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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47:34

丫鬟郡主命 作者:唐歡

身為北松王府的元清郡主,她自幼過著錦衣玉食、受盡呵護的生活,
豈料父王竟被汙蔑謀反,穆將軍殺她滿門,奪她家產,
幸得上天垂憐,她意外移魂到一個小丫鬟身上,扮作奴婢紫芍進入穆家,
哼,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絕對會靜待時機,給他們好看!
她被派去伺候穆將軍的庶出兒子穆子捷,本以為這廝日日流連花叢不務正業,
可她發覺他的紈褲形象是為了避免穆夫人找他們母子麻煩而裝出來的,
那麼好挑起正室與偏房相爭的機會,她可不會錯過,
在穆將軍被封定遠侯後,她鼓勵他展露才能爭取世襲的爵位,
仗著對宮裡的瞭解指點他,替他在宮中找了皇上的寵妃當靠山,
得到了皇上賞識,在宮中謀得職位,惹得穆夫人大為不滿,
她想利用他把穆家搞得一團亂,卻在不知不覺中對他產生好感,
因他重情重義,兒時曾受過她一點點幫助就感念至今,
且一得知她可能活著,他便開始積極尋找,讓她看在眼裡,感動在心,
誰知他會真的找到“元清郡主”,皇上還為他們兩人賜婚,
等等,這個冒牌貨是誰?他喜歡的、想娶的那個元清郡主,分明是她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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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49:32


    “就是這個丫頭?”

    冷冷的聲音自上方傳來,紫芍跪在長階下,壓低身子不敢抬頭。

    她聽得出這是穆夫人的聲音,這個聲音她只聽過兩次便記住了,屬於將軍夫人的那種威嚴與自得,在這府中再無可能是別人。

    “是,就是這個丫頭。”一旁的邢嬤嬤畢恭畢敬地回答。

    “抬起頭來,讓我瞧瞧。”穆夫人淡淡地道。

    紫芍怔了怔,本能地往後縮了一下。每一次有人看著她的時候,她總是這般,有些心虛,然而這樣的心虛是可笑的,時至今日已經沒人能認出她了。

    穆夫人從前見過她嗎?其實她也不太確定,似乎曾經在宮宴上碰過幾次面吧?但彼此不曾有過交集,也無交談,就算她還是原來那張臉,穆夫人也不一定認得出來。

    “發什麼愣啊?”邢嬤嬤急忙對她道:“夫人叫你把頭抬起來。”

    紫芍終於鼓起勇氣抬頭,面對穆夫人淩厲的目光。

    說來奇怪,這一刻,她心裡所有的恐懼都蕩然無存。站在她面前的不過是個普通人罷了,整個將軍府上下都是普通人,而她經歷了生死浩劫、經歷了不可思議的輪回奇跡,還用得著怕普通人嗎?

    “你叫什麼名字?”穆夫人問道。

    “紫芍。”她回答。

    穆夫人道:“聽來也不像是鄉野丫頭的名字。”

    紫芍暗道:的確不像,因為這其實是她給自己取的名字,為了紀念她的母親,母親生前最喜歡的就是紫紅色的芍藥花。

    她根本不知道這具肉身原本的名字,在河岸上醒來的時候,她只是一個無名無姓的孤女。

    “你入府多久了?”穆夫人又問。

    “不過一個月而已。”邢嬤嬤代為答道。

    “才一個月,就敢讓她到我房裡伺候?”穆夫人瞥了她一眼。

    “回夫人的話,”邢嬤嬤戰戰兢兢地道:“原是讓她打掃庭院的,可這幾日為了籌備將軍過壽辰的事,府裡實在缺人手,這才讓她到夫人房裡幫忙整理。”

    “這手腳也太笨了,”穆夫人皺眉,“怎麼好端端的把我那青瓷花瓶給砸了?”

    “這丫頭是不夠機靈的,”邢嬤嬤無奈地道:“平時也不怎麼說話,總是發愣。”

    “她不會是腦子不好使吧?”穆夫人仔細端詳著紫芍,觀察她有無異狀。

    邢嬤嬤沒有吱聲,也在懷疑紫芍是個傻子。

    紫芍眼裡帶著些許諷刺。

    呵呵,她傻嗎?手腳笨,是因為從前沒有做過這些粗重的活;不愛說話,是因為她覺得與這府裡的人無話可說,要保護自己的秘密,還是少說為妙。至於總是發愣……有太多的過往、仇恨、傷痛與怨結,讓她陷在思緒翻湧中不能自拔,所以她總情不自禁地發呆。

    “很好,”穆夫人忽然下了結論,“讓她到冉姨娘房裡當差吧。”

    “啊?”邢嬤嬤不由一怔。

    “將軍前兒跟我說,冉姨娘這些年身邊服侍的人太少,日子過得怪苦的,好像我苛待了她似的。”穆夫人冷笑道:“這不,我還得替她張羅幾個丫頭。”

    “既然如此,不如老身另去尋幾個聰明伶俐的,給冉姨娘房裡送去——”邢嬤嬤道。

    “虧你跟了我這麼多年,怎麼連話都聽不明白?”穆夫人打斷她,“要那麼聰明伶俐的做什麼?像這樣笨笨的才好呢。”

    “是是是,老身懂了。”邢嬤嬤恍然大悟,連連點頭。

    其實方才穆夫人一開口,紫芍便懂了,像她這樣笨手笨腳,連事情都做不好,到了冉姨娘房裡,肯定盡惹麻煩,哪裡伺候得好主子呢?不過這也是穆夫人希望的吧?

    穆將軍雖然不太寵愛冉姨娘,可這些年來,將軍府也就納了這麼一個妾,在穆夫人心中終究是一根刺,她怎麼會讓冉姨娘過得舒坦呢?

    穆夫人吩咐道:“讓這丫頭收拾收拾,今晚就搬過去吧。”

    “夫人不打算罰她了?”邢嬤嬤問,“砸了那麼貴重的花瓶,少說得罰跪半日。”

    “不必了,反正那花瓶我也不太喜歡。”穆夫人道:“那是將軍從外面帶回來的戰利品,說不定沾著什麼煞氣呢,砸了也好。”

    “夫人真是寬厚,”邢嬤嬤對紫芍道:“聽到了沒有?夫人免了你的罰,你往後要記著夫人的好,明白嗎?”

    紫芍微微點頭。

    記著,她當然會記著,是穆將軍帶人抄了她的家,殺了她所有親人,掠奪了她父母的家產。

    那個青瓷花瓶是她母親從前最喜愛的,母親說她最喜歡那瓶子無花無飾、古樸典雅,只在瓶身上有著淡淡的紋路。像穆夫人這般豔俗的女子,自然不懂得這種內斂的美麗。

    花瓶是她故意砸碎的,她寧可砸碎,也不會讓母親從前的心愛之物落在仇人手裡。

    紫芍再度俯首,輕聲道:“多謝夫人。”

    如今她要做的就是潛藏在奴婢的身分下,伺機而動,總有一天,她會替父母報仇、替北松王府上下數百亡靈報仇。

    半年前,她還是北松王的掌上明珠,蕭國赫赫有名的元清郡主。她的父王雖然比不上永澤王那般得蕭皇倚重,但也是天潢貴胄,位高權重。她自幼過著奢華的生活,受盡嬌寵,這天底下的同齡女子,除了蕭皇的兩位公主與永澤王的熙淳郡主,再無貴女能與她爭鋒。

    然而,忽然有一天,一切都變了,大將軍穆定波帶著一道聖旨領兵闖進她家,以她父王意圖謀反為由,將北松王府滿門殺盡。

    她記得那一日血流成河,本來精緻綺麗的北松王府瞬間如同地獄,刀劍斬下,厲叫撕心,那樣怵目驚心的情景,她此生再也不敢回憶。

    府中僕婢使了全力掩護她從側門逃出來,她在小巷裡蹲了一宿,吹了一夜冷風,天明的時候,混在商販的隊伍裡出了京城。

    她用頭上的簪子換了一匹馬,想到蒙山軍營去找她的表哥,這是她唯一可以投奔的人,也是唯一可以幫助她的人。

    然而途中馬兒受驚,摔進了河裡,她在河岸上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換了一件衣裳,她無意中看見水中的倒影,不由嚇了一跳。

    不,那不是她的臉,有如芍藥般美麗的元清郡主竟變成了一個尋常的鄉野丫頭!這到底是她的幻覺,還是她移魂了,借用了誰的屍?

    她在悲痛欲絕中卻有著一絲慶倖,因為這張迥然不同的臉,可以讓她逃避官兵的追捕,安然無恙地活下來。這大概是上蒼給她的一絲憐憫,也給了她報仇的機會。

    一番輾轉之後,她好不容易來到蒙山軍營,卻聽說表哥因為她家的事受了牽連,被朝廷拘禁起來。正當她再度絕望時,遇到給將軍府採購奴婢的買辦,仿佛是天賜的另一個機緣,她順利進入將軍府。

    從今往後,她的名字不再叫元清,而是紫芍。

    “紫芍,從今往後,你就在冉姨娘房裡伺候。”邢嬤嬤一邊領著紫芍,一邊穿過長長的遊廊,“你入府這些時日,可弄清了上下的關係?”

    “弄清了。”她點了點頭。

    “你這丫頭,看上去糊裡糊塗的。”邢嬤嬤道:“來,先說與老身聽一聽,萬一不對,還可及時糾正。”

    “嗯……咱們將軍是皇上跟前的大紅人,護國一品大將軍。”紫芍假裝怔怔地道:“將軍有一妻一妾,正妻就是大夫人,名門之後;妾室冉姨娘就是二夫人,出身低微,是將軍駐守邊關時識得的平民女子。”

    “冉姨娘就是冉姨娘,不是什麼二夫人,你這稱呼可要仔細了,府裡的夫人只一位,就是大夫人。”邢嬤嬤提點道:“若叫錯,可是要挨板子的。”

    “是。”紫芍連連點頭,心想這穆夫人醋勁大得有點可笑。

    “接著說兩位公子。”邢嬤嬤道。

    紫芍繼續道:“府內有兩位公子,大公子是大夫人所生,二公子是冉姨娘所生。”

    “這兩位公子的品性,你可曾聽聞?”邢嬤嬤問。

    “呃……大公子十分能幹,文武雙全,很得將軍喜愛。至於二公子嘛……”紫芍抿了抿唇,“聽說太過年輕,不夠穩重,平時也不怎麼在府裡。”

    “咱們這位二公子讓將軍頭痛得緊,”邢嬤嬤滿臉不屑地道:“自幼就頑劣不堪,成年後更肆無忌憚,常常宿在青樓徹夜不歸,或與狐朋狗友交際,所以平常不太在府裡。”她是穆夫人的心腹,提起冉姨娘生的兒子,言語間飽含譏諷。

    “怎麼冉姨娘也不管教管教?”紫芍問道。

    “她一個出身低微的平民女子,自己都有不周到的地方,哪裡管得好兒子?”邢嬤嬤輕蔑地道:“不過這樣也好,于咱們夫人便無礙了。”

    呵,冉姨娘母子越是不濟,就越顯出穆夫人母子的好。這家族宅鬥之事,紫芍多少懂得一些。

    “紫芍,這個給你。”邢嬤嬤忽然掏出一個銀錠子,偷偷塞到她手中。

    “這……”她嚇了一跳,“嬤嬤為什麼給我這個?”

    “你拿著吧,夫人給的。”邢嬤嬤笑道:“日後你在冉姨娘那裡聽到什麼、看到什麼,悄悄告訴我一聲便可。”

    原來這錢是用來收買她當耳目的,她唯有不動聲色地拿著,才不會得罪穆夫人。這樣也好,穆夫人既然要利用她,在這府裡她便多了一個靠山,或許也多了一條復仇的途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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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1:57


    “前面便是冉姨娘母子所住的院子了,”邢嬤嬤指著不遠處,“我引你進去,先給他們請個安。”

    紫芍翹首望去,只見遊廊的盡頭有著一座僻靜的小院,翠竹挺立,蘅蕪清芬,倒是個安樂的所在。

    冉姨娘雖說出身低微,但看這院落的佈置,倒不算俗氣,還有幾分穆夫人所不及的雅致。

    她們才行到廳堂門口,隔著竹簾便聽到一聲厲喝——“你給我跪下!”

    紫芍不由一怔,邢嬤嬤也停下腳步。

    “昨兒晚上你去了哪裡?”

    廳堂裡傳出一名女子的聲音,聽起來這女子上了些年紀,不過聲音倒是清悅得很,平素應該是斯文細軟的嗓音,此刻不知為何竟如此淩厲,想必是遇到了什麼氣憤之事。

    邢嬤嬤往簾子裡窺探一二,回頭對紫芍低聲道:“冉姨娘在教訓二公子呢。”

    “為何?”紫芍不由詫異。

    “昨兒是將軍的生辰,可咱們這位二公子卻不知跑到哪裡去了,徹夜未歸。”邢嬤嬤道:“老身就知道會有這番教訓。”

    紫芍不由蹙了蹙眉,二公子穆子捷膽子也忒大了,父親生辰也敢在外面花天酒地?但這著實不通常理,紈褲就算再怎麼大膽也不會如此,惹怒自己的父親無疑是雞蛋碰石頭,對他們母子有什麼好處?

    “說,你到底去了哪裡?”冉姨娘再度高聲問著。

    終於,穆子捷回答道:“母親就當孩兒去了青樓吧。”

    隔著簾子,紫芍很想看看這位大名鼎鼎的二公子穆子捷的模樣,見一見他到底有怎樣的三頭六臂,生了這樣大的膽子。

    “什麼叫“就當”?”冉姨娘越發生氣,“去了哪,你照實回答即可,這又是在作什麼怪?”

    裡頭一陣沈默,穆子捷就是不願開口。

    “從今兒起,你別想出這院子,”冉姨娘道:“你父親已經派人來守在外邊了。”

    “也罷,”穆子捷笑道,“出去逛著也累,正好在家歇兩天。”

    “你……”冉姨娘怒不可遏,卻無可奈何,“回你房裡去,閉門思過。”

    “孩兒告退。”穆子捷施了個禮,退出廳堂。

    他打起簾子,正好與紫芍打了個照面。

    紫芍怔了怔,心裡不由有些異樣之感,好像……在哪裡見過他,為何感覺頗為熟悉?

    不得不說,穆子捷的模樣出乎她意料,與她平素所知的紈褲子弟完全不同,並非猥瑣浪蕩之相,相反的,他像是一個清俊的書生。

    只見他一襲素淺青衫,髮髻用白玉簪子束在頭上,嘴角微微翹著,眼睛仿佛星子般燦爛,看人的目光格外清爽。

    紫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物,從前她身邊王孫公子雖多,但渾身都是世俗之氣,從沒似他這般有飄逸絕塵之感。

    他就是時常流連青樓,夜不歸宿的穆子捷?說來誰會相信呢?

    她為何會覺得他如此熟悉?難道……從前在宮裡見過?他父親帶他進過宮嗎?

    “二公子。”邢嬤嬤彎了彎身子。

    “原來是嬤嬤在此,”穆子捷微笑道:“怎麼,在這門外聽了好一陣子了?”

    “並非老身刻意偷聽,”邢嬤嬤連忙解釋,“只因帶這丫頭來見姨娘,無心撞見。”

    “丫頭?”穆子捷的目光在紫芍身上掃了掃。

    紫芍連忙低下頭去。

    “是夫人吩咐撥給姨娘使喚的,”邢嬤嬤道:“將軍說姨娘這裡人手太少,夫人怕苛待了姨娘。”

    “有勞了。”穆子捷又道:“別是安插個耳目在這吧?”說完他逕自大笑起來。

    “二公子說笑了……”邢嬤嬤有些心虛。

    “你們忙吧,”穆子捷道:“我閉門思過去。”說著,他輕撣衣袖,下擺一甩,大步而去。

    紫芍看著穆子捷的背影,覺得他倒是個豪邁的人,這府裡說話向來遮遮繞繞的,從不似他這般爽快。

    “來,領你去見姨娘。”邢嬤嬤對紫芍道。

    紫芍收斂思緒,跟隨她跨入廳堂之中。

    一進去,她便拉著紫芍屈膝道:“給姨娘請安。”

    “嬤嬤今日來可是有事?”冉姨娘方才與兒子起爭執,此刻面色依然煞白,憤怒未平。

    紫芍偷偷抬頭看她,不由暗歎這果真是個美人,雖然已過四十,但歲月無法抹去她臉上那傾城的麗色,難怪穆將軍這些年來只納她這一房妾室。

    穆子捷的相貌看來是隨了他的娘親,清秀脫俗。

    “近日府裡新買了幾個丫頭,”邢嬤嬤道:“夫人想著姨娘這裡缺人手,便把這小丫鬟送來,供姨娘使喚。”

    冉姨娘抬頭看了看紫芍,沒有多問,只道:“有勞大姊費心,這丫頭就留下吧。”

    紫芍悄悄瞧了瞧這屋裡的陳設,卻見架上擺著另一個青瓷花瓶,這也是她母親的遺物。

    看來穆將軍對冉姨娘的確寵愛,把從她家擄來的戰利品也分了冉姨娘一些。而冉姨娘這尊花瓶,說來還比穆夫人那個更為昂貴。

    “對了,正巧有一件事,”冉姨娘忽然道:“我這裡新得了個玩意兒,昨兒本想作為生辰壽禮送予將軍,但被那逆子一氣,倒是忘了。想來今日將軍一定會去大姊那裡,嬤嬤正好替我送去。”

    “哦,不知是什麼壽禮?”邢嬤嬤笑道:“老身一定當心。”

    “也不是什麼貴重東西,前些天在一間古玩鋪子裡得到了個黃銅面具,聽那掌櫃說,刻的是戰神,我想著,咱們將軍配這個正好。”冉姨娘吩咐一旁的婢女道:“去把那大匣子拿給嬤嬤。”

    婢女應了聲,從架子上取下一隻錦匣,開了蓋子,捧到邢嬤嬤面前。

    “姨娘果然是懂風雅的,送的東西這麼特別。”邢嬤嬤對著那面具瞧了又瞧。

    “我一個邊關女子,哪裡懂什麼風雅啊,”冉姨娘歎道:“不過是從前跟著將軍學了些,是將軍有耐心,教我讀書識字、品器鑒畫……所謂再造之恩,也比不上將軍待我的恩情。”

    確實,穆將軍雖是武將,但學問也不差。紫芍憶起,從前他到北松王府拜訪時,也常與她父王在一起談論這些東西,見識不淺。

    “如此,老身就先捧著這賀禮去了。”邢嬤嬤對冉姨娘施禮,又轉身對紫芍囑咐道:“今後你留在姨娘這裡,要萬事小心,可別碰壞、砸壞什麼。”

    “我這裡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冉姨娘對紫芍和藹地笑道:“若是金的、銀的,砸了也就罷了,只是架上的青瓷花瓶要當心,這是將軍送的,我特別喜歡上面淡淡的紋路,覺得格外典雅。”

    紫芍一怔,只覺得這話……怎麼跟她母親從前所說的一般無二?看到冉姨娘,她沒來由地想起了自己的娘親。

    “姨娘,”紫芍不由道:“姨娘還是另挑別的壽禮送給將軍吧,這面具不是很妥當。”

    “什麼?”冉姨娘不由愣住了。

    邢嬤嬤聞言吃了一驚,連忙罵道:“你這丫頭,胡說些什麼呢?在姨娘面前也敢妄言!”

    “姨娘,這面具不是黃銅,是真金。”紫芍道:“不過是年月久了才變成這黑黑的顏色,又不似日常所戴的金飾那般,稍稍擦拭便可恢復光彩,這上邊結了層垢,須得好好清理才行。姨娘覺得這是尋常的黃銅物件,可這其實應該是從古墓裡挖出來、曾戴在屍體臉上的。”

    “什麼?!”冉姨娘瞪大了眼睛。

    邢嬤嬤半晌說不出話來。

    “像這樣的戰神面具,又是真金制的,可見死者身前品階不低,也可能是個護國大將。”紫芍繼續道:“奴婢想著,這樣的東西雖然貴重,但多少有些忌諱,不宜當做壽禮。”

    “你怎麼知道……這是墓裡的東西?”冉姨娘顫聲問。

    “奴婢有個舅舅,從前幹的是摸金校尉的事,”紫芍解釋道:“所以奴婢知道一些。”摸金校尉是好聽的說法,其實就是盜墓賊,想來冉姨娘應該也聽聞過。

    “原來如此……”冉姨娘驚魂未定,“所幸你提醒我,還好沒釀成大禍。邢嬤嬤,把這面具擱下吧,改天我再另尋賀禮給將軍。”

    其實紫芍大可不必多嘴多舌,只是剛才她覺得這冉姨娘有些像她娘親,她又憐憫他們母子在這府裡的境遇,方忍不住開口。但邢嬤嬤怕是會不高興吧?原本可以藉此助大夫人治一下姨娘,卻被她生生攪和了。

    誰料,邢嬤嬤卻在她耳邊輕輕道:“做得不錯,先得到這一位的信任為好。”

    “你這丫頭見識倒不小,”冉姨娘不由對紫芍刮目相看,“當個粗使丫鬟浪費了,這樣吧,你去二公子房裡伺候。”

    “啊?”紫芍沒聽清。

    “唉呀,姨娘如此賞識你,快跪謝姨娘啊。”邢嬤嬤急忙笑道。

    “二公子這些年來實在頑劣,我一直想替他尋個妥當的丫頭,今日也算是巧了,你可得多替我盯著他些。”冉姨娘囑咐。

    “多謝姨娘。”紫芍跪下身子,鄭重地施了個禮。

    真沒料到她隨便幾句提醒,竟換來莫大的青睞,看來上天也垂憐她,給了她一個良好的開端,讓她可以在這府裡找到一個棲身之地,以備未來。

    紫芍的嘴角雖有著淡淡微笑,心裡卻滿是酸楚,縱使復仇之路這般順利,可就算報了仇,她的家人也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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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2:44


    紫芍站在穆子捷面前,有些忐忑,一時間連雙手都不知該怎麼放,她方才向二公子稟明自己的來意,但他一直看著書,沒理會她。

    相較於她的緊張,他端著一盅茶,一邊淺淺啜飲,一邊翻著書,十分閒適。

    不得不說,他真的是她此生見過最俊美的男子,此刻一身家常綠衫穿在他身上卻極其清新出塵,讓她忍不住一看再看。

    更重要的是,他總給她一股熟悉的感覺,她到底在哪裡見過他呢?憑著如此俊美的相貌,她應該會有印象……可是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好半晌,穆子捷方才擱下茶盅問道:“是母親讓你到我房裡來伺候的?”

    紫芍屈了屈膝,答道:“是,二公子。”

    “這倒怪了,”穆子捷半瞇起眼睛打量她,“母親從來沒往我房裡派過人,今兒這是怎麼了?你這丫頭叫什麼名字?有哪兒值得她器重?”

    “奴婢紫芍,想來……姨娘也不是器重奴婢,只是怕二公子這裡少人服侍。”紫芍掂量著回答。

    “我常常不在府中,並不需要多少人服侍。”穆子捷笑道:“何況你是個新來的丫頭,還是從夫人那裡支過來的。”

    這話仿佛在暗示她是個奸細,紫芍聽得出其中的嘲諷之意。

    “你倒說說,我為什麼要留你?”穆子捷問著,“我的丫頭必須出類拔萃才行。”

    “奴婢……”紫芍想了想,此刻的自己真沒什麼可吹噓的,相貌平平,笨手笨腳,還不擅言辭。

    “你還是快回夫人那裡去吧。”穆子捷頓了頓又道:“對了,替我轉告夫人,叫她別再為難姨娘。這些年來我夠沒出息了,沒資格跟大公子爭搶什麼,她大可放心。”

    這話什麼意思?難道穆子捷是故意裝做沒出息的樣子,為了讓夫人放心?

    “夫人那裡,奴婢估計回不去了……”紫芍清了清嗓子道:“因為奴婢不小心砸了東西,夫人正怪罪呢。”

    “哦?”穆子捷挑了挑眉,“把你一個罪奴送到我這裡,是想給我添亂嗎?”

    紫芍沈默片刻,鼓起勇氣道:“另外,奴婢也想勸二公子,別把沒出息這幾個字掛在嘴邊,在奴婢眼裡,二公子很有學識的。”

    “有學識?”穆子捷一怔,隨後哈哈笑道:“你這丫頭真有趣,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學識了?”

    “公子手裡的那本書,就是一本挺有學問的書。”紫芍道。

    穆子捷沒料到她會這麼說,不解地問:“哦?怎麼不覺得我是在看風月小說呢?莫非你識字?”

    “奴婢的舅舅教過奴婢幾個字。”紫芍道:“公子看的這本書,奴婢舅舅家裡也有,說的是陰陽風水。”

    “不錯,”穆子捷表情嚴肅起來,看她的目光也變得銳利,“你一個鄉下丫頭,居然有個懂風水的舅舅?怎麼,他是算命先生嗎?”

    “說來慚愧,他是……摸金校尉。”紫芍低聲道。

    “什麼?”穆子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盜墓的?不對啊,盜墓的看陰陽風水的書做什麼?”

    “二公子有所不知,這墓穴所葬之處,皆是按著陰陽風水所佈置。”紫芍解釋道:“懂了風水,自然能尋著墓穴。”

    “哦,原來如此。”穆子捷恍然大悟,瞧著紫芍的眼神又是一變,瞬間柔和了許多。“看來你這丫頭頗為有趣,怪不得姨娘會把你撥過來,但我仍舊不敢留你,畢竟你是從夫人那裡過來的。”

    “二公子何以認為,奴婢就是替夫人效力呢?”紫芍看著他,“奴婢一個孤女,入得這府中,找個依靠賺些銀子是最要緊的事,不論夫人那裡,或者公子這裡,只要對奴婢好,奴婢就對誰盡忠,自古不都是如此嗎?”

    穆子捷思忖了須臾方道:“你說的也有道理,只不過你的話我辨不出真偽。”

    “公子要如何才肯留下奴婢呢?”紫芍問,“奴婢到了公子這裡就沒有退路了,只盼公子能給奴婢一個機會,讓奴婢表心意。”

    穆子捷依舊沒有回答。

    “就算不能表明真心,倘若奴婢對公子有用,公子能否考慮讓奴婢留下來?”紫芍又道。

    此時,門外忽然有小廝道:“公子,姨娘讓小的過來傳話。”

    “進來吧。”穆子捷問:“什麼事?”

    小廝施了個禮,答道:“姨娘說,前兒給將軍備的壽禮不妥當,希望公子另尋一件。”

    “不妥當?”穆子捷蹙眉,“那禮物不正符合母親的要求嗎,不張揚、不值錢,但寓意好。”

    小廝也奇怪道:“小的也不清楚為何姨娘改了主意,臨時讓人換了。”

    “這會兒要到哪另尋一件禮物?”穆子捷有些為難,頓了頓,忽然看向一旁的紫芍,仿佛一時興起,刁難她道:“對了,你不是盼著我給你一個機會表忠心嗎?眼前這麻煩事就交給你吧,去給我娘親尋一件賀禮。”

    “不張揚,不值錢,但寓意好?”紫芍照著他方才所說問道。說來,這冉姨娘也是個思慮周全的人,若送太名貴的禮物,怕穆夫人不高興,只能選擇低調行事。

    “對。”他淡笑地頷首。

    “嗯……”紫芍腦子裡思索著,“姨娘與將軍相識時是在邊關?”

    “對,我娘本是邊關女子。”

    “邊關可有什麼特產?”紫芍問道。

    “特產?”穆子捷道:“倒沒什麼,就是櫻桃滋味特別好。”

    紫芍當即道:“那就送一筐櫻桃吧。”

    “櫻桃?”穆子捷啼笑皆非,“這就是你的好主意?櫻桃哪裡沒有?府裡天天都有。”

    紫芍不答反問:“紅櫻桃還是白櫻桃呢?”

    “什麼?”穆子捷有些不解,“櫻桃還分紅的白的?我從小到大只見過紅的。”

    “邊關有一種白櫻桃,聽說產量甚少,但特別清甜,現在正是櫻桃成熟的時節,應該採買得到。”紫芍道:“奴婢還聽說白櫻桃有甜蜜共白頭之意,這意思挺好的。”

    穆子捷怔住了,“不錯……意思好,不張揚,也不值幾個錢。”

    “這能否算是滿意的禮物?”紫芍淺笑道:“將軍鎮守邊關多年,收到這份禮物,一定能明白姨娘的心思。”

    “很好。”穆子捷點頭,“就按你說的去辦。”

    小廝連忙領命,轉身準備出去張羅。

    他卻喚住那小廝,“等一等,你再叫人收拾出一間整潔的屋子來,給紫芍住,從今往後她就在我這院裡當差了。”

    “公子願意留下奴婢了?”紫芍有些驚喜。

    “你說得對,既然你是有用之人,我沒道理不讓你留下。”穆子捷回答。

    她喜上眉梢。此刻他大概還在懷疑她是奸細吧?不過他肯留下她,說明態度已有緩和。

    慢慢來吧,先找到一個能依附的所在,再見機行事。她並不打算加害他們母子,只不過她的確需要一塊跳板。

    這是滿盤棋局中,她走出的第一步。

    將軍府這幾日著實忙碌,繼穆將軍壽辰大擺宴席之後,皇上又頒下旨意,賜了他“定遠侯”的封號。於是乎,在朝官員連連來賀,定遠侯要迎賓待客回禮,又要到宮裡謝恩,忙得不可開交。

    趁著這段日子,穆子捷倒是搞到了一筐白櫻桃,等到定遠侯忙完,便叫紫芍送到穆夫人那裡去。

    紫芍本想問,為何偏偏叫她去送櫻桃?

    穆子捷沒等她開口,便不懷好意地笑道:“你挑的禮物你自己去送,順便還可試探一下你到底是不是奸細。若這禮物能叫父親滿意,又不至於讓夫人嫉妒,便權且相信你有幾分忠心。”

    紫芍無言以對,只得捧著櫻桃,硬著頭皮往穆夫人屋裡去。

    她才走到花園,就見一個戎裝男子領著一眾侍衛昂首闊步地穿過遊廊,不由得怔了怔,心裡忽然一緊,額上的汗都滲了出來。

    她認得這戎裝男子,王府被血洗的那晚,這男子便站在穆將軍的身邊,看來是個副將。

    她正沈浸在思緒中,卻聽到邢嬤嬤的聲音——

    “紫芍?你這是要去哪裡?”

    紫芍回過神來,欠身道:“前邊有陌生男子,奴婢不敢上前。”

    “哦,你說的可是大公子?”邢嬤嬤恍悟道。

    “大公子?”紫芍不由瞠目,“前面穿著戎裝的便是大公子?”

    “對了,你在夫人房裡一個多月,沒見過大公子吧?”邢嬤嬤笑道:“也是,大公子一直在軍營裡,這幾天趕上將軍壽辰,家裡又事情繁忙,他才回來。”

    所以那便是穆子晏?那夜府裡被血洗時,他也是幫兇之一?

    憶及家人慘死的模樣,紫芍胸口仿佛被刀劃開一樣疼痛,整張臉失了血色,十分慘白。

    邢嬤嬤覺察到她的異樣,問道:“紫芍,你怎麼了?可是不太舒服?”

    “姨娘叫奴婢送些果子來給侯爺……”紫芍連忙掩飾道:“想到又要見著夫人了,有些緊張……”

    “你這孩子真膽小,夫人是莊嚴了些,可待你還不錯,上次砸了東西也沒責罰你,對吧?”邢嬤嬤道:“來,我引你進去。”

    “是。”紫芍低下頭,緊跟著邢嬤嬤來到房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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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3:25


    隔著簾子便能聽見穆夫人與定遠侯說話的聲音,還有另一個年輕男子的笑聲,想必那就是穆子晏。

    只聽穆夫人道——

    “皇上越發倚重侯爺了,不知咱們子晏在軍營裡的位階會不會也升一升?”

    “子晏還年輕,他在軍營裡的位階已經不低了,別太過貪心。”定遠侯道。

    “孩兒能隨父親在軍營裡歷練,已然很是知足,”穆子晏乖巧地答,“母親放心,將來孩兒更有出息的時候,位階自然會升的。”

    “侯爺聽聽,這孩子多懂事。”穆夫人笑道:“可不像老二那個沒出息的,這些日子連個影子都沒有,想必又泡在哪個青樓裡了吧?”

    定遠侯哼了一聲,並未作答。

    “父親且寬心,二弟還年輕,自然還不懂事,”穆子晏安慰道:“等他再長幾歲便好了。”

    聽了這番對話,紫芍覺得穆子晏還頗有幾分修養,不似他娘親那般張揚跋扈,可惜他終究是血洗她滿門的凶徒之一,她遲早要讓他以血償血。

    “咱們大公子將來一定能承襲侯爺的爵位,”邢嬤嬤悄悄對紫芍笑道:“這定遠侯的爵位是可以世襲的,你可曉得?”

    她當然曉得,好歹她從前是元清郡主。

    “等大公子成為世子,繼承了爵位,冉姨娘母子就更無處安身了。”邢嬤嬤故意提點道:“所以你這丫頭必須好好替咱們夫人效力才是。”

    紫芍不以為然,爵位雖是世襲,卻不一定是讓長子承襲,到底要憑穆定波的心思,假如他喜歡二兒子多一些,這府中局面扭轉也未必可知,只不過穆子捷那副沒出息的浪蕩模樣,想來很讓穆定波寒心。

    穆夫人忽然高聲問:“門外是誰呢?”

    “是老身。”邢嬤嬤答道:“冉姨娘派丫頭送果子過來。”

    “進來吧。”穆夫人道。

    邢嬤嬤掀起簾子,領著紫芍進入屋內,恭敬施禮。

    “送果子?”穆夫人問:“什麼果子啊?我這裡什麼都有,回去轉告妹妹,不必勞心了。”

    “果子是送給侯爺的賀禮。”紫芍屈膝道。

    “賀禮?”穆夫人看了定遠侯一眼,笑道:“侯爺的壽辰都過好幾日了,虧得妹妹才想起來要送禮。”

    “也是恭祝侯爺得封定遠侯的賀禮。”紫芍補充道。

    “哦,妹妹可真省事啊,一份禮物,兩個祝賀。”穆夫人語帶諷刺地道:“那得多貴重稀罕的果子才行啊?”

    “就是一筐普通的果子。”紫芍答道。

    “侯爺,您看看,妹妹這可真是沒把侯爺放心上。”穆夫人趁機道:“她那個兒子不來給侯爺道賀就算了,她自己呢,用一筐果子就想打發了事?”

    “別說了,”定遠侯卻道:“把果子呈上來吧。”

    紫芍上前,揭開筐子的蓋子,並道:“才從邊關運來,可新鮮著呢。”

    “邊關?”定遠侯的眼神中明顯閃過一絲興味。

    “回侯爺的話,這是白櫻桃。”紫芍半跪及地,將筐子舉得高高的。

    “白櫻桃?”一旁的穆子晏道:“我只吃過紅櫻桃,這白櫻桃又是什麼?”

    “這是邊關特產,”定遠侯的聲音裡多了些許柔情,“十株紅櫻桃樹裡才有一棵白櫻桃樹呢,很是稀罕。”

    “真的?”穆子晏問:“甜嗎?”

    “比紅櫻桃甜上十倍。”定遠侯道。

    “那孩兒要嘗一嘗。”穆子晏想伸手探進那筐裡,卻被定遠侯喝住了——

    “這是為父的賀禮,怎麼著也得為父先嘗。”

    這話有些責怪之意,穆子晏霎時愣住,臉上有些掛不住,好不尷尬。

    一旁的穆夫人察覺到不對勁,連忙道:“喲,什麼大不了的東西?不過是一筐櫻桃罷了。子晏,你父親的爵位將來是你的,更何況幾個果子。”

    此話不說還好,一說出口,定遠侯的臉色更加嚴肅。

    他冷冷地道:“我的爵位,有說過一定傳給子晏嗎?”

    穆夫人碰了個大釘子,頓時面紅耳赤地怔在原地。

    “本侯爺的東西,該給誰、什麼時候給、誰能碰,誰不能碰——誰說了都不算。”定遠侯又道。

    穆夫人的顏面蕩然無存,眼眶不由含淚,身子一陣輕顫。

    “母親……”穆子晏連忙攙住她,“都是孩兒不好,孩兒太嘴饞了,害父親與母親徒生這一番爭執來,孩兒不孝。”

    “不……”穆夫人勉強忍了好半晌才沒有失態,“是我失言了……侯爺,是妾身失言了,請侯爺責罰。”

    穆夫人哪怕平素再囂張,娘家勢力再強大,對著定遠侯依舊忌憚,畢竟為夫者為尊。

    “我方才語氣也重了些,”定遠侯歎一口氣,態度軟和下來,“夫人不必介懷。”

    “妾身這就吩咐下人把白櫻桃冰鎮著,全數送到侯爺書房裡,”穆夫人說著又補充一句,“旁人都不得碰。”

    “一筐櫻桃而已,沒什麼能碰不能碰的。”他忽然笑道:“你們若想嘗嘗,這就分去吧,我也吃不下這麼多。”

    穆夫人的神情有些迷惑,仿佛弄不清丈夫說的是客氣話還是別的。她當下也不敢妄動,只拉了拉兒子的衣袖,與他一併老實地站著。

    “對了,姨娘可還有什麼話叫你帶給我的?”定遠侯對紫芍道。

    “沒有了……”她連忙答道。

    “我想起從前邊關的許多民謠來,多年未聽,詞也忘了,改天叫冉姨娘撿幾首出來聽聽。”

    “是。”她點頭。

    怎麼這會兒忽然提起民謠來?想必這是只有定遠侯與冉姨娘兩人懂得,如同暗語一般,旁人都聽不明白吧?

    紫芍微微一笑,她忽然發現冉姨娘在府中的地位其實沒有那麼低,一個女子若能得到丈夫的喜愛,又能引得另一個女子的嫉妒,自然不會處於完全弱勢。

    自己如今就像一朵羸弱的菟絲花,得找到足以依附的藤蔓才能存活下去,才有復仇的希望。

    若冉姨娘母子真能為她所用,那便好了。

    紫芍緩步回到那座清幽的小院,天色漸漸暗了,此刻正是傳晚膳的時候,不過她不餓,便這樣在閒庭信步間盤算著接下來該下的棋。

    “叩”一聲,有什麼忽然打在她的額頭上,似乎是一枚極小的石子,雖然不至於太疼,但著實嚇了她一跳。

    一個聲音從半空中傳來——

    “傻丫頭,怎麼去這麼久?”

    紫芍抬眸,看到屋脊綠瓦之上,穆子捷正晃著一雙腿悠哉地坐在那裡。

    “二公子……”紫芍不由吃驚道:“您怎麼坐在房頂上?”

    “這裡甚是涼爽。”穆子捷手裡拿著一個酒壺,對著初升的明月飲著佳釀,一副逍遙的模樣。

    紫芍連忙道:“二公子,快下來吧,別讓人看見了。”

    “我在自己的院裡,還怕別人看見?”穆子捷笑問:“你這丫頭要不要一起上來喝一杯?”

    “奴婢不敢。”紫芍慌忙擺手。

    穆子捷見狀也不勉強她,只問:“怎麼,果子都送過去了?”

    “已經送到侯爺手上了。”

    “我父親說了什麼?可還滿意?”他詢問細節。

    “滿意得緊。”她點頭。

    “夫人呢?可有嫉妒?”他又問。

    “好像……有些嫉妒。”她答。

    他忽然道:“小丫頭,你坦白說了吧,你就是個奸細。瞧,這禮物引得夫人嫉妒了,日後她肯定找機會報復我娘。”

    “這……”紫芍一時間無言以對,“二公子,您也太強人所難了,要讓侯爺滿意就肯定會惹夫人嫉妒,不論怎麼樣,奴婢都是個死。”

    “嗯,確實有點為難你。”他還算有幾分良心,點了點頭道:“不過我還是不能確定你是不是奸細。”

    紫芍清了清嗓子才道:“公子,其實……奴婢是不是奸細,夫人嫉不嫉妒,日後會不會報復姨娘,都沒有關係。”

    穆子捷眉心一蹙,“你這丫頭說的是什麼話?”

    她正色道:“只要公子您自己爭氣,能得侯爺器重,把這府中的權力都攬了,夫人就不敢再欺負你們母子了,就算派一百個奸細躲在您身邊,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穆子捷凝眸,目光在紫芍身上來回掃視,好半晌才道:“你說的沒錯,”他聲音沈了下來,“我若得勢,必然沒人敢再欺負我娘,我也不必成日流連在外,想回家卻不能回,就連給父親祝壽也不能,只怕夫人不高興,刁難我娘……”

    果然,紫芍之前猜的沒錯,他故意裝出紈褲之相就是顧忌著夫人。

    “如此,二公子更要發奮才行啊,”紫芍藉機道:“方才奴婢在夫人那裡,聽侯爺的意思,他未必會把爵位傳給大公子。”

    “怎麼,你覺得父親有可能把爵位傳給我嗎?”穆子捷仿佛聽到什麼笑話,禁不住笑了起來。

    “怎麼不能?府裡只有兩位公子,”紫芍認真地道:“不是大公子就是您,能贏的機會是一半一半的。”

    “我發現你雖然是個粗使丫頭,可有時候說出來的話真嚇人,”穆子捷忽然鄭重道:“就像醍醐灌頂一般。”

    “奴婢可不敢當啊。”紫芍連忙道:“奴婢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不過我此刻就算有發奮圖強的心,也沒途徑。”穆子捷歎道:“總得做一、兩件事讓父親注意到我才是,或者在朝中、在宮裡有個靠山也行,可惜我母親出身低微,我自幼沒什麼依靠。”

    “依靠?”紫芍腦中忽然靈光一閃,“要在宮裡尋個依靠不難啊,只要公子您能得到皇上的喜愛,再替侯爺辦兩件體面的事,還愁得不到侯爺的器重?”

    穆子捷只當她在胡言亂語,“皇上的喜愛豈是說得就能得的,還不難?你這丫頭真是無知者無畏。”

    “不難啊……”紫芍樂道,宮裡的情形她熟得很,助他一臂之力根本易如反掌。“的確不難啊……”正想說幾句,她卻犯了難,縱使她深諳宮中諸事,可她該如何向他開口?如何指引他,給他獻策?若是稍微透了口風,讓他洞悉了她的真實身分,豈不是會馬上招來殺身之禍?

    她得冷靜一二,好好想想,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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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4:00


    紫芍乘著車輦,才入宮門便看到一輪紅日自雲霄處射下萬丈光芒,一如當年她每日入禦學堂與公主、貴女們讀書時的清晨,便是這副光彩奪目的景象。

    如今想來,過往的一切恍如隔世,那時候她是何其尊貴的元清郡主,而此刻她只是個跟隨穆子捷入宮的小小侍女。

    紫芍心中不由有些感慨,恍惚間有些出神。

    “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穆子捷誤會了,笑話她道:“才進宮門就嚇破膽了?”

    “奴婢……”紫芍連忙低頭,“奴婢只是覺得宮門莊嚴,有些發怵。”

    “別這麼緊張,”穆子捷道:“咱們不過是來給淑妃娘娘送個生辰禮物,送完便走。淑妃娘娘宮裡冷清,規矩沒有多大,人也和氣。”

    “公子這次倒是勤快,主動替大公子跑腿,真是難得。”紫芍微笑道。

    “不是你說的嗎,叫我到宮裡找個靠山,就算一時找不著,多跑跑腿也好。”穆子捷莞爾。

    “難得公子如此聽奴婢的建言,”她道:“說不定見著淑妃娘娘,她一時歡喜,記住了公子,改日便在皇上面前替公子美言了。”

    “你這丫頭還真天真,”他無奈搖頭,“看來你真是從鄉下來的,什麼都不知道。”

    “怎麼?”紫芍眨眨眼睛。

    “這位淑妃娘娘可不怎麼得寵,”穆子捷解釋道:“她出身低微,本來封個婕妤已是極限,但她生的夏和公主一年前去崎國和親,不幸身亡,皇上憐她孤苦,便特例封為淑妃。”

    “哦,”紫芍不解,“可是奴婢聽聞,淑妃娘娘在宮裡能與皇后比肩……”

    “這是哪個戲文上亂傳的?”他皺眉,“又是你們這些市井小民在胡言。我知道百姓們都喜歡飛上枝頭變鳳凰的故事,可宮裡有宮裡的規矩,況且皇后娘娘勢力強大,孤苦無依的淑妃拿什麼跟她比肩呢?”

    “或許……皇上心裡特別疼愛淑妃?”她側著腦袋道。

    “又作白日夢了是不是?”他道:“皇上要是真疼愛她,早就封她為妃了,還要等到她失去女兒才下旨?”

    “那麼……公子覺得,侯爺疼愛姨娘嗎?”紫芍問。

    “什麼?”穆子捷一怔,“好端端的,怎麼扯到我娘頭上來了?”

    “侯爺不過是礙著夫人,不便對姨娘親近,這些年來他可只納了姨娘這個妾。那日我去送櫻桃,看侯爺那神情與語氣,對姨娘在意得很,怨不得夫人會嫉妒呢。”紫芍看向他,“同樣的道理,會不會皇上待淑妃娘娘也是如此?”

    穆子捷無言,思忖了好一陣子才道:“你這丫頭說的也有道理。”

    “所以啊,公子您常到宮裡走走,多給淑妃娘娘請安,總是有好處的。”她勾起唇角,“沒準兒就撞大運了。”

    “撞你的頭!”穆子捷用扇子敲了一記她的額間,笑道:“好吧,那就試試運氣。”

    其實宮裡的情形,誰能比紫芍明瞭呢?她自幼在宮裡上學,與夏和公主是摯交,皇上對宋淑妃是否寵愛,她一清二楚。正因為皇上心愛淑妃,表面上才故意冷著淑妃,提防皇后嫉妒暗害,不過皇上對淑妃唯一所出的夏和公主,那是寵上了天,從前夏和公主的驕縱無人能敵,就算是先皇后所出的大公主,聞遂公主,在夏和公主面前也黯淡不已。

    皇上和淑妃的感情,與定遠侯、冉姨娘之間頗為相似,只不過這穆子捷可遠沒有當年夏和公主那般風光。

    車輿停穩,正是在宋淑妃的宮前,早有宮人去通傳。

    “穆公子,”一個掌事尚宮前來迎接穆子捷,“娘娘晨起,剛用完膳,公子請隨奴婢在偏殿等候。”

    紫芍跟著穆子捷在偏殿待了好一會兒,才見打扮好的宋淑妃出來見他。

    她果然是病了一場,氣色大不如從前,不過如今到底封妃了,衣著較昔日華麗氣派不少,氣度也展現出來。

    “參見淑妃娘娘。”穆子捷領著紫芍叩頭施禮。

    “起來說話,”宋淑妃道:“聽聞是定遠侯的二公子?本宮深居多年,朝中許多貴胄都不太認得,二公子不要介懷。”

    “娘娘說哪裡的話,在下惶恐。”穆子捷又施了一禮。

    “難得定遠侯府還記得本宮的生辰,”宋淑妃笑道:“說來,這個生日連本宮自己都沒打算操辦呢。”

    “娘娘大病初癒,宮裡安靜,本來應該由在下的母親與長兄一併前來,又怕吵著娘娘,便單派了在下過來。”他表情恭敬,“還望娘娘不要怪罪。”

    這話說得委婉,其實是穆夫人與穆子晏心中瞧不起宋淑妃,根本不想前來,所以這趟跑腿的差事才落到穆子捷身上。若換皇后生辰,他們肯定早就飛過來了。

    宋淑妃想來也料到了這緣故,淺笑道:“二公子此話差矣,本宮這生日,定遠侯府是頭一個來向本宮祝賀的,再怎麼樣也比別人上心了。”

    看來朝中貴胄皆覺得宋淑妃很不得寵,如今她唯一的女兒夏和公主又死了,更沒必要來討好她。

    他誠摯地道:“娘娘,在下想不出來該送什麼才好,這天下有的,想必娘娘宮裡都有,未必稀罕,因此在下繪了一幅畫,想送給娘娘當生辰禮物。”

    “你親手畫的?”宋淑妃驚喜不已,“好,好,本宮就喜歡看你們這些孩子畫的丹青,快呈上來讓本宮瞧瞧。”

    穆子捷向紫芍點了點頭,她上前打開了手中捧的錦盒。

    畫卷在案前展開,宋淑妃臉上的神情由初時的好奇變成震撼,最後化為久久的凝滯,好半晌她才顫聲道:“這是、這是……夏和?”

    “對,這是在下依著對夏和公主的記憶仔細畫的。”穆子捷答道。

    紫芍看了也怔在原地,畫中那宮裝少女風華絕代,好似昔日的夏和公主迎面而來,真想不到穆子捷還有如此唯妙唯肖的畫功。

    “你……”宋淑妃含著淚對他道:“怎麼你見過夏和?”

    “娘娘有所不知,少時在下曾在禦學堂中念過幾天書。”他道:“便是那時見到了夏和公主。”

    “你也在禦學堂上過學?”宋淑妃頗為意外。

    “只有幾天而已,都怪在下太頑劣,被太傅趕了出去。”穆子捷答道。

    他竟來過禦學堂!紫芍蹙眉思索,自己居然對他毫無印象。

    對了,初見時她不是看他眼熟嗎?或許就是從前在禦學堂有過一面之緣,不過因為印象不深,匆忙一瞥,再加上歲月洗滌,所以幾乎沒有印象。

    “難為你了,”宋淑妃對他生出好感,“只見過夏和幾次就能將她畫得如此逼真,宮裡畫師的功力還不及你一半。人人都說定遠侯文武全才,想不到養出的公子也是這般出眾。”

    “娘娘過獎,在下愧不敢當。”他連忙道。

    “本宮若干年來收到的生辰禮物雖不少,卻遠不及這一份,”她道:“這畫像也算暫緩了本宮對夏和的思念之苦。二公子,本宮該想想要如何答謝你才是。”

    穆子捷謙虛地道:“娘娘千萬別這麼說——”

    紫芍深知宋淑妃鮮少與朝中貴胄打交道,她也很少誇獎與感激某一個人,她此刻對穆子捷這般說,絕非客套話。

    棋開得勝,他們這一步顯然是走對了。

    出了宮門,穆子捷忽然對紫芍道:“丫頭,你與車夫先回府吧。”

    這小子果然不老實,才辦了趟不錯的差事,便又想去花街柳巷尋歡作樂。紫芍本不打算多管閒事,但現在他的前途也關係著她的復仇大計,她不得不管。

    她清咳兩聲,斟酌著開口,“公子……今日還是回家用晚膳吧,想必姨娘也在家裡等著。您難得進宮,姨娘肯定想聽聽宮裡的事。”

    穆子捷聽完一怔,“怎麼,我有說過不回家用膳嗎?”

    “公子平常出門一去就是大半日,有時候徹夜不歸,”她懷疑地看著他,“今日能趕得回來用晚膳嗎?”

    “你這丫頭想歪了,”他終於明白了她言下之意,笑道:“我又沒打算去青樓,你擔心什麼?”

    “不是嗎?”她有些訝異,“可這會子……公子能到哪裡去?”

    “你這話說的,好像我除了青樓就沒別的地方去。”他翻翻白眼。

    紫芍壯著膽子道:“公子可敢帶奴婢一同去?”

    “怎麼,想監視我?”穆子捷無奈地道:“你啊你,也罷,讓你跟著吧,省得你在娘親面前亂嚼舌根。”

    所以他同意帶著她了?她倒好奇他平日整天在外亂溜達究竟在做什麼,今兒定要仔細瞧一瞧。

    “去元錦街吧。”穆子捷對車夫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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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4:36


    元錦街?紫芍心中不由一緊,那邊正是她家,穆子捷去那裡做什麼?

    “怎麼了?”穆子捷察覺到她神色有異。

    “公子真要去元錦街?”紫芍咬唇道:“奴婢……聽說那裡不太吉利。”

    “怎麼不吉利?”他反問。

    “元錦街本是北松王府所在,”她呐呐道:“奴婢聽說北松王爺做了壞事,如今北松王府府裡全都荒廢了,夜夜鬧鬼。”

    “你這丫頭怎麼連這個都知道?”穆子捷挑眉,“看來真是聽了不少戲文。”

    “奴婢也是聽府裡的嬤嬤們閒聊的……”紫芍頓了頓,試探道:“公子真要去那裡?為何?難道公子認得北松王爺?”自從她家出事後,京中人人對元錦街避之不及,都覺得忌諱,這穆子捷卻偏要去那,實在古怪。

    “倒是不認得。”穆子捷搖頭。

    這就更奇怪了,紫芍不解地看著他。

    “你既然聽了嬤嬤們的議論,應該知道北松王被抄家一事是我父親一手辦的。”穆子捷道。

    “嗯。”紫芍點了點頭。

    “那夜父親在那裡掉了塊隨身玉佩,一直沒找著。”他解釋著,“我想著去尋一尋,說不定尋到了,也能讓父親高興高興。”

    原來如此,不過小事一樁,倒害得她心中翻江倒海,勾起思緒萬千。她道:“公子知道討侯爺高興,姨娘也會高興的。”

    “那你這丫頭就隨我一道吧,你眼睛亮,幫忙找一找。”

    “是。”紫芍應道。

    舊日的痛楚忽然在胸中有如百爪撓心,她卻只能鎮定而乖巧地微笑著,生怕露出半點痕跡。

    車輪轆轆,沒過多久,馬車便停在北松王府門前。

    從前這裡有多繁華,此刻這裡便有多蕭索。門上封條未揭,石獅子旁仍留守著幾個清閒的侍衛,一群麻雀自屋簷上飛下來,落在門階處,曬了一會兒太陽,又一一飛走。

    門可羅雀便是這個意思吧?

    “二公子。”留守的那些侍衛顯然是定遠侯手下,認得穆子捷,見他自車上下來,他們立刻打起精神上前行禮。

    “本公子要進去尋一件父親落下的東西。”穆子捷問:“可否行個方便?”

    “這大門上貼了封條,屬下們不敢妄動,”侍衛們提議道:“二公子不如從側門進去方便些,只是委屈二公子了。”

    “好說。”穆子捷點了點頭,叫一名侍衛領路,與紫芍一道自側門進入北松王府。

    在那個殺戮之夜以後,紫芍還是第一次回到這裡。她從小生長的地方,溫暖又乾淨的所在,此刻像死一般寂靜,儘管屍體都已埋葬,血流也已風乾,她仍然覺得這裡處處都是恐怖的氣息,空中有殘留的血腥味,仿佛風一吹就會鑽入她的鼻間,也許這是她的幻覺。

    “發什麼抖啊?”穆子捷回頭看著她。

    “奴婢……”紫芍顫聲道:“奴婢怕鬼……”

    “大白天的哪有鬼?”穆子捷寬慰道:“別怕,跟緊我。”

    紫芍碎步上前,緊隨著。

    陽光照在遊廊上,把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說來奇怪,藏到他修長的影子裡,她滿懷恐懼的心忽然鎮定了,又或許是今日的陽光太過溫暖,驅散了她些許驚惶。

    “二公子要尋東西估計沒那麼容易。”領路的侍衛道:“這府裡大著呢,也不知侯爺把東西掉在哪。”

    穆子捷突然問道:“南廂在哪兒?”

    “前面就是南廂,”侍衛答道:“據說是從前元清郡主的閨閣,侯爺的東西不太會掉在那裡吧?”

    “既然來了,就進去看看。”穆子捷望向前方,“總是得一處處地尋。”

    南廂?紫芍垂著頭猛地抬起來,看著那熟悉的紅牆綠瓦,她親口吩咐下人搭建的花架子依然杵在那裡,原打算等夏天來臨時種一架荼蘼的,此刻都成了殘景。

    閨房內,她用過的胭脂還擱在桌上,忘了蓋蓋子,此刻已經風乾。不同於一般的薔薇花香,那是她特意調的小蒼蘭味道,仿佛春天曠野的氣息。

    “我在這兒尋一會兒東西,”穆子捷吩咐侍衛,“你去門口守著吧。”

    侍衛遵命,退身去了。

    穆子捷此刻臉上的神情有些反常,他站在梳粧檯前,凝視著那胭脂,怔怔出神。

    紫芍問道:“公子,怎麼了?”這個人就算是個紈褲子弟,也不至於看到女孩子的東西就這般癡迷吧?

    穆子捷沒有答話,拿起桌上的脂胭盒子輕輕聞了一聞。

    他果然這般浪蕩?紫芍連忙道:“公子,咱們快尋一尋侯爺的東西吧……”

    “父親的東西不會落在這裡的。”他輕聲道:“只是我想來看看。”

    “看什麼?”她一頭霧水,“元清郡主的閨閣?”

    “看看她生前的東西……”他的聲音中忽然有了一絲哽咽,“你知道嗎,他們說她的屍身沒找著,大概是那天夜

    裡混在丫頭的屍體裡一塊被燒掉了……”

    他認識她?紫芍大驚,聽這語氣,他似乎對她很熟悉,可是她從前真的與他全無交情啊……

    她忍不住問道:“公子與元清郡主相識?”

    “算不得相識,”他緩緩道:“我認得她,她不記得我,算相識嗎?”

    “你認得她,她不記得你?”紫芍越聽越詫異,“怎麼會……”

    “從前在禦學堂見過她一次。”穆子捷道:“她肯定不記得我了,但我此生對她都會心存感激。”

    “此話怎講?”紫芍怔怔地道。

    “那日我頑劣,被太傅罰跪,那是個大冬天,太傅命我跪在禦學堂的門口。其實我沒做什麼特別大的錯事,可那太傅與穆夫人是親戚,故意刁難我,我跪了半日,石地上冰寒,膝蓋凍得發疼,這個時候,我遇見了她……”

    “元清郡主?”

    “對,”穆子捷陷在回憶裡,露出一絲溫柔的笑意,“她一時好心,叫宮婢搬了個墊子給我。墊子暖暖的,我至今仍記得膝蓋擱在上邊那軟綿綿的感覺。”

    所以他從此對她感激不盡?就為了這一樁微不足道的事?

    “後來我再也沒去過禦學堂,穆夫人藉著這件事叫太傅開除我的學籍。”他目露憂傷,“我還想去道謝呢,可惜……再也沒有機會了,再也沒有碰面的機會了……”

    難怪她對他全無記憶,僅是那樣的匆匆一面,能有多少印象?不過她腦海深處好像依稀記得這件事,所以看見他就覺得莫名熟悉。那時候他應該還是一個青澀的少年吧?遠不及現在這般高大俊朗。

    在她的記憶中,似乎有過那樣一個瑟瑟的身影,在冬天的寒風裡,獨自跪在禦學堂的長階下,而她偶然路過,心生憐憫。

    其實就算是對街邊的乞丐,她也時常佈施,扔出幾個銅錢與搬給他一個墊子並沒有什麼區別,那不過是陌生人廉價的善意罷了,他又何必念念不忘?

    紫芍發現穆子捷真是一個懂得感恩的人,或許是因為他從小在定遠侯府得到的關愛太少,所以連一個尋常的施捨也牢記在心。

    他……的確有些可憐。

    “這胭脂是什麼味道?”穆子捷依舊托著那胭脂盒子,“都風乾了,嗅不真切。丫頭,你來聞一聞。”

    “好像是小蒼蘭。”她聞都沒聞便回答。

    “哦?”穆子捷抬眼看她,“這麼遠你也能聞出來?鼻子挺靈的。”

    她輕聲道:“奴婢家鄉漫山遍野都是小蒼蘭,所以知曉。”

    “小蒼蘭,我還沒見過呢……”穆子捷澀笑,“改天去你家鄉走一走。”他將那胭脂盒鄭重地蓋上,卻沒有歸置到梳粧檯上,反而納入自己的懷中。

    “咱們走吧,”穆子捷道:“回去晚了不好,母親還等著我用膳呢。”

    “可侯爺的玉佩還沒尋著呢……”紫芍道。

    “那個啊,”穆子捷一副沒放在心上的模樣,“改天再尋吧。”

    所以他到此處其實不是為了尋玉佩?莫非是專程來悼念她的?紫芍身子一僵,叫自己不要多想,不過是曾經有過一面之緣而已,他能如此感念已算難得,實在不可能有多深的情分……不過他拿走她的胭脂盒子是為了什麼?

    哦,對了,想必是覺得小蒼蘭的香氣好聞,打算如法調製一些,送給母親,或者送給哪個相好吧?

    應該只是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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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5:22


    紫芍將碗筷一一擺好,立在桌邊伺候。說起來,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穆子捷在家裡這麼規規矩矩地用晚膳。

    冉姨娘十分高興,不停給穆子捷盛湯夾菜,關心地問:“今日入宮可見著了淑妃娘娘?”

    “見著了。”穆子捷大口吃著飯,點了點頭。

    冉姨娘怕他心中不甘願,委婉道:“那淑妃娘娘也怪可憐的,今日她生辰,你去請安問候一聲,也不至於讓她宮裡太過冷清。”

    推己及人,冉姨娘從淑妃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所以格外同情。

    “淑妃娘娘好著呢,”穆子捷留意到了母親微妙的神情,擱下碗筷笑道:“兒子這次代替大哥去辦這趟差,也沒覺得委屈,娘,別擔心。”

    “要是能多一個人服侍你,我就更不擔心了。”冉姨娘忽然話中有話地道。

    “怎麼,還想再給我找一個丫鬟?”穆子捷看了紫芍一眼,“這丫頭挺好的,娘這次眼光不錯。”

    “我說的可不是丫鬟。”冉姨娘露出一絲深長的笑意,“你明白的。”

    穆子捷果然會意,馬上道:“大哥都還沒娶親呢,哪裡輪得到我?”

    “你大哥很快就要有喜訊了。”冉姨娘卻道。

    “哦?”穆子捷一怔,“怎麼,又有媒人上門了?不過大哥眼光高,夫人眼光更高,怕是沒有看得上的。”

    紫芍不由在一旁豎起耳朵,對於這種姻緣八卦之事,她最感興趣。

    “這次可不一樣,是永澤王府的熙淳郡主。”

    熙淳?紫芍不由一驚,熙淳郡主是她的堂妹,與她自幼一同在禦學堂讀書。當時她、熙淳還有夏和,三個年紀相仿的女孩子日日在一處玩耍,不過熙淳的父親永澤王很得蕭皇器重,母親又是崎國的公主,所以熙淳很不可一世。

    後來蕭皇特封熙淳為“公主”,熙淳就自認為比一般郡主高了一等,見了夏和公主都未必客氣,對她這個“元清郡主”更加頤指氣使。

    一年前,夏和去崎國和親,死在那裡,蕭皇震怒,給崎國下了戰書,而熙淳一家也受了牽連,永澤王不再似當初那般風光,熙淳被剝奪了公主封號,降格為郡主,想來,熙淳現在不敢太過囂張了吧?

    “永澤王府?”穆子捷蹙了蹙眉,“夫人是怎麼想的?皇上因為夏和公主的事,對永澤王一家已不似當初那般親厚了,夫人還要上趕著結親家嗎?”

    “再怎麼樣也是當初風光無限的永澤王府,”冉姨娘道:“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只怕是燙手山芋吧。”他輕輕笑道。

    “你啊,別說你大哥了,若有半個媒人肯上門為你提親,娘就不操心了。”冉姨娘歎一口氣。

    “從前兒子在禦學堂時見過熙淳郡主,她脾氣可不太好,若親事成了,大哥將來怕是有苦頭吃,兒子一點也不羨慕。”他搖搖頭。

    話雖如此,若大公子真與永澤王府結親,好歹成了皇親國戚,這于冉姨娘母子很不利。永澤王雖然不得蕭皇器重了,可他在朝中還有些舊勢,穆子晏娶了熙淳也算添了臂膀。

    紫芍覺得這大為不妥,她趁機插話道:“姨娘,您這麼想為二公子娶親,不如去求求作明佛母如何?”

    “作明佛母?”冉姨娘抬頭,“是什麼神明?不曾聽說過……”

    “在那靈泉寺中,是專管姻緣的佛。”紫芍道:“姨娘不如去替二公子拜上一拜,說不定佛祖顯靈,就給二公子一樁美滿姻緣了呢。”

    “好啊,”冉姨娘笑道:“過幾日便是十五了,紫芍,你引路,帶我去拜拜佛祖。”

    紫芍連忙頷首,“是。”其實她提這個建議,不過是想去見熙淳一面罷了,她知道熙淳每月十五必會到靈泉寺燒香拜佛。從前熙淳是不信佛的,但也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變得虔誠起來。

    紫芍想著,要使個招把熙淳與穆子晏的親事攪黃了才好。

    “你這丫頭不是才從鄉下來嗎,怎麼對這京中如此熟悉?”穆子捷在一旁蹙眉問道。

    “啊?”紫芍不由結巴,“哪……哪裡熟悉了?”

    “你居然知道京城的靈泉寺裡有一尊專管姻緣的佛母,”穆子睨了她一眼,“連我母親這樣整天替我張羅姻緣的人都不知曉呢。”

    “呃……恰巧聽說的。”紫芍低下頭,暗自吐吐舌頭。

    “子捷,你可願隨娘親一同去?”冉姨娘打斷了他倆的對話。

    “娘,您既要替我求,去就好了,何必勉強兒子?”他撇撇嘴,“心誠則靈,兒子這顆心可不誠,只怕佛祖會怪罪吧?”

    “你啊,就會找藉口。”冉姨娘瞪他。

    趁著這母子說話的當兒,紫芍悄悄退到一旁。

    穆子捷這小子腦筋轉得快,稍有不慎便會被他猜疑,從今以後她該更加小心,斷不可再讓他看出什麼破綻。

    阿彌陀佛,她在心中念道。

    靈泉寺,又名“苔寺”。這裡是千年古刹,滿地生了青苔,如地毯般厚厚一層,晴天時,陽光灑在其上,閃耀著油亮光澤;雨天時,青苔濕潤鮮嫩,別有氤氳之色。夏季,碎花落在其上,閒情點點;秋季,楓葉層層而覆,色彩斑斕。

    青苔成了靈泉寺的標識,善男信女前來上香,一則為了祈福,二則也是為了觀賞這番美景。

    那作明佛母便刻在後山的摩崖石刻處,並不在大殿之中,所以一般人不太知曉。

    此佛母一面四臂、橘紅發上沖,以五骷髏為冠,三目圓睜,捲舌露齒,手持花弓與花箭等法器,腰圍虎皮裙,右腳彎曲,左腳鶴立,踏在一赤裸魔女的心口上。

    說起來,她並非中原的神,而是來自西域,所以參拜之人就更少了。

    要入靈泉寺,得先在山門外抄寫一份《心經》,這是住持立下的規矩,因為香客太多,住持怕青苔被踐踏,用此方法阻斷人流,也讓人能靜下心來,預備禮佛。

    下了車,冉姨娘道:“紫芍,我在這裡抄寫《心經》,你先去後山佛母像前供好素果與香爐,一會兒我抄寫好了便去尋你。”

    “姨娘不用奴婢在這裡伺候?”紫芍問道。

    “你去吧,別耽誤了時辰。”冉姨娘答道:“這裡有車夫和小廝陪我便可。”

    “是。”紫芍答道。

    算起來,這個時辰熙淳應該會來上香,如果運氣好,她能趁冉姨娘抄寫《心經》的這片刻與熙淳“邂逅”,只

    要與熙淳說上幾句話便可以了。

    紫芍快步朝後山走去,果然如她所料,一踏入樹林,便遠遠看到熙淳在摩崖石刻處的身影。

    她正跪在作明佛母像前,雙掌合十,專心祈禱著什麼。從前她何等張揚驕縱,從來不把任何神明放在眼裡,這一年多來卻轉變得如此徹底,那臉上的神情完全沒了從前的得意,反而有些可憐。

    紫芍知道,那全是因為一個男人。昔日熙淳與夏和喜歡上了同個男子,她親眼看到她倆為了那男子針鋒相對的場面,可惜那男子與她倆都沒有緣分,如今夏和已經故去,那男子也音訊全無,熙淳痛失所愛,也失去了對手,人生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怪不得熙淳眼裡如此茫然。

    熙淳的婢女聽到了腳步聲,回頭喝道:“是誰?”

    “奴婢是定遠侯府的丫鬟,前來向作明佛母祈福。”紫芍高聲答道。

    “定遠侯府?”熙淳擰了擰眉,轉過頭來。

    “奴婢是定遠侯府冉姨娘房中的丫鬟。”紫芍道:“我們姨娘在山門外抄寫經文,命奴婢先行來打理素果香爐,以備供佛之用。”

    熙淳站起身子,對婢女道:“讓她過來吧。”

    周圍有十來名侍衛,想來是永澤王府的府兵。此刻他們得了令,退開一條路,讓紫芍得以上前。

    “不知這位小姐是……”紫芍故意對熙淳問道。

    “這位是永澤王府的熙淳郡主,”一旁的婢女朗聲道:“見了郡主還不行禮?”

    “給郡主請安。”紫芍當即屈膝道。

    “我知道,定遠侯有一妻一妾。”熙淳道:“原來你便是那小妾的丫鬟。”

    呵,她這位堂妹,說起話來還是當初那般無禮。紫芍答道:“我們姨娘不是小妾,是二夫人。”

    “哦,無所謂,反正都一樣。”熙淳輕慢地道。

    “郡主此話差矣,”紫芍故意頂撞道:“將來郡主也要喚我們姨娘一聲二夫人呢,小妾小妾地叫,總是不妥吧。”

    熙淳一怔,“你這丫頭真是無禮,胡說什麼?”

    “難道不是嗎?”紫芍篤定地看著她,“等定遠侯府與永澤王府結了姻親,郡主就是我們侯爺的兒媳,自然要尊稱我們姨娘一聲二夫人。”

    “結姻親?”熙淳瞪大眼睛,“結什麼姻親?你倒是給我說清楚!”

    “呃……難道郡主沒有聽聞?”紫芍故作驚訝,“聽侯爺夫人說,我們大公子不久就要迎娶熙淳郡主了,難道這是訛傳?”

    “胡說八道,本郡主何時要嫁給你家大公子了?”熙淳聲色俱厲,“若再以訛傳訛,當心本郡主啟稟聖上,斬了你們這些造謠者的腦袋!”

    “不是嗎?”紫芍裝傻道:“奴婢……是聽侯爺夫人房裡的人說的啊,莫非真的是謠言?”

    “郡主,”熙淳身邊的婢女低聲道:“奴婢好像曾聽聞王爺要給郡主說門親事……”

    熙淳哼道:“笑話,每年來給本郡主說親的媒人多如牛毛,本郡主沒答應之前,誰敢張揚?這定遠侯府好大的膽子,竟敢冒充起本郡主的夫家。”

    紫芍就知道熙淳不會輕易答應這門親事,她的心中應該還掛念著杜阡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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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6:49


    “恕奴婢斗膽,”紫芍有意激怒對方,“郡主是被退過親的人,普天之下要想再尋一個夫家著實困難,何況郡主不再是當初的公主,大可不必如此自傲吧?”

    “什麼?”熙淳瞪大眼睛,臉色鐵青,難以置信眼前這丫頭居然敢當面奚落她。

    婢女厲聲道:“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在郡主面前如此無禮。”

    熙淳怒道:“來人,快將這無法無天的東西拿下!”

    “奴婢是定遠侯府的人,誰敢動奴婢?”紫芍淡淡地掃視了一眼圍湧而上的侍衛,“再說了,奴婢這話有錯嗎?郡主當初難道不是被禮部的杜大人退親?”

    “我何時……”熙淳氣得聲音發顫,“何時與杜……與人定過親?你信口雌黃,汙蔑當朝郡主,其罪當誅。”

    “哦,那就是奴婢記錯了,”紫芍微微而笑,“是郡主當年與夏和公主爭奪禮部的杜大人,而杜大人最終選擇了夏和公主。這比退婚還丟臉吧?”

    “你……來人,快把這賤人給我綁起來!”熙淳怒不可遏,一邊跺腳一邊對侍衛嚷道:“怎麼,還要本郡主親自動手嗎?”

    “住手!”

    千鈞一髮之際,紫芍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自身後傳來。她回過眸去,便看到穆子捷快步朝她們走來。

    他怎麼來了?何時來的,方才的對話他又聽到了多少?

    “二公子。”她連忙奔至穆子捷的身側。

    “幸好我一時興起,跟過來瞧瞧。”穆子捷笑道:“否則你這丫頭要被人千刀萬剮了。”

    “姨娘呢?”紫芍問。

    “母親還在山門外抄經文呢,她本就不識幾個字,抄得慢些。”穆子捷道:“母親說你在此打點供果、香爐,我

    便想過來瞧瞧,誰料居然看到你在跟別人吵架。”

    “這位是定遠侯府的二公子?”熙淳聽了這對話,瞠目道:“你來得正好,你家奴婢實在無禮至極,其罪當誅。”

    “這位是……”穆子捷看了看熙淳,並不認識她的樣子。

    紫芍頗納悶,奇怪了,按說穆子捷在禦學堂讀了幾天書,他記得夏和,記得當年的元清,也應該記得熙淳才是。

    “永澤王府的熙淳郡主。”熙淳的婢女答道。

    “原來是郡主在此。”穆子捷俯首作揖,“不知郡主緣何與我家婢子發生爭執?”

    “她出言不遜。”熙淳輕哼道:“就方才她說的那些話,夠她死一百回了。”

    “奴婢沒有說什麼過分的話,都是實話。”紫芍一臉委屈地對穆子捷道:“是這位郡主蔑視我們侯府,奴婢也是替侯府不平。”

    “好狡詐的丫頭,你還敢反咬一口。”熙淳眼中噴出火來,“信不信本郡主現在就殺了你?”

    “郡主——”穆子捷上前一步,“不知方才郡主說了什麼,讓我這丫頭誤會了?若她有不是,在下向郡主賠罪,不過我父親剛封定遠侯,雖不是什麼很大的爵位,但至少有些分量,若郡主真的說了什麼貶損我們定遠侯府的話,這丫鬟為主抱不平,也沒有什麼錯。”

    “郡主說她沒有與我們定遠侯府結親的意願,”紫芍趁機道:“是我們定遠侯府不自量力,妄圖高攀。”

    “哦,原來為了這個。”穆子捷淡淡一笑,“紫芍啊,你也真是,難怪郡主生氣呢,這親都還沒有結成呢。”

    “若結成了呢?”紫芍火上燒油,“若過兩個月,這親事訂下了,難道郡主還要說是咱們府上高攀?”

    “郡主既然生氣,想必是不願結親。”他篤定地道:“她說不結,就肯定不會結的。”

    “真的嗎?”她不依不饒,“假使到時候真結了呢?那算郡主食言嗎?”

    “你們……”熙淳聽出來了,這主僕兩人一唱一和,是存心要讓她難堪。“住口,本郡主是絕不會當你們定遠侯府的兒媳婦的,今日本郡主便在這佛母面前立誓,等著瞧。”

    對,等的就是她這一句話!

    紫芍今日大膽頂撞她,加油添醋,便是要她在盛怒之下鐵了心不嫁穆子晏。

    “郡主,在佛母面前還請消消氣。”穆子捷輕聲道:“今日就當是一場誤會,郡主饒了我這丫頭,佛母念郡主慈悲,自會有善果回贈郡主。”

    “郡主,咱們方才上了香,是不宜動怒的。”熙淳的婢女也勸道。

    熙淳深深地喘息著,好半晌後,鐵青的臉色雖沒有好轉,脾氣終究是克制住了。

    “看在佛母的面上,本郡主今日也不想犯戒。”熙淳皺著眉道:“只盼日後不要再遇到你們定遠侯府的人才好。”說完,她帶領婢女與侍衛,一群人浩浩蕩蕩地離去,踐踏了一路的青苔。

    紫芍長長地抒出一口氣,驚魂稍定。

    穆子捷凝眸看著她,“你這丫頭搗什麼亂啊?”

    “啊?”她佯裝一臉傻愣愣的,“奴婢哪裡有搗亂?”

    “說來也巧,”穆子捷狐疑地看著她,“好端端的,你怎麼會碰上熙淳郡主?”

    “碰巧啊。”她理所當然地道。

    “前幾日才說了大哥的親事,今兒就遇上她,這也太巧了吧?”穆子捷心中頗有疑竇,“而且也是你這丫頭提出要來此拜佛的,仿佛打聽好似的,知道能在這兒遇上熙淳郡主。”

    “奴婢哪裡知道能遇上她,”紫芍瞪大眼睛,“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覺得奴婢故意與郡主相遇嗎?”

    “感覺好像如此。”他點頭。

    “奴婢為什麼要如此呢?”她反問。

    “故意吵架,破壞這樁親事。”穆子捷犀利的目光在她臉上來回掃視。

    “公子也把奴婢想得太神通廣大了吧,”她笑道:“奴婢一個鄉下丫頭,真能料事如神?”不得不說,他還真是聰明,即使她行事如此隱秘,依舊被他發現了蛛絲馬跡。

    “你說的也沒錯,”穆子捷思忖片刻又道:“你這丫頭要真有這運籌帷幄之才,又怎會只是一個鄉下丫頭……”

    “就是嘛!”紫芍連忙點頭,“公子想多了。”

    “不過,也許你是裝出來的?”他眨眨眼睛,“其實你就是大房派來的奸細?”

    “我是夫人派來的奸細,還會故意破壞大公子的婚事?”紫芍攤攤手,“沒道理啊。”

    “好吧,”他終於無話可說,“反正你這丫頭有古怪就對了。”

    說了半天,他還是不相信她……紫芍覺得這麼久以來的掩飾都白費了,這小子確實聰慧。

    “公子,方才你為什麼假裝不認識熙淳郡主?”她岔開話題。

    “啊?”穆子捷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麼假裝?”

    “你們從前……在禦學堂沒見過?”紫芍歪著腦袋問。

    “哦,見過的。”穆子捷微笑,“只是她太跋扈了,我看不慣她,所以就算記得,也當作不認識,不是人人都要認得她的,滅滅她的威風也好。”

    看來,熙淳果然是眾所周知的討人厭。

    “被你這一鬧,正事都忘了。”穆子捷正色道:“快把素果、香爐擺好吧,一會兒母親來了,看你慢吞吞的,該覺得奇怪了。”

    “哦,對了。”紫芍連忙蹲下身子,從籃子中將所需的物件一一拿出。

    穆子捷獨自對著作明佛母的石像凝視了半晌,雙手合十,拜了拜,忽然問道:“這尊佛祖真是專管姻緣的?”

    “佛祖其實什麼都管吧?”紫芍答道:“只不過我看到別人求姻緣的時候會專門來拜祂.公子方才許什麼願呢?”

    “見佛一拜,以示敬意而已,”他搖頭,“並沒有求什麼。”

    “公子真不打算替自己求個好姻緣?”紫芍笑道:“難道公子從小到大沒有遇過喜歡的女子?”

    “喜歡的女子……”他凝眸,神色忽然變得複雜,“自然是有過的。”

    “哦?”紫芍頓時來了興趣,“是誰家的姑娘啊?”

    “不過我今生與她無緣了。”穆子捷整張臉龐倏忽暗下來,眉間湧上一絲哀慟。

    “怎麼就無緣了?”紫芍奇道:“她不喜歡公子您嗎?”

    他卻答道:“喜不喜歡倒是其次,若能再見,就算不喜歡,努力接近她,也應該會慢慢有些喜歡吧……”

    她心中不由一驚,“難道她已經嫁人了?”

    他像是被她逗笑了,不過是苦澀的笑。他點頭,“嗯,差不多……反正今生是無緣再見了。”

    什麼叫差不多?嫁了就嫁了,沒嫁就沒嫁,莫非是跟別人訂親了?

    紫芍本想再多問幾句,可見他十分難過的神情,她心中不由泛起同情,不忍再問他。

    不過這個女子到底是誰呢?哪個官宦人家的小姐嗎?也不知從前她是否認識……

    紫芍發現今日她對穆子捷的好奇心有點多。

    “對了,過兩日隨我再進宮一趟吧。”穆子捷冷不防地道。

    “啊?”紫芍一怔,“又是哪位娘娘過生日?”

    “宮裡有賞花宴,”他道:“這一次父親與大哥……還有夫人也都會去。”

    “他們都去?”紫芍不由吃驚,“還帶上你?”

    “不錯。”穆子捷頷首。

    “夫人也同意?”通常府裡有什麼盛事,穆夫人都不允許穆子捷參與,生怕他搶了自己兒子的風頭,何況這一次是宮宴。

    “我也疑惑呢,怎麼這一次她這般慷慨。”她皺眉,“總覺得像一個陷阱。”

    他這麼一說,紫芍的心懸了起來。

    事出反常必有妖,穆夫人能存什麼好意?只怕此次的宮宴之上暗箭難防……不過她總會站在他身側替他抵擋的,宮裡的情況她比他熟悉。

    曾幾何時,紫芍已經把穆子捷當成了自己的同盟,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雖然這其中多少有些利用他的心思,卻也有著對他的關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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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7:38


    每逢春光明媚時節,蕭皇便會在宮裡舉辦賞花宴,邀請朝中的貴胄權臣一道飲酒歡聚,也算盡君臣之誼。

    紫芍知道,這雖非定遠侯府第一次受到邀請,卻是穆子捷第一次參加,所以如何讓穆子捷在蕭皇眼裡留下一個好印象,是個問題。

    倘若能得蕭皇青睞,將來加官晉爵皆非難事,不過穆夫人肯定會從中作梗……

    “給太子妃請安——”

    入宮後只見御花園裡已花團錦簇,張燈結綵。按規矩,紫芍與穆府另外三名丫鬟只能在週邊服侍,貴戚權臣們的案邊另有得力的宮人伺候。

    此時,太子妃楚音若向她們走來,一眾婢女連忙跪下施禮。

    “你們都是宮外來的吧?”楚音若笑道:“今日也沒什麼苦差事,不過君臣同樂而已,你們在這裡閑著也是閑著,本宮已吩咐人擺了果點,自可隨意取用。”

    “多謝太子妃。”眾婢女連忙答道。

    紫芍忍不住抬起頭,偷偷看了這昔日的皇嫂一眼。說起來,她對這位皇嫂也很是佩服,自從她坐上太子妃之位,在宮中實施了許多變革,開明又寬厚,比如禦學堂增設的許多課業,就是這位皇嫂的主意,再也不止於讀《女則》、《女訓》之類的枯燥書,還有許多益智的趣聞,讓她很長見識。

    紫芍憶起往事,不由思緒萬千,正發怔間,卻聽到一旁的尚宮大聲喝斥。

    “大膽!”尚宮對紫芍道:“你竟直盯著太子妃瞧,沒人教過你禮數嗎?”

    楚音若本不在意,聽了這話,轉過頭來細看紫芍兩眼。

    “楊尚宮,不要太過嚴厲了,”楚音若笑道:“她一個小姑娘,大概是沒見過宮裡的陣仗,一時失儀也是情有可原。”

    “奴婢該死,還請太子妃恕罪——”紫芍連忙俯首道,“只是奴婢常在宮外聽說太子妃的美名,今日難得一見,整個兒都呆了,還請太子妃恕罪——”

    “你這小姑娘倒是嘴挺甜的,”楚音若道:“本宮何曾有什麼美名呢?”

    “太子妃不知道,宮外的人常常誇讚太子妃,還有戲文上,都在傳唱太子妃的故事呢。”紫芍趁機大拍馬屁,“就拿這次來說,奴婢能進宮來,也是太子妃改了舊制,恩許官宦能攜一名隨身婢子入宮,奴婢才能跟著我家二公子目睹天家盛宴。”

    “你這丫頭倒知道的不少嘛,”楚音若仿佛對她頗有興趣,“口齒伶俐,倒不像一般粗使的奴婢。你是哪家的?”

    “定遠侯府穆家,二公子穆子捷的隨侍。”紫芍故意把穆子捷的名字說得特別響亮。

    “哦,原來是定遠侯府中人,”楚音若贊許道:“文武全才之家,怪不得奴婢都比別人出類拔萃些。”

    說話間,一名太監匆匆而來,高聲道:“定遠侯府的婢女何在?”

    “怎麼了?”楚音若問。

    “見過太子妃,”那太監施了施禮,“皇上忽然想看騎射,指名要定遠侯府上兩位公子比上一比,因缺少人手,皇后娘娘喚兩位穆公子的隨身婢女去伺候。”

    “正巧了,”楚音若對紫芍道:“你跟我來吧。”

    當下,紫芍便與穆子晏的婢女一道,緊隨著楚音若快步來到宴席所在。

    紫芍心中有些忐忑,她深知穆子晏在軍營裡效力已久,騎射技術肯定勝過穆子捷。若比這個,穆子捷非但沒有勝利的把握,說不定還會鬧了笑話。

    但蕭皇既然已經開了口,必無反轉的餘地。蕭皇一向崇尚武術,青睞勇士,也不知穆子捷如何應對眼前這一關,只看他的造化了。

    才至御前,紫芍便聽見雅皇后勸道——

    “皇上,今日宮宴本是祥和寧靜,騎馬揚塵之事恐怕不好,不如就比射箭如何?”

    定遠侯上前道:“啟稟皇上,犬子穆子晏現在軍中歷練,騎射自不是難事,但次子穆子捷一向文弱,恐怕無法與他長兄相比……”

    “無妨,”蕭皇淺笑道:“隨便比上一比即可,就如皇后所說,騎馬揚塵不妥,單比個射箭吧。”

    “是,臣遵命。”定遠侯抱拳答道,隨後,他側身望向穆子晏與穆子捷,“你們兩個,誰先來?”

    “孩兒隨意,不如抽籤決定吧。”穆子晏笑道。

    說話間,忽然一陣風揚起,穿過長空。

    “不如大哥先來吧。”穆子捷卻道。

    “不妥,”一旁的穆夫人按捺不住,急忙道:“此刻正是風起之時,箭若射得偏了,算是風之誤呢,還是技不精呢?還請皇上赦許,待風停了再比吧。”

    “可是這風看樣子一時片刻也停不了。”蕭皇卻道:“要朕等到何時呢?”

    “無礙的,”穆子晏寬慰穆夫人,“孩兒在軍中練習騎射也是時時有風的。”

    “可如此倒便宜了別人,”穆夫人嘀咕道:“有些人啊,就會打歪主意,看見風來了,便推說讓他大哥先上,好是狡猾——”

    “聖上面前,胡說什麼呢!”定遠侯小聲訓斥道,“一時半會兒這風也停不了,你擔心什麼?”

    穆夫人不敢再妄語,只得低下頭去。

    “子晏,你先來吧。”定遠侯隨即朗聲道。

    穆子晏邁步上前,揚起手中的弓,“嗖”的一聲,羽箭飛揚出去,一箭正中紅心。

    四周掌聲立起,穆夫人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就連蕭皇也贊許地點了點頭。

    “好箭法!”蕭皇誇道:“穆愛卿,你養了個好兒子啊。”

    “聖上過獎了,”定遠侯道:“犬子在軍中這些年,若是連箭都射不好的話,豈不白費了。”

    “子捷,輪到你了。”穆夫人得意洋洋地看向穆子捷,“你大哥沒有丟定遠侯府的臉,你也不要失手啊。”說完她神情一變,不知為何風忽然停了。

    “子捷,快去吧。”定遠侯道。

    “且慢,”穆夫人臉色鐵青地道:“侯爺,此刻比試似乎不公平啊,總要等風再來的時候再比吧。”

    “你哪來這麼多話,”定遠侯蹙眉道:“自有聖上定奪。”

    “皇上——”穆子捷終於開口了,他長跪在蕭皇面前道:“在下以為母親說得極是,此刻若再比試,對大哥不公平,況且在下騎射技藝向來不佳,無法與大哥相比,在下想就此認輸,不知皇上是否恩準?”

    “這就認輸了?”蕭皇笑道:“好歹射上一箭,讓朕瞧瞧你的技藝吧?”

    “此刻風停了,就算在下射中紅心,比起大哥來,終究差了一籌。”穆子捷道:“不比也罷。”

    “好。”蕭皇點頭,“但朕還是要看看你技藝如何,你就隨便射上一箭。”

    穆子捷沈默片刻,隨後施禮稱是。他起身,揚弓,仿佛沒有任何準備,只是隨手一射,然而那箭有著破雲之勢,直入靶心無誤。

    四周之人十分震驚,皆沒料到定遠侯府這個傳聞中極不長進的紈褲子弟居然還有如此本領。

    定遠侯瞪著眼,好像是第一次這般認真地端詳穆子捷。

    穆夫人雙手氣得發顫,好端端讓穆子晏出風頭的機會,這當下卻成了穆子捷的舞臺,將眾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不錯,真是不錯!”蕭皇撫掌道:“穆愛卿,你這兩個兒子都很出色,而且懂得相互謙讓,想來也是你教導有方。”

    “皇上,臣愧不敢當,”定遠侯連忙道:“平日裡都是他們的母親在教導,臣軍中朝中的忙,也沒多顧得上。”

    “哦,這麼說,是穆夫人的功勞囉?”蕭皇笑道:“朕記得你還有個妾室吧?”

    聽到皇帝冷不防提起冉姨娘,穆夫人神色又是一沈。

    “對,臣還有一妾室。”定遠侯答道,“次子便是妾室所出。”

    “你夫人已是一品誥命之位,”蕭皇道:“朕封你的妾室為三品淑人,如何?”

    此話一出,四下又是一驚。都知道穆府的妾室出身低微,本是邊關賤民,如今蕭皇忽然封了個三品淑人,這皇恩也浩蕩得太過厲害了。

    穆夫人方才只是雙手發抖,此刻全身都顫慄不已。

    “皇上……”定遠侯也有些結巴,難以置信,“臣……臣謝皇上……”

    “你長子已在軍中有副將位階,再往上便要做將軍了,朕覺得得讓他再歷練兩年,暫時不著急,”蕭皇問道:“不過你這位二公子還沒有官位吧?”

    定遠侯連忙道:“次子頑劣,尚未考取功名,又不曾在軍中歷練……”

    “朕看他也不太適合當武將,不如就賞他個宮裡的差事,”蕭皇挑眉,“也好管管他,別讓孩子不務正業。”

    “皇上……”定遠侯連忙叩首,“謝皇上隆恩!”

    “朕禦書房前還缺個人,”蕭皇道:“就讓他來當這個差吧。”

    在場諸人皆已呆若木雞,穆子捷也怔在原地,身子僵,腦子也僵,弄不清這天大的好事怎麼會忽然砸在自己的身上。

    “穆子捷,”蕭皇喚道:“朕賞你這個差事,是看你平日很妥當的緣故。前些天淑妃生辰,滿朝文武只有你代表穆府送來禮物,而且是很讓淑妃感動的禮物。朕覺得你這孩子心地純良,是可造之才,你今後切不要讓朕失望才好。”

    原來如此,紫芍恍然大悟,說了半天,原來是在還那日淑妃的情,看來蕭皇仍舊十分寵愛淑妃,只不過甚少人知曉罷了。

    這時四周之人也幡然醒悟,皆是後悔的神情,扼腕自己為何不早點去討好淑妃。

    這一次輪到雅皇后氣色不佳了,然而她也不敢多加言語。

    “你們都記住了,”蕭皇眉心一凜,正色道:“平日少存些投機取巧的心思,朕喜愛的未必擺在檯面上,擺在檯面上的也未必真得朕心。朝中之務、後宮之事,爾等皆要依禮行事,切不可讓謙和者心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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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8:13


    紫芍將穆子捷的織錦外袍寬解開來,除了玉佩瓔珞,松了腰帶,披上家常便服。之前她做這些事的時候總覺得不好意思,畢竟是替一個大男人寬衣,不過現在習慣了,給穗子打結的時候也順手許多。

    “今天真是為公子懸著一顆心,”紫芍道:“奴婢不知公子箭法如此了得,也是趕巧了,幸虧皇上挑這個來比。”

    “哪裡是巧合呢。”穆子捷卻笑道,“騎馬射箭,我自幼就會,生在定遠侯府中,不可能不會,想必皇上也料到了。”

    “怎麼?”紫芍一怔,“公子覺得……皇上是故意的?”

    “皇上什麼事不知道啊?”穆子捷道:“現在我才想明白,大概是皇上為了上次淑妃娘娘的事故意抬舉我吧,無論今日我是輸是贏,皇上總會找藉口賞我的。”

    “公子也是故意禮讓大公子的?”紫芍好奇地問。

    穆子捷道:“當時正巧起風了,我想著不如就讓大哥先來。他若射中靶心自然是好,若射不中,也可以說是風太大了,而我不論怎樣總能博個禮讓兄長的謙和之名。”

    原來如此,這小子真還挺狡猾的……紫芍又故作無知地問道:“公子在禦書房行走當個什麼差事啊?”

    “就是在御前整理一些公文,給各官員傳個話什麼的,”穆子捷道:“不算什麼要緊的差事,只是這宮裡的細節比較多,卻很難應付。”

    “就像在這府裡當奴婢一般難應付?”紫芍眨眨眼睛。

    “差不多。”穆子捷被她逗笑了,“說起來,我還要向你請教呢,既然跟在這府裡當奴婢差不多,你可有什麼訣竅?”

    紫芍思忖了片刻,“奴婢也才剛入府沒多久,說不出什麼來……不過從前奴婢村裡的董嬤嬤,是在大戶人家做過管事嬤嬤的,她倒是有許多故事,聽來頗有啟發。”

    “哦?”穆子捷來了興趣,“什麼故事?說來聽聽。”

    “比如她從前的主人都要看她臉色,有一次主人在打葉子牌,少了個伴,叫她來相陪,可她臉一板,說‘廚房正燉著雞呢,沒空’,轉身就走了,主人也拿她沒辦法。主人說,得罪了董嬤嬤可沒好雞湯喝。”紫芍道。

    “這麼厲害?”穆子捷奇道:“敢頂撞主人,主人還要讓著她?為什麼呢?難道是因為菜做得特別好吃?”

    “她能幹啊,把主人府裡上上下下打點得有條不紊,換了好幾個管事嬤嬤,都沒她妥當,所以主人越發倚重她了,就算她偶爾擺譜,不過是在主人面前討個巧罷了,主人讓著她,一則為表示自己寬大為懷,二則也是籠絡人心。”

    “這個意思倒不錯,”穆子捷點了點頭,“我也有些懂了。還有嗎?”

    “她這個人,雖然待人的態度有些嚴厲,但是有時候說話很委婉。”紫芍道:“比如那一年,主人看中了一個戲子,可這戲子頗有骨氣,死也不肯嫁入府中為妾,主人就派她去勸。她去了,見到那戲子先不提要緊的事,反而先跟那戲子說,前兩天看了哪一齣戲,覺得這戲子唱得特別好,戲子一高興,就跟她深聊了起來,聊著聊著,還真把她帶去的禮物收下了。”

    “這就答應了?”穆子捷瞠目。

    “沒有,董嬤嬤出了一個主意,說主母若知道主人要納個戲子為妾,肯定不高興的,不如就在外面置辦一所宅院讓這戲子住著,主人若得了空便去相會,算是外室吧,但這戲子還是可以照樣登臺,沒那麼多束縛。等過幾年,攢下了足夠的銀子,主人若對這戲子倦了,戲子還可以另嫁他人。”紫芍道:“兩全其美不是?”

    “這主意不錯啊。”穆子捷不由撫掌道:“你們村子裡還有這樣人物,改天讓我也見見,向這位董嬤嬤討教一二。”

    “可惜……”紫芍神色忽然有些黯然,“前兩年,她生病去世了……”

    其實董嬤嬤就是北松王府裡的管事嬤嬤,那一夜,董嬤嬤為了掩護她從側門逃出去,死在穆家軍的刀劍之下……

    “可惜了……”穆子捷怔住了,“真是個人才。”

    “總之——”紫芍清了清嗓子,命自己振作精神,“公子到宮裡當差,一則要讓皇上看到你的能力,如此皇上才會器重你;二則行事要活絡,不能刻板;三則行事的態度要鮮明,但手段要委婉,大概就是如此吧。”

    “這道理歸納得不錯啊,”穆子捷側目看她,“想不到你這丫頭還有這本事,你們村到底是什麼村啊,盡出人才。”

    “啊……”紫芍連忙敷衍,“不過是從前董嬤嬤說的,哪裡是奴婢的本事……”

    “反正你這丫頭的來歷大有古怪,”穆子捷打量著她,“我早瞧出來了。”

    “我們村就是京郊的上河村,”紫芍撇撇嘴,“公子儘管去打聽,奴婢哪有什麼古怪的來歷。”

    “我會去的。”穆子捷總是習慣敲敲她的額頭,戲弄她一般,而後微微一笑,“不過呢,不管你是什麼來歷,只要對本公子有用,本公子就受用。”

    紫芍只覺得呼吸霎時急促起來,臉上火辣辣的。

    這時,一個小廝匆匆跑進來,“公子——不好了,夫、夫人來了!”

    “什麼?”穆子捷眉一蹙,“到我們這院裡來了?她來做什麼?”

    小廝答道:“不知道,姨娘正在迎接呢,叫公子您也快去。”

    穆子捷沒來得及多問,披了件外衣便快步往外走。

    紫芍連忙跟在他身後。方才她被穆子捷逼問得有點發窘,還多虧了這穆夫人來得巧了,雖然她心裡懸著,知道來者不善。

    一時間來到正廳,只見穆夫人端坐在主座上,冉夫人正恭恭敬敬地給她奉茶。

    “不知姊姊前來所為何事?”冉夫人問道。

    穆夫人並沒有答話,只托起茶盅飲了一口,沒想到她一飲之下,臉色大變,“啪”的一聲,將那茶盅砸到冉夫人身上。

    熱燙的茶水灼痛了冉夫人的肌膚,她不自覺退開一步,捂住手腕。

    “你也知道燙?”穆夫人盯著她,冷笑道:“這茶水濺在手腕上都覺得燙,何況是喝進我的嘴裡?你存心想燙死我嗎?”

    “大姊……”冉夫人連忙道:“大概是下人上茶時著急了,一時疏忽。”

    “哼,反正到了你這裡,我吃什麼、喝什麼都不放心,”穆夫人道:“一不小心被害死也說不定。”

    穆子捷親眼目睹了這一切,心下竄起怒火,他衣擺一甩,步上前去,護在冉夫人面前,“夫人前來不知有何事?若是來喝茶也不是時候,天晚了,我娘要歇息了。”

    “怎麼?”穆夫人斜眼看他,“剛封了個禦書房行走,就不把本夫人放在眼裡?果然是邊關賤民的兒子,一朝得勢,目中無人,殊不知是錯把芝麻當西瓜。”

    “芝麻再小,也是皇上的封賞,”穆子捷倒笑道:“對了,今後這府裡對我娘親的稱呼是否該改一改了?別整天姨娘、姨娘的,要稱冉夫人了,好歹我娘親也是皇上親封的三品淑人。”

    “你……”穆夫人果然最忌諱別人喚冉夫人為夫人,因為夫人一向是她的專稱。“好你個穆子捷,無法無天了,看本夫人怎麼稟告你父親,讓他來收拾你。”

    “此事就算父親來定奪也一樣,”穆子捷對四周僕婢道:“你們聽見了沒有?從今以後要喚姨娘為冉夫人,違者重罰。”

    “好……”穆夫人不由得聲音發顫,“你等著,我馬上請你父親來!”

    “大夫人好走。”穆子捷從容地道:“等父親來了再喚我,我和我娘親就不送你出門了。”

    穆夫人氣得眉眼都變了形,帶著貼身嬤嬤沖出門,竟有點落荒而逃的意思。

    “何苦爭這個呢?一個稱呼而已。”冉夫人對穆子捷道:“只怕日後都不得太平了。”

    “娘,”穆子捷道:“咱們從前處處退讓,又得到了什麼?她一不高興就拿你撒氣。還記得我十三歲那年,作了一幅畫送給父親,因為父親誇了我兩句,她就趁父親出門找藉口罰你在院中長跪,因此你滑了胎,否則我該有個弟弟了……”

    “別說了,”冉夫人眸中泛起淚光,“陳年往事,不要再提了。”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害怕她為難你,裝出很沒出息的樣子,不與她兒子相爭。”穆子捷道:“可她何曾放過咱們?紫芍說的對,一味退讓是沒有用的,必須自己爭氣,變得強大,讓她不敢再欺負咱們。”

    紫芍在一旁聽得呆了,雖然她知道這母子處境艱難,卻沒料到還有如此不堪回首的往事,她在同情冉夫人的同時,對穆子捷也有些隱隱心痛的憐惜。

    冉夫人抬起頭,看向紫芍,不滿地道:“你這丫頭,我看你有幾分機靈,讓你去伺候公子,不是讓你教唆他。”

    “紫芍說的沒有道理嗎?”穆子捷維護道:“娘,你仔細想想——”

    冉夫人沈默了好一陣,最終吐出一口氣,“也罷,”她歎道:“事已至此,也只有撕破臉了。兒子,你今後在宮中唯有得皇上器重,咱們才會有好日子過,換句話說,你這肩上的擔子也變重了。”

    “兒子不怕。”穆子捷篤定地道:“這些年的窩囊日子真的過夠了,只要能讓娘親揚眉吐氣,兒子一定會在御前有所作為。”

    紫芍從沒見過這對母子的臉上出現如此堅韌的神情,一改往日的忍氣吞聲。她不知道自己在其中到底起了幾分作用,但局面終究朝著她盼望的方向一步步扭轉,她心中甚感欣慰。

    然而,她發現這欣慰好像不全是出自復仇有望,還有別的情愫摻雜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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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8:51


    紫芍本來以為定遠侯會幫穆夫人教訓穆子捷,然而那一夜過去卻平安無事,如此看來,定遠侯對穆夫人的蠻橫無理早就心知肚明,從前因為穆子捷不務正業,他不過趁機管一管兒子罷了,但現在穆子捷在宮裡得了差事,定遠侯面上有光,自然不會再縱容穆夫人胡鬧。

    穆子捷到禦書房當差後,極得蕭皇喜愛,因此紫芍也獲準每天陪他進宮,因為午膳要在宮裡用,所以需要她這個丫鬟為他打點。

    但過了晌午,她基本上就沒什麼事了,悠閒地在禦書房外休息,只等穆子捷替蕭皇處理完公文,一道出宮回府。

    管事太監也算寬容,會允許紫芍到附近的水閣去小坐,還會給她一些臨時充饑的果點。有時候趁著去小解的機會,還會在御花園裡偷偷逛逛,只要不逗留太久,不被人發現,倒也無礙。

    她喜歡宮裡,每次進宮都像回到家一般。從小她也是天天進宮,在禦學堂上學,下課後便到夏和的殿中小憩。若累了,懶得出宮,便在夏和那裡住下,兩人半夜一起偷喝花釀,聊著小心事,對著窗子數星星。

    那些快樂愜意的日子,一去不復返了……

    這日,紫芍正在偷閒,才繞過林蔭小道,打算往禦學堂的方向去瞧瞧,忽然聽到有嗚咽聲。

    她一陣好奇,在樹後停下腳步,卻見熙淳坐在前面的樹蔭處啜泣,隨侍的婢女正在勸慰。

    “郡主,這宮裡人來人往的,若被瞧見不好,”婢女遞上絹帕給她,“有什麼委屈,回王府再說吧……”

    “我就是覺得在家委屈,才進宮來出出氣。”熙淳忿懣道:“本以為皇后娘娘肯幫我,誰知道他們都不願理我。”

    “皇后娘娘哪裡會管這件事呢,”婢女歎一口氣,“因咱們王妃是崎國人,皇后娘娘不是一直很嫌棄嗎……總說咱們府裡沒規矩。”

    “所以我真要嫁到那穆府去?”熙淳杏眼圓睜。

    “王爺同意,王妃同意,聽說皇上和皇后娘娘也十分贊成……”婢女答道:“郡主,咱們還能有什麼辦法?”

    “他們總說疼我、寵我,可是我的終身大事偏就不順著我!”熙淳氣得咬緊了牙,“這是什麼道理?”

    “說實話,奴婢很迷惑,郡主為何瞧不上那穆大公子?”婢女問道:“總不至於因為那日與穆府的婢女吵了一架,公主就刻意回避吧?那是件小事,沒必要放在心上。”

    “穆府氣焰囂張,你沒聽那婢女那日說的嗎?好像是我嫁不出去了,賴上她們大公子似的。”熙淳十指揉進掌心,“還沒怎麼著呢,就這樣詆毀我,若真進了他們家的門,指不定怎麼欺負我呢。”

    “郡主,恕奴婢直言……”婢女斟酌半晌才道:“郡主還在惦記那個人嗎?”

    熙淳眉一凝,臉色不由煞白。

    “那個人不知去了哪裡,他的心也從來不在郡主您這裡……”婢女道:“郡主還是把握當下的良辰美景要緊啊。”

    “不要胡說……”熙淳沈著嗓子道:“我並沒有……這兩年,真的沒怎麼惦記過他了——”她的話音忽然刹止,因為她猛地看到樹後露出的一方衣裙。

    “是誰在那裡?”她揚聲道:“是誰?!”

    紫芍知道自己已無處可藏,只得緩緩從樹後踱出來,上前施禮道:“給郡主請安。”

    “你……”熙淳看著她,覺得好生面熟,“你是——”

    “郡主,她就是那天在靈泉寺頂撞您的那個丫頭。”熙淳的婢女倒是認出了她。

    熙淳恍然大悟,瞪著紫芍,“對了,你就是穆府的那個丫頭!你怎麼在這裡?一個賤婢憑什麼進宮?”

    “奴婢是隨我家二公子入宮的,”紫芍道:“如今,我家二公子在禦書房當差。”

    “你家二公子,就是那天那個無禮的小子吧?”熙淳這才憶起,更是憤恨,“也不知他怎麼那麼好運,撿了個禦書房行走的差事。”

    “這是皇上的賞賜,”紫芍道:“說是嘉獎我們二公子謙和仁孝。”

    “他哪裡謙和了?”熙淳諷刺地哼道:“那日本郡主可領教過了,你們穆府上下,全是荒唐無禮之人。”

    “郡主既這樣認為的,那就更要拿定主意,不嫁入穆府才是。”紫芍趁機道。

    “怎麼……”熙淳這才發覺不太對勁,睨著紫芍,“怎麼聽你這丫頭的語氣,好似不願意我嫁過去似的,這對你有什麼好處?難道你愛慕你家大公子不成?”

    “不論奴婢是什麼意圖,都與郡主一樣,不希望成就這樁姻緣。”紫芍微笑道:“郡主只要知道‘一樣’這兩個字便是了。”

    “對了,你家二公子是姨娘養的,他跟他大哥之間想必有些間隙吧?”熙淳也不傻,“我若嫁過去,你家二公子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郡主若覺得嫁過來日子能好過,奴婢也不敢勉強郡主,”紫芍輕聲道:“奴婢只是給個建議,郡主自己斟酌。”

    熙淳安靜下來,兩眼盯著紫芍,仿佛在琢磨她,又像在琢磨她的話語。

    終於,她吐露道:“可現在我也沒轍了,大家都在逼我嫁呢,你大概要失望了,我終歸是要當你家大少夫人的。”

    “還是有法子的。”紫芍笑得別有深意,“只要郡主打定了主意,奴婢說不定也可以給郡主出謀劃策,只怕連郡主已改了心思,那就真沒法子了。”

    “你有什麼主意?”熙淳忍不住問,“說來聽聽。”

    “郡主真想聽嗎?”紫芍故意道。

    “聽聽也無妨啊。”熙淳道:“反正閑著也是閑著,有大把時光。”

    紫芍壓低聲音開始說起。她真該感謝今天無意中遇到了熙淳,有了這番對話,讓她在扳倒穆夫人母子的棋局裡下了關鍵的一步棋。

    怪不得她這麼喜歡宮裡,這裡果然是她的地盤,仿佛有著庇佑她的神靈。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才到那小院的門口處,紫芍便聽見有女子的歌聲隱隱傳來。

    今日禦書房的事務少,穆子捷很早便處理妥當了,早早地出得宮來,他卻沒有馬上回定遠侯府,而是令車夫繞了個彎兒,來到這條偏僻的巷子中,似乎是要拜訪什麼人。

    紫芍忽然覺得這裡很熟悉,仿佛她也曾經來過此處。她忍不住問道:“公子,這是哪兒?”

    “此間的主人是我的舊識,”穆子捷答道:“你等會兒隨我進去,不要多問,也不要東張西望,我說幾句話就走。”

    “哦。”紫芍按捺住好奇心,下了馬車,站在穆子捷身後,看他輕叩那小院的門扉。

    嫋嫋的歌聲驟然停止,一個俏丫鬟將門打開,探頭看見穆子捷,臉上立刻綻出笑來。

    “穆公子,好久沒來了。”那俏丫鬟道,“我們家娘子昨兒還念叨著公子呢。”

    “方才聽見娘子在練曲,想必她是在家的。”穆子捷亦笑道:“今日來得匆忙,沒帶禮物,還請見諒。”

    “公子來坐坐,便是家中的榮幸了,哪裡需要這麼客氣呢。”那俏丫鬟連忙將穆子捷迎進去,順帶斜眼打量一眼紫芍。

    紫芍覺得這丫鬟舉止不太端正,不像良家女子,難道是個“暗門子”?

    從前穆子捷不就是喜歡流連花街柳巷嗎,想必這就是他常來尋歡作樂的地方……此間的女主人,應是他的相好吧?

    紫芍心尖打了個顫,雙頰不由得滾燙起來,然而表面上又不動聲色,只垂下頭去,緊跟上穆子捷的腳步。

    院中的倚牆旁栽著幾株花樹,粉白的顏色映著浮雲碧瓦,很有幾分說不出的嫵媚旖旎。而方才的練曲之人就站在遊廊下,穿著一襲水紅色薄衫,迎風輕舞,笑意盈盈,雙頰酒窩迷人。

    “二公子,”那女子道:“近日可好?”

    “柳姊姊,”穆子捷作揖,“可否討一杯茶喝?”

    “茶水日日都備有,一心等著公子來。”那女子道:“可惜公子日日都不來。”

    “柳姊姊說笑了,你這裡的茶還愁沒人喝嗎?”穆子捷莞爾。

    紫芍悄悄抬眸,細看那姓柳的女子,好像也十分面善。這女子其實不算年輕,眼角有了些歲月留下的憔悴之色,但依舊算得美貌傾城。到底,自己在哪裡曾經見過她呢……

    電光火石之間,紫芍恍然大悟。

    對了,就是她,柳娣子!從前父王的那個外室,不就是這個柳娣子嗎?

    紫芍記得自己曾經悄悄跟著董嬤嬤來過這條僻巷,遠遠地看過這間花樹盛開的小院,那一天桃花剛落,藤花初綻。

    原來北松王府出事後,柳娣子還住在這裡,只不過換了營生,從一個王爺的外室變成了暗門子,倒不如回到梨園去,正正經經地做回她的老本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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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7:59:39


    “今日沏的這個茶,名叫萬瀲紅,”入了廳堂,柳娣子親手給穆子捷端上香茗,“說是南邊來的新茶,公子且嘗一嘗。”

    穆子捷聞了聞茶盅,又品了一口,答道:“極香,極淳。”

    “聽說公子近日得皇上青睞,到宮裡當差了?”柳娣子問道。

    “柳姊姊果然是消息靈通。”穆子捷道:“這麼快就知道了。”

    “只不過是我這裡的茶,京中人人都喜歡喝。”柳娣子道:“正巧也認識了幾個宮裡的人。”

    “柳姊姊這裡清淨,難怪人人都喜歡來呢。”穆子捷道,“像是我,從前也常常流連忘返。”

    “公子日後事忙,恐怕也難有空了。”柳娣子道。

    “姊姊聰慧,”穆子捷擱下茶盅,“今日我便是來與姊姊道別的,從今往後,估計很難再來探望姊姊了。”

    柳娣子笑容微凝,臉上浮現依依不捨的神情。

    “姊姊也知道我家裡的難處。”穆子捷道:“如今我娘只能指望我一個人,斷不能再像從前那般胡鬧了。”

    “原來公子只當從前是胡鬧……”柳娣子語氣中有淡淡的失落,“我卻當了真。”

    “姊姊這個樣子倒像是捨不得我?”穆子捷依舊那般淺笑著,“這可怎麼好?”

    紫芍在一旁聽著,心裡滿滿的不是滋味。這兩人打情罵俏,肉麻得很……

    “你也知道,我待你與別人不同,”柳娣子鄭重道:“否則你不會親自來一趟,說這些道別的話。”

    “只盼姊姊今後不會寂寞才好。”穆子捷輕聲道。

    “寂寞倒是不會,”柳娣子歎道:“但要再遇上像公子這般有趣又懂冷暖的人,怕也難了。”

    “姊姊放心,捷定不會忘了姊姊。從前我得姊姊照拂,每次不得回家的日子,就是在姊姊這裡打擾,”穆子捷承諾道:“姊姊今後若有需要,捷一定相助。”

    “說起來……”柳娣子忽然憶起了什麼,“倒還真的有一件事情,想煩勞公子去打聽。”

    “哦,什麼事?”穆子捷問。

    柳娣子抬眸看了看紫芍,卻道:“公子今天帶了婢女來?”

    “哦,”穆子捷答道:“這是我的隨侍,進宮也帶著,無妨,有話直說吧,她不會亂傳的。”

    他把她當成自己人,沒有支走她,這讓紫芍有了些許喜悅。

    柳娣子斟酌後問道:“北松王爺的那件事……可是令尊辦的?”

    冷不防提到她的父王,紫芍在一旁聽得心中一緊。

    “對,”穆子捷亦是一怔,“姊姊怎麼忽然說起這個?”

    “不瞞公子說,北松王爺從前待我有恩,”柳娣子道:“此恩今生是無以為報了……我聽說北松王爺的郡主可能尚在人間,還請公子代為打聽一二。”

    什麼?紫芍大為驚愕,霎時不安起來。她還活著的這件事,為何會有他人知曉?

    “元清郡主尚在人間?”穆子捷亦是震驚又意外,“不曾聽聞啊,姊姊這是哪裡來的消息?”

    “聽說沒有找到郡主的屍身。”柳娣子道:“我想著,或許還有些希望。”

    “不過那夜混亂得很,或許混在丫鬟裡面……被火一道焚化了。”穆子捷唇間輕顫。

    “不瞞公子,我與王府的管事嬤嬤相識,”柳娣子低聲道:“那夜她身中一劍,奄奄一息卻沒有死透,第二日被抬出來,扔到亂葬崗上,我本想去尋她的屍身好好安葬,誰料竟見了她最後一面……”

    怎麼,這柳娣子見了董嬤嬤最後一面?紫芍鼻尖忽然一酸,強抑制住流淚的衝動。

    “怎麼,那位嬤嬤臨終前說了什麼?”穆子捷急忙問道。

    “她悄悄告訴我,元清郡主從側門逃了出去。”柳娣子道:“應該是無礙的。”

    “所以……她活著?”穆子捷的眼中忽然閃現一抹難以置信的光亮,“她……真的活著?”

    “北松王爺待我有恩,我當然希望郡主尚在人間。”柳娣子歎道:“只是這大半年來音訊全無,想來就算逃出王府,也凶多吉少。”

    穆子捷沈默了好一陣子,他的胸口有隱隱的起伏,仿佛在強忍某種激動的心情。

    他這樣的反應讓紫芍覺得有些奇怪。

    終於,他開口道:“放心,若郡主還活著,我會找到她的……我一定會找她的。”

    紫芍心道,是了,他曾經受過她一點小小的恩惠,自然想要報答她,不過他居然能如此感恩,倒讓她始料不及。

    她努力按捺自己的激動,生怕自己流露出讓人懷疑的神色,然而這一刻,她其實是心懷溫暖的。萍水相逢的這些陌生人,還能念著她的父王,惦著她的生死,就像冬日裡升起的一把柴火,暖融融的,讓她有著無限感動。

    世上還是有許多善意的,畢竟好人也很多。

    回程的馬車上,穆子捷一路沒有言語,仿佛陷在什麼思緒裡。

    紫芍就這樣在搖搖晃晃的車裡,偷偷地瞧著他。

    “盯著我看了這麼久,可是有什麼話要問?”穆子捷像多長出了一雙眼睛,總能察覺到她。

    “呃……”紫芍清了清嗓子,“那位柳娘子……是什麼人啊?”

    “你該不會以為人家是暗門子吧?”穆子捷輕笑。

    他居然連她的所思所想也能料中。

    方才在那所花樹盛開的庭院裡,她還心懷感念,覺得柳娣子和他對北松王府的關心,給了她一點溫暖,現在何苦再咄咄逼人?投桃報李,她也該給他倆一些餘地才是,就算他和柳娣子真有什麼男女之間的瓜葛,她亦該理解。

    不過她還是忍不住,也不知是怎麼了,心裡酸酸的,像吃了醋一般。

    “只是覺得好奇……”紫芍咬了咬唇依舊問道。

    “柳姊姊從前是梨園的名角,京中慕名者之多,數不勝數。”穆子捷道:“從前我常到她那裡聽曲,才漸漸熟識。這幾年她嗓子不大好,不太登臺了,買了那座宅院獨居,不過是舊日捧場的客人前來拜訪而已,沒你想的那樣不良。”

    他還不知道這柳娣子是她父王的外室吧?這宅子還是她父王幫著買的呢,如今柳娣子卻在此招待別的男人……

    “表面上喝茶聊天,暗地裡做些別的事,誰曉得?”紫芍道。

    “就算暗地裡做了別的事,大概也是出於生活所迫,”穆子捷道:“柳姊姊待我不錯,其他的我也不想多問。”

    “奴婢還以為……公子也愛慕這位柳娘子呢。”紫芍趁機道。

    天呐,她不明白自己為何如此愛打聽柳娣子的事,仿佛是因穆子捷對柳娣子很上心,所以她也格外上心。

    紫芍自認平素是個事不關己不開口的人,今天多管閒事,一問再問,連她自己都感到奇怪。

    “想多了吧,”穆子捷不由哈哈大笑,“確是有幾次喝醉酒,在她宅子裡過了夜,但她睡她的房,我睡我的床,沒扯上半點關係。”

    這小子……想不到還算清白。紫芍呶了呶嘴,“話雖如此,可若傳揚出去,終究對公子的名聲不好。”

    “所以我今日才特地去說明白,往後不便再去拜訪她了,”穆子捷道:“既然答應了娘親要好好在宮裡辦差事,名聲也要挽回一些,免得別人在後面閒言碎語。”

    他這樣許諾,讓紫芍心底忽然滲出一絲歡喜,雖然她也不懂自己在瞎高興些什麼。

    “可奴婢看那柳娘子,似乎對公子戀戀不捨的模樣……”她嘀咕道。

    “你這丫頭,今天怎麼像個管家婆婆?”穆子捷睨著她,“對本公子戀戀不捨的女人可多了,那又如何?”

    “若有緣分,公子願意繼續與那柳娘子來往嗎?”紫芍索性問到底。

    “願意啊,柳姊姊知情識趣,”穆子捷坦然道:“與我很合拍。”

    “共結連理也願意?”紫芍語意微酸。

    “咦,你這丫頭還挺有學問的嘛,共結連理這個詞也會用?”穆子捷嘖嘖道:“還不如直接問我,會不會娶她。”

    “少夫人的位置自然輪不到一個伶人。”紫芍避開他的目光,“奴婢只是擔心……”

    “擔心本公子會納她為妾?”穆子捷忍俊不禁,“她長我七、八歲,想什麼呢,你這丫頭!”

    “真的沒可能?”她一問再問。

    “好吧,本公子承認,若真有機緣,娶了她也不錯,”穆子捷無奈地道:“行了嗎?”

    她在這個問題上苦苦糾纏,讓他不耐煩了嗎?其實她只是不放心而已。

    然而她為何會如此不放心,連她自己都弄不明白……或許害怕他再度放浪形骸,壞了她的復仇大計?或許只盼他珍重前途,也是為了他好?

    無論如何,她只能就此打住,不便深究。

    “奴婢多嘴了。”紫芍抱歉道:“公子見諒。”

    “好了,不打緊,”他心不在焉地道:“當下要緊的,是想辦法找到元清郡主。”

    所以他方才一直思忖的,就是此事嗎?元清郡主與他不過一面之緣,他怎麼這麼在乎那個女子?

    呵,那個女子……如今提到元清郡主,紫芍就覺得像在提及另一個人,像她失去記憶的前世,如此陌生。不過天地之間還有人惦記著她,倒是不幸中的唯一所幸。

    只聽他喃喃地道——

    “她真的還活著嗎?若活著,現在會在哪裡呢?”

    她活著,而且就在他的面前,可惜她永遠也不能告訴他,就算告訴他,他也不會相信。

    連她自己也不知該怎麼解釋,她這到底借了什麼神力?是失了軀體,還是離了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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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8:00:28


    翌日,穆子捷忙著四處去打聽,希望可以找到元清郡主的下落,可一如紫芍所預料的那般,他終究一無所獲。

    其實紫芍倒盼著他真能打聽出些什麼來,假如能找到她這副軀殼原本的主人,或許還能查明她離魂的原因,可惜上天連這樣的機會也不給她。

    這一天晚上,她像平常那般去廚房燉一鍋湯,冉夫人吩咐了,要給穆子捷臨睡前喝滋補身體,不料剛把湯端出來,便迎面撞到了邢嬤嬤。

    說來,她已經好久沒跟大房的人聯繫了,邢嬤嬤也一直沒來找她。今天這討債鬼忽然出現在眼前,她知道這是要遇到大麻煩了。

    紫芍堆出笑臉來,問道:“嬤嬤,有事嗎?”

    邢嬤嬤神神秘秘的將她拉到牆角處,探頭看了看四下無人,這才問道:“有些日子不見了,最近可好?”

    “二公子在禦書房當差當得順利,冉夫人最近也風光,”紫芍道:“我這個做下人的,當然也過得滿好的。”

    “你倒自在,”邢嬤嬤愁眉苦臉地歎了口氣,“可憐我們這些在夫人跟前的人,天天挨駡。”

    “夫人一時發發脾氣罷了,”紫芍安撫道:“嬤嬤放心,過幾天她便高興了。大公子不是要跟熙淳郡主訂親了嗎?我聽聞不僅永澤王府上下,就連皇上與皇后都十分贊成呢,這門親事十拿九穩了。”

    “快別提了……”邢嬤嬤連連搖頭,“夫人為了這事,氣得晚膳都沒吃,呼天搶地的,現在躺在榻上直抹淚。”

    “怎麼了?”紫芍一怔,“好端端的,出什麼事了?”

    “那熙淳郡主……”邢嬤嬤有些難以啟齒,“據說跟王府裡一位樂師有染呢。”

    “啊?!”紫芍不由瞠目,“熙淳……郡主嗎?”

    “可不是嘛,”邢嬤嬤撇嘴,“這顏面可算丟盡了。”

    “會不會是訛傳?”紫芍連忙道:“熙淳郡主不至於吧?”

    “夫人親眼所見還能有假?”邢嬤嬤瞪眼道:“今日永澤王妃請夫人過府去賞花,聽說就在花園的水榭看到熙淳郡主與樂師調情……夫人當場氣得差點昏過去。”

    依紫芍的瞭解,熙淳斷不會看上樂師那等粗賤之人,難道這是故意作戲給穆夫人看的?呵,她叫熙淳想個法子退婚,可沒料到熙淳居然兵行險招,殺敵一千,自損八百,至於為了這事毀了自己的名節嗎?傻啊。

    紫芍不由有些想笑,然而卻只能裝出驚訝又同情的模樣,“怎麼會遇到這樣的事?”她故意道:“看來這親是結不成了。”

    “偏偏咱們夫人還是想結這門親呢。”邢嬤嬤搖搖頭。

    什麼?還不死心?紫芍皺眉,“如此品性不端,就算身為郡主,也終究非賢良之人啊,夫人為何還要執著?”

    “如今朝中官宦之女,能與我們大公子匹配,又能助他平步青雲的,除了熙淳郡主還有何人?夫人的意思是與永澤王妃商量,就此把婚定下,永澤王妃怕醜事傳揚出去,日後肯定會更加遷就我們府上的。”

    呵,看來熙淳是白折騰了,穆夫人攀龍附鳳的心真是百折不撓。

    “如此豈不是委屈了大公子?”紫芍打抱不平,“憑咱們大公子的英才俊偉,天底下什麼樣的好女子娶不到?卻偏偏要為了名利毀掉此生姻緣。說實話,就算大公子不靠皇親國戚,也定能有平步青雲的一天,何必呢?”

    “老身也是這麼想的,”邢嬤嬤越發哀歎,“可有什麼辦法?夫人就像魔怔了一般,非得結這門親。”

    “出了這事,大公子還願意?”紫芍問。

    “還瞞著大公子呢,”邢嬤嬤道:“夫人的意思是和永澤王妃一道把這事給瞞下來,不讓大公子知曉。”

    熙淳這套戲做得還是不足夠,怎麼沒讓穆子晏親眼撞見呢?男人最好面子,若稍有骨氣,都不會忍受吧?

    “紫芍,”邢嬤嬤忽然道:“夫人最近有些艱難,當初夫人把你派到冉夫人那裡去,也是希望在她艱難的時候,你能幫襯幫襯。”說著,她冷不防地從袖中掏出一個金錠子,直塞到紫芍的懷中。

    紫芍端著盛湯碗的託盤,雙手不得閒,一時沒能避開。她喚道:“嬤嬤——這是何意?”

    “你收著吧,”邢嬤嬤囑咐道:“今後你那房裡有什麼動靜,記得告訴我。”

    “嬤嬤,冉夫人是個老實人,只要夫人不去打擾,她也無意與夫人作對。”紫芍勸道:“至於二公子,他只不過是想為他娘在府裡爭一個地位而已,只要夫人不太過輕賤他們母子,也不會有什麼事。”

    “老身也知道他們母子的品性,”邢嬤嬤有些無奈,“紫芍,你如今跟著他們,日子過得太平,你若不肯再幫忙,老身也能理解……”

    “不不,嬤嬤,你誤會了,”紫芍道:“我沒說不願意幫忙,若真有什麼風吹草動,我一定會來告訴嬤嬤的,可是現在真的很太平。”她不能一口回拒邢嬤嬤,好歹要在大房那裡留一手,以備不時之需。

    只不過她說這話的瞬間,心中湧起愧意,仿佛背叛了穆子捷。如今他這般信任自己,凡事與她風雨同舟,她還在背後時時搗鬼,總覺得對不起他。

    “那就好。”邢嬤嬤道:“今日老身對你說的話,斷不能走露半點風聲。”

    “嬤嬤放心,”紫芍應下,“奴婢能對誰說去?無論對誰說,也阻止不了夫人要結這門親,不是嗎?”

    “也是。”邢嬤嬤點點頭,“就算你去告訴二公子和冉夫人,這親還是結定了。而若誰傳揚出去,玷汙了熙淳郡主的名聲,想來永澤王府的人第一個不會放過他。”

    “所以嬤嬤還在擔心什麼呢?”紫芍微微而笑,“湯要涼了,我得回房去了。”

    既然她答應了熙淳要幫忙想辦法,她肯定不會袖手旁觀。

    熙淳這丫頭看著精明,行事卻常常犯蠢,看來是她親自推波助瀾一番的時候了……

    轉眼到了春夏之交的雨季,即使不下雨也是霧茫茫的。難得尋了一個陽光和暖的日子,紫芍建議穆子捷邀穆子晏一道去京郊泛舟。

    因為是雨季,京郊的河漲了不少,遊船四處可見,倒比冬天乾涸的時候熱鬧了許多。而且難得放晴,不少前來踏青的人紛紛在河堤上放起風箏。看著綠柳垂絲,孩童穿梭其中,奔跑嬉戲,倒是一派歡暢的景象。

    “春水碧如天,畫船聽雨眠——”穆子晏站在船頭上,忍不住吟誦道:“暮春三月草,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

    “大哥好詩興!”穆子捷在船艙中一邊飲酒,一邊笑道:“可惜弟弟我才學不精,不能陪大哥聯詩作對。”

    “子捷,你莫要謙虛。”穆子晏看著他,“我知道你也是讀過些書的。”

    “我那點墨水無論如何也不能跟大哥相比。”他道:“描寫春日的詩句我恐怕只喜歡這句——小樓一夜聽風雨,深巷明朝賣杏花,換錢再買杏花酒,複坐花前一醉休。”

    “這是哪朝哪代的詩句?”穆子晏蹙眉,而後笑道:“想必又是你自己在杜撰。”

    “不記得了,大概是夢裡撿到的詩。”穆子捷哈哈大笑。

    “子捷,”穆子晏忽然有些感慨,“這些年來,我們兄弟很少這般一同出來遊玩,我軍中事忙,你又不常在家,其實哥哥只盼母親們之間的嫌隙,不要影響了你我才好。”

    “大哥……”穆子捷一怔,隨即頷首道:“這次弟弟到宮裡當差,也不是存心搶大哥的風頭,只是父親一直盼我能有個正經事做,我也不想再不務正業了,還望大哥不要誤會。”

    “這個當哥哥的自然知道,”穆子晏笑道:“你能進宮去,得皇上賞識,從大體來看,也對我們穆家是好事,哥哥很為你高興。”

    看來這兄弟倆的關係,倒不似他們的母親那般緊張。紫芍在一旁聽著看著,心底生出些許溫馨來。

    “大哥若喜歡,今後我們時常出來散散心,如何?”穆子捷問道。

    “像這般劃船飲酒的愜意事,哥哥我是好久不曾有過了,”穆子晏歎一口氣,“長年在軍中,四周都是武夫,難得如此詩情畫意。”

    說來穆子晏也是個風雅之人,但定遠侯為了他的前途,把他扔到軍營裡去操練,翩翩公子變成糙漢子,難為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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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8:01:10


    忽然,一陣歌聲傳來——

    “桃花塢裡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複日,花落花開年複年……”

    “二弟,你聽。”穆子晏側耳細聽,輕聲道:“這曲子裡唱的,與你方才的詩有些相似。”

    “咦,正是呢。”穆子捷有些意外,“此曲……我是聽一間樂坊唱過,但這竟是男子所唱,我從來沒聽過。”

    歌聲雖然清悅,有幾分女子的婉轉,卻是實實在在的男子嗓音。

    穆子捷起身來到船頭,與穆子晏一同往河面上望去,只見迎面來了一艘畫舫,那歌聲便是從畫舫中傳出。

    突然間,有婢女開啟了船艙的窗,唱歌的男子就坐在窗邊。他一邊敲著酒杯,一邊和著節奏隨興而歌,模樣雖然俊美,卻頗有些脂粉氣,不似正經男子。

    忽然,有人喚他——

    “莫郎!”

    男子斂了歌聲,掉過頭,似在向艙內之人微笑。

    艙內之人說道:“莫郎,陪我出去透透氣。”

    那是個女子的聲音,聽上去年紀並不大,語氣在嬌嗔中帶著些命令,像是個驕縱的小姐。

    男子立刻答應,與那女子一併來到船頭。

    這女子果然是富家貴女,裝扮也十分華麗,鵝黃的衫子鮮亮奪目,如旗旌一般在船頭招搖。

    她看著河畔美景,似乎十分高興,孩子一般不斷比手劃腳,與男子說笑著。隨後仿佛有些累了,順勢倚在男子的肩旁。

    男子亦是莞爾,伸手攬住她,兩人如小夫妻一般親熱甜蜜。

    “世風日下啊……”穆子晏忽然歎一口氣,“子捷,咱們回艙裡去吧。”

    “怎麼,人家小倆口不過是情不自禁了些,大哥若覺得礙眼,早些替我娶個嫂子吧。”穆子捷調侃道。

    “哪裡是小倆口呢,”穆子晏低聲道:“你沒看出來嗎?不是正經夫妻。”

    “怎麼會?”穆子捷愣住,“這女子衣著甚是正經華麗啊。”

    “大概是哪個官宦小姐跟……她家養的面首吧。”穆子晏道:“聽說京中早有這樣的事。”

    “是嗎?”穆子捷仔細往那船上瞧了一瞧,卻越看越是瞠目,“大哥,這位小姐……好生面熟……”

    “怎麼,”穆子晏問:“你見過?”

    “這……”穆子捷聲音一頓,“這不就是……熙淳郡主嗎?”

    “什麼?”穆子晏一驚,連忙轉身,目光直直地落在那對男女身上。

    “大哥,你瞧瞧,熙淳郡主你也見過的,是不是她?”穆子捷連聲問道。

    穆子晏胸前起伏不定,過了好一會兒,似乎真的看清了,雙拳緊握了起來,克制了半晌方才壓下衝動。

    他衣擺一甩,快步回到艙中,端起酒來猛飲一口,吞下滿腔的怒氣。

    “大哥……”穆子捷急忙跟進來,卻不知該如何勸慰,“或許……郡主天生隨性,不似想的那麼糟。”

    “都已經親眼所見了,還要怎麼想?”穆子晏深深喘息著,“真沒料到堂堂永澤王府的皇親之女,居然在大廳廣眾之下做出這樣的事來!”

    “大哥,容我再去打聽打聽,或許其中有誤會。”

    “還有什麼好打聽的?”穆子晏氣憤難平,“退婚。”

    “大哥,從長計議,”穆子捷勸道:“就算大哥想退婚也沒那麼容易,夫人那裡也斷不會答應的。”

    “出了這樣的事,母親還會主張這門婚事嗎?”穆子晏搖頭,“我是她唯一的兒子,她為我終身著想,斷不會葬送我的。”

    “皇上那裡如何交代?”穆子捷思慮周全,馬上就想到其他事,又問:“還有永澤王府那邊,若是抖出此事,永澤王府顏面無存,豈會輕易放過我們穆家?”

    “實在不行,只有進宮求皇上了。”穆子晏道:“把此事的原委細細說明,皇上聖明,斷不會強迫我的。對了,二弟,你在皇上身邊當差,也請幫我說說話。”

    “大哥——”

    穆子捷還想勸些什麼,卻被穆子晏一語打斷,“二弟,我從小到大一切都聽從父母的安排,只要是對我們穆家好的,我都願意去做。”穆子晏聲音中有些酸楚,“可唯獨婚姻大事這一件,我定要娶個稱心如意的女子,不求她是什麼權貴之女,但要清白賢良,如此而已。”

    紫芍沒料到穆子晏還有這般骨氣,起初還以為他會和他的母親一般勢利,看來他還多少存有純真的一面。

    今日她與熙淳商量好,把這兩個男子引到這裡來,做足一出好戲,為的就是阻止穆府與永澤王府聯姻。不過此刻她倒有些於心不忍,穆子晏雖然是她的殺父仇人之一,但大抵也是受了定遠侯的指使,他本人倒溫和無害。算計一個老實人,這讓她覺得自己有些過分。

    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她的復仇大計一旦展開,便似一匹再也駕馭不了的野馬,無法停下,也容不得她再心軟。

    紫芍把枕頭、棉被鋪好,再用風罩子罩住燭火,關上窗子,在穆子捷就寢前把一切安置妥當。

    穆子捷剛沐浴完畢,穿著一襲雪白的中衣,懶懶地踱進屋來,長髮還沾著水珠,全身散發著淡淡的蘭草味。

    每一次看到他這個樣子,紫芍都會有些臉紅心跳。起初她以為是自己害羞,可伺候他這麼久了,依舊抑制不住意亂神迷,連她自己都覺得奇怪。

    “公子,奴婢告退了。”紫芍低下頭道。

    穆子捷卻道:“等一等,今日之事,你沒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今日之事?”是指看到熙淳與人偷歡的事嗎?紫芍當即裝傻道:“奴婢……不明白公子所指。”

    “今日是你提出要我邀大哥去泛舟的,”穆子捷雙眸盯著她,意味深長地道:“就這麼巧,正好撞上熙淳郡主。”

    “戲文中常唱道,聞說雙溪春尚好,也擬泛輕舟。”她答道:“天氣晴朗,京郊碧水連天,遇到什麼人都不奇怪吧?”

    “記得上次也是你提議去寺裡燒香,結果同樣遇到了熙淳郡主。”穆子捷淡淡笑道:“這著實太巧了,怎麼每次都能遇到她呢?”

    “說明郡主與我們府上有緣啊。”紫芍道:“要不然朝中這麼多官宦女子,怎麼偏偏就跟我們結姻呢?”

    “每次都能遇到些不快的事,”穆子捷冷不防地道:“像是你故意引我們去。”

    天啊,這小子挺敏銳的,這都能猜得出來?不過想來是在故意套她的話,她才不會輕易上當呢。

    “公子這話奇怪,”她故作不解:“我故意引去的?難道我與熙淳郡主認識?”

    “本公子也覺得奇怪。”穆子捷玩味地打量著她,“所以想找你問一問。”

    “這些不快之事,難道也是奴婢一手造成的?”她瞪大眼,“為了什麼呢?沒道理啊。”

    “對啊,什麼道理呢?”穆子捷盯著她,“本公子也想不明白。”

    “就是嘛,”紫芍吐吐舌頭,“公子平白無故把這些事都算在奴婢頭上,真讓奴婢惶恐。”

    “反正你這個丫頭有古怪就對了。”穆子捷依舊斷言。

    他已經不止一次這樣說她了,想必他已去上河村查過她的來歷,看來沒查出什麼,抓不住她什麼把柄。

    “所以大公子真的要跟熙淳郡主退婚嗎?”紫芍故意問道:“那個男人……是什麼人啊?”

    “永澤王府的一名樂師。”

    “公子怎麼知道的?”紫芍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公子認識他?”

    “今天聽他所唱之曲,十分熟悉。”穆子捷回答,“下午便派人去打聽了一下,得知他曾是梨園的樂師,如今在王府效力。”

    對了,那首關於杏花的曲子,在柳娣子那裡也曾經聽過,想來這樂師便是柳娣子從前所在梨園的舊識,要打聽也很容易。

    “其實……大公子不必介懷,”紫芍清了清嗓子道:“這樂師只不過是個小卒子而已,熙淳郡主難道真會嫁給他?不過是一時高興罷了。”

    “大哥心裡那坎是過不去的,”穆子捷搖頭,“他要娶的是賢良清白的女子,白布若有染,他是死活不肯的。”

    “可夫人……”紫芍挑眉,“也同意退婚嗎?”

    “聽說晚膳的時候鬧了好一陣子,大哥揚言,若不退婚,他便搬去軍營裡住,再不踏進家門一步,夫人氣得昏過去好幾次。”穆子捷不由微微笑了。

    紫芍追問道:“侯爺的意思呢?”

    “今日朝中有官員宴請,父親不在家中。”穆子捷道:“想必此刻已經回府,聽聞此事了吧?明兒才知道父親的意思。”

    這一夜,定遠侯府中註定會雞犬不定,諸人不眠。

    “雖然我一直不希望大哥與永澤王府結姻,讓夫人得意,又來欺負我娘。”穆子捷的笑容裡忽然平添一抹澀意,“不過看著大哥與他母親鬧到這個地步,他如此難過,我心裡……竟頗不是滋味。”

    呵,穆子捷果然還是善良之人,都到了這個地步,他仍舊念著兄弟親情,也算不易。

    紫芍曾經想過,借用他的手剷除仇人之後,要不要也一併斬草除根,將他也除了去,但現在無論如何,她都下不了這個手。這些日子與他朝夕相處,無端生出許多情誼來,何況冉夫人待她也極好,對他們母子,她實在狠不起心來。

    只是若有朝一日,他知曉了她的底細,而她又真能復仇成功,她和他之間……該如何相對?

    恐怕再也不會有這樣在月明風清的夜裡說笑談天的好日子了,就算最終他們統統都安然活下來,這樣的其樂融融也會消逝殆盡……

    她捨不得。這一刻,她發現自己竟有些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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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8:02:26


    雅皇后晨起剛用了早膳,便聽聞定遠侯夫人在宮外請求拜見,她心下有些詫異,她雖見過這位穆夫人幾次,但並不算親近之人,今天也不是什麼特殊的日子,對方怎麼會無端進宮來?

    雅皇后按捺心中的疑問,叫太監傳了穆夫人入殿。

    穆夫人一副形容憔悴的模樣,一到她面前便長跪在地,淚流不止,“妾身給皇后娘娘請安,”她哽咽道:“還望娘娘恕妾身唐突之罪。”

    “夫人快快請起,”雅皇后更加錯愕,“可是受了什麼委屈?”

    “妾身今日有要事向娘娘稟奏,”穆夫人道:“娘娘且讓妾身這般跪著吧,若說了什麼令娘娘不快的話,就地懲罰便好。”

    “夫人,到底怎麼了?”礙著定遠侯在朝中功高,雅皇后對穆夫人也自然禮讓一二,於是親自上前將她攙扶起來,“細細說與本宮聽。”

    “蒙聖上與皇后娘娘垂青,犬子方能與熙淳郡主締結良緣,妾身一家感恩不盡,”穆夫人啜泣道:“然而近日有人包藏禍心,想破壞此事,還請皇后娘娘做主……”

    “怎麼?”雅皇后一怔,“這話從何說起?何人如此大膽?”

    “娘娘不知,永澤王府中有一名樂師姓莫,近日與郡主甚是親近。”穆夫人道:“妾身那日在王府中便撞見一次,犬子郊遊時又撞見另一次……”

    “會有這樣的事?”雅皇后難以置信,“熙淳雖有異邦血統,但從小也是受我蕭國教養,本宮看她平素是不太拘禮,可也不至於發生這樣的事啊。”

    “定是郡主年輕,受了心懷不軌之徒誘惑。”穆夫人一臉氣憤。

    “哦,”雅皇后輕輕歎一口氣,“也是,熙淳這兩年來大概也過得辛苦吧,一時寂寞倒也難怪。”

    穆夫人知道雅皇后這大概是指,當年熙淳郡主因為愛慕禮部杜大人不得,終日抑鬱之事。

    “所以這怪不得郡主,”穆夫人趁機道:“要怪就怪幕後指使之人。”

    “幕後指使?”雅皇后不解,“不過是與樂師有些曖昧罷了,比如前朝的雲陽公主也曾豢養面首無數,一時興起而已,有什麼幕後指使?”

    “妾身細細查過,”穆夫人緩緩說道:“那姓莫的樂師本是京中梨園人,後來才效力於永澤王府,而他有一位師姊,當年可是梨園中的名伶,不過年紀漸長之後便沒再登臺唱戲了,開一間私坊,專門接待京中貴客。”

    “這樣的女子真是不要臉面,”雅皇后蹙眉,“這跟私娼有什麼兩樣?”

    “娘娘說的對,”穆夫人點頭,“偏偏京中有些權貴子弟不甚自愛,常到她那裡走動,比如妾身府裡那個庶子。”

    “什麼?”雅皇后錯愕,“定遠侯的二公子嗎?怎麼會呢,那日看他比賽射箭,倒是十分謙和禮讓的模樣,如今他在禦書房當差,聽說辦事也很妥貼。”

    “他從小頑劣慣了,”穆夫人邊說邊歎氣,“他娘親又是邊關賤民出身,沒怎麼教養他,打成年起就任他出沒花街柳巷,徹夜不歸。”

    “竟有這樣的事……”雅皇后越聽越驚,“怎麼不早些稟報?早知如此,斷不能讓他在禦書房行走。”

    “從前的事也就罷了,”穆夫人的淚水忽然再度溢出,“可此次他居然敢指使那莫姓樂師引誘熙淳郡主,罪不可恕!”

    雅皇后不由瞠目,“你說,那樂師是受他的指派?”

    “他與那樂師的師姊熟識多年,經常在她那裡流連,”穆夫人道:“怎麼會有這樣巧的事?定是他給了那樂師好處,存心讓他引誘熙淳郡主。”

    “不太可能吧……”雅皇后依舊難以置信,“壞了哥哥的婚事,這於他有什麼益處?”

    “他與他那出身卑微的母親在府裡地位向來低,好不容易攀得禦書房的差事,本以為可以讓他父親高看一眼,誰料他大哥馬上要成為郡馬了。”穆夫人十分不滿,“他心中肯定不甘,因而藉此使壞。”

    雅皇后沈默半晌,並沒有立刻回答。終於,她道:“穆夫人,捕風捉影的事也不能瞎猜,總得證據確鑿才是。”

    “這樣的事哪裡能尋出什麼證據呢?”穆夫人道:“但也並非妾身瞎猜,此子野心甚大,從他極力討好淑妃娘娘便可看出。”

    一提到“淑妃”兩個字,雅皇后果然臉色驟變。

    見狀,穆夫人知道她擊中了對方的軟肋。她打鐵趁熱,又道:“皇后娘娘忘了那逆子是如何討得這禦書房的差事的?還不是因為去討好了淑妃娘娘,皇上一時高興,便賞了他這職位。”

    那日在御花園中,蕭皇當眾嘉獎穆子捷,誇他禮敬淑妃,這本就在雅皇后心中留下了一根刺,此刻再次提起,更讓雅皇后氣憤難抑。

    “皇后娘娘,您仔細想一想,”穆夫人火上加油,“若沒有淑妃撐腰,他敢這麼囂張嗎?只怕三、五年後,他在皇上面前越發得勢,淑妃就越發得寵了。”

    說實話,這也是雅皇后最擔心的地方。淑妃出身低微,本在朝中沒有支柱,倘若她培養自己的親信,又得蕭皇委以重任,那麼幾年以後,這後宮中將會有一番徹底的變化。

    雅皇后不由一顫,全身都不自在起來。她當即道:“穆夫人,你放心,任誰也不能在本宮背後搞鬼。你且回府去,兒女親事也不要著急,本宮自會幫你。”

    穆夫人終於露出微笑,悄悄籲出一口氣。此番進宮哭訴的目的已經達成,就算穆子晏與永澤王府的親事終究不成,她也不要冉氏那對母子好過。

    一榮必不俱榮,一損必要俱損,是她早已打定的主意。

    今日禦書房的差事不忙,穆子捷特意帶了禮物前來拜見淑妃,一則感謝她為自己在蕭皇面前美言,二則也確是怕淑妃宮裡太過冷清,前來增添幾分熱鬧。

    宋淑妃打開禮物盒,從中拿出一方絹帕細看,眼裡不由流露出讚歎之色,“唉呀,真是美!靛藍的底子,姹紫的花兒、薑黃的葉子,這顏色搭配得既鮮亮又沈著,而且這繡法也與京城裡常見的不同,花啊、葉啊,都立起來似的,感覺很是鮮活。”

    “娘娘好眼光,這是邊關有名的疆繡,”穆子捷介紹道:“這上邊的絲線用的是特殊的染法,逾百年都不會掉色,而且越用越亮。”

    “真的嗎?”宋淑妃驚奇地道:“如此上好的染法,怎麼沒在我們蕭國廣為流傳?”

    “聽說工序比較繁複,在邊關,現在只剩一名老人懂得這個染法。”穆子捷歎道:“手藝快要失傳了。”

    “那真可惜了,”宋淑妃問:“這上邊繡的是什麼花?平時也沒見過。”

    “說是叫做金達萊,微臣也沒見過。”

    “娘娘,恕奴婢插嘴,”紫芍在一旁笑道:“這便是咱們的杜鵑花呢,只是花樣子的風格不同。”

    “哦,原來就是杜鵑花,”宋淑妃亦滿臉笑意,“是了,各地叫法均不同,這在本宮的家鄉又叫做映山紅。”

    “雖不算什麼稀罕的花,但意思挺好的,有春天欣欣向榮之意,”穆子捷恭敬地道:“還望娘娘不要嫌棄才是。”

    “你這孩子也太客氣,”宋淑妃道:“本宮喜歡這花兒,比起牡丹、芍藥,更有生機。”

    “微臣如今在禦書房當差,本該早些來拜見娘娘。娘娘不怪微臣無禮,還說微臣客氣,實在讓微臣慚愧。”

    “皇上說你這孩子辦事辦得不錯,是個人才。”宋淑妃道:“只盼你從今往後要多加勤奮,本宮也算顏面有光。”

    自從夏和公主去世後,宋淑妃膝下無靠,看到穆子捷如此懂事,把他當作義子一般,見了面後也十分親近。

    紫芍看著這其樂融融的境況,心中亦是十分歡喜。其實無關復仇,單念及她從前與夏和的情誼,憐恤宋淑妃,便願意看到這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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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8:04:00


    忽然,門外有太監通傳道——

    “皇后娘娘駕到——”

    殿內之人皆是一怔,誰也沒料到雅皇后會忽然造訪。

    “皇后娘娘怎麼來了?”宋淑妃蹙眉,“除非發生大事,否則她從來不會到本宮這裡來。”

    “可要微臣回避?”穆子捷有些擔憂。

    “不必,你待在這裡便好。”宋淑妃擺擺手,“你來拜訪本宮是得了聖上允許的,又不是不合規矩。”

    穆子捷點頭稱是,與紫芍退到一旁。

    雅皇后浩浩蕩蕩步入殿來,一眾人等依制行了禮。

    “給皇后娘娘請安——”宋淑妃道:“不知皇后娘娘駕臨,有失遠迎。”

    “妹妹客氣了,”雅皇后淡淡一笑,逕自坐下,“今日春光明媚,本宮在花園裡散心,忽然想起已經好久沒到你這裡來了,便來看看你。”

    “有勞皇后娘娘關懷。”宋淑妃眼底依舊提防,語氣卻十分溫婉。

    “喲,這是穆家的二公子吧?”雅皇后看了一眼穆子捷,“本宮記得你,上次在御花園裡比賽射箭,你曾得皇上嘉獎。”

    “見過皇后娘娘,上回承蒙皇上厚愛,不計較微臣那點刁蟲小技。”穆子捷行禮道。

    “看來你果然與淑妃親近許多,入宮當差這些日子不曾來拜訪本宮這個皇后,反倒先來拜訪淑妃……”雅皇后諷刺道:“本宮果然沒什麼分量。”

    宋淑妃一時間臉色煞白,不知該如何替穆子捷辯解。

    穆子捷卻依舊從容,仿佛對這樣的刁難早有對策。他恭敬地道:“皇后娘娘錯怪微臣了,微臣今日備了些薄禮來送給淑妃娘娘,只是這禮物太輕,不敢在娘娘面前獻醜。微臣還另備了貴重之禮,打算改日正式去皇后娘娘宮裡請安。”

    “哦?”雅皇后眉一挑,“你這樣說,不怕淑妃恐怕會不高興?憑什麼她的禮物輕,本宮的禮物就重呢?”

    “禮物輕重,與位分有關,如此也合符禮制。”穆子捷道:“微臣以為淑妃娘娘不會責怪的。”

    “臣妾不會介意。”宋淑妃亦在一旁幫忙道:“皇后娘娘誤會了。”

    “淑妃不介意就好。”雅皇后道:“也不知穆公子送了什麼禮物來?讓本宮也開開眼界。”

    “不過是一些繡品,”穆子捷道:“新鮮有趣罷了,並非貴重之物。”

    “這些絹帕就是嗎?”雅皇后側眸瞧了瞧,“這花樣的確新鮮。”

    “說是叫做疆繡,”宋淑妃連忙將一方絹帕遞過來,“臣妾從來沒見過。”

    “這繡的是什麼花?看著甚是討喜。”雅皇后撫了撫那絹帕。

    “很尋常的杜鵑花。”宋淑妃答道。

    “不如也送本宮一條吧。”雅皇后道:“正巧今兒出來得急,忘了帶帕子。”

    此言一出,四下皆有些錯愕。人人都知道雅皇后挑剔得很,不會輕易用尋常的東西,她此刻此舉自然讓人覺得十分古怪。

    “皇后娘娘,這上邊繡的花樣不夠富麗,”穆子捷遲疑地道:“改日微臣再繡牡丹圖樣來孝敬娘娘。”

    “不必了,這個就好。”雅皇后拿著帕子嗅了嗅,又擦了擦額前的微汗,“偶爾用用新鮮的花樣,也可換換心情。”

    眾人還想再說些什麼,但見這帕子已被雅皇后用過了,也不便再說些什麼。

    “這用的是什麼染料?”雅皇后忽然皺了皺眉,“怎麼有一種……特殊的氣味?”

    “有嗎?”宋淑妃詫異,“臣妾倒沒什麼感覺。”

    “本宮鼻子很靈的,”雅皇后一臉自信,“這肯定不是京中慣用的染料。”

    “這染法是邊關特有的,聽聞快要失傳了。”宋淑妃點頭道:“想來染料也與京中不同。”

    宋淑妃看著穆子捷,想讓他來仔細回答,然而穆子捷對此的瞭解也不太深入,一時間無言以對。

    雅皇后冷不防地道:“本宮忽然覺得有些頭暈,呼吸也有些不順暢似的……”

    雅皇后的近身侍婢問道:“娘娘,可是方才在園中走得累了?”

    “不,胸口突然泛起噁心……”雅皇后深深喘息,“胃也不舒服……”

    “娘娘可是早膳用了什麼不妥當的東西?”宋淑妃在一旁不由著急起來。

    雅皇后搖頭,“早膳就用了一碗白果粥,也是本宮日日在飲用的,想來不至於……”

    “難道是方才在御花園裡著了涼?”宋淑妃問道。

    雅皇后搖搖頭,整個人頓時如山崩一般,肩膀一滑,靠著椅背昏厥過去。

    諸人驚呆了,四周馬上亂成一團。

    紫芍掏出一顆金錠子,遞給守門的侍衛,微笑道:“大哥,行個方便,讓奴婢去見見我家公子。”

    “皇后娘娘暈厥,你家公子涉嫌毒害皇后,”那侍衛皺眉,“本案還沒開審呢,若你們串供怎麼辦?”

    “侍衛大哥,你大可在一旁守著,”她道:“奴婢知道我家公子就關在隔壁的屋子裡,你帶我隔窗見他一面,說上幾句話便是。”

    “如此……”侍衛看著那顆金錠子,終於道:“也罷,就當帶你去小解的時候,路過隔壁,偶然見了你家公子一面,與我無關。”

    紫芍點頭笑道:“是。”

    那侍衛果然將她帶出來。

    沿著長廊走了兩步,她便看到穆子捷站在隔壁的窗前,仿佛在欣賞月色。

    出了這麼大的事,難得他還有這般閒情逸致,不論是故作淡定還是真的鎮定,都屬難得。

    紫芍喚道:“公子。”

    “怎麼,去小解嗎?”穆子捷笑問道:“他們沒有為難你吧?”

    “公子可有用晚膳?”紫芍關切道:“奴婢方才喝了一碗小米粥呢。”

    “放心,又不是坐牢。”他輕鬆地道:“就算坐了牢,也有殺頭飯吃。”

    都這個時候了,她可無心跟他調侃。她嚴肅地問:“公子,皇后娘娘到底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忽然暈倒,這與我們有何干係?”

    “聽說是咱們送進宮的絹帕出了些差錯。”他答道。當時皇后暈倒,淑妃宮中一片混亂,他們只得先退下出宮,哪知前腳剛回府,後腳侍衛就上門拿人,打聽之下才知太醫驗出帕子有問題。

    “難道有人在絹帕上下了毒?”紫芍難以置信,“不應該啊,那絹帕經過奴婢的手,又經過公子您的手,還經過淑妃娘娘的手,怎麼我們都沒事,偏偏皇后娘娘碰不得?”

    “有人說那絹帕的染料大概是用了鳳仙花的汁。”

    “那又如何?”紫芍瞠目,“鳳仙花又沒有毒,我小時候常拿它來染指甲呢,我母親還曾拿它來染白髮呢。”

    “有沒有可能毒性是因人而異?”穆子捷解釋道:“皇后娘娘對鳳仙花尤其敏感,碰上一碰便了不得,宮裡也從來不種鳳仙花。”

    這樣一說,她想起來了,宮中好像確實有此禁忌,不過她從小沒留意這些,不覺得是多大的事。

    “可……我們哪會知道那染料裡有鳳仙花啊,”紫芍道:“我們也不知道皇后娘娘有這敏感之症,況且這絹帕原也不是送給皇后娘娘的。”

    “碰巧皇后娘娘就看到了這絹帕,硬要了一條過去。”他挑眉笑道:“真是極巧,她從不去淑妃宮裡,今兒偏偏去了。”

    “真是巧過了頭,”紫芍心中所感與穆子捷如出一轍,“仿佛早就醞釀好了似的。”

    “事到如今也百口莫辯了,只等著皇上親自來審。”

    “皇上會親自審理此事?”紫芍一怔。

    “事關皇后與淑妃,交予誰審,皇上都不放心。”他又道:“聽說是會親自傳召在場人等一一去問話。”

    “那麼,也會傳奴婢嗎?”紫芍問。

    “當然了,你也在場,否則把你關在這裡做什麼?”穆子捷道:“就這一兩天,你等著吧。”

    雖然穆子捷如今被囚禁著,但他的消息還挺靈通的,紫芍心想也不知是不是淑妃派人來通過信了。

    “丫頭,你別慌,”他安慰道:“若真的難以脫罪,我定會在皇上面前把事情獨攬下來,求皇上放你出宮去。”

    “那怎麼行……”紫芍心中突生一些感觸,並不願意他做這最壞的打算。

    倘若他真有個三長兩短……只要想一想這樣的可能,不知為何就像有一把利刃在她心尖上劃了一道又一道,疼痛不已。

    “你出得宮去,就去翻我屋裡櫃子第三層抽屜,裡頭有兩百兩金錠子。”穆子捷依舊那般玩世不恭的腔調,“你拿了,回村嫁個人,有這筆錢啊,將來的丈夫可不敢欺負你。就算真的欺負你,也可以再另挑個好的另嫁。”

    他這是開玩笑呢,還是在真的替她籌謀呢?他越是這樣說,越讓她鼻尖發酸……

    “公子,”紫芍咬牙道:“奴婢不會讓公子有事的。”

    “啊?”穆子捷瞧著她,“你這丫頭別寬慰我了,就憑你?”

    紫芍不語。她會找到辦法扭轉乾坤的,她得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其實她手中有一件東西,若是拿出來,定會絕處逢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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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8:04:18


    說起來,蕭皇也是打小看著元清郡主長大的,所以此刻跪在蕭皇的面前,紫芍並不害怕。

    案子已經審了三日,卻沒審出什麼名堂來。雅皇后得太醫及時診治,已經沒有大礙了,不過她卻在寢宮裡呼天搶地,說若不找出兇手加以嚴罰,宮裡她可不敢再待了,不如去靈泉寺出家。

    此事在朝野上下流傳甚快,整個京城都議論紛紛,說淑妃勾結定遠侯府暗中下毒,定遠侯已在玄武門外跪了一日以表清白。

    當日在場人等蕭皇已經一一親自審問過了,只剩紫芍,因為紫芍是最無足輕重的一個婢女,蕭皇其實沒指望

    能從她這裡打聽出什麼來。

    “你叫紫芍?”蕭皇問道:“是穆子捷的貼身丫鬟?”

    “是。”紫芍答道。

    “你把那日的情形跟朕說說吧。”蕭皇道。

    “皇上,”紫芍斟酌道:“為了有助於厘清案情,不知奴婢可否先問皇上幾個問題?”

    “哦?你這丫頭還沒回答,反而要問朕問題?”蕭皇只覺得這小丫頭給他一種熟悉感,竟不以為忤,只挑了挑眉,“好,問吧。”

    “恕奴婢無禮了,”紫芍道:“請問皇上何以斷定皇后娘娘是因為鳳仙花汁犯病的?”

    “太醫說皇后用了淑妃給她的手帕,那帕子浸過鳳仙花汁。”蕭皇答道。

    “然而即便如此,又如何證明那鳳仙花汁是那疆繡的染匠親手所染的?”紫芍又問道。

    “正是這裡奇怪,”蕭皇蹙眉,“朕已經派人快馬加鞭到邊關,尋到那匠人仔細問過了,那疆繡上邊其實並無鳳仙花汁,鳳仙花在邊關很少見,所以他們一般不用此物。”

    “所以應該是有人特意在帕子上浸了鳳仙花汁,毒害皇后娘娘?”

    “不錯,”他道:“唯有如此才說得通。”

    “皇上,那日奴婢隨公子入宮前去拜訪淑妃娘娘,並不知曉皇后娘娘會前來,更不曾料到皇后娘娘會看上那些絹帕。”她歪著頭道:“若說是我們府上要毒害皇后娘娘,也太湊巧了。”

    “但也有可能是淑妃想毒害皇后,”蕭皇道:“她派你家公子染了這鳳仙花汁,打算尋個機會送到皇后宮裡去,正好皇后自己來了。”

    “嗯,這也說得通。”紫芍點頭。

    “所以你還有什麼要辯解的嗎?”蕭皇看她模樣從容,有些好奇。

    “這麼說,那帕子經了我家公子的手,經了淑妃娘娘的手,之後便是經過皇后娘娘的手,再無旁人了?”紫芍確認道。

    “嗯,皇后昏倒之後,淑妃就被圈禁起來,帕子也是直送到太醫院查檢,應該沒有時間再經過旁人了。”蕭皇再度頷首。

    “這就奇怪了,”紫芍一臉不解,“再無旁人經手,這鳳仙花汁是哪裡來的呢?”

    “丫頭,你說了一圈,怎麼又轉回來?”蕭皇蹙眉,“所以你家公子與淑妃的嫌疑是洗不掉了,因為再無旁人了啊,對吧?”

    “奴婢這裡也有一塊帕子——”紫芍忽然手一揚,將一方絹帕從袖中帶出來,“皇上請過目。”

    蕭皇一怔,連忙叫太監把東西呈過來,定晴看過後大為驚愕,“這是……這也是疆繡?”

    “皇上看得真準,這疆繡所用的絲線只有一位邊關的老人會染,世上絕無第二人懂得,對嗎?”

    “不錯。”

    “奴婢這條帕子與送給淑妃娘娘的那些一模一樣。”

    蕭皇仔細看了看帕子,問:“你從哪裡得來的?”

    紫芍縮了縮,“這是奴婢偷的。”

    “偷的?”蕭皇瞠目,“你這小丫頭……”

    “奴婢那日聽公子與淑妃娘娘談論這疆繡,當時覺得十分神奇,因為他們說這絲線逾百年也不會褪色,而且越用越亮。”紫芍顯得有些畏懼的道:“奴婢便趁他們不備,偷了一塊。”

    “這等小事,朕是可以不罰你。”蕭皇應允,而後道:“只不過就算你拿出這方帕子,對此案恐怕也沒有助益。”

    “皇上可請太醫院再做鑒定,若奴婢這塊帕子沒有染過鳳仙花汁,便可以證明淑妃娘娘與我家公子的清白。”

    “何以見得?”蕭皇一驚。

    “皇上仔細想想,凡是送進宮的東西皆須經過檢驗方能帶進來,當初這些絹帕能通過檢驗,自是不會有問題,再者皇上不妨請繡娘查看,也可知這帕子與那些是同批製作出來的。那麼若奴婢這塊沒有鳳仙花汁,而其他的卻有,是否可證明那些帕子的鳳仙花汁是後來染上去的呢?”紫芍問。

    “你是說……”蕭皇恍然大悟。

    “那必是事後有人嫁禍,故意將絹帕染上鳳仙花汁,不是在淑妃娘娘宮中,便是在太醫院中,而且是我們都被關押之後。”紫芍推斷著。

    “你說的對……”蕭皇恍然大悟,沈吟著道。

    “可是這樣一來就更奇怪了,若是原本絹帕上並沒有染過鳳仙花汁,皇后娘娘又為何會昏倒呢?”紫芍故意問道:“依奴婢拙見,這看來並不是因為鳳仙花汁的緣故吧?”其實她這話說得再清楚不過,必是雅皇后故意昏倒,再趁亂指使人往絹帕上抹了鳳仙花汁,嫁禍淑妃。

    不過她不會把話講挑得太明白,否則就是大不敬之罪,要讓蕭皇自己領悟。

    其實她膽敢說這番話原因有二,一則蕭皇在這事上必是偏袒淑妃,只要她能說出一二,蕭皇自然願意為她做主,再者她熟悉蕭皇的性子,以往她常和他這般問答,總能逗得蕭皇驚喜。她早就知道皇后與淑妃有隙,但沒

    想到皇后此次會借穆子捷之手嫁禍淑妃,看來皇后是提防淑妃把穆子捷當成心腹,怕淑妃在朝中有靠山,故而一箭雙雕。

    紫芍慶倖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能盡微薄之力,扭轉乾坤。

    冉夫人一見到紫芍,便立刻上前握住她的雙手,如同看到親生女兒一般親熱,甚至把穆子捷都拋諸腦後。

    “丫頭,這次多虧了你——”冉夫人眼中含著淚光,微笑道,“若不是你急智,我們穆府上下恐怕都要遭殃了……侯爺囑咐我,等你回來,一定要好好向你道謝。”

    “夫人,”紫芍連忙道:“奴婢不敢當,奴婢只是做了該做的事罷了。”

    “在宮裡困了這幾日,你看看你,都瘦了。”冉夫人道:“廚房已經燉了菜,快去洗個熱水澡,一會兒跟我一道用晚膳吧。”

    “娘,”穆子捷在一旁笑道:“兒子我也回來了,怎麼對我視而不見?”

    “你一個大男人,還沒人家小丫頭有用。”冉夫人睨了他一眼,“還好意思說!”

    “我哪有這丫頭鬼主意多,”穆子捷學著他娘的模樣,睨紫芍一眼,“丫頭,聽說你做賊了?”

    “胡說什麼?”冉夫人眉一蹙,“好端端的又逗人家。”

    “奴婢哪有做賊?”紫芍朗聲反駁。

    “聽皇上身邊的太監說,就因為當日你偷了我們送給淑妃的絹帕,才留下了證據,證明了我們的清白。”穆子捷調侃道:“這算不算誤打誤撞,撞了狗屎運?”

    “我沒偷!”紫芍理直氣壯地答道:“那帕子是冉夫人送我的,對吧,冉夫人?”

    “帕子?”冉夫人這才恍然大悟,“哦,對了,是你那天說疆繡漂亮,我許你拿了一塊去,不算偷,真的不算偷。”

    “我娘給你的?”穆子捷疑惑,“可你為什麼說是在淑妃宮裡偷的?”

    “我若說是在府裡早就得到的,那時間就湊不上了。”紫芍答道:“必須讓皇上覺得咱們根本沒機會在帕子上塗抹鳳仙花汁。”

    “哦——”穆子捷恍然大悟,“你果然是個鬼丫頭!”

    “何況把本來進貢給皇妃的東西賞給下人,這於規矩也不合。”紫芍補充道。

    “從今往後沒人能再責駡咱們紫芍,”冉夫人拉著紫芍坐下,“我要把她當半個女兒看待,誰也不許欺負她,尤其是子捷你。”

    “兒子哪裡有欺負過她?”穆子捷嬉皮笑臉的,“兒子一向待她和氣得很。”

    “好了,你也梳洗一下,等會兒去你父親那裡請個安。”冉夫人道,“皇上準了你兩天假,趁這兩日,你休整休整,再去食味閣見個人。”

    “食味閣?”穆子捷一怔,“為什麼要去那兒?”

    紫芍知道,食味閣是京中最好的酒樓。

    “工部袁尚書的千金想見見你。”冉夫人嘴角忽然浮現一抹神秘的笑意。

    穆子捷不解,“袁家的千金?我與她從不認識啊,為何要見我?”

    “就是因為從不認識,所以人家想先認識認識你。”冉夫人道:“也方便日後相處。”

    穆子捷越聽越驚,“我跟袁尚書的千金有什麼必要相處?”

    “將來若結成夫妻,是要日日相處的。侯爺和我商量過了,與其將來婚後不和睦,不如先見上一面,多加瞭解,若是你們倆心中都歡喜,再擇日訂婚。”冉夫人滿懷期盼。

    “等等!”穆子捷大叫一聲,“訂婚?娘,您在說什麼呢?誰跟誰訂婚?”

    訂婚?紫芍也怔住了,這突然冒出的婚事是怎麼回事?這幾天怎麼這麼多變故?才從宮裡脫困,沒太平半晌,又要不得安寧了嗎?

    “你和袁家的千金啊。”冉夫人笑道:“如今你已有了正經差事,又得了皇上讚賞,別人也敢把閨女嫁過來了。正所謂先成家,後立業,侯爺和我都希望——”

    “打住、打住!”穆子捷扶著額頭無奈地道:“這事情怎麼從沒跟我商量過?突然蹦出個袁家千金,娘,您要嚇死您兒子嗎?”

    “前幾天你被關在宮裡,怎麼跟你商量呢?”冉夫人道:“這不,你一出來,就跟你商量了不是?”

    “你們前幾天才決定?”穆子捷覺得不可思議,“就急著趕我上架?”

    “不過是見見面,吃頓飯,又不是什麼難事,”冉夫人皺眉,“看你大驚小怪的,什麼叫做急著趕你上馬?”

    “男女授受不親。”穆子捷沈下臉拒絕道:“孤男寡女吃什麼飯?也不怕被人笑話?”

    “你可以帶上紫芍啊,袁小姐也會帶上她的婢女,算不得孤男寡女。”冉夫人教導道:“我們蕭國的民風沒那麼保守,從前夏和公主還跟禮部的杜大人一起去過食味閣呢,如今有許多未婚夫妻都樂意在那裡見面,說是要沾沾公主的福氣。”

    “什麼福氣啊,”穆子捷嘀咕,“夏和公主都去世了,她和杜大人也沒能成就姻緣,依我看,是不祥之地才是。”

    “你少胡說八道!”冉夫人難得強勢地道:“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不如就明日,待會兒我給袁府送信,明日你帶上紫芍一道去。紫芍,給我看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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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8:04:33


    紫芍在一旁聽著這母子倆的對話,忽然覺得有些眩暈,好像在作夢似的。

    他……真的要訂親了?雖然他也到了該成親的年紀,但在她心裡,那好像是很遙遠的事,是她大仇得報,離開他之後的事。

    這突如其來的事情不僅令他震驚,連她也傻了。

    她的心裡像被堵住似的,這兩日化險為夷的驚喜頓時消逝殆盡,一如這漸晚的天色。

    食味閣曾經也是紫芍熟悉的地方,憶及當初,她和夏和偷跑出宮來玩,時常到此處用膳。這裡有些她喜歡的菜色,比如芋頭鴨、酒燜魚、醋拌鮮藕、葫蘆瓜排骨湯……吃膩了王府的山珍海味,偶爾換換民間的味道也甚是美妙。

    這裡依舊像當初一樣,清雅而熱鬧,隔壁有座戲園子,眺窗時能隱隱聽見那戲臺上花旦的鶯啼婉轉,讓人格外舒心愜意。

    穆子捷心不甘情不願地來到這裡,不耐煩地坐下,賭氣地喝了一口茶,然後獨自發怔。

    紫芍想著,一會兒袁小姐來了,他這般模樣恐怕會有些失禮。她打算勸勸他,卻又不知如何勸,畢竟她自己的心裡也不是滋味。

    “公子,”紫芍道:“聽說袁小姐溫柔美貌,若是真的有緣,也不失為一樁好事,公子何必如此煩悶?”

    “她再溫柔、再貌美,也與我無關,”穆子捷輕聲道:“我心裡早就有喜歡的人了。”

    “哦?”紫芍一怔,“是哪家的千金?”

    “上次好像跟你提過的。”他答道。

    “公子當時說得不清不楚的,只說今生是無緣與她相守了,”她不解,“奴婢還猜她是不是嫁人了。”

    “曾經,我以為今生與她再無緣分,”穆子捷的感慨中含著一絲笑意,“可最近,我發現或許還有機緣。”

    “真的嗎?”紫芍不由有些結巴,“那……公子為何不去找她?”不知為何,聽到這樣的消息,倒比得知他要跟袁小姐相看更讓她不自在。

    畢竟袁小姐不是他真心喜歡的人,他心裡真正珍藏的那個……到底是怎樣的人?她只覺得好生羨慕。

    “先把今天的事了結了再說,”穆子捷道:“一會兒你等著瞧。”

    “公子在打什麼主意?”紫芍心一提,他該不會想把袁小姐給嚇跑吧?“袁尚書家可不能得罪啊……”

    “就是因為袁家不能得罪,本公子才拿出了些耐心到這食味閣來。”他哼道:“否則我連敷衍都不想敷衍。”

    紫芍聽了這話有些哭笑不得,他態度倒是強硬得很,被他這樣的人喜歡上,應該會很幸福吧?但若被嫌棄,結果肯定也相當悲慘。

    忽然,門外傳來一個丫鬟的聲音——

    “請問,裡邊是穆公子在嗎?”

    “正是呢。”紫芍立刻回答,“請進。”

    那丫鬟打起包廂的簾子,扶著一位蒙著面紗的女子嫋嫋走進來。想來,這蒙面女子便是袁家小姐。

    “可是袁小姐?”穆子捷起身施禮,“今日得見,在下所幸。”

    “穆公子安好。”袁小姐微微一拜,果然是從容端莊的大家閨秀風範。

    “請坐。”穆子捷又道。

    袁小姐依舊遮著面紗,似乎沒有摘下來的打算,想來是有些害羞,或許在未看清穆子捷的為人之前,並不打算露出真顏。

    “也不知袁小姐喜歡吃什麼,”穆子捷詢問著,“在下隨便點了些小菜,袁小姐可再另點。”

    “不拘什麼。”袁小姐輕聲道:“都可以。”

    紫芍在一旁看著頗奇怪,這位小姐看來也不打算吃飯,否則面紗裹得這樣嚴實,怎麼吃呢?

    穆子捷這般能言善道的人,此刻都不知該再說些什麼,只是尷尬一笑,與袁小姐沈默對坐。

    終於,袁小姐開了口,“咦……這裡能聽到唱戲的聲音。”

    “對,隔壁有家戲園子,”穆子捷笑道:“小姐若喜歡,在下可以派人去點一齣戲,反正坐在窗邊能聽見。”

    袁小姐卻道:“那倒不必了,今日我已請了伶人來助興。”

    “哦?小姐真是有心,”穆子捷十分意外,“那快把伶人請進來吧。”

    袁小姐抬眸,對身邊的丫鬟吩咐道:“去,叫她進來吧。”

    那丫鬟聽命去了,過了一會兒,只聽見拾階而上的腳步聲,隨後,那丫鬟領進一個懷抱琵琶的女子。

    穆子捷本來喝著茶,對來者也沒怎麼在意,待到看清那女子的臉,不由一驚,手中的茶杯差點沒拿穩。

    紫芍也是滿目錯愕,萬萬沒想到來人竟是柳娣子。

    “這位是京中名伶柳娘子,”袁小姐道:“穆公子可曾聽說過?”

    她遮著面紗的臉上雖然讓人看不清表情,但那未遮的雙眸中,卻流露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神色,仿佛她早就知道柳娣子與穆子捷的關係,故意在試探。

    穆子捷霎時有些不知所措,只輕咳了兩聲。

    紫芍在一旁替穆子捷懸著一顆心,生怕他出糗,又怕袁小姐會說出什麼更令他難堪的話來。

    所幸柳娣子的表現倒比較從容,她微笑道:“兩位想聽什麼曲子?”

    “不拘什麼,撿你最拿手的,先唱一曲吧。”袁小姐答道。

    柳娣子點了點頭,琵琶聲動,依舊那是那首《桃花庵》。

    眼前這派景象十分和諧,實則檯面下的暗藏洶湧。

    “你這逆子!”冉夫人瞪著穆子捷,厲聲喝道:“你到底與袁家小姐說了些什麼?現在人家死活都不肯嫁過來了,你給我說清楚!”

    “娘,我哪有說過什麼,”穆子捷滿臉無辜的模樣,“昨日我連她的面都沒著見。”

    “什麼?”冉夫人一怔。

    “她一直蒙著面紗,我連她長什麼樣都沒看清。”穆子捷攤開手。

    “你不曾說過無禮的話?為何袁小姐一回到家中就稟告父親,說再也不願與你見面了?”冉夫人蹙眉。

    “兒子哪裡曉得?”穆子捷呵呵笑道:“女孩家的心思我哪裡懂?”

    “就是你在搞鬼,還不承認!”冉夫人轉身看著紫芍,“丫頭,你說說,昨天到底怎麼回事?”

    “不過就是在食味閣吃了一頓飯,聽了一支曲子。”紫芍垂眸答道:“哦,其實袁小姐也沒怎麼吃,她遮著面紗呢,吃東西不方便。”

    “那就怪了,無緣無故的,人家為何會如此?”冉夫人仍然不信,“你們肯定有什麼瞞著我!”

    “或許她嫌兒子長得不俊?”穆子捷道:“尚書家的嬌小姐眼光高著呢,看不上兒子。”

    “紫芍,那袁小姐真是嫌棄他的長相嗎?”冉夫人又問。

    “咱家公子生得這樣俊,天底下應該沒人會說他醜吧?”紫芍莞爾。

    “你這丫頭——”穆子捷暗中給她使眼色,“存心搗蛋是不是?”

    “奴婢猜測,”紫芍對他的暗示卻視而不見,繼續道:“袁小姐大概是因為柳娘子的事,不太高興。”

    “你——”穆子捷頓時心急,像是要撲上來掐住她的脖子,“小丫頭,你給我閉嘴!”

    “柳娘子?”冉夫人抓住了重點,“是誰?”

    “好像叫做柳娣子。”紫芍道:“夫人可曾聽說過?”

    “柳娣子?”冉夫人顯然聽說過這個名字,臉色頓時大變,“子捷,你又去見她了?!”

    “孩兒沒有。”穆子捷連忙辯解。

    “是袁小姐請柳娘子來的,唱了一曲。”紫芍道:“看來袁小姐早就聽說了什麼,故意請柳娘子來的。”

    “是嗎……”冉夫人不由有些發怔,“原來尚書府都已經知曉了……”

    紫芍忽然道:“夫人,依奴婢看,這樁親事不成也罷。”

    “什麼?”冉夫人一時沒聽清。

    穆子捷抬眸瞪著她,沒料到她會突出此言。

    “夫人,那袁小姐早知此事,卻不動聲色地把柳娘子請來,當著公子的面讓柳娘子唱曲。”紫芍微微皺眉,“奴婢覺得袁小姐心機太沈,並非良媳人選。”

    她這話說得擲地有聲,冉夫人似乎從來沒想過這一層,倒叫她給說得愣了。

    “夫人,您想想,”她道:“夫妻之間有什麼話大可挑明,這才是過日子的長久之策。什麼都揣著藏著,表面笑盈盈,暗中卻不斷試探,還有什麼真情可言?奴婢覺得那袁小姐表面賢淑溫柔,行事卻讓人不寒而慄,綿裡藏針,著實不爽快。”

    冉夫人沈默了,看來這番話是擊中了要害,引起了一番不悅的聯想。

    穆子捷本欲開口,這瞬間卻也緘默不語。他沒想到紫芍竟有這番見地,倒是他看輕她,一直以為她只是個有點小聰明的鄉下丫頭。

    半晌後,冉夫人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這事得再從長計議,等我去與侯爺商量商量……”

    這語氣緩和了下來,看來此事終於有了轉機。

    紫芍淡笑著,不小心瞄了一眼穆子捷,見他玩味地打量著自己,仿佛要看穿她的魂……

    她的笑容不由微凝,心尖一顫,也不知是因為害怕,還是因為他從來沒有這樣地瞧過自己,就像那戲文裡唱的——

    任他一雙墨眼如漆,引得奴家意亂又神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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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18:05:57


    暮春季節,就算芳菲落盡,那深深淺淺的綠,尤其是晴光明媚時,一片青嫩鮮黃,比花兒還要嬌美。

    紫芍在院子裡搭了個花架,將藤蔓緩緩纏繞上去。從前她並沒有做過這樣的事,以為是件苦差事,但此刻吹著煦煦春風,聞著草葉的清香,竟無比愜意。

    穆子捷書寫完公文,踱出書齋,看到她在忙碌,覺得這畫面十分美好,便湊上前來與她閒話兩句,“這是打算種花嗎?”

    “想種些薔薇或者荼蘼,”紫芍道:“等到夏天的時候,這裡就會招蜂引蝶,可熱鬧了。”

    “招蜂引蝶可不是什麼好詞,”穆子捷呶呶嘴,“荼蘼也不是什麼吉利的花——開到荼蘼花事了,你聽說過嗎?”

    “挺好的,”紫芍道:“荼蘼就像個日規一般,可以計時,告訴你什麼時候夏天就快過了,這不挺好的?”

    “你這丫頭,想法著實古怪。”穆子捷凝視著她。

    每一次他這樣的目光都讓她呼吸急促。她岔開話題,“公子還在為那件事懸心嗎?奴婢想,夫人不會再逼公子去相親了。”

    “沒什麼可懸心的,”穆子捷淡笑著,“就算那袁小姐再來一百次,我也有法子讓她走。”

    “這話像是吹牛,”紫芍不由打趣道:“那日公子運氣好,被袁小姐知道了柳娘子的事,下次就沒這麼湊巧了。”

    “湊巧?”穆子捷睨著她,“你以為她是湊巧知道的?”

    “怎麼……”紫芍一怔,“不是嗎?”

    “我早就派人把柳姊姊的事告訴她了,還添油加醋了一番,”他笑看著她,“柳姊姊向來不接外客的生意,怎麼會無端去給她彈琵琶?”

    “難道這是公子安排的?”紫芍大為愕然。

    “也是我去求了柳姊姊,讓她幫忙演一場戲。”穆子捷答道。

    “原來如此。”紫芍恍然大悟,“可是袁小姐為什麼堅持要退婚?那日相安無事地聽了一支曲子,她應該覺得你沒把柳娘子放在心上才是。”

    “那日臨走時,你去樓下打點車馬,有一句話沒聽到。”穆子捷道。

    “什麼話?”紫芍這才發現原來自己錯過了什麼。

    “我對袁千金說,我已有意中人了。”

    “啊?!”這麼精彩的對話,她居然漏掉了。

    “袁千金反問我,是否就是剛才唱曲之人。”穆子捷笑得一臉狡詐,“我沒有回答。”

    不回答即默認,想必袁小姐也這樣認為。紫芍咬了咬唇,“所以,公子心中所愛的……果然是柳娘子?”因此他才常常嗟歎此生無緣,侯門公子與煙花女子,註定不能長相守,何況柳娣子的年紀也太大了。

    “什麼鬼?”穆子捷蹙眉,“你這丫頭聽了半天,就得出這麼一個鬼結論?”

    “不是嗎?”紫芍瞪大眼睛,疑惑問:“除了柳娘子還能有誰?”

    “我認識的女子多了,難道單就柳姊姊一個?”穆子捷想翻白眼。

    “另一個煙花女子?”紫芍大膽推測。

    “為什麼你總是想到煙花女子?”穆子捷長呼一口氣,“本公子就不會喜歡良家女子?”

    “肯定不會是官宦人家的小姐,”紫芍篤定地道:“公侯千金就更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穆子捷越聽越氣憤,“你倒是說說,憑什麼不可能?”

    “因為……公子古道熱腸,憐香惜玉,能被公子這麼喜歡的人,肯定很可憐。”她嘟著嘴說,男人不都如此嗎?愛逞英雄。

    “她確實很可憐,但與她的出身無關。”穆子捷反問:“怎麼見得,我喜歡的人就不是公主或者郡主呢?”

    “本朝的公主嗎?不會啊……”紫芍暗笑,嫁的嫁,死的死,已經沒他的分了吧?“郡主也不會。”

    “怎麼不會?”他追問。

    “郡主……就剩一個熙淳郡主,尚可婚配,”紫芍被自己的結論嚇了一大跳,“公子,您暗戀的該不會就是熙淳郡主吧?”

    “胡說八道!”穆子捷立刻打斷她,“越說越荒唐,你這笨丫頭,果然笨得出奇。”

    “那會是誰?”紫芍打破了頭也想不出來,“沒人了啊……是異邦的公主嗎?崎國的?”

    “崎國個鬼啊!你……”穆子捷簡直要被她的胡亂猜測氣得吐血。

    紫芍還打算繼續猜下去,忽然,看到一個小丫頭匆匆跑來。

    “二公子,二公子!”那小丫鬟氣喘籲籲地道:“侯爺來了,二公子,快到廳堂裡去吧。”

    “父親來咱們院裡了?”穆子捷大為意外。

    “對了,叫紫芍姊姊也去呢。”小丫鬟又道。

    “我?”這回輪到紫芍發愣了。

    一般突如其來的事必定不會是什麼好事,最近穆子捷惹了這麼多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定遠侯估計是來教訓他的吧?順便也教訓教訓她這個貼身丫頭。

    她才慘呢,受了他的連累……

    紫芍來到前廳,覺得氣氛有些古怪,定遠侯倒沒有急著教訓兒子,而是一直在仔細打量紫芍。

    冉夫人坐在一旁,嘴角含著難以琢磨的微笑。

    “你就上次送櫻桃的那個丫頭吧?”定遠侯對紫芍道:“聽說你最近一直在子捷身邊伺候?”

    “是。”紫芍連忙點頭道。

    “聽聞你是上河村人?”定遠侯道:“我派人去打聽過了,並沒有叫做紫芍的姑娘。”

    “啊……”紫芍忙道:“那是因為……奴婢進府之前改了名字,這個名字好聽一些,配得上當大戶人家的丫鬟。奴婢只要走進上河村,人人都認得奴婢的。”

    其實她並不知曉這副軀殼原本姓什麼叫什麼,反正只是個孤苦伶仃的鄉下丫頭,估計也沒人在意過她吧。

    “你本來的名字呢?”定遠侯追問道。

    “本來……其實奴婢也沒有正式的名字,就是妞啊、丫頭啊,村裡人隨便亂叫。”紫芍道:“侯爺肯定是打聽不出來的,我們村的女孩子大多都沒正經的名字,連生辰都沒個準呢。”說來,還多虧了從前在禦學堂讀書,杜少傅給她們講了一些民間的故事,讓她知道了平民女子的疾苦,不然她現在可講不出來。

    “生辰都沒個準?”定遠侯皺眉,“這也太可憐了些。”

    “侯爺,是這樣的,”冉夫人幫忙道:“我們邊關也是如此,女子生下來,父母可能連她的生辰都不會刻意去記,更別提取個正經的名字了。”

    定遠侯歎了一口氣,神色頗為同情,想來是想到了冉夫人從前的孤苦,心生惻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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