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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6 10:58:50

前言:

  她失憶前真的是個好命女嗎?  
  她每天只需玩樂,到處花錢,拚命吃她愛吃的蛋糕就夠了,  
  重點是,還有個視她如命的老公疼她,  
  不但請了個小女傭陪她玩耍,  
  還要家裡的大廚每天煮營養美味兼俱的美食填飽她的胃,  
  哦∼∼多懶散的生活,多美麗的人生,  
  她真是世界上最最最幸福的女人了;  
  直到她不小心跌一跤,意外恢復記憶,一切都破滅了!  
  原來,她一點也不幸福,而她的總裁老公更不是個好東西,  
  讓她瞬間從天堂掉到地獄……  


第一章

  秀川紀念醫學中心。

  四棟十二層樓高的醫學大樓像衛星似地圍繞主建築物中央大廈,以中央大廈為中心各自有空中長廊連結彼此的二樓,地面是花木扶疏的庭園造景;地下室一、二、三樓分別是商店、餐廳、洗衣部、小吃街、停車場……等等設施。

  秀川紀念綜合醫院屢次擴建並正式更名為「秀川紀念醫學中心」,規模越見龐大,已經成為稱霸亞洲馳名國際的醫療王國。

  萬里晴空。

  直升機的螺旋槳發出轟隆隆的巨大聲響,打破了醫學大廈的寧靜,主廈頂樓的停機坪擠滿了院長、副院長、外科主任及保全人員,準備迎接貴賓……呃,正確的說法應該是「傷患」。

  直升機一停,等不及眾人迎接,躍下的是一名衣衫零亂的男子。

  男子的黑髮在風中飄揚,白色的亞曼尼襯衫只匆忙扣上兩顆鈕扣,連黑色長褲也沾上了血跡,銳利的眼神和剛強的鼻樑下是稜角分明的薄唇,掩不住的霸氣與威嚴令人望而生畏。

  「關先生……」院長急忙迎上去打招呼。

  「救她!」嚴厲不容抗拒的命令由男子的牙關迸出。

  「是、是……」堂堂大院長會如此謙卑的原因非常簡單——眼前的男子是這間醫學中心的幕後老闆,也是操縱所有醫護人員生計的金主,創辦人關萬貴的孫子——關龍驥。

  這所赫赫有名的私立醫院是礦業大王關萬貴為了紀念自己的父親關秀川所創辦的,至今已有將近三十年的歷史。

  關萬貴重金延攬各科名醫,大手筆添購新穎的醫療器材,加上設計舒適寬敞明亮的病房,秀川紀念綜合醫院因此建立了口碑,時至今日,關家的礦業已經沒落了,但是秀川紀念綜合醫院反而成了關氏連鎖企業中一隻會下金蛋的金雞母。

  在那個保守的年代,關萬貴的確有獨到的眼光跟先見之明。

  一群訓練有素的醫護人士不待吩咐,早就有人衝上去接手急救任務。

  測脈搏、量血壓、打上點滴,一連串急救步驟和合作無間的交換術語是凝重的氣氛中唯有的聲響,行雲流水般的動作讓一群人一邊施救、一邊將擔架病床送入電梯,直奔十二樓的手術室。

  直升機載來的是一名美麗的女病患,根據隨機的急救人員之前以無線電回報:病患的狀況是墜海撞擊礁石所造成的外傷。

  看到老闆一副焦急欲狂的模樣,加上衣衫半濕的狼狽,院長識相地閉上嘴巴。不管病患的傷勢是人為還是意外所造成,他相信,老闆絕對不會樂意見到消息走漏。

  在院長的命令下,秀川紀念醫學中心的高層進入第一級的警戒狀態,總統病房、貴賓專屬醫療機制、反恐保全措施全數啟動,安全措施做得滴水不漏。

  「關先生……」院長輕咳一聲,打斷了正全神貫注在特殊玻璃窗內手術室動態的開龍驥。

  關龍驥充耳未聞。

  他的神思、魂魄早被手術中的人兒牢牢套住,如果可以,他寧願代替她受傷、受罪!  

  「關先生……您要不要休息、換洗一下?」院長問。

  他衣衫凌亂、半濕的名牌襯衫上還沾有血跡,怎麼看怎麼狼狽。

  「她不會有事的,對不對?」雖是詢問的語句,但從關龍驥緊繃的表情中迸出來的卻是不容任何人反駁的嚴厲與堅決。

  「是的!關先生您放心,徐醫師的醫術一流,在台灣的腦科手術中絕對是第一把交椅。」院長拍胸脯保證。

  剛剛在手術麻醉的前置作業時,一大票外科菁英早已檢視出傷患的外傷雖然嚴重,但是搶救得宜,並沒有生命危險。

  讓醫生群棘手的反而是來自關龍驥的強烈壓力。

  「您還是先去換下濕衣服吧!萬一著涼了反而不好。」院長勸道。

  不需要他多言,開車趕到的秘書、助理一行人,早已團團圍住了關龍驥,接手照顧主子的責任。

  手術順利結束,眾人鬆了一口氣。

  故事才要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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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家的人丁不旺,關萬貴雖然富可敵國,膝下卻只有一名女兒,是關萬貴捧在手心的公主,她和招贅的丈夫離婚後常年住在國外。

  十年前,關萬貴過世,不少人等著看好戲——關家的小公主是商界中人人皆知的任性嬌嬌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要如何撐起關氏企業的一片天呢?

  令人跌破眼鏡的是,出來主持大局的不是關大小姐,而是關家第三代——年方二十、默默無名的關龍驥。

  剛開始有些輕敵的商業對手想「吃」下關氏旗下的企業,幾次刀光劍影的攻防戰後,關家的企業依然老神在在,且經營得更加有聲有色。

  至於秀川醫院也不遑多讓,醫院的營收屢創佳績。

  秀川醫院的醫師、護士薪水當然也比同業更加優渥,除了名醫濟濟之外,護士的素質也是一流的。而在總統級病房當職的護士們,伺候過眾多政商名流,見慣了大場面,但就屬這一次壓力最大。

  神秘的女病人並沒有留下任何資料,姓名、年齡一概不知。她們這群拿人薪水的小員工也沒膽子向「老闆的老闆」求證,私底下都以「睡美人」來稱呼這位尊貴的女病患。

  明明手術很成功,這位公主就是昏睡,怎麼樣也不肯醒來,這種情形已經是第四天了。

  於是,「老闆的老闆」臉色越來越難看,院長、主任醫師也越來越惶恐,整幢十二樓層的氣壓也越來越低。

  「為什麼她沒醒?」關龍驥第N次問。

  凌厲的眼中有著深沉醞釀的風暴,他的語氣低沉且緊繃,無形之中帶給主治醫師莫大的壓力。

  「這……」一群外科名醫愁眉苦臉、束手無策。

  他們也不知道為什麼睡美人遲遲不肯醒來呀!

  明明急救得宜,病人的傷勢也不嚴重,只是斷了兩根肋骨、右手骨折、雙腳有撕裂傷,並不是什麼足以致命的傷口。

  年高德劭的外科主任被「拱」了出來。

  他小心謹慎地措詞,「關先生,這位小姐的外傷大多是皮肉傷,經過搶救已經沒有生命危險,只需要觀察幾天……唯一要注意的一點,就是病人的腦外傷情況……」

  關龍驥凌厲的目光緊盯著他不放,堅毅的下巴隱約抽搐了一下。

  這位年輕的老闆並不多話,只要一個目光或命令,自然有人為他服務。與生俱來的深沉內斂加上後天環境所養成,讓年齡下到三十歲的關龍驥有種不怒而威的氣勢,讓眾人膽戰心驚。

  「腦外傷?」低沉的嗓音像冰冷的利箭咻咻射出,足以嚇掉膽小的人們心魂。

  唉……不知道是誰說的,所謂的「政治家」呢!就是能大膽預測未來,如果預測錯了還得有自圓其說的本事……其實名醫也差不多啦!就是能大膽預測病人情況,如果預測錯了還得有自圓其說的本事……外科主任苦笑暗忖。

  「有可能是病人之前腦部有缺氧情況,我、我們得等到病人意識恢復後才能確定有沒有後遺症。」

  「什麼後遺症?!」關龍驥寒聲問。

  明明是清涼舒適的空調,室溫卻陡然降低了十幾度,冷冽凍人。

  「這個……我們只是小心謹慎以防萬一,這位傷患腦內有瘀血水腫,之前已經引流排除,除此之外腦壓也稍微高了一些,但是不造成大礙,目前是以藥物控制中……已經將風險降到最低了。」腦科權威強調,「腦部是最精細也最複雜的器官,智能、記憶、語言、感官、情感……都是由大腦控制……」

  他停頓了一下,等著關龍驥消化他的言外之意。

  「關先生,我們可以保證病人的生命安全無虞,至於其他的……還言之過早,得等病人清醒以後再做觀察。」

  半晌,關龍驥接受了事實,「我明白了。下去吧!」

  一群名醫魚貫而出,留下一室孤寂。

  他只能看著病床上的人兒怔忡發呆,把命運交給時間來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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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鏡兒……鏡兒……我求你醒過來吧……」

  「別再折磨我了,好嗎……」

  「鏡兒……」

  好吵喔!

  在一片寧靜祥和的幽暗中,不時有低沉悠遠的聲音干擾她。

  很討厭!

  一聲聲、一句句,不斷的呼喚,不停的催促,吵得她不得安眠。

  她的眼皮微微顫抖,掙扎著睜開彷彿有千斤重的眼皮。

  兩眼無神沒有焦距的她看見了一個模模糊糊的男性身影。

  驚喜交集的關龍驥聲音微顫,「鏡兒!你醒來了?」

  他的歡喜只有維持數秒鐘——

  惺忪的雙眸旋即閉上濃密的睫毛,病床上的人兒再度沉入安逸的黑甜鄉中。

  「水鏡!」

  「方小姐?」

  關龍驥和護士小姐連忙出聲喚她。

  別吵了!讓我睡……神志昏沉的她在心中吶喊,囁嚅雙唇,乾澀的喉嚨卻發不出聲音來。

  她睡得安穩,卻不曉得醫護人員為了她人仰馬翻,外界的風風雨雨、兵荒馬亂與睡美人完全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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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過了多久,她再度醒來。

  眨了眨雙眼,她打了個呵欠,潤濕的雙眸水光迷濛地打量起陌生的環境。

  漂亮的琉璃桌燈、水晶花瓶和鮮花、牆壁上的風景畫——

  她轉動僵硬的脖子,想多看一些,卻因為酸疼發出微弱的呻吟。

  她的呻吟讓在一旁打盹的關龍驥霍然驚跳起來,迅速來到床邊。

  「鏡兒……」他屏息以待。

  回望他的是清澄迷惑的眼神,沒有過去兩天呆滯失焦的病態。

  「我痛……」她小聲抱怨,抬起頭困惑地看著躺在病床上的自己,雙眉微蹙。

  她舉起手,看見自己雪白的手腕上有淡淡瘀青,另一隻手貼著紗布正在打著點滴。

  一旁的護士小姐早已機靈地按下召喚鈴,通知值班的醫師前來診治。

  她想坐起來,可是身體卻不聽使喚。

  「哪裡痛?」關龍驥緊張不已,轉頭對護士說:「叫醫生!」

  「我頭痛、腳痛、手也痛……全身都痛!」她委屈的說。

  護士小姐忙不迭地量起她的血壓、脈搏,慇勤詢問:「方小姐,你有哪裡不舒服呢?」

  「方小姐?」清澄明亮的水眸浮上一絲迷惑,「你是在叫我嗎?」

  護士小姐一愣。

  沒錯啊……這是關先生親口透露的,睡美人姓「方」,至於名字……關先生還是沒說。

  只見她將視線栘往關龍驥身上。

  三個身穿白袍的醫師走進病房。

  她瞪著唯一稱得上「認識」的關龍驥,因為在她前兩天半睡半醒的昏沉狀態中,總是矇矇矓矓地看到他憂心忡忡的表情——她記得他的臉,認得他的聲音。

  他是……他是……

  他……是誰啊?

  疑惑的神情像烏雲般籠罩了她細緻蒼白的臉龐,她皺起雙眉問:「你……是誰啊?」

  關龍驥身體一僵,沉默以對。

  「你……你知道我是誰嗎?」一種莫名其妙的惶恐讓她眼眶泛紅,聲音打顫,「我……我不知道我是誰啊!」

  眾人面面相覷。

  「記憶障礙?」關龍驥有絲震驚,重複著醫師的診斷結果。

  「是的。」腦科醫生謹慎地回答,「也就是一般人所說的『失憶症』……不過方小姐的情緒有些激動,我們建議最好等她情緒平穩一些再來做詳細診斷。」

  腦科權威詳細的加以解說,可是心思混亂的關龍驥聽不進去。

  他目光灼灼地望著再度陷入沉睡狀態的她,眉目如畫的她就像甜甜入睡的天使——

  是他的天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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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誰啊?」清脆嬌嫩的嗓音再次發問。

  方水鏡清靈秀麗的臉龐上有一絲迷惑。

  正為她削水梨的關龍驥手勢停頓了一下,這個問題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我是龍驥啊!」他沒有抬頭,一向嚴峻的語氣變得溫和。

  記憶障礙的水鏡常常有這種健忘的情形發生。

  「哦……」她低下頭想了一想,又繼續發問:「那……我是誰啊?」

  「你是方水鏡,」關龍驥很有耐心的回答,又停頓了一下,語氣堅定的接了一句,「我的未婚妻。」

  「哦!我想起來了。」她恍然大悟:「你是阿驥嘛!」

  這種無厘頭的對話讓醫護人員想笑又不敢笑。

  「來,吃梨子好嗎?」他柔聲問。

  「嗯!」她眼睛一亮,開心的表情像三歲娃娃。「好!吃梨子!」

  甜滋滋的梨於鮮脆多汁,冰涼涼的好好吃喲!

  「阿驥也吃。」她慷慨的說。

  關龍驥對她的寵溺態度讓旁人心生羨慕。

  穿著一襲白色睡衣的方水鏡就像個小天使,住院這些天來,也和醫護人員培養了些感情。

  雖然記憶障礙的患者有時會出現訶不達意的語言障礙,譬如說:想要說出搭「巴士」,卻說成搭「飛機」;心裡很清楚自己說錯了,腦海裡卻偏偏找下到「巴士」這個名詞而著急。

  但是,這種記憶障礙跟智能高低沒有關係,醫師有一次就被這位可愛的病人反將了一軍——

  醫生問水鏡:「4×3是多少啊?」

  「……」水鏡一臉懷疑的望著醫生沒有回答。

  醫生很有耐心的再問一次,「我們來算算看,一隻兔子有四隻腳,那……這裡有三隻兔子的話,加起來會有幾隻腳呢?」

  只見水鏡轉著黑溜溜的雙眸,表情有些古怪。

  「呃,就是4加4加4啊!」他急忙提示。

  醫生暗自驚惶,深怕一個如花似玉的佳人被醫成白癡時,她總算開了金口。

  「醫生……」水鏡一臉懷疑的望著他,「你們小學時沒學過九九乘法嗎?四三十二啊!」

  她側身俏聲對關龍驥耳語,「這個醫生好笨……」

  4加4加4……大概是學「建構式數學」學笨的吧?

  她的話讓關龍驥做出二十多年不曾有過的舉動——放聲大笑。

  他的笑聲低沉渾厚,讓跟隨多年的助手們都看呆了眼。

  他們第一次發現,跟隨多年的主子原來也不過是個將屆而立之年的年輕人啊!

  吃好睡好的方水鏡心情愉悅的時候就像一個小天使,笑咪咪的神情讓關龍驥如沐春風,也造福了所有醫護人員,讓他們得以輕鬆度日。

第二章

  花無千日紅,好脾氣的天使在住院一個多月後,就成了讓眾人頭疼的問題兒童。

  「天啊……」  

  「人怎麼會不見了?」

  「快!快去找!」

  「安全部主任,快去調閱這棟大樓的監視錄影帶,看方小姐是從哪裡離開的。」

  「你們是怎麼照顧病人的?」接到消息趕來關心的院長氣急敗壞地道:「那麼大的一個人會弄不見?」

  怎麼會出這種紕漏呢?

  十二樓的特級貴賓病房一陣人仰馬翻。

  原因無他,病慷慨的睡美人公主經過休養後,搖身一變成為專惹麻煩的過動兒。

  自從兩個禮拜前,她自己拔掉點滴針頭又下小心打破點滴瓶,噴出一攤血,嚇壞頂頭老闆遷怒,害得兩個值班護士差點被開除以後,就宣告了醫護人員的蜜月期正式結束。

  日夜作息顛倒、偏食、貧血、頭暈、腳痛、肚子疼……等等,只要她稍微有些小病痛,都讓醫生和護士提心吊瞻的。

  因為頂頭上司大大大老闆關龍驥先生溺愛這位行為能力不足的方小姐已經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

  醫院伙食不好吃?

  沒關係,關家旗下事業恰好有五星級連鎖飯店,要中、日、義、法……聯合國大廚來掌廚也不是問題。

  反正大老闆有的是錢咩!

  她身上起了幾個小紅疹,明明是因為貧血輸血所引起的過敏,卻因為她自己抓破皮而讓眾人挨了頓好罵。

  於是,量身訂作的純絲睡衣、高級綢緞的睡袍取代了醫院的病人服,國際連鎖美容機構的專業造型師每三天就來為她打理門面。

  病房儼然成了度假村,他們這些學有專精的醫護人員成了專哄公主開心的保母。唉!

  拿水果蛋糕討好病人的是大老闆自己,讓公主把鮮奶油草莓蛋糕當成正餐大吃,任性不肯吃飯的結果造成營養失調、血醣過高,可倒楣的還是他們這些「照顧不周」的醫護人員。

  現在更慘了,宛如脫韁野馬,天下怕地不怕的公主平空消失了!

  明明有二十四小時三班制的醫護人員照顧,她居然能夠在眨眼間平空消失。

  「啊!找到了!」盯著監視錄影帶的安全人員發出歡呼。「病人是從空中花園的安全門走出去的,走到十樓後搭電梯,在3樓出電梯經空橋,往C棟大樓走去了……」

  「快點,去把C棟的監視錄影帶調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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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玉玫無精打采的坐在樓梯間,肩膀一聳一聳,鼻子擤得紅咚咚的。

  打開蒸過的便當,媽媽做的火腿蛋炒飯微微冒著熱氣。

  十八歲的她是個實習護士,不同於正規護士的白衣白裙,她穿的是淺藍色繫條紋燈籠袖襯衫,和藍色背心裙,看起來可愛極了。

  傷心的她沒有胃口吃午餐,正在煩惱,自己是不是不適合當護士呢?

  唉!她也希望自己能像學姊們一樣獨當一面,不要出差錯啊!

  擤掉鼻涕,她拿趄包著冰塊的手帕冰敷眼睛,希望在午休時間過後能恢復正常,免得被大家發現她哭過了。

  「你在做什麼啊?」清脆的嗓音猛然出現在上方。

  「哇!」嚇了一跳的張玉玫發出低呼,連忙睜開眼睛。

  天使……

  不!是一位長髮美女——

  白色U型領的古典睡衣,外罩著蕾絲綢緞睡袍,迤邐垂地;腳下是一雙刺繡精美的綢緞拖鞋,一系列的米白色睡衣睡袍看趄來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高貴典雅。

  張玉玫看傻了眼。

  美女笑咪咪地看著她,又問了一次,「你在做什麼啊?」

  「我、我……在……吃飯……」張玉玫說得結結巴巴。

  「吃飯?」美女似乎不太能苟同她的說法,指著她手上包著碎冰塊的手帕說:「你好厲害喲!吃飯能用眼睛吃?啊!在滴水呢!」

  張玉玫忍不住笑出聲來。

  美女似乎很有幽默感。

  美女蹬蹬蹬地走下樓梯,也不管身上的白衣染塵,一下於就坐在樓梯階上,與她肩並肩。

  「我心情不好時,最喜歡吃奶油草莓蛋糕……」美女的聲音也很甜美,只是有絲孩子氣的軟膩,「等等驥來,有蛋糕吃,我分一塊給你。」

  「呃,」不知該如何回答的實習小護士說:「謝謝!可是,學姊說我們不可以接受病人的饋贈……」

  美女穿著睡衣,而且還是很高貴、很有品味的高級睡袍……應該是病人吧?可是,病人不是該穿醫院的病人服嗎?

  而且她的手腕上也沒有可供識別的病人手帶。

  「你是病人吧?」實習小護士有點搞不清楚狀況。

  「我不是!」美女不太高興地噘起櫻桃小嘴。「我才沒有生病!」

  四肢健全、頭好壯壯,她哪裡生病了?偏偏討厭的醫生和護士們整天緊迫盯人,不准她這樣、不准她那樣,還不准她吃太多蛋糕。

  說著說著,咕嚕咕嚕的細微聲響在兩人之間響起。

  「呃……」張玉玫和美女對看一眼,忍不住泛起微笑,「原來美女也會肚子餓啊?」

  拿起原封未動的便當,張玉玫客氣地問道:「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們分一半吃好嗎?」

  「嗯!」美女眼睛一亮,忙不迭點頭。

  用便當蓋子充當另一個碗,張玉玫將蛋炒飯分一半給她,再將筷子遞給她,自己拿著湯匙吃飯。

  「謝謝!」美女大方地接受她的好意。

  美女吃得津津有味,張玉玫看得目瞪口呆。

  老媽的手藝什麼時候變好了?她吃了一口,味道沒變啊!只是普通的火腿蛋炒飯啊!

  「有那麼好吃嗎?」她忍不住問。

  「嗯!」美女忙不迭點頭,「好好吃喔!」

  「呵呵!」張玉玫忍不住好笑,「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餓了幾天沒吃飯呢!對了,我叫張玉玫,大家都叫我小玫,你呢?」

  美女應該有個好聽的名字吧?

  「三天……」美女含含糊糊地回答。

  「啥?」

  「我……三天沒吃飯了。」

  張玉玫震驚不已,「三天沒吃飯?」

  不會吧?

  倒也不是存心唬弄,事實上呢!這位任性的公主的確三天多粒米未進——吃下肚的是五星級飯店的精緻蛋糕、泡芙、冰淇淋、進口櫻桃、溫室栽種的野莓、有機蔬果汁,還有哄勸半天才勉強吃了幾口的霜降牛排。

  心軟的實習小護士同情心氾濫,差點沒一掬同情之淚。

  還來不及編織童話故事中,類似白雪公主或灰姑娘一類,被後母虐待的美女落難劇情時,蹬蹬鼕鼕的雜沓腳步聲已經傳來。

  一大群臉色難看的彪形大漢像鬼似地從樓上、樓下紛紛冒出來,嚇掉了張玉玫手上的湯匙。

  她吞了幾口唾沫,就是說不出話來。

  嗚嗚嗚……醫、醫院的警衛呢?

  「高層」的保全人員一向是穿著便服掩入耳目,也難怪在普通病房實習的小護士認不出來。

  安全門哐啷一聲再度打開,這會兒出現的是一位西裝筆挺、粉眼熟的銀髮歐吉桑。

  只見美女無動於衷,繼續埋頭苦吃蛋炒飯。

  那位很眼熟的歐吉桑,氣喘吁吁地拿出手帕拭汗,「小姐,您怎麼到處亂跑呢?關先生等等就來了,您趕快跟我們回去吧!」

  「我不回去。」美女答得乾脆。

  這……這是什麼情況?張玉玫嚇得魂飛魄散。

  這群虎虎生風的大漢不會是大哥的手下吧?

  莫非,這位美女是某位黑社會大哥的……女兒?本來想猜「情婦」的實習小護士硬是換了個名詞,因為美女一點兒也不像妖嬈的狐狸精。

  手持無線對講機的「手下」之一,對著無線電說了些話,轉頭報告,「院長,關先生到了。」

  歐吉桑臉色一變,抬頭看天,只聽到熟悉的直升機螺旋槳轉動的聲音由遠而近。

  啊?啊啊啊!她想起來了!張玉玫在心中低呼:這位很眼熟的歐吉桑不就是醫院的院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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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堂會審。

  如果不是太緊張,嚇得臉色雪白的小護士應該會覺得有趣——她只是一個小小的實習護士,何德何能居然跟著院長一起「排排站」,準備聽恐怖的大頭目訓話。

  被叫到從未踏入的主廈十二樓,她心情忐忑地等候發落。

  嗚嗚嗚……人家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小護士啊!

  她的擔心完全是多餘的,沒多久,恐怖的大魔王就進來豪華的會客室,銳利的眼神盯著院長跟保全主任,並沒有把她這個小護士放在眼裡。

  「這是怎麼一回事?」渾厚低沉的嗓音並不難聽,但是冷颼颼的感覺會讓人恐慌、精神緊繃,因此也稱不上悅耳。「為什麼我只是暫離開個會議而已,人就出事了?」

  好……好奇怪喲!張玉玫打了個哆嗦。她也常遇到脾氣暴躁的病人大聲叱罵,或她不小心凸槌被護士長罵個狗血淋頭,可是從來不曾像這樣被嚇到頭皮發麻!

  那男人的眼神簡直像霜矛雪劍,冷厲得足以嚇死人。

  人微言輕,大頭目的問題暫時還輪不到她這個實習小護士回答,自然有護士長、院長等等「大ㄎㄚ」搶先回答。

  「驥!」厚重的桃木門突然打開,美女如黃鶯出谷般的嗓音打破了一室冷凝的氣氛,「蛋糕好好吃喔!你要不要吃?」

  剛剛那位美女已經換了一套美美的衣服,秋香色的家居袍外罩一件同色系的針織薄外套,頭髮也綰成一束垂在胸前。

  張玉玫瞠大眼睛,看著恐怖大魔王臉上的冰霜奇跡般地在瞬間融化。

  「你先吃。」魔王的語氣溫柔似水,「我等等再過去陪你好嗎?」

  「嗯!好吧!」美女不太情願地點點頭,漫不經心的視線在轉向張玉玫之後,眼睛為之一亮。

  「啊!小玫,你也來了啊!」美女興高采烈地說:「來吃蛋糕,驥買的黑森林蛋糕好好吃喔!」

  張玉玫有點哭笑不得。

  美女似乎不瞭解狀況,看不懂她正在接受訓話。

  「走吧!」美女不由分說親熱地拉起她的手。

  「啊?呃……」張玉玫就這樣莫名其妙的脫離暴風圈,身後是一群垂頭喪氣繼續挨訓的保全人員。

  在儼然五星級飯店的特級病房裡,享受了一頓有如五星級飯店的優雅下午茶。

  在美女熱情的邀約下,張玉玫嘗了一口好吃到令人感覺幸福不已的黑森林蛋糕。

  好……好好吃!

  「好像愛麗絲夢遊仙境喔!」張玉玫忍不住說。

  「愛麗絲?」美女歪了頭想了一下,開懷一笑,「嘻!小玫是愛麗絲,那我是兔子!」

  她一派天真的微笑拍手。

  可不是嗎?穿著淺藍色系、細條紋燈籠袖襯衫,和藍色背心裙子的實習護士服,張玉玫還真的有點像愛麗絲。

  花團錦簇的病房裡香氣四溢,有花香、茶香、蛋糕香,讓張玉玫忘了之前的傷心。

  兩個小女人吱吱喳喳的聊起天來,就像多年不見的好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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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愛麗絲……小玫呢?」隔天一覺醒來的水鏡並沒有忘記新朋友,在中午時又問起跟她一起吃蛋糕吃得很開心的「愛麗絲」。

  用盡最大的耐心跟愛心,護士們猶在跟她的午餐奮戰——吃飯拖拖拉拉的水鏡注意力不集中,像個三歲小娃娃似地,吃頓飯居然要一個多小時。

  「那個實習小護士應該還在忙吧?」護士溫柔有禮的語氣中有著一絲掩不住的鄙夷,「實習分數很重要的。」

  哼!笨手笨腳的小菜鳥,真不識相,居然敢大搖大擺地跟方小姐平起平坐吃蛋糕喝下午茶?把她們這些前輩學姊擺在哪裡啊?

  「方小姐,您要不要再吃一點?」護士A不無欣羨地看著關龍驥每天親自送來的精緻餐點。

  從會客廳的傳真機收到一些公文的關龍驥,拿著厚厚一疊報告和文件,走到病房裡。

  「水鏡又不乖了?」他語氣溫柔、深情款款地看著嘟著小嘴的戀人。

  「我要跟愛麗絲吃蛋糕……」水鏡嘟囔著說。

  「愛麗絲?」關龍驥疑惑,一個眼神瞟向值班的護士。

  「是昨天那個實習小護士。」護士A連忙解釋,「她年紀小不懂事,就大剌剌地坐下跟方小姐喝下午茶,一點兒禮貌也不懂……」

  水鏡沉下臉,語氣轉為任性,「我要跟愛麗絲吃蛋糕!」

  被醫護人員當成無行為能力的白癡哄勸著,讓無法婉轉表達詞彙的她有些不悅,雖然眾人對待她的態度是謙卑有禮到近乎諂媚的地步,可是她以直覺決定討厭這些笑容滿面、慇勤服侍的醫生、護士們。

  「我喜歡愛麗絲!不喜歡你!」水鏡毫不客氣地說。

  「啊?」護士A明亮的笑容霎時僵在臉上。

  「下去吧!調那個小護士過來。」關龍驥淡淡指示。

  「是……」護士A低頭退下。

  在掩上房門的那一剎那,護士A聽見關龍驥問:「為什麼喜歡那個……愛麗絲?不喜歡這個護士?」

  護士A狂冒冷汗。

  水鏡回答:「因為愛麗絲身上香香甜甜的,那個護士身上臭臭的!」

  「那是因為護士身上有消毒藥水的味道啊!」關龍驥柔聲安撫道。

  吁~~護士A掩上房門,長長吐出一口氣。

  幸好大老闆不是那種是非不明的人,不然真會被這個小白癡給害死!她悻悻然想道。

  只不過臉蛋生得漂亮一點、身材苗條一些,就自然有大老闆把她捧在掌心裡嬌寵著。

  唉!老天真是不公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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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美女病人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千金大小姐,很天真也很可愛。

  雖然無法理解為什麼美女會喜歡她這個菜鳥小護士,但是她們兩個投緣倒是干真萬確的事。

  照顧……呃,或許該說是陪著美女玩,吃香喝辣、看影片、聽音樂、玩大富翁……混了半個月,她儼然成了一個小特權份子。

  除了實習學分加分以外,光是這半個月的特別津貼就比正職的護士兩個月的薪資還要多。

  張玉玫還傻呼呼的問婦產科的護士長,「阿長,我的津貼是不是多打了一個零啊?」

  不說還好,一說就犯了眾怒。

  護士長冷冷的回她,「你去問書記。」

  原來總統級病房的資深護士是輪調的,津貼也比平常多兩倍,而張玉玫的福利又比那些資深護士多一些——因為水鏡特別喜歡她,這半個月來心情愉快、飲食起居都很守規矩,吱吱喳喳聊天的結果讓語言有障礙的水鏡進步神速,說話不再弄錯詞彙,讓「高層」龍心大悅,特別囑咐幫菜鳥小護士加薪。

  有同學羨慕她的好運,「玉玫好好喔!去陪千金大小姐玩就有實習成績,哪像我們照顧病人好累喔!」

  「這叫『傻人有傻福』吧?」

  「嘿啊!這麼好康的事情怎麼都輪不到我們呀?」另一個同學說。

  「那個病人聽說是白癡呢!是不是呀?」

  「方小姐才不是白癡,」張玉玫反駁道:「她很單純……應該說是天真無邪,雖然有點健忘、迷糊,但絕對不是白癡。」

  「是啦!是啦!」回話的人有點酸溜溜的,「有好處不要忘記分我們一點嘛!」

  再過幾天,水鏡就要出院了。

  跌破眾人眼鏡的事發生了,關龍驥居然指定要張玉玫擔任私人護士照顧他心愛的未婚妻。

  去?不去?看到水鏡殷殷企盼的眼神,張玉玫迅速地下了決定。不曉得這算不算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呢?張玉玫滿足地歎了口氣。

  原本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簽下專屬護士的契約,沒想到日子卻過得如此輕鬆愜意。

  說是工作,其實都是陪著小姐吃喝玩樂,唯一要注意的就是提醒小姐按時吃藥、生活作息規律,不要讓大病初癒的她玩過頭而不肯睡覺鬧頭疼。

  還有,就是注意不要讓她吃太多甜點零食而「忘了」吃正餐,咦?怎麼聽起來有點像保母?呃!管他呢!

  反正水鏡小姐很好照顧,對人又親切,她工作起來一點壓力都沒有。

  住在別墅裡,吃的喝的都有專人打理,還有游泳池、視聽室、spa美容室、還有既是溫室又是休閒起居的日光室,天氣冷的時候打開透明的玻璃屋頂可以曬到太陽。

  有錢人真享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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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8-6 11:01:55

第三章

  「驥……」可憐兮兮的呼喚從房間的另一端傳出。

  關龍驥放下太平洋彼端的視訊會議,簡潔地下達指令,「把所有評估報告整理出來,散會。」

  單方面切斷自己這邊的視訊,他仍可以看得到在加拿大的生化研究中心員工們忙碌的景象。

  不待小人兒發出第二聲呼喚,他已經大步走來。

  語調是不自覺的輕柔,「怎麼了?天還沒亮呢!怎麼不多睡一會兒?」

  因為時差的關係,加拿大那邊是下午四點,台北這裡猶是凌晨。

  「睡不著。」她說。

  「嗯?是不是中午睡太飽?」他說。

  「對啊!」水鏡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呵欠,睡眼惺忪的雙眼逐漸有神,「驥你呢?為什麼不睡?」

  「我在工作。」他說。

  「工作?」水鏡疑惑,「為什麼你每天都在工作?」

  關龍驥淡淡地說:「工作才能賺錢啊!」

  「嗯……那賺了錢以後,阿驥就可以不用工作了嗎?」她問。

  不用工作,就可以陪她玩。

  她露出期待的表情,希望能得到肯定的答案。

  「不……因為我是公司的負責人,」關龍驥回答的有些無奈,「就算有錢也不能不工作……」

  先不說旗下獨立的子公司,光是關家本業的一個食品企業就養活了近萬名員工,更別提醫學中心、電子科技、新聞媒體等等產業。

  關家打個噴嚏,台灣股市要傷風半年。

  「唉!」她歎了一口氣,「阿驥好辛苦喔!」

  明明賺了很多錢,坐擁金山銀海,卻不得片刻清閒。

  當金錢堆砌成一連串阿拉伯數字,數不清的零已經變成毫無意義。

  他驀然領悟,自己彷彿是個精準的電腦,完美的執行金錢競逐,維持關氏家族炫赫奢華的門面。

  財富像滾雪球般越滾越大,他的世界也越加空虛寂寥,「財富」是棟雕金砌玉的象牙塔,而窗外是一望無際的寒漠凍原。

  依稀記得,在他很小的時候聽過保母說的童話——一個驕傲的王子被女巫變成了怪物,除非有人真心愛他,否則詛咒永遠不會解除……

  他會記得這個童話的原因是,對他施予「帝王教育」的祖父在發現保母說童話當睡前故事時,祖父大發雷霆,當場開除保母。

  年紀小的他不明所以,只是驚惶地以為自己做得不好惹祖父生氣,而保母臨去時的回頭一眼,讓關龍驥至今仍印象深刻。

  含淚的眼中除了不捨,還有一種年幼的他所不瞭解的情感——直到多年以後,他才明白那叫作「同情」。

  同情?是的,是同情。

  保母同情他沒有正常小孩的童年,同情他所受的嚴苛教育,同情他沒有母親的關愛,同情他的孤單寂寞。

  也是到了他進入青少年時期以後,他才明白:不是每個小孩子都是在家自修,由家教教授多國語言、天文地理、哲學宗教、人文商業……等等知識,然後再以遠距教學取得雙學位。

  他的羽翼一豐,就在祖父的授權下,一舉拿下亞洲最大電傳媒體的經營權,以關氏的財力做後盾,拓展關氏的商業版圖。

  眾人看他的眼神有恭敬、有諂媚、有懼怕、也有崇拜,他也忘了自己曾是保母「同情」的對象。

  直到遇見水鏡——她的眼睛是如此清澈、溫暖,有一絲好奇、也有藏不了的靈動與情感。

  幸福與喜悅的笑意一直沒有離開她淡粉紅色的唇。

  於是,他徹底的淪陷了……

  他看著懷裡的小人兒安然地窩在他的胸膛中,眼神一樣靈動慧黠,卻比以往多了分淘氣與調皮。

  水鏡微蹙雙眉看著他,扳著手指數落道:「工作賺錢,賺錢以後有更多的工作,再賺更多的錢,有更多的錢以後呢!就得再做更多更多的工作……阿驥,你什麼時候才能好好休息啊?」

  她很不客氣地下了結論,「阿驥,你好笨!」

  笨死了!賺那麼多錢、養那麼多人做什麼呢?

  這時,貪吃、貪睡、好命到極點的公主肚子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關龍驥發出開懷笑聲,按下對講機吩咐,「送消夜過來。」

  他的下巴輕抵著她柔亮漆黑的青絲發旋,鼻間嗅著她淡淡的香氣。

  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上、放在心口的寶貝啊!

  他已經孤獨太久了。

  如果可以,他願意以所有財富換取愛情與溫暖,讓恍若冰封的城堡像童話般變成繽紛的生命花園。

  這……應該不是奢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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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剛破殼而出的雛鳥們總會把第一眼看到的「東西」當作母親,這似乎是真的。

  失去記憶的水鏡就像雛鳥,而關龍驥就是那個「東西」。

  因為這個原因,水鏡黏關龍驥黏得可緊了,關龍驥不得已只好帶著這個小跟班上班。

  於是公司裡的部屬們看到了一個曠世奇觀——

  如萬年冰山般沒有喜怒哀樂、七情六慾的頂頭上司,居然被一個小女娃揉圓搓扁、玩弄在掌心之中。

  太可怕了!

  她……在眾目睽睽之下像無尾熊抱樹一般纏著老闆不放,而一向威嚴冷峻的老闆居然沒有一絲不耐或不悅的表情。

  不但如此,她還在開重要會議時打斷髮言,提醒老闆:午餐時間到了,大家肚子餓應該吃午餐了。

  更把老闆的辦公室當遊樂場,看雜誌、玩跳棋、拼拼圖、喝下午茶……諸如此類「大逆不道」的行徑,看在他們一些高級幹部眼裡簡直是驚世駭俗,嚇死人不償命。

  那……那真的是像電腦般全年運作、二十四小時無休的工作狂老闆嗎?

  大家作夢也想不到,冷面冷心、嚴厲寡言的President怎麼會帶女友進辦公室?

  還有這位天真爛漫、不解世事的大小姐又是何方神聖?和President之間的互動……簡直就像小孩子玩扮家家酒,看傻了一堆人,也憋了滿肚子疑惑不敢問。

  「阿驥……喝茶。」笑咪咪的水鏡玉手纖纖地端上一杯香氣誘人的花草茶,也不忘「恩賜」排排坐的高級幹部,人人有茶喝。

  所謂的曠世奇觀連續出現三天就不稀奇,經過一個星期以後呢!就變成了習慣成自然。

  「好喝嗎?」小公主一臉期待的問。

  「好喝。」眾人紛紛道謝,讓她笑得更開心。

  然後大家有志一同地偷瞧主位上的President,又再一次見到關龍驥嘴角微揚、眼神溫柔的表情。

  呵!戀愛中的男人啊!

  喝完茶,輪值的主席清了清嗓子,言歸正傳的繼續開會,「接下來我們要討論的是……」

  雖然被打斷會議,這些主管們卻一點也不以為忤,不是因為領人薪水不敢吭聲,而是因為水鏡天直無邪的可人模樣軟化了President的心,也消弭了會議嚴肅的氣氛。

  而且,清淡的花茶也舒緩不少人的壓力症候群——減輕了黑咖啡引起的胃疼、失眠。

  有誰會在燠熱難當的酷暑裡去責罵一陣突如其來的清風呢?同理可證。

  冗長的會議中,也因為口叩茶時間多了一點喘息的空間得以整理思緒補充彈藥。

  春風,似乎降臨到關氏集團33層,也降臨到年輕總裁的生命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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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愛我……」美麗的偶像劇女主角哀怨泣訴道:「你愛的只有自己,你心裡除了報仇,再也容不下任何感情……」

  水鏡嚼嚼嚼,嗯……櫻桃好吃!

  男主角辯白,「不是這樣的,我愛你!我真的真的好愛你……」加重語氣蕩氣迴腸。

  女主角低頭啜泣。

  「相信我,再忍耐一段時間,我絕對不會辜負你……」男主角信誓旦旦地保證。

  男主角安撫著女主角,慢慢地擁著她往床上「身體力行」去。

  拿「性」來安撫笨女人這種Idea似乎也只有豬頭男編劇才編得出來,可問題是:用這招來安撫笨女人還滿有效的。

  換個蒟蒻果凍,冰冰QQ的也不錯。

  水鏡目不轉睛地盯著40吋液晶電視螢幕看,把灑狗血的肥皂偶像劇刻進腦子裡。

  愛?

  「小玫,那個男人好奇怪!」她說:「明明說愛她,又跟別的女人訂婚;那個女人也很奇怪,一直哭個不停。」

  「哎呀!連續劇都嘛這樣演。」張玉玫同樣對愛情一知半解。

  「哦……」沉寂了一會兒,水鏡又道:「小玫,他們在接吻呢!」

  「嗯。」

  「小玫,他把手伸進她的衣服裡……」水鏡很認真的「實況轉播」。

  「呃!」張玉玫有絲尷尬地說:「那個……他們是情侶嘛!」

  「那他為什麼要跟另一個壞女人訂婚?」水鏡一針見血地問。

  「咦?」張玉玫揣測道:「好像是為了報仇吧?」

  「噢。」

  安靜沒幾秒鐘的好奇寶寶又有新發現,「為什麼他們的手握那麼緊?還放在枕頭上?」

  「……那只是象徵。「

  「像微什麼?」

  「偶像劇不能有太露骨的床戲啊!所以就點到為止。」張玉玫答。

  「那為什麼他們要一直叫對方的名字?」

  「……」張玉玫一個頭兩個大,感覺額頭上滑下幾條黑線。

  「小玫?」

  「我、我……也不知道。」她心虛地逃避問題,把燙手山芋丟給偉大的老闆,「你去問老闆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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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7點,關氏大宅裡。

  關龍驥和水鏡各坐在餐桌的兩端,中間隔著鮮花、燭台等裝飾物。

  「阿驥,你愛我嗎?」清亮的嗓音問道。

  突如其來的問話讓關龍驥停著。

  聽到她的問話,他一點也不驚訝,他早已習慣水鏡不按牌理出牌、心血來潮時隨口發問的舉動。

  淡淡地看了一眼上菜的僕人,他轉移話題,「今天的菜有你喜歡吃的鳳梨蝦球跟蛤蜊濃湯,快吃吧!吃完還有飯後甜點草莓慕斯。」

  「好。」水鏡眼睛一亮,果然乖乖吃飯。

  嗜吃水果跟甜食的水鏡在出院後體重增加了兩、三公斤,比起以前纖瘦的身材多了一分珠圓玉潤的光彩;也因為她的貪吃,讓關龍驥煞費苦心安排了營養師咨詢跟大廚們協商,改變食物的烹調方式與控制卡路里,總算沒讓水鏡曼妙的身材變形走樣。

  天真爛漫的她吃的、穿的、用的、戴的,全都是極其奢華的高級品,衣著打扮更有專業的美容造型顧問打點,加上無憂無慮的笑靨,就像不識人間疾苦的千金小姐。

  而那些健忘、注意力不集中的小毛病也就被勢利眼的人們給淡化、忽略了。

  只有關龍驥知道,沒有發生意外之前的水鏡是多麼聰慧、獨立的新女性……

  夜闌人靜,同樣的問題再次上演。

  「阿驥,你愛不愛我?」

  洗了一個香噴噴的泡泡澡,白淨亮麗的肌膚微帶氤氳水氣,水鏡一臉期待的問。

  上等泰絲精美刺繡的睡袍藏不住她呼之欲出的玲瓏曲線,與女性的嬌媚妍麗。

  已經禁慾一大段時間的關龍驥口乾舌燥的。

  一直以為自己是個無心、無情的冷血動物,一輩子要孤獨地擁抱龐大財富到老死,沒想到卻讓他遇到了水鏡。

  他為她瘋狂、為她不擇手段。

  直到她發生意外之後,他對她視若珍寶,小心翼翼地呵護她,深怕有一絲閃失。

  禁慾,對意志力堅強的他面言並不困難,困難的是,當心愛的女人以千嬌百媚的姿態詢問:「愛不愛我?」時,要怎樣維持理性不變成獸性?

  在劫難逃呵!  

  「阿驥,你愛不愛我?」重複再問一次,小人兒的語氣多了一絲委屈。

  「愛。」他情不自禁地抱住她軟玉溫香的柔馥身軀,汲取她身上芬芳的氣息。

  擁抱住春天。

  「我當然愛你!」

  「好!」水鏡開心的笑了,「那你要娶我喔!」

  娶?娶!

  關龍驥錯愕地瞠大雙眼。

  「你說什麼?」

  她……她知道她在說什麼嗎?

  「你要娶我呀!」水鏡理所當然地說:「如果你愛我,就應該娶我,那樣,我們就可以一輩子都在一起啦!」

  他覺得他的心臟幾乎快跳出胸口。

  神啊!他可以吧?可以接受這突如其來的恩賜?可以保有這從天而降的幸福吧?

  狂喜讓他的聲音顫抖,「水鏡,你……你真的願意嫁給我嗎?真的願意跟我結婚?」

  「嗯!」她點頭如搗蒜,「我願意啊!可是你不能為了報仇去跟壞女人訂婚喔!還有,你不能跟別的女人玩親親,只可以跟我親親。」

  話一說完,她便嘟起粉紅色的小嘴,閉上眼睛等著他的吻。

  他抱住她,驚喜不已,手心微微顫抖。

  「阿驥,你太用力了,我會痛啦!」被擁在懷裡的小人兒發出模糊抗議。

  「對不起……」

  他忘情親吻她甜蜜的唇。

  「阿驥……」

  濃情蜜意中,她呼喚他的名字。

  「嗯?」

  「求婚戒指要用男方三個月的薪水買。」她說。

  那是日本偶像劇的慣例。

  「好。」

  他一年的薪水是幾億呢?忘了,明天再問財務部經理。

  被情慾沖昏頭的他急切的汲取她的甜美氣息。

  所有的自制力與理性全被拋在九霄雲外。

  「阿驥,還有……」

  絲綢睡袍褪至腰際,露出薄如蟬翼的白色半透明睡衣下如凝脂的雪白雙峰,單薄的絲質布料掩不住兩抹淡淡嫣紅。

  讓他發狂著魔。

  「你不可以……跟壞女人玩親親喔!」

  關龍驥發出呻吟,然後是爆笑出聲。

  人不寐,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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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三更半夜,關龍驥的特別助理與私人秘書還是面不改色的接下主子的吩咐。

  幾通電話,第二天關宅就已經佈置好結婚裝飾。

  溫室的玫瑰、百合一掃而空,把一向孤寂空曠的大宅點綴得花團錦簇。

  水鏡沒有親人,所以主持婚禮的事宜一律由男方這裡安排。

  證婚的是地位崇高的樞機主教,應該是主婚人的關家大小姐關茵茵正好跟新男友搭愛之船環遊世界中,無暇參加兒子的婚禮,只發了封電報祝賀,並派人送上新款紅寶石項煉跟成套的戒指、耳環給未曾見面的兒媳。

  比較麻煩的是,天真的水鏡以日本偶像劇的求婚標準,要求婚戒必須用男方三個月的薪水購買,倉卒之間實在找不到四百多萬美金的鑽石戒指——直接跟鑽石公司訂製也要一個月後才能交貨,只好先以五克拉的鑽戒代替。

  碧空如洗。

  水鏡身上的白紗禮服是從關氏旗下百貨公司精品禮服專櫃調來連夜趕工、修飾的法國名牌婚紗,白緞無瑕,精緻的珍珠點綴其間。

  冬陽下,新娘子美得像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讓一群見慣美女的商界人士為之失神。

  婚禮的儀式非常簡單,卻極度奢華。一夜之間,動員了無數的人力心血,從價值超過百萬的鮮花裝飾、七層的結婚蛋糕、昂貴的手工蕾絲婚紗、五星級飯店的主廚、服務生、還有國宴級的高級料理……都是關氏的部屬分工合作趕出來的。

  即使犧牲睡眠時間,這些部屬還是為自己主子的終身大事感到高興與驕傲。

  「祝新人百年好合!」

  「早生貴子!」

  眾人的起哄,樂隊的悠揚樂聲,在花團錦簇的庭院裡更添熱鬧,忙碌穿梭的攝影師忙著捕捉精采的畫面。

  暖暖冬陽驅走寒風,春天的腳步應該也不遠了吧?

  一片熱鬧唁一嘩聲中,有許多欣羨惆悵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看著沉醉在幸福中的新人。

  啊!原來現實中真的有「麻雀變鳳凰」的故事呀……

第四章

  百貨公司男士精品櫃前。

  正在選購父親節禮物的董儀琳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失蹤了一年多的水鏡,就這樣毫無預警的出現在她眼前,而且還視若無睹地走過她的身旁。

  「小玫,你覺得送這副袖扣給阿驥好不好?他會不會喜歡?」水鏡興致勃勃地問。

  「嗯……還不錯!」張玉玫認真看了幾眼。

  這對白金袖扣是不對稱設計,一個是迷你高爾夫球、另一個是球桿,很活潑也頗有質感,當然價格也不便宜,將近普通上班族一個月的薪水。

  「不過……就算你送給先生的禮物是一支稻草,他也會很高興的啦!」張玉玫開玩笑的補充道。

  先生?難道說……水鏡結婚了?

  「呵呵!」水鏡一臉幸福、天真的傻笑。

  標準獅子座的董儀琳怒火中燒,瞇起了雙眼,火力全開的大踏步擋住水鏡的視線。

  「咦?」水鏡不明就裡的抬頭看著她。

  怒氣騰騰的董儀琳銳聲質問:「你結婚了?」

  水鏡遲疑地點了點頭。

  「你……為什麼?」董儀琳非常激動,「為什麼你要這麼做?失蹤一年多,悶不吭聲的就跑去結婚?我們還算是朋友嗎?你這樣做對得起翼鵬嗎?」

  翼鵬?一絲不確定的慌恐讓水鏡斂笑,不安地皺起眉頭。

  她的沉默讓董儀琳火氣更大,惡狠狠地瞪視著她。

  全身上下的名牌服飾、皮包鞋子,專業美發師精心設計的髮型、腕間閃爍耀眼的A.P.珠寶手錶——她敢拿她的破公寓來打賭,這支手錶的價錢絕對比她的小房子還要貴上幾倍——在在顯示出水鏡目前身價非凡。

  董儀琳冷笑出聲,挖苦道:「別告訴我你得了「選擇性失憶症』,忘記翼鵬是誰?還是說你現在飛上枝頭變鳳凰了,不屑跟我們這種『平民百姓』結交了?」

  「嘿啊!」水鏡睜大一雙美目,語帶興奮,「你怎麼知道我失憶?你認識我嗎?」

  這下子換董儀琳愣住了。

  「你……你是在要什麼把戲啊?方水鏡?」

  「耶!你知道我的名字呀?」水鏡高興的捉住她的手,「你真的是我的朋友嗎?」

  「夫人!」張玉玫打斷了她的興頭,「就算這女人知道你的名字,也不能證明她就是你的朋友呀!」

  一副來勢洶洶的恰查某模樣,倒還比較像是夫人的「情敵」呢!小玫想。

  「你真的失憶了?不會吧?」董儀琳瞪大雙眼,她的烏鴉嘴怎麼那麼靈啊!是不是該想幾支明牌去簽樂透彩?

  「嗯!對呀!」水鏡笑咪咪的說,「阿驥說……」

  「夫人!」張玉玫吃驚地打斷她,「關先生說不可以跟陌生人說話,誰知道這女人安的是啥心?」

  關先生?阿驥?

  這個熟悉又不常見的姓氏讓董儀琳思索了數秒才想起,「你是說關龍驥?」

  那個陰陽怪氣的傢伙也是……

  「對呀!你也認識我老公喔?」一身雍容華貴彷彿公主般的水鏡興高采烈地說:「那你一定是我的朋友了,真是抱歉喔!我真的把以前的事全都忘光了,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天啊!

  董儀琳瞪大雙眼,不敢相信,眼前這個單純天真的女人,真的是一向獨立自主、外柔內剛的方水鏡嗎?

  撇開個性上的轉變不說,水鏡的穿著打扮也不像以往樸素低調,一身的名牌服飾,顏色雖然淡雅卻搭配得十全十美,有種令人驚艷的優雅與高貴感。

  「老公?」董儀琳瞪視著一臉無憂的水鏡,憤怒和疑惑讓她的聲音變得尖銳,「你嫁給了關龍驥?!」

  怎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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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忠心耿耿的張玉玫一臉警戒的望著董儀琳。

  這個莫名其妙的怪女人幾乎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狀態。

  先是堅持要夫人跟她走,見啥重要的未婚夫、伯父、阿姨——開什麼玩笑!以夫人單純善良的個性,要是這個瘋女人有不良企圖的話,這一去不就豐入虎口了嗎?天曉得她是不是心狠手辣的綁匪呀!

  於是,在張玉玫的反對下,董儀琳硬是跟著她們回家。

  坐進關家司機待命的賓士車裡,董儀琳已經迫不及待地打了電話通知江氏夫婦和江翼鵬。

  「喂?」溫和的男中音在手機內響起。

  董儀琳深吸一口氣,艱難的開口,「翼鵬……是我……」

  「儀琳?有什麼事嗎?」他問。

  「我……我遇到水鏡了。」她鼓起勇氣說。

  「水鏡?真的嗎?」難以置信的狂喜讓江翼鵬聲音高亢,「水鏡沒事!謝天謝地!她還好嗎?我現在馬上過去,你們人在哪裡?」一長串的問句如連珠炮似地問出。

  「翼鵬!你聽我說,一定要保持冷靜,水鏡她……她曾經發生過『意外』……」董儀琳說。

  「啊?她怎麼了?受傷了嗎?」他的心焦溢於言表。

  「不是……她看起來很好,沒有受傷,至少外表看不出來。」她答。

  「外表看不出來?儀琳,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江翼鵬心急如焚。

  「她不認得我!也不記得過去的事情!」董儀琳和盤托出,「她說她因為發生意外而失憶,她還告訴我……」

  「什麼?」

  「她嫁給了關龍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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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發生的事,讓單純的水鏡難以理解。

  直覺告訴她:董儀琳應該是她認識的老朋友,可是護主心切的小玫說什麼也不肯讓她跟董儀琳獨處,還急急忙忙打電話向大老闆通風報信。

  關龍驥放下電話,臉色沉重而蒼白。

  他所恐懼的事情終於成真!

  吩咐司機備車,他擱置今天的行程,急急忙忙趕回家中,迎接他的命運。

  劈頭而來的是董儀琳毫不留情的非難。

  「姓關的!你到底是安什麼心啊?你騙了大家!把水鏡藏起來,還秘密結了婚!你這樣做對得起翼鵬嗎?你還有沒有良心啊!」

  坐在沙發上優雅喝著水果茶的水鏡,好奇的望著董儀琳發飆,不懂她為什麼這麼生氣。「呃……你要不要喝杯茶?」

  「喝茶?!」董儀琳差點沒被氣瘋,「什麼時候了還喝茶!你是白癡啊?」

  嗚……被罵白癡的水鏡為之一瑟,不曉得為什麼有種懷念的感覺……

  「你住口!」護妻心切的關龍驥喝道。

  「你凶什麼凶?」董儀琳氣得張牙舞爪,「不要以為你大聲我就怕你喲!」

  「朋友妻不可戲!更何況水鏡還是你大哥的未婚妻,本來要當你大嫂的人,你這樣欺瞞眾人,連老天都不會原諒你!」董儀琳惡狠狠地說。

  反應遲鈍的水鏡歪著頭,努力消化董儀琳話中的含義。

  翼鵬?大哥?未婚妻?

  唔!她的頭好痛!水鏡抱著頭皺眉。

  「水鏡,你怎麼了?」關龍驥焦急問。

  「我的頭……好疼喔!」她語帶哽咽,「好像有什麼事情發生,可是我想不起來……」  

  「別想了!別去想……」關龍驥心疼不已,「叫小玫拿藥給你吃好嗎?」

  也許是因為那場意外的緣故,水鏡有偏頭痛的後遺症,只要天氣太過寒冷或是壓力過大時就會發作。

  「藥?你給水鏡吃什麼藥?」董儀琳質疑。

  「是治偏頭痛的藥啦!」張玉玫翻了翻白眼,「難不成你以為是迷幻藥?」

  「你!」

  不待董儀琳發飆,門鈴聲打斷了她的話。

  一對中年夫婦和一名斯文的年輕男子衝進客廳,不約而同地對著正吞下藥的水鏡驚呼出聲。

  「水鏡!」

  「鏡兒!」

  熟悉的感覺讓她眨了眨雙眸。

  他會失去她!

  恐懼擄獲了關龍驥的心臟,他的胸口激烈起伏,雙手不自覺的握住水鏡的肩膀。

  頭疼稍微紆解的水鏡被他緊繃的力道握疼了肩膀,不由得輕呼出聲。

  斯文俊秀的江翼鵬邁開大步向她伸出雙手,低柔的嗓音微帶顫抖,「水鏡……」

  水鏡猶豫地避開了他的碰觸。

  美麗清澄的大眼睛懷疑的看著他,「你也是我的朋友嗎?」

  怕生的她躲進了丈夫寬闊的胸膛中,像只矜貴的貓咪撒嬌般佔據主人的懷抱,以宣示自己的主權——對貓的邏輯而言:是主人屬於貓,而非貓屬於主人。

  她對關龍驥的親匿舉動讓江翼鵬如遭雷殛、臉色慘白。

  她忘了他!

  未婚妻嫁人,新郎不是他!而是他的……弟弟!

  這一年多來的煎熬、心碎,在乍見未婚妻平安的驚喜之後,卻發現心愛的人被弟弟橫刀奪愛,如此不堪的打擊讓他積鬱多時的怨怒爆發出來。

  「關龍驥!」彷彿負傷野獸般的嘶吼由江翼鵬口中逸出。

  一個箭步衝上前,他抓住小自己一歲的弟弟,狠狠的就是一拳。

  關龍驥並沒有還手,咬緊牙關承受兄長的拳頭,挨打的臉孔因受力一偏,眼眶下浮現瘀青。

  一陣混亂中,有人發出驚叫。

  被怒火沖昏頭的江翼鵬嘶吼咆哮,「你該死!混帳!該死的你……」

  拳頭像雨點落下,心底有愧的關龍驥始終保持沉默的挨打,沒有還手。

  「翼鵬……」江氏夫婦驚呼。

  「住手!」出聲制止的是水鏡,「不要打我老公!」

  她飛奔而來擋住了江翼鵬的拳頭。

  一開始的熟悉感因為憤怒而消失殆盡,水鏡一臉譴責的表情望著陌生的「野蠻人」。

  「你怎麼莫名其妙打我老公?」她雙手環抱關龍驥,捍衛自己的丈夫,「為什麼亂打人?」

  握緊拳頭的江翼鵬像只鬥敗的公雞垮下肩膀。

  為什麼亂打人……

  「呵呵、呵呵……呵呵!」悲痛交集、氣怒攻心的他發出悲慘淒涼的笑聲。

  無語問蒼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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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旁人的解說下,真相終於大白,卻是一道難解的三角習題。

  頭昏昏、腦鈍鈍的水鏡在大家七嘴八舌的疲勞轟炸中,終於知道了自己失去記憶的前半生。

  她是孤兒沒錯,也是江翼鵬青梅竹馬的未婚妻,而關龍驥則是江翼鵬的弟弟。

  咦?為什麼兄弟倆不同姓呢?

  這事說來話長。

  二、三十年前,兄弟倆的親生父親江景弘跟富家女關茵茵戀愛,在岳父關萬貴的堅持下,幾乎是以入贅的方式「娶」得嬌妻,婚後住在關家豪華的別墅中。

  也許是年輕氣盛,江景弘無法忍受別人的耳語:什麼少奮鬥五十年啦、人財兩得啊,還有外人加諸在他身上的關家駙馬爺等稱謂。

  而年輕貌美的關茵茵一向驕縱任性,不能體會丈夫的心情。

  婚後不到一年,小倆口就常起爭執。

  長子江翼鵬的出生也沒讓情況改善,做完月子的關大小姐急於恢復苗條身材重回社交界;擔任T大客座教授的江景弘則無法忍受妻子的活潑外向,加上她完全不顧小孩的教養問題,將小孩丟給保母,這在保守的江家長輩眼中簡直是不可原諒。

  當時又有幾隻狂蜂浪蝶纏著關茵茵不放,就開始有不好聽的流言傳出,江景弘在一氣之下搬出關家,幾次劇烈的爭執,新婚才兩年多的小夫妻就協議離婚。

  關萬貴爽快的放棄了小外孫的撫養權,將未滿一歲的江翼鵬給了江家。

  江家後來才知道原因——關茵茵又懷孕了。

  離婚後才七個月,關茵茵又生了一個兒子,也就是從母姓的關龍驥。

  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關大小姐不肯說。

  江景弘不是沒有疑問,他覺得關龍驥應該是自己的親生骨肉,可是「前」岳父大人財大勢大,也不准他登門認子。

  甚至,關萬貴還安排女兒赴美待產,讓關龍驥一出生就擁有美國國籍。

  關萬貴得遂心願,關家有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而且小外孫冠上關家的姓氏,誰也搶不走了。

  三年後,江景弘在長輩的壓力下再婚,娶呂佩鈴為妻——這一對被董儀琳打電話叫來的中年夫婦就是江景弘跟呂佩鈴。

  雖說是繼母,呂佩鈴一直把江翼鵬當作親生兒子在撫育。

  而水鏡的母親也是呂佩鈴的姊妹淘好友,水鏡可說是她從小看到大的乾女兒,十二、三年前,水鏡的雙親因為交通事故過世,痛失好友的呂佩鈴更是把水鏡疼人心坎裡,只等著她長大早早把她娶進門當媳婦。

  住在同一城市裡,兩家來往熱絡,水鏡和江翼鵬更是兩家談笑之間定下來的小小未婚夫妻,誰知道在籌備訂婚事宜時,突然殺出關龍驥這個程咬金。

  「水鏡……」呂佩鈴頗為感傷,「你……不記得我們了嗎?」

  「嗯。」水鏡有點慚愧地低下頭,雙手仍抓著老公不放。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江翼鵬面如死灰地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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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啊!

  張玉玫恍然大悟,沒想到水鏡有這麼一段曲折離奇的故事。

  呀!難怪!

  有些事早已透露出蹊蹺,像當初水鏡剛出院時,回到關家大宅,所有的衣服,包括內衣都是新的,化妝品、珠寶、皮包等等配件也都是未開封的新品。

  主臥室雖然裝飾得美輪美奐,卻是一切嶄新,連張相片都沒有。

  原來是這樣啊!

  看大老闆平常一副冷漠嚴肅的樣子,卻是惦惦吃三碗公,「搶」自己老哥的未婚妻呢!

  一團亂、一團糟。

  瞭解事情真相的眾人各個像是洩了氣的皮球似地說不出話來。

  唉!這種三角習題要怎麼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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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跟阿驥在一起!」水鏡再次宣佈。

  可是沒有人尊重她的意願。

  在客廳的眾人輪番炮轟「該死的」關龍驥,對水鏡倒是不忍苛責。

  沒人理的水鏡只好賭氣的喝著她的下午茶。

  「玉玫,怎麼沒有蛋糕啊?」她小聲問。

  沒有蛋糕,怎麼能算是下午茶呢?

  「呃……要加上客人的份嗎?」張玉玫也沒主意。

  「好啊!」水鏡答。

  嗜吃甜食的她心底打的如意算盤是:趁亂時可以多吃幾塊蛋糕……

  小餐車送來一打精緻小蛋糕跟花香四溢的香草茶,銀盤和瓷器熠熠生輝。

  「啊!小玫,我要那個水果塔、鮮奶油蛋糕還要那個巧克力口味的……」水鏡悄聲說。

  江景弘跟呂佩鈴夫婦也被奉上一杯茶,心煩意亂地啜飲著。

  突然間——

  「水鏡!你……你在吃蛋糕?」江翼鵬驚訝的問。

  正在享受蛋糕綿密細緻的美妙口感,水鏡縮縮肩膀,一臉無辜的問:「對呀!你要吃嗎?」

  「你……」錯綜複雜的表情出現在江翼鵬臉上,他喃喃低語,「你一向是不吃蛋糕的,自從……」

  「啊——」驀然想起的呂佩鈴也發出小小的驚呼!

  「水鏡!你……在吃蛋糕?」

  劍拔弩張的氣氛陡然沉寂,登門要人的江氏夫婦跟江翼鵬陷入哀傷的情緒。

  「水鏡……」呂佩鈴愛憐地看著她。

  吃蛋糕有什麼不對嗎?水鏡一臉莫名其妙。

  「呃……阿姨,你要不要也吃一塊?」她慷慨地詢問。

  這可憐的孩子!呂佩鈴不由得一陣鼻酸。

  她仔仔細細地審視故人之女,不由得歎了一口氣道:「看來你似乎被照顧得很好呀……」

  失去記憶的水鏡看起來比以前更幸福呢!

  一陣岑寂之後,江父打破沉默,「翼鵬,我們先回去吧!」

  要追究的事情不是一時間就可以說完,重要的是確定了水鏡安全無虞,其他的以後再說吧!

  望著無緣的生父跟哥哥離去,精神緊繃的關龍驥暫時鬆了一口氣。

  他緊緊擁住新婚妻子,不發一語。

  「阿驥……」

  失憶的水鏡或許天真、單純,少了九彎十八拐的小心眼,可是絕對不是白癡。

  「他們說的是真的嗎?」她問。

  面對她澄澈美麗的雙瞳,關龍驥無法說謊。

  他困難的點頭,羞愧地不敢直視她。

  「對不起……」他擁著妻子說。

  對不起?

  水鏡歪了歪小腦袋,不明白。

  「阿驥為什麼要說對不起?」她問。

  美麗的雙眼一瞇,想起偶像劇的劇情——

  「我騙了你……」

  「阿驥,你外面有野女人了?」吹彈可破似地細緻小臉蛋開始皺成一團,口氣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緊繃。

  鏗!

  正在收拾杯盤的張玉玫差點打破一隻昂貴的骨瓷茶杯。

  「……」欲語又止的關龍驥冷凝的眼神瞪著低頭憋笑的張玉玫,一轉眼又變得好聲好氣地安撫嬌妻。

  「沒有!我發誓沒有!」他又瞪了張玉玫一眼,讓她加快動作退下。

  急急把小餐車推出客廳,掩上門後,張玉玫終於放聲大笑。

  這種每隔幾個星期就要上演一次的「豪門情愁」,總要讓大老闆手忙腳亂上好幾天,至於是幾天呢?

  就得看一向沉默寡言的老闆會ㄍㄧㄙ幾天才能說出那三個字。

  呵呵呵!看到被逼急了的老闆形象全失,臉紅脖子粗地說出「我愛你」三個字,實在是有趣極了。

  令人生畏的霸主在遇到胡搞蠻纏的嬌妻也只有舉雙手投降的份。

  這算不算是一物降一物啊?

  回到廚房,把這事說給大家聽,一群下人們笑呵呵的打賭起來,大膽預測老闆一這次會ㄍㄧㄙ幾天。

  「不過啊……老闆現在也學聰明了,不會在我們面前『表演』囉!」廚師惋惜地說。

  「嘿啊!」眾人附和。

  「真可惜不能用攝影機錄下來。」

  畢竟,男主人向女主人大聲宣告愛意的鏡頭,可是他們這些下人難得的消遣呢!

第五章

  江家。

  「伯父、伯母,你們是怎麼啦?」董儀琳不解。

  不是要去帶回水鏡嗎?不是要去跟姓關的惡霸討回公道嗎?

  怎麼大家像是鬥敗的公雞,緞羽而歸呢?她不懂。

  「蛋糕……」江翼鵬聲音沙啞。

  「蛋糕?」董儀琳疑惑。

  跟蛋糕有啥關係啊?

  幫她解答的是呂佩鈴,她歎了一口氣,「儀琳……你認識水鏡幾年了?」

  「呃,從大學同系……七、八年了吧!」她答。

  「那……你有看過她吃蛋糕嗎?」

  「咦?」董儀琳回想一下,「好像沒有呢!水鏡從來不吃蛋糕的,就連我生日,她也不肯吃蛋糕……怎麼啦?水鏡討厭吃蛋糕嗎?還是她以前怕胖所以不敢吃?可是剛剛看她倒是吃得挺高興的。」

  知道內情的呂佩鈴眼淚差點掉下來,眨了眨微紅的眼睛,吸了吸鼻子說出謎底,「水鏡那孩子……不是討厭吃蛋糕,也不是怕胖不敢吃……而是……在她十三歲生日那天,她爸媽就是……為了買她最喜歡的鮮奶油草莓蛋糕……幫她慶生,結果……在趕回家的途中發生車禍……」

  「啊?」董儀琳掩嘴低呼。

  「水鏡曾說過是她害死自己父母的……」呂佩鈴說,「我們開導了她好幾年,那可憐的孩子始終沒有拋開罪惡感……」

  江翼鵬嗓音嘶啞的接下話,「水鏡從此就不再慶祝生日,也不吃任何一口蛋糕,不管是她最喜歡的鮮奶油草莓口味或其他……」

  她在懲罰她自己。

  「怎、怎麼會這樣呢?」董儀琳瞠大雙眼,「那……那不能怪她呀!」

  認識這麼多年,她從未聽過這件事。

  「水鏡那孩子的個性外柔內剛,我們苦勸、開導她,經過了這些年,她才慢慢有了笑容。也許是怕我們擔心,她一直表現得很好,可是,就只有蛋糕是她絕不肯碰觸的禁忌。」呂佩鈴補充道。

  失憶的水鏡遺忘了他們,也遺忘了以往的傷痛。

  這……該說是幸或不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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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跟阿驥在一起!」水鏡再一次宣告。

  再次登門討人的鄭家一家人再度受挫,陪客的董儀琳也只能歎氣。

  其實真相揭曉以後,大家已經有最壞的打算。

  失去記憶的水鏡不再是原來的方水鏡。

  就像移入富貴之家的空谷幽蘭,被呵護嬌養成國色天香,沾染了貴氣,再也沒有獨立生活的能力。  

  忘了一切也忘了傷痛的水鏡開心地吃著蛋糕,看起來多幸福呀!

  江翼鵬的心在滴血。

  他的水鏡,不是這樣嬌憨爛漫的女子——原來的水鏡是個獨立自主的新女性,個性平和卻堅毅,天資聰慧喜愛文學,沉靜寡言卻言之有物。

  數不清的夜晚,他們共享一本書、一部好電影或一出舞台劇後,熱烈討論彼此的觀感與心得,就算是偶爾的歧異在無傷大雅的激辯之後,也都是會心相視一笑收場。

  對他而言,水鏡不只是他青梅竹馬的伴侶,也是他相知相惜的知己;除了戀愛的心情,水鏡於他也像親人般——畢竟失去雙親的水鏡是他從小牽手扶持一路走來的小妹妹呀!

  鄰惜、疼愛、戀慕……這二十年來,他用情至深,也相信水鏡對他亦然。

  誰知道半路卻讓無緣的手足橫刀奪愛!

  不!水鏡不是那種見異思遷的女子,如果不是造化弄人,讓她失去記憶,他相信就算把所羅門王的寶藏堆積在水鏡眼前,也不可能動搖她的心。

  一抹期待的亮光出現在江翼鵬頹喪的臉龐,他燃起一絲希望,「只要水鏡能恢復記憶……」

  他要喚回水鏡失去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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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豪華的客廳中,今天的裝飾花卉是一簇簇百合,滿室幽香,氣氛卻不怎麼融洽。  

  明明是同一血脈的手足卻沉默對峙,為的是深愛的女子。

  而「禍首」正坐在光潔的檜木地板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一疊疊相簿。

  解說員是她的好友董儀琳。

  「這是伯父伯母、這是你們三個人合照的全家福……哪!這張是你們家眼江伯父兩家一起烤肉的照片……」董儀琳看了看日期,「民國××年,你九歲的生日,相片都泛黃了……」

  看看相片中那個笑容燦爛的小女孩,再想起水鏡從不吃蛋糕的堅持,董儀琳不禁愴然。

  認識七、八年了,她從未看過水鏡放聲大笑的放肆模樣——當然啦!水鏡開心時也會笑,只是笑容含蓄清淺;粗枝大葉的她一直以為是好友個性內斂使然,直到看見現在的水鏡毫無陰霾的笑容才明白,之前她輕柔淺淡的微笑中隱藏的是看不見的傷心。

  怎麼能責怪她呢?

  這一邊,兩個女人絮絮私語,那一邊,兩個兄弟互相對峙。

  江翼鵬賭的是「過去」,而關龍驥賭的是「未來」。

  所以即使是江家人跟董儀琳密集拜訪,關龍驥也忍著把妻子藏起來的念頭,只是亦步亦趨地看著。

  在自己的地盤上,關龍驥毫無保留的寵妻行為實在令人目瞪口呆。

  有求必應、言聽計從,看得人心裡酸溜溜的不是滋味。

  不需言語溝通,兩個男人都有共同的認知——改變一切的骰子是掌握在水鏡的手中。

  命運女神會選擇哪一邊,誰也沒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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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溫暖熟悉的感覺讓水鏡不由得跟江氏夫婦親近,那是一種對親情的渴望。

  至於凶巴巴的董儀琳呢?個性開朗大方的她只要一打開話匣子就可以讓水鏡感受到她的熱情;所以,就算她曾經罵過水鏡白癡,水鏡還是決定寬宏大量的原諒她——因為她們是好朋友嘛!

  至於江翼鵬……

  水鏡偷偷看了他一眼,決定自己喜歡這個大哥哥,但是除了喜歡之外還有一絲歉意。

  他說:她忘了他。

  他說:她答應嫁給他,可是阿驥卻橫刀奪愛。

  他說:希望喚醒她的記憶,也尊重她的選擇。

  再轉頭,水鏡看見自己的丈夫面無表情、不動聲色,一直處於緊繃狀態下,深沉的黑色眸子裡滿是只有她才看得懂的恐懼與渴望。

  她隱隱約約揣測出某些端倪,一種母性的寬容與溫柔油然而生。

  可憐的阿驥……

  他孤獨了好久好久,在別人眼中,阿驥是可怕的大人物,在公司裡,他是掌握大權的老闆,而在家庭中,他也從來沒有感受到親情的溫暖。

  可是沒關係!現在有她跟肚子裡還沒出生的寶寶來愛他,而他也愛她,他們一定會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

  可是……

  看了看好友董儀琳、再看看江翼鵬,女性的直覺讓她決定暫時保留答案——

  一抹神秘的微笑浮現在水鏡唇角,如果可以有個皆大歡喜的結局,那有多好啊!

  「嗯——」

  一股噁心的感覺湧上喉問。

  糟糕!水鏡暗呼不妙。

  「水鏡?你怎麼了?」像牢頭監視犯人般緊盯不放的關龍驥,立刻發現她的異狀。

  「沒事啦!我只是打嗝……」一定是她吃早餐前偷吃了兩盒草莓的緣故,不能讓阿驥發現,不然阿驥會罵下人。

  「惡——」話才剛說完,一股胃酸又往上冒,水鏡連忙摀住嘴巴,硬生生地把噁心感忍住。

  「水鏡?」關龍驥瞇起雙眼。

  「好嘛!是我不乖偷吃太多草莓,你別罵小玫她們嘛!惡——」

  董儀琳還摸不著頭緒,一臉茫然。

  「小玫!」關龍驥聲音有絲拔高與緊張、希冀、期待……滿滿的強烈情緒讓他差點失態。

  「吩咐司機準備車子去醫院……」他握緊拳頭微微顫抖,「不,不……還是請位醫生過來一趟好了。」

  後知後覺的眾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直腸子的董儀琳嚷嚷出大家的揣測,「水鏡!你是不是懷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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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式居酒屋裡。

  「別喝了!」董儀琳說:「喝酒不能解決事情。」

  「別管我……」江翼鵬捂著臉龐,肩膀垮下。

  董儀琳憐憫地望著喝酒解恨的江翼鵬。

  作為水鏡最好的同學兼友人,她非常清楚江翼鵬在這一年多來所受的折磨。

  水鏡失蹤前,江家正在籌畫她和江翼鵬的訂婚事宜,擔任文學雜誌出版社編輯的水鏡決定來一趟環島旅行告別單身,結果卻一去不回。

  這期間,雖然她有透過手機簡訊傳達平安的訊息(現在想想應該是姓關的小人幹的好事),卻還是讓人心急如焚。

  江翼鵬幾乎翻遍了整個台灣,請徵信社協尋、花費不知多少人力、時間、金錢……

  所有的努力都像石沉大海,找不到一絲蛛絲馬跡。

  報警?

  報是報了,警察在做完失蹤人口的備案筆錄後也愛莫能助。

  畢竟是二十幾歲的大人丁,腳長在她身上,又沒有牽涉到犯罪事實,要叫警方從何找起呢?

  管區員警還語帶同情地「安慰」江翼鵬,「也許……你的未婚妻只是因為什麼『婚前恐懼症』之類的,所以……呃,旅行得久一點,等她想清楚了就會回來的。」

  江翼鵬只有無語問蒼天。

  受盡煎熬,度過數不清的失眠夜,而今真相水落石出,伊人喝下了忘川的水,忘了一切。

  忘了一切也忘了自己,而且還嫁給他的弟弟!

  原本還抱著一絲奢望——水鏡能恢復記憶,重回他身邊,可是……

  「呵呵……」他發出淒涼的苦笑,再猛力灌下一杯威士忌。

  他好痛苦!

  如果說水鏡失憶結婚是第一個打擊,懷孕的事實就是第二個打擊,讓江翼鵬招架無力。

  「不要再喝了!」董儀琳搶過他的酒杯,「男子漢大丈夫,提得起放得下!水鏡嫁人又怎樣?你愛她,就以她的幸福為前提,祝她幸福。」

  這道理他懂,只是心好痛,酒入愁腸愁更愁。

  「你……就想開一點吧!」董儀琳著急起來,「哎呀!你也知道我笨嘴笨舌的,不會安慰人,要不然……我們再去海扁關龍驥一頓出出氣!都是他使小人步數,瞞天過海!」

  江翼鵬露出苦笑,拿不回被搶定的酒杯,乾脆以口就瓶灌下酒。

  他想喝醉,想暫時忘掉這一切。

  心情鬱悶讓酒精催化得更快,不用多久,江翼鵬已經醉得七葷八素。

  「唉……你這又是何苦呢?」董儀琳歎了口氣。

  江翼鵬回給她一個醉醺醺的傻笑。

  在服務生的幫助下,董儀琳把他塞進車後座,將他帶回自己的住處,也不忘打電話跟江家二老報平安。

  「嗯……沒事的,伯母您放心,我會看好他的。」

  「不會啦!你們也早點休息吧!晚安。」

  所幸江翼鵬醉倒後只是呼呼大睡,沒有發酒瘋,讓董儀琳鬆了口氣。

  這是一個很平常的夜晚,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只是董儀琳卻翻來覆去睡不著,為他擔憂為他煩惱。

  月明如鏡,透過窗欞在幽闇室內刻畫出明暗對比的風景。

  屋子裡酒氣未散,有著「他」那熟悉卻又陌生的男性氣息,朦朧中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醞釀與發酵……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6 11:03:48

第六章

  「我有小貝比了,阿驥,你放心吧!」水鏡笑咪咪的說。

  眾人都被逗笑了,張玉玫糾正她,「夫人,是『開心』,不是『放心』。」

  水鏡沒有多加解釋,只是笑嘻嘻地看著老公。

  關龍驥懂。

  水鏡要他放心的意思:懷孕,讓大勢底定,也讓江翼鵬死心。

  多了一個未出世的寶寶助陣,他的籌碼變多,只要水鏡堅持,沒有人可以拆散一個完整的家庭吧?

  水鏡選擇了他,情緒激動的他擁住了心愛的妻子,低啞顫抖的說:「謝謝。」

  「你還要說『我愛你』……」水鏡提醒笨笨的老公。

  「我愛你。」他當眾親吻妻子,「我愛你!」

  是的!他終於可以放心、安心、開心地表明自己的愛意給全世界的人知道。

  「我愛方水鏡,我愛我的妻子方水鏡!」

  我的妻子!

  肚子裡的小孩是顆定心丸,讓關龍驥不用再擔心受伯,水鏡永遠會是他的妻子,不會再有人可以拆散他們的婚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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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孩子當靠山,水鏡的膽子也大了。

  她知道,沒有人有機會勸她恢復記憶,跟關龍驥離婚。

  懷抱著孺慕之情,她跟江家二老撒嬌,儼然是江家的女兒。

  鬼靈精怪的她決定,要彌補阿驥跟江爸爸之間的鴻溝。

  也為自己的前未婚夫跟多年好友做一點彌補。

  「江爸爸,阿驥是你的兒子對不對?」她問。

  「嗯!」江父猶豫地點頭。

  「阿驥,江爸爸是你的爸爸對不對?」她再轉頭問老公。

  「……」關龍驥不語。

  「對不對?」她鍥而不捨地再問一次。

  曾經用管道偷偷取得江景弘的頭髮做DNA比對,確定生父的關龍驥緩緩進出一個字,「對。」

  「那你為什麼沒有叫爸爸?」水鏡質疑他。

  氣氛在剎那間凝結。

  打破沉默的是江景弘,「我很高興……龍驥你願意承認我這個不負責任的父親,我……真的很抱歉,沒有負起父親應盡的責任,如果你不願叫我……我能理解。」

  良久。

  「我曾經以為你不要我。」關龍驥說,「後來明白了,也不覺得有什麼好說的。」

  「你不怨我嗎?」江景弘不敢相信。

  「不。」關龍驥輕輕搖頭。

  該怪誰呢?真要怪的話,是要怪專斷獨裁的外公?還是嬌生慣養的母親?或者該怪的是萬惡金錢?

  他只是不知該如何去面對失而復得的親情。

  「那太好了!阿驥,你快叫爸爸。」水鏡開心的說:「以後我們都是一家人了喔!」

  「爸……」生疏的字眼從他口中說出來了,一點也不困難。

  看到親生父親因為高興而老淚縱橫的模樣,再看看笑顏如花的妻子,關龍驥只覺得心裡某個角落似乎正在融化,不再冰冷僵硬。

  「好啦!」水鏡拍手笑道。

  「接下來呢!就把儀琳送給大哥當老婆,這樣就皆大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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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水鏡!我要撕了你的嘴!」董儀琳忿忿不平的衝進關家大門。

  「你這個三八女人跟伯父、伯母說了什麼呀?讓他們看著我猛笑,還說一些奇怪的話!」

  「儀琳你來啦?吃飯了沒?」水鏡熱情的招呼,「今晚吃義大利菜喲!」

  「吃你個頭啦!」董儀琳如凶神惡煞般地問:「你到底說了些啥鬼話?我和翼鵬也不過是看場電影,去他家借本書看,就聽到一些奇怪的話!」

  「什麼奇怪的話?」水鏡頭一歪,好奇問。

  「你……你還給我裝可愛!」董儀琳氣死了,「就是你跟伯父伯母說的那些話啊!」

  「哦——」

  「哦你個頭啦!你什麼意思?」

  「我沒說錯啊!」水鏡一臉無辜,「我說大哥個性溫和,你比較潑辣;一靜一動,兩個人的個性正好互補啊!」

  旁邊的張玉玫噗哧笑出聲。

  「你還說!」董儀琳老羞成怒,作勢掐她。

  「啊——我警告你喲!我現在是孕婦受不得虐待,萬一動了胎氣你要負全部的責任喔!」水鏡緊急聲明。

  「哇哩勒!#X%……」董儀琳恨得牙癢癢的。

  這個死女人不是失憶嗎?怎麼說起話來舌粲蓮花?

  「奇怪了!翼鵬大哥有什麼不好?論人品、學歷、薪水也是三局啊!『肥水不落外人田』,因為你是我的好朋友才推薦給你耶!不然外面一堆女人搶著要哩!」水鏡振振有詞的。

  「什麼呀!難不成我還要感謝你多嘴嗎?」董儀琳翻翻白眼,「既然那麼好,你幹嘛不要?」

  「我有阿驥啦!」

  「所以我就得當替代品,去幫你收爛攤子?」董儀琳沒好氣地說。

  「嗯?你覺得自己是替代品嗎?你跟我又不像!」水鏡直言,「更何況,翼鵬也不是爛攤子,他是好哥哥,你不喜歡他嗎?」

  「……」被問倒的董儀琳無言以對。

  「幹嘛盯著我看?」

  「水鏡……」董儀琳以不可思議的語氣說:「有時候我真懷疑,你是真笨還是假笨?」

  明明是很複雜的感情糾葛,在她三言兩語之下就豁然解開。

  如果,世人在面對感情問題時能像水鏡一樣清澄單純,就不會有那麼多悲哀與挫折吧?

  清脆的門鈴聲響起,水鏡像只快樂的小鳥躍起。

  「阿驥,你回來了!」

  「嗯,回來了。今天乖不乖?」

  「我很乖啊!沒亂跑。儀琳剛剛罵我笨蛋。」看到老公回來馬上告狀。

  「你說她壞不壞?」

  「嗯……真的很壞,那……我們不要留她吃飯好了。」關龍驥煞有其事地說。

  「呵呵!」有老公當靠山的水鏡笑容燦爛,「阿驥,你累不累?」

  「不累!」

  「那你想先洗澡還是先吃飯?」

  「都可以呀!」他低頭在嬌妻耳邊不知說了什麼悄悄話,逗得水鏡咯咯笑。

  看著像一對愛情鳥的噁心夫妻旁若無人的在那邊卿卿我我,董儀琳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唉!所謂的戀愛絮語就是一個白癡跟一個瘋子的對話。

  可是……看到這對白癡夫婦的恩愛甜蜜,她也有點想當瘋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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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裡的小孩是關龍驥的定心丸,可是懷著小孩的水鏡卻是個大麻煩——好奇心重、活動力過剩,讓關龍驥頭疼不已。

  為了看好嬌妻,他要人事處調一個精明一點的女秘書來當水鏡的助理。

  被委以重任的秘書林紫薇,忐忑不安地進入電梯,要去見總裁夫人。

  身穿一襲珍珠灰的高雅套裝,一路走過接收到不少愛慕眼光,從小到大,班花、系花、校花的頭銜一直穩穩落在她的頭上,她知道自己長得漂亮,也很努力投資自己當一個秀外慧中、美貌與智慧兼俱的新時代女性。

  被拔擢為總裁夫人的助理,她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離高層更進一步,有更多陞遷的空間,憂的是怕自己的才華被糟蹋,堂堂財經碩士被當成老媽子或傭人使喚。

  總裁夫人是怎樣的人呢?林紫薇在心底胡猜。

  走過光潔的長毛地毯,瀏覽過牆上美麗的名畫,她向高層的特別助理室報到,耐心等待通報。

  她打量著週遭環境,特別助理室裡眾人忙碌來去。

  經過通報獲准進入,林紫薇的自信在推開總裁辦公室時消失了一半。

  她從來沒看過那麼美的女人。

  銀鈴般的笑聲從花朵般的美女口中逸出,「阿驥,好癢喔!」

  貴妃躺椅上斜躺著一位美艷不可方物的美女,外頭春寒料峭,美女已經換上色彩繽紛的春裝,眼尖的她一眼就認出那是昨天在時尚雜誌裡看到的法國新品春裝——美女穿起來比雜誌上骨瘦如柴的模特兒更加令人驚艷。

  像一朵華麗綻放的牡丹花。

  而半跪在她面前,抬起美女一隻腳掌搓揉的男子……不正是他們英明神武的總裁大人?

  一雙女鞋丟在椅子前面,美女的腳白潔如玉,像寶貝似地被捧在男人手心。

  這麼煽情的畫面讓林紫薇有些尷尬。

  「啊!阿驥,有人來了,是個漂亮的美女喲!」美女的聲音帶點嬌嗲。

  林紫薇有點不是滋味,在盛裝打扮如花蝴蝶般的總裁夫人面前,一身套裝的她簡直像只灰鴿子。

  就算自己的容貌勉強可以相比,但是總裁夫人的奢華服飾、富貴風流就讓她遠遠不及、自慚形穢。

  「腳還會麻嗎?」總裁把她當透明人,注意力全放在夫人身上。

  「不會了。」水鏡把腳放下,依偎在丈夫身旁。

  瞎子也看得出總裁夫人很受寵。

  專心一致的接受盤問,林紫薇對關龍驥的威嚴冷厲有絲畏懼,緊張得手心出汗。

  而決定她命運的是總裁夫人。

  「你叫什麼名宇呢?」水鏡笑容可掬的問。

  「報告夫人,我叫林紫薇,雙木林、紫色的紫、薔薇的薇。」

  「很好聽的名字呢!我叫水鏡,那……紫薇,我們做好朋友吧?」總裁夫人如此說。

  而她就這樣成為總裁夫人的特別助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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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紫薇被自己的工作內容嚇了一跳。

  原本以為當夫人的秘書只是可有可無的花瓶,沒想到卻是這樣艱鉅的職務。

  總裁夫人的手裡握有三個慈善基金會的主控權,一個是癌症病童基金會、一個是受虐婦女協助會、還有一個是無特定對象的懷慈愛心基金。翻開數字驚人的帳簿,都是有出無進,粗略估計,這三個月以來,總裁夫人已經捐出兩億多元,金額還在陸續增加中。

  林紫薇看得心驚膽跳,兩億多元不是兩百萬呢!

  要做善事也不是這樣花錢的呀!

  兩億!一間小型企業花上十年也未必賺得到兩億!

  「夫人,您……不覺得這樣太誇張了嗎?做慈善事業,錢要花在刀口上呀!」

  她頭好痛!

  「對啊!你說的話跟阿驥一樣呢!」水鏡笑咪咪地說。

  努力做好功課,林紫薇給了總裁夫人幾點建議:

  一、基金會的資金來源可以由旗下子公司捐獻,這樣子公司也可以節稅。

  二、為了總裁夫人的安全,有關送款接濟對像時,最好由公關部出面,順便還可以塑造企業形象。

  三、金錢出納請交還給公司財務部門,力求財務透明化。

  「哦……我懂了!紫薇,你的意思是要我像御史大人一樣微服出巡,發現需要幫助的人再告訴你們去幫忙就是了。」水鏡一點就通。

  「對!這樣您也比較下容易被騙。」

  「紫薇,你好聰明呢!」水鏡誇獎她。

  「哪裡。」

  大刀闊斧的整頓總裁夫人的慈善事業之後,林紫薇也讓眾人另眼相看。

  說她是夫人的心腹,甚王可以上達天聽,特別助理室裡多了一朵美麗的紫薔薇,是個才德兼備的美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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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鏡的懷孕進入安全期,大家也鬆了一口氣。

  江翼鵬也慢慢調適好心情,把水鏡當成嫁出去的妹妹在疼愛,跟董儀琳之間還是保持著「友達以上,戀人未滿」的瞹昧狀態。

  大家都頗有默契的暗推一把,幫兩人搖旗吶喊敲邊鼓。

  可是到了水鏡懷孕後期時,只有兵荒馬亂、天翻地覆可以形容。

  孕婦水腫、貧血、頻尿、血糖高、靜脈曲張……等等小毛病是免不了的!偏偏遇上疼妻如命的總裁大人,把小事化大事,新手爸爸緊張兮兮的,苦的是底下的員工||一群年薪千萬的部屬,被迫把「懷孕須知」、「嬰兒與母親」、「寶寶與我」……等一堆書籍雜誌背得滾瓜爛熟。

  至於「秀川紀念醫學中心」的婦產科醫生就更誇張了。

  為了總裁夫人的產前健康檢查,簡直是人仰馬翻,總裁大人的過度關切讓婦產科開了幾次醫學會議,讓不知情的同業千方百計打聽,以為「秀川紀念醫學中心」又有什麼驚人的醫學新發現要公諸於世,讓一群婦產科名醫啼笑皆非。

  准爸爸的神經質似乎有隨著預產期逼近而變本加厲的現象。

  最後還是呂佩鈴看不過去跳出來阻止。

  「龍驥,這世上懷孕的婦女那麼多,大家都會經歷過的,你不要緊張兮兮的給自己跟大家製造精神壓力好嗎?」

  「就是嘛!害得黃醫生一看到我就臉色蒼白,像看到鬼一樣!」水鏡乘機數落道。

  「還有你也是……」呂佩鈴歎了口氣,轉頭對準媽媽說:「甜點吃太多了,當心血糖高對胎兒不好,要多運動呀!不然生產過程有你受的。」

  水鏡吐了吐粉紅色小舌頭,有些不好意思,「阿姨,人家知道了嘛!」

  「可是……這是水鏡第一次生產,我擔心……」准爸爸杞人憂天。

  「凡事都有第一次,你擔心也沒用啊!只是給自己製造壓力罷了,順其自然不就好了?」呂佩鈴溫言勸道。

  在旁邊納涼喝茶的董儀琳口氣很不屑地說:「疼老婆疼成這副德行,騙我沒生過小孩喲!」  

  「哇……儀琳,你什麼時候生過小孩了?看不出來耶!」水鏡瞠大雙眼,一臉古靈精怪的表情。

  「你——你皮在癢了!居然敢消遣我?」董儀琳老羞成怒。

  她作勢欲打,圓滾滾的孕婦早就順勢滾到老公懷裡尋求庇護。

  「救命啊!老公,有人要打我!」

  明知道董儀琳只是鬧著玩的,寵妻如命的關龍驥還是像母雞護小雞似地趕快護住嬌妻。

  眾人的笑聲在寬闊的客廳裡迴響,只見妻奴老公百般呵護欠打的嬌妻免遭皮肉之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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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母則強。

  這句話印證在准媽媽身上似乎也適用。

  過了一個轟轟烈烈的夏天,請了專業教練來自家別墅上孕婦游泳課程——聽說對順利生產有極大的幫助。一向嬌癡怠惰的水鏡很努力的配合醫生囑咐,注意飲食營養,也忍痛暫時戒掉愛吃的蛋糕跟茶點,讓自己跟寶寶狀況良好。

  原因是——

  「阿驥上班已經很累了,我如果沒有照顧好自己,會讓他擔心。」

  「水鏡……」關龍驥感動不已,「我只要你平安。」

  「不要擔心,我要為你生很多很多小孩,我們會有一個溫馨熱鬧的家……大家相親相愛永遠不分開!」水鏡說。

  「嗯!永遠……」關龍驥聲音低啞。

  「我愛你!」笑容粲若春花的水鏡允諾,「我會一輩子愛你!」

  「謝謝你?!」他說。

  聽聽這對愛情鳥的對話,真讓人眼紅呢!

  預產期將近。

  關家上下也進入備戰狀態。

  張玉玫甚至還去考取保母執照,準備好迎接小寶寶的誕生,也為水鏡分憂解勞。

  九月下旬,進入產房的水鏡在陣痛三個多小時後,順利生下一個健康的小女嬰。

  生產過程中,准媽媽很努力的克制住呼天搶地的尖叫,因為準爸爸已經緊張到胃抽筋,她怕自己再尖叫下去,等等關龍驥就得掛急診。

  母女均安的喜訊讓關龍驥眼眶泛紅。

  他聲音沙啞地道:「水鏡,謝謝你……」

  虛弱的水鏡對他綻放出最美麗的微笑,語帶驕傲,「醫生護士都誇我很勇敢呢……你要親親我誇獎我一下!」

  新手爸爸很樂意照辦。

  一個又一個親吻落在水鏡汗濕的臉頰、鼻尖與額頭上,隨著親吻落下的還有新手父親感動喜悅的眼淚。

  這一剎那,他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折騰了一晚,幫水鏡打氣並陪產的眾人識趣的離開,江翼鵬負責送董儀琳回家。

  「欸……」要下車之際,董儀琳衝動的脫口而出,「我們是不是也該進一步交往了?」

  話一出口,顧不得他回答,董儀琳羞窘地往住處樓梯衝過去。

  只聽見身後傳來一句慢吞吞地反問:「我們現在不是正在交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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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女嬰在新手爸爸跟新手媽媽多日的腦力激盪下,取名為關芝卉,乳名叫嘉嘉。

  銜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公主讓關龍驥的心更加柔軟,愛屋及烏地擴充員工托兒所、增加女性員工產假,甚至連男性員工也可以請育兒假幫老婆分憂解勞。

  拜「高層」的德政,關氏企業成為粉領族票選「對女性員工最友善的企業」第一名,正值適婚年齡的男性員工也連帶沾光,向女友求婚時又多了一項「生孩子公司帶」的優勢。

  公關部門也為企業形象的提升而樂不可支,連走路都有風呢!

  「真是感謝總裁夫人!」

  神秘、美麗、睿智的總裁夫人在基層員工中留下一則傳奇——

  傳說中,美如天仙的總裁夫人馭夫有術,讓老公死心塌地、百依百順。

  至於真相如何呢?就只有見仁見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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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龍驥站在幸福的頂端。

  嬌妻愛女讓他嘗到幸福的滋味,進而成為一個戀家的男人。

  他的世界不再是冰霜寒冬,而是生氣盎然的春天。

  夜闌人靜。

  關龍驥戀戀地看著粉雕玉琢的小女兒。

  眉清目秀的女兒有著他的眉眼跟媽媽的唇,乖乖的熟睡著。

  小小的手、小小的趾頭,讓他不由讚歎生命的奇妙,對造物主多一分敬畏。

  「小孩子都這麼可愛嗎?」他低哺道:「可是爸爸認為你是全世界最美麗最可愛的小公主呢!」

  剛洗好澡,全身沐浴在橙花香味的水鏡可不依,噘起雙唇撲在丈夫背上,雙手攬住寬闊的肩膀。

  「那我呢?」她抗議道:「我不是小公主了嗎?」

  「嗯……恐怕不是囉!」關龍驥故作沉吟。

  水鏡垮下臉來。

  「有了小公主,你就升格當皇后了,對不對?」他逗弄妻子。

  「呵!」水鏡笑開了臉,「對喔!那阿驥就是國王了。」

  而家就是他們的城堡。

  暖暖的熱流在關龍驥胸膛流竄。

  「我愛你!」

  活了這些年來,從來沒有感受過人類情感的關龍驥,在天真浪漫的妻子薰陶下,已經有了開口說愛的勇氣。

  而他的勇氣也得到無私的回報。

  「我也愛你!」水鏡慷慨大方的再送上一個香吻。

  他擁住心愛的妻子,心裡只有滿滿的感動。

  原來,開口說出「我愛你」是如此簡單。

  原來,愛與被愛是這麼幸幅的事情。

  外頭無風也無雨,心滿意足的國王有著滿滿一城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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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辦公室,中午。

  關龍驥忙著處理公務。

  三十九樓的高度可以俯瞰整個台北盆地,也可以看到朦朧的山景與淡水河。

  心無旁騖的他積極處理這個月的重要公文,想騰出假期準備帶嬌妻去日本一遊。

  芝卉已經快一歲了,他們這對新手父母也逐漸上手,可以稍稍鬆口氣。

  關龍驥微微一笑。

  抬頭望了一眼時鐘,水鏡說今天要跟儀琳去逛街,等等是不是會像旋風似地跑進辦公室,要他放下公事一起去吃乍餐呢?

  揉了揉又在跳的眼皮,關龍驥突然有一絲不安。

  突然間鈴聲響起,是妻子專屬的熱線。

  「喂?水鏡?」他接起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的不是水鏡輕快悅耳的聲音,而是董儀琳——

  「欸……是我啦!」董儀琳在電話中硬著頭皮說:「那個……水鏡,她不小心跌倒,有點擦傷,但沒有什麼大礙,真的!你不要生氣啦!」

  「你說什麼?!」關龍驥大喝出聲。

  電話那端的董儀琳瑟瑟發抖,要是讓他知道水鏡跌倒的原因,大家都會倒大楣的。

  「水鏡沒事……真的,我發誓她只是輕微擦傷,我們正在附近的醫院上藥,地址是……」董儀琳噼哩叭啦地把話說完,「你不要太緊張,水鏡沒事的……」

  電話那頭傳來嘟嘟嘟的斷線聲,讓董儀琳歎了口氣,關掉手機折回急診室,心底暗暗祈禱:希望昏倒的水鏡能趕快醒過來。

  「拜託!拜託!佛祖呀……我不想被關龍驥那個妻奴老公給宰了啊……」她喃喃自語,「對了!打電話叫翼鵬過來當保鏢……」

第七章

  她在深邃的洋流中漂流。

  四周是一望無際的黑暗,找不到一絲光亮,沉重的壓力讓她動彈不得。

  疲憊酸疼的感覺使她思考遲鈍、神志恍惚。

  突然間,有某種不知名的生物纏住了她,壓擠、纏繞、逼迫著她,讓她呼吸困難。

  一片漆黑中,她看不見、聽不到。

  看不到的怪物拖著她的身軀直往下沉,沉入不見天日、黯淡無光的深海裡。

  張開嘴想呼救,發出的卻是沒有聲音的吶喊——

  不要!

  「水鏡!水鏡!你醒醒啊!」熟悉的嗓音呼喚著她,「你不要嚇我啊!」

  董儀琳差點沒哭出來,昏睡中的水鏡手腳微微抽搐,一臉皺眉糾結的痛苦表情嚇壞了她。

  剛剛還好好的呀!

  方水鏡從噩夢中掙脫。

  微微睜開雙眸,她看見了多年好友焦急、泫然欲泣的表情。

  「儀、儀琳……」她的嗓音沙啞,略帶澀滯,心裡鬆了一口氣。

  「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來了!」董儀琳破涕為笑,「差點嚇死我了!你剛剛的表情好痛苦的樣子。」

  「我剛剛……作了一個噩夢……」水鏡斷斷續續地說:「在深海底……一條蛇纏住我:;不能呼及……」

  好噁心!她打了個寒顫。

  「只是作夢而已,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董儀琳急忙問:「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會不會想吐?」

  「我……怎麼了?」水鏡眨了眨迷濛的雙眼,看到手上的點滴,以及急診觀察室天花板上的日光燈,霎時明白自己正躺在醫院裡,「發生什麼事啊?我怎麼會在醫院?」

  「你啊!真是夠了!」董儀琳瞠大眼睛說:「你為了救一個小孩子,居然衝到馬路上去,你以為你在演成龍的動作片啊?也不想想自己的安危,幸好車子沒有撞到你,只是跌倒在地上撞到頭,身上有幾處擦傷——哼!夠你疼上好幾天啦!」

  鬆了口氣的她嘴上不饒人地數落著。

  我救了一個小孩?

  「啊?」水鏡睜大雙眼,「真的嗎?我一點也不記得呢!」

  「你喲……」董儀琳又好氣又好笑:「會不會想吐?醫生怕你有腦震盪……」

  水鏡注意到好友的髮型有些不一樣,而且薄施脂粉,看起來容光煥發。

  「儀琳?你換新髮型了?不錯看。」她說。

  「沒啊!」董儀琳摸摸自己的髮梢,「已經燙好幾個月,有點變形了,正打算去整理一下——你的髮型設計師是不錯啦!只是對我們這種平民百姓來說收費貴了些。」

  水鏡不解,什麼髮型設計師啊?還來不及發問,董儀琳又像機關鎗似地繼續說:「對了!你那個妻奴老公現在應該飆過來了,我怕他擔心,在電話中只輕描淡寫說你不小心跌了一跤,身上有一點點擦傷。等等麻煩你婉轉一點『自首』,別拖我下水,我不想被你老公宰了。」

  水鏡噗哧笑出聲,未婚夫江翼鵬是個溫文儒雅的讀書人,才沒有那麼暴力呢!

  「你太誇張啦!翼鵬不是還在上課嗎?又沒什麼大事,你幹嘛叫他來?」

  粗線條的董儀琳還沒發現自己正在跟好友「雞同鴨講」,「順便的啦!等把你交給你老公以後,我們就要去吃義大利菜了!」

  我們?一抹疑惑浮現在水鏡眼中。

  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江翼鵬的聲音溫潤如水,安撫著愛妻如命的弟弟關龍驥,「你別慌,水鏡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16床,在這裡——」

  布簾掀起,剛好在醫院門口碰頭的兩兄弟一起出現在病床尾端。

  關龍驥一臉焦慮。

  「水鏡,你沒事吧?」溫熱的大掌急切地撫摩她的身軀,珍重地檢視她身上的傷勢。

  看見親親老婆身上多處擦傷,關龍驥心疼不捨地道:「我們回自己醫院,做個詳細檢查……」

  這個人……這張臉……

  水鏡身軀一僵,臉上血色全失。

  她發出尖叫,「不要碰我!你走開!」

  夢裡的海蛇回到現實來糾纏她。

  他的撫觸、他的體溫、他的聲音讓她寒毛直豎。

  他像條陰險的蛇,纏繞她捆綁她……

  「別碰我!」大受刺激的水鏡狂亂地揮出巴掌。

  「啪!」清脆的巴掌聲落在關龍驥臉上,浮現出紅暈。

  病房裡的空氣瞬間凝結。

  「水鏡?」眾人一片錯愕。

  她敵視著這個可惡、可恨、可厭、可憎到極點的男人,「你滾!我永遠不想看到你!」

  她的情緒激動到接近歇斯底里。

  「水鏡?你怎麼了?」董儀琳不解。

  最先瞭解狀況的人是關龍驥,冰雪般的寒意由他的腦際迅速滲透心扉,擴散到他的四肢百骸。

  他最害怕的事情發生了!

  他驀然明白,他甜美、嬌憨的小妻子已經消失無蹤。

  這個充滿敵意、眼神憤怒地瞪視著他的女子,是發生意外之前的方水鏡、是恨他入骨的倔強女子。

  他的幸福世界在一瞬間毀滅、天崩地裂。

  恐懼與絕望讓關龍驥失去鎮定,眼前一片黑暗的他咬緊牙關、冷汗直流,身軀微微顫抖。

  水鏡她恢復記憶了……

  心情大亂的關龍驥根本說不出話來,眼見苗頭不對,江翼鵬和董儀琳當機立斷,馬上幫水鏡辦出院。

  一行人回到江家,請出兩位老人家勸說。

  「水鏡,你鎮定一點……」

  費了一番唇舌、東拼西湊,大家努力讓水鏡釐清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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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這不是真的!」水鏡一臉惶恐,「你們騙我的……翼鵬,你跟我說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這是噩夢、混亂、災難、瘋狂……亂七八糟的組合體。

  她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失足墜海,怎麼一夕之間天地變色、人事全非?

  她怎麼會嫁給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

  「這不會是真的!」一向冷靜理智的水鏡幾乎陷入歇斯底里的狀態。「我不可能嫁給這個……這個……混帳!」

  「水、水鏡,你冷靜一點。」江翼鵬有點結巴,他從來沒看過水鏡失控發脾氣的模樣。

  望了一眼震驚絕望、臉色發白的弟弟,他頭疼不已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會這樣呢?

  「這不可能是真的!」水鏡幾乎絕望的吶喊。

  她明明就等著當翼鵬的六月新娘呀!

  「水鏡……」呂佩鈴憂心仲忡地看著她。

  「阿姨,我……」水鏡幾乎掉下淚來,倔強地咬住下唇,硬把眼淚吞回肚子裡。

  牆上的日曆、桌上的報紙日期、好友與男友的髮型、衣服,在在顯示:這一切有可能是真的。

  拜關龍驥這個混帳之賜,她失去記憶兩年又七個月,而且還嫁給了這個混帳!

  「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她嘶聲咒罵。

  水鏡怨恨地瞪視著他,所有恩愛甜蜜都像鏡花水月,煙消雲散,不留半點記憶在她腦海中。

  一向冷面無情的關龍驥臉孔痛苦的扭曲,卻說不出半句辯白與求情的話語。

  眾人隱約猜測到事情的真相,只能以同情的眼神望著失魂落魄的關龍驥。

  「走開!你走開!」

  「……」關龍驥無言以對,顫抖著雙唇發不出聲音。

  不同於他悲哀絕望到了極點的慘澹神情,怒火騰騰的水鏡在努力撫平歇斯底里的情緒之後,表情變得冰冷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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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失去記憶的水鏡是一道陽光,恢復記憶的水鏡卻是超級暴風。

  貼心的張玉玫為她準備了一個豪華蛋糕「壓驚」,卻觸犯到她「生日蛋糕」的禁忌,讓她發了一頓脾氣。

  可憐的張玉玫哭喪著臉,還是董儀琳悄悄告訴她原委以後才釋懷。

  「你就多擔待一些吧!水鏡現在這個樣子,小芝卉更需要你。」

  「嗯!我會加油的。」張玉玫點點頭。

  關家的廚師、傭人也發現,好脾氣、笑咪咪的夫人不見了,現在的夫人脾氣差,只要一聽到她們稱呼她為「夫人」,馬上就抓狂。

  「我不是你們的什麼鬼夫人!」水鏡咬牙切齒道。

  「是!那……方小姐……」傭人囁囁嚅嚅的請示,「花圃問下個月送花,用百合、香檳玫瑰還有白色鬱金香、跳舞蘭好嗎?」

  關我什麼事?!水鏡忍住氣,「依照慣例,不用問我。」

  這些陌生臉孔老是用一種期盼的眼神殷切地望著她,每個人似乎都希望天降奇跡,讓她恢復「失憶狀態」的好脾氣,也總是在得到她冷淡的答覆後,一臉失望的表情離開。

  對下人發脾氣讓她有罪惡感,對於名義上的老公,她就沒給好臉色看了。

  反正關家屋子裡房間多的是,被拒於主臥室門外的關龍驥可以睡客房、書房甚至小孩房。

  她要離婚,他不肯,事情僵持不下。

  「我不要住這裡!我不想看到他!」水鏡的脾氣說有多拗就有多拗,「這裡不是我的家!」

  什麼叫作清官難斷家務事,董儀琳總算是見識到了。

  執拗起來鬧脾氣的水鏡簡直是「番」到不可理喻、令人髮指。

  她不要丈夫也不認自己的女兒,對她而言,關芝卉只是一個陌生的小女孩。

  她拒絕抱女兒,更遑論照顧了。

  「媽咪……媽咪……」小人兒稚嫩的呼喚讓旁人看了都覺得不忍。

  「水鏡,你抱抱她吧!」董儀琳勸道。

  「我不要!」仍然處於震驚狀態的她狠心別過頭去,「她有保母吧?叫保母帶她走。」

  她不想看到這個小女孩!

  即使是長相酷似天使,粉雕玉琢的小女兒也不能打動她。

  相反的,只是令她厭惡、痛恨,這個小女孩不是她心甘情願生下的愛情結晶,反而提醒了她——自己已經跟那個惡魔結婚的殘酷事實。

  她不願意相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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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報應來了!

  笑意迎人、宛如天使的妻子已經消失不見,眼前的水鏡是個憤怒的復仇女神。

  一次社交場合與兄長的偶遇,他見到了氣質優雅的水鏡,她落落大方的談吐與溫暖真誠的微笑,讓他陷入焦灼的情感。

  他不動聲色,掌握了一切情報,得知水鏡即將嫁給兄長的時候,他做了卑鄙的事——

  用別墅、珠寶、金錢攻勢企圖誘惑水鏡未果,被憤怒的她一口拒絕。

  他永遠記得水鏡震驚過後,一臉厭惡的表情——

  「變態!」惱怒的她轉身就走,甚至不願再開口說話或聽他解釋。

  起初,他只是著魔似地想要親近水鏡,想挽留她,卻在拉扯之間驚嚇了她,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場面。

  身體的接觸激起了他對水鏡壓抑許久的慾望,他強吻了她,以男性優勢的力量想侵犯她:水鏡奮力掙扎,驚惶奔逃,掉下山崖失去了記憶。

  這是他的罪惡、不可饒恕的惡行。

  失去記憶的水鏡為他的人生開啟另一扇門,為他的生命帶來春天。

  周圍亂烘烘的聲浪進不了關龍驥的耳。

  水鏡眼裡噙著眼淚拒絕大家的勸說。

  失魂落魄的他雙眸一瞬也不眨地盯著妻子,彷彿飢渴多日的旅人盯著沙漠中的綠洲泉水一般。

  只是這泉水啊……

  卻是終究抵達不了的海市蜃樓!他絕望地暗忖。

  他的春天何其短暫啊!

  神呀!救救我吧!

  關龍驥幾近崩潰地以雙手掩面,彎腰祈求。

  我願意為我犯下的罪行贖罪,只求禰再給我一次機會!

  讓奇跡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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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騰了兩天,不可理喻的超級暴風終於有稍稍趨緩的跡象,只是——

  「我要申請『婚姻無效』!」她語氣斬釘截鐵地說。

  「啊?」

  「什麼?」眾人驚呼出聲。

  一直沉默不語的關龍驥在絕望的深淵中出聲。

  「我不會答應的。」平板沒有起伏的聲音讓人如墜冰窖,不寒而慄。

  他的面孔憔悴,陰霾、絕望的風暴在心底盤桓。

  任何人都看得出來,關龍驥內心的痛苦與折磨。

  「我不會答應的……除非我死!」失眠數日的他,聲音像從幽闇的遠處傳來。

  「那你就去死呀!」水鏡氣瘋了。

  他的表情陰驚深沉,令人害怕。

  「我有的是時間與金錢,可以跟你耗一輩子。」輕聲的呢喃卻像是銳利的刀鋒。

  眾人為他不尋常的恐怖言行震驚不已。

  那個深情款款的好丈夫、好男人不見了。

  徹底的絕望,讓關龍驥瘋狂。

  「我也有數不清的人證與物證,可以證明你是心甘情願嫁給我……」冷酷無情的語調接近恫嚇,「甚至還有優秀的律師團與醫生團隊診斷做後盾……你想法官會相信誰?」

  他的嗓音嘶啞,像從喉間擠出,聽在水鏡的耳中彷彿是毒蛇吐信。

  他的暗示讓眾人張大嘴巴不敢相信。

  「你是什麼意思?」水鏡不敢相信自己所聽見的,氣得渾身發抖。

  「意思就是,你除了得向法官證明你的精神狀況沒有異常以外,還得花上五年甚至十年的時間來打官司——因為,我絕對絕對不會放手!」他的聲音冷酷得像冰,眼神狂熾似火。

  關龍驥潛藏的陰暗面毫不保留的展現在眾人眼前。

  「你……瘋子!變態!你在威脅我!」

  沒有哀求與乞憐,那個視妻如命的關龍驥搖身一變成為黑暗魔王。

  他專注的眼神一瞬也不瞬地盯著水鏡,像蛇緊咬獵物不放。

  好可怕與恐怖的男人……董儀琳機伶伶的打了個冷顫。

  水鏡又驚又怒,聲音微微顫抖,「你以為恐嚇我有用嗎?就算我要用掉五年、十年、二十年的時間來跟你打官司,我也要跟你告到底。你讓我想吐!我一分一秒也不想看到你的臉!」

  「龍驥,不要這樣!水鏡,你也冷靜一點。」如夢初醒的呂佩鈴急忙勸道:「有話好好說呀!」

  「沒用的。」關龍驥的聲音像冰雪般冷冽,「我說的是事實。」

  置於絕望之地的他只能這樣做。

  如果哀求、乞憐、下跪、流淚有用,他會用最卑微的姿態、最誠摯的懺悔喚回心愛的妻子,而現在他只能這樣做。

  他只能用破釜沉舟的方式放手一搏。

  「你到底想怎樣?你這個瘋子!」水鏡痛苦的大喊,「我不愛你!我不想做你的妻子!我不想莫名其妙當母親!這樣不行嗎?為什麼是我?!為什麼會是我?!」

  「除非……」痛苦的表情在關龍驥冰冷的眼眸一閃而過,「機會。」

  幾不可聞的話讓聽不清楚的水鏡追問道:「什麼?」

  「我要一個機會,我也給你一個機會。」關龍驥說:「一年。」

  「給我一年的時間,」他緩緩亮出底牌,「如果一年後,你還是不願意維持這段婚姻,那麼我無條件……放你自由。」

  「我不要!」水鏡驚呼。

  一年?她一分一秒也忍耐不住!

  「那麼,就讓我們糾纏一輩子吧!」絕望、蒼涼、哀痛的語氣中有著瘋狂的決心。「我不會放手,絕不會……」

  水鏡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他是個瘋子!

  「我……怎麼確定你不會食言?」水鏡握緊拳頭。

  這個男人對她超乎尋常的執著實在太恐怖太瘋狂了,她覺得自己就像被毒蛇盯住的小白兔,在陰森的毒牙下動彈不得。

  「我願意簽署協議書。」關龍驥緩緩吐出。

  接下來幾天,逼不得已妥協的水鏡跟關龍驥簽署了分居協議書,以及多如牛毛的協議細節。

  從分居中雙方應該見面的次數、彼此不可與異性交往、一年以後如果女方堅持離婚,男方不得有異議……等等約束條文,到包括贍養費、女兒撫養權、探視權,所有的細節都由律師包辦。

  即使是不諳法律的水鏡也發現,除了這一年的束縛之外,所有的條文都是對她有益無害。

  連見慣大場面的律師都嘖嘖稱奇,忍不住私下勸她,「夫人,恕我多嘴,我做律師這麼多年,從來沒看過這樣一面倒維護女方的離婚案件,您不再考慮維繫這段婚姻嗎?」

  明明是一對佳偶啊!

  已經發過不知多少次脾氣,有如啞巴吃黃連的水鏡選擇緘默。

  在不知內情的外人眼中,她是個狠心拋夫棄女的女人。

  說再多也只像辯解與借口,所以她選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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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說什麼?」

  然而比起「結婚&離婚」的震撼,另一件事情更令水鏡抓狂。

  「你——剛剛說了些什麼?」她目無表情地瞪著多年好友,重複再問一遍。

  董儀琳的自白投下一顆深水炸彈——

  「我……我跟翼鵬正在交往中……」董儀琳結結巴巴地說。

  水鏡拿著丹麥皇家骨瓷茶杯的纖纖玉手在空中停格了好幾秒才輕緩放下。

  日光室裡靜得連根針掉地上都聽得見,董儀琳緊握的手心開始冒汗,緊張得頭皮發麻。

  她覺得自己的胃快抽筋了。

  良久良久。

  「所以……我應該說恭喜嗎?」冰冷的語氣慢慢變得嚴厲肅殺,「所以,我最好死了心,好好維持跟『他』的婚姻關係?」

  說到「他」這個字,水鏡是咬牙切齒地從牙關進出來的。

  深吸一口氣,再深呼一口氣,舒緩快氣炸的肺部壓力,水鏡冷笑道:「你們可真對得起我啊!」

  一向罵人爽快、直腸子通到底的董儀琳為之語塞。

  「……這是報應吧!」她無奈的低語。  

  「是啊!是我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的『報應』!」水鏡的情緒已瀕臨失控邊緣。

  「一覺醒來,我嫁給了一個混蛋、生了一個女兒,」她的聲音拔尖,「然後,我多年的好友跟我說,她跟我的未婚夫正在交往!」

  這到底是誰的報應啊?

  「當初……我剛找到失去記憶的你,也罵過你一些不好聽的話……」董儀琳澀澀說道:「今天讓你罵回來……也算『一報還一報』吧!」

  董儀琳紅著眼眶回去了。

  水鏡僵坐在原位。

  她錯了嗎?

  該哭的人是她吧!

  為什麼大家卻是一臉譴責地望著她?

  每個人都希望她「認命」,乖乖當她的關家貴夫人,卻沒人關心她的感情。

  「水鏡……」背後傳來低沉溫柔的呼喚,讓她緊繃的情緒更加失控。

  「你走開!」

  「你跟儀琳吵架了?我看到她紅著眼眶跑出去了。」

  「都是你不好!」水鏡滿腹委屈,顧不得跟他冷戰把他當透明人對待的決心,怒氣爆發,「你走開!我不想看到你!」

  他歎了口氣,「我知道……都是我的錯……」

  「對!都是你的錯!」水鏡衝口而出,「為什麼大家都幫你說話?每個人都怪我,連江爸爸、阿姨都站在你那邊……儀琳還跟我吵架……」

  她忍不住哽咽,「我到底做錯什麼?」

  「水鏡……」他伸手想撫慰妻子。

  「不要叫我!我跟你不熟!」悍然的拒絕讓他的手停在半空中又頹然放下。

  不熟……

  呵!心如刀割的關龍驥嘴角掛著一抹苦澀的笑。

  她抽抽噎噎地哭,他只能靜靜的等待。

  等到她情緒稍微平復,抬頭看了一眼手腕上藍寶石鑲鑽的山茶花表,還不到四點,她忍不住嗔怪,「你這麼早來做什麼?公司倒了嗎?」

  分居協議中,她不願跟關龍驥同居一室,於是他搬到辦公室的套房裡,交換條件是每個星期兩人至少得共進兩次或三次晚餐,今晚是第一個星期的約定時間。

  「我拿些東西給你看。」他說。

  從公事包裡拿出幾張光碟片,他遞給了妻子。

  「這是什麼?」水鏡擤了擤鼻子問。

  「一些你在公司活動的攝影,我把你的畫面都燒錄成DVD,還有一些……是你自己拍攝的……」他說。

  她瞪著他。

  「有空看看好嗎?」關龍驥語氣謙卑的要求。

  看?不看?  

  水鏡陷入長考中,她有預感,看了會後悔,可不看又懸在心上……

  一頓晚餐,她吃得食不知味,坐在面前的關龍驥也吃得不多,只貪婪地看著水鏡的容貌。

  他以為他熬不過去——才搬出去四天,他已經瘋狂的思念她。

  想念她的笑聲、想念她的溫暖、想念她甜蜜的絮語——

  可是近在咫尺的妻子現在卻顯得遙不可及,明明是一伸手就可碰觸的距離,卻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漠。

  直到飯後水果拼盤送上餐桌,水鏡才如夢初醒地下逐客令,「我想休息,你可以走了!」

  關龍驥默默起身,在定到玄關處時突然開口嚇了她一跳,「水鏡,關於大哥跟儀琳交往的事……」

  水鏡一僵,臉色變得更難看。

  關龍驥停頓一下,簡短地說:「是你主動撮合的。」

  「你……你胡說……」水鏡毫不考慮的反駁。

  關龍驥無語,只是以深不可測的眼眸看著她。

  她心虛地撇過頭去,隱約明白這有可能是真的,半晌還是忍不住問:「為什麼?」

  「因為,你希望他們幸福……」關龍驥聲音沙啞說道。

  像我們一樣車福。他在心底補充。

第八章

  水鏡終於還是忍不住好奇心,打開了潘朵拉的盒子去窺看另外一個自己。

  畫面中的那個人是她,可是又不是她。

  在慈善晚會中一身珠光寶氣,像只花蝴蝶似地輕盈飛舞,與關龍驥跳著優雅舞步。

  在佳士德拍賣會中,笑吟吟地伸手競標價值逾億的星藍寶項煉墜子,低胸晚禮眼上掛著一大串燦似流星的華麗流蘇形鑽石項煉,背景是眾人欣羨驚異的目光注視。

  那個女人笑容純真爛漫,穿著打扮是完美無瑕的優雅,珠寶首飾是貴氣逼人的華麗。

  旁人的阿諛與讚美當然也被收錄起來。

  她笑得開心甜蜜,毫無懷疑地照單全收,那一臉幸福洋溢的模樣讓水鏡忍不住嫌惡。

  最不可饒恕的是她居然愉快的吃著她多年來不曾碰過的蛋糕!

  看完一片DVD,水鏡沒有勇氣再看第二片。

  那個女人……不應該笑得如此幸福!

  她摀住臉,雙肩顫抖,眼淚不停流下來。

  該死!該死!可惡!可惡!她在心中吶喊,責備自己也責備關龍驥。

  「爸爸、媽媽……」壓抑已久的傷痛潰堤,嗚咽的哭聲從她口中逸出。

  這一夜,水鏡哭著入睡。

  偌大的主臥室中只有她一人微弱的啜泣聲。

  哭得昏昏沉沉的她看到雙親入夢來。

  穿著典雅樸素白洋裝的母親依然年輕,而父親還是那套淺灰色西裝,依舊溫文儒雅。

  還是小女孩的她高興的迎上前去,「爸媽,你們要去哪裡?」

  她看到爸爸媽媽張嘴回答她的問題,可她卻聽不見雙親的聲音。

  「爸?媽?」小水鏡著急了,「你們說什麼?我聽不見啊!」

  溫柔的媽媽還想說話,卻只有嘴唇的蠕動沒有發聲。

  她驚惶失措的看著父母的身影漸漸遠去,面貌也在迷霧中慢慢模糊。

  「爸爸?媽媽?你們不要走呀!」她想追,雙腳卻像落地生根般動不了。

  「嗚嗚嗚……」睡夢中的她哭醒過來,止不住的眼淚由鼻腔流入嗆到呼吸,讓她咳了幾聲。

  天色未亮,寬敞的主臥室裡幽幽暗暗。

  突然間,她聽到一聲很清楚的歎息,歎息聲中有著淡淡的憂傷。

  水鏡一點也不覺得害怕,瞠大了一雙矇矓淚眼搜尋,「媽媽!是你嗎?是你來看我嗎?」

  你不怪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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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亮,紅腫著雙眼的水鏡戴上太陽眼鏡遮掩哭過的痕跡。

  雖然是欲蓋彌彰,但是也沒有人敢詢問她原因。

  訓練有素的下人送上豐盛、精緻的早餐,水鏡只吃了幾口沙拉跟三明治,喝了杯葡萄柚汁便宣佈要出門。

  她要去祭拜父母。

  依山傍水的墓園環境清幽,沒有碰上清明、重陽等大節日,墓園裡冷冷清清。

  焚香祭拜後,她低哺祝禱,「爸媽,請原諒女兒的不孝……」

  心頭千言萬語不知該從何說起,水鏡的眼淚又撲簌落下。

  高大的人影映在她腳邊,不用抬頭,她也知道來者是誰。

  「也不知道是誰這麼獻慇勤,打小報告打得這麼快?」她冷冷嘲諷道。

  關龍驥默默出現在妻子身旁,也拿起線香,有樣學樣的祭拜未曾謀面的丈人和丈母娘。

  他的神情是如此恭敬虔誠,讓水鏡不由得把嘲諷的話吞回肚裡。

  將頭撇過一旁,她遠眺藍色河流,不再開口。

  關龍驥微不可聞的祝禱模模糊糊飄入她耳中,聽不真切內容,只讓人感覺低沉誠懇。

  他對著丈人、丈母娘立下誓言:爸、媽,我會盡一切力量來照顧水鏡,也請您們在天之靈多給水鏡一點庇佑,也讓我多一點幸運,讓水鏡回心轉意。

  清風搖曳,裊裊香煙,關龍驥祭拜完就站在水鏡身後默默守候。

  水鏡不理他也不說話,只是沉浸在哀傷的思緒中,任由時間流逝。

  而關龍驥也不說話,就這樣默默陪著她,看秋陽越過樹梢,日漸西斜。

  直到起風時,他才開口,「回家吧!」

  回家吧!言簡意賅三個字,平淡卻溫暖。

  也許是倦了、累了,水鏡沒有跟他抬槓的力氣——她不覺得那是她的家,而像是用黃金珠寶雕砌而成的豪華籠牢——她無語地接受他的牽引,冰涼的手心被包圍在他大手中。

  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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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思右想、輾轉反側。

  三天後,水鏡終於下定決心。

  司機把她載到董儀琳的住所。

  「對不起!」她雙手合十,低頭斂眉道歉,「我錯了!請你原諒我一次!」

  董儀琳嘴巴微張,吃驚地看著站在自家門口的好朋友。

  「對不起!」水鏡雙手合十舉高再道歉。

  「……」董儀琳想不出該說什麼,半晌才吐出幾個字,「神戶牛排。」

  水鏡跟她大眼瞪小眼,愣了一秒,「成交。」

  「等等,還要再加上一罐——不!兩罐上次在你們家喝到的藍山咖啡豆。」董儀琳乘機敲詐,順便扮了個鬼臉。

  物以類聚,兩個都是直爽性子的好友相視而笑,所有的不愉快都隨風而逝。

  「好啦!好啦!你土匪呀!」水鏡笑開了臉。

  「客氣咧!還沒跟你指定要那個麝香貓咖啡豆哩!」她大剌剌回答。「進來吧!」

  「什麼麝香貓咖啡豆?」水鏡好奇問。

  想起好友的記憶跟現實社會有脫節,董儀琳幫她解釋前一陣子炒得火熱的麝香貓咖啡豆的由來。

  「就是貓吃了咖啡豆在腸胃裡消化不了,發酵以後會有特殊香氣……」她詳加說明,「……一杯一千元還缺貨呢!」

  「什麼?那不就是貓的排泄物?」水鏡驚叫:「儀琳,你好噁心喔!雖然早知道你嗜咖啡如命,沒想到你這麼變態!貓咪『思思』出來的咖啡豆你居然敢煮來喝?免費請我都不要呢!」

  「嗟!那可是咖啡行家心目中的夢幻逸品呢!有錢還買不到呢!你不懂啦!」

  多年相知相惜的情誼恢復如初,兩個小女人又吱吱喳喳的聊起來。

  從國家大事到演藝圈八卦……水鏡聽得嘖嘖稱奇。

  電視畫面上出現一位長青樹型的香港巨星,水鏡不由感歎,「有些人總是不會顯老呢!」

  看見水鏡情緒穩定了,董儀琳也為她慶幸。

  聽著她淡淡敘述夢見父母的事,董儀琳有些惻然。

  「父母親沒有不疼自己孩子的。」她說。

  「嗯……我讓他們擔心了……」

  有許多話想說卻來不及說,這些遺憾會跟著她一輩子。

  「可是,我相信心意相通是不需要言語傳達,伯父、伯母會知道的。」董儀琳說。

  「儀琳,謝謝你!」

  「傻瓜!」

  一笑泯恩仇,朋友果然還是舊的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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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早!」

  「夫人您好!」

  「好久不見,夫人,您身體好點了嗎?」

  此起彼落的親切招呼,讓方水鏡的笑容有點僵硬。

  在這些員工看來,已經一個多月沒有看到這位美麗純真又不擺架子的總裁夫人,所以招呼得更加熱切。

  關龍驥以眼神示意,她勉強露出微笑,「大家好,謝謝你們。」

  她跟著關龍驥定進辦公室。

  兩人獨處時,她立即拉下臉。

  「什麼文件需要我簽名,快點拿過來吧!」她說。

  來公司的途中,關龍驥解釋過,失憶時的她成立了幾個慈善基金會,身兼數職,可忙得很咧!水鏡懷疑極了,根據旁人不經意洩漏的訊息來推斷,失憶的她根本是一個錦衣玉食、好命好運的超級大米蟲。

  居然還不自量力學人家貴夫人主持基金會?哼!

  總裁的特助通報林秘書進來,水鏡才有點明白。

  光鮮亮麗的林紫薇一走進來,水鏡不由得暗暗喝彩:好一朵薔薇花。

  林紫薇恭敬地奉上宗卷,口齒清晰地報告上個月基金會的運作情況。

  她心裡有點納悶:一向單純的總裁夫人怎麼會逐條細看報告,而不是像以前隨手簽名呢?

  募款帳目、捐款支出、清寒獎學金、房屋租金支付明細、文具用品雜項、電腦維修費用、義工探訪車馬費……

  水鏡看得仔細,也提出一些問題。

  「這個義工探訪的車馬費用……」她沉吟停頓,「似乎太多了一點吧?上個月付出的捐助總金額是三百二十七萬四千元,可是義工所支領的車馬費卻有七十八萬,幾乎是捐獻金額的四分之一了,這樣是不是違背了義工助人為善的本意?」

  林紫薇嚇了一跳,「夫人說得對,是我們疏忽了,不過這些義工領的津貼車馬費也包括餐費在裡面,但是七十八萬中有二十萬是夫人您的交通津貼,因為您常常到各處探訪,司機、助理等人都有加班費用的考量……」

  「哦?」水鏡若有所思,轉頭口氣有點惡劣地詢問關龍驥,「喂!你派給我的司機跟保母薪水一個月多少?」

  關龍驥轉頭看自己的助理。

  接到主子無言的眼神詢問,男助理迅速報出一個不小的數宇。

  「唔……照這樣看來,薪水比外面的高很多了,這二十萬我不要,你把它退回去還給基金會,溯及既往,連以前領的也一併退回。從今以後,我會盡量利用白天時間出門,不會讓大家陪我『加班』的;還有,發放固定救濟對象的金錢可以改用轉帳,不用義工去送錢,一來明細清楚、二來也可以節省人事交通費用。」水鏡說。

  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而是這樣浮濫的支出有太多舞弊的空間,既然要做慈善事業,就應該把錢花在刀口上,哪有嘴裡做善事,又把錢放進自己口袋的?

  「是的,夫人。」林紫薇恭敬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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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個月後。

  事情有點不對勁。

  林紫薇很納悶,以前的總裁夫人說好聽點是天真單純,說難聽點是傻呼呼的,怎麼突然間像變個人似地精明厲害?

  還有,叫她夫人時,她的臉色也不太好看,甚至在昨天,她聯絡夫人的專屬美容師時,也聽到一些小道消息——

  「林秘書,你們夫人最近是不是有什麼不如意的事呢?總是板著一張臉,還不准我們稱呼她夫人,說她聽不習慣,要我們叫她方小姐……」負責指甲美容的甲說。

  負責全身護膚的美容師乙也說:「嗯呀!我幫夫人做按摩和全身保養一年多了,她突然彆扭起來不肯脫光衣服,嚇得我以為自己做錯什麼事情了……」

  總裁夫人那一身綢緞般光滑的柔嫩肌膚,可是天文數字的保養品與眾多美容師的心血結晶才打造出來的魔鬼身材呢!

  「對呀!夫人還說些什麼『人生而平等』啦!什麼……就只因為錢……區分高下貴賤是不合理的……這些有點奇怪的話……」負責彩妝修飾的美容師丙說。

  林紫薇越聽越糊塗,不懂尊貴的總裁夫人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

  然而,聰慧如她也很快掌握到蛛絲馬跡。

  那就是金童玉女般讓人稱羨的總裁夫婦,婚姻狀況似乎出現了問題。

  癥結是在誰身上呢?林紫薇很快就獲得答案。

  她的職稱是總裁夫人秘書,多的是跟水鏡接觸的機會,在一次調送新款夏裝到府跟聯絡珠寶名店為水鏡添購新首飾時,得到了答案。

  水鏡也要求她在私下相處時不准叫她夫人,「你可以直接叫我名字,上次是在公司,我不想讓你們老闆難看,我不習慣這種富太太稱謂。」水鏡說。

  「是,那……我稱呼您方小姐可以嗎?」林紫薇聰慧客氣的說。

  「隨你。」水鏡淡淡說道。

  看到世界聞名的珠寶名店台北旗艦店總經理親自送過來供她挑選的新款式珠寶,水鏡皺擰了眉頭。

  「這些珠寶我不能收,」她說:「因為沒必要!」

  看到總經理傻眼的模樣,林紫薇找了個台階下,「抱歉,都是我沒聯絡好,還是您過幾天先送過去給總裁過目?或是再挑些新設計圖?也許總裁夫婦會選擇訂製的款式……」

  送走珠寶店總經理,林紫薇試探開口,「……方小姐,請問您是不是跟總裁之間有什麼……誤會?」

  聽到她稱呼自己方小姐,水鏡的臉色稍微舒緩。

  想了想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她淡然回答,「沒什麼誤會,只是我們正在分居中,只要再十一個月……不!正確說來是十個月又二十一天,我就可以重獲自由。」

  林紫薇張大嘴巴不敢置信。「怎、怎麼會?」

  「可是,你們明明那麼相愛……而且,上上個月,公司同仁才剛吃過你們女兒的週歲生日蛋糕……」她曾經暗暗羨慕不已的佳偶,居然就這樣勞燕分飛?

  相愛?水鏡神色一僵。

  她實在很氣憤別人對她說她跟那個混帳有什麼美好的感情跟婚姻生活,她避重就輕地回答,「我的記憶中沒有他,沒有所謂相不相愛。我是在一場意外中失去記憶嫁給他的,前一陣子恢復記憶了,無法接受婚姻存在的事實,關先生答應我分居一年就離婚,所以那些昂貴珠寶我不能收。」

  她簡短說明自己目前的處境。

  「還有,請你不要叫我夫人,那會讓我全身起雞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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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來。」冷冷的語調讓林紫薇有點畏縮,經過通報好不容易才又踏進三十九樓的辦公室。

  「什麼事?」關龍驥頭也不抬。

  「是關於總裁夫人……」她結結巴巴地說。

  埋首文件的關龍驥倏然抬頭,凌厲的眼神看著她,「水鏡怎麼了?」

  「是這樣的,」林紫薇順了順呼吸,「前天我幫夫人打點夏季新裝還有首飾,夫人不肯要,珠寶店的總經理很著急,以為有哪裡讓夫人不滿意……我想應該請示一下總裁您來定奪……」

  關龍驥閉上眼睛,苦惱地揉一揉額頭,深深的歎了一口氣。

  他張開雙眼,「我知道了,你叫對方把那些東西送到辦公室來,直接跟財務部請款。」

  「還有事嗎?」他問。

  林紫薇鼓起勇氣道:「還有一些話,我不曉得該不該說……」

  「說!」關龍驥語帶命令。

  「就是……夫人似乎對您有些誤會……」她吞了一口口水,有絲害怕,「您難道都不設法解釋嗎?」

  一抹不可置信的表情出現在他臉上,「水鏡……連這些都告訴你?」

  她連忙解釋,「不!不是的!夫人說的很含糊,我只是關心……有時候女人跟女人之間會比較容易不錯一些情緒問題,我只是希望能幫上一點點小忙,如果有誤會,說清楚不是更好嗎?」

  關龍驥神情莫測的盯著她看,半晌才吐出簡短謝意,「謝謝你。」

  「哪裡!」直冒冷汗的林紫薇鬆了一口氣,「這是我應該做的,我也希望總裁您跟夫人能早日誤會冰釋,重新和好。」

  短短幾句話,林紫薇這個微不足道的女秘書就讓關龍驥另眼相看。

  平安退出總裁辦公室的林紫薇臉上則帶著淡淡紅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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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小姐,芝卉真是可愛呢!她笑起來有兩個酒窩,好像媽媽,都是大美女……」林紫薇對著關芝卉扮了個鬼臉說:「對不對呀?小公主?」

  水鏡淡淡一笑,「紫薇,來喝茶吧!下次來別再買玩具了,讓你破費不好意思。」

  自從上次夢到父母親來看她,一臉擔心的表情以後,水鏡就霍然驚覺:孩子是無辜的,她不應該把對關龍驥的憤怒轉嫁到小女兒身上。

  所以,她也不再排斥女兒的親近,母女天性,一伸手抱過才剛滿一歲又兩個月大的女兒,聞到熟悉的乳嗅味道,水鏡不禁心軟。

  這麼柔軟嬌嫩的小人兒是她的血脈骨肉,潛藏的母性本能完全被激發出來。

  尤其當女兒用稚嫩的鼻音牙牙學語喚媽咪時,水鏡只覺得心都快融化了。

  坐在旁邊納涼的董儀琳取笑林紫薇,「你那麼喜歡小孩子,就早點嫁人自己生一個來玩吧!」

  「再怎麼生也沒有芝卉可愛呀!」林紫薇親了小公主臉頰一下,逗得她咯咯直笑。「更何況,我現在也沒有結婚對象。」

  女兒被誇獎,水鏡的笑容有著做母親的驕傲與喜悅。

  「應該是你眼光太高,不是沒人追吧?」

  善於察言觀色的林紫薇不會像其他人拚命幫關龍驥說好話,所以水鏡對她的好感也多了幾分。

  換季時,整理龐大到驚人的更衣室,林紫薇也幫上了大忙。

  囊括世界名牌的四季衣裳和各式包包,都按顏色、季節分類。

  看到林紫薇欣羨的目光,水鏡也慷慨的把簇新的LV背包跟CHANEL洋裝相送。

  「方小姐,真的可以嗎?」林紫薇猶豫著不敢接受。

  「這些衣服放著沒穿也是浪費,我認為能被適合的人穿才是衣服的最大用途。」水鏡說。

  「謝謝你,那我就厚著臉皮收下了。」

  林紫薇滿懷感激地收下水鏡的好意。

  「其實……要找個結婚對象也不是容易的事情哩!」林紫薇說:「就像穿鞋子一樣,有時候,看起來美觀的鞋子穿起來卻是磨腳,痛得要死!看起來不起眼的鞋子卻能讓人舒舒服服穿上十幾年不壞,別人說好說歹都改變不了合不合適的事實。」

  「咦?好像滿有道理的。」董儀琳說。

  「對呀!婚姻的好壞,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旁人說什麼都沒有用……」

  聽到林紫薇的說法,水鏡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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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總裁辦公室。

  林紫薇鉅細靡遺地向關龍驥報告水鏡跟女兒相處融洽的情況。

  林紫薇已經知道要如何討好關龍驥,可以侃侃而談小公主做了些什麼、水鏡說了些什麼話、水鏡母女間的互動等等,都是關龍驥最關心的事。

  話題在妻女身上打轉,關龍驥一向冰冷嚴厲的表情變得柔和許多,眼神溫柔,緊抿的嘴角也微微彎出一抹笑意。

  劍眉星目、鷹鼻薄唇的關龍驥神情一向冰冷,嚴厲的眼神更是令人膽寒,其實如果再多點笑容,還真有幾分酷似港星呢!

  原來總裁長得滿好看的!林紫薇呆呆地想。

  回過神來,林紫薇在面對老闆銳利的眼光時,還是有點畏懼。

  「沒事的話就下去吧!」關龍驥淡淡說道。

  「是,總裁。」林紫薇在臨走之前終於鼓起勇氣,「總裁,您的氣色不太好也請您保重自己的身體。」

  話一說完,她露出羞赧的神色低頭退下,不敢直視關龍驥。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8-6 11:05:26

第九章

  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

  水鏡深深地感受到物質的享受可以讓人怠惰懶散的威力。

  她的味覺已經被高級食材跟名廚手藝給養刁了,外頭小餐館的食物在她嘗起來變成加了太多人工香辛料與味素的糟粕,只能勉強填肚子。

  而逛夜市買來的白襯衫與牛仔褲,以前一向是她慣常的穿著,如今卻怎麼穿怎麼不對勁。明明是合身的牛仔褲,為什麼讓她感覺喘不過氣來?而最簡單的白襯衫也總是有些不服貼的稜角。

  水鏡歎了一口氣,心底只覺得煩!

  女兒芝卉是這麼可愛,分居一年的時間若是到了,離婚勢在必行,然而他真的捨得把女兒的撫養權給她嗎?

  雖然關龍驥允諾給她的優渥贍養費足夠她十輩子也用不完,可是她卻不太相信他真的會那麼容易答應離婚。

  和董儀琳言歸於好以後,她才告訴好友她為什麼會失去記憶的原因。

  「他是變態!拿房子、鑽石、珠寶送我,我拒絕他的收買,他居然想要非禮我……我就是為了逃跑才會掉到海裡去!後來的事情我就沒印象了。」

  憶起他曾經想強暴她的往事,水鏡餘恨未消。

  「你說,我該原諒他嗎?」

  「呃……」董儀琳搔了搔頭,「這問題很難回答呢!聽起來的確是關龍驥該死!可是……你們的婚姻狀況卻是很美滿……」

  看到水鏡對她怒目而視,董儀琳自動消音。

  不過……拿金錢利誘不成,竟用暴力想要得到喜歡的女子,真不知道關龍驥到底是個瘋子還是變態呢!董儀琳想。

  也許兩者皆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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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居第三個月。

  水鏡已經逐漸習慣和關龍驥共進晚餐時的鴉雀無聲。

  他吃得少,專注地看著她的時間比較多,之前水鏡會不悅地回瞪他,現在習慣了也就不以為意,只是心裡很納悶:依他這種陰沉個性,憑什麼會讓所有人異口同聲稱讚他是好丈夫?連江家長輩還有鵬翼都開口為他求情?

  幫她解答疑問的是張玉玫,「很簡單呀!因為先生愛慘你了,只要你撒個嬌笑一笑,就算你開口要天上的月亮,先生也會幫你摘下來的……」

  看到水鏡神情不豫,張玉玫連忙轉移話題,「我覺得先生最近好像瘦了一點,神情也很疲倦,不曉得是不是公事太忙了?」

  的確,被逐出家門的關龍驥恢復成婚前工作狂般的作息時間,雖然飲食有專人打點,但是他吃得少、睡眠少、咖啡喝得凶,幾乎沒有多少休息時間。

  「會嗎?我看他還好呀!」水鏡口是心非地說。

  整理琳琅滿目的珠寶盒時,她發現了一張被秘密珍藏的光碟,帶著好奇心播放出來,內容卻是她意料不到的——

  唯一男主角正是關龍驥,穿著睡袍的、剛出浴的、西裝筆挺的、表情沉思的、拿起咖啡欲飲的……不同的時間、場合,零零碎碎的片段都是關龍驥,而掌鏡者正是她自己!

  數位攝影機讓拙劣的門外漢也可以輕輕鬆鬆捕捉住清晰的畫面。

  「阿驥,看這裡。」她聽到自己甜膩的聲音指揮。

  數位攝影機也錄下了她的聲音。

  「笑一個!」

  那個她恨之入骨的男人對著鏡頭,不!對著鏡頭後面的她露出深情的笑容,冷厲的臉部線條變得神采飛揚、判若兩人。

  「阿驥你好帥喲!」她清脆活潑的語調聽在自己耳裡既陌生又熟悉。

  「說『我愛你』!」她霸道蠻橫地命令。

  「我愛你……」深情的雙眼盈滿笑意。

  水鏡不敢相信,可是事實擺在眼前。

  失憶的她把一頭猛獸調教成溫馴的寵物,呼之即來揮之則去,而且還噁心死人的「愛來愛去」!

  不算不算!

  那個白癡女人絕對不是她!

  被無意中發現的事實所震懾住,水鏡的心情亂七八糟。

  抬頭望了一眼掛鐘,已經六點了,今天晚上該回家吃晚餐的關龍驥還沒到呢!心情煩躁的水鏡冷哼一聲。

  之前不都是五點左右就早早回家?當然啦!她不是關心他,而是覺得稀奇,一個大男人沒應酬交際,一下班就急著趕回家不是很奇怪嗎?更何況他還是有錢有勢的大老闆,身旁有紅粉知己也是尋常吧!

  話又說回來,如果關龍驥有紅粉知己,或許離婚會比較乾脆一點,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正在猜想的時候,關龍驥的座車回來了。

  除了司機,車上還有兩位不速之客。

  一個是關龍驥的特別行政助理,水鏡只記得他姓唐,另一個就是她的秘書林紫薇。

  「方小姐,」急忙打招呼的是秘書林紫薇,「總裁今天身體不舒服,醫生診斷是流行性感冒。」

  「沒什麼,」關龍驥淡淡說:「回來晚了,抱歉。」

  「吃飯吧!」水鏡不睬他,轉頭對張玉玫吩咐,「跟廚房說再多準備兩人份的晚餐。唐特助跟林秘書留下來吃個便飯吧!」  

  「謝謝夫人。」唐特助說。

  水鏡嘴角一抿沒說什麼,相對於林紫薇稱她為方小姐,身為關龍驥心腹的唐特助不可能不知道她跟關龍驥正在分居的事實,卻還是稱呼她為夫人。

  如果說林紫薇是皇后的人馬,那麼唐特助就是國王的人馬了,兩人各為其主。

  晚餐時間,唐特助和關龍驥一樣沉默寡言。

  有其主必有其僕呀!

  反觀林紫薇還比較活潑,跟水鏡聊了起來,跟她報告關龍驥生病、打點滴的事。

  「你發燒到四十度?」水鏡揚眉問:「那你回來做什麼?」

  察覺到自己口氣不好,她放緩聲調,「我的意思是,你該好好休息,不要這樣來回奔波,反正要看孩子以後有的是時間。」

  關龍驥抬頭,眼神有點渙散,「看你。」

  水鏡語塞。他的氣色真的很不好,眼眶下有淡淡的陰影,神情疲倦,消瘦不少。

  一頓四人晚餐,大家吃得安靜無聲。

  「咖啡真好喝。」林紫薇說:「那……唐特助,你是不是要送總裁回去休息?」

  「我是覺得……應該讓總裁早點休息,這樣來回奔波也不好;」文質彬彬的唐特助說:「不過還是要看夫人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要我收留他就是了?」水鏡挑眉,又好氣又好笑。

  果然,會咬人的狗不會吠,一心為主的唐特助也不是簡單角色。

  「放心吧!我沒那麼沒良心,畢竟這裡還是關家產業不是嗎?」水鏡諷刺道。「我哪敢喧賓奪主趕主人呢?他要住下來就住一晚吧!」

  「是!這是醫生開的藥。」唐特助得寸進尺道:「總裁就麻煩您照顧了。」

  水鏡不上當,揚聲說:「小玫,那些藥交給你。」她轉過頭來,「辛苦你們了,我讓司機送你們回去吧!」

  「那些藥……」唐特助不死心。

  「小玫有護士資格跟保母執照,你可以放心。」水鏡冷冷地說:「她看得懂說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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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早上床休息的水鏡睡得並不好,小睡一覺起來,已經是半夜一點。

  一牆之隔的關龍驥、她名義上的老公正是讓她睡不著的「萬惡根源」。

  水鏡起身,喝了一杯礦泉水,先去探望睡得香甜的女兒,才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踱進客房。

  睡眼惺忪的張玉玫跟她報告,「先生剛剛又發燒了,才吃了退燒藥。」

  「嗯……」水鏡沉吟一下,「小玫,你辛苦了,去睡吧!我會看著他的。」

  「真的呀!那太好了,我去睡囉!」張玉玫深怕她反悔似地馬上離開。

  水鏡啼笑皆非。

  「真奇怪,你發的薪水比別人高嗎?」她輕聲問:「每個人都幫你說話,小玫似乎也巴不得我來照顧你好破鏡重圓……」

  床上意識昏沉的關龍驥似乎聽見她的聲音,睜開一雙焦距渙散的眼睛,直勾勾地望著她的方向。

  「居……嗎麼……瑪……力堤……」他在囈語,聽起來不像是英文,像是法語。然後又是一串快速破碎的英文,「The  hope,the  fear……the    jealouscare…」

  「什麼?」水鏡生氣道:「說中文。」

  「你……毀滅我……」他語無倫次喃喃低語,「希望……煩憂與妒忌……冰霜會融解……你的心……鋼鐵做的……」

  又一串破碎的單字從他口中逸出,水鏡有點印象了——是她最討厭的拜倫,曾經在課堂上讓她的英國文學報告吃了不少苦頭。

  「病人就該有病人的樣子!」水鏡輕叱,「你睡覺吧!」

  真是夠了!

  她伸手撫摸他額頭的溫度。

  還有點燙。

  「……你的心是鋼鐵做的嗎?」他問。

  滾燙的大手抓住了她冰冷的手,已經冒出胡碴的下巴輕扎她細嫩的手心,纖長的手指撫過他瘦削的臉頰。

  溫暖的鼻息吹拂在她的指間,他陰鬱地歎了一口氣。

  「……怎麼做才能挽回你的心?」關龍驥問:「如果哀求可以……我會跪下……求你一千遞、一萬遍……」

  可鄰兮兮的語氣突然變得嚴肅,意識混亂的他像受委屈的孩子大聲指控,「你說過你愛我的!」

  一向寡言的他怎麼變得多話起來了?

  「你燒壞腦子了!」水鏡尷尬地想抽回手,他卻緊握不放。

  是「病中吐真言」嗎?

  堅毅的唇親吻著她的手心、指尖,留下一陣溫熱的電流。

  「水鏡……水鏡……」他喃喃低喚她的名字,低啞而悲傷,既甜蜜又苦澀,「你說過會愛我一輩子的……那些承諾都是空言嗎?是水中月、鏡中花……」

  他的感情一字一句傳遞給她的是莫大的震撼。

  鏡花水月終究是一場虛幻……

  水鏡只覺得心酸。

  開口想辯解又闔上嘴巴。他只是一個意識不清楚的病人而已呀!

  指尖輕觸到一抹潮濕,也不知是汗還是淚?

  她顫抖的深吸一口氣。

  對一個脆弱的病人,她沒辦法強硬,心慌的她有不妙的預感。

  這樣被哀求,就算鐵石心腸也會軟化吧?

  心底是有些惻然的,這個男人以他的方式在愛她。

  雖然,那方式是不對的。

  這些日子以來,更多的蛛絲馬跡拼湊出她失憶時的婚姻生活。

  她是被嬌寵溺愛的幸福小女人,關龍驥對她是百依百順。

  「可是……該算的帳還是要算吧!」她對他說。「你這樣闖入我的生活,對我做出那樣可惡的事情,你毀了我的人生……要怎麼賠我?」

  她撫摩過他滾燙的雙頰,擦拭他臉上的汗漬與淚水。

  真的瘦了呢!

  「『那個女人』到底有多好?」她低聲問:「值得你這樣要死不活?」

  個性矜持的她實在無法想像失憶的自己跟他相愛的情況。

  心底微酸的感覺,像檸檬汽水的氣泡般冒出,她錯愕地發現一件事實——

  她在妒忌!

  嫉妒那個「失憶的自己」竟然如此被他所深愛著!

  「水鏡……」柔情款款的呼喚由他口中逸出,宛若輕聲歎息。

  一個踉蹌,她被擁在他胸前,飢渴的吻像雨點般落下。

  「唔……」模糊的抗議聲被他的吻給吞沒。

  她的身體記得他的撫觸,記得他的親吻……

  她的心臟像小鳥撲翅般心跳加速。

  從看到那片光碟開始,那些出自她口中的甜蜜嬌語一直縈繞在她耳畔,讓她心緒煩躁。

  火熱的親吻讓她暈眩,像火上加油稍稍平息了莫名的焦躁後,又挑起更強烈的慾望。

  明明是陌生卻又奇異的熟悉,情慾席捲她的感官,迅速而猛烈到令她感到羞恥。

  嘶地一聲,她的蠶絲睡衣已經被撕裂到腰際。

  「啊……」接觸到冷空氣的肌膚變得更加敏感,他的手在她最隱密細緻的地方點燃火焰。

  這個男人……是深愛著她的「丈夫」……

  呼吸急促的她心臟幾乎快跳出胸口,可以逃卻沒逃,她渴望好奇地想知道,這個男人是怎樣愛他的妻子?愛失憶時的她?

  「水鏡……我愛你……」

  她在他的愛撫與愛語中戰慄,發出嚶嚀喘息聲,鼓勵了他進一步的動作。

  意識不清的關龍驥完全照著雄性動物的本能在掠奪,猛烈而粗魯地佔有了她,水鏡才剛剛適應他的節奏,第一次接觸就戛然而止。

  才剛剛攀上情慾的高原,水鏡在慾望中顫抖。已經結束了?她的身體仍像滿月的漲潮,浸潤在慾望的餘韻之中。

  他是病人呀……表現這樣算不差吧?水鏡迷迷濛濛地想。

  可是她的身體還在大聲抗議:告訴她還有最高的山峰等著她去攻陷去征服。

  同樣不滿意的還有貪心的病人,他已經好幾個月沒有跟心愛的妻子共享魚水之歡。

  第一次是開胃小菜,接下來才是主餐……

  他帶著她登上了高峰,一次又一次。

  月亮羞羞臉地躲了起來,在清晨蒙亮的時候,水鏡呻吟抗議。

  「你是吃錯藥了嗎?吃的到底是感冒藥還是威而剛呀!」

  真是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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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龍驥是在主臥室醒過來的。

  乍然醒來,看見熟悉的房間,他的心情是寧靜愉悅的,乾淨雪白的床鋪上還有熟悉的香味,他閉上眼睛緩緩吸氣,感覺彷彿是被妻子擁抱在懷中。

  身上穿著久違的睡衣,是跟水鏡同一款式的情侶裝,他回到家了。

  因為感冒被收留一晚。一抹苦笑浮現在他唇邊,雖然不太願意離開,還是得起來。

  時鐘指著十二點,他試著起身,除了肌肉有點酸疼以外,似乎沒什麼大礙,這個感冒來得快也去得快。

  嗅了嗅自己身上沒有什麼汗臭味,反倒還有沐浴乳的香味,關龍驥有點納悶。

  沖了個澡,刮好鬍子換上休閒服,他定出主臥室,準備去書房處理公事。

  「先生早,」張玉玫高興地跟他打招呼,「你的氣色好多了。」

  關龍驥一頷首。

  「昨天夫人照顧你一整夜呢!」

  關龍驥有絲驚喜。

  午餐的時候——

  在庭園中磨磨蹭蹭了將近一個小時,水鏡終於還是鼓起勇氣去面對關龍驥。

  昨夜……不!該說是今天早上所發生的事情實在太令她震驚了,原來……那就是情侶、夫妻之間的親密關係。

  完完全全不同於她所想像的強烈……

  啊!她怎麼會鬼迷心竅、意亂情迷的跟他……

  接下來要怎麼辦?

  經過昨夜,想必關龍驥會暗暗偷笑吧?

  明明信誓旦旦的吵著要離婚,卻在一夜之間「淪陷」!

  可惡!

  她已經分辨不出自己到底是愛他還是恨他的感覺比較多了!

  「小玫說……昨天晚上你照顧了我一整夜?謝謝你!」他說。

  聽到他的道謝,臉泛微暈的水鏡瞠大了雙眼。

  這個豬頭!他是什麼意思?!

  原本有些羞赧的水鏡瞪著他瞧。

  一臉莫名其妙的關龍驥憂心忡忡地看著她,眼神彷彿在詢問:我又做錯什麼了?

  他……不記得昨晚……不!今天凌晨發生的事情了?

  水鏡又好氣又好笑又惱怒,也有點鬆了口氣的感覺。

  「你……昨天晚上說了些話,我聽不太懂……好像是法語吧?還有拜倫的詩……你不記得嗎?」她試探地問。

  關龍驥苦苦思索,陽剛的眉頭打結。

  「算了!別想了,我只是隨便問問。」水鏡說。

  枉費她昨天……不!今天早上費盡力氣趕他去洗澡又趕他回主臥室睡,還七早八早洗起客房的床單,怕被人笑。

  心裡也正忐忑不安,怕他用昨晚……不!今天早上的親密做武器,推翻一年的分居協議——她還不打算原諒他,就當作留校察看好了!

  才分居四個月呢!就這樣原諒他未免太沒志氣了!

  想到那些火辣辣的鏡頭,水鏡的臉也滾燙起來。

  她開始考慮未來,以妻子的立場來審慎評估分居中的老公。

  心中還有一點疑慮促使她開口,「對了,林秘書昨天怎麼跟著你來?」

  她沒有吃醋,只是不想被當冤大頭!什麼事情都被瞞住。水鏡這樣在心底告訴自己。

  「她拿新款項煉跟胸針過來。」關龍驥簡短地說。

  「給誰的?」水鏡輕柔問。

  「你的。」他答。

  水鏡輕輕點頭,「我猜,她看到你生病,自告奮勇照顧你對不對?」

  「對。」

  水鏡十指交疊,表情似笑非笑。

  這個工作狂商業大亨到底是真呆還是假呆?

  雖說她一向厭惡舌粲蓮花、口蜜腹劍的花花公子,可是,像關龍驥這樣惜言如金,不懂察言觀色的呆頭鵝也實在是讓人生氣!

  「是這樣呀!送我的?不是送給外面的紅粉知己?」她面帶虛假的微笑問。

  呆頭鵝似乎也嗅到了一絲危險訊息,停箸謹慎回答:「真的是送你的,你可以去查以前的紀錄。」

  「不用了!」水鏡冷哼,有種想欺負他的惡劣情緒。

  他不記得了……

  心情矛盾的她說不出是什麼感受,想起了小玫之前說的話:先生愛慘你了,只要你撒個嬌笑一笑,就算你開口要天上的月亮,先生也會幫你摘下來的……

  來試試看吧!

  「我想去旅行。」她說。

  哪裡都好,她需要喘息與思考的空間。

  「好。」關龍驥答應了,「等等叫秘書幫你安排行程,北中南部都有我們的連鎖飯店,知本那裡也有溫泉酒店……」

  水鏡瞠大雙眼。開玩笑!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想再聽到別人叫我『夫人』!」她有點動氣。

  憶起大三暑假她在日本東京半自助旅行的經驗,她脫口而出,「我要去日本!不要告訴我日本那邊也有你的飯店!」

  「……」關龍驥猶豫著該不該說實話。

  「真的有?」水鏡不免驚訝,「算了!反正我想『一個人』靜一靜。不准派人跟蹤我。」

  關龍驥臉色一變。

  「放心吧!日本的治安良好,而且,我會用你的錢,投宿五星級大飯店跟最昂貴的京都旅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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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脫口而出說要去日本,是因為日本曾經有她學生時代克難自助旅行的美好記憶。

  她需要喘息的空間與時間來沉澱自己的思緒,並思索下一步該走的路。

  飛機起飛的剎那,她的心也似乎飛出了黃金打造的牢籠,得到了自由。

  日本的初秋是美不勝收的景色。

  繽紛楓葉有各種最豐富多變的顏色:橙、綠、橘、紅、金黃、土褐,深淺不一,畫筆難描。

  由南到北,由繁華喧囂的東京,到一望無際可見地平線的北海道,看山看海、觀花觀月。津輕海峽、琵琶湖、姬路城、東照宮……一路悠哉走來,沒有任何經濟壓力的她卻再也找不回以往自助旅行的灑脫。她知道,心裡已經有了牽掛,就像風箏飛得再高,地面還是有著絲線牽絆著她——一個可愛的女兒跟可惡的丈夫,組成的是一個家。

  她把心情用越洋電話告訴了好友,開玩笑的說:「儀琳,怎麼辦?我好像已經適應了這種不事生產的米蟲生涯,整天拿著信用卡刷刷刷,打扮得漂漂亮亮、吃山珍海味的奢侈生活了,正在考慮要不要賴給他養一輩子?」

  董儀琳在電話那頭放聲大笑,「欸!你真是不老實耶!決定原諒他就說一聲吧!這樣折磨人家很不人道耶!」

  「去!我們分居還不到五個月呢!再等半年吧!」

  「哦——」董儀琳拖長音調,「有人在數日子了!」

  「是啦!是啦!」水鏡老羞成怒地反擊道:「我認分去當我的貴夫人,你就可以跟江大哥甜甜蜜蜜親親愛愛了,對不對呀?『大嫂』!」

  「欸!誰是你大嫂呀!別亂認親戚!」董儀琳不甘示弱地道:「本大小姐的身份證配偶欄可是空白的喔!」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親來親去愛來愛去,到底誰愛誰呢?只有當事人心裡有數吧?

  夜半醒來,在榻榻米的氣味中靜靜聽著外頭呼嘯而過的風聲,孤單寂寞的感覺浮上心頭。

  一個人旅行的感覺應該是自由自在的,可是她卻覺得落寞。

  是什麼事改變了她獨立自主的個性呢?

  她的任性得到關龍驥的包容,也讓她確認「丈夫」不再是那個求歡不成、意圖強暴她的惡魔,而只是一個不懂表達情意的笨拙男子。

  只是那種深沉瘋狂的愛情方式,是難以負荷的重量,她不懂。

  思緒在夜風中漂浮盤桓,混亂的感覺開始慢慢沉澱——

  神聖的婚姻中,除了情愛以外,應該還有許多重要的因素吧?

  像是互信、互諒、榮譽或承諾……

  明確的答案像閃電般出現——

  水鏡知道,她會原諒他的,只是還需要一些時間。

  以愛為名,所有的傷害都會慢慢弭平吧!

  如果說人生如戲,那麼關龍驥應該戲劇性的出現,滿頭霜雪、風塵僕僕地趕來,只為見心愛的妻子一面……

  水鏡為自己的妄想輕輕笑出聲。

  那個笨拙的男人不會有那麼浪漫的舉動的!

  「如果真的發生這種事,我馬上原諒你……」她輕撫心口低喃,感覺自己的心臟像小鳥般雀躍。

  然而妄想只是妄想,現實人生不可能盡如人意。

  遠在南方島國首都的關龍驥渾然不覺自己錯過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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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旅行了一個月,正確的說是四個星期的水鏡從日本回來。

  除了帶回好心情以外,她還帶回了努力Shopping的豐碩戰利品,送給阿姨跟儀琳的化妝品、限量櫻花香水、絲巾……給芝卉的小孩和服跟娃娃裝,給小玫新款的Sony數位攝影機……至於其他琳琅滿目的小玩意一時也數不清。

  至於出錢的大金主關龍驥,只可憐兮兮地分到一個瞇瞇眼的日本娃娃鎮紙,聊勝於無。

  但是很明顯的,大家都看得出來,水鏡的情緒改善許多,對關龍驥也比較少冷言冷語。

  雖然台北的天空陰霾,氣溫也逐漸下降,但是關龍驥臉上的陰鬱也逐漸消失,慢慢地出現從容平和的神情。

  水鏡也慢慢瞭解他的人生跟普通人不同的地方。

  從小就沒有同齡朋友互動,習慣於東奔西走漫遊於國際都會與大人們斡旋,他的生活是數字與統計、開會跟報告,他所說的話是指示與命令。

  在關氏企業中,他就是帝王。

  以一個領導者的觀點來看,從小受「帝王教育」的他是成功的統治者;可是從一個「人」的角度來衡量,他的人格養成是大大不及格!

  有一次,水鏡忍不住盤問他,有關那次強暴未遂的厭惡回憶。

  那種先被他用金錢、別墅、珠寶「收買」的羞辱與身體被侵犯的噁心感覺,一直是她心中憤恨難消的疙瘩。

  關龍驥的回答讓她差點沒破口大罵。

  「我……問唐特助,女人喜歡什麼?」關龍驥一臉困惑的說:「他說是鑽石、房子……」

  所以他就送別墅與珠寶。

  「我沒有羞辱你的意思,真的!」

  關於女人,他並沒有太多常識,那些自動上門來的名模、女星,都是有價碼的,送鮮花不如送珠寶,送珠寶不如送華廈……

  討好女人就是物質條件呀!

  不知道老闆要追求的是何許人物,唐特助給了一個慣常的答案。

  結果——

  深受羞辱的方水鏡氣極地轉身要走,讓從來沒有追求過女人的關龍驥慌了手腳,想親吻她、擁抱她的衝動就像發熱病一樣不可收拾,換來的是她更激烈的抵抗,然後就是落海的意外。

  「……」深呼吸一口氣,水鏡覺得自己的額頭上似乎暴出青筋了,「我猜沒有人告訴過你,女人說不要就是不要,違反對方的意願霸王硬上弓就是強暴!」

  關龍驥點頭,臉上難得浮現羞慚的表情,像犯錯的小學生般正襟危坐聽老師教訓。

第十章

  該死的!

  水鏡歎了一口氣,她真的懷孕了!

  算一算生理期已經慢了一個半月,心裡有不妙的預感,拿驗孕劑一測,果然中獎了。

  唉!壞事果然做不得呀!

  瞪了一眼分居六個月的丈夫,水鏡懊惱不已,不該一時心軟的,這下子不知道要笑掉多少人的大牙了!

  為什麼生病的人,蟲蟲還那麼有活力?

  明明說是「留校觀察期」呢!現在肚子大了起來不是自打嘴巴?水鏡懊惱不已。

  也只有順其自然了!

  身為總裁夫人秘書,林紫薇在關氏企業的知名度大增,除了可以跟一般資深幹部平起平坐,還多了一項上下班自由的優勢——因為她常常要往關宅跑,跟深居簡出的夫人保持聯絡。

  對於總裁夫婦的分居狀態,她比別人多一些瞭解,也開始多一分奢望。

  論外貌,她覺得自己不輸給水鏡。

  論才華,她處理夫人的慈善事業俐落幹練,水鏡不過是掛名罷了!

  再論家世,水鏡是父母雙亡的小孤女,而她的父親是一家小型企業老闆,母親雖然是家庭主婦卻也出生於醫生世家,她的身世比水鏡好太多了!

  如果再比溫柔體貼,恢復記憶後的水鏡根本從來不給丈夫好臉色看。

  如果是自己當總裁夫人的話,於公於私都會是個賢內助的!林紫薇想。

  那種衣香鬢影、談笑生風的上流社會,是她從小到大的夢想。

  於是奢望變成了貪婪,林紫薇慇勤的遊走於分居狀態中的總裁夫婦兩邊,當傳聲筒。

  趁虛而入,她一點罪惡感也沒有。

  畢竟,總裁夫婦婚姻出現裂痕是他們的問題,與她無關,而且她這樣做也不算是破壞人家婚姻的第三者呀!

  比起那些處心積慮想搶人家老公的狐狸精,她只是撿水鏡不要的東西罷了,就像那些LV包包跟CHANEL洋裝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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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十點,林紫薇向水鏡報告基金會的運作事項,提到了更新電腦的項目。

  水鏡臉色疲憊,似乎並沒有仔細聽。

  報告完了依照慣例是水鏡簽名同意。

  「等等……」因為噁心不舒服的水鏡喝了口熱茶,停筆問:「電腦更新以後,舊的電腦呢?」

  林紫薇一怔。「哦……應該是送資源回收吧?」

  「資源回收不好……」水鏡蹙了蹙眉,「我前幾天看到偏遠山區國小的學童沒有電腦可以使用……嗯……請公關部協助……整理一下送給那些學校吧!」

  從日本旅遊回來已經一個多月了,她也開始出現晨間孕吐的徵兆。

  「方小姐,你身體不舒服嗎?」林紫薇小心翼翼的問。

  「沒事……」水鏡拿起一顆陳梅往嘴裡塞,「我只是懷孕了。」

  林紫薇張大了嘴巴,想質疑:孩子是總裁的嗎?想想不妥,急轉彎改口問:「總裁知道嗎?」

  「他當然……惡,不知道!」水鏡暈得七葷八素,並沒有看到林紫薇臉上怪異的表情。

  算算日期,方水鏡肚子裡的小孩很可能是在日本旅遊時懷孕的,在國外旅遊有太多出軌的誘因。

  林紫薇決定打小報告。

  「總裁,這些話……我實在不知道該不該說,可是……我不想看您被蒙在鼓裡,受眾人恥笑……而聽方小姐的口氣,她似乎還想繼續瞞著您……」

  她急切地把水鏡懷孕的消息報告給關龍驥知曉。

  關龍驥的震撼完全表現在鐵青的臉上。

  林紫薇鍥而不捨地說:「方小姐已經開始孕吐了,紙是包不住火的……」

  「你住口!」關龍驥冷冷低喝:「你是什麼身份?憑什麼干涉我跟我妻子之間的婚姻狀況?」

  震驚之後,風暴開始聚集,首當其衝的倒楣鬼就是通風報信的林紫薇。

  「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暗示我妻子肚子裡的孩子不是我的?」關龍驥的怒氣像火山爆發一發不可收拾,低沉的聲音顯得份外恐怖,「是誰給你這種權限造謠生事的?」

  「總、總裁……」林紫薇結結巴巴辯解,「……我是為您著想……」

  「為我?」陰鷙黑暗的氣息籠罩在關龍驥身邊,他大踏步向前,粗魯的捏住林紫薇小巧的下巴。

  「啊——」林紫薇呼痛。

  他一甩手,林紫薇跌倒在地毯上。

  關龍驥語氣不屑到極點,「然後呢?毛遂自薦取而代之?」

  他的眼光鄙夷嫌惡,居高臨下睥睨著軟腿的林紫薇,一字一句緩慢說出,「像你這種女人,連給我提鞋都不配!我容忍你,是因為我的妻子喜歡你……明白嗎?滾出去!」

  「哇!」深覺羞辱的林紫薇放聲大哭,搖搖晃晃的爬起來。

  「還有一件事,記住!我不想聽到任何污蠛我妻子的流言,」彷彿地獄魔王般陰森的警告由背後傳出,「那會讓我非常不高興!」關龍驥陰沉恐嚇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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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怪人!

  確定懷孕的水鏡沒好氣的盯著關龍驥。

  知道自己一次……呃!更正一下,一夜好幾次,就「幸運」中獎,她的心情一直很不好!

  可是看關龍驥的表情,心情似乎也好不到哪裡去。

  桌上的黑胡椒鴕鳥排幾乎原封不動,牡蠣清湯也沒喝幾口,紅酒他倒是喝了快兩瓶,而她只喝兩小杯。

  她瞪著他,看到他苦酒滿杯的憂鬱模樣,原本打算輕描淡寫透露懷孕消息的念頭也打消了。

  酒入愁腸愁更愁。

  午餐一口也沒吃的關龍驥從中午餓到晚上,已經喪失食慾,心情悲慘加上空腹飲酒,他醉得更快。

  迷迷糊糊中,他踉蹌走進自己的臥室,趴在久違的雙人床上昏死過去。

  心情不好的水鏡只是抿了抿嘴,繼續跟晚餐的鴕鳥肉奮戰,冷眼旁觀醉鬼老公摸索回主臥室的醉態。

  根據她前幾天的經驗,如果她不趁晚餐多補充營養,明天早晨的孕吐就夠她難受一整個早上了!

  水鏡憤恨的戳著磁盤中鮮嫩多汁的鴕鳥肉。

  真是不公平!為什麼當女人就要受這種罪?

  也許……她應該把噁心的膽汁胃液吐在罪魁禍首身上?她瞇著眼睛想。

  努力吃完豐盛的晚餐,洗了個香噴噴的澡,水鏡慢慢走到床邊,恨得牙癢癢的考慮著,要不要用拖鞋打醒這個醉鬼把他趕到書房去睡?還是就直接把他踢下床去打地鋪?

  還在考慮怎麼「整治」關龍驥時,醉鬼的囈語讓她一怔。

  林紫薇去打小報告?

  一股醋意直往上冒。

  「關龍驥!你給我說清楚、講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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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豬頭呀!」

  被冷水潑醒的關龍驥面對的是無情的炮火攻擊。

  「人家說什麼你就相信嗎?」她問。

  「水鏡……你的意思是你沒有懷孕?」關龍驥頭昏腦脹的。

  「我是懷孕沒錯,三個月了!」水鏡拍拍肚皮。

  她看著他臉色黯淡下來。

  「好啦!照你的推理,我在旅行期間出軌,有了別人的小孩,你打算怎麼辦?」水鏡心情惡劣的欺負他。

  活該!誰教他害她懷孕晨吐、難過得一塌糊塗?

  「你要離婚嗎?」她問。

  關龍驥猛搖頭。

  「那……你願意幫『我』養小孩嗎?」

  「願意。」關龍驥毫不考慮。

  「……」水鏡被打敗了。

  她知道,自己會心甘情願再一次套上婚姻的枷鎖,因為他全然無私的愛。

  「這個孩子是你的!」她和盤托出。

  關龍驥一臉錯愕。

  「時間是你感冒那一天,地點是在我們家客房……」羞赧的紅暈浮現水鏡雙頰,「你吃了藥,神志不清……我們就『嘿咻』了……」

  「『嘿咻』?」跟現實社會有點脫節的關龍驥聽不懂這種俗俚。

  「就是……做愛啦!」

  「你以為我是那種違背婚姻神聖誓言,在外頭偷情懷孕後再算在丈夫頭上的女人嗎?」害羞的水鏡以氣急敗壞的語氣說。

  真想賞他個痛快!X#*!

  關龍驥的表情是幸福的傻笑,半晌才回過神來。

  「水鏡,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孩子……是他的?

  「等孩子生出來去做個DNA測試吧!」水鏡沒好氣的說。

  他打了自己一巴掌。

  「你在做什麼?」水鏡瞪大了雙眼。

  「會痛……」他捂著臉龐說:「是真的,我不是在作夢……」

  「你神經呀!」

  驚喜的他臉色陡然一變。

  「水鏡……那天……那天是不是我又強迫你了?我……」關龍驥結結巴巴地問。

  水鏡低聲回答,「沒有啦!我是自願的。」

  「謝謝你!」關龍驥一把擁住妻子,「你讓我如置身天堂。」

  「你?!你很肉麻耶!」水鏡小聲抱怨。

  可是她並不討厭。

  「不公平!」關龍驥也有抱怨,「那一天,我人昏昏沉沉的,什麼也不記得了!你要怎麼補償我?」

  啥?

  「不然你想怎樣?」水鏡嬌嗔道。

  「你要賠我……」

  「……」水鏡無言。

  至於要怎麼賠?還是陪?只有讓兩個人私下再研究、再討論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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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去春來,時光流逝。

  半年後,分居協議早就不算數了,水鏡圓滾滾的肚皮昭示著預產期將近,卻還是活蹦亂跳不安分,急壞了關龍驥。

  被從總裁夫人秘書職位降級的林紫薇,在得悉真相後羞愧的辭職。

  關龍驥也高抬貴手,沒有對林紫薇採取報復手段,不是因為仁慈,而是因為感謝。

  感謝她讓水鏡吃醋。

  感謝她枉做小人,讓真相水落石出。

  現在的他是個幸福的男人,滿心期待第二個孩子來報到,哪有心情去記仇?

  在一個風和日麗的夏末午後。

  應邀為新設的兒童癌症醫院開幕致詞的水鏡在眾目睽睽之下開始陣痛,成為兒童醫院的第一位急診患者。

  晚上八點,生了一個健康的男孩,不用驗DNA,像用父親的模子印出來的小人兒,有著和關龍驥一模一樣的五官,高高的鼻子、緊抿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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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人兒被取名為關翔宇,小名是米歇爾。

  請滿月酒時,精心打扮的水鏡就像一位氣質雍容的皇后,藍色禮服裙擺逶迤拖地,心滿意足的抱著小王子,坐在身邊的是戴著小皇冠儼若公主的芝卉,母子三人美得就像一幅畫。

  眾人的歡笑聲與道賀聲讓關龍驥露出驕傲的笑容。

  席間有一段小插曲。

  可愛的芝卉小心翼翼的捧著水果塔小蛋糕,甜甜軟軟的語調呼喚著,「媽咪,吃蛋糕。」

  想起妻子的禁已i,關龍驥有點緊張。

  「芝卉乖,過來。媽咪不吃蛋糕的……」

  「蛋糕好好吃呢!」芝卉期盼地看著她。

  水鏡微微一笑,眼眶中有盈盈水光,「真的嗎?媽咪吃一口看看。」

  「好——」甜美的酒窩浮現在芝卉雙頰,她用叉子切開一小塊遞給水鏡。

  她就著小女兒遞出的叉子,吃了一小口蛋糕。

  是該揮別傷痛的時候了。

  謝謝爸爸、媽媽……我一定會幸福的!水鏡在心中暗許諾言。

  抬頭看見丈夫柔情款款的眼眸,夫妻倆相視一笑,一切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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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賓客散盡、塵埃落定後——

  「如果,一年的分居協議時間到了,我還是決定離婚,你真的會答應放手嗎?」水鏡心血來潮地好奇問。

  「會!」關龍驥很乾脆。

  水鏡揚眉,雙眸中滿是懷疑。

  「真的?」

  心裡是有點不是滋味的。

  「不過……」關龍驥的語氣平和,「我會『消滅』掉所有接近你的男性。」

  嚇!消、消滅?

  「……請問,是怎麼『消滅』法?」她小心翼翼地問。

  「金錢、利誘、威脅、恐嚇……」關龍驥很坦白的說:「每個人總會有一、兩個弱點的。再不然,也有世事難料的『意外』,不是嗎?」他慢吞吞的說。

  水鏡感覺自己的臉部肌肉在抽搐,額頭開始暴青筋。

  腦海中浮現的是黑道電影中,把人腳上灌水泥沉入海底喂鯊魚的血腥畫面。

  雖然早知道關龍驥的人格養成有問題,人本教育很失敗,但是她沒想到有這麼嚴重。

  「嗯咳!老公,我覺得我們應該好好『溝通』一下,討論一下人與人之間的尊重……」她說。

  看到老公一臉「莫宰羊」的疑惑表情,頭疼的水鏡深深歎了一口氣。

  唉!算了!

  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呢?

  這個「混世魔王」就讓她犧牲一輩子來拴住他吧!

  「對了!還有一件事,孩子們的教育問題……一概由我負責,我不准你再用那個該死的『帝王學』來荼毒孩子。」水鏡想到一個很嚴重的問題。

  關家已經養出一個混世大魔王了,最好不要再養出小魔王來殘害世人。

  「好!」關龍驥點頭。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孩子們的管教方式以我說的為準,你不准有異議!」

  「好!」關龍驥還是只有點頭的份。

  水鏡抬頭,看見魔王漆黑黝深的雙眸映照出自己無奈的表情,不禁又歎了一口氣。

  以愛為戒,以柔情為鞭,大魔王俯首貼耳在她裙下臣服。

  雖然和她心目中溫馨平凡的婚姻生活相差十萬八千里……

  但……也勉強算是可喜可賀的HAPPY  ENDING吧?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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