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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21 13:48:25

前言:

意外得到專訪商業名人高翟生的大好機會,葛真澄卻實在不知該不該高興。她一直沒忘記,當年他是聯誼活動上唯一對她友善的人,只是幾年前的她是不起眼的醜小鴨,現在呢?是變、老、的不起眼的醜小鴨!一點也沒長進!而他已是大企業的准接班人,又有了美艷精明的妻子,就算她忘不了他,人家也根本不會把她放在眼裡吧!

這位雜誌編輯既然被派來訪問他,應該很專業才對,但她老用「頭頂」跟他說話,好像對地板還比較有興趣,沒多久就緊張兮兮,一副很怕冒犯「有婦之夫」的模樣。其實他早就已經離婚,畢竟貌合神離的婚姻沒必要長久,他只是不想多惹紛擾才沒把這消息公佈。但不知為何,他卻有點想告訴她這件事,讓她知道,眼前這男人可是重新「上市」的搶手貨喔∼∼  


第一章  

  燠熱的天氣,讓人多呼吸兩口都覺得喘不過氣來。一早,葛真澄背著大包包,快步走進知名女性雜誌「SELF」的編輯部,還沒來得及擦汗,一個「色彩繽紛」的身影已經朝她衝了過來——

  「真澄,你這本書翻譯得真好,比原文還有味道,真的太棒了!」

  來人是總編輯馬修,他年約四十,戴著Gucci綠色膠框眼鏡,身穿鵝黃色襯衫配上黑灰格子長褲,穿著打扮相當時髦亮眼。

  馬修在法國住了十年,不只打扮時髦,就連作風都洋味十足,他以男同志特有的品味與風格掌管女性雜誌,不但沒有予人突兀之感,反而創造出另一種獨特的魅力。

  「謝謝。」能得到以挑剔出名的總編誇讚,讓向來靦腆、內向的她也忍不住揚起嘴角,只不過她還是無法習慣他的「熱情」,只好試著不著痕跡地擺脫他「愛的抱抱」。

  三年前從法文系畢業後,她進入這家雜誌社擔任助理編輯。除了編輯的工作外,她也撰寫稿子,曾經寫過一系列人物專訪,市場反應還不錯。雜誌社人手不足的時候,她還要充當英、法文翻譯,從剛開始的小篇、中篇、長篇,到現在的代理書,她的能力越來越受到肯定,但自信心卻依然低得可憐。

  「唉……」發現她的不自在,馬修無奈地鬆開手,歎了口氣。「真澄啊,你的工作能力沒話說,但是個性實在太悶了啦!拜託,你能不能活潑點?明明才二十四歲就一副小老太婆的模樣,小心未老先衰喔!」

  還記得她剛進公司時,每天的打扮都把他嚇得口吐白沫。那時她的標準「配備」是:遮去半邊臉的超聳黑框大眼鏡,呆板的麻花辮,中規中矩的深色套裝。嚇死人,害他老以為自己管理的是殯儀館,而不是知名的時尚雜誌社。

  所幸,被他「熏陶」了三年,多少有些成果,現在真澄起碼已經換上金邊眼鏡,解開可笑的麻花辮,改紮成馬尾,衣服也不再是清一色的「修女服」,但以他的標準來看,還有一大∼∼段改善的空間。

  「我盡量……」她知道馬修說這些話是為她好,她也希望自己能活潑點,但很多事情無法勉強,個性就是其中之一。

  「你每次都這麼說,也不見你有多大改善……啊,我知道了!」馬修一拍手,以過來人的姿態說道:「去談場戀愛吧!相信我,戀愛一定會讓你徹底改頭換面的!」

  「戀愛?」她喃喃地念出這兩個似乎跟她絕緣的字眼,活了二十四年,她還沒嘗過戀愛的滋味呢。

  「喂,你……」看她對這兩個字很陌生的模樣,馬修懷疑地瞪著真澄,問道:「你不會連戀愛都沒談過吧?」

  「……嗯。」她點點頭。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她的確沒有談過戀愛。

  「天哪,不會吧?」馬修大感不可思議地嚷道:「你竟然錯過人生最美的愛情?天啊,你這些年來到底在做什麼啊?」

  「你太誇張了啦……」看身高一七幾的馬修掐著蓮花指發嗲,她忍不住被他的反應逗笑了。「就算沒有談過戀愛,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誰說的?你就是沒談過戀愛,個性才會這樣死板板!」他一臉認真地反駁。「我是說真的,沒有談過戀愛的人生是黑白的,談了戀愛之後,你才知道什麼叫做彩色人生,就連晚上作夢都是彩色的!」

  她掩嘴笑著。「可是談戀愛總要有感覺吧?找不到來電的對象,總不能說談就談啊?」

  「那簡單,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說出來,我幫你介紹!」為了得力左右手的幸福,馬修自告奮勇要當「媒婆」。

  「我沒……」她直覺就想否認,但突然間,一個身影浮上心頭,那充滿自信的開朗笑容、修長帥氣的模樣,讓她心猛地一震,有些恍神。

  她怎麼又想起高翟生了?

  認真說起來,她當年跟他接觸的時間沒超過半小時呢,但怪異的是,他的模樣卻一直纏繞在她的心頭,隨著時間的流逝,不但沒有沖淡,反而益發清晰。

  「怎麼樣?」她的怪異反應,立刻引起馬修高度注意,他興味十足地追問:「你有喜歡的人嗎?是誰?是誰?趕快說來聽聽,我一定替你想辦法!」

  「沒有啦……」她趕緊搖頭否認。對於一個不可能屬於自己的人,她不該再癡心妄想。

  「這樣吧,我馬上幫你安排合適的人選,我認識幾個不錯的單身貴族,看你是要工程師、醫師,還是律師,應有盡有。」馬修拿出隨身PDA,打開存有數百筆個人資料的聯絡簿,立即挑出好幾名人選,興致勃勃地介紹——

  「哪,你看看,這個趙大明,他是個整型名醫,月入好幾百萬耶!還有這個潘家豪,是個股市名嘴,還有這個……」

  「謝謝,不用了,我對男人沒興趣。」看到馬修來勁的模樣,真澄連忙婉謝他的好意,以免真被他給拖去相親。

  「你……」馬修一臉驚訝,隨後恍然大悟地道:「喔……原來你是『蕾絲邊』?那幹麼不早說?」難怪她對男人絕緣。

  「不是啦,你想到哪裡去了?」他的推論讓她忍不住好笑。「我只是沒遇到足以讓我心動的男人罷了。」

  唯一那個讓她心動的男人,已經結婚了,而且還是跟她實在不能理解的對象……

  「唉喲,那是因為你沒遇到有魅力的男人嘛……啊,說到這個,我倒是想到一個人,看到他,連我的心都會一直怦、怦、怦地亂跳欸!」只見他邊說邊撫著自己的胸口,表情非常陶醉。

  「這麼誇張?」馬修戲劇化的表現,讓真澄忍不住笑場,打趣地笑問道:「你不怕凱文吃醋啊?」

  凱文是雜誌社專屬的造型顧問,也是馬修的愛人。他所作的造型相當受到名媛淑女的喜愛,經常受邀上電視,請他做一次造型的費用起碼六位數起跳,但仍應接不暇。

  「你別笑,我相信你如果看到他,也會跟我一樣雙腿發軟!」馬修一點也不以為意地,說起仰慕的偶像,臉頰興奮地微紅——

  「他不但身材一級棒,臉蛋更是俊美,雖然個性有點陰沈,但更顯得有男人味……最重要的是,他有顆聰明的腦袋,才短短幾年的時間,他已帶領高志集團成功邁向國際,雖然他還不是掌門人,但我相信這個職銜非他莫屬——」

  「什麼?」「高志集團」四個字讓真澄瞬間失去平時的冷靜,連忙抓住馬修的手拚命追問。「你說的『他』是指誰?」

  「就是……咦?你幹麼這麼緊張?很怪喔∼∼」馬修嗅到一絲不對勁,精明的雙眼緊盯著她。「說吧,你跟高志集團有什麼關係?從實招來!」

  「沒……我……我有個朋友……在……」沒說過謊的她,支支吾吾地編故事。「在那裡面工作,所以……所以……」

  「算了啦,你實在很不會說謊欸!」馬修好氣又好笑地打斷她很不順暢的借口。「我說的『他』,就是最有機會接掌高志集團的人,是個不可多得的一流人才,也是我最崇拜的男人喔!」說到自己的偶像,馬修又是一臉陶醉。

  「到底是誰嘛?」真澄沒理會他色迷迷的笑容,急著追問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還會有誰?當然是高翟生啊!」馬修收起笑容,理所當然地瞪她一眼。「我難道會看上高進祺那只笨肥豬嗎?」

  「果然是他!」聽到想聽的答案,她露出與有榮焉的笑容,但神情又隨即轉成擔憂。「但是高志元還沒宣佈接棒人選,說不定他會傳給高進祺?」

  近年來,高志集團內部的卡位戰愈演愈烈,但現任掌門人高志元卻遲遲不作決定,讓內部的明爭暗鬥幾乎快要浮上檯面。老派的員工多半擁立「正室」夫人所生的「太子」高進祺,但是有另一派人馬卻擁護能力傑出許多的「庶子」高翟生,兩派人馬各擁其主,鬥得你死我活,其精彩程度不會輸給政壇對決,成了八卦媒體最愛的題材。

  短短幾年,她發現電視上的高翟生變了好多。臉上少了笑容,多了幾分深沉和冷漠,不再是記憶裡那個爽朗愛笑的陽光男孩。

  「如果高志集團還想繼續存活,就只能交棒給高翟生,我相信高志元心裡有數。」馬修說出中肯的評論。「高進祺除了敗家搞破壞之外,我實在不知道他還有什麼成就。」

  前幾年,高志元將「高志集團」旗下的兩家子公司,分別交給兩個兒子負責。高翟生在短短三年間就將負責的子公司成功擴展五倍,躍升成為全國新鮮人最想進入的企業之一,績效有目共睹;高進祺則是完全相反,每天花天酒地,原本有盈餘的公司交到他手上,不到兩年就已經負債纍纍,還惹了一堆麻煩。

  高翟生和高進祺兩人誰優誰劣?瞎子都看得出來,高志元若不趕快作出正確決定,高志集團遲早會被高進祺那個敗家子玩完。

  真澄輕輕地點頭。「真希望高志元跟你一樣有眼光……」雖然跟高翟生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但她仍希望他一切順利。

  「你果然認識高翟生。」把她怪異的反應全部看在眼裡,馬修胸有成竹地道。

  這是一個肯定句,而非問句。

  「不……」真澄黯然地搖搖頭。「不算認識……」三年前他們兩人只能勉強算是偶遇,壓根兒談不上認識。

  「對於一個不算認識的陌生人,你會這麼激動?」騙肖欸∼∼

  「我跟他在幾年前曾有過一面之緣。」面對精明的馬修,真澄只能老實回答,但沒提及自己因而對他懷有好感,而且一直持續到現在。

  「你對高翟生瞭解多少?」一個主意在馬修的腦海裡迅速成形。

  「他結婚了。」這個事實一直壓在她的胸口,讓她一想到就發悶。

  「廢話!全台灣誰不知道他已經結婚了?」馬修不耐煩地翻個白眼。「我問的是關於他這個人!」

  「你怎麼這麼凶……」真澄無奈地聳聳肩,這才緩緩回答:「我看過他所有的報導,但我並不認為那些報導有呈現完整的他,我相信在他冷峻的形象下,一定有一顆溫柔的心……」

  至少在三年前,她曾經體會過他的體貼和溫柔,才會將他牢牢放在心頭。

  「我記得今天是你生日,對不對?」馬修又是天外飛來一筆。

  「咦……」她愣了一下,看看牆上的月曆,才訝異地點頭。「對耶。」

  「我原本下午要去做一個採訪,但臨時有重要的會議,走不開,就由你替我去吧。」他口中的採訪對象,正是高翟生。

  打從兩年多前,「SELF」雜誌就注意到這號人物的魅力,開始由總編輯馬修出面對他提出採訪邀約,卻都被委婉地回絕。但他們並沒有放棄,還是每隔一段時間就提案一次。可能是被這鍥而不捨的誠意打動,也可能是不堪其擾,無論如何,高翟生上個月終於答應接受訪問,日期就在今天下午。

  從她剛才的反應中,馬修已經看出高翟生對真澄來說有很重要的意義。所以,即使高翟生是他自己也很哈的「好貨」,他還是二話不說,決定把這機會「轉讓」給真澄,他還真應該當選好人好事代表哪!

  「不行啦,」真澄連忙搖頭。「我連採訪的對象都不知道,怎麼做功課?」雖然「SELF」是女性雜誌,採訪方向也沒那麼專業,但她在每次做訪問之前,一定會詳細查閱相關資料,深入瞭解對方的工作和背景,才能做出深入的報導,感動人心。

  「放心,我相信以你對他的瞭解,絕對可以做出一篇好報導!」聽完她方才對高翟生的「講評」,他有信心她絕對可以完成這樁工作。

  「不行啦……」

  「不准說不行!叫你去就去!」這樣下去不知道要「魯」到何時,馬修只好擺出總編的架子。

  「這……」她的心情忐忑不安。「好吧……那到底要我採訪誰?」

  「秘密。」馬修保持神秘,不想洩漏驚喜。

  「嗄?可是……」什麼都不知道,讓她更覺得擔心不已。

  「別急,你到時候就知道了。可是……」馬修皺著眉看了看她今天的裝扮,非常不滿意,立刻按下內線呼喚親密愛人。「凱文?你過來一下。」

  掛上電話,對上她納悶的眼神,他好心地替她解答。「你得好好裝扮一下,我讓凱文替你做個造型。」

  「做造型?不用吧,我又不是被採訪的人,用不著入鏡——」

  「你出去採訪,就是代表我們雜誌,打扮一定要像樣點。」馬修非常堅持。「再說,女為悅己者容,今天當然要好好裝扮一下嘍!」

  「女為悅己者容?」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哎呀……」馬修這才發現自己透露太多,擺擺手帶過——

  「總之呢,今天下午的採訪,算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好好期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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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澄,你今天真漂亮,要不要當我的模特兒,讓我拍照?」

  真澄一坐進同行攝影師大毛的車,大毛便立刻忙不迭地問道。他是公司裡首屈一指的攝影師,很多明星都指定要他掌鏡。

  今天的真澄真的非常不一樣,清麗亮眼,令他驚艷不已,簡直是「手癢」難耐。

  在凱文的改造下,她穿著蘋果綠印花上衣搭配米色A字裙,粉嫩的衣著讓她看起來青春俏麗,不像以往死氣沉沉。披肩的長髮又黑又亮,絕對夠資格拍洗髮精廣告,但最讓人驚訝的,還是她的臉蛋——

  拿掉眼鏡,戴上隱形眼鏡後,她的眼睛明亮有神,薄施脂粉的肌膚嫩白亮透,膚質好得不得了,上著粉色亮光唇蜜的唇瓣更是豐潤飽滿,引人遐思。

  「不行啦……這只是凱文的功力太好,我怎麼能……」她連忙搖頭,對自己的外表超沒自信。

  是凱文為她死板板的長髮修剪出層次,技巧高超幫她化上淡妝,還帶她上街挑選明亮的服飾,她第一次穿這麼鮮艷的衣服,很不習慣。別說同事們認不出她來,就連她自己也不敢相信,鏡中嬌俏的美人竟會是不起眼的自己!

  真不知道該說是凱文的「改造能力」太好,還是自己的「糟蹋功夫」太強?

  「凱文的技巧當然好,但你本身的條件也很不錯,難道你不相信我看人的眼光嗎?」她本身若不是美人胚子,凱文再厲害,也不可能做出這樣的效果。

  「謝謝……」她不好意思地接受他的讚美,活了二十四個年頭,第一次被人誇讚外表,真教她不習慣。

  「真可惜,等一下要受訪的對象已經結婚了,否則你搞不好有機會嫁進豪門哩。」

  「欸……大毛,請問我們等一下到底要採訪誰啊?」一整個上午,無論她怎麼逼問,馬修就是不說,害她現在還是毫無頭緒。

  「嗄?你不會連自己要採訪誰都不知道吧?」大毛不悅地瞪著她。「你向來很敬業,怎麼會搞出這麼大的烏龍?太混了吧!」

  「可是,是馬修臨時要我接下採訪……」她也知道自己的理由很牽強,一個敬業的文字工作者,絕不會接受這樣的安排。

  「馬修在搞什麼今天的採訪人物是好不容易才排到的,他不怕開天窗啊!」大毛惱怒地怒罵。「你什麼都沒準備,能寫出什麼好訪談?乾脆打道回府算了!」

  「對不起……」無端被牽扯進來的真澄,一臉無辜地道歉。

  「算了,不關你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採訪做完,我回去再找馬修算帳!」大毛不愧是碰過大場面的老手,馬上想出因應之道。「我算算看……如果不碰上塞車,我們到達高志集團時,距離採訪高翟生的時間應該還有半小時,你先擬出幾個大方向,再去辦公室繞一繞,問問員工對他的看法……喂!真澄?你怎麼啦?怎麼突然呆了?」

  「高翟生?」她有如被雷打到,呆愣愣地瞪大眼睛,心臟因激動而狂跳。「你的意思是說,我們今天要採訪的是……高翟生?」

  「沒錯,我們今天的採訪對象就是高翟生。」大毛無奈地點頭。「你既然也知道這號人物,現在就開始思考訪談內容吧。」

  真的是他!真澄興奮又緊張,心臟都快跳出來了。事隔三年,她終於又可以見到他了!

  不再是藉由報章雜誌或是電視看著他,而是面對面,近距離接觸,不但如此,她還可以跟他說話,提出的問題,他也會回答……

  天啊,她不是在作夢吧

  難怪馬修說下午的訪問是他送給她的「生日禮物」,這的確是生日禮物,這同時也是她收過第二好的生日禮物!

  她收過「最好」的生日禮物也是跟他有關,時間就發生在三年前的今天。

  就在那一天,她遇見了他。

  「真澄,我們到啦,下車吧。」座車來到位於東區一棟大樓地下停車場。

  「喔……」她精神恍惚地下車,跟在大毛後頭走。

  大毛靜靜走在前頭帶領,先搭電梯到一樓接待處,沒多久,高翟生的秘書親自帶他們到頂樓的會議室,這一路上,她的神情都是恍恍惚惚,以為她正在構思訪談內容的大毛,根本不敢打擾她。

  「真澄……你想好等一下要問些什麼了嗎?」十分鐘後,已經架設好攝影器材的大毛,看她依然動也沒動地坐著,還是忍不住不放心地問。

  「喔……」她過了好幾秒才聽懂他在問什麼,露出了心虛的笑容。「……應該沒問題吧。」

  雖然她剛剛的確一直在想高翟生,卻跟訪談完全無關,只是單純地想著他。不過,還好高翟生是她做過最多研究也是最感興趣的人,雖然不敢說自己是最瞭解他的人,但要應付今天的訪談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只要……她能正常演出。

  天啊,要她在他面前強裝鎮定,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務嘛。

  「那就好。」大毛對她笑笑,繼續搭設他的器材,調整背景和光線。

  真澄拿出筆記本,用心列出心中最想知道的問題,不到十分鐘,已經列出三十幾道問題,再依專業的角度做調整,最後匯整出二十個問題。

  叩叩!

  此時,高翟生的秘書禮貌地輕敲門板,拿著托盤走進來,放下兩杯咖啡。「高先生馬上過來,麻煩兩位稍候片刻,先喝杯咖啡。」

  高翟生只僱用男性秘書或助理,因為他對層出不窮的「秘書愛上老闆」戲碼已經疲於應付,乾脆斷絕所有的可能性。

  「謝謝。」真澄放下筆記本,拿起剛煮好的熱咖啡走到窗邊,咖啡的香氣非但沒有平緩她緊張的情緒,反倒讓她越來越亢奮,抬頭看著窗外晴朗的天空,連續作幾次深呼吸,心跳依然加速。

  他就快要來了!

  她的心七上八下,根本定不下來,從來沒有這麼緊張過。她實在沒把握自己能不能有正常的表現,要是等一下近距離訪問他時,她興奮緊張到連話都說不清楚,那該怎麼辦?

  「對不起,我來遲了。」

  闊別三年的磁性嗓音響起,震回她的思緒,她猛地回頭,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已然矗立眼前。

  他更有魅力了!

  三年前的他,豪爽中帶有幾分生澀的學生氣息,但已經夠吸引人;經過幾年社會的洗禮,他看起來更為洗練,氣韻內斂,雖然帶著冰冷疏離的氣息,卻讓他的男性魅力更加吸引人,一舉手、一投足,充滿難以言喻的男人味,讓人想一窺究竟。

  他禮貌地伸出右手。「你好,我是高翟生。」

  她呆呆地看著他伸出的右手,一時之間,就只是看著他的手,不知要作何回應,直到大毛急急地在她耳邊低聲提醒

  「真澄?你愣什麼愣,趕快跟高先生握手啊!」

  「……喔!」她如夢初醒地伸出右手,但忘記手上一直端著咖啡杯,她的手指一放開,杯子跟著落地,剛煮好的咖啡全數倒在自己的腿上……

  「啊……」她痛得小臉一皺,忍不住痛呼一聲。「好燙!」

  「我看看……」高翟生立刻在她面前蹲下,輕翻起她的米色短裙,查看她的傷勢。古銅色的大手印在白皙無瑕的肌膚上,奇異地協調,卻又透著幾許曖昧的意味,只是正專注在查看她燙傷狀況的他,並沒有發現。

  「糟糕,都燙紅了,要趕快用冷水沖洗,免得起水泡。」他的濃眉微微皺起,一種類似心疼的感覺在心中湧起。

  「我……我自己來……」她手忙腳亂地推開他的大手,趕緊拉下裙子遮住大腿,一張俏臉羞窘得滿臉通紅,更添幾分麗色。

  「對不起,」他這才發現自己的逾矩,趕緊起身道歉。「我沒有任何不禮貌的意思。」

  剛剛全心放在她的燙傷狀況,壓根兒忘記男女之防,直到這時才發現,方纔的舉止有多麼親匿和……曖昧。

  多年來,為了爭權的明爭暗鬥,讓他習慣掛上冷漠的面具對人,就連名分上最親近的妻子,也沒能讓他拿下面具過,怎麼他卻會對初次見面的她流露關心?真是怪了。

  「我……我先去……洗手間……」她的喉嚨好像被什麼東西梗住,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擠出斷斷續續的單音。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拔腿衝出會議室,問了秘書洗手間的方向,立刻快步走進去。

  「天啊……我的臉好紅!」看到鏡子裡俏紅的粉臉,她雙手支在洗手台上,氣喘吁吁,彷彿剛跑完百米競賽。想起方纔他大手在她腿上的畫面,她的臉更紅、更燙了。

  打開水龍頭,她雙手捧水潑上臉頰,試圖降低一點熱度,這才想起進來洗手間的主要目的,趕緊拉起裙擺,只見被燙到的肌膚早已轉成一大片深粉紅色,還有陣陣灼熱感升起。

  她趕忙拉出一張擦手紙沾濕,直接貼在皮膚上,冷涼的溫度瞬間降低了燒痛感。

  剛才被他一碰,她壓根兒忘了疼痛,原來他的手有止痛的效果呢……

  當年,大學畢業後沒多久,高翟生就跟她的大學同學顏玫櫻結了婚。

  一對新人的結合,背後代表兩個企業集團的結盟。這等企業界的大事,再加上俊男美女的組合,讓電視媒體從早到晚不斷放送他們結婚典禮的畫面。當時,看到他們兩人親匿的模樣,那種難受的心情,她到現在還忘不了。

  因為俊朗幹練的外型,他一直是媒體的寵兒,每隔一段時間就可以看到他的相關報導。

  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擁有他,但能藉著媒體得到他的相關消息,她已經很滿足了。只要是跟他有關的報章雜誌,她一定會買來詳細閱讀,並且剪貼下來留念,現在她的住處已經有兩大本關於他的剪貼簿,還在繼續增加中。

  這一次的再會,完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才會驚慌失措,做出這麼丟臉的事。

  不過說實話,就算她早有心理準備,她也沒把握自己可以冷靜地面對……

  叩!叩!

  一陣敲門聲響起,高翟生的聲音清晰地從門外傳來。「是我。」

  她趕緊放下裙擺,深呼吸幾下,才輕輕拉開門。但一對上他的眼眸,好不容易恢復正常的心跳又再度亂了譜。

  「嚴重嗎?要不要去醫院?」高翟生關心地問道。

  「不……」她紅著臉猛搖頭,支支吾吾地回答:「不用了,我剛剛用冷水敷過,已經沒那麼痛了。」

  「那就好。」說著他拿出一瓶藥膏。「這藥膏應該可以減緩疼痛,你試試看有沒有效。」

  方纔他要秘書去拿藥膏時,秘書臉上的表情竟是驚愕不已,好像他會關心人是件很怪異的舉動。

  拜託,他好歹小學也得過「熱心助人獎」,不過是替人拿一瓶藥膏,有這麼值得驚訝嗎?

  「謝謝。」她感動地接過藥膏,臉上揚起一朵美麗的笑容,那喜悅的表情猛地穿透他的心,有如一道陽光射進他冷寂多年的心房,一時之間,他只能呆呆地望著她甜美的笑臉。

  看到她淡雅溫柔的笑容,他的心猛地一跳,一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襲來……

  「高先生?」發現他有些呆滯的表情,她關心地問:「你怎麼了?」

  「沒……沒事。」他回過神,對上她關懷的眼眸,神情更顯溫柔。「你先搽搽看,如果還是會痛,我送你去醫院。」

  「謝謝。」他的體貼將她的心烘得好暖好暖,腿上的傷似乎不再痛了。

  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納悶地問道:「請問……我們是不是見過……」話才出口,他的臉上閃過一抹狼狽。「呃,沒事,你慢慢來。」說完,他轉過身匆匆離開,幾乎是落荒而逃了。

  真澄納悶地看著他怪異的反應,隨即揚起一絲懷念的笑容。

  他彷彿又回到三年前那個替她拿飲料的高翟生,多了一絲「人」味,不再戴著禮貌冷淡的面具。而面對著這樣的他,她向來沒有抵抗能力……

第二章  

  三年前。

  F大法文系美女如雲,尤其是現在大四這一屆,舉凡校花、校園美女、系花,全出在這一班,就算已經是「沒人要」的四年級,仍然搶手得很,羨煞一大票學妹。

  「各位美女,今天晚上跟一大企研所的聯誼活動還有沒有人要報名?」站在講台上的是主辦今晚聯誼活動的小君,因為她個性開朗又雞婆,所以理所當然地被選作康樂股長。「他們的條件都很優,以後肯定都是企業的精英喔!」

  由於班上女生實在太搶手,「死會」的一大票,「活會」的眼光又刁得很,所以其他班級是苦等聯誼邀約,她們班卻老是湊不到人參加。瞧,今晚活動的報名率還不到一半!距離十五人的目標,還有七名缺額,急得她這個主辦人團團轉。

  「精英又怎樣?我連企業小開都還沒放在眼裡呢!」班上有名的交際女王顏玫櫻拽拽地嗆聲。

  她臉蛋長得漂亮,有嬌嗲的嗓音和柔媚的身段,又會打扮,再加上雄厚的家世背景,只要她出現,絕對擄獲所有男人的目光。

  「哎喲,顏大小姐,別這麼說嘛,搞不好今天會有讓你看上眼的好貨呢……」小君頗有當媒婆的本錢,只見她故作神秘地附在顏玫櫻耳旁,小小聲地說著已經重複了好幾次的話。「我只跟你一個人說喔……據說男方的主辦人條件超優,不但人長得帥,體格又棒,而且還是高志集團小開,你要是不去,一定會後悔!」這一招屢試不爽,已經讓她抓到好幾名「好色之徒」參加。

  「真的?」  一聽到「高志集團」,顏玫櫻的眼睛立刻為之一亮。

  「我騙你幹麼?反正你自己看著辦吧。」小君欲擒故縱,說完就要走人。

  「等等!」顏玫櫻快手拽回小君還沒來得及踏出的步伐。「呃……好吧,既然你都這麼求我了,我今天就勉為其難參加,算是給你一個面子吧。」

  「是、是、是……」同學三年多,小君哪會不知道顏玫櫻死愛面子的個性,反正重點是她今晚又多拉到一個人就對了。

  顏玫櫻算得上是班上的名花,有她加入,小君有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但距離目標仍有一大段差距,她只好繼續充當媽媽桑,下海「拉客」……

  「好啦,雅雅……」

  「小小,拜託嘍……」

  幾乎纏遍今天出席的同學,動用所有能用的關係,東拉西扯,總算又拉到四個人,但距離目標還有兩個名額。

  天啊,她能拉的都拉了,去哪兒多生兩個……哎?

  她的視線在來回掃過全班的臉孔後,突然定在第一排正中央那個紮著兩條麻花辮的腦袋上。

  要找「她」嗎?小君的眉頭立刻打上好幾個死結。

  在學校裡面隨便抓一個人,應該都可以清楚說出葛真澄的標準裝扮是什麼——暗色襯衫外加深色過膝長裙或長褲。她從來沒有染過的頭髮總是紮成兩條麻花辮,三年多如一日,一如她不變的老氣裝扮。在一片青春洋溢的花花校園中,已經成了    特殊景觀。

  葛真澄是文學院眾所皆知的大才女,所有學術比賽、獎學金的寶座都有她的份,但人看起來卻土裡土氣,在這個到處都是「花」的班級,她就像一棵不起眼的萬年青。

  若只是外表不出色也就罷了,最糟糕的是她還喜歡搞自閉,沒見她跟誰主動說過話,總是自己一個人坐在最前排的位子上看書,看起來很陰沉,人緣指數直逼零。

  小君皺著眉頭,猶豫了五分鐘,終於還是慢慢踱到葛真澄的面前,又猶豫了一二秒鐘,她才開口——

  「呃……葛真澄,你要不要參加今晚的聯誼?」

  雖然開口問了,小君仍陷在天人交戰的掙扎中,若不是今晚男女的參加人數太過懸殊,她實在很不想讓葛真澄出去「丟人現眼」。

  「……聯誼?」真澄愣了一下,拾起頭,難掩驚訝地問。「你……要找我參加?」

  她會這麼吃驚是有原因的,除了一年級的第一次迎新活動被邀請過外,班上同學好像忘了她的存在,只有在考試時才會想起她,那是因為要跟她借筆記,其餘的時間,她就像牆上的壁紙,是可有可無的存在。

  她知道同學都在背後喊她「自閉女」或是「萬年青」,指的就是她像一棵不會出聲的背景樹,有跟沒有都一樣。

  其實,她何嘗不想跟大家一起開心地談笑,但從小被父母嚴格管教,讓她變得內向又怕生,不善於跟人交際。縱使同學快四年,她在班上開口的次數卻不超過十次,別說朋友,她連說話的人都沒有,口吃已經變成她的習慣。

  「呃……」其實小君已經後悔得要命,她趕緊揮揮手,轉身就想溜。「你不想去也沒關係,我再去問其——」

  「我……我要去。」沒想到,葛真澄緩慢但堅決地點頭答應。

  「嗄?」走了三步的小君,以為自己聽錯,又原路折回,不敢置信地大聲嚷道:「你剛剛說你要去?!」

  這棵從不參加活動的「萬年青」,竟然答應參加今晚的聯誼?她沒聽錯吧?

  班上同學的注意力全被小君的大嗓門引來,視線有志一同地集中在葛真澄身上,每個人的嘴巴都驚愕地大開……

  書獃子葛真澄竟然要參加聯誼活動?真的假的?

  「……嗯。」葛真澄假裝沒看到同學臉上的大驚小怪,趕緊將今晚的參加費交給一臉錯愕的小君,低下頭繼續看書。

  小君低頭看著手上的五百元,再看看埋頭看書的「萬年青」,再度後悔自己的「沒事找事做」。

  看她幹了什麼好事,這下真的慘了,葛真澄的出席鐵定會拉下女方的平均「素質」,法文系A班的傳奇到此結束。

  還好,顏玫櫻多少可以拉抬一些分數,不然她鐵定成了敗壞班風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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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燈光昏暗,音樂聲震耳欲聾,七張圓桌圍著中央的小舞台擺放,有幾個人正在舞池上拚命扭動,這就是真澄對聯誼會的第一印象。

  大學都快畢業了,她竟從沒來過這種「聲色場所」,說出去沒有人會相信吧?

  她挑了一張最角落的圓桌坐下,除了她獨坐這桌外,其他六桌都坐了好幾個人,甚至有兩桌不但椅子坐滿,還有好幾個人圍站在桌旁,看起來熱鬧又歡樂。這一幕,讓她品嚐已久的孤獨感再度湧現。

  因為不出色的外表加上不討喜的孤僻個性,讓她沒有半個朋友。她也知道自己的個性很吃虧,一直想改變,但是只要有人找她說話,她總會因太過緊張而舌頭打結,對方多半會受不了她的口吃而打了退堂鼓。

  天知道,她多想拿課業成績換取交際能力,結交幾個志同道合、談得來的朋友,不想再一個人孤孤單單,尤其是在她二十一歲生日的今天。

  沒錯,今天剛好是她的生日。

  她不想一個人過生日,所以選擇參加今晚的活動,算是送自己的禮物,只不過,這個禮物,似乎反而讓她更覺得孤單……

  「你怎麼一個人坐在這邊發呆?」

  一個好聽到足以當廣播節目主持人的男聲,突然在她頭頂響起,不但打斷她的思緒,還嚇得她彈跳起來。

  「呀!」這一跳,她的頭不小心撞上某個很硬的東西,一個淒慘的痛呼聲隨即傳來——

  「啊——痛!」高翟生痛得差點飆淚,雙手緊緊撐著快被撞裂的可憐下巴。

  「你……你的頭是鐵做的嗎?」

  他上星期不小心抽到「上上籤」,淪為今晚活動的主辦人。所以在大家盡情歡樂的時候,他只得盡責地四處巡巡走走,沒想到卻真的發現一個搞孤僻的異類,讓他忍不住好奇地前來查探,卻苦了自己的下巴。

  「對……對……對不……起……」一緊張就犯口吃毛病的真澄,這下更是嚴重,連話都說不清,頭也跟著猛點,不敢抬頭見人。

  「拜託你別再點頭了,看得我眼都花了。」他受不了地制止她的過度有禮。

  「喔……」她乖乖地停止動作,卻依然低著頭。

  「你的頭不痛嗎?」這一撞讓他眼冒金星,她應該也好不到哪裡去。

  「不……不痛……一點都下痛……」明明撞得頭昏眼花,她還是死命搖頭。

  「一點都不痛?」他打趣說道。「原來你練過鐵頭功啊?佩服、佩服。」

  「不……不……」她慌亂地不知該如何應對,又不敢抬頭看他,只得繼續低著頭,從頭到尾沒抬起來過。

  「你難道不知道一直用頭頂看人,是很沒禮貌的行為嗎?」第一次碰到這麼不「賞臉」的人,勾起他的興致,從來沒人會一直拿頭頂對著他。

  「我不……」她猛地抬頭想要解釋,一張俊朗的臉龐卻已經挪到她眼前,嚇得她猛吸一大口氣,倒退三步。

  「赫!」好……好帥!帥到讓她……自慚形穢。

  葛真澄垂下頭,不敢再看,深怕已經超速狂飆的心跳會失控。

  他的五官端正立體,渾身散發著吸引入的光芒,比電視上的偶像明星還好看,就這麼一眼,她已將他的長相深深地烙印在腦海裡……

  「你的表情怎麼好像看到怪物,我有這麼可怕嗎?」雖然不敢自封為大帥哥,但好歹也是「帥」字輩,她竟然一臉看到鬼的表情,很傷他自尊哎。

  「不……不是……」怎麼會可怕?他是她見過最好看的男生,跟「可怕」壓根兒沾不上邊。

  「那你幹麼離我那麼遠?怕我吃了你嗎?」看她隨時準備「落跑」的模樣,實在很難讓人信服。

  「……」他是不會吃了她,但她怕自己的眼神會吃了他。

  美麗的事物人人愛,她也不例外,但她很有自知之明,跟他耀眼的外在比起來,她只不過是一隻癩蝦蟆,別肖想他這天鵝肉。

  「坐啊,別罰站。」高翟生好笑地看著她僵硬有如機器人的姿態,指著她原先的座椅。

  「好。」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她乖乖坐回原位,雙手還規規炬炬地擺在膝上。

  他跟著在她旁邊的位子坐下,好奇地問:「你幹麼一個人坐在這裡發呆?」

  對於F大法文系的「艷名」他早有耳聞,今晚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群女孩不但長得漂亮,也很會打扮,而且個個長袖善舞,連他那些眼睛長在頭頂的同學們也無法招架,全都拜倒在她們的魅力之下。

  原以為今晚的女生個個都是搶手貨,沒想到還是有人落單,這倒是挺稀奇的。

  「我……」真澄習慣性低垂著頭,臉又紅又熱,就是擠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她可以在課堂上用法文跟教授侃侃對談,但面對陌生人,尤其是一個讓她心跳加速的陌生男子,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也想跟其他同學一樣妙語如珠,笑靨如花,但多年養成的「閉塞」習慣,卻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你沒交錢嗎?」他突然又蹦出一個問題。

  「有,我有交五百塊。」她趕緊秀出手上握得死緊的入場券。「你看,這是我的門票。」她還在納悶他為什麼會找她說話,原來是來查票的,難怪……

  「呵……」她憨直的反應,讓他忍不住好笑。「你真可愛,我又不是查票員,幹麼給我看票?」

  「……」真澄的臉色尷尬得一陣紅一陣白,頭垂得更低了。

  她又沒來過,怎麼會知道嘛?

  「你想喝什麼?」看出她的尷尬,他過意不去地問道,試圖彌補自己的心直口快。「我去幫你拿。」

  「不用了……」

  「不行喔,這裡有規定,每個人一定要喝一杯飲料,否則不能離開。」看出她的個性單純好騙,他故意擺出正經八百的表情捉弄她。

  「真的?」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規定?

  「當然,我騙你幹麼?」他強忍住笑意,正色地點點頭。

  「呃……那我就來一杯……」她果然呆呆上當,開始認真地想著要點什麼飲料,結果卻聽到他控制不住的大笑聲——

  「你……哈哈哈∼∼」果然很好騙!他開心地大笑,笑到肚子痛,很沒形象地抱著肚子,差點跌坐地上。

  天啊,這種年代怎麼還有人這麼好騙呢?真是個活寶!

  真澄不知所措地看著他,不知道自己又說錯什麼,難不成自己又被他騙了?

  「……對不起,我剛剛沒聽清楚,你要喝什麼?」他終於笑過癮了,撐著有點痛的肚皮為「笑果」服務。

  看來,以後如果心情不好,就可以找她說話,一定能夠轉換心情。

  「柳橙汁……」她擔心出錯,不敢太大聲,聲音細若蚊蚋,完全被震耳的音樂聲掩蓋。

  「嗄?」為了聽清楚她說的話,他整個人又朝她貼近了些。「你剛剛說什麼?大聲一點,我沒聽到。」

  「我說……」她深吸一口氣,扯開嗓門,很用力地吼道:「柳、橙、汁——一

  誰知,音樂剛好在這個時候停止,她的吼聲有如雷響,傳遍整個舞廳,所有的人都像是被下了定身咒,驚愕地往她這邊看,尤其是班上同學,更像是在看怪物一樣地瞪著她,讓她又羞又窘,恨不得挖個地洞躲起來。

  天啊,好丟人喔,她好想落跑……

  看到她糗得想鑽地洞的模樣,高翟生靈機一動,故意扯開嗓門,朝其他桌的人喊:「喂∼∼對面的,我們這邊想要喝柳橙汁!你們呢?」

  「我要可樂!」

  「那我要長島冰茶!」

  「我要鹽酥雞。」

  「哈……這裡沒賣鹽酥雞啦……」

  一時之間,大家吼過來吼過去,彷彿在玩遊戲,順利地淡化了真澄製造出來的尷尬氣氛。

  「謝謝……」真澄不笨,當然看得出他這是在為她解圍,若不是他腦筋轉得

  快,她真不知道自己還要發窘多久。

  「謝什麼?我才該謝謝你想到這個炒熱氣氛的方法呢!」他貼心地笑道。

  她感動地看著他。從來沒有人對她這麼體貼過!

  他不但替她解圍,還順道替她找台階下,自然得就像是她真的幫他一個大忙,沒讓她感受到任何難堪……他真的是一個好人!

  「你剛剛說想喝柳橙汁,是嗎?沒問題,我這就去拿。」他站起身來誇張地行個禮,優雅地起身離開,走向櫃檯。

  他一邁開腳步,真澄的眼神立即專注地追著他的身影,一秒都捨不得移開。

  她看著他還沒走到櫃檯,就被人喊住,他好像叫做……「高材生」?只見他抬頭對那群人笑一笑,直接走向那群人,開心地聊起天來了。

  「高材生」是他的名字?還是綽號?不管是名字還是綽號,都跟他的形象滿搭的。

  他身材頤長,動作敏捷卻又優雅迷人,俊朗的五宮和豪爽親切的個性,光是看著他,就是一種享受。

  不可否認,他是個很吸引人的男子,就連她這個孤僻又怕生的人也忍不住想親近他。

  他好受歡迎哪!從他身旁越圍越多的男男女女,不難發現這個事實。

  他不需要譁眾取寵,輕而易舉就能成為眾人的焦點,左右逢源的境遇跟她完全兩個樣。

  看著高翟生跟別人哈啦了半天,別說回過頭來找她,甚至沒去替她拿果汁,真澄有些難過地低下了頭。

  他說要幫她拿果汁,結果卻一去不回,看來,「拿果汁」應該只是他落跑的借口吧?

  說得也是,跟她這個半天擠不出一句話的人相比,那群人有趣多了,有了他們相陪,誰還會想到不起眼的她……

  「哪,你的。」此時,一隻滲著水珠的杯子突然遞到她面前。

  「嗄?!」她愣愣地望著眼前的杯子,趕緊抬起頭。是他!她又驚又喜地瞪著高人一等的高翟生。「你……」

  他不是在那邊跟人談笑,完全忘了她嗎?怎麼又回來啦?

  「你剛剛不是說想喝柳橙汁嗎?」他將杯子交到她手上,自己則拿著一杯可樂,在她旁邊的空位坐下。

  原本要去櫃檯替她拿杯果汁,結果半路卻被班上同學叫去聊天。他雖然跟人談天說地,但仍一心數用,眼睛一直往她的方向飄,留心她週遭的動靜。

  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放心不下她。可能是她臉上不經意的落寞表情壓在他的心頭,讓他悶悶地,有著說不出的心疼和難受。

  「……謝謝。」她受寵若驚地接過杯子,猛吸了一大口冰涼的果汁。

  她還以為他一去不回了呢!沒想到他不但又回過頭來找她,而且還記得替她拿柳橙汁,怎不教她欣喜若狂!

  「這麼好喝嗎?」看她的表情,彷彿喝的是瓊漿玉液,讓人忍不住也想嘗嘗。

  「嗯,很好喝!」明明只是一杯稀釋過度的「柳橙水」,但經過他的手後,立刻變成可口的飲料,是她喝過最好喝的柳橙汁。

  「真的假的?」他不信地低下頭,也吸了一口她手中的柳橙汁,俊挺的鼻子隨即不滿地微微皺起。「你騙人,根本沒有味道嘛,難喝死了。」

  想也知道,這裡的果汁怎麼可能好喝嘛!

  「呃……」她呆愣地瞪著手上的杯子,又看向一臉若無其事的他,心臟再度撲通、撲通地亂跳。

  他就這麼喝她的柳橙汁?他不覺得這樣的舉動太過親匿了嗎?還是說,他都是這樣喝別的女生的飲料?

  她突然覺得喉頭酸酸的,是不是剛才喝下的柳橙汁起了發酵作用?

  「你要不要換到其他桌子去坐?」他沒察覺她的困擾和心情起伏,只想將她帶到人群裡。

  除了她以外,大家都擠在其他桌開心地高聲談笑,相形之下,她「獨佔」一張桌子顯得有些淒涼,這也是他放不下她的原因之一。

  「不用了……」她搖搖頭。「謝謝。」她不習慣跟陌生人聊天,更不希望自己的加入,讓氣氛變尷尬。

  他忍不住又問:「這裡只有你一個人,部覺得無聊嗎?」

  若不是知道這裡辦的是聯誼會,看她拘謹的模樣,絕對會誤以為是「道德重整大會」,她未免安靜得誇張。

  她還是搖頭,淡淡地說:「我習慣了。」

  這句話不知道是在說服他,還是自己。

  一直以來,她都是一個人,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習慣了,但是看到其他人大聲歡笑的景象,她才發覺,她一點也不喜歡這個「習慣」。

  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逝的落寞,他頓了兩秒,隨即煞有其事地搖頭,以誇張的語氣說道:「哎,你今晚虧大了。」

  「虧大了?」她不解地重複他的話,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來參加聯誼就是要多認識人,你繳了參加費,卻一個人也沒認識到,不是虧大了嗎?」

  「不呀。」她淡淡地笑開,對她來說,能認識他,今晚就值回票價。

  能遇見他,就是她的生日禮物,也是她二十幾年來最好的生日禮物,她已經很感謝老天的眷顧,再嫌,就太不知足了。

  他不但長得帥,人更是溫柔親切,才遇見他沒幾分鐘,她的一顆心已經被他的身影佔得滿滿的,眼裡再也放不下其他人。

  看她臉上浮現淺淺的笑容,高翟生竟有種被電到的感覺。

  在這群耀眼的女生中,她有如蒙塵的珍珠,幾乎失去顏色,黯淡地置身角落,一點也不惹人注目……直到她露出笑容,光彩盡現,讓他驚艷。

  其實若是仔細看,就會發現在她老氣的裝扮下,有張精緻的鵝蛋臉,皮膚白淨柔細,一點瑕疵都沒有。只可惜,這樣的好條件卻被一副又粗又拙的黑色塑膠鏡框擋去了。

  他必須承認他還滿喜歡跟她說話的,雖然大半時間都是他說她聽,但是她靜靜柔柔的模樣,還挺合他的脾胃。

  他實在不喜歡太積極主動的女生,反倒是像她這種淡雅的女孩子,會讓他多看兩眼:在她身邊,他覺得很平靜、很舒服……

  哎……他幹麼一直盯著我看啊?真澄沒自信地低下頭,卻依然可以感覺到他炙熱均視線,她臉上的溫度越升越高,幾乎可以煎蛋了。

  她從來沒有跟男生單獨相處過,更別說被他們行注目禮,這種「好事」不可能輪得到她,那麼他到底在看什麼?

  難不成,他是在研究她的長相為什麼會這麼不起眼嗎?她自卑地暗付。

  跟班上其他同學比起來,不懂得打扮的她的確不好看,以前她並不十分在意外在的美醜,但是今天,尤其是現在,她第一次痛恨自己不起眼的外表。

  她真希望自己擁有配得上他的美貌,這樣的話……這樣的話……

  「嗨∼∼」

  一個突兀的嬌柔嗓音,驚醒他們兩人各自的思緒。

  「哈囉,你好啊∼∼」顏玫櫻逕自貼近高翟生坐下,完全沒將葛真澄放在眼裡。

  「嗯?」高翟生懶懶地看了顏玫櫻一眼,沒啥興趣地收回視線,這種等級的美女他見多了,沒什麼吸引力。

  「你不請我跳支舞?」從不認為打斷別人談話有任何不妥的顏玫櫻,第一次碰壁,有些拉不下臉,正好場上在放慢調的情歌,她便順勢替自己製造機會。

  打從國中開始,對她俯首稱臣的男性沒有成千也有好幾百,早就將她給慣壞了,她就不相信有人不為她著迷!

  可惜,就是有人不買帳……

  「對不起,我沒興趣。」高翟生毫不給面子地回絕。

  「你!」顏玫櫻何曾受到這種屈辱,但在男人堆裡混大的她也不是省油的燈,馬上裝出一臉可憐兮兮的柔弱模樣,使出不敗的以柔克剛之術!

  「嗯∼∼你說話好沖喔,人家又沒有惹你……」

  只要是她要的男人,沒有一個不手到擒來,高翟生也不會是個例外!

  「這……」高翟生抓抓頭。「不好意思,我說話就是這樣。」他的個性是典型的吃軟不吃硬,對方如果釋出善意,他也不會刻意為難,況且他不喜歡欺負女人。

  「哎,聽說你是『高志集團』的小老闆?」顏玫櫻一進來就相中高翟生這個又高又帥的大帥哥,一經詢問才知道原來他就是小君稍早特別提到的那號人物,當下立刻將他鎖定,列為唯一目標。

  「高志集團」是上市公司,規模可是列為全台百大企業之一,跟她家算是門當戶對。

  原來他是「高志集團」的小老闆!真澄驚訝地望著他,沒想到他不但外在條件好,就連家世背景也是一等一。

  高翟生不悅地冷哼一聲。「不是。」

  「不是?!」顏玫櫻不信地反問:「可是他們都說你是高志元的兒——」

  「是高志元的兒子,不代表就是小老闆。」高翟生冷冷地截斷顏玫櫻的話。

  他是高志元的兒子沒錯,只不過他是二老婆所生,上頭還有一個正室所出的「大哥」,「小老闆」這個稱呼絕對輪不到他。

  顏玫櫻聽出他的弦外之音,立刻話中有話地暗示道:「那要看你有沒有後援嘍,我相信『達茂』會是一個強而有力的後盾,你知道,我是我爸爸最疼愛的獨生女,他從不拒絕我的要求……」

  「達茂」是顏玫櫻父親創立的企業,身為獨生女的她是家族唯一繼承人,身價好幾十億,拿著「達茂」當後盾是她經常玩的手段,鮮少男人不吃這一套。

  「是嗎?」高翟生是個聰明人,哪會聽不出來她話裡的涵義,但高傲的他最厭惡被人牽著鼻子走,反應非常冷淡。

  不曾被人如此冷處理的顏玫櫻,益發被引出興趣,隨即使出渾身解數想找出共同話題跟高翟生攀談,而高翟生身為今天的主辦人,也不好意思給她太難堪,便也跟著聊了起來。

  一旁的真澄難掩失望地看著高翟生。他一看到漂亮又健談的顏玫櫻,似乎就完全忘了自己的存在,男人果然都喜歡美女,他也不例外。

  說得也是,一邊是貌美如花又能言善道的大美女,另一邊是不懂裝扮又不會說話的醜女,是男人都會選顏玫櫻吧。

  其實這也是人之常情,沒什麼好奇怪的,但她的心頭卻沒由來地泛起酸澀,好像吃了特酸的烏梅。

  奇怪?她剛才只喝了兩口柳橙汁,為什麼她會算到有種想哭的衝動呢?

  高翟生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不請自來的顏玫櫻,一抬眼,正好看到一臉落寞的真澄,他立刻歉然說道:「對不起,我們一直在說無聊的話題,讓你插不上話,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真澄試圖回應他的體貼,但才揚聲就被顏玫櫻搶去話頭——

  「別理她啦!她就是這副德行,半天悶不出一個字,孤僻得要命,我們班根本沒人要理她!」習慣眾人將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的顏玫櫻,不爽話題焦點轉移到其他女人,很沒風度地作人身攻擊。

  這個醜女憑什麼跟她搶人,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德行,真是笑死人了,哼。

  顏玫櫻當著高翟生不留情面對自己的尖酸評論,讓真澄羞窘又難堪,頭低到不能再低。

  她知道大家都在背後說她孤僻、不好相處,但是當著別人,尤其是高翟生的面被批判,讓她尷尬又難堪,心又冷又痛。

  如果可以選擇,她也不想孤僻啊……

  「你別這麼說!」高翟生不悅地道。「沒有人願意當個孤僻的人,她只是不太會跟人相處罷了。」

  他懂她!他真的懂她!

  真澄又驚又喜地望著他:心裡流過一道暖流。

  她感動地望著他微帶怒意的俊臉,這是他第二次為自己解圍,原本被顏玫櫻傷到的心,也因為他的出聲相護而慢慢修復。

  「好啦,我不說就是了嘛。」顏玫櫻強壓下心中濃濃的不悅,扯出一張僵硬的笑臉。「你別生我的氣嘛……」

  可惡,為了一個醜女被男人凶,她顏玫櫻何曾受過這種屈辱,真是氣死她了!

  不過,越是難到手的男人,她越想要,這樣才有挑戰性,她絕對要得到高翟生

  「走,陪我去拿杯飲料,我好渴喔。」她硬是將他帶開,臨走前,不忘回頭賞真澄一記凶狠的白眼。

  真澄看著他們兩人的背影並肩越走越遠,剎那間掠過心頭的痛,清晰又明顯,彷彿一道烙印,深深地印上心底。

  她知道,自己永遠也忘不了這個二十一歲的生日了,因為就在這一天,她遇見高翟生,一個撥動她心弦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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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21 13:50:07

第三章  

  好不容易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真澄趕緊搽了高翟生給的藥膏,匆匆走回會議室。

  對她來說,跟他相處的時間,每一分每一秒都彌足珍貴。

  「好點了嗎?」一看到她走進會議室,他馬上禮貌地站起來。

  「嗯,涼涼的,很舒服。」她露出靦腆的笑容,將藥膏交還給他。「謝謝。」

  他揮揮手。「你留著吧,別忘了要每天搽,否則留下傷疤就不好了。」

  先前掀開她的裙擺,他一心都專注在查探她的傷勢上,無暇顧及其他,直到她羞窘地推開他的手時,他才驚覺此舉等於是吃了她的豆腐。

  回想起來,她的肌膚粉白細緻,觸感滑嫩,宛如上好的水豆腐,讓他幾乎忍不住想嘗嘗看,是否真有看起來那麼美味?

  他並不是好色之徒,甚至還被顏玫櫻說成有「冷感」的傾向,因為他從來沒有碰顏玫櫻的慾望。會對一個初見面的女人產生這種「色情」的念頭,連他自己都很驚訝。

  「我不在意。」她低聲說道,臉上帶著淺淺淡淡的甜笑。

  對她來說,如果留下疤痕,就是一個最好的「紀念品」,紀念兩人的再度相逢,她還有些捨不得它消失呢。

  「怎麼可能不在意?女人不是都把外表當成第二生命嗎?」尤其是他的妻子顏玫櫻,更是其中之最。

  他對男女關係,向來不積極,也沒多大的興趣,會跟顏玫櫻結婚,除了「利益交換」外,最主要是屈服於母親的以死相逼.

  真澄一聽就知道他指的是誰。印象中,顏玫櫻的確是個非常重視外表的人,當然那也是因為她的外型姣美,要不是如此,他也不可能娶她,不是嗎?

  「請問……我們可以開始了嗎?」大毛在一旁觀望許久,左右為難,不知道該不該打斷兩人有些曖昧的氛圍,但想到兩個半小時後,自己還有另一場工作,只得出聲當壞人。

  「當然。」高翟生首先回神,表情不太自在地坐回原位。

  剛才他竟然不小心跟她閒聊起來了,這個不尋常的舉動讓他的心不由得為之一震。

  他已經有多久,沒有像這樣出現「平常人」的一面?

  不管是「關心」還是「閒聊」,自從他踏進權力鬥爭的世界後,這些舉動就沒在他的生活中出現過,結果跟她見面不過短短十分鐘,他竟然全做了。

  他到底是怎麼啦?竟然會對第一次見面的陌生女人產生異樣情愫,還讓他頻頻做出異常的舉動,真是見鬼了!

  她是長得不錯,但顏玫櫻也不差,為什麼就沒讓他產生類似的感覺?最怪異的是,他明明是第一次見到她,卻有種似曾相識的熟悉感,為什麼?

  真澄跟著坐到他旁邊的座椅,對上大毛探詢的眼光,她心虛地別開眼,拿起筆記本假裝閱讀,實際上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跟他相逢的喜悅,讓她的心興奮地直冒泡泡,尤其是他不經意的溫柔,更是讓她的心情快要飛上天。

  明知他已是有婦之夫,明知自己配不上他,她的心還是不由自主地讓他住了進來。她並不奢求什麼,只是單純地喜歡著他,光是這樣,她就覺得好幸福。

  雖然暗戀別人的丈夫是不道德的,但……那就不道德吧,反正她也只敢放在心裡偷偷喜歡他,沒膽行動。就讓她保有這份偷來的幸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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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請問……你為什麼會跟顏玫櫻結婚?」剛進入採訪的第一個問題,就讓真澄尷尬地想咬斷自己的舌頭.

  天啊,她怎麼會問這個問題?!

  明明筆記本上洋洋灑灑寫了幾十道很有深度的問題,偏偏她腦筋一片空白,兩眼花花,什麼問題都看不到,最後脫口問出的竟然是心裡最想知道的事情,真的是太糗了!

  「抱歉,我不想回答這個問題。」他冷淡地拒絕答覆。

  每個媒體記者都不擇手段地想要探查他的婚姻狀況,他難道就不能保有一丁點隱私嗎?

  就算他跟顏玫櫻的婚姻有名無實,也沒必要讓外人一窺究竟。他沒興趣將自己的私事攤在陽光下,當成別人閒嗑牙的話題。

  「對不起!」雖然他的表情沒什麼改變,但她就是感覺得出來他不悅的情緒,急忙解釋。「我……我沒有刺探隱私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苦衷?就我對你的瞭解,你不像是會——」

  「就你瞭解?」他發出一聲冷哼,打斷她的解釋。「你又瞭解我多少?」

  連他都越來越不瞭解現在的自己,她竟然大言不慚地說這種話,真是可笑!

  看來……他真的很保護顏玫櫻。真澄有些低落,還是鼓起勇氣說道:「我曾經在三年前見過你,那時候的你跟現在相比,有很大的不同……」雖然一樣吸引人,但形象卻差很多,最大的不同就是爽朗的笑容下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冷漠低調。

  她依然清楚記得三年前,他的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在她心中留下一陣陣漣漪,直到現在還蕩漾不已。

  「我們見過面?」他蹙眉認真回想,還是沒有印象。「我沒有印象……」

  「你可能不記得了……」真澄輕輕地道:「你曾經幫我倒過一杯柳橙汁。」那是她這輩子喝過最好喝的柳橙汁,甚至讓她為此奉上一顆芳心。

  「三年前?柳橙汁……啊,我想起來了!」他詫異地上下打量她。「你是那個法文系的女生?你變好多,我都認不出來了。」

  眼前亮眼的她,跟三年前有著天壤之別,除了擁有同樣讓人心動的笑容之外實在很難找出任何關聯。

  「你也變了不少,三年前的你,沒有皺眉的習慣。」她很想替他撫平打結的眉頭,但不敢造次。

  「我變得何止是這些……」他的語氣多了幾分不自覺的感慨。

  若在三年前,他也不相信自己會奉父母之命結婚,但世事難料,人是會改變的。就像他,已經找不回過去那個爽朗的自己。

  經由這段過去的「交情」,真澄成功地卸去他的心防,她就當作聊天般地跟他對談,只是刻意避開他的婚姻問題,提了幾個跟高志集團相關的安全問題,等他聊開後,她又轉到女性較喜歡的軟性話題,畢竟「SELF」的讀者以女性居多,不喜歡過多硬邦邦的商業話題。

  「您喜歡什麼休閒活動?」

  「休閒活動?」他想了想,神情有些黯然。「基本上我沒什麼休閒活動。拿到碩士學位後,我因為扁平足不需要當兵,就開始進入高志集團,從基層做起,為了不讓人說閒話,我必須比別人努力,就連週末假日,我也賣給公司,直到現在仍是如此……」

  有得必有失,他的成就是時間和努力換來的,絕不是憑空掉下來的禮物。

  「高家是個大家族,您跟家族其他成員相處情況如何?」聰明人一聽就知道,她所謂的「大家族」是指高志元有好幾個老婆和為數不少的孩子,但她選擇用不傷人的字眼呈現事實。

  「你說得沒錯,高家的確是個『大家族』。」對於她的厚道,他還以一個帶著暖意的笑容。」高家算是個小型的社會,得勢就可以吃香喝辣,否則就等著受人欺負。」正因如此,才逼得他不得不藉由顏家的聲援往上爬。

  「你也會被欺負?」聽出他的弦外之音,她不敢相信地問。

  「當然。」他淡淡地說出小時候受人欺負的往事。「我以前念私立學校,那裡的小孩比公立小學還現實,他們不但會當面嘲笑我,還會結伴打人。剛開始,我經常被打得鼻青臉腫,但是我個性很不服輸,所以我去學跆拳道,兩個月之後,他們就不敢再找我麻煩了。」說到最後,他臉上不禁出現了一絲得意的神情.

  原本預計一個小時結束的訪談,在真澄平實誠懇的訪問之下,高翟生的神情顯得十分輕鬆,說了許多不曾發表的感受和成長記憶,一談竟是兩個小時。

  「高先生,謝謝您……」真澄抬起頭,看見高翟生饒富興味的深邃眼神,不禁又開始語無倫次。「接受我們的訪問,我會寄一本,如……如果雜誌出來的話……」

  「你的意思是說,這篇報導有可能不能出嘍?」抓到她的語病,他故意捉弄她。

  「不是啦……」她急得手足無措。「我的意思是說……會出版……再寄一本,唉……不對……我的意思是……」

  「不要急,慢慢說。」她這模樣讓他回想起三年前,當時她也是語無倫次,被他捉弄得很慘。

  「我的意思是說……」她深吸一口氣,調整好呼吸,才慢慢說道:「雜誌一出來,我就會寄一本給您,希望你會滿意。」

  經過這兩個小時的訪談,她覺得自己似乎有觸及到他的內心世界,雖然不多,但她有種感覺,三年前的那個他還是存在的,只是被壓抑住了。她有信心,可以寫出有別於其他報導的高翟生。

  「我很想知道你會怎麼寫我。」他主動伸出有力的手掌,握住她的手,滑嫩的觸感,讓他幾乎不想放手。「如果我不滿意呢?」

  「嗄?不滿意啊……那……那……」突然被他這麼一問,她再度陷入思索,彷彿面臨天大的難題。「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哎……」

  「哈……」他開心地哈哈大笑。「你這點還是跟三年前一樣,沒變。」同樣好騙。

  乍見到他久違的爽朗笑容,時間彷彿又拉回三年前,她的心剎那間揪了一下,喜歡他的心情瞬間漲得好高,幾乎要滿溢出來。

  原以為自己只要默默喜歡他就滿足了,看來,她要的比自己想像的還多。

  只不過,他永遠不可能成為她的奢望,先別提他已經有一個貌美如花又多金的妻子,就算他還是單身,也不可能看上平凡的自己,她不該再癡心妄想了。

  「我沒想到你還會記得我。」畢竟學生時代的她,平凡到極點。

  「當然記得,因為你可以讓我開懷大笑。」他深邃迷人的眼眸牢牢地鎖住她的,兩人動都沒動,時間彷彿就這麼定住,直到……

  「咳嗯……」突然,有個不識相的咳聲破壞氣氛。「呃……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先走一步……」

  大毛早就收拾完器材,在一旁走過來又繞過去,晃了近十分鐘,現場就是沒人理會他,眼見下一場工作就快遲到,他不得不硬著頭皮出聲喊「卡」。

  「喔!」她這才發現兩人的手還交握著,倏地縮回自己的手。「我……也該走了……謝謝您接受我們的訪問……再見……」臉上的紼紅快速染上胸口,她低下頭,落荒而逃。

  晚了一步,不小心接收到高翟生殺人目光的大毛,感覺真是無辜得要命。拜託喔,要不是有公事在身,他也不想做出棒打鴛鴦的缺德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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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麼在這裡?」當高翟生回到辦公室,看到大剌剌坐在他座位上的顏玫櫻時,原有的好心情瞬間歸零。

  「怎麼?我不能來嗎?」她風情萬種地起身,朝他走來,準備偎進他懷裡撒嬌。「人家好久沒見到你,想你嘛∼∼」

  「想我?」他避開她,語帶嘲諷地說:「你最近不是跟羅家小開打得正火熱,怎麼有空想我?」

  「哼!誰教你不跟我同房!」她絲毫沒有被抓包的難堪,理直氣壯地將過錯全推給他。「要不然我也不會往外發展。」

  婚後,她一個人住在陽明山的豪宅,他卻借口上班不方便,在市區另外買了一層樓住下。結婚兩年多,兩人沒有同房過,無論她怎麼誘惑,他就是無動於衷,嚴重傷了她的顏面和自尊,她無法忍受有人對她的魅力視若無睹。

  她的物質享受是絕對的奢華,但「精神食糧」也不能少。對她來說,享受男人的讚美和愛慕眼神就是她的精神食糧,可惜這兩項她都無法在他身上取得,所以她認為自己的紅杏出牆是情有可原。

  「我可不想得病。」他沒興趣跟一個天天給他戴綠帽的女人同房,到時候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如果繼續冷落我,我立刻叫我爸爸撤掉他對你的支援!」她有恃無恐地撂下狠話。「一旦失去達茂這個後盾,我看你怎麼跟高進祺背後那些保守派的元老對抗?」

  雖然他是她見過條件最好的男人,但不懂得討好她,每次都擺張臭臉給她看,這種人,看久也會膩。但事關面子問題,她絕不容許有男人逃出她的手掌心。

  他發出冷笑。「你以為我現在還需要達茂當後盾?」

  以他目前在高志集團足以獨當一面的地位,就算沒有達茂在背後撐腰,也早就足以對抗高進祺,他以為他會在乎她的威脅嗎?可笑。

  雖說前些年因為達茂的「口頭支援」,讓他成功進入高志集團的核心工作,但他站穩腳步後,也下了不少訂單給達茂,早就還清顏家的「無形」恩惠。

  若要認真說起來,現下應該是顏家要抱著他的大腿才是,只可惜這個只知道血拼、賣弄風情的妻子,對他完全不用心,才會對他目前的實力一無所知。

  這種女人,要他怎麼跟她牽手走一輩子?

  要和他共度一生的人,一定得懂他,瞭解他,關心他,最重要的是能夠牽動他的心,就像……

  一道倩影突然清晰地浮現腦海,是葛真澄。

  怪了,他竟會又想起她,這到底代表什麼……

  他的表情因為思緒紛擾而有些怔然,卻讓顏玫櫻以為是自己的威脅奏效,馬上拽拽地揚起下巴。「怎麼樣?只要你願意跟我道歉,我就原諒你。」

  聞言,他不屑地發出冷嗤。「我又沒錯,為什麼要道歉?」

  「我管你有沒有錯,反正我就是要你道歉!」她的語氣是絕對的囂張和驕縱,並且從鱷魚皮柏金包拿出鑲鑽手機,威脅地亮到他面前。「你如果不道歉,我馬上打電話給我爸,要他斷絕對你的援助,讓你沒有經濟後盾!」

  「請便。」他聳聳肩,單手一攤,做出「請」的動作。「既然你要算,那我們就來算個明白。當年你父親的確口頭聲援我,但是從來沒有援助過我一毛錢,這點,請你搞清楚。」

  當年因為有達茂的口頭聲援,他父親才不得不正視他的存在,讓他有了跟高進祺一較長短的資格,也才能走到現在的局面,這是事實,他從不否認。

  「那就對啦!」她拽拽地打岔。「就算我們沒有資助你錢,但如果沒有我們家的聲援,你能讓你家老頭重用嗎?」

  他語帶嘲諷地反駁。「你別忘了,當時達茂正處於經營危機,是誰讓它脫離險境,並且成功拓展到今天的規模?只記得自己對別人的恩惠,完全忘了別人的回報,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

  當年顏自強會聲援他,也不是做白工。當時他為達茂作出幾個起死回生的重大決策,讓顏自強看出他的能耐和未來的可能性,否則他也不會自動提出聯姻,積極拱他進入高志集團,為的不就是藉由他分到一杯羹嗎?

  「就算沒有你幫忙,以我們家豐厚的家產,一樣可以順利脫離險境,你不要為自己邀功。」顏玫櫻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事實。

  「豐厚的家產?」他聽了忍不住好笑,冷哼道:「你可以回去問你父親,如果沒有我固定給的訂單,達茂還能有家產嗎?」

  顏自強雖然曾聽從他的建議讓達茂起死回生,但達茂這幾年將大筆資金投進大陸市場,成績卻不如預期,資金被掏得只剩下空殼子,若不是有他的訂單相挺,早就關門大吉,還能讓她名牌掛滿身嗎?

  「哼,我家讓你坐到今天的位子,你只不過下幾張小訂單給我們,值得你大聲嚷嚷嗎?」

  「小訂單?你既然認為上億的訂單是小訂單的話,我可以馬上取消。」他冷冷地說出事實。「去年從我手上拿到的訂單,就佔了達茂總營業額的百分之八十以上,現在是我在關照達茂,不是達茂關照我。」

  「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話!」

  「是嗎?」他氣定神閒地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輕鬆地靠向椅背,手指交叉,悠閒地建議。「沒關係,你可以馬上打電話問你父親,問問他,我有沒有說謊?」

  「我……」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死咬著自己家對他的恩情不放。「當初若是沒有我爸支持你,你不可能進入高志集團的核心,如今你如果膽敢不支援達茂,就是恩將仇報!」

  「我有沒有恩將仇報,你自己心裡有數。我做人一向講道義,我從不否認你家曾有恩於我,就算只是微不足道的恩情,我都會加倍奉還。你家當年給我的恩情,我這幾年早就加了好幾倍還給你家,不欠你家一分一毫。若要認真算起來,現在是你家欠我才對,我是不是也要學你,一再地向你家追討呢?」

  「隨你怎麼說,反正你就是虧欠我家——」

  「夠了!」高翟生不耐煩地握緊拳頭。「你愛這麼想的話隨便你!不過,我們的婚姻就到此為止。」他受不了自己的名字繼續再跟她綁在一起,那會讓他像個冤大頭。

  「你休想這樣就擺脫我!」她有恃無恐地搬出另一張王牌。「你不怕我去跟你媽告狀?你媽可是很滿意我這個兒媳婦呢。」當年就是高林玉珠出馬,才讓高翟生答應婚事。

  「你以為我還是三年前任你們擺佈的高翟生嗎?你想找我媽告狀,儘管去,但我可以跟你保證,絕對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你如果堅持要離婚,我也不是不能配合,但是我要賠償金,補償我受創傷的心靈。」從他篤定的態度,她很清楚他們兩人的婚姻已經走到盡頭,她並不難過,只是不甘,既然如此,當然要好好撈一筆嘍。

  「是嗎……」他不置可否地問。「你要多少?」

  「一億.」

  「一億?」他挑眉。她還真敢開價!

  「你如果不答應,我就鬧得滿城風雨,讓每個人都知道你惡意遺棄我,如此一來,你也別想坐上董座的位子。一億元非常划算!」顏玫櫻雖然對商場工作沒興趣,但卻有顆精明的腦袋,不是一般腦袋空空的千金小姐。

  「你應該不知道,我非常討厭受人威脅吧?」他雖然語氣很輕柔,但眼睛卻微微瞇起,這通常是他發怒的前兆。「千萬不要試圖激怒我,你不會是我的對手!」

  「好嘛,那你說,你願意補償我多少?」她被他的氣勢震住,反應靈敏的她馬上轉換攻勢,識相地放軟姿態,挨到他身旁扮可憐。「人家苦苦愛了你三年,最後竟然說沒就沒了,你總要給我一點補償吧?」

  「二百五。」這是她在他心中的價位也是評價。

  「嗄?!」她不滿地嚷著。「兩百五十萬?太少了吧!」她隨便一趟巴黎採購,都不只這個價錢。

  「你聽錯了。」見她因為他的否認而稍緩下怒容,他才涼涼地開口澄清:「是兩百五十元』,不是兩百五十萬,你聽錯了。」

  「什麼?!」她顧不得形象地大吼大叫。「你是存心侮辱我嗎?你不怕我告上媒體,你也別想好過!」

  「你可以選擇要或不要。」他無所謂地聳肩,但沒忘記給她一個「好心」的提醒。「除非你想看達茂關門,否則你最好別將這種醜事鬧上媒體。」

  她臉色一僵。「你以為我會被你唬住?」

  「你可以試試。」怕她聽不懂,他把話說得更白。「只要你不怕再也買不起名牌,不怕沒辦法仗勢欺人,你就儘管嚷嚷。」

  對於惹毛他的人,他絕不手軟!

第四章

  鈴∼∼鈴∼∼

  「SELF」雜誌出刊的當天,真澄對著螢幕敲打鍵盤時,她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

  「喂?」她立即接聽電話。「我是葛真澄。」

  「你今晚有空嗎?我想請你吃晚飯。」

  「你……」是高翟生!

  認出他的聲音,她立刻陷入一陣震驚和狂喜,一顆心不受控制地越跳越快。

  早上以快遞將雜誌寄出之後,等於正式為這段意外的採訪落下休止符,她還以為他們之間已經不可能再連絡了,沒想到他竟然打電話來約她吃晚飯!

  「ㄏ……」她雀躍不已,開口就要應好,但他已婚的身份突然閃過她的腦海,讓她的臉色跟著黯了好幾分,只好改口。「對不起……我……不行……」

  他已經「名草有主」,她必須斷絕自己渴望的念頭,以免越陷越深,只不過這個「拒絕」幾乎花去她所有的自制力,難受極了。

  「我只是想謝謝你的採訪,我第一次看到這麼真實的自己。」他說出一個合情合理又名正言順的理由。

  剛剛從秘書手上拿到這期的「SELF」,讀完她平實中帶著溫柔筆觸的文章,心頭有股暖流慢慢泛流,文章中的他多了人性和情感,跟其他關於他的冷硬採訪內容有著極大的差異,卻更貼近他的心。

  她是一個懂他的人!

  這時,她恬淡的笑臉再度浮現他的腦海,也燃起他的興致,想再和她見面。

  於是他做出不曾做過的舉動——主動邀約,只是沒想到會被她一口回絕。

  不過,她的拒絕卻激起他旺盛的企圖心,他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尤其是面對讓他產生興趣的女人。

  「呃……我……」雖然他是為了感謝她的採訪才約她吃晚飯,理由既正當又合理,但她為了不讓自己越陷越深,正陷入前所未有的煎熬。

  天啊,她實在很想答應,但是她不能,否則她的心又要做「收心操」,而她實在沒把握這次可以收回來多少?

  「你如果不去,沒人陪伴的晚飯也不好吃,算了,我今天也不要吃……」聽出她的遲疑,他奸詐地以退為進。

  「怎麼可以不吃飯!」她果然上當,焦急和關心全表現在語氣中。「你的工作已經這麼忙了,如果還不好好照顧身體,怎麼受得了?」

  「你不陪我吃,我就不吃。」瞧他任性的咧。他的員工要是看到他這副無賴德行,絕對會嚇掉下巴。

  「怎麼可以這樣?」他難道不知道要拒絕他,得花她多少努力嗎?他這不是存心為難她嗎?

  上星期跟他訪談之後,她只花了一天的時間就交出他的訪問稿,還被馬修大力讚揚,說她將高翟生寫得很有感情。

  這是當然的嘛,她把自己滿腔情意都宣諸於文字,當然特別有「感情」。畢竟她也只能用這個方式「發洩」了。

  「怎樣?你到底要不要陪我吃飯?」雖然已有九成的把握,她一定會答應,但剩下的一成就足以讓他七上八下、忐忑不安了。就算是面對數十億元合約的談判,他也沒有這麼緊張過。

  「……我去就是了。」沒有什麼談判經驗的真澄,當然很快就被這只商場的大狐狸給騙到手了。

  太好了!聽到想要的答案,電話這頭的高翟生鬆了一口氣,忍不住興奮地跳了起來,還比出勝利的手勢.

  這異常的舉動被剛好進來找他的秘書撞見,那年輕人頓時嚇成雕像,呆立在門口。

  「那好,」高翟生若無其事地坐下,對著話筒柔聲吩咐:「我七點去你公司接你。」

  說完,他掛上電話,轉而將視線移到門口那尊呆立的「雕像」,冷冷地道——

  「怎樣?你是要繼續發呆,還是給我滾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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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掛上電話後,真澄的心還在神遊。

  她要跟高翟生去吃飯!雖然他是為了感謝她的採訪才約她,但她的心還是忍不住想要唱歌,雙腳輕快地想要跳舞,她開心得好想大叫幾聲啊!

  明知對高翟生懷有好感是不對的,但她卻壓抑不住心中越演越烈的渴望,她想獨佔他,就算只有幾個小時也好,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做出違背良心的事……

  老天爺,請原諒我的自私……

  「……真澄?喂……真澄……真澄!」馬修大吼。

  「嗄!」她被嚇得彈起來,驚魂未定地拍拍胸口。「什……什麼事?」

  「你在想什麼?我都叫了你五、六聲了。」

  「沒……」她趕緊搖頭否認。「我沒在想什麼啊……」

  「沒有?我看你是在想……」他冷不防地說出一個讓她驚跳的人名。「高翟生吧?」

  「你……你……怎麼……」她的表情像是見到鬼,他怎麼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嘿嘿……」隨便猜也能猜中,馬修笑得可臉了。「你別忘了,我骨子裡可是比女人更女人,你心思這麼簡單,我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上星期,大毛一回公司,就跟他添油加醋地描述當時他們兩人曖昧的情況,看了她的採訪報導後,馬修更是自然把她隱含的感情也一一解讀出來了。

  「我……」被人看出心事,她尷尬地臉直髮紅,頭低得不能再低。

  「唉呀,別不好意思,高翟生可是連我都很哈的好男人,只要是女人,都會看上他的啊!」馬修一點都不在意將自己歸類為「女人」。

  他的話立刻將真澄帶回現實。沒錯,高翟生是個連馬修都很哈的好男人,這樣的好男人怎麼可能輪得到她?不要癡人說夢了。

  更何況他已經跟顏玫櫻結婚,她若再繼續癡心妄想,只會讓自己更傷心難過。

  「你打算怎麼做?」

  「嗄?什麼怎麼做?」

  「高翟生啊!」他露出受不了的表情。「你打算怎麼將人搶過來?」

  「不可能的啦……」她連想都不敢想。

  「不要說不可能!」馬修不悅地截斷她消極的話語。「你連試都還沒試就說不可能,這種態度怎麼行?」

  「怎麼試?」她表情黯然地道:「他已經結婚了。」

  「結婚?那又怎樣?」馬修語不驚人死不休。「你認為顏玫櫻那個花癡配得上高翟生嗎?你忍心看他戴綠帽子嗎?顏玫櫻喜歡拈花惹草,是眾所皆知的笑話,她紅杏出牆的事情遲早有一天會爆出來的啦!」

  「可是……」她不想當第三者。

  「別再可是了,趕快將他把到手比較重要!」馬修比她還著急,開始幫她想「把男」絕招。「首先呢,約他吃晚飯。你有他的電話吧?現在就打電話約他!」

  「你……」真澄愣愣地瞪著他看,為他的未卜先知驚歎。不會吧?他一向這麼料事如神嗎?

  「喂,你窮看著我幹麼?趕快打電話約他啊!」

  「他……」她小小聲地坦承。「他剛剛已經約我今天吃晚飯……」

  「真的?!」馬修比她這個當事人還高興。「哇!太棒了!這樣就表示男有情、女有意,沒問題啦!」

  「不是像你想的這樣啦……」

  「那是哪樣?」

  「他只是單純地感謝我替他寫那篇報導,沒有別的意思。」

  「真澄。」馬修正色地拍拍她的肩。「我知道你很單純,沒有跟異性交往的經驗,但是高翟生不同,他可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毛頭。我可以告訴你,沒有男人會『單純』為了一篇報導請記者『單獨』出去吃飯。尤其是高翟生這種大忙人,他被採訪的機會還會少嗎?如果他每一個都要回請,你以為他有這麼多鳥時間嗎?」

  「那……他是什麼意思?」她愣愣地問道。

  「當然是對你有興趣啊!」馬修斬釘截鐵地宣佈答案。「如果不是這樣,他絕對不可能約你吃晚飯。」

  「真的嗎?」真澄喜出望外,黯淡的心又再度活了過來。

  「我騙你幹麼?相信我的話,準沒錯!」

  馬修以權威的身份掛保證,又傳授了幾招「把男」招數後,便心情很好地回到自己的辦公室,留下腦袋還處於混亂局面的真澄。

  馬修說高翟生對她有意思,這是真的嗎?她真的可以有所期待嗎?

  可是他已婚的身份嚴重壓迫她的良知,她不想當「第三者」,不想當「壞女人」,若是讓父母知道,他們肯定會很傷心。

  但一想到即將跟他單獨見面,她的心又不受控制地興奮狂跳,她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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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翟生讓司機提早下班,親自開著車,七點準時出現在真澄的辦公大樓門口。

  遠遠地,他就看到一道左顧右盼的纖細身影,他的心沒來由地狂跳,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往上揚。

  他將車子停到她面前,不顧後頭車子大排長龍,喇叭聲大鳴,一派悠閒地下車替她開車門,才走回駕駛座,從容地將車子開走。

  「等很久了嗎?」

  「沒……」她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容,輕輕搖頭。「我也是剛到。」

  打從三點多接到他的電話之後,她的心就一直浮動,怎麼也靜不下來,眼睛雖然盯著電腦螢幕看,卻一行字也打不出來,整個腦子都在想著三個多小時後的會面。

  「你的文筆真好,我幾乎要以為你是我肚子裡的蛔蟲。」連他的親信,甚至母親都沒有她瞭解他。

  「沒有啦……我看了你很多報導,反覆地閱讀,可以幫助我對你的瞭解。」她家裡那兩本快被翻爛的剪貼簿,就是最好的證明。

  「但是別的報導寫的是表面,你卻寫到我的心坎裡去了。」她文中對他個性的剖析,比算命的還准。

  大部分的人都說他精明幹練,冷血無情:但她卻說他熱情有義,只不過被深深埋在記憶的角落,等待機會破繭而出。

  打從他出生,他母親就一直在他身上加上期待的封印,這幾年,繼承人的爭奪戰更是愈演愈烈,他幾乎忘了自己曾擁有過什麼,但他總覺得心中有種東西一直蠢蠢欲動,靜待破繭而出的一天。

  也許就是她所說的本性吧?

  「那是我運氣好。」總不能說她是因為一直將他放在心上,才會將心比心,感同身受吧?

  「我今天一定要好好謝謝你,你想吃什麼?」

  「都可以。」只要跟他在一起,吃什麼都無所謂。

  「那就由我安排嘍!」

  十分鐘後,他將車子開到一家五星級飯店的地下停車場,隨即帶她來到飯店頂樓的法式餐廳——「MOON」。

  「高先生晚安,請跟我來。」接待人員一看到他,立即恭敬地迎上前來,帶他們來到視野最好的桌位,也是他的專屬桌位。

  其實,他正是這家餐廳的幕後出資老闆,當初原本只是單純喜歡這裡的餐點和服務,聽到前任老闆想要關門享清福,他擔心再也吃不到這裡的菜,才會提議接手,沒想到這個為了滿足口腹之慾的投資行為,也為他帶來一筆非常可觀的收入。

  手裡拿著菜單,他的雙眼卻不由自主地望向坐在對面,正認真研究菜單的葛真澄。雖然她不多話,也不像其他女人試圖引起他的注意,但很奇怪地,他就是忍不住受她吸引。

  只要有她在身邊,他的心情就會平靜舒緩,卻又帶著幾許興奮,這已經是他好久不曾有過的心情。

  「你想吃——」她一抬頭,剛好遇上他專注的眼神,不自在地避開他的視線。「你……你在看什麼?」

  他是不是看出刻意裝扮下那個平凡的自己?縱使她現在能力備受肯定,但她對自己的外貌還是非常沒有自信。

  他當然不可能老實回答,輕鬆地找了一個安全話題——

  「我很好奇,你怎麼會當上採訪記者?」印象中她很怕生,光是跟他說個話就面紅耳赤,這種個性怎麼可能當記者呢?

  「我剛進公司時,只是當個小助理,後來剛好有一個機會讓我到法國受訓,一個人在人生地不熟的國外求生存,就是最好的訓練,自然而然就比較沒那麼怕生了……」

  「跟我的情形有點像。」他自嘲地說:「在一群豺狼虎豹的環伺下,就算是小綿羊,也得想辦法變成老虎,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你這個位子得來不易,很辛苦吧?」她有些心疼地問道。

  聽到這個問題,他卻是不由得戒備地反問道:「你現在是用什麼身份問我?」

  「當然是朋友啊。」她坦蕩蕩地面對他的眼神。

  他又看了她澄淨的眼神好幾秒,總算露出許久不見的陽光笑容。「你的表情很容易讓人相信。我記得因為你的關係,我還喝了一口超難喝的柳橙汁。」不知為何,他就是相信她的話,這份信任對他來說,非常不容易。

  不只一次被所謂的「親信」出賣,讓他不再相信任何人,就連母親、妻子也無法讓他信任。他因此養成了單打獨鬥的習慣,所有的無奈和痛苦,只能往肚子裡吞。

  他很明白這是「成功」必須付出的代價,只能咬牙接受。但他是個凡人,也需要有管道宣洩,平常這應該是情人或是朋友所扮演的角色,只是顏玫櫻從來不是一個可以幫他分憂解勞的賢內助,這也是他無法對她產生情感的主因之一。

  「那杯果汁本來就很好喝啊……」她尷尬地辯稱。總不能老實承認那杯柳橙汁本身的確清淡如水,是因為他的體貼才變好喝的吧。

  她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只要有人對她稍微好一點,她就可以感動好久好久,就像是三年前他為她端來一杯柳橙汁,對他來說,也許只是舉手之勞,卻足以讓她賠上一顆心。

  「我看你的味覺有問題喔,我現在開始擔心,你會覺得今晚的餐點很難吃了。」他故意逗她。

  「不會,其實我不挑食,很好養的……」她一臉認真地澄清,直到看見他嘴角微微上揚,這才發現自己被他耍了,忍不住露出小女人的嬌態。「你……很壞!」

  「哈……你好有趣!」他被她逗得哈哈大笑,引來不少人側目,但他沒放在眼裡。

  「能看到你的笑容,真好。」雖然被糗得她很不自在,若能換來他開心的笑顏,她願意。

  「謝謝你。」自從他投入這場權位的爭奪戰,笑容已經離他越來越遠了。

  「謝我?為什麼?」她一頭霧水。

  「謝謝你願意陪我這麼無趣的人吃飯嘍。」

  「你才不無趣哩!」她示意他看看四周。「你知道嗎?我現在都快被瞪成蜂窩了。」打從他們一走進來,餐廳內女性的眼睛就幾乎黏在他身上不放,連帶賞了她不少白眼。

  「喔……」他好笑地掃瞄過餐廳一圈,有了另一個發現。「經你這麼一說,我才發現自己也成了箭靶。」有幾名男性不斷對真澄發射愛慕的眼波,只可惜目標都沒接收到。

  「怎麼可能?」真澄不信地回頭,卻赫然發現有幾雙眼睛正對她投以注目禮,欣賞之意溢於言表,她頓時驚訝地說不出話來。「這……怎麼可能?我長得又不好看,怎麼會……」她向來是讓人避之唯恐不及的醜小鴨,第一次得到異性的青睞,讓她無法置信。

  「你長得不好看?你是在開玩笑嗎?」以為她故意「以退為進」換取讚美,但看了她毫無自信的表情後,他才發現她是認真的。「你難道從不照鏡子的嗎?」

  「有啊,我每天都會照鏡子。」

  「既然如此,你怎麼會看不出自己的美醜?」

  「我今天會看起來比較好看,是因為我們公司的造型大師特別替我打扮,去除這個「包裝」的我,就像一隻醜小鴨,完全不起眼。」知道她要來「約會」,馬修再度要求凱文幫真澄做造型,讓她可以美美地出現在心上人面前。

  「你沒聽過醜小鴨變天鵝的故事嗎?」

  真澄搖搖頭。「那只是童話故事,不可能成真。」

  「你最大的問題不在於外表,而是自信,你要多相信自己一點。」他說出重點,並舉「前妻」為例。「顏玫櫻就很有自信,明明只有三分實力,但外人都會被她自信滿滿的模樣給騙了。」

  「她那麼美,有自信是理所當然。」聽他提到顏玫櫻,她的自卑感更重,輕輕地說:「你一定很愛她。」瞧她問這什麼笨問題,他若是不愛顏玫櫻,怎麼可能跟她結婚?

  「不,我從來沒有愛過她。」這是他首度鬆口,對他人談起自己的婚姻。

  「……」真澄嚇了一大跳,愣愣地瞪著他,彷彿他剛剛說了驚天動地的話。

  對她來說,那的確是驚天動地!

  他說他從來沒愛過顏玫櫻?真的?那他們幹麼結婚?

  「再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已經跟顏玫櫻離婚了。」

  「嗄?」她大驚,連話都說下清楚了。「你……你說你已經跟顏玫櫻……離婚?」

  這不是真的吧?但他更不應該拿這種事開玩笑才對,到底是怎麼回事?短短五分鐘,她已經頭昏腦脹。

  「沒錯,我們前天已經簽定離婚協議書了。」他坦承不諱。「當初若不是迫於情勢,我絕對不可能跟她結婚,畢竟我們兩人的個性南轅北轍,在一起會是一場災難。」

  「你為什麼跟我說這些?難道不怕我說溜嘴?」聽他對她坦承這些事情,她心中竊喜卻又擔心。

  「我相信你的為人,相信你也不會讓我失望吧?」

  「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他的全然信任讓她的心飄飄然,立刻再次認真地承諾。

  「我相信你。」他微笑。

  「其實……」他真心的笑容令她意亂情迷,忍不住脫口說道:「採訪你的那一天,剛好是我的生日。」

  「是嗎?真巧!這樣好了,等一下我們一起去選一個生日禮物送你,當作是謝謝你「扭轉」我的形象。」

  「不用啦,我又不是要跟你討生日禮物才說的,而且我已經拿到我今年最好的生日禮物啦。」跟他相遇,就是她最好的生日禮物了。

  「什麼禮物?」他好奇地問。

  「是……是……」她支支吾吾許久,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只好隨便帶過。「是秘密。」

  「太過分了,你存心吊我胃口,想讓我睡不著覺嗎?」他故意裝出不高興的樣子逗她。

  「沒……我沒那個意思啦,只是那個禮物讓我很不好啟齒,所以……」她急得滿頭大汗,沒想到自己會惹他生氣,但她怎能說出他就是她的生日禮物呢?

  「你說的是……情趣用品嗎?」高翟生發揮高超的想像力。

  「嗄?」他的猜測讓她目瞪口呆,但想想這個答案剛好可以替自己解圍,只好尷尬地滿臉通紅,硬著頭皮點頭。「……嗯。」

  「原來你喜歡情趣用品啊,等一下我就去買一份送你。」他才不相信她最喜歡的生日禮物是情趣用品,但她面紅耳赤的模樣真逗,讓他忍不住繼續鬧她。

  「不用了……」她連忙婉拒,她可不想嚇壞自己。

  「別客氣嘛,我也想共襄盛舉。」

  「真的不用……」她雙手齊搖,雖然餐廳的冷氣很強,她卻急得滿頭大汗。

  「哈……你真好騙……」她單純逗趣的模樣,逗得他很樂,再度展現笑顏。

  她實在太可愛了!

  「厚,你又耍我?」她這時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又被他給要了,但她只覺得鬆了口氣,並沒有任何氣惱。

  只要他不生自己的氣,只要能讓他開懷大笑,就算要她扮小丑,她也會粉墨登場。

  「誰叫你這麼好騙呢!哈……」

  看他開心的笑顏,她覺得好滿足,甚至有些竊喜,既然他已經離婚,自己就不用擔心良心問題,可以坦然跟他做朋友,真是太好了!

  沉浸在愉悅氣氛的兩人,完全沒有發現離他們不遠的隔壁桌,有個男子正偷偷摸摸地用隨身攜帶的打火機型照相機拍下獨家畫面,臉上的表情有如中了大樂透。

  這個人正好是專門靠販賣小道消息賺錢的超級狗仔,這種不需要本錢的買賣,讓他吃香喝辣,吃穿下愁。

  他隱約聽到「離婚」這個字眼,再加上眼前的畫面,只要再多點編劇能力,就能寫出一大篇似是而非的報導,一大筆錢輕鬆入袋,沒有比這更好賺的行業了。

  哈哈,真是天助他也!

第五章  

  隔天,國內以八卦聞名的某報頭版刊出一張高翟生跟真澄親匿地湊著臉說話的相片,斗大的頭條標題十分聳動!

  高翟生跟顏玫櫻離婚!第三者是導火線?

  當高翟生一進辦公室看到秘書特地放在他桌上的報紙時,眉頭緊緊皺起,陷入沉思。

  他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人,更不信真澄會出賣自己,但事實擺在眼前,似乎又由不得他不信!

  離婚這件事,他只有在昨晚跟她一個人說過,況且這是這幾天發生的「新鮮事」,除了他跟顏玫櫻,只有真澄這個「外人」知道,就連他母親都還不知道。

  顏玫櫻是個愛面子的人,不可能讓自己已經成為「棄婦」的新聞上報,況且她又不知道他昨晚跟真澄進餐,如何安排記者跟拍?現在所有的證據都指向真澄,看來真的是她出賣了他的信任!

  想起她單純可人的模樣,想起兩人昨晚的和樂氣氛,他的心情沮喪,跌到最低點。

  她怎麼可以背叛他的信任?為什麼?

  鈴~~鈴~~

  手機響起,螢幕顯示是真澄打來的,他冷著臉按下通話鍵。「喂?」

  昨晚他還花了好一番工夫,才將她的電話號碼輸入手機,成為電話簿唯一一筆資料,當時興高采烈的心情,現在想起來還真夠諷刺。

  「翟生,是我。」昨晚分開時,他要求她以後直接喊他的名字,不要再高先生來、高先生去。

  「有事?」聲音冷冰冰。

  「你有沒有看到『芭樂日報』?我們昨晚的談話竟然被別人聽到,怎麼會這樣呢?」她的聲音又急又驚,聽得出她的慌亂。

  今天一到公司,好事的同事將報紙拿給她,曖昧地調侃她即將嫁入豪門,她一看斗大的標題:塵濼了一半,再看到兩人的相片,另一半的心臟也涼了,趕緊撥電話給他。

  「我看了。」他的聲音沉痛中帶著譏諷。「為什麼會被別人聽到,這應該問你吧?」她的演技真好,簡直可以拿奧斯卡金像獎了。

  「這……」她總算聽出他話裡的意思,錯愕地問:「你懷疑是我洩密?」

  「難道是我嗎?」

  「不……你誤會了,我沒有跟任何人談起這件事,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消息會流出去,但絕不是我說的,你要相信我。」

  「事實擺在眼前,你要我怎麼相信?」她已經重挫他對人的信任,還想怎樣?

  「我真的沒有洩漏你的私事,也絕不會背叛你對我的信任,一定是我們的談話被別人聽到,又洩漏給媒體知道,才會……」

  他冷冷地打斷她的猜臆之詞。「來我餐廳用餐的都是商界或是上流社會的人士,他們都很重視隱私權,沒人會做這種無聊事。」

  「那有沒有可能是記者——」

  她的話又被截斷。「你以為記者負擔得起那裡的高消費嗎?」語氣更冷。

  「我以我的人格擔保,我絕不會做出賣朋友的事。」更何況對象是他。

  「人格?」他冷哼一聲。「在我的計算機裡,人格並不值錢。」

  「我……」她的腦袋現在亂成一團,但仍拚命想要證明自己的清白。「我一時間也想不出這是怎麼一回事?但我如果要洩漏消息,怎麼可能賣給其他媒體?再說……如果真的是我,怎麼會把我自己牽扯進去?還笨到選在第一時間刊登,讓自己脫不了干係,又毀了跟你的交情,這樣對我完全沒好處啊!」

  「這……」她的解釋,他聽進去了。

  仔細一想,她的話不無道理。也許,他真的錯怪她了?

  當他這麼一想,心情旋即放鬆,思緒也跟著開始清晰。

  這個時間點未免巧合得嚇人,除非他身邊有狗仔埋伏……嗯,可以請餐廳領班查出昨晚坐他附近桌子的客人是誰,應該能夠查出一些蛛絲馬跡。

  「翟生,我說的都是真話,你一定要相信我……」口拙的她不知道該如何證明,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強調自己的清白。

  「我相信你就是了。」沒有理由,他就是想相信她。

  「謝謝你……」總算放下心中的大石頭,她卻哭了出來。一大早,她的心就經歷一場三溫暖,過度的情緒起伏讓她終於失控。

  「你怎麼哭了?」聽出她哽咽的聲音,他的心一凝,急忙追問:「我剛剛不是說相信你了嗎?你還哭什麼?」

  「我高興嘛……我以為再也得不到你的信任,還好你願意相信我的話,要不然……要不然……」說著、說著,她的眼淚掉得更凶。

  「別哭了……是我的錯,我不應該錯怪你,讓你受委屈了,對不起。」高傲自負的他從不低頭,但為了停止她的淚水,他生平第一次,低聲下氣地道歉。

  「不……不是你的錯,如果是我,我也會這麼猜想,不是你的錯。」只要他不再誤會自己,她就放心了,哪還有什麼委屈。

  「你……你實在太善良了,小心被騙。」語氣有著濃濃的憐惜,這是他不曾有過的心情。

  「我寧可別人負我,也絕不負人,尤其是你。」

  「就算我辜負了你,你也不恨我?」聽她這麼說,不感動是假的,但他懷疑她真能做得到嗎?

  被人背叛的痛苦和怨恨,問他最清楚:怎麼可能不恨對方?

  「不恨。」任何人看到她臉上認真的神情,都不會再有懷疑。        .

  「今晚有空嗎?陪我吃飯。」他的心因她的答案而柔軟,想見她的渴望佔據心頭,恨不得現在就去找她。

  「好。」她完全不用考慮,點頭答應。

  「你幾點下班?我過去接你。」

  「你公司樓下現在一定圍了一大堆媒體,你若是出現,會不會被圍堵?」她看過電視上那些「名人」被媒體圍剿的陣仗,好嚇人。

  經她這一提醒,他才想到樓下可能已經被媒體「進駐」,拜這幾年的訓練,他對於媒體的「圍剿」,早已練就處變不驚,以不變應萬變。

  「也好,那我們七點約在昨晚那家餐廳,你只要報上我的名字,他們就會帶你入座。」目前媒體似乎還沒查出她的身份,他不能將這些「蝗蟲」引到她身上,讓她的生活陷入混亂。

  這些「蝗蟲」的破壞力,他比誰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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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喲,,真澄,你還真是惦惦吃三碗公耶!不出手則已,一釣就釣到大魚,真有你的!」一名同時期進來的同事小莉對真澄說著,語氣頗酸。

  「……」真澄無言以對,現在不管她說什麼,都很難還自己清白。

  「我看,你不會也是靠「美色』才連升三級的吧?」有了開頭,接下來的臆測和聯想就更容易了。

  雖然馬修已經出櫃,但誰知道他是不是「男女通吃」?

  「我沒……」小莉的話讓真澄難堪得臉色泛紅,她是憑自己的努力走到這個位子,跟「美色」有什麼關係?

  況且,她從不認為自己有「美色」,何來這種說法?

  「小莉,不要做人身攻擊。」另一名同事薇薇看不過去,替真澄出聲。「同事這麼多年,你還會不知道真澄的實力嗎?何必隨八卦新聞起舞?」

  「報紙都寫了,怎麼能叫做人身攻擊?我這是就事論事!」小莉倒是義正辭嚴地反駁。「我們三個同時間進來,結果只有她陞官的速度最快,你不會不甘心嗎?」

  「要就事論事是嗎?那就攤開來說吧。」薇薇說出公道話。「我對工作的付出沒真澄多,升她不升我,我覺得是理所當然,更別說你這個打混大王,你的工作哪一次不是真澄幫你收尾,才能順利交差?還好意思抱怨!」

  小薇的仗義執言讓真澄很感動,她完全說出自己心裡的話,原本應該是她為自己澄清,結果卻沒用地一個字也說不出口,真窩囊。

  「喂,你幹麼幫著她欺負我啊?」小莉被說得臉一陣紅、一陣白,好不尷尬。

  「我從不欺負人,只會就事論事!」薇薇拿小莉先前的話回敬。

  「她都不吭聲了,你幹麼替她出氣?」辯不贏薇薇,小莉再度將炮口對準真澄

  「每次都裝成乖寶寶,讓別人替你打仗,你真陰險!」

  「我沒有……」她語氣虛軟地想為自己澄清,但馬上被小莉宏亮的聲音蓋過——

  「還說沒有,有膽就自己澄清!」看真澄吞吞吐吐的模樣,小莉又是一肚子火。「不要靠別人替你出氣,看了就討厭!」

  「小莉,你又在欺負真澄啦?」馬修在辦公室聽到吵鬧聲越演越烈,只得快速結束電話,出來瞭解狀況。

  「為什麼每個人都說我在欺負她?」小莉大為不滿。

  「全辦公室都聽得到你的吼聲,不是你在欺負人,難道是真澄欺負你嗎?」

  小莉氣憤地將報紙拿給馬修。「你看這篇報導,明明是她當第三者破壞別人婚姻,為什麼你們還拿她當聖女看?」

  馬修快速看了大概內容,無奈地拍拍小莉的肩。「大小姐,虧你還在媒體界上班,難道看不出真假嗎?那天是我讓真澄去採訪高翟生,如果第一次見面可以成為第三者並且讓他解除婚約,我只能說真澄真是種哪!」

  「可是……」

  「還可是什麼?快去工作!別忘了你還欠我一篇紅酒的報導,今天是截止日,你如果交不了稿,就提頭來見!」馬修拿出總編的威嚴,「你如果真想要往上爬,就拿出實力來說服我,別只是打混兼摸魚。」

  「喔……」一提到還拖欠的稿件,小莉就頭皮發麻。以往都是她寫出草稿,再丟給真澄替她修潤,但她剛剛才跟人家嗆聲,這可如何是好?

  「小莉!」看小莉的眼睛期盼地望向真澄,馬修立刻制止。「你這次別想要真澄幫你,如果交不了稿,你就在公司打地鋪吧。」馬修的語氣向來沒什麼火氣,卻很有份量。「還待在這裡做什麼?晚上真的想住公司是不是?」

  「喔……」小莉垂頭喪氣地走回座位,苦著臉打開電腦,埋頭寫稿。

  「真澄,你到我辦公室一下。」等所有人都回工作崗位,馬修輕聲吩咐她跟他走,一進辦公室,他將門關上,臉上表情立刻變得雀躍又頑皮!

  「喂!你真的搞定他了?真有你的!」

  「不是啦……」她哭笑不得,趕緊大概描述昨晚的情形和稍早高翟生的電話內容。「……他明明只跟我說,怎麼會被別人聽到?又是被誰聽到?我真的一無所知。」

  「交給我來查,我跟芭樂日報的總編有幾分交情,我來探探他的口風。」馬修擔心的是另一件事。「你目前還沒被人認出身份,但是這些狗仔都很神通廣大,一旦被查出來,你就沒安寧日子過了,甚至連公司都會被捲進去。」

  「對不起……」她沒想到這麼多。

  「沒什麼好對不起的,最重要的是,你願意為他犧牲平靜的生活嗎?」雖然猜得到她的答案,但他還是多此一舉地再度確認。

  「我願意。」她毫不猶豫地回答。

  「那他呢?他跟你有同樣的心情嗎?」他的態度才是重點。

  「我不知道。」她搖搖頭。「我沒問,他也沒說。」

  「小姐,這種事不需要用說的,要用『心』觀察!」馬修拍拍她的肩膀。「我覺得他會主動跟你談及他的私事,證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很特別,你們兩個應該很有未來喔!」

  「是嗎……」真澄卻沒有馬修的樂觀。

  對於擄獲高翟生的心,她一點把握都沒有。

  他對她來說,就像皇冠上的寶石,尊貴且遙不可及,能跟他成為朋友的關係,已經超出她的預期,她不能太貪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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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翟生,這是怎麼回事?」珠光寶氣的高林玉珠,氣急敗壞地衝進高翟生的辦公室,扔下手中的報紙。「你什麼時候跟玫櫻離婚的,怎麼沒有先問過我?」

  「我自己的婚姻,為什麼要問過你?」他冷冷地反問。

  長年屈居於人下的母親,一直很希望能挫挫大老婆的銳氣,於是他就成為母親角力的工具,從小不管是功課表現、外貌長相,甚至是女友多寡,都是母親拿來炫耀的武器。因此當她得知顏家願意支持他坐上「高志集團」董座的位子,但前提是「聯姻」時,立即跟顏玫櫻站在同一陣線,成為超級拍檔。

  在兩個女人的威脅利誘,外加同父異母兄長高進祺的囂張氣焰雙重包夾下,為了得到足以自保的力量,他才跟顏玫櫻結了婚,加入權力鬥爭的行列。

  「我是你媽,這麼重要的事,當然要跟我商量啊!」

  「重要?」他語帶諷刺地又問:「你關心的是什麼?我的幸福?還是總裁的位子?」

  「我當然關心你的幸福,如果坐不上總裁位子,你是不可能得到幸福的!」

  「幸福的定義又是由你來訂。」他苦笑。「你從來不問我想要什麼。」單打獨鬥這麼多年,他覺得好累……

  「當然是權位啊。」

  「那是你要的!」他的忍耐已經瀕臨臨界點,剛好趁著今天將心裡的話說個明白。「當年若不是你以死要脅,我根本不可能娶顏玫櫻!」

  「我這都是為你好……」

  「是為我好?還是為你自己好?」他諷刺地說:「為了鞏固你在高家的地位,你不惜拿我當籌碼和工具,你還真是為我好!」

  「你怎麼這樣說呢?若不是我用盡心機,你能坐上今天這個位子嗎?」

  「我根本不在乎這個位子,隨時都可以走。」

  「別說氣話,當心被人聽到!」高林玉珠連忙制止他。

  「我這不是氣話,是我的真心話。」只可惜,她從來聽不進去。

  「別再胡說了。」高林玉珠不當一回事地轉回原來的話題。「我問你,現在玫櫻這件事你要怎麼辦?如果沒有達茂的支持,你還能順利擠下高進祺嗎?」

  「如果我說不行呢?」他心裡有數,但仍然想要測試自己在母親心中的份量。

  「那當然要趕快取消離婚,我陪你去跟玫櫻陪個罪,就當沒這回事,你們兩個還是繼續當夫妻。」高林玉珠理所當然地說。「走吧,我們現在就去找玫櫻。」

  「我說過我根本不愛她,跟她在一起,我不會得到幸福。」他重申自己的立場。

  「什麼幸不幸福?如果當不上總裁,你才會不幸福!」

  「說來說去,你還是只關心你自己,從來沒將我放在心上……」他難掩失望地低喃。

  「你在胡說什麼,我當然關心你。」

  「你雖然關心我,但更關心我是否可以當上總裁;對你來說,有個總裁兒子,比有個幸福的兒子還重要。」

  「我……」

  「算了,別再說了。」他不想再聽她的強辯,那會讓自己更悲哀。

  「那玫櫻……」

  「我不可能再跟顏玫櫻復合!」他下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就算沒有達茂的聲援,我一樣可以坐上總裁這個位子。」

  他決定走自己的路,不再被人牽著鼻子走。

  「喔……哎呀,我知道你有能力啦,」高林玉珠終於發現,兒子不若以前好控制了。「可是小心駛得萬年船,多個盟友總是好的嘛,你說是不是?」

  「你如果不希望我失去當總裁的競爭力,最好不要在上班時間來找我,以免被人說閒話。」他乾脆拿她最在乎的事情壓她。

  「沒問題,我這就走。」話還沒說完,她的人已消失得無影無蹤,看得高翟生更是一臉失望和落寞。

  不管是母親還是顏玫櫻,他們看重他所代表的權勢,遠勝過他這個人,難道世上就沒有人單純地只是喜歡他嗎?

  突然一張秀麗的臉龐閃過他的腦海,是葛真澄。

  或許,她才是自己一直在尋覓的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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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晚,真澄急忙趕到「MOON  」時,高翟生已經坐在昨晚的桌位,低頭看著文件。他的眉頭因專注而微微攏起,俊臉顯得非常嚴肅,連她到了都沒發現。

  「對不起,我來晚了。」她輕輕在他對面落坐,關心地望著他。「有煩心的事情嗎?」

  今天下班後,她特別央請凱文教她幾招簡單易學的打扮技巧,結果聞聲而來的女同事擠成一團,凱文無奈,只好在會議室開闢一堂免費的彩妝課程,原本以為只要幾分鐘就能結束,卻演變成一個多小時還欲罷不能,她因而遲到好幾分鐘。

  「沒什麼,只是些財務報表,一堆數字,看得我頭昏眼花。」看到她,他自然地露出真心的笑容,不著痕跡地將文件收進公事包。

  其實,那份文件是他的同父異母哥哥高進祺打算跟其他公司聯手掏空高志集團的證據,他決定明天將這份文件交給高志元,盡早結束這出兄弟相殘的戲碼。

  「跟你說,」她高興地宣佈道:「我們總編已經幫我查出是誰洩的密了!」雖然他願意相信她的清白,但能證實自己是無辜的當然更好。

  「喔?  是誰?」

  「一個靠販賣消息給媒體賺錢的掮客。那個人昨晚正好就坐在我們隔壁桌,應該……就是這一桌吧。」她指著一張靠近他們的桌子。「他隱約聽到一些消息,再加上自己的想像力,就寫出那篇報導。」

  「嗯……跟我猜想的差不多,我跟這裡的經理說了,要他們查查昨晚坐在我們附近的客人,既然你已經知道是哪一桌的客人,那就好辦了。」

  「你跟這家餐廳經理很熟?」她好奇地問:「聽說這家餐廳雖然以服務取勝,但姿態也很高,有時就算是大老闆出面也不一定買帳,你怎麼有辦法讓他們答應你的要求?」

  「這個嘛……」高翟生聳聳肩。「我剛好是這家餐廳的老闆,所以我說的話他一定得聽。」

  「你是這裡的……老闆?!」真澄瞪大眼睛,故作生氣地說:「先生,你還有多少秘密,請一次說清楚,不要讓我一直處於驚訝狀態,對心臟很傷的!」

  「我就是喜歡看你驚訝的模樣,很可愛。」他喜歡她純真無偽的個性,在她面前,他無須戴上面具,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他喜歡這樣的自己。

  聽到他說「喜歡」,讓她的心跳漏了一拍。雖然他應該完全沒有告白的意思,但仍讓她心慌意亂,陷入胡思亂想……

  馬修說要用「心」觀察,但問題是要怎麼觀察呢?傷腦筋……

  「真澄……真澄!」

  她被他的聲音驚醒。「嗄?」

  他指著桌上的菜單。「你想吃什麼?」

  「對不起……」她這才發覺站在一旁的服務生已經等候很久,不好意思地道歉,連忙翻開菜單。「我昨天吃了牛排,今天想試試海鮮料理,那就這道……」她以法文菜名點餐,點完後將菜單交還。「謝謝。」

  「你的法文發音真好聽。」她的語調輕柔又帶著磁性,非常優美。

  「謝謝。」她害羞地臉頰微紅。「我曾住過法國幾個月,那段時間矯正我不少發音。你也會說法文嗎?」

  「應該不算會。」高翟生笑道:「我在大學時曾選修過一年法文,但只能聽得懂一些日常用語和髒話。」

  「那我以後不就不能用法文罵你嘍?」

  「沒錯,」他笑道:「我法文幾乎都忘光了,只有髒話記得最熟。」

  「我們總編也是這樣,他學了很多國家的語言,但記得最清楚的永遠是罵人的話,據他說他可以用超過二十種不同的語言罵人呢,真厲害。」

  「你奸像很崇拜你的總編?」他的語氣聽起來已經有些酸味。

  「嗯,我們總編真的很厲害!不但能力強,人面也廣,今天報紙頭條的事就是他幫忙查的啊!」她沒有察覺某人已有吃醋的跡象,還白目地繼續歌功頌德。

  「你難道不知道,在男人面前稱證另一個男人,是非常不禮貌,非常不給面子的事嗎?」他現在已經不只是吃醋,而是整個人泡在醋桶裡,全身泛著酸味。

  「嗄?」他幹麼突然發火?她又沒說錯什麼……突然,靈光一閃,她試探地問:「你……不喜歡我們總編嗎??她剛才好像聞到一股酸味咧。

  「我沒事幹麼去喜歡一個男人?」語氣非常沖。

  「可是……」

  「沒有可是。」他骨子裡的霸道和任性全部出籠。

  「可是我們總編是個同志啊。」

  「你說他是……同志?!」他臉上的表情從來沒有這麼精彩過,驚訝、尷尬、惱怒、羞赧、解脫,五種不同的情緒在他臉上交錯出現,精彩程度直逼川劇變臉。

  「嗯。」她無辜地點頭。「他早就出櫃啦,我以為你知道。」

  「我又不是你們業界的人,怎麼會知道?」他的俊臉因吃錯醋而微惱。

  「喔……」她明知故問。「那我現在可以稱讚他了嗎?」

  「隨你高興,你要為他寫訃聞,我也不反對。」既然沒有威脅性,他才懶得理會。

  「少亂說,」她沒好氣地瞅他一眼。「馬修還活得好好的,寫什麼訃聞。」

  「好了,馬修的話題到此為止。」他霸道地下達指令。「不准再談他。」

  「你太霸道了吧!」話一出口,她一驚。馬上低下頭習慣性地道歉。「呃,對不起……」

  「你又沒做錯事,幹麼道歉?」

  「我不應該批評你……」

  「你呀,想說什麼就說,幹麼這麼瞻前顧後?不累嗎?」他語氣有著淡淡的心疼。「你這種個性一定經常被人欺負。」

  連他都忍不住想欺負她,更別說其他人了。但「欺負她」這件事是他的專屬權益,他不准別人跟他搶。

  「嗯……」他的一番話說到她的痛處,她也很受不了自己的「忍氣吞聲」,但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想法。

  「說出來。」

  「嗄?」她錯愕地瞪著他。

  「我說……只要把心裡想說的說出來,不就得了。」他進一步舉例。「就像你剛才說我霸道,我覺得滿好的。」

  「你不生氣?」她滿臉詫異。

  「你說的是事實,我幹麼生氣?」他滿不在乎地聳肩,饒富興味地說——

  「我還期待你繼續「發掘』我呢,我很想知道在你心中的我,是什麼模樣?」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2-21 13:51:56

第六章

  「好美喔!」看著陽明山下的美麗夜景,真澄滿臉沉醉,開心得像個小孩。

  晚餐過後,高翟生提議來陽明山看夜景,雖然是很老套的約會路線,她卻興致勃勃,滿心期待,因為她還沒來這裡看過夜景。

  來到山上,台北盆地的燈火輝煌盡收眼底,她第一次看到這迷人的景色,興奮極了。

  「這裡是我的私房景點,我還沒帶別人來過。」這裡在頂峰,擁有最佳視野,而且人煙稀少,不會人擠人,是他學生時代無意中發現的景點。

  「我第一次來陽明山看夜景,果然很美。」

  他不可思議地問:「你沒來這裡看過夜景嗎?」

  「沒……」她的表情有些黯然。「我以前沒什麼出遊的機會。」

  學生時代,她的重心都放在課業,出社會後,她又將重心擺在工作上,不擅交際的她依然沒交到朋友,結伴出遊的事當然沒有她的分。

  「是嗎?」看出她的落寞,他輕描淡寫地說:「我跟你相反,學生時代,我玩過很多地方,如果你願意,我可以帶你去四處看看。」

  「真的嗎?」她雙眼發亮,立刻大聲應道:「我願意!」

  她雙眼亮晶晶,嘴唇微啟的性感模樣,就這麼撞進他心裡頭,令他無法克制地低下頭,吻上她誘人的唇瓣,輕輕舔弄、吸吮她口中的甜蜜。

  「你……」她被他沒有預警的偷吻給嚇呆,但他熟練的技巧,馬上讓她頭昏腦脹,忘了今夕是何夕,只能憑本能反應,試探地伸出舌尖跟他的糾纏。她的雙腿無力地顫抖著,若不是他有力的臂膀牢牢地抱住她,她早就癱軟在地了。

  熱吻結束,兩人都氣喘吁吁,但誰也不想放開對方,不停地在對方的臉上和唇上印上輕吻,就在下一波熱浪襲來之前,高翟生趕緊喊停——

  「再繼續下去,我們就得露宿在這裡了。」他啞聲笑道,極其自然地朝她伸出右手。「走吧,時間不早了,你明天還得上班呢。」

  她將自己的左手交給他,還沒回復正常的心跳又再度加速,溫熱的電流從交握的手指流竄她的全身,讓她腦袋一片混沌,身體發燙。

  他不但吻她,又跟她牽手,這樣應該有特別的涵義吧?一般的普通朋友不可能手牽著手,更不可能親吻她吧?這是不是代表他也是喜歡她的?

  想問又不敢問,讓她只能迷迷糊糊地跟著他的腳步坐上車,連安全帶都是經由他的提醒才掃上。

  車子平穩地往山下開,直到一個尖銳的煞車聲響起,車子劇烈搖晃,才震醒她迷亂的神智——

  「怎麼啦?」若不是有安全帶保護,她的頭鐵定衝撞到擋風玻璃,劇烈的震盪晃得她有些頭暈。

  「有輛摩托車突然衝過來。」他謹慎地看著倒在前方的摩托車,總覺得有些不對勁,因此沒下車查探,反而坐在車上觀望。

  他清楚記得剛剛是摩托車突然衝到他的車前,他根本沒有擦撞到摩托車,但摩托車竟然翻覆,整個事件的發生非常不尋常,讓他起了防心。

  他記得網路上曾說過這條路不平靜,尤其現在又是夜半無人,來往車輛稀少,更增添危險性,還是小心為上。

  「啊!」她定眼看到前方有輛摩托車倒在地上,騎士也倒臥路邊,立刻心急如焚地解開安全帶。「那輛車子被撞倒了,我們趕快下去看看啊!」

  「等等,我懷疑其中有詐。」他連忙阻止。

  「怎麼可能?你沒看他動都不動,我不放心。」說完,她立刻打開車門往外走,急著想查探騎士的傷勢。

  「真澄……」他試著叫住她的步伐,但還是慢了一歲,她才走出車外,就被身後的人抓住——

  「我抓到高翟生的女人了!」埋伏在旁的歹徒興奮地嚷著。

  他們的目標是翟生!真澄頓時懊悔不已。

  原來他們早就埋伏在這裡,再佯裝出車禍引他們下車,若不是她多事,也不會惹上這禍端,都是她的錯!

  「高翟生是誰啊?你們是不是搞錯人了?我朋友又不是高翟生。」她裝出一臉茫然的模樣,試圖為高翟生脫險。

  「喂!怎麼會這樣?她說那個男的不是高翟生!」抓住她的惡人指著下車的高翟生納悶地嚷著。

  「哎?不會吧?我跟著他的車一路過來,他應該是高翟生沒錯啊,奇怪?」偽裝被撞倒的機車騎士爬了起來,也是一臉納悶。

  「誰跟你說我是高翟生的?」高翟生精明的腦袋轉了幾下,已經猜出自己是他們的目標,不動聲色地裝傻。

  「那個人跟我說過高翟生的車號,就跟你這輛車號一樣,你不是高翟生是誰?」歹徒不爽地問。

  那個人?顯然有人找這票人來找他麻煩,那會是誰呢?是商場的對手,還是……?

  「你們搞錯人了,這輛車不是我的,是我跟高進祺借的。「高翟生裝出一臉無辜樣,說出一個最有可能的人名試探。

  「咦?高進祺?不就是叫我們堵高翟生的那個人嗎?他在搞什麼?竟然給錯車號!」負責「Case」的惡人很火大。「竟然害我們抓錯人,白跑一趟。」

  高翟生的心一沉,該死,果然是他!

  好歹是兄弟,高進祺竟然使出這麼小人的招數,既然如此,就不要怪他下手不留情!只要讓他今晚順利脫險,他一定會好好「報答」他!

  「大ㄟ,你要不要打電話給那個人問一問,到底是怎麼回事?」抓住真澄的那個人提醒他們的老大。

  高翟生和真澄緊張地對望一眼,他打量眼前五名惡人,再看看被人鉗制住的真澄,心裡已經有了最壞打算。

  無論如何,一定要讓她脫困,這是他現在唯一的念頭!

  「對厚……」老大拿出手機,一看。「X!沒有訊號!」

  「我的也收不到訊號ㄟ!」

  「大哥,很可惜我的手機也收不到訊號,沒辦法讓你跟他確認我的身份。」高翟生暗鬆一口氣,從皮夾掏出十幾張千元大鈔,擺出滿臉歉意。「這是我的一點小意思,算是補貼你們今晚的車馬費,至於你們要找的那個高什麼生的,就請你們下山後再跟高先生聯絡啦。」

  「歹勢啦……」老大快速收起他的錢,轉身跟自己的弟兄吩咐。「趕快放了那個小姐,我們抓錯人了。」等真澄快步跑回高翟生身邊後,老大又轉過身,不好意思地道歉陪笑。「失禮啦,抓錯人了……嘿嘿……」

  「沒關係,那我們現在可以走了嗎?」

  「請!」所有的人目送他們驅車離開。

  直到完全離開那群人的視線,真澄才真正放鬆緊繃的神經。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如果我不下車,也不會造成你的危險。」她自責地淚流滿面,她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還好他們遇到一群不算聰明的壞蛋,要不然……要不然……結果會如何,她完全不敢往下想。

  「別哭了……」他伸出右手將她摟近,柔聲安慰。「這事不能怪你,是你太善良了,才會上當。反正現在我們都安全脫身了。」

  「可是他們的目標是你,這表示你會有危險。」比起剛才遭遇的危機,她更擔心他的安危。「你哥哥為什麼要叫人傷害你?你們是兄弟不是嗎?」

  「豪門世家沒有兄弟之情。」一提到高進祺,高翟生的表情瞬間變得陰冷。

  「他從不承認我是他兄弟,從小到大,我不知道被他陷害過幾次,只是我沒想到他會做到這一步。」

  「那你的安全怎麼辦?他一定會再找人來對付你!」一想到他可能會像剛才那樣身陷危險,她就忍不住擔憂。

  「所有的事情,明天就會落幕。」只要他將公事包裡的證據交給父親,他相信父親知道該怎麼做。

  「為什麼?」

  「我手上有高進祺準備掏空公司資產的證據,我想他今天找人來就是為了這件事。」

  「既然如此……高進祺絕不會善罷甘休,你今晚還是有危險。」他這麼一說,她更擔心。「這樣吧,你今晚住我那裡……」說完後,她才發覺自己的話很曖昧,趕緊想要澄清。「啊,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你約我共度良宵嘛。」明知她的出發點是什麼,他卻還是故意鬧她。

  「不是啦!」她紅著臉否認,連忙解釋。「我的意思是說,高進祺知道那些人失敗了,一定會再派其他人去你住的地方堵你,你如果貿然回去,豈不是正好中了他們的埋伏?這樣太危險了。」

  「沒關係,我住的地方有警衛。」

  「警衛又不是保鑣,我還是不放心啊……你今晚跟我回去我那裡,好不好?」

  「好吧。」雖然不認為回自己的住處會有危險,但是看到她擔憂的神情,他實在不忍讓她為自己煩心。

  記憶中,不曾有人為他的安危擔憂過,知道有人將自己放在心上的感覺,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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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人在路上買了一些高翟生需要用的簡單過夜用品,便一同回到真澄的住處。當身材高大的他站進來後,十幾坪大小的單人套房彷彿突然間變得好小。

  「你一個人住?」他好奇地四處走走又看看,她的房間擺設簡單,除了一張床、一個書桌和一個小衣櫥,和一大排書架,幾乎沒有其他擺設,連電視都沒有,完全不像是一個女孩子住的地方。「你的東西滿少的嘛。」

  「我父母都住在南部,我從大學開始就一個人住。」

  「只有一張床,我睡哪裡?」她這裡甚至沒有沙發可以窩。

  「我有睡袋啊,你睡床,我鋪睡袋睡地板。」她說出在路上就想好的安排。

  「這怎麼行!」他強力反對。「你睡床,我睡地板,否則我就回家睡。」

  「……好吧。」碰上強勢的他,她只能妥協,羞紅著臉將盥洗用具交給他。「那你先去洗澡,我來鋪睡袋。」

  她從衣櫃拿出睡袋,三兩下就鋪好了,思緒便理所當然地回到隔著一道牆正在浴室洗澡的高翟生身上。

  在一個星期前,甚至是今天以前,她從沒想過他會來自己的住處過夜,更別說他還吻她,這更是只有在她的夢中才會出現的情節……

  啊,下會真的是在作夢吧?她狠狠捏了自己的臉頰一下——

  「好痛!」這就表示她不是在作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克制不住心中湧現的喜悅,臉上洋溢起歡喜的笑容。鏡子裡的她,有著紅撲撲的雙頰、晶亮的眼眸、上揚弧度優美的唇,連她都覺得自己變美了。

  這就是愛情的魔力嗎?

  「你在笑什麼?」快速洗好澡一身清爽的高翟生,頂著濕漉漉的發走出浴室,T恤短褲的休閒裝扮,是她未曾見過的家居模樣。

  微亂的發、滴落在他臉龐的水滴,讓他帶著一種性感的氣息,讓她覺得自己都快著火了……

  「我去洗澡了!」她幾乎可以說是落荒而逃,若是再不進來熄火,她可能會直接撲到他身上去!

  她從不知道自己有這麼「飢渴」的一面,看來,她對自己的瞭解還不夠多。

  高翟生隨意用毛巾擦拭著頭髮,不再滴水後,他就懶得再擦,開始無所事事地在她的房間裡晃來晃去。

  她房間裡最多的東西就是書,他隨意拿出幾本翻了翻,眼角餘光突然瞥到兩大本剪貼簿,便好奇地伸手抽了出來。

  看到因經常翻閱而翻捲破舊的封面,他更是忍不住翻開來一探究竟,這一看,讓他整個人錯愕地怔了好幾秒——

  全都是他!

  這兩本剪貼簿裡頭,滿滿的全都是關於他的報導!日期是從他跟顏玫櫻訂婚,正式踏入掌權爭奪戰開始,一直到最近的一篇報導,日期是昨天。每一篇報導旁都有著她親手寫的注記,證明她對每篇文章都認真地閱讀過。

  她就這樣以她的方式默默地關心他,他非常感動,卻也心疼不已——

  她是用什麼心情剪貼這些報導?

  只為了那個一面之緣,她就可以為他做這些,遙遙地念著他、想著他,這是怎麼樣的心情?

  如果他們沒有因為採訪而重逢,她打算什麼事也不做,就這麼癡癡地繼續遙望著他嗎?

  她這種消極的做法,幾乎要讓他埋怨起她了,他很有可能失去認識她的機會!

  該說她太傻,還是太乖呢?

  「你要睡了沒——啊!」真澄匆匆洗好澡,走出浴室,正好看到他正在看的東西,她立刻驚慌地奪過剪貼簿。

  把剪貼簿抱在懷中,她別過臉癱坐在地上,表情又窘又慌又難堪。

  被他看到了!

  這兩本剪貼簿不只是剪貼簿,更是她對他情感的真實描述,寫滿她對他從三年前就暗藏的愛意,這秘密卻被他發現,怎不教她驚慌失措?

  雖然從今晚看來,他們兩人也算是兩情相悅,但被他得知自己很早以前就在暗戀他,還是很讓她難堪。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亂翻……」他明白這兩本剪貼簿就像是她的日記,屬於她的個人隱私,他沒有權利擅自翻閱.

  「沒關係,時間晚了,我們該睡了。」她快速躲進睡袋逃避,不敢談論這個讓她想鑽地洞的問題。

  「等一下,不要躲著我。」他拉開睡袋的拉鏈,逼得她無處躲藏。「我雖然不應該亂翻你的東西,但是我看了這兩本剪貼簿以後,非常高興,也很感動,謝謝你……」說著,他在她的額上印下一個深情的吻。

  「只憑一面之緣就喜歡上你……你會不會覺得我很隨便?」她只在乎他的看法。

  「當然不會,只會覺得你很傻。」

  「我哪裡傻?」她反問。

  他心疼地問:「如果你沒有來採訪我,難道就不會製造機會跟我見面嗎?你這樣就滿足了嗎?」

  真澄輕輕搖頭。「只要能夠在電視上看到你,或是看到你的報導,我就覺得很開心了。我不覺得我會有機會再次見到你……」

  「你又沒有試,怎麼知道不可能?」

  「呵……你說話跟馬修好像。」馬修也曾這麼說過她。

  「不准在我面前提起別的男人!」他訂下一道條款。「從現在開始,在我面前,你只能想我、看我、說我。」

  「你真的好霸道!」她嘴裡雖抗議,但心裡卻很甜蜜。他的行為在在說明他在乎她,這是不是表示……

  「沒有一個男人可以容許他的女人一直提及別的男人。」

  「你的女人?」她今天接二連三受到不少驚嚇,若不是她的心臟夠強,可能早就休克了。

  「廢話,否則我沒事發脾氣幹麼?」她以為他沒事愛喝醋嗎?

  「我……」她眼睛泛著淚光,激動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你不願意當我的女人嗎?」語氣兇惡,大有只要她敢說「不」,他就要跟她沒完沒了的氣勢。

  「不是,我太高興了,我沒想到……我不是在作夢吧?」長久的夢想突然成真,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眼淚忍不住流下來。

  「傻瓜。」她激動的反應完全滿足他男性的自尊,他緊緊抱住她,輕輕吻著她喜極而泣的淚。「這一切都是真的。」

  她望著他,主動獻上自己的唇,生澀卻熱情的反應,馬上點燃他早已熱燙的心。

  他化被動為主動,帶著她躺上了她的床,春光無限旖旎,地上的睡袋頓時毫無用武之地……

第七章  

  晚上八點多,真澄來到高志集團的總裁辦公室,看到埋首批公文的高翟生,滿臉都是心疼和不捨。

  「你一定又沒吃晚飯了吧?」她暗歎一口氣,拿出一個餐盒和一袋湯,擺在茶几上。「我買了「鼎泰豐』的湯包,趁熱吃吧。」

  上個月,他將高進祺掏空公司的機密文件交給高志元,高志元隨即心痛地召開董事會,當場表決通過翟生成為繼任總裁的決定。

  從那天起,高翟生忙著處理高進祺留下的爛攤子,每天忙到三更半夜才能回家,隔天又要準時上班開會,整個人都瘦了一圈。

  「你來啦!」他朝她露出一個好大的笑容,站起身來伸伸懶腰後走向沙發,還不忘先跟她索一個熱情的吻,才開始朝食物進攻。

  「好吃……」

  十分鐘後,他狼吞虎矓i地吃完二十個湯包,擦擦嘴,忙了一天的疲憊頓時一掃而空。

  「你果然是我肚子裡的蛔蟲,知道我肚子餓了。」

  上個月共度那一夜之後,兩人的關係也突飛猛進,真澄幾乎算是搬進他的住所,過著同居生活,也開始管起他的飲食健康。對於向來「自生自滅」的他來說,這種被人管的感覺,真是好到讓他上癮。

  「你為什麼不讓秘書替你準備晚餐?」她先將空的餐盒收進塑膠袋,再將雞湯裝進碗裡,擺在他面前。

  「有啊。」他露出無辜的表情,指著一旁動都沒動過的便當。「哪,在那裡。」

  「既然有準備,你怎麼不吃?」看他這麼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她不禁有些惱。

  「我只想吃你準備的東西。」他輕吻上她粉嫩的臉頰,一臉討好。「只有你才知道我想吃什麼啊!」

  「你的意思是說,我如果沒買東西來,你就不吃了?那你的午餐呢,難道也沒吃?」跟他在一起一個月,在他的刻意訓練下,她已經不再老是把話憋在心裡,懂得適度地表達心聲。

  「呃……」慘,現在的真澄,越來越難騙了。

  從他的反應,證實自己的猜測沒錯,她又惱又急。「你這樣要我怎麼放心

  「別生氣嘛!」他將她摟進懷裡安撫。「你也知道我這陣子比較忙,但過了這個星期,一切都會回歸正常,下個月找一個星期,我們出國玩。」

  「真的?」

  「當然是真的,總不能老是讓我這個做老闆的做牛做馬,員工卻輕鬆逍遙吧。」

  「高進祺的事都解決了嗎?」她擔心高進祺不肯善罷甘休。

  「都解決了,沒事了。」他給了高進祺一大筆錢,夠高進祺吃香喝辣一輩子,但前提是要「安分守己」,一旦違反規則,他會立即將之前的掏空文件送交法院,那他就準備吃牢飯吧。

  高進祺雖然不聰明,這點利害關係倒還懂得,在雙方律師見證下,他乖乖簽下同意書,拿了錢出國享福去了。

  「那就好。」看他眼睛下方已經出現疲累的細紋,她忍不住心疼地伸手想要撫平。「你今天的工作忙完了嗎?」

  「再忙也要陪你回家……」他按住她的手,送上一吻。「親熱。」

  「你……」她含羞帶嗔地瞅他一眼,拍開他的臉。「越來越不正經!」

  「難道你喜歡我一板一眼?」他繼續不正經地胡言亂語。「在床上也要嗎?」

  「……討厭,不跟你說了。」她羞惱地收拾餐具。「我把垃圾拿去丟,你趕快去整理桌面,收一收,我們就可以回去了。」

  「是的,老婆大人。」他舉起右手,立正,行禮。

  「誰是你老婆?」雖然心花怒放,她仍臉紅地嬌嗔。

  「你想不認帳嗎?」他做出「棄夫」的哀怨表情。「你吃干抹淨,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好過分……」

  「你……」她欲氣無力,乾脆放棄。「快點收一收,回家了!」

  「是的,老婆大人。」

  「……」她不再跟他爭辯,反正她也辯不過他,與其浪費時間抬槓,不如趕快將垃圾拿去茶水問處理掉,他也好早點回家休息。

  說實話,她雖然還不知道該怎麼應付這個不按牌理出牌的高翟生,但越來越習慣,也越來越喜歡他的轉變,卻是不爭的事實。她感覺得出來,他這陣子雖然很忙,但心情卻比以往還要好得多,臉上也看不到從前的陰鬱了……

  「葛小姐。」一個年輕男子恭敬地喚她。

  「謝秘書!還沒下班?」謝秘書是翟生的貼身秘書,之前的採訪就是由他負責接待,已經跟了高翟生兩年,是他非常信賴的左右手。

  「總裁還在公司,我怎麼能下班?」有一個認真的老闆,他也很無奈。

  「喔……」真澄同情地點點頭。「沒關係,他剛剛跟我說下星期就會回復正常了。」

  「太好了!謝天謝地!」謝秘書聽了這個好消息,差點喜極而泣。「我老婆已經威脅我,再繼續加班下去,她要跟我離婚了!」

  「對不起……」真澄立刻代替高翟生點頭道歉。

  「哎!」謝秘書差點沒嚇到跪地。「葛小姐,你千萬別這麼說,會害我沒工作的!」

  「這段時間,謝謝你們幫翟生這麼多忙,謝謝。」真澄由衷地對他道謝。

  「你錯了,是我們該謝謝你才對。」

  「謝我?」

  「對呀,要不是你出現,總裁一定還是那張冰臉,我當然要謝謝你讓我脫離『冷凍庫』啊!」想到高翟生以前冷硬的面容,只要進入距離他三公尺的範圍內,就像走進冰庫,那種氣溫降到零下的恐懼感,他到現在回想起來還會「皮皮挫」。

  「冷凍庫?」她忍不住好笑。「你的形容詞真好玩。」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形容翟生,滿新鮮的。

  「一點都不好笑!」深受其害的謝秘書,一點都笑不出來。「尤其是他的前妻一出現,溫度立刻再下降十度。」

  聽人提及顏玫櫻,真澄的表情有些尷尬,謝秘書這才發現自己哪壺不開提哪壺,趕緊將話轉回來。「可是你一出現後,總裁的臉就回溫了,讓我們總算來到春天。你真是我們全公司上下的救星啊!」

  「呵……你太誇張了……」真澄再度被逗笑了。

  「一點都不誇張!」謝秘書繼續訴苦。「你都不知道,我寧願加班加到三更半夜,也不想再見到他的冷臉了——」

  「是嗎?那你今天就加班到半夜三更吧。」一道冷到結冰的聲音,從謝秘書背後響起,讓他當場凍成冰棒,連話都說不出來。

  「總……總……」謝秘書只剩下眼珠子還能動,可憐兮兮地跟真澄求救。

  「翟生,你好了嗎?我們可以走了吧。」真澄立刻上前抱住高翟生的左手,將他往辦公室方向拖,試圖轉移焦點。

  「我當然可以回家了,但是……」他突然回過頭,對著差點被凍僵的謝秘書說道:「謝秘書,我等一下會留『一些』工作在你桌上,沒做完就別想回去找老婆。」

  「是……」謝秘書苦命地回應,對於老闆所謂的「一些」是多少,已經心裡有數。

  看樣子,他今晚別想回家睡覺了,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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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秘書很可憐耶,你真的要讓他加班到三更半夜啊?」兩人一坐上車,真澄馬上替命苦的謝秘書說情,擔心他真的被老婆休掉,那就罪過了。

  「我說過,只要跟我在一起,你只能想我,不准提別的男人,你怎麼又忘了?」大總裁又再度要任性。

  「謝秘書是你的得力助手,我總要『替你」留下人才嘛。」她漸漸掌握住要怎麼跟他溝通了。「你總不希望他被老婆拋棄後,天天找你哭訴吧?」

  「我懷疑他有膽跟我哭訴。」

  那好,換個說法。「你希望他來找我哭訴嗎?」

  「他敢!」只要他敢有一丁點意圖,非剁掉他的手腳不可。

  「可是……」看出他的妒意,她繼續有模有樣地演戲。「你也知道我的心很軟,很容易同情弱者,如果他來找我哭訴,我一定會安慰他……」

  「怎麼安慰?」

  「就像這樣啊……摸摸他的頭、拍拍他的肩,還有……」她以他當示範對象,對他溫柔地又摸又拍,摸得他火氣直冒。

  「還有?」再有,他就直接劈了謝秘書比較快。

  「那你就讓他早早回家找老婆,不就沒事了。」她笑咪咪地說:「你說是不是?」

  「是……」他無奈地歎口長氣。她都這麼說了,他還能說什麼?

  「對了,你剛剛放在謝秘書桌上的信封,裡面是什麼東西啊?」那個信封薄薄小小的,根本裝不了什麼工作文件吧。

  「說了對我有什麼好處?」他這個「商人」可不是做假的。

  「那……洗完澡,我幫你做精油按摩?」她嬌羞地承諾。

  為了舒緩他緊繃的肌肉,她上個星期特地去學經絡按摩,每天回去都會幫他按摩,按著、按著,當然就按到床上去了……

  「這是你每天都會幫我做的,不能算。」她的按摩功力還有待加強,不過之後的「床上運動」,在他這個良師的全力教導下,倒是進步頗多。

  「那你要怎樣?」

  「我要你今晚主動!」教了一個月,總要驗收成果吧。

  「嗄?我不會啦……」她驚嚇地揮揮手。

  「怕什麼,我會教你怎麼取悅我,難道你不想學嗎?」他磁性的聲音在她耳邊蠱惑,有如惡魔的誘惑。「怎麼樣?要不要學?」魔鬼的嗓音繼續催促。

  「嗯……」她的臉頰染上一片醉人的暈紅,終究向魔鬼投降臣服。

  「乖。」她的臣服讓他非常滿意,忍不住又偷了一個吻。

  每個人都有疲累的時候,他也想要找一個可以放下所有紛擾的地方休息,她溫柔的臂膀正是他最能放鬆的地方,擁她在懷裡的夜晚,夜夜好眠。

  「小心開車啦!」她將放在她肩上的大手抓回方向盤上,下達指令。「你現在好好開車,沒到家之前,不准碰我!」

  「嘖……」他發出不滿的抱怨。「你真的愈來愈像媽了耶……」

  她不理會他的申訴,再度追問道..「你還沒告訴我信封裡裝的到底是什麼?」

  他悻悻然地公佈答案。「一張支票。」

  「嗄?」真澄震驚地看著他。「你要遣散他?」這麼狠?

  「拜託,你想到哪裡去了?我做人有這麼失敗嗎?」他受步了地哀歎。「那是我給他的獎金,還附上一張他可以滾回家抱老婆的特赦書!」難得做好人,還被冤枉,好人難做啊。

  「對不起嘛……」她趕緊拍拍他安撫。「我怎麼知道你突然轉性了?」

  「轉性?你這話什麼意思?我以前狠兇惡嗎?」

  「根據我心愛的剪貼簿告訴我,你以前就算不兇惡,也相差不遠。」一直以來,報章雜誌對他的形容詞不外乎「冷血」、「無情」、「專制」,幾乎沒有一句好聽話。

  「我發現……」他有感而發。「你越來越不怕我了。」他發覺自己最近已經被她吃得死死的,動彈不得。

  「你希望我怕你嗎?」

  「不,我喜歡這樣的你。」在她仰起的額頭,印上一吻.

  「有……多喜歡?」她滿懷期待地問。

  「我……」他故意保持神秘。「不告訴你。」

  要是讓她知道,她在他心中的份量已經凌駕一切,甚至超越高志集團,他豈不是永無翻身之日了?

  高翟生絲毫沒有想到,他這個明說的態度卻多少引發了真澄心中的不安。

  這一個月來的生活雖甜蜜,卻沒讓她完全忘記自己跟他之間的差異。

  不管是外在相貌還是家世背景,她沒有一項配得上他。她不太相信自己可以獨佔優秀的他,也不免懷疑他真會愛上平凡的自己,所以她一直將這段戀情當成是天上掉下來的「生日禮物」。

  這份珍貴的禮物,她捧得戰戰兢兢,何時會被回收?她不知道。

  好夢向來最易醒,她好怕夢醒時的傷痛,她承受得住嗎?

第八章  

  謝秘書在高翟生辦公室外面,走過來又繞過去,就是不敢敲門走進去。

  「你是太閒了嗎?幹麼在我的門口磨來磨去?」高翟生注意到他已經晃了五分鐘,若不是等一下還有一個重要會議要開,非看他還能晃多久。

  「呃……」謝秘書硬著頭皮報告道:「顏……顏小姐正在樓下大鬧,警衛快攔不住人了,要我來請示您該怎麼處理?」

  「報警。」高翟生毫不考慮。

  「報警?!」會不會太狠啊?

  「怎麼?捨不得?」

  「不是……只是……」再怎麼說,顏玫櫻也曾經是他老婆啊!

  「要我見她也可以,但我只給她五分鐘的時間,時間一到,你就負責把人給我攆走!」他可是一個很有良心的老闆,起碼多給一種選擇。

  「是……」謝秘書的臉比苦瓜還苦,他怎麼這麼命苦?吃力不討好的事全都落在他頭上!

  「顏小姐,」一見到顏玫櫻,謝秘書趕緊把話先說在前頭。「總裁交代了,他只能給你五分鐘的時間,時間一到,就得麻煩你離開。」

  「哼。」顏玫櫻踉踉地冷哼一聲,狠狠瞪了剛剛阻攔她的警衛一眼,便自顧自地搭電梯上樓。

  謝秘書在警衛耳邊吩咐幾句後,趕緊搭下一班電梯上樓,雖然他很不想看女人

  顏玫櫻在電梯裡面迅速整理儀容,務求以最完美的模樣出現在高翟生面前。電梯門一開,她立刻熟門熟路地來到他的辦公室,飛快地抱住他,聲音嬌到可以滴出水來——

  「翟生~~恭喜你順利當上總裁。」

  他毫不憐香惜玉地將他推開,開門見山地問:「你找我有什麼事?」

  這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還真濃,聲音也矯揉造作到讓人起雞皮疙瘩的地步,還是真澄好,自然、舒服,讓人想親近。

  「唉喲,說話幹麼這麼生疏嘛?我們是夫妻耶。」顏玫櫻的臉抽搐了兩下,勉強按捺住脾氣,陪著笑臉,繼續挨近他。

  「你有健忘症嗎?我們上個月就已經離婚了。」還有雙方律師當見證人呢。

  「可是你看,我的結婚戒指還在喔!」她亮出手上的三克拉大鑽戒。

  「你在玩什麼遊戲?」他的眼睛不悅地瞇起。

  「人家哪有跟你玩遊戲?」她裝作聽不懂,顧左右面言他。「我爸爸要我來問問,你什麼時候要來我家吃飯啊?」

  上個月她私下跟他離婚後才讓父親知道,結果討來一頓好罵。原來達茂現在真的全是靠高志集團的訂單在撐,況且高翟生已經成為總裁,這種打著燈籠也找不到的金龜婿,他們父女當然怎麼樣也不能放。

  「我再說一次,我不可能會跟你復合,你別作夢了。」

  「你……你真的要我把事情鬧大是不是?」

  「請便。」他完全不將她的威脅放在眼裡。

  「你是為了葛真澄才會這樣對我的,對不對?」她找徵信社去查報紙上那個「第三者」的身份,當她知道那正是大學時代那個不起眼的葛真澄時,更是惱火。

  她竟然會輸給那個醜女?她不甘心!

  「這件事跟真澄無關,不要扯上她!」一提到真澄,高翟生原本從容自在的表情立刻一變,多了幾分冷酷。

  「我只是問問,你幹麼這麼凶嘛?」

  「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去招惹真澄,否則我會讓你無家可歸!」他下達最後通牒,順便逐客。「五分鐘已經到了,你可以走了。」

  「哼……走就走。」顏玫櫻明白自己從高翟生這裡討不到便宜,以目前的情勢也不宜跟他鬧僵,只好暫時離開。

  當顏玫櫻走出高翟生的辦公室,看到五名警衛和謝秘書一副等著將她丟出去的模樣,心中一把火燒得更旺。

  可惡,她今天在這裡所受的鳥氣,一定會一一從那個醜女身上討回來!

  葛真澄,你給我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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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葛真澄準時來到聚會的餐廳,會場竟然沒有半個人出現,可見得遲到已經變成眾人的習慣。她依照慣例,選了一個最不起眼的角落坐。

  今天上午,她接到大學時代康樂股長小君的電話,約她參加今晚的同學會。

  向來對這類聚會沒興趣的她,想到跟以前的同學也沒什麼話說,本來是想拒絕的,但禁不住小君的三寸不爛之舌遊說,她還是來了。

  過了十幾分鐘,才陸續有人走進包廂,半個多小時之後,終於全員到齊了。

  每個人一走進包廂,跟其他先來的人寒唁適後,總會往她的方向瞄上一眼,然後彼此交換一個「莫宰羊」的眼神,最後是由主辦人小君出面詢問——

  「請問……你是F大法文系的人嗎?」她記得班上所有同學的長相,她敢發誓,裡頭絕對沒有這號人物。

  「我……」真澄尷尬地報上自己的名號。「我是葛真澄。」

  「你說你是……葛真澄?!」全部的人都張大嘴,嘴巴足以塞下一顆拳頭。

  她也變得未免太多了點,完全認不出來嘛!

  記憶中的葛真澄戴著粗框眼鏡,梳著兩條死板的麻花辮,穿著可比修女,絕對不會是眼前這個明艷動人的美女!

  她一定去整型了!這是每個同學心照不宣的結論。

  「你變得真多哎!」而且不是普通的多。心直口快的小君,不敢置信地問出口:「你……是不是有去整型啊?」

  「我沒有整型。」真澄連忙否認,神情侷促地摸著披肩長髮。「我只是戴上隱形眼鏡,把頭發放下來,換個穿著……」她還是不習慣人多的地方,真有點後悔來參加今晚的聚會。

  「你這樣好看多了,早就該這麼做了……對不對?」小君最後一句話是問向其他人。

  「是啊!這個打扮真的很適合你。」同學們不吝嗇地給予讚美。「很好看耶!」

  「謝謝……」真澄雖然笑得有些靦腆,但起碼不再像以前低著頭悶不吭聲。

  短暫的寒暄過後,大家開始聊起近況,大部分都是對目前生活的不滿,真澄還是靜靜坐在一旁聽著,沒加入聊天的行列,但她明顯感覺得出來大家沒像以前一樣暗示她的存在,這種感覺滿好的。

  也許……今晚的聚會會比她想像的有趣。

  「真澄,你呢?你在哪裡工作?」聊到工作,有人突然好奇地問著真澄。

  「我在『SELF』上班。」

  「什麼?!」眾人驚呼。「你說的是那家流行雜誌嗎?」進入那家國際時尚雜誌,是很多外文系女生的目標,誰不想免費吸收最新的流行時尚呢?

  「嗯。」她點點頭。

  「難怪你的打扮會突飛猛進。」某位以前也是美女級的同學江美說道,語氣聞得出一絲酸味。「長久耳濡目染,就算是醜小鴨也可以變天鵝。」

  「哎!幹麼這樣講啊?人家真澄是天生麗質,只是以前沒花時間在打扮啦!」小君挺身為她解圍。「要是她大學時也這麼會打扮,你們這幾朵『交際花』還能那麼風光嗎?」

  「喂,拜託,誰是『交際花』啊?」江美不滿地反駁,然後意有所指地說:「真正的『交際花』早就死會了啦!」

  「誰啊?你是說顏玫櫻嗎?」一名同學好奇地確認。

  聽到「顏玫櫻」的名字,真澄馬上豎起耳朵。

  「除了她,還有誰?」一提到死對頭,江美的臉色就不怎麼好看。「她竟然還巴上高翟生,真是狗屎運。」江美至今仍難以忘記高翟生的風采,一想起自己敗在顏玫櫻的手上,完全無法掩飾心中的怨念。

  「拜託,你的消息落伍了!」小君受不了地嚷著。「她上個月就離婚了!」

  「真的假的?」眾人驚訝地嚷著。

  「我騙你們幹麼?報紙標題寫那麼大,你們都沒看報紙嗎?」

  「高翟生是標準的金龜婿欽!顏玫櫻怎麼捨得放掉?」

  「不是顏玫櫻捨得放掉,是高翟生為了第三者拋棄顏玫櫻。」

  「天啊!真勁爆!」

  「沒想到顏玫櫻也會被甩!」

  真澄尷尬地低著頭,深怕被認出她就是報紙上的那個「第三者」。

  其實她根本不能算是第三者,她是在他們分手後才跟高翟生交往,但是不明所以的人一定會將她認定是「第三者」。

  「奇怪……」小君納悶地四處張望。「今天這場同學會還是顏玫櫻要我辦的,她也跟我說她會來,怎麼到現在還不見人影?』

  「什麼?」真澄驚慌地問:「你說顏玫櫻要來?」雖然她實質上不欠顏玫櫻什麼,但心裡總覺得對她有點虧欠,不好意思見她。

  「對呀,她自己主動跟我連絡,還給我你的電話,叫我一定要約你來,否則我怎麼會有你的聯絡資料?」

  「她給你我的電話號碼,還要你約我來?!」真澄聽了小君的話後,更加驚訝,心裡頭隱隱有著不好的預感。

  「對呀,我還在納悶你們兩個什麼時候交情變這麼好呢!」

  「為什麼?」顏玫櫻為什麼特別要小君約她?難道,顏玫櫻發現她就是那個「第三者」了?

  「你問我?我才想問你呢.」小君好奇地道:「你跟顏玫櫻到底有什麼瓜葛?」

  「沒有……」

  「還說沒有!」顏玫櫻人末到,聲先到。「搶了我老公的「第三者」就是你!」

  什麼?!眾人震驚的目光在她們兩人身上來回轉著,先看看氣焰高張的顏玫櫻,再看看一臉心虛尷尬的葛真澄,一堆問號在每個人的腦子轉來轉去。

  「萬年青」葛真澄搶了「交際花」顏玫櫻的男人?有可能嗎?

  「你誤會了……」不曾遭遇過這種場面的真澄,完全不知道該如何替自己辯解,更何況她聲勢根本比不過顏玫櫻,完全被壓制住。

  「我誤會什麼?」顏玫櫻一改在男人面前柔弱的形象,咄咄逼人地質問道:

  「我問你,你現在是不是跟高翟生在一起?說啊!」

  從不參加同學會的她會來今天的聚會,就是為了給葛真澄當場難看,她要當著班上同學的面,掀開葛真澄虛偽的真面目!

  「我……我是跟翟生交往,可是……」真澄老實承認,但試圖解釋的部分,馬上被顏玫櫻高分貝給截斷——

  「你都承認了,還有什麼好可是的!」顏玫櫻將那天在高翟生那裡所受的氣,全都發洩在真澄身上。「你真不要臉!」

  同學們開始竊竊私語,投向真澄的眼神也添了幾分鄙夷和不諒解。

  「我不是第三者……」真澄語氣薄弱地想替自己辯解,但仍不敵顏玫櫻的炮火——

  「你還有臉說你不是第三者?你搶走我老公,你不是第三者是什麼?」好不容易找到宣洩管道的顏玫櫻,火力全開。「瞧你平時裝得一副單純相,其實骨子裡比誰都奸詐,誰知道你搶過多少人的男朋友?」

  「我沒有……」

  「你們大家小心一點,有男朋友、有老公的最好不要被葛真澄看到,免得被搶了!」顏玫櫻不理會她薄弱的抗議聲,高分貝地編排她的罪名。

  「我沒有……」一再被誤解,甚至被破壞名譽,真澄終於受不了委屈地哭了出來。

  「喲~~做賊喊抓賊,搶人家男人的人還有臉哭哪!」顏玫櫻乘勝追擊,繼續落井下石。

  被顏玫櫻這麼一說,眾人撻伐真澄的音量更高了,幾乎讓蒙受不白之冤的她崩潰。

  「喂,你們靜一靜!」小君出面打圓場。「我們總要聽聽葛真澄的解釋吧?」

  「她還有什麼解釋可說?不就是借口嗎?」顏玫櫻才不讓葛真澄有辯白的機會,緊接著進行自己的下一步策略。「還好老天有眼,第三者總會有報應的!」

  「什麼意思?」

  「你們看到我手上的結婚戒指沒有?」顏玫櫻再度秀出超大顆鑽戒。「其實我跟翟生根本沒有離婚,我前幾天去找他的時候,他已經跟我認錯,他說他跟葛真澄只是玩玩,因為他沒玩過這種小家碧玉,但他已經受不了她的糾纏不清,要我回到他身邊。」

  「什麼?」真澄如遭雷殛,錯愕地低喃。「我不相信……」她不相信他的溫柔,全是虛情假意。

  「你不相信!」顏玫櫻冷哼一聲。「那你說說看,像你這種沒見過世面,動不動就發抖的女人,能跟我比嗎?你自己去照照鏡子,憑你那副德行也配?他要娶的是總裁夫人,總不能讓人看笑話吧?」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真澄還是念著這一句,腦海一片混亂,幾乎已

  經停止運轉。

  「你不信可以打電話去問他啊!」顏玫櫻自信滿滿地道:「不過我相信他絕對不會接你的電話,還會要他的秘書說他正在忙,你不信就去試啊!」

  其實她跟老爸暗中挑起某些「太子派」董事對高翟生的不滿,就在今天下午讓他們找上高翟生鬧事,這一鬧,非得到三更半夜才能解決。

  她知道高翟生開會時從不帶手機,手機會由秘書代接,而她已經賄賂其中一位秘書,要他拿到手機,按照她的劇本回答葛真澄的電話,她相信一定可以騙到葛真澄。

  「打呀!打呀!」大半數的同學都站在顏玫櫻這邊,她們都想親眼看到壞女人的下場。

  真澄顫抖著拿出手機,撥出倒背如流的號碼,期待能聽到熟悉的嗓音,可惜,她聽到的真的是陌生的聲音——

  「喂?」

  此刻,真澄的心已經涼了半截,尤其是看到顏玫櫻「我早就告訴你」的得意神情,她的心更是往下直沈,但仍懷抱著一絲絲希望。

  「請問……高先生在嗎?」

  「你是葛小姐嗎?」

  「我是!」她急切地應道。

  「抱歉,他現在沒空接『你的」電話喔。」對方特別強調「你的」這兩個字,意圖非常明顯。「我可以幫你留話,但他有沒有時間回你電話,我就沒把握了。」

  這些對話都是顏玫櫻特別設計過的,存心讓真澄誤會,並且知難而退。

  「不用了……我再跟他連絡,謝謝。」沒等對方說完,真澄已經按下結束鍵,虛軟無力地坐下,腦袋一片空白。

  顏玫櫻說的是真的!

  「這下你總該相信我的話了吧?」顏玫櫻繼續給於重擊。「翟生都說他受不了你的糾纏不清,你還要繼續死纏著他不放嗎?不要再丟女人的臉了!」

  這番話更是將真澄打入萬丈深淵。她終於體會到謝秘書所謂「冷凍庫」的感覺,又冷又無助,幾乎吸不到空氣,她覺得自己快死了。

  「就是說咩!」

  「你已經搶了一次我的男人,我不准你再纏著我的男人不放,否則我就讓你身敗名裂!」顏玫櫻的最後一擊又重又狠,讓真澄完全沒有招架能力.

  「我……」她虛軟無力地起身,走出餐廳,連隨身背包都忘了拿。

  茫茫然地拖著腳步走在路上,她不知道自己要走去哪裡,只是盲目地走著。

  顏玫櫻傷人的話一直在她腦海重播,她只能無助地搗住耳朵。「別說了……我求求你……別說了……」

  她什麼都不想聽,也聽不到,更沒發現自己走進車來人往的十字路口,就連路人大喊的聲音也沒聽到,一輛煞車不及的車子筆直地撞上她,將她拋向失去知覺的白光之中……

  從後面拿著真澄的提包追出來的小君和江美,正好看到她被撞飛的畫面,嚇得呆立在原地尖叫——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2-21 13:53:04

第九章

  「血壓急速下降,快點輸血!多拿點血袋過來!」

  「……沒心跳了!快做電擊!」

  砰——

  「……沒有,再來一次!」

  砰——

  真澄被救護車送到最近的醫院急診室,由於傷勢嚴重,馬上送開刀房,已經過了四個小時,還沒有出來。

  小君和江美跟著救護車來到醫院,焦急地坐在手術室外等候,眼見時間一分一秒經過,兩人不管是精神還是體力都已經吃不消了。

  「一個好好的同學會,怎麼會搞成這個局面?!」小君心力交瘁地重複心中的問題,自責不已。「我不應該辦這次的同學會,都是我的錯……」

  「這怎麼能怪你?誰也不知道顏玫櫻是有備而來,她根本是衝著葛真澄來的,存心讓她難堪。」江美安慰她道。

  「現在怎麼辦?要通知高翟生嗎?」親眼目睹意外發生,小君已經完全沒有主意。

  「我也不知道,如果顏玫櫻說的是真的,高翟生怎麼會過來?」

  小君反問:「如果是假的呢?」

  「不會吧?顏玫櫻幹麼大費周章說這種謊?」

  「……試試看吧。」小君作出決定。「如果高翟生不來,結果就跟現在一樣,沒什麼差別。」

  「說的也是……」

  江美跟小君拿出真澄的手機,走到醫院外面,由小君按下撥打鍵,重撥真澄最後撥出的號碼,也就是高翟生的電話。

  跟剛才不同的是,這次電話馬上就被接起了——

  「喂,真澄,你在哪裡?你的手機為什麼一直撥不通?……喂?你怎麼不說話?」

  小君神情怪異地看著江美,頓了好幾秒才開口。「你是……高翟生嗎?」

  怎麼情況跟顏玫櫻說的都不一樣?!高翟生根本沒有躲著真澄,而且還找她找得很急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你是誰?真澄的手機怎麼會在你手上?真澄在哪裡?你叫她聽電話!」一連串急切的問題轟過來,明白顯示他對真澄的關心。

  「真澄出車禍了,現在在X  X醫院的急診室開刀,請你趕快過來。」小君終於恢復正常,說出重點。

  「你不要胡說八道!」有人拿真澄的生命開玩笑,高翟生非常不高興。「我現在沒空理你!」

  「等等,別掛,我是說真的,真澄剛才參加我們的同學會,結果被顏玫櫻一刺激,她恍恍惚惚地走到馬路上,就被車撞了!」小君趕緊說明事發狀況,取信於他,以免他掛電話。「葛真澄現在還在開刀房,情況很危險,你趕快過來!」

  「我馬上過去!」聽到小君提起顏玫櫻,高翟生這才相信她的話,他連睡衣都來不及換就衝下樓,叫部計程車,急急趕往醫院。

  十幾分鐘後,他就來到醫院急診室,小君和江美已經在那裡等候,帶著神色焦慮的他來到手術室門口。

  「真澄進去多久了?」他在手術室門口不由自主地走來走去,一秒也靜不下來,壓不住心裡的擔憂和害怕,他生平第一次感到無肋。

  他雖然沒有自大到認為自己無所不能,但起碼碰到的難斗都能輕易地迎刃而解,就連一開始他決定參與繼承人卡位戰,大部分人也不看好他,但他還是以實力拿到這個位子,對他來說,世上沒有他辦不到的事。

  但是現在,濃濃的恐懼和無力感籠罩著他,他好害怕……

  「四個多小時了。」誰說高翟生不愛葛真澄?任何一個看到他現在焦急的模樣,都不會對他的愛有所懷疑。

  顏玫櫻說了大謊!

  「真澄怎麼會跟顏玫櫻扯上關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一提到這個意外的罪魁禍首,高翟生一臉想殺人的表情。

  小君和江美兩人都被他的表情嚇到,趕緊向他說明稍早的情況,當他們說到顏玫櫻是如何侮辱真澄,甚至說謊騙真澄時,高翟生全身散發出來的熊熊火氣,簡直讓她們兩人有種被灼傷的感覺。

  「顏、玫、櫻!」高翟生咬著牙吐出三個字,憤恨的語調,讓人不禁替顏玫櫻捏了把冷汗——

  「我會讓你無家可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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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了六個小時,醫生群總算搶回真澄的一條命,但並沒有完全脫離險境,還必須留在加護病房觀察。

  透過特殊關係,高翟生硬是待在不能留宿的加護病房,陪了她五天五夜。這五天來,他寸步不離地守候,吃住全在醫院,滿臉鬍渣的憔悴模樣讓人認不出他就是平時意氣風發的高翟生,模樣只比街頭的流浪漢好一些。

  這幾天,她的情況時好時壞,有幾次心臟突然停止跳動,嚇得他猛按急救鈴,半夜將醫生挖起來急救,最後還威脅醫生要二十四小時待命,若她有三長兩短,所有人提頭來見。

  懾於他的威勢和脅迫,所有的醫護人員戰戰兢兢,小心伺候真澄,就怕她有個差池,大家都別想有好日子過,他們相信高翟生的威脅絕不是隨口說說。

  也許是他的威脅奏效,也許是她命不該絕,真澄的情況終於穩定,但仍然陷入昏迷。

  「你不是說她已經脫離險境了嗎?為什麼她還不醒?你說啊!」高翟生幾乎是拎著主治醫師的衣領了。

  「她……她的腦部受到嚴重……撞擊……有可能……有可能……」

  「有可能什麼?說!」不修邊幅的模樣,再加上驚人的氣勢,讓他看起來有如黑道大哥。

  「變成……植物人……」倒楣的主治醫師別無選擇地說出可能會讓自己沒命的結語。

  「植物人?!」高翟生的雙手一鬆,主治醫師才慶幸撿回一條命,還來不及逃脫之際,又被他再度拎回去,送上另一份大禮——

  「你給我想辦法讓她醒過來,否則你會比她先變成植物人!」

  「嗄?!」主治醫師整張臉垮下,欲哭無淚,他又不是神,哪有辦法讓植物人醒來嘛?

  「其實……昏迷的人還是有聽覺的,你可以一直在她耳邊說話給她聽,呼喚她,試著喚醒她。」主治醫師聰明地想到一個可以分散他注意力的好辦法。「如果她對你的聲音有反應,她就有可能醒過來。」

  於是,高翟生連續三天三夜在真澄的耳邊說話,說到聲音沙啞、喉嚨發炎,還是不放棄。

  「真澄……你還不想醒嗎?難道你不想再看看我?」

  「你說過絕不會拋棄我……你現在就是在拋棄我……你為什麼不睜開眼睛看看我……為什麼?」

  他溫柔到令人心碎的沙啞聲音不斷對她述說,旁邊的護士早已看得哭濕兩條毛巾了。

  但是躺在加護病床上面無血色的真澄,還是沒有反應,連眼皮都沒有動一下。

  連續一整個星期不眠不休地守候病床,他的體力已到達極限,全都是靠意志力在撐著,她若再不醒來,他也會跟著倒下去。

  「你最心疼我不吃飯……但是沒有你陪,我什麼都吃不下去……你如果再不醒來,可能就看不到我了……沒有你,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意義……」說著,他的語調已經帶著哭音,讓一旁的護士又淚流滿面。

  嗚……好癡情的男人喔!

  黑暗中,真澄感覺自己被一層層濃霧籠罩,沒有痛覺、沒有知覺,什麼感覺都沒有。躲在這層黑霧的背後,她覺得好安全、好舒服,可是最近有個擾人的聲音,一直來打擾她,讓她的心開始揪痛,越聽越難受。

  她想聽,卻又害怕聽他的聲音,她覺得好難受,好想哭……

  「哎?她流眼淚了!」一名小護士眼尖地低嚷。

  「真的耶!那麼說她會醒嘍?」所有的人都被高翟生的癡心感動,紛紛為真澄祈禱。「老天爺,求求稱讓她趕快醒過來。」

  「真澄……」高翟生激動地握住她沒有打點滴的手,拚命喊著她的名字。「睜開眼睛看看我……真澄……」

  終於,真澄的手微微地動了動。

  「走……開……」口齒不清的字語從她乾啞的喉嚨緩緩吐出。

  「哇……太好了!」頓時,加護病房傳出一陣歡呼聲,就連主治醫師都高興地哭了。

  嗚……他終於不必再受這個恐怖的男人威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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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醫護小組確認真澄的病情已經沒問題後,她便被轉到頭等病房,把偌大的豪華病房留給他們兩人獨處。

  「你好憔悴……」多日沒有進水,她的喉嚨乾澀,連發聲都很困難。

  她沒看過這麼邋遢的高翟生,他一向注意儀容,穿著打扮都很講究。

  「還不是因為你,你嚇壞我了。」提心吊膽一個星期的擔憂終於可以放下,他整個人輕鬆不少,不再像前幾天那樣凶神惡煞。

  「我怎麼……會在這裡?」她看看四周,再看看他,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我好像睡了好久……」

  「你出車禍,已經昏迷一個星期了。」

  「車禍?」經由他的提醒,她的記憶終於回到一星期前。「啊……我的頭……」她按住自己的頭,痛苦地低喃。「好痛……」

  「很痛?」他馬上按鈴喊來醫生查視,緊張地問道:「怎麼樣?她怎麼又突然頭痛?」

  「我看看……」主治醫師詳細檢查過後,暗鬆一口氣——

  「她只是一時情緒激動,沒什麼大礙。」還好她沒事,要不然自己的小命可能不保。

  高翟生這才鬆了一口氣。「那就好……」這陣子,他已經被她嚇去半條命了。

  為了自己的小命,主治醫師臨走前又提醒了一次。「別讓她太激動。」

  送走醫生,高翟生將她的棉被蓋好,握著她冰冷的手,溫柔地看著她。「好好休息。」

  「你……怎麼會在這裡?」她才昏睡一個星期醒來,哪還睡得著,況且她有太多疑問想問個明白。

  「你出車禍住院,我當然要在這裡陪你。」

  「我的意思是說……你不是要跟我分手,為什麼還要在這裡陪我?」

  「你相信顏玫櫻的鬼話?」一提到顏玫櫻,他就一肚子火,不過,他已經履行他的承諾,讓她無家可歸。

  雖然他這星期都待在醫院,但該做的事一樣也沒停頓,第一件當然就是搞垮達茂。

  他不但抽掉所有的訂單,還放話給業界只要跟達茂做生意,就是跟高志集團為敵,短短三天,達茂的票已經出現擠兌效應,雖然前幾天顏自強一見情勢不對,立即親自梆著顏玫櫻前來謝罪,但依然無法平息他的怒火。

  他說要讓她無家可歸,就會做到。

  「我也不想相信……可是……當我打你的手機,你的秘書跟我說了同樣的話……」想到當時的委屈和心痛,豆大的眼淚隨即滴落她的臉龐,看得高翟生的心都痛了。

  「別哭了,存心讓我心疼嗎?」他輕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水,才解釋道:「那個秘書被顏玫櫻給收買了,他的話怎麼能信?」那個秘書已經被他fire,現在沒有一家公司敢用他,這就是出賣他的下場。

  「我怎麼知道他說謊騙我……」她委屈地哭訴道:「當我聽到他說你不要聽我的電話,我的心好痛……恨不得死……」

  「別說這種傻話!」他心有餘悸地喝止。「你有沒有想過我?如果你走了,留下我一個人要怎麼過?」

  「你的條件那麼好,多得是女人愛你。」她忍不住酸味十足地抱怨。「跟她們比起來,我平凡得像根草!」

  「她們愛我,我就要嗎?」無端被指控讓他有些惱,脫口而出:「我只要你!管你是草還是花,我就是要你一個人而已!」

  「你……說的是真的?」意外聽到他的真情告白,她的眼淚又滾了出來。

  「認識我這麼久,你還不相信我的話嗎?」

  「你又沒說過你愛我……」她無辜地道。

  「我如果不愛你,就不會一看到你就笑,你以為我的笑很廉價嗎?我如果不愛你,就不會讓你住進我家,除了我的家人,沒有人可以踏進我的地盤。我如果不愛你,就不會聽到你出車禍,差點嚇破膽。」他越說越生氣,聲調也越來越高亢——

  「我如果不愛你,就不會在這裡做免費看護,你以為我很閒嗎?我如果不愛你,就不會在你耳邊一直呼喚你,喊到聲音沙啞。我都做到這樣了,你還敢說我不愛你,存心氣死我嗎?」

  「你凶我!」聽到他最真實的告白,明明心裡充滿驚喜,她卻故意委屈地道:

  「是、是、是……是我的錯,我不應該說話太大聲,都是我的錯……」完全被吃得死死的高翟生,聲勢馬上消滅殆盡,變成「卒仔」.

  「你真的不覺得我很平凡,配不上你?」

  「我不知道你所謂的平凡是什麼意思,但是平凡對我而言,卻是我最渴望的幸福。」他對她剖析自己的內心世界。「我的家庭很不平凡,但是帶給我的只有紛爭和吵鬧,一般人認為理所當然的親情和手足之情,對我來說卻是遙不可及的幸福。

  我願意犧牲一切,換取你所謂的平凡……」

  他停了幾秒又繼續說:「我不知道你為什麼一直覺得自己平凡,但是在我眼中,你卻擁有非常獨特的魅力,否則我不會一見面就被你吸引。」

  「真的?」真澄懷疑地問:「你不是在哄我吧?」

  「我從來不騙人!」他又重申一次。「我雖然不太記得你那時候的模樣,可是你的笑容卻讓我心動,你的笑臉是我所看過最美的景象。」

  「你……」她嬌羞地紅了臉,原本慘白無血色的容顏,多了一抹嬌媚。

  「我愛你!」他在她的唇辦印上一個輕輕的吻。「不管你是平凡還是不凡,我只愛你一個人!」

  「我也愛你……」看著他,她幸福的淚又再度泛流。

終曲  

  三月的某個週末中午,從來不出借場地的高級法式餐廳「MOON」,竟然變成婚宴會場。成千上萬朵香檳玫瑰和淡紫色玫瑰,將場地妝點得浪漫又典雅。

  「真澄,恭喜。」江美慷慨地讚美道:「你是我見過最漂亮的新娘。」

  真澄穿上知名設計師特別設計的無肩帶高腰禮服,將她高佻的好身材展露無遺,臉上的妝扮和髮型,更是凱文的得意之作。

  「謝謝。」她露出自信的笑容。這一年來在翟生的「諄諄教誨」之下,她越來越能接受自己,也越來越喜歡自己。

  「你一定會幸福的!」小君也獻上最誠摯的祝福。

  「廢話,高翟生簡直把她當成寶貝一樣,她怎麼可能不幸福?」江美羨慕地說:「我好希望也能找到一個像高翟生這樣的男人……」

  「你呀,別作夢了。」小君毫不客氣地吐她槽。

  真澄笑笑,問道:「對了,你們最近有顏玫櫻的消息嗎?」

  「我聽說她現在是化妝品專櫃小姐,銷售成績好像很不錯。」真澄說出從同事那裡聽到的消息。

  她曾經拜託翟生放過顏玫櫻,但他說顏玫櫻有膽害人,就必須有接受懲罰的準備,他已經給過機會,是顏玫櫻自己的選擇,怨不得別人。

  「專櫃小姐的工作倒是挺適合她的,希望她有學到教訓,不要再為非作歹,否則可有她受的。」小君做出結論。

  「沒錯,現在的客人可不像你那麼好騙.」江美故意虧真澄。

  「你就別再糗我了……」真澄不好意思地討饒。

  這時,一名打扮貴氣的中年婦女,大搖大擺走進新娘休息室,以評估的眼光審視真澄——

  「你就是要嫁我兒子的女人?」

  「廢話,」看她態度這麼差,江美也沒好氣地反駁。「這裡就她一個人穿婚紗,不是她,難道是我們嗎?」

  「你……你這什麼態度?你不知道我是誰嗎?」高林玉珠氣得臉上的妝差點裂開。

  「你……」江美才正要跟她對罵,卻被小君和真澄擋住!

  「你好,我是葛真澄。」她不卑不亢地自我介紹。

  這是她第一次跟高林玉珠見面,據說高林玉珠不滿意翟生娶一個沒家世又沒背景的女人,所以一直避不見面。

  高林玉珠上下打量她好久,終於說話了。「我真的很納悶,我那個優秀的兒子為什麼會娶你這麼一個平凡的女人?」

  「你怎麼說這種話?」

  江美不爽地又要開罵,卻再度被真澄攔下——

  「因為他告訴我,平凡是他最想要的幸福。」真澄充滿自信地回答道:「我雖然很平凡,但我願意竭盡所能,讓他過得快樂,過得幸福。」

  在翟生的疼愛之下,她的確越來越喜歡平凡卻能帶給別人幸福的自己。

  「說得好!」此時,高翟生走了進來,憐愛地在真澄唇上輕吻,摟著她正色對母親說:「她是我唯一想娶的女人,你如果不滿意,我很遺憾,但絕不會改變我的決定。你可以選擇要多一個媳婦,或是少一個兒子。」

  「我……我知道了。」事實擺在眼前,高林玉珠總算知道兒子不再是她能掌控的,就算再不滿意,也只能接受。

  「請來賓回座位,新郎新娘要進場嘍。」此時,婚宴主持人廣播道。

  「我們回去座位了,真澄,再跟你說一次,恭喜。」小君和江美再度獻上祝福才離開。

  「謝謝。」

  「你……」高林玉珠想了好幾秒,終於擠出一句話:「你要好好照顧我兒子。」

  「我會的,媽。」真澄微微一笑,做出承諾。

  真澄那聲「媽」,讓高林玉珠有幾秒的錯愕,但她隨即露出滿意的笑容——

  「那我先回去座位了,你們……你們……」她猶豫了一下,說道:「祝你們永浴愛河!」

  一說完,她立刻尷尬地快步往門外走。

  看著她的背影,真澄和翟生相視一笑,心裡知道,他們一定會永浴愛河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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