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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7-14 11:26:41

前言:

  在四目相觸的剎那,
  她竟難以呼吸的昏死過去,
  當然,她知道這不是她的舊病復發,
  而是……
  然而在她以為尋到了真愛時,
  他竟早已有了未婚妻……
  她的真心該何去何從?
  遠離他國還不夠,她還要——詐死!
  可是……


第1章(1)  

  何穎青被手臂傳來的刺痛感驚嚇得醒了過來。

  她疲憊地微啟開眼,順著刺痛的方向看去。

  一個白衣護士正小心翼翼的為她注射針液;當下,她即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了。

  不止一回,她如此昏倒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又在一家不知名的醫院裡迷糊地醒來,這樣的情況已不知到底是第幾次了!

  患有先天性心臟病的她,生活中總是有大多禁忌,不時有人在她耳邊耳提面命著:「這個不能做」、「那地方不能去」。

  有時她真厭惡透了這樣的一具軀殼,偏偏又有大多不捨,叫她不敢輕易放棄生命、放棄希望。

  「只要我有希望活著,我就不會想不開。」這是她對母親林素的承諾。

  穎青微挪動了下躺僵了的身體。

  「何小姐,你醒了?大好了!」護士綻開一朵燦爛的笑。

  穎青掃一眼她的服務證——原來她叫「孫若華」,她是穎青見過笑容最美的一個護士,甜得像個天使。

  這是小時候的一個笑話,以前她碰到一個老是板著張死魚臉的護士,成天吆喝著小病人,地偷偷替她取了一個外號,稱那護士為「巫婆晚娘」;而愛笑又親切的,自然成了天使。

  穎青低問:「這是哪裡?」

  不等護士回答,她就逕自四處張望起來。

  她的救命恩人是哪位?她想知道!但病房除了她和另一床的病人之外,就只有醫生和護士了,「誰送我來的?」穎青又問。

  總得向恩人道個謝吧,即使她曾消極地想過,乾脆不要獲救,就此一覺不醒算了,也好趁早求得解脫!但似乎總命不該絕似的,她就是又醒了過來!

  「是紀醫師。」

  孫若華指向正為鄰床病人檢查的醫生低聲透露著。穎青追隨她的眼光,望向身著白衣的高大男子。

  她發誓那個紀醫師是她見過最高挑壯碩的醫師,他的身材實在非常適合當模特兒。以她對服飾的專精、人體骨架的認識,他只要再有張夠帥的Face,就足可擔當八點檔男主角了。

  紀揚直覺的感觸到他身後凝注的視線,輕轉了身,一雙黑眸正對上穎青目不轉睛的大眼。

  「你醒了?」紀揚低沉的嗓音傳來。

  穎青覺得胸口沒來由的一陣緊縮,呼吸也變得急促了些,心跳更是異常的不規則起來!她痛苦的喘息著,沒打針的一隻手緊壓著胸口。

  紀揚以極快的速度轉至她床旁,並為她注射另一針劑到點滴孔中。

  「若華,快拿她的藥給她服下。」紀揚吩咐著。

  孫若華忙照做著。

  「深呼吸,別緊張!對了!就是這樣?放鬆心情。再做一次深呼吸、吐氣,很好!現在覺得怎樣?」紀揚猶似在哄著小孩似的。

  穎青照著他的指示做,感覺心跳和呼吸平順多了!

  她緩緩點個頭。「好多了!謝謝!」

  紀揚只淡淡說:「沒事了!你休息一下。」

  紀揚又轉向孫若華。「若華,你通知她家人了嗎?」

  「她家裡沒人在。」孫若華搖著頭說道。

  穎青覺得自己的眼皮愈來愈重,但她用著自己聽來都覺陌生的聲音說:「你們可以通知世華集團的業務經理塗立偉,他會來的。」

  雖然她不知道他們究竟有沒有聽到自己細若游絲的低喃,但當她再度自睡夢中醒來時,她確定他們聽見了!

  因為,塗立偉來了!

  塗立偉正用著嫌惡的語氣吼叫著:「轉院!轉院!這裡設備這麼差,又沒有一個醫生有名氣,到底是哪個王八蛋把世華集團的大小姐送到這種三流醫院來?」

  徐立偉不停的發出低咒聲。

  穎青偷瞄到立在門口的紀揚,他正鐵青著一張臉,眼神銳利又深沉的似要攝人魂魄,雙唇因氣憤而緊抿成一直線,胸口劇烈的起浮著,說明他正怒火高熾。

  穎青憋著想大笑的衝動。

  她再度偷瞄了一眼紀揚,這一刻她才明白,方纔她那沒來由心跳快速的原因。

  她想,自己怕是對那有著一張撲克臉的紀揚動心了!這想法真讓她自己駭然,她怎麼會對個初見面的男人動心呢?大不可思議了!

  紀醫師耐著性子說:「這位先生,你這樣會吵到其他病人的。請你安靜一點!」

  「我說了要替她轉院!」塗立偉的聲調依舊高亢。

  徐若華忍不住也生氣了。「那也得等病人醒來,問一下她的意願,你又不是她的親人,沒權利代她做任何決定!」她真看不慣塗立偉一臉世儈和盛氣凌人。

  徐立偉怒吼道:「你說的是什麼鬼話?」

  穎青終究看不過去的開口說:「塗立偉,你到底在吵什麼?叫吼了老半天,煩不煩人啊!」

  她的語氣冷淡如常。

  實在是非不得已她才會讓他們通知塗立偉,但這一刻她可真是後悔極了,她壓根兒不想見到他。

  塗立偉打著什麼主意,穎青可是心知肚明,娶了她即可一路平步青雲,後半輩子不用拼得頭破血流便可永享榮華富貴。但,她是不會讓他順心如意的。

  塗立偉馬上改了一臉虛偽,笑道:「穎青,你醒了?大好了,我真的好擔心你呢!」他急於表態。

  穎青冷嗤道:「擔心我?你的方式也未免大特別了吧?我看你是見不得我休息吧?」

  「不是!不是!我怎會有那種想法……」塗立偉忙解釋著。

  「那你還吵?」

  「我是看這醫院設備大過於簡陋,他們又偏不讓我替你轉院,我情急之下才會大聲了點,真是對不起!」塗立偉忙賠不是。

  何穎青——他是惹不起的,為了他的前途,他才一而再、再而三的忍氣吞聲,否則,憑他塗立偉要什麼女人沒有?何必非得討好她這連有沒有明天都不知道的女人!

  「我看這裡很好,也很清靜,我決定住在這裡,你只要通知我哥就行了。你可以走了,你留在這裡只會吵得我病情更加重而已!」穎青冷淡的潑了塗立偉一頭冷水。

  原先,她是看在他是她哥哥同學的份上才對他稍稍客氣,誰知他竟自以為是的追求起自已,像個蒼蠅般地黏過來,趕都趕不走!

  「可是……這裡設備這麼差……」徐立偉還不想放棄初衷。

  穎青心煩不已的嚷道:「你走吧!我的事我自己決定!」

  這一刻,她真的非常後悔叫他來。

  塗立偉看穎青臉有慍色,不敢再多作堅持,畢竟,她活著,他才有希望。

  「好吧!我這就回去,你好好休息,我想穎華晚上就會趕回來,我明天再來看你。」塗立偉說得委曲求全的。

  語畢,他轉身走向病房門,和紀揚面對面時,他立刻擺起架子,扭過頭,連招呼也不打的逕自越過紀揚身旁。

  但,他馬上又想到什麼似的回頭低聲警告道:「別想打她主意!」

  穎青不耐煩的低問:「你又在嘀咕些什麼?」

  塗立偉故作不捨的說:「我真的想陪陪你……」

  望著紀揚,徐立偉突然興起警覺之心,以男人的眼光來看,紀揚有著極大的脅迫感。以女人的眼光來看,紀揚更是具有極大的吸引力,他突然擔起心來,怕穎青看上紀揚,若真如此,他三年來的努力不全白費了?

  「你為何那麼煩人呢?如果你那麼想留下來,那我走好了!沒見過像你這麼囉嗦的人!」穎青撐起身子怒道。,她內心有股無名火直往腦門沖,她厭惡透了塗立偉的那張嘴臉,還有他那牛皮糖似的黏人功夫,她早擺明了不甩他,偏他還臉皮特厚,天底下怕沒人同他比了!

  「或許你在世華待膩了?如果你想收到遣散費的話,就儘管留下好了!我在想,我還有這麼點影響力的,你認為呢?」穎青冷哼道。

  她這一招可真把塗立偉嚇得臉色慘白,他這下才深知他自己全然無望了!

  他頹然沮喪,用極低又不穩的聲調說:「我馬上走。」

  見塗立偉離去,穎青才得以鬆一口氣。

  「很抱歉!讓兩位看笑話了!平時我不是這般蠻不講理的,實在是……」穎青有些焦急的解釋著。

  孫若華笑著安慰她:「我們都能瞭解,換成是我,恐怕會更生氣的!」

  「可是我還是該為他的不禮貌道個歉!他對貴醫院和醫生們的嘲諷,實在大過分了……」

  「若他是你的男朋友,這個歉意我接受;若不是,你不需要為他人的幼稚行為負責的。」紀揚淡然道。

  「他當然不是……」穎青急辯駁道:「但,他是我爸爸公司的主管,也是我哥的同學,還是我讓你們叫他來的,所以……」她一急,根本忘了自己音調過於激昂!

  她知道自己定是漲紅了雙頰,但她一心只想著——別讓紀揚誤會自已。

  看來,她是真的心動了!

  而紀揚,也難得的笑了!

  他覺得眼前的女孩真是坦直得可愛,不知不覺的,他冷硬的心房竟為她的焦急和紅咚咚的粉頰而軟化了下來。

  他聽到自己溫柔的聲音說:「把今天的不愉快全忘了!」

  他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麼了?

  「宇凡,303病房何穎青的x光檢查如何?」紀揚坐在辦公室詢問他的好友施宇凡。

  「她得的恐怕是先天性的心肌狹隘症,但也可能是後天引發的,我覺得以她的情況看來,動手術才是最根本的辦法。」施宇凡蹙眉道。

  他滿心覺得可惜,何穎青長得實在很叫人心動,用傾國傾城來形容也毫不為過,更特別的是她氣質不凡,又不端有錢人的架子,偏偏得的病如此棘手!

  「那她是該轉到大醫院了?」紀揚自言自語的沉吟著。

  「咱們的設備是不適合動這種手術的。」

  「我知道了!」紀揚點了個頭,馬上又陷入沉思。

  施宇凡憂心的問:「紀揚,你沒事吧?」

  紀揚良久不語,復才抬眼問:「你說什麼?」

  「你沒事吧?」施宇凡更加擔憂的問。

  「我會有什麼事?」紀揚不解的反問道。

  「你看起來心事重重的。」

  紀揚淡笑問:「有嗎?我覺得我很好。」

  但,他知道自己一點也不好。

  他非常擔心那女孩的狀況。

  「那就好。」施宇凡不疑有他的說:「我下班了!」

  「好。」紀揚輕點頭。「拜!」

  「拜!」施宇凡走出他的辦公室。

  紀揚又再度陷入沉思。

  紀揚推開房門,做著例行的巡房工作。

  他拿起口溫計放入穎青口中,又折回靠門口的病床,替小病人蓋上棉被。

  「若華,小如這兩天情況如何?」紀揚問。

  「夜裡還有發燒,施醫師加開了退燒藥,天快亮時她才睡著。」孫若華仔細的報告著。

  「好吧!那你可以下班了!待會兒順道叫小嫦過來幫忙。還有,謝謝你了!小如讓你夠費心的了!」

  「別這麼說!我先回去了。穎青,拜拜!」孫若華轉身向穎青揮了揮手。

  穎青回以一笑,朝她揮手道再見。

  「看來你們已成了好朋友了。」紀揚談話。

  孫若華笑答:「是呀!」她和穎青是真的很談得來。

  昨晚,她從施宇凡那裡得知穎青的病情,原先,她還想多開導穎青,誰知穎青比她想像中堅強得多了!而且,穎青居然還自願要照顧小如;當然,她拒絕了!因為,穎青本身更需要正常的休息,更何況,她還在吊點滴。

  「對人家好一點。」孫若華睨了紀揚一眼,低語道。

  紀揚呆楞了一下。

  他不明白孫若華的意思是什麼?叫他對誰好一點?小如?還是何穎青?

  小如是他乾女兒,對她好,自是不用孫若華提醒;若是要他對何穎青好,那就大奇怪了!他當然會做好一個醫生該做的事,盡自己的義務,除此,他還能做什麼呢?

  他正想開口問,孫若華卻已退出了病房。

  他轉向穎青的病床,取下口溫計問:「沒發燒,今天感覺如何?」他又取出了聽診器。

  「不用聽了啦!我心跳很正常,又不是小孩子,我自己清楚自己的狀況。」穎青紅著臉說。

  叫她讓自己喜歡的人聽診?!想來就怪不好意思的。

  紀揚也沒堅持。

  「你要不要轉院?」紀揚忍不住詢問。

  「你想趕我走?」穎青傷心的問。

  「不是。」紀揚搖搖頭。「你該到大醫院檢查一下,年輕女孩像你這樣大不健康,全身瘦得皮包骨似的,小心找不到老公!營養攝取要均衡,還有……」

  穎青忍不住打斷他的話:「還有,你比我媽還嘮叨、比我老哥還會窮緊張!我可以告訴你,我根本不用再檢查,我得的是先天性心臟狹隘症,唯一的機會就是上手術台。」

  「那就把握那個機會……」

  穎青再度打斷他的話:「你當然不會明白像我們這種永遠在生死邊緣掙扎的人的心情!我只有二分之一的機會,一旦躺上手術台,那感覺像是別人的試驗品,不過,真的原因是我怕,我真的怕,怕自己躺上手術台就再也醒不過來了!」說著說著,淚水不禁湧上眼眶,滴滴的滾落雙頰。

  她哭了!從她得知自己的病情至今十年有餘,她不曾在人前掉過淚,但卻在一個只認識不到三天、且毫不相干的人面前落淚。

  「只要有勇氣和信心,你必定可以戰勝病魔的。人的求生意志將決定他生活下去的機會。」紀揚說得激動。

  望著穎青姣好卻蒼白的面容,他竟有絲不捨與心疼,她的無助讓他有股衝動想擁她入懷,好細心的呵護安慰她。他的內心被一絲情愫牽動,他的雙眼凝注著她,久久不捨離去。

  穎青倨傲的仰臉將淚水拭去。「說這種話哄小孩還差不多!你是個外科醫生不是嗎?那就請你來操刀看看,我的命交在你手上,你有把握把我的命拉回來嗎?你有信心嗎?」她咄咄逼人的問。

  「別說這種傻話!命是你自己的,如果連你都不準備面對挑戰,那即使我有再好的醫術也幫不了你。再說,我對你的病況瞭解不夠,更不能貿然答應你幫你動手術。」紀揚面露慍色。

  他氣她這麼不珍惜自已,也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大道理我也懂,可是道理改變不了事實……」

  穎青的話被鄰床小孩的哭叫聲打斷。

  小女孩拚命哭嚷著要「媽媽」。

  紀揚撇下穎青、轉向那小女孩時,穎青看出他對小女孩的關心,也證實她的看法,他只是表面冷酷,其實心是火熱溫柔的,她相信他也關心自己。

  是他了!穎青暗自說著。

  小女孩哭嚷著:「我要媽媽,我好想媽媽,我的臉什麼時候會好?我的眼睛好痛!乾爹,媽媽為什麼不來看我?」

  她抓住紀揚的手拉扯著。

  「小如……」紀揚的心被揪痛了!

  他該如何告訴小如,她的母親已葬身於火海,今生再也不能來看她了!

  「媽媽是不是不要我了?像爸爸不要我和媽媽一樣?乾爹,您幫我把媽媽找來好不好?」她央求著。

  「小如乖,小如別哭,媽媽去很遠的地方了!」

  說到「很遠」兩字時,紀揚的心抽痛了一下!芷若是他青梅竹馬的玩伴,也是他的初戀情人,卻陰錯陽差的嫁給一個不負責任的男人,以致落得這般下場!而今陰陽兩相隔,他如何忍心對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說這些事?更何況小如現在還得承受外在的痛苦折磨,和往後顏面傷殘的壓力。

  敏銳的第六感讓他匆匆轉回頭,對上的竟是穎青一臉的熱淚,他的眉宇因而輕蹙,而穎青因感窘困,急將自己整個人埋進被窩中。

  她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孩?紀揚十分好奇。

第1章(2)  

  穎青不吊點滴了!

  夜裡,她偷偷爬起來替小如蓋被。

  冷不防的被小如抓住了手腕,小如不加思索的投入她的懷中,哭叫著:「媽媽,我想您!您不要走,不要討厭我!」她苦苦的央求。

  面對小女孩的哭求,穎青一陣心酸,紅了雙眼。

  「小如,我不是……」她想否認,卻說不出口了。

  「媽媽,是不是小如不乖、惹您生氣?所以您才不來看小如呢?媽媽,您不要丟下小如,小如可以去賺錢,我可以不要讀書……我幫您買酒,我一定會聽話的,再也不敢惹您生氣了!媽媽,您不要離開我……」

  小如急切的解釋使穎青忍不住淚落了下來。

  到底是如何的一個家庭,讓這樣一個小女孩竟有如此超齡的思想,聽了叫人不免心疼又心酸。

  此時,推門而入的紀揚目睹這一幕。

  他上前說:「小如,她不是……」他想解開小如的手。

  穎青搖頭阻止了他的動作。

  「沒事了!小如,媽媽在這裡,別哭哦!哭大久對眼睛不好的,小如不哭,媽媽才不會生氣哦!」穎青哄著小如。

  輕撫小如細如柔絲的黑髮,她的心竟有種放不下的感覺,就好似一股母愛在她心中滋長,彷彿小如真是她的女兒般。她心疼小如,也擔心小如的傷顏,她不忍心叫小女孩失望,只想多疼愛她一些。

  而這一切,全映入紀揚眼中、心中。

  「謝謝你!」

  在走廊碰上穎青時,紀揚突然靠向她,沒頭沒腦的冒上這麼一句。

  穎青納悶的問:「謝我什麼?」她苦笑著又接口說:「謝我增加你們醫院的收入嗎?那就不用客氣了!反正我常拿錢給醫生花,這是命裡注定的。」

  紀揚生氣的低吼:「不要老是開自己這種惡意的玩笑,你當是好玩嗎?你可瞭解聽這些話的人的心情,沒人會比你好過的!」

  他的生氣和心疼令穎青大吃一驚。

  「我說的只是事實,若不是我家環境優渥,光是醫療費就非普通家庭負荷得了的,說不定我早夭折了!」穎青低喃道。

  她從小往醫院跑,看過不少種類的醫生,有冷面的,有世儈的,也有古道熱腸的,但真正熱心的還真是不多見。

  「醫生大都看慣了生生死死,不能怪他的不在乎病人的心情,但你這些話真叫人迷惑不解,別讓我會錯意好嗎?如果你只是客套上的關心,請別多事。」穎青淡然說道。

  紀揚無奈的低歎:「你要這麼想,我也沒法子!」

  對於穎青的誤解,他真有說不出的無奈。

  醫生的職責是在救人,情緒會影響工作,尤其是外科手術大夫,他們不能被情緒左右,因而才總是故作冷漠。他多希望她瞭解他,卻不想多作解釋。

  穎青生氣的白了他一眼。「像你這種呆頭鵝,想叫你多解釋一下怕你也嫌麻煩吧?」

  紀揚為之一楞。

  她希望自已解釋嗎?為什麼?她不是覺得天下醫生一般黑,認錢不認人嗎?這會兒她的生氣為的是哪樁?真叫人摸不著頭緒。

  「大小姐,請你安靜點,這裡是醫院,你若再吵,我就把你丟出去!」紀揚威脅道。

  「你敢?」穎青冷嗤一聲。

  呵!她還真把他看扁了!但,那也是事實,他還真是拿她沒辦法。但,他不得不再度威脅道:「要不,就叫你哥替你辦出院手續!」

  穎青不在乎的聳肩道:「請便!那下回你就看到何家發出訃聞……」

  「住口!」紀揚失控的大叫。

  而後,引起各病房的抗議聲及詢問聲不斷。

  穎青像事不關己的溜回自己的病房。

  隔著門,她偷偷的笑著。

  她終於確定,紀揚開始在乎自己了。

  她忍不住又偷偷的笑了!

  紀揚的公寓正隱伏著即將引爆的火藥味。

  秦婉珍冷著臉,直盯著一語不發的紀揚,彷彿要把他看透似的。

  紀揚漫不經心的搖晃手中的酒杯,眼神透過清亮的高腳杯,望向遠方。這一刻,他彷彿看到何穎青黑絲絨般的黑眸及黑髮,他的唇角不自覺的上揚一笑。

  見他的漫不經心,秦婉珍生氣的問,「你究竟打算怎麼辦?」

  她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

  「什麼怎麼辦?」紀揚滿眼寫著不解。

  「當然是我們的婚事,你到底怎麼打算?」

  「慢慢來吧!」紀揚不大熱中的答著。

  「慢慢來?我都三十歲了,你還說慢慢來?你當我還二十歲,可以什麼都不在乎嗎??秦婉珍氣急敗壞的叫著。

  她心神不定的來回踱著步。

  」那你為何不試著先接受小如呢?你連看都沒看過她一次,一個沒爹沒娘的孩子,你忍心丟她一個人孤苦伶仃的?「紀揚有些不齒的嗤道。

  秦婉珍怒吼道:」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裡還愛著江芷若!范小如長得那麼像她,你當我是白癡還是傻瓜?「她無法忍受將來自己的丈夫一心只想著另一個女人。」

  「都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你為什麼還老是疑神疑鬼的?」紀揚搖頭歎道:「現在小如舉目無親,我絕不會丟下她不管的。」

  對於秦婉珍的歇斯底里,他愈來愈感頭痛,她的善妒猜疑更叫他厭惡,他真懷疑自己為何會和她訂婚?現在,他避之唯恐不及,哪可能想和她論及婚嫁?

  「你可以供她讀書,可讓她寄讀,反正隨你如何栽培她,就是不要接她一起生活!不是我心眼小,你也該為我想一想,將來我如何去面對社會上投來的怪異眼光?我們的孩子又要如何面對外界的壓力與排擠?這些都是大問題……」秦婉珍自私的說道。

  紀揚突然用力地放下高腳杯!「婉珍,我覺得我們似乎該重新考慮一下這個婚約存在的必要。」

  他真的無法和一個心胸如此狹窄的人共同生活一輩子,那簡直跟身在地獄沒啥兩樣。

  「你什麼意思?」秦婉珍不安的問。

  「我覺得我們本來就不適合,一開始只是雙方家長瞎起哄,又一頭熱的決定所有事情,才讓這個錯誤延續至今……」

  「紀揚,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嗎?訂婚快一年,你現在才說這一切只是錯誤,你叫我的面子要往哪擺?我投擲的青春誰還我?你只用一句錯誤就想擺脫我?」秦婉珍打顫地似在控訴。

  她不敢相信紀揚起了放棄婚約的念頭,當年她知道紀揚愛江芷若,她便想盡辦法鼓勵范子傑去追江芷若,總算不叫她失望的,范子傑娶了江芷若,才教紀揚不得不死心。

  而去年,他們終於在雙方父母的半逼半催之下訂了婚,她以為紀揚這輩子都將屬於自己,沒想到,他竟然想反悔了。

  不!她絕不放棄,她為他浪費了所有的青春,她說什麼都不會放棄他的。

  「一開始我就說過,我不打算娶你,訂婚只是被我父親所逼,因為我不想和他撕破臉!但現在,我希望你為自己的未來打算打算,強求來的婚姻不會幸福的,你明白嗎?」

  看著秦婉珍的歇斯底里症再度發飆,紀揚感到十分無奈。或許自己真的是很自私吧!但若不快刀斬亂麻,對秦婉珍的傷害可能會更大。

  這一回,他是打定主意了!

  「怎麼?你不想出院?」何穎華好笑的問。

  他這個寶貝妹妹,平常一住院就吵著要出院的,但這一回彷彿住上了癮似的。

  「我只是想多休養幾天嘛!」穎青心虛的避開他大哥探詢的眼神。

  她知道她大哥很精的,一定早看出了點端倪,但她並不想讓家人太早知道,畢竟,紀揚仍對她若即若離的。

  「要休養,咱們家空氣可比醫院來得清新吧?你一向最討厭藥味的,不是嗎?」何穎華斜睨著她取笑道。

  他當然是看出了穎青的小小心思,但他也不準備拆穿,只是想逗逗她。

  穎青噘起嘴道:「人家就偏喜歡這裡嘛!」

  「我看,恐怕是別的因素吧?」何穎華笑問。

  「我放不下小如,她需要人照顧的!」這倒是很義正辭嚴的借口。

  何穎華想,這寶貝還真會強詞奪理呢!

  「我們可以請個特別護士看顧她,你可別忘了自己也是病人,我實在不想再看你又突然病倒、你可知道我現在每天都為你提心吊膽的,真不是滋味!」

  每一回聽到穎青人在醫院,或是穎青又昏倒了,他的心也都快跟著停止了,那種感覺大痛苦了!

  「哥,對不起!」

  何穎華揉了揉她的秀髮,淡笑說:「說什麼傻話!」

  「哥,我想領養小如。」

  「什麼?」何穎華被穎青突來之語嚇了一大跳。

  「我說我要領養小如。」

  「別開玩笑!」何穎華低斥道。

  「我像在開玩笑嗎?」穎青睨著他問。

  「你可是沒出嫁的小姐,領養個孩子將來怎麼收尾?何況你才大學剛畢業,自己都還是個大孩子!」

  「人家都有投票權了,還叫我孩子!以後我真要嫁人,那人也要接受小如才行,否則我才不嫁!」穎青堅決的說。

  「這……」何穎華頓了頓,才緩慢的說:「以後再說吧!」

  「還以後!我不管,你不替我辦,我就叫媽咪回來,我要告訴她,說你趁他們不在家就欺侮我!」穎青耍賴的說。

  「撒潑鬼,算我怕了你!我再打聽看看,行吧?」何穎華妥協的說。

  面對她,他真是沒轍了,光是平時為她擺平的麻煩事就不知有多少!而她老是不顧身體病況,又是籌募救濟基金、又是幫人戒毒,有時還惹禍上身!還真虧自己人面廣,在她身後猛收拾善後,結果她現在又故態復萌,唉!叫人吃不消哪!

  但,煩歸煩,他仍是不得不替其收拾殘局,因為,她是他唯一的寶貝妹妹,誰叫自己將她寵得無法無天!

  「喂!想什麼?」穎青笑問:「不會是在想計策來對付我吧?」

  何穎青搖頭歎道:「要真能治治你倒也好!」

  「生氣了?」穎青怯怯的問。

  「氣你專給我製造麻煩!」

  「哪有?上回為了唐小欣的戒毒事件,我可不敢再惹禍,那都二十歲時的事了!」穎青急辯。

  「沒有嗎?是誰大過年的失蹤一星期?結果還是你被救了,全家才知道你在哪,這還不叫麻煩?像現在……」

  穎青傷心的低喃著說:「這種麻煩,你嫌煩就別管了!」

  「你這壞丫頭,說這話也不怕人家傷心!」

  「哥,謝謝你!」穎青摟住何穎華,感激的說。

  「傻瓜!」何穎華笑歎。

  他們彼此十分珍惜這份親情,因為,誰也無法確定穎青會在哪一天就突然醒不過來了!

  所以,他們發誓要在有生之年,彼此相親相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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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7-14 11:28:03

第2章(1)  

  「紀揚,你要退婚?這樣對你大伯母不好交代吧?婉珍是你大伯母的侄女,她又一直在等你,你現在突然想退婚,這……這……」紀母坐立不安的。

  她想到一旦退婚,紀揚這院長之職恐怕也要跟著飛了!他的前途和婉珍有著重大關聯,這下子,可怎麼得了!

  紀揚平淡的說:「我會親自登門向秦家致歉,請爸媽不用擔心。」

  「不用擔心?!好讓你把我們的臉全丟光嗎?不准你去!你要真膽敢去退婚,我就和你斷絕父子關係!」

  一直在旁保持沉默的紀父突然使出他最大的殺手鑭命令著,這命令一出,一旁的人全都噤若寒蟬,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平常不苟言笑的紀遠澤已教家人敬畏而疏遠,而當他生氣時,更是能逃的都盡早逃之夭夭了!

  「紀揚,別再惹你爸不高興了!」紀母勸解著。

  「他翅膀硬了,早把我的話當耳邊風了!」紀遠澤氣得臉紅脖子粗的。

  「不管怎麼說,我希望我的人生是由我自己選擇,我不想再為了讓大家高興而白白犧牲自己一生。我一點也不喜歡婉珍,娶了她,將來兩人都會痛苦的。」紀揚抱著必死的決心似的。

  「看你教的好兒子……」紀遠澤冷聲指責其妻後,起身轉向屋內,頭也不回的。

  「遠澤,別生那麼大的氣,孩子不懂事就慢慢說嘛!遠澤,你聽我說……」紀母追了上前,又是解釋又是求情,把紀家三兄妹丟在身後。

  「大哥,你簡直大神勇了!」紀如敏吐著舌低語道。

  「如敏,小聲點……」紀慧敏扯著紀如敏說,眼睛還不忘往屋內偷瞄。

  紀如敏回她一個鬼臉。「大哥,我們很想支持你,但我們都不敢聲援,老爸那張撲克臉,我和慧敏看了就渾身發毛!」

  紀揚拍拍雙胞胎的老大如敏說:「放心,不會拖你們兩人下水的。」

  「大哥,你要退婚是不是為了醫院那個大美人?」紀慧敏又偷望一下屋內,見沒動靜才放心。

  「對呀!還是我們學姊呢!是不是?」紀如敏也跟著問。

  紀揚笑問:「誰呀?」他裝傻的。

  「這我們可不清楚嘍!大哥突然引爆家庭革命!總不會事出無因吧?太奇怪了!」紀如敏接口說。

  「不許胡說,這事和那位小姐一點關係也沒有,我早就想退婚了,別扯上人家,到時為她帶來不必要的困擾可就糟了!」紀揚戳了下紀如敏的額頭說:「你呀,多用點功,少胡思亂想才要緊,別被死當了!老爸的撲克臉你可不敢領教吧?」

  「我是想助你一臂之力耶,免得你又像以前……」

  「如敏……」紀慧敏猛地拉住她,打斷她下面要說的話。

  紀揚早聽出其話中之意,紀如敏指的就是十幾年前他和江芷若的事,當年若他強硬一點、主動一點,或許江芷若今日不至於慘死;但,往事何堪追憶!

  「放心吧!你們的老哥不會一輩子都當呆頭鵝的!」

  紀如敏吐吐舌,不太抱持希望的說:「但願如此!」

  屋外的三兄妹完全忘了房裡他們的母親還在孤軍奮鬥的安撫他們正怒氣沖沖的父親。

  穎青每天在醫院當義工當得不亦樂乎,只要一聽說哪兒有一老者孤苦伶仃沒人照料,她就自告奮勇的穿梭其中,有時甚而忙得廢寢忘食。

  碰上這女孩,紀揚也深感頭痛,對她真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何小姐,你別亂來行不行?也不想想自己也是病人,你的病可不比他們輕!」

  有一天,他著實看不下去了,只好出言阻止。

  「我很好啊!生龍活虎的,沒事走動、走動也有錯嗎?醫生不是都叫人要運動的嗎?」穎青理直氣壯的說。

  「你一會兒這裡忙、一會兒那兒忙,忙得連自己也吃不好、睡不好,你還強詞奪理說這是運動?」紀揚生氣的嘲諷道。

  他真氣她不愛惜自己,光看她蒼白如紙的臉,他就有說不出的心疼,再知她不睡不吃,他真的急得半死,他覺得自己快瘋了!對她的關心已經超乎於醫生病人之間了!

  「隔壁病房的阿婆好可憐哦!」

  「我知道!」紀揚沒有否認。

  「你可以為她安排特別看護嗎?不行!對不對?別瞪我,我實話實說罷了!」穎青頓了頓又接口說:「聽說你替她負擔了一大半的醫藥費?是不是?」

  紀揚辯不過她,氣得吹鬍子瞪眼。

  「好了啦!別擺張撲克臉給我看了!」穎青笑說。

  她半跪在病床上與他幾乎一般高,她將臉湊向他,和他面對面,她頑皮的把他拉近,還捧住他的臉。

  紀揚嚇得差點心臟麻痺,眼卻難以自制的凝視她。

  穎青逼近他說:「別人怕你這張臉,我可不怕!別以為這樣就可以把我嚇跑了!哦!還有,我現在是小如的媽媽。」

  她笑著跳下床,又說:「我要去幫小如洗澡,如果你還沒聽夠,等我回來時再繼續。」她一蹦一跳的跳出病房。

  紀揚呆楞的望著她的身影,許久許久都回不過神來,直至廣播站呼叫了他的名字數次,他才回醒。

  他摸了摸穎青方才撫過的臉頰低咒:「真是見鬼的——」

  穎青在心不甘情不願的情形下只好同意出院。

  「回去後一切要小心。」孫若華握住她的手交代道。

  「好,你有空要來我家玩。」

  「沒問題!好了,我要去工作了,紀醫師大概有話要同你說。」孫若華識趣的退出病房,還帶走小如。

  病房內有片刻沉寂。

  「你不是有話要說?」穎青揚揚眼問。

  她下定決心,今天若他再不對她表白心態,她就要對他死心了!因為她不是會倒追男人的女孩;更何況,她身體有病,原本她根本是不打算戀愛的,但一碰上他,她的心湖起了波濤,她不想到死都留著遺憾,她很想感受一次被愛的滋味,那樣,即使有一天她真的死去,她也會帶著美好的回憶離開人間的。

  「別做劇烈的運動,如果決定開刀,記得通知我,好嗎?」紀揚把花束放於身後。

  「你會來探病嗎?」穎青滿心期待的問。

  紀揚的沉默換來她的失望落寞,看來真是自己自作多情!

  收起那份期許,她訕訕說道:「算了!看不看都一樣,對你而言,我只不過是個病人,存在與否都影響不了你的。謝謝你的費心,我走了,再見。」

  「你一定要用這種傷人的口吻說話嗎?」紀揚扭曲的臉似氣憤又似痛苦。

  一定是前者,穎育這麼想。

  「哦!真抱歉!我不知道這樣也會傷了你。」穎青笑了笑又接口道:「不過,你的心有如此脆弱嗎?我可看不出來。」

  她說得言不由衷,她根本不想激怒紀揚,更不想他惹痛苦,但不如此強裝冷硬,她怕自己會哭。

  「再見!」穎青越過他,欲奪門而出。

  但,在末開門之前,她整個人就被一股力量擁進懷中,有一瞬間,穎青以為自己心跳快停了!但事實沒有,只是心跳加速了!而一股電流迅速流竄全身,她感覺到他的心跳和她一樣急促。

  「這下你可滿意了?」紀揚輕抵著她的額低問。

  穎青心虛的反問:「什麼?」

  「沒有醫生送病人花的。」紀揚輕吻了下她的鼻尖。「我想,我是愛上你了!這樣說,你開心嗎?」

  他又輕吻了下她的頰。

  「什麼?」穎青呆問。

  他以唇回答她的問題。

  他的唇輕印上她的,輕輕的、輕輕的、像片羽毛漂浮其上,但瞬間又轉似狂火,燒得穎青一陣迷醉!

  她整個人全癱在他懷中。

  「不許再說詛咒自己的話,不許再說教人傷心的話,不許……」

  「喂!——」穎青急著想抗議。

  「不許你消失!今生今世,我不再放開你了!你認命吧!」紀揚宣言。

  他們這一刻已全然無法自拔。

  是誰為誰撒下情網?

  是彼此吧!

  電話聲喚醒清靜的黎明。

  每個清晨,紀揚會固定的接到穎青的電話,而穎青的柔聲一喚可勝過紀揚的鬧鐘響上片刻。

  穎青的輕柔嗓音猶如振奮人心的一顆清新劑,聽著、聽著,就會不自覺的神采飛揚起來,他笑自己中了愛情的蠱惑甚深。

  「喂!你還在發呆啊?我可是在為你犧牲睡眠耶!」穎青見紀揚老半天不答腔,抗議的說道。

  「我早醒了!全身的細胞全醒了!」紀揚笑答。

  「那我問你,你的鬧鐘為何還在響?」穎青調侃道。

  「啊!」紀揚怪叫一聲。

  他慌忙的按掉正響個不停的鬧鐘。

  「現在可醒了?」

  「百分之百醒了!」紀揚打包票的回答。

  「好吧!早起的鳥兒有蟲吃。」

  「我要吃你這隻大蟲蟲!」

  「吃不到!吃不到!」穎青頑皮的叫著。

  「好吧!那我這早起的鳥兒究竟有何好處可得呢?」

  「一杯紅茶、一個饅頭夾肉鬆,夠豐富吧?」

  「別那麼忙了!」紀揚心疼了起來。

  穎青嘟嚷道:「說好不當我是病人的哦!」

  他們約法三章,不許提她開刀的事,也不許把她當成嬌羞又懦弱的病人。

  「噯!我心疼女朋友也錯了嗎?如果不多疼你一點,你又要怪我冷落你、不在乎你,唉!好人難為哦!」紀揚無奈的搖頭歎道。

  「好了啦!愈說愈噁心,算我錯怪了你,好吧?紀大夫,紀大醫師,你大人有大量,不與小女子一般見識,如何?——喂!你在偷笑什麼?」

  「天啊!你有透視眼嗎?電話裡也曉得我在笑?那還有什麼你看不透的?」紀揚怪叫道。

  「有啊!就是你被子下有沒有穿衣服,這我就看不透了!下回我去突襲你就知道了!」穎青開著玩笑說。

  「千萬不要!」紀揚急叫。

  「為什麼?哦!你窩藏女人?或者是『花花公子』?」

  「我有裸睡的習慣,你一來,我可不敢擔保自己不變成大色狼……」

  「你敢!」

  「所以叫你別來嘍!」紀揚笑了起來,他頓了下又接口說:「真好騙!」

  「你好可惡哪!居然騙我,不想活啦?」

  「別氣、別氣!心平氣和!好了!我十五分鐘後出門,三十分鐘後到你家門口,有沒有問題?」

  「當我小孩哄啊?」穎青不依的問。

  「大小姐,我求饒了嘍!」

  「好吧!就饒你一次,激我吧!」

  「哇!我感激得涕泗縱橫,夠不夠?」

  「待會兒見!」穎青笑得掰不下去了!

  她急急掛了電話。

  何穎華見穎青樓上、樓下的跑著,他也睡不住的下了樓。

  「小青,你在忙些什麼?」他不解又好笑的望著穎青。

  穎青搖頭道:「沒事。」

  「真沒事?」何穎華半疑半信地又問。

  「該有事嗎?」穎青楞楞的反問。

  「呃?」何穎華這下子反被問倒了!

  「大哥,這麼早起來有事嗎?」穎青反倒笑問。

  何穎華又是一愣。

  好傢伙,敢情大姑娘她還不知道自己每天早上所製造出來的噪音超過往常,但他相信,她的確是不知不覺地,只一味沉緬在愛情世界中。

  「我想吸吸早晨新鮮的空氣。」何穎華胡扯道。

  「台北最新鮮的空氣恐怕只有氧氣桶才有,這個理由大遜了,到底什麼事?」穎青笑著揶揄他。

  「我肚子餓。」

  「沒理由找理由,肚子餓倒也名正言順!」穎青為他送上一份早餐,笑說:「不吃也不行了哦!」

  何穎華愣問:「你做的?」

  「Ofcourse.」穎青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

  「張嬸呢?」何穎華這下四處尋望。

  但,屋內並未有第三個人。

  穎青搖頭道:「大概去買菜還未回來吧!」

  「你餓了,所以自己動手嗎?」

  「我沒說我餓呀!」

  「可是現在還不到七點半?」

  「誰規定不到七點半不可以起床做早點?」穎青反問。

  「是沒有……」何穎華停了半晌又問:「你幾點起床?」

  「六點四十分。」穎青順口答。

  答得順,可見非常準時,何穎華不禁感歎愛情的魔力真是太大了!

  「你待會兒又要去醫院看小如嗎?」

  「你有事?」穎青不答反問。

  她順手將另一份早點放入竹籃子中。

  「沒事。」

  「你今天早上說話很奇怪耶!說得簡捷又沒頭沒腦的,到底什麼事?直截了當的問行不行?大哥。」穎青睨著他,似笑非笑的。

  「呃!要問你寫的散文集如何了?」

  「停擺了!」穎青無所謂的聲音道。

  「你學的是服裝設計卻學非所用,到公司幫我忙如何?我正想開發歐洲市場,想把台灣的服裝業推向國際舞台……」

  「等等,我拜託你,大哥!我才大學畢業,要獨當一面未免太早了些吧?你想要我幫你,也得等我修完碩士學位再說。」穎青忙叫道。

  「你還想出國?那醫生怎麼辦?」何穎華脫口而出問。

  「哈!看吧!說溜嘴了吧?這才叫所問非所想,拐著彎大累了吧?」穎青忍不住取笑道。

  「好吧!我承認,我是想問你,你和那個紀揚如何了?」何穎華雙手一攤開,認栽!

  「很好啊!沒什麼!」

  這也算答案?未免大牽強了。

  「抱歉!我要出門了!」

  穎青起身,抓起竹籃子就逕自往外走。

  「小青,告訴紀揚,他要膽敢欺侮你,小心我把他宰了!」何穎華在她身後大叫。

  這話怕連大門外的紀揚都聽見了,「安啦?他不敢的!」穎青答得胸有成竹又宏如鐘響。

  紀揚想不聽見也難了!

  看來,他該找鐵匠訂製一身銅衣鐵帽,否則,何家兩兄妹雙劍齊攻,他可要死無全屍了!

  穎青例行的陪小如逛公園、做運動。

  「小如,累不累?休息一會兒。」穎青問著。

  她見小如已有疲態,忙扶她至小樹下坐著。

  「阿姨,我知道你不是我媽媽……」小如低喃道。

  穎青驚叫:「小如……」

  她驚慌的看著小如,但小如臉上的表情甚是平靜,她這才略為寬心。

  「我媽媽不曾對我這麼好……」

  「小如,不是這樣的……」穎青急於解釋。

  她想,除非心態不正常,否則,天下父母心,哪會有父母不疼愛自己子女的道理!

  「我爸爸丟下媽媽和我以後,媽媽每天喝好多的酒!只要媽媽在家,屋子就會到處充滿酒味。她只會打我、罵我,說我是沒人要的小孩……」小如的語氣略為顫抖。

  穎青心疼的握住小如的手。

  一場不美滿的婚姻,竟造成小孩心中的恐懼!他們何其無辜,卻成了婚姻生活下的犧牲者,叫人為之叫屈、為之感歎不已。

  「小如,你要相信,你媽媽一定是愛你的。」穎青擁住小如安慰道。

  「阿姨身上很香,和我媽媽不同。我媽媽身上只有酒味,所以,我知道你不是我媽媽!」

  穎青一愣。

  她竟不知這小孩這麼的敏感與早熟。

  「前天我問乾爹,他告訴我,我媽媽被火燒死了!」小如的平靜遠超過十歲大的孩子該有的。

第2章(2)

  穎青心疼的說:「如果小如想哭,就哭吧!」

  她鼻頭酸酸的擁著小如,反不似小如堅強。

  小如搖頭道:「我不哭,我媽媽最討厭我哭,她說,就是因為她常哭,爸爸才會不要我們,所以,媽媽不許我哭的。」她倔強的直搖頭。

  「可是,如果你受了委屈,阿姨卻希望你偶爾放鬆自己哭一下,那心裡會舒服點的。」穎青不知道自己對個十歲大的孩子說這些,她能理解多少?

  「乾爹說,媽媽是為了救我才被火燒死的。」小如頓了下才又說:「我不能讓媽媽在天堂為我擔心。」

  「乾爹這麼跟你說?」穎青甚感意外。

  「乾爹還告訴我,阿姨一直在生病,可是阿姨很堅強,還一直幫助別人,所以,我也答應乾爹,要和阿姨一樣堅強,因為阿姨是小如的媽咪……」小如停頓半晌,卻似有話說。

  穎青拍拍她的小手問:「你還有什麼想告訴阿姨的呢?」

  「阿姨還願意當小如的媽咪嗎?」小如怯怯的問。

  穎青擁住小如,溫柔笑道:「當然,阿姨永遠做小如的媽咪,好不好?」

  雖然年齡上,穎青只夠讓小如叫阿姨,但她一點也不在意有個這般大的女兒,因為她的心對這個小女孩真的醞釀著深深的母愛。

  「阿姨永遠是小如的媽咪。」小如喃喃道。

  聞著穎青身上淡淡的香味,她感覺自己已被幸福圍抱著。

  穎青幾乎是翻箱倒櫃的。

  衣到穿時方恨少哪!

  她的衣櫃中竟清一色的是牛仔裝,唯一的一件恐怕是十分鐘前穿上身的鵝黃色小禮服。

  「小青,你身上那套很好看,不用再換了!」林素笑道。她還是頭一回見到穎青如此大費周章,人說「女為悅己者容」,這話真是一點也不錯原先她還擔心穎青因病而不肯好好交個男朋友,今日見她如此慎重,她倒放下不少心。

  「真煩耶!早知道就不把服裝展示會的衣服送人了!這套的鞋子又偏在會場弄丟了,真該先去挑雙鞋才對!」穎青咕噥著。

  學服裝設計的她,原該有一大堆服飾才對!但,偏她向來偏好中性服飾穿著,所以一畢業,她全把那些精心之作全轉送給人了!

  「叫你哥帶你去買一雙好了!」

  「不行啦!不行啦!音樂會六點就要開始,現在只剩半個小時,紀揚大概快來了!」穎青邊說邊扯下禮服,又說:「我還是穿牛仔裝去好了!」不到三分鐘,她又重新套上牛仔裝。

  「聽音樂會,穿整齊些好吧?」

  「沒關係啦!又不是參加宴會,我穿得也很整齊,比較不正式罷了!」

  「叫你哥替你買……」

  「拜託!媽呀!我都二十四歲了!別老叫哥替我買東買西的,哥不嫌煩,我都不好意思了!難怪我同學說,哥找不到女朋友都得怪我,因為我把他綁死了!」

  「胡說!」

  「您該煩的是大哥的事才對!他呀,都三十二歲了!一天到晚又忙公司又忙我的事,從沒交個要好的女朋友,您再不替他張羅樁親事,他恐怕要變成王老五了……」

  話音方落,何穎華倚著門瞪著她說。「我耳朵一癢就知道你在我背後嚼舌根!怎麼著,你是太閒?還是太無聊?」他似笑非笑的問。

  「嘿嘿!你在家啊?」穎青訕笑道。

  「還好我在家,要不然,大概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了!」何穎華又白了她一眼。「拜託你先管好你自己行不行?我的事你別多費心!」

  「人家可是為你好哩!」穎青嘟嘴說道。

  「哈哈!真是感激不盡。」何穎華乾笑了兩聲。

  「媽咪,這事就這麼說了!我先出去了,拜!」

  穎青一溜煙的溜出房間。

  「穎華……」林素忙開口叫。

  「拜託!別又來了!我公司有事,晚上回來再說。」何穎華片刻不敢多待的離去。

  「唉!孩子長大了,由不得人了!」樸素感歎不已。

  看來抱孫子的事,還有得等呢!

  「下回別聽音樂會了!」穎青紅著眼說。

  「怎麼了?我以為你會喜歡,還見你一直拍手呢!」紀揚一臉不解。

  「哀哀怨怨的,聽的像在磨人心似的!」

  「那倒是難倒我了!」紀揚歎道。

  穎青搖頭晃腦道:「不難、不難!下回也別聽了!咱們乾脆去看球賽、唱KTV。」

  「唱KTV?有沒有搞錯?我可是五音不全。」紀揚謙虛的說。

  「騙誰啊!若華說有一次你被灌醉了……」穎青賊笑道。

  「天呀!她到底洩露了我多少秘密!」紀揚苦惱的叫。

  那可是他最丟臉的一回,醉了酒,居然霸著麥克風不放,事後他卻又忘得一乾二淨的,被同事們取笑了好久才風平浪靜。這下可好,連穎青也知道這件事,真是丟臉丟到家了!

  「咱們上KTV如何?」穎青笑問。

  「不行!」紀揚斷然拒絕。

  「和我去又不丟臉,我想聽你唱歌嘛!一定不像你說的那樣……」穎青沒敢把「五音不全」說出來。

  她還真怕他真的五音不全呢!

  「我寧可你叫我帶你去看夜景,或者夜遊,什麼都行。」

  「沒得商量?」

  「沒得商量!」紀揚堅持。

  「那就回家!」穎青拗起脾氣來了。

  「喂!還沒吃飯!」紀揚忙拉住她。

  「氣飽了!」

  「你真想唱?」紀揚沉著臉問。

  他不想唱歌,卻也不想惹穎青不悅,兩者選其一,他只得以穎青為重。

  「你要去了?」

  「如果你想去,我們就去吧!」紀揚的表情像要赴刑場般的痛苦。

  穎青噗哧一聲笑了起來。

  「傻瓜,我只是逗你的,看你還真像要命似的!」

  「小壞蛋,你真皮!」紀揚拿她沒轍的。

  「誰叫你拒絕我!我想同你商量,你卻一口回絕,可見我在你心底根本一點份量也沒有,我當然生氣了!」

  「怎麼沒份量?!我還是決定陪你去了,不是嗎?不管我是不是五音不全!」紀揚摟住她走向車子。

  「真的五音不全?」穎青挺懷疑的。

  「你認為呢?」紀揚突然賣起關子。

  「不知道。你的過去,我沒來得及加入,因為我太年輕,而你太老了!」穎青調皮的說。

  「呵!現在開始嫌我老了?好啊!我就喜歡吃嫩草,老牛吃嫩草也很天經地義!」紀揚揶揄道。

  穎青掄起拳打他,卻輕得彷彿替他捶背似的。

  「正好舒展筋骨!」紀揚伸伸懶腰笑呵呵的。

  「好討厭,原來你這麼賊的,我真是識人不深啊!」穎青故作後悔狀。

  「哈哈!來不及後悔了!想後悔也不行了!你只好認了!」紀揚替她打開駕駛座旁的門。

  穎青坐了進去,還回頭問:「喂!你真是五音不全嗎?」

  她是真的很好奇的。

  紀揚用力關上門,並走回駕駛座,啟動了車子。

  「喂!你為何不回答?」

  「答什麼?」紀揚故作迷糊的問。

  「是不是五音不全啊!」

  「待會兒你就知道答案了。」紀揚仍賣著關子。

  穎青被紀揚挽著走進一家民歌西餐廳。

  餐廳的氣氛溫和,而音樂和歌聲更是輕撩人心,像跟著走入民歌風行的年代般。

  「這裡好棒哦!我不知道台北還有這有這家店。」穎青低歎。

  「這家西餐廳少說有十五年之久了!」紀揚解說著。

  「你怎麼這麼清楚?」穎青疑惑不解的睨著他問。

  突然一高大男子打斷了他們的對話。

  「請問兩位要點些什麼呢?」高大男子笑問。

  「哇!熊……」穎青一脫口而出,忙把臉埋向雙掌說:「對不起!對不起!」

  認錯人了,真是大丟臉了!

  「好眼力,在下正是熊智陽。」熊智陽笑道。

  「大熊,別逗她了!」紀揚笑說。

  穎青睜著大眼問:「你們認識?」她的臉還紅咚咚的。

  「大熊是我高中同學這家古道民歌西餐廳是他家開的,現由他接管。我們以前搞民歌樂團,就叫『古道民歌』。」紀揚解開了謎底。

  「哇!民歌樂團?那你還說你五音不全?」穎青氣得臉更加的紅了!

  「五音不全?你是說小紀?怎麼可能!他可是得過民歌大賽的冠軍耶!只是他不想走演藝圈的路子罷了!」熊智陽直搖頭道。

  「冠軍?」

  這下穎青真呆了!

  自己的男友是個唱歌好手,她居然以為他五音不全?這可笑掉人家大牙了!

  「沒什麼啦!那時好玩罷了!好久沒唱歌,亂奇怪的。那天喝太多酒,倒了嗓子,結果被說成五音不全。」紀揚看出穎青的疑思,忙解釋道。

  「喂!既然今天來了,就露一手如何?平時老等不到你這大醫生!」熊智陽熱情地邀請著。

  「不好吧!太久沒唱了!」

  「我要聽,你不常就是不重視我!」

  穎青真的拗起來了!

  今天她說什麼也要聽到他唱歌。

  「好啦!女朋友都這麼說了!」紀揚無奈的笑道。

  「女朋友?她?」熊智陽大驚。

  他記得紀揚是和秦婉珍訂婚的,雖然紀揚表明他並不想娶秦婉珍,但奉了父親之命,他只好勉強接受,但他卻沒邀請半個朋友,只因他不想承認此件婚事。

  「大熊,她是我女朋友,她叫何穎青。」紀揚坦率地直望向熊智陽。

  他並不打算隱瞞任何事,但,現在並不是說這事的時候;而且,他希望是自己告訴穎青他的所有事,而非由第三者口中說出。

  「你好!」熊智陽理會似的打聲招呼。

  「你好!」穎青望著他倆的對話,有點疑惑不解。

  「先給兩位來點本店的招牌牛排好不好?」

  「怎樣?」紀揚詢問道。

  「嗯!可以。」穎青點頭答道。

  「那你想自己上台還是兩位一起?」

  「我坐在台下聽就好了!」穎青笑答。

  「一起上台吧!你點我唱,就當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我也好重溫一下舊夢。」紀揚站起身,執起穎青的手。

  「記得唱『神話』。」熊智陽提醒道。

  「為什麼?」穎青疑惑地問。

  「他在這兒的招牌歌,也是他的自選曲,一曲而成名,當然得唱了!」

  「你再說我就要發抖了!」紀揚笑道。

  「那也不是因為我說了什麼,而是身旁有了愛人才怯場的。」

  穎青紅了雙頰。

  「快去忙吧!別說了!」紀揚推走了大熊。

  兩個人一上台即得到如雷掌聲,因為,難得看到如此登對的情侶,大家全看愣、看癡了。

  「想聽什麼?」紀揚背上了吉他,低聲問。

  「隨你唱。」穎青淡笑著。

  只要是紀場唱的,她都喜歡,不管好或不好,她如是想著。

  「為各位帶來一首由晨曦詞、金川作曲、鍾鎮濤阿B主唱的『白衣少女』,但今日由我紀揚為各位演唱,送給我今生的最愛——何穎青小姐。」

  語畢,一陣如雷掌聲再度響起。

  一段前奏音樂開始,穎青即已全神凝注,紀揚的眼也始終不曾移去。

  白衣少女有如茉莉在我心中戀歌敲響就像早春陽光使我情深一注何故面帶憂傷何必躲躲藏藏何故心中存迷惘——那美好雙十年華……

  紀揚的歌聲沉穩,確有不輸原主唱人之架式,穎青的鼻頭酸酸,心頭也酸酸的,若非有那麼多人在台下注視著他倆,她定回立即投入他懷中。

  他唱到:讓我為你把風雨擋縱然崎嶇山路長愛給你力量給你勇氣飛揚——

  穎青噙著淚,感動得無以復加。

  她知道紀揚歌中另有他意。

  但,她有此勇氣嗎?要面對生死,她仍是無法不躊躇。

  之後,紀揚又唱了施孝榮的「拜訪春天」,李碧華、羅吉鎮合唱的「神話」,還有一些穎青不熟的西洋民歌。

  除了他歌聲好之外,穎青最敢肯定的是,每一首歌,都是紀揚特地選唱給她聽的,歌聲中藏有著紀揚無盡的愛。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7-14 11:29:18

第3章(1)  

  「你想收養小如?」紀揚驚叫。

  他對穎青提出的問題又意外、又頭痛。

  「我可不是鬧著玩的。」穎青扁著嘴說:「我和小如很投緣,她跟著我比跟你一個大男人好吧?」

  「我考慮看看。」紀揚不敢否認。

  因為,穎青說的是事實,他一個大男人確實也不方便帶個快轉變為少女的女孩子,但他又得考慮穎青的病情,她老是做些叫人提心吊膽的事,從不考慮自己身體,害他老是要為她擔心不已。

  「還要考慮?有什麼好考慮的?」穎青不悅的問。

  「你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帶一個十歲的孩子不會奇怪嗎?」

  「不會。」穎青固執的搖頭說:「你真古板!以環境而言,我家是最適合休養的,而且,我帶她,你應該再放心不過才對啊!」

  「你來帶小如我當然放心,如果你只是想帶她,我當然不發對,但收養就太……」

  「難道你有其他對象可以收養她?」穎青突然感到不安起來。

  她居然從沒問過她,說不定他早有女朋友?

  「我有未婚妻。」紀揚面色一灰。

  「什麼?」穎青不相信的瞪看著他。

  紀揚急著解釋道:「我打算退婚,很早以前就這麼想了的。」

  穎青踉蹌地後退了一大步,情緒激動度地起伏著。她用力拂開紀揚伸上前想扶她的手,不安的在他房裡來回踱步。

  「為何不早說?那我這樣算什麼?介入者?破壞者?天呀!我居然勾引別人的未婚夫……」穎青的聲音微顫抖著。

  「不是,穎青,不是你想的這樣……」

  「那是怎樣?!你不是別人的未婚夫嗎?」穎青蒼白著臉問,接著又說:「我們不能再繼續下去了!」

  她的道德觀責備著自己,她的理智使她果斷的下了決定。即使心在淌血,她也不想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上。

  紀揚垮著臉吼:「你在說什麼瘋話?我不同意你的決定,你聽我說,我是有未婚妻,但那全不是出於我的自願,我從沒愛過她!沒愛過她,你到底懂不懂?」

  見她直搖頭,紀揚氣憤的抓住她吼著:「你懂不懂?」

  穎青茫然道:「我懂、我懂,但你叫我現在怎麼辦?」

  她哀怨的望著紀揚。

  她多不想放棄,她真的很愛他,可以的話,即使犧牲生命都不足為惜,她的心,他又懂了多少?

  「不要放棄我!等我,我只要你等我,記著,我永遠只愛你,今生今世。」

  穎青只能張著泫然欲泣的眼,無言以對!

  天空在下雨,彷彿應了穎青此刻的心境。

  茫然漫步於街道上,衣服被被淋濕透了!心在痛,眼淚和著雨水,分不清誰是誰了!

  「喂!小心點。」一雙有力的手強拉住她的手臂。

  穎青茫然地轉頭看向來人。

  「幹嘛?」她呆呆的問。

  「找死啊?是紅燈哪!」男子憤怒的吼道。

  「紅燈?」穎青蹙眉望向前上方。

  可不是!的確是紅燈哪!

  「謝謝!」穎青淡淡地說。

  「你沒事吧?全身都濕了!」男子看出了穎青的不對勁。

  「沒事,濕就濕了!沒什麼大不了的。」穎清搖搖頭說:「請你放開手好嗎?」

  男子這才鬆開了手。誰知,他手才一鬆,穎青整個人竟往前仆倒,他忙上前攔住她的腰。

  「喂?」男子大叫。

  穎青竟又暈倒了!

  「天呀!怎麼會有這種事?」男子再度大叫。

  穎青睜開眼才發現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你總算醒了!」男子笑著,似乎鬆了一口氣。

  「你是誰?這是哪?我怎麼躺在這裡?你想幹嘛?」穎青驚叫著,整個人由床上坐起,抱著棉被以當隔離。

  「喂!你問題還真多哩!」

  「你到底是誰?」穎青不理會他自以為的幽默。

  「我叫江偉侖,這裡是我的家,你突然暈倒,我就只好帶你回來避雨,順道叫了醫生來看你。你差點得肺炎,昏睡了兩天,一直在發燒。」他一連串的解說。

  「兩天?你開什麼玩笑?」穎青難以置信的瞪看著他。

  「我這樣子像在開玩笑?」江偉侖笑問。

  「真的睡了兩天?」穎青這才想起所有事,她突然大叫:「天呀!」她居然兩天沒回家?這下子怕又要雞犬不寧了!

  「怎麼了?」江偉侖不解的問。

  「我要回家了!」穎青起身,馬上嚇得縮回被中,紅著臉叫:「我的衣服呢?你怎麼可以這樣?」

  她心底直叫「完了、完了」!這下可真完了!全部被看光了!

  「放心吧!不是我替你脫的,是我的鐘點女傭。」江偉侖還是一個勁兒笑著。

  「你一直咧著嘴,不累嗎?」穎青忍不住問。

  江偉侖只回她一個搖頭,雙眼卻骨溜溜的打量起她來。

  「拜託!我要我的衣服,再不回家,我家人就要報警了!」穎青擔心的蹙起雙眉。

  「你還沒告訴我你的名字。」江偉侖文風不動的。

  「我沒名字,如果你是要我報答你,我會叫人送錢過來,但,我不會告訴你我的名字。」

  「你以為我要你報答?」江偉侖好笑的問。

  誰不知道他江大製作多的是錢?每個有著明星夢的少女更是巴不得結識他,恐怕只有眼前這女子還不認識江偉侖是哪號人物了,「不要我報答也行,醫藥費還是得算的。」

  「那就你自己來跟我算,除非你耍賴。」

  穎青生氣的說:「我何穎青才不會無聊到耍這種賴!」

  完了!這下子不打自招了!

  「原來叫何穎青啊!很不錯的名字!」

  「快還我衣服嘛!我要回家啦!」穎青急叫。

  她才不理會這種發癡的男子。

  「你都這麼對待救命恩人的嗎?」江偉侖無奈的問。

  穎青一陣乾笑。

  「什麼話值得你這麼高興?」

  「是很好笑!救我命的人不下十人,而你,可能是唯一我最看不順眼的。」

  這倒是真話。

  「這叫恩將仇報吧?」江偉侖不敢相信的叫。

  「可不是!」穎青仍答得順溜。

  「還虧我兩天衣不解帶的照顧你!」

  人哪!碰上不解風情的女人,只得大歎三聲無奈!他想。

  「說了不會賴你帳的,現在請你幫個忙,衣服!別再叫我說一次了,Ok?」

  「OK!OK!」江偉侖這回很乾脆的起身走出房間。

  不出片刻,他拿著一袋衣服進來。

  「謝了,請你出去一下。」穎青接過袋子說道。

  江偉侖還是很乾脆的出去了!

  三分鐘後,穎青推開客房的門,走向客廳中的江偉侖。

  「謝謝你的救命之恩,雖然我向來不大在乎自己醒不醒得過來,但還是謝謝你。再見,改日再奉還你醫藥費。」

  「嗯……」

  穎青根本不再給江偉侖任何問話的機會就奪門而出。

  「何穎青,還會再見吧!」江偉侖低聲喃道。

  穎青一回到家,看到的死氣沉沉叫她嚇一大跳。

  她才失蹤兩天,不是嗎?

  以前她不見的時間也不比兩天少,不是嗎?

  但今日,她感覺的死沉比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青……」林素一見到她就衝向她並抱住她,怕她又消失似的。

  「媽,我沒事。」穎青安慰著哭泣的母親。

  「突然又不見了,還說沒事!」林素驚魂未定的。

  「你到底去了哪裡?」何穎華問。

  「我不小心淋雨生了病,在一個朋友家昏睡了兩天,沒辦法打電話回來。」

  「生病?穎華,快叫醫生來……」林素急叫。

  「沒事了啦!我藥還有,明天再去看就行了!」

  「你老是四處亂跑,急死人了!還有,紀揚找了你兩天了!」何穎華埋怨道。

  穎青沒有回答。

  「怎麼了?又不舒服嗎?」

  「沒事。」穎青淡淡的搖頭。

  何穎華起身說:「我該去公司一下,下午還要開會,小青,你別再亂跑了,知不知道?」他下了命令後就走出房間。

  「好啦!」穎青懶散的答著。

  「爸爸明天要回來了哦!」

  「真的?大好了!我好久沒見到爸了!」穎青興奮的說。

  她的父親一直是個閒不下來的生意人,時常為了巡視投資於海外的公司而難得在家,在穎青的記憶裡,陪著她的向來是母親和大哥,但,這也是迫於現實問題,她倒寧願他們去忙自己的事,不要因為自己的病而綁住了他們。

  「你每一回不見了,我們都不敢告訴他。並不是爸爸不關心你哦,你明白嗎?」

  「我知道,你們只是不想讓爸擔心,所以,爸回來時,我一定天天乖乖的待在家裡。」穎青理解的點頭說道。

  「如果你健健康康就好了!」林素哀傷的說。

  「媽咪,我現在很好嘛!您別再擔心了,以後我出門帶行動電話好了!那您就隨時可以找到我,您說好不好?」

  「你答應的哦,可別又後悔了!」

  「絕不後悔!」穎青做出發誓狀。

  她真不想全家人為自己擔心得每天坐立不安。

  「那你休息吧!我叫張嫂晚餐弄些你愛吃的菜。」林素起身轉向房外,走了半步又回頭說:「給那個叫紀揚的回個電話,他大概要急壞了!」

  「哦!」穎青輕聲應著。

  她該打電話嗎?如何面對紀揚呢?他是別人的未婚夫呢!自己該做那個第三者嗎?

  穎青始終尋不到結論。

  結果,她還是沒有打那通電話。

  「小青,你爸有話對你說。」

  穎青見母親心事重重的模樣,忙問:「什麼事?」

  她的父親回來快一星期了,卻忙得沒時間和家人好好吃一頓飯。

  「好像和紀揚有關……」林素更顯憂心如焚的。

  這下子,穎青更是一頭霧水!她自回家那刻起就沒再出門見紀揚,而她也得知,紀揚去參加學術界的演講,到他的母校高雄醫學院去了!

  「紀揚怎麼了?」

  「我不是很清楚,下樓再說吧!」

  見母親已領前走出房間,穎青不得不尾隨著下樓。

  廳堂時而傳來幾句對話,甚是虛偽的陌生口音。

  「爸,您找我?」穎青不得不插嘴地問。

  但,她仍禮貌的向陌生老伯點了個頭。

  「這位是秦伯伯。」何鎮威平穩的介紹著。

  穎青低喚:「秦伯伯,您好。」

  她並不很喜歡這位頭上抹了一層油的老伯,他笑得很假,像強擠出來似的。

  「小青,最近聽說你和一個醫師走得很近?是不是有這麼一回事?」何鎮威開門見山的問。

  穎青面露困窘。她父親不是向來不管她交友狀況的?這回問起這等問題,還真叫她不知如何回答。況且,又是在一個外人面前,她更加不想回答了。

  「怎麼不答話?」何鎮威追問著。

  「鎮威……」林素欲阻止。

  她不忍心看女兒被丈夫如此逼問。

  「你別插嘴好不好?」何鎮威擺出大家長的威嚴。

  「我是有個醫生朋友。」穎青淡淡回答。

  她想不出她父親用意何在?非得在外人面前嚴刑逼供似的叫她難堪!

  「他叫紀揚?」

  「是!」穎青點頭道。

  何鎮威沉著臉說:「馬上和他一刀兩斷!」他命令著。

  穎青急問:「為什麼?」她激動得胸口猛喘著氣。

  她父親並未見過紀揚吧?為何做出如此強人所難之事?簡直叫她難以接受!

  「小青,別激動……」林素上前扶住她安撫道。

  「紀揚早有未婚妻還和你交往,存的是什麼心我並不清楚,但,他可是你秦伯伯的準女婿,你秦伯伯的獨生女為了紀揚要退婚而鬧著自殺,現在人還躺在醫院!你說,你叫我怎麼向人交代?」何鎮威動怒的問著。

  穎青無言以對。她父親說的是事實,他們的確是無法向人交代。

  「鎮威,你別說了!你是存心逼死自己的女兒嗎?你明知她有病,為何不能婉轉些說話呢?」林素低泣著。

  何鎮威隨之灰了臉。他何嘗不擔心女兒的病,但人情世理還是要兩周全,他現在是兩面難哪!

  「何老,我看算了!」秦賀惺惺作態的說:「年輕人的事,我看就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好了!是我女兒大癡情看不開才……」

  他的笑還真讓人作惡,以退為攻,聰明得很!

  他是算準了何鎮威在商場上說一不二的個性,既然何鎮威出面了,他也無須再在此當個惹人嫌的惡人。

  「秦老,這事我會給你一個交代的,真是抱歉!讓你平白惹來無妄之災。」何鎮威歉然的說。

  「年輕人嘛!想不開就鬧得人心惶惶,唉!沒鑄成大錯就要謝天謝地了!」秦賀起身說:「我也該走了!你也別大責怪何小姐,也許這事全是紀揚的錯。」

  穎青很想回嘴,紀揚沒有錯,但她不想再橫生枝節。

第3章(2)  

  秦賀一路笑著走出何邸。

  「鎮威,你真要小青和紀揚分開嗎?」林素忙問。

  她雖只見過紀揚一、兩次,但她是打心底喜歡那孩子,她以為穎青終身有了依靠,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哪!

  「小青,你自己說,弄到這步田地,你再不放手的話,結果會如何?還想鬧出人命嗎?」何鎮威問。

  穎青沉默了許久才說:「我到美國動手術,愈快愈好。」說著,淚水忍不住滑落兩頰。

  何家兩老因她這突來的決定而錯愕不已。以往任他們好說歹說,穎青怎麼也不肯接受動手術的提議。

  如今,她決定得如此倉促,而在醫生連五成把握也不到的狀況下,這決定無異表示她已經失去了求生的意念。

  這個認知讓兩老一時愁雲慘霧,很想出言相勸,但,她的表情卻是絕然的,堅定不改。

  「我想找穎青。」紀揚一回台北,第一件事就是想見穎青。

  「小青去美國了!」林素無奈的說。

  「什麼?去美國?」紀揚驚愕的叫。

  樸素微點頭。

  她看得出紀揚是真心喜歡她的女兒,奈何造化弄人,他們只能相逢恨晚了!

  「她怎麼會突然去美國?我前天還和她通過電話……」紀揚質疑的問。

  「小青持有雙重國籍的,隨時可去美國,她是去動手術,一聯絡上那邊的大夫就過去了。」

  「不可能!這麼重要的事,她不可能不告訴我……」紀揚不信的直搖頭。

  他不相信穎青說走就走,連當面說個清楚都不願意,除非……他腦中閃過不詳的念頭。

  「小青怎麼了?她出事了嗎?伯母,請您讓我見她,求求您……」紀揚懇求著,只差沒下跪了,林素很是感動,卻也愛莫能助。

  「小青真的去了美國,我和我丈夫下午也要搭飛機過去。」

  「給我美國的住址,我去找她。」

  「小青曾交代,手術之前她誰也不想見。」

  「不可能……」他不相信穎青會如此對待自己。

  「紀揚,讓她安心的接受手術,好嗎?」

  紀揚欲哭無淚的問:「我在,難道她就不能安心嗎?她存心和我玩遊戲嗎?為何對我這般殘忍……」

  「你不能懷疑小青的感情,我相信她付出了她全部的愛給你,你怎麼能如此懷疑她?大過分了!」林素不悅的低斥道。

  「對不起!」紀揚深知自己失言了。

  「沒事了!你請回吧!」

  「伯母,請小青給我一個電話好嗎?」

  「我會跟她說的。」她是會告訴她,問題是她知道小青不會打這個電話。

  「請伯母再轉告一句話好嗎?」

  「嗯!你說。」

  「告訴她,我會等她一輩子。」

  語畢,紀揚頭也不回的離開了何邸。

  「唉!」林素無奈的低歎。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

  三月裡飄起微雨。

  紀揚拖著醉意的步伐漫無目的的走著,走著。

  模模糊糊的醉眼,幾番錯將路人當成了穎青。

  「醉鬼!」

  路人對他不屑的咒罵著。

  一個月前,他拿著報上的訃聞衝到世華辦公大廈,打垮了三名高壯的警衛,直衝到總經理辦公室。

  「對不起!總經理,我們攔不住他,他像發瘋似的!」何穎華的秘書惶恐的解釋著。

  「沒事了!你出去吧!」何穎華揮手遣走了秘書。

  「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紀揚滿臉盛著殺氣,雙眼布著血絲。

  「事實。」何穎華用著沉痛的語氣回答。

  「不,我不相信!」紀揚狂亂的揮舞雙手。

  紀揚又哭又笑的模樣叫人看了也會於心不忍,但他既已答應穎青演這齣戲,他就再無第二個選擇了。

  「她根本不想動手術的,為什麼?為何決定得如此匆忙,為什麼?」紀揚吼叫著。

  這一刻,他也顧不得男人自尊!或是男人有淚不輕彈了。

  「也許她是想和你一輩子長相廝守吧!」

  紀揚又是搖頭又是點頭,茫然無頭緒的。

  「她也很苦,你別恨她……」何穎華鼻頭酸酸的。

  他當然清楚穎青的苦,他更想揭開一切事實,管它人情世事,管它道德觀,但——一切的決定權不在他。

  「我怎能恨她?連我都救不了她,我還當什麼大夫……」紀揚自責著。

  「這不能怪你!」

  「她走得安詳嗎?」

  「幾乎是睡著一般。」何穎華說得聲音低弱。

  他覺得自己彷彿在咒自己妹妹似的。

  「那就好!」

  「有一件事,小青手術前要求我收養一個叫范小如的女孩,你能同意讓她正式成為何家的小孩嗎?」

  「這是她的願望?」紀揚沉思了片刻才說:「好吧!我想何家會善待小如的。」

  「我們會像疼小青一樣地疼她的。」

  「謝謝!」

  得到了允諾,紀揚就無後顧之憂了。

  「紀揚,你沒事吧?」何穎華擔心的問。

  他覺得紀揚精神狀態有些恍惚。

  「沒事。」紀揚揚起一抹淡笑說:「活著才能想她。」

  「紀揚……」

  「還有事?」紀揚停下步伐問。

  「小青希望你幸福。」

  「我幸福……」紀揚仰天一笑道「我恐怕只有穎青活著才是我最大的幸福吧!」

  那是他僅存的希望。

  回到現實,他發現自己淚流滿腮。

  此情此愛,欲寄何訴?恐怕只有天知。

  他仰天一聲嘶吼,聲音卻消失在嘈雜無度的車囂中。

  人間紅塵,正是滾滾。

  且看情癡,相思苦——

  紀揚把自己關在公寓內,胡滿腮、衣不整,看似個落魄狼狽又潦倒的流浪漢,再不復往日的英挺了!

  這一天,秦婉珍來了!

  她扯著嗓子大吼:「紀揚,開門——」

  門鈴已不管用,她只好大叫。

  紀揚依舊不理。

  「我知道你在裡面。出來啊!你這樣不露面算什麼?」她繼續大吼大叫。

  紀揚還是無動於衷。

  「你再不出面,我爸就要把醫院交給別人管了!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秦婉珍的吼叫引來公寓住家抗議。

  「我再也不管你了!」她心不甘情不願的離開了!

  紀揚淡然一笑。

  回頭看,依舊不堪哪!

  他是怎麼也動不了心的,以前沒有,以後更加不會了!他的心今生今世怕再也容不下任何女子了!因為那裡住了一個叫「何穎青」的女人。

  「大哥,你怎麼變成這副德性啊?」紀如敏驚訝極了。

  眼前的紀揚,哪還有她記憶中大哥的模樣?以前的他,又帥又酷,叫人不禁要偷偷回首一望的,但現今,恐怕只有邋遢兩字可以形容他了。

  「你來做什麼?」紀揚並不表示歡迎。

  紀如敏細肩一聳道:「奉命而來羅!」

  「又有什麼事?要你來頒聖旨!」紀揚冷冷的看了他妹妹一眼。

  「老爸要你回家一趟,他非常生氣喲!」紀如敏不忘提醒。

  「他生氣關我啥事?」

  「因為那女人告狀告上門了,說你沒去工作。」

  「我永遠不會去那裡工作了,我還沒找她算帳呢!」

  「怎麼了?」紀如敏還是頭一回看她大哥如此震怒。

  「沒事。」

  「別這樣嘛!不喜歡就抗爭到底好了!喜歡的,就勇往直前,別喪氣嘛!」紀如敏忙打氣。

  「人都死了!還爭什麼爭!」紀揚苦笑道。

  紀如敏瞠大眼叫:「什麼死了?誰死了?天呀!你不會那麼背吧?才死了了一個又一個?」她被嚇得胡言亂語。

  「小敏,你相信宿命嗎?」紀揚的眼神飄得老遠。

  「什麼?」紀如敏又是一驚。

  紀揚的眼神一直看向遠處,彷彿遠方有個吸引他的人事物,這種感覺卻令紀如敏毛骨悚然。

  「哥,你沒事吧?」紀如敏擔憂的問。

  她可不希望她大哥想不開。

  見他不答腔,紀如敏急了!

  「哥,你到底怎麼了?」她用力的搖晃紀揚,自己則快急哭了。

  紀揚回過神不解的問:「你在做什麼?」

  「我才要問你呢!你看起來很累的樣子,又神色恍惚的,到底有沒有事哪?可別嚇我!」紀如敏急叫。

  「我沒事。」他拉開紀如敏的手。

  「鬼才相信你沒事!是不是那位小姐把你甩了?」她寧可相信是那女人甩了她大哥,而不是真的死了。

  「我不是說她死了嗎?」紀揚當下又灌起酒來,當她不存在似的。

  他喃喃吟唱起不成調卻叫人足以落淚的歌。

  她知道此刻自己再多說什麼都無濟於事,多餘的安慰是撫不平他此刻受創的心。

  大醉一場之後,他終究會站起來的,她如是想著。

  於是,紀如敏決定不再相勸,她默然地退出紀揚的屋子。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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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7-14 11:30:38

第4章(1)  

  五月的波特蘭正是玫瑰花季,四處鳥語花香,為初夏展開了序幕。

  波特蘭夏季濕度不高,所以不至於叫人汗流浹背,徒步走一圈市區,也是個不錯的休閒方式。

  但,過著如此高品質生活的穎青卻仍心繫著紀揚。

  紀揚失蹤的消息一早就引得她坐立難安。

  「小青,你別擔心,也許他只是想過點平靜的生活。你別太自責。」林素擔心她的身體吃不消。

  一直以來,穎青把紀揚酗酒的事全怪罪到自己頭上,現在紀揚一失蹤,她有開始自責!讓她這為人母的看得心疼不已。

  「萬一……」穎青仍放不開心。

  「他又不是小孩,不會有事的。」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要你們發出訃聞的。」穎青低聲啜泣著。

  「你都決定忘了他,又何苦再打探他的消息呢?」林素無奈歎道。

  「我……」穎青一時語塞。

  是呀,她都決心割舍下那段情,再這麼牽扯似乎是不智之舉,但心是欺騙不了人的,她無法不關心他,無法對他不聞不問的。

  「現在你是艾裴,何家的遠親,沒忘記吧?」林素不得不狠下心來提醒著。

  「我知道。」穎青無奈的點頭。

  是的,何穎青在手術台上消失了!現在的她早已非她了!她要以何面目去見紀揚?又怎能再去面對他?她已狠心的對他宣佈死訊,再見面,恐怕紀揚只會恨她吧!

  「小青,別想太多了,好嗎?」林素握住她的手。「看你這樣,媽也好難過。」

  穎青難過的說:「媽,對不起!老是叫您操心,我真是不孝。」

  「別再說了!我只要你活著,好好活著就夠了!」林素哭著說。

  穎青抱住母親,兩人痛哭起來。

  南台灣的艷夏,一路火紅的鳳凰花開成一道奇景,每年夏天,除了木棉花就屬鳳凰花足以爭奇鬥艷了。

  剛染上金黃的稻穗,不停的延伸至大地盡頭,與天際相連,又是另一奇觀。

  紀揚架起畫具,立在日暮的高架橋上,橋下是穿梭不息的車群,南來北往的高速公路。

  有時他會畫一幅晚霞,有時則是大地下揮汗的農人,有時更是赤足奔跑於田野間的大地天使。

  最後,他畫筆下淨是一張張出水芙蓉般的天使面孔。

  天堂若存在,他多希望穎青能看得見這一幕,正是她渴望奔馳的景致呢!

  他記得自己參加了義診工作隊,他隨工作隊往山間野外去救助一些貧苦人家,結果,工作隊結束回台北去了!而她竟留了下來,這一留,有兩個月了。

  他租下離村子遠些的山腳下的兩層樓房,有時他會爬爬小山,有時就像現在這般,開著車四處晃蕩。

  回程,仍是孤獨的一人和一車隨身的畫具。

  「紀先生是台北人嗎?」徐安年笑容可掬的詢問。

  他是村長,也是村子裡公認的老好人。

  「是。」紀揚簡單的答著。

  「我不是對你有懷疑,你別誤會,只是村子裡來了陌生人,我們都要瞭解一下,否則管區來了,我們不好交代!」村長有些尷尬。

  「我知道。過兩天,我會去戶政事務所辦流動戶口的,您放心!」紀揚看得出村長是個老實人,不想使其為難。

  「那你是打算在這裡長久住下來嗎?」

  「不一定。」紀揚也無法確切的決定。

  他只知道他想暫時留下來,但何時走,他就完全無法掌握,也許明天,也或許一年也說不定。

  突然,一個長相十分秀氣的女孩介入他們的談話。

  紀揚打量了她一下,她則羞怯怯的垂下眼,走近村長身旁。

  「這是我女兒代絹啦!她今年要考大學。」村長笑道。

  「你好。」紀揚淡淡的打個招呼。

  他這輩子最不習慣和兩種女人相處,一種是過分歇斯底里的,另外一種就是過分嬌柔沒主見的,所以,他喜歡穎青的又嬌柔、又有個性。

  徐代絹偷瞄了他兩眼。

  她發誓,她沒見過比他更好看的男人,電影明星恐怕都沒他好看,可是他一臉嚴肅的表情,讓人怕怕的。

  村長看向他女兒問:「代絹,什麼事?」

  「大叔公受傷……」徐代絹這才想起來意。

  「怎麼回事?」村長急急站起身。

  「被鋤頭砍到。」

  「紀先生,對不起!家裡出了點事,改天再聊了!」村長歉歉然的直點頭。

  「沒關係,您忙吧!」

  「再見!」

  紀揚目送他們父女遠去才轉身進屋,正欲關上大門,門板又被擋住了!

  他看向來人。

  徐代絹紅著臉說:「對不起!」

  「沒關係,有事嗎?」

  「我爸說,如果你一個人不方便開伙,可以到我們家搭伙,我們很歡迎你。」

  「不用了,代我向你父親致謝,我準備自己開伙。我有車,很方便的。」紀揚婉拒。

  「那……」徐代絹又偷瞄了他一眼才說:「我走了!」

  「記得謝謝你爸爸。」

  徐代絹笑著點頭。

  「再見!」她怯怯的轉身離去。

  紀揚再度關上大門,他期望今天別再有訪客。

  波特蘭的六月是玫瑰花展,當月引來不少觀光客,更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玫瑰花癡,幾百種品名的玫瑰確實叫人眼花撩亂,但也為美麗的花卉而心花怒放。

  「艾裴,別再拖拖拉拉的好不好?」高文姍在穎青房內走來踱去的催促。

  「我不想去嘛!」穎青慵慵懶懶的斜倚在床上。

  高文姍不依的叫:「拜託!大家都在等你一個耶!花車遊行的盛會一年才一次,不看多可惜!」

  高文姍說的當然是波特蘭一年一度的嘉年華會,除了花車遊行還有施放煙火、藝術花展等等。

  穎青搖頭笑道:「真拿你沒轍!去年你也說同樣的話。」

  不知不覺,穎青到波特蘭竟也住了一年多了!時間還真是過得飛快。

  她進了當地的藝術學院就讀,修美術學分,也認識了來自香港的高文姍,兩人結成了好朋友。

  「去年是去年,去年你也沒去看,今年非去不可!」高文姍強邀著。

  「你還有一大票朋友可以約,找他們去嘛!」

  「可就是缺你不成!我答應我大表哥一定要請到你的,你就行行好,幫我一次忙吧!」

  「你喲!答應你表哥就拖我這好同學下水,那哪天誰敢擔保你不把我給賣了?」穎青調侃道。

  「別把我說得很賊似的,我不過是寄人籬下罷了!」

  「你還叫寄人籬下啊?我看你根本是乞丐趕廟公,自己當起王來了,誰不知道你姑姑一家寶貝你寶貝得不得了!」

  「唉呀!別這麼說嘛,人家我就長得討人喜歡嘛!」高文姍不害躁的自誇。

  「喂!我怎覺得中午吃的全倒了胃了?」穎青做出想吐的動作。

  「討厭啦!敢笑我?」高文姍嗔道。

  「好啦!等我換個衣服。」

  「給你十分鐘。」

  「好,十分鐘後你來抓人。」

  「別耍賴哦!」

  「還怕我插翅飛了嗎?」穎青笑問。

  「諒你也沒那膽量!」高文姍笑著退出房間。

  穎青換衣服的同時,一直看著胸口那道長長的痕跡,像烙印,讓她記得的永遠也忘不了!

  他好嗎?每天她不知問了多少回;每一回,她都強抑住飛回台北的念頭。

  唉!萬般皆隨緣,如今,她也只能如是想了!

  「嗨!十分鐘到了。」高文姍推門而入。

  「都準備好了。」

  「那就走吧!」

  下樓後,兩人和正購物回來的林素打了照面。

  「小裴要出門嗎?」

  「文姍強拉著我去看玫瑰嘉年華會。」

  「是該出去走走,外頭很熱鬧呢!」

  「媽要不要一起去?」

  「不了!我等電話。」

  「那何媽媽,我們不陪您了哦!」高文姍甜甜的說。

  「玩的開心點!」

  門外,早已候著一部最新型的保時捷。

  「嗨!你好。」鄭之凡輕快的打著招呼。

  「你好。」穎青只淡淡回以一笑。

  「艾裴,這是我表哥鄭之凡;表哥,這是我同學,何艾裴。」高文姍為雙方介紹著。

  「姍姍成天把你掛在嘴上,如今一看,你當真美得如天仙下凡,她形容的一點也不誇張!」鄭之凡看直了眼。

  他對艾裴有說不出的好感,向來他的眼很挑的,太胖不成、太瘦也不行,太漂亮沒靈性,太傲又不好,他一直想找個落落大方又不會隨便的對象,今兒個可讓他碰上了。

  「我表哥肯誇人,那可表示你真的好哦!」高文姍笑著又接口說:「他老說我是醜小鴨呢!」

  「可不是嗎?你怎麼看也像不了天鵝嘛!」鄭之凡調侃道。

  高文姍冷哼道:「表哥,你還真是過河拆橋耶!下回看我幫不幫你!」她威脅著。

  「算我怕你了!請高抬貴手。」鄭之凡無奈的攤攤手,又說:「她在香港可是出了名的刁丫頭,全家都得讓著她!」

  「好了啦!別淨扯我的壞,我知道艾裴夠好的了,別讓我相形見絀好嗎?再不出門,花車可看不到哦!」

  就這樣,穎青被硬生生推入駕駛座旁的位子。

  他們會同了一群留學生看花車遊行、觀賞玫瑰展,還有五彩繽紛、絢麗奪目的煙火表演。

  一群人說說笑笑,唯有穎青自始至終都彷若一個隱形人似的存在。

  她知道鄭之凡一直在觀察她,但她只當視而不見,因為她的心她的眼都只放得下一個人,相隔雖遠,記憶猶新。

  南台灣的陽光熾熱灼人。

  「幫村子的孩子補習?」對於村長突如其來的央求,紀揚既感意外又感為難。

  「這種鄉下地方,補習是很不方便的,家教也不容易請到,沒人願意跑大老遠的路來上課」「村長,這恐怕不大方便。」紀揚想得頭疼了!

  「大家會付你薪水的。」

  「不是這個問題,我並不缺錢。」

  「我知道這有點強人所難。」

  「村長,您別這麼說,我只是沒打算長住於此,所以,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上忙。」紀揚明白的解釋道。

  「你還打算到哪去?」

  「我隨時會回台北的。」

  但,也許更遠,他沒這麼說。

  「考慮一下好不好?我們家代絹去年聯考並不是很理想,我也希望你就近指導她一下,因為我們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出外去補習。」

  「村長先生……」紀揚更加為難了。

  最近他一直覺得徐代絹看自己的眼神很怪異,好像一個情竇初開的女孩的眼神,這個發現都叫他避之唯恐不及了,哪可能再為其補習!但,他又不能明說。

  「代絹那孩子還算聰明,我和我老婆有心栽培她;但我們都是粗人,所以心有餘力不足。」村長感歎道。

  「我考慮看看好嗎?因為我專攻藥學方面的,所以,怕普通學科也幫不上忙。」

  「好吧!那就請你先考慮看看吧!」

  村長離開了!

  紀揚陷入一陣沉思。

  「紀揚,我想去山上。」

  他想起穎青那張充滿期望的臉和無奈的眼。

  「等我病好了,咱們去爬山吧!」

  說這話時的穎青是故作堅強的,但他明白一個長年身體不健康的人想做又無法做的遺憾是常人無法瞭解的。

  「好吧!等你病好了!咱們住到山上去。」

  「不許黃牛哦!住到山上去?嗯!擺明了你想娶我嘛!喂!你跑不掉了哦!這輩子我賴定你了!」穎青頑皮的笑著。

  穎青的笑聲清晰的纏繞不去。

  淚水模糊了他的視線。

  一個怯生生、羞答答的低喚打斷了他的沉思,他慌忙拭去眼中的淚。

  徐代絹見他不答腔,再次喚:「紀大哥……」

  「什麼事?」紀揚冷聲問。

  他不喜歡徐代絹老是不避嫌的闖了進來。

  「我媽剛煮了紅豆湯,叫我替你端一些過來。」徐代絹仍怯怯的低垂眼瞼。

  她看出紀揚正在不高興。

  「代我謝謝你媽媽,請她下回別再送了!我一個人吃不了太多的東西。」紀揚仍冷冷的交代著。

  「好。」

  「還有……」紀揚想著該如何不傷人卻又可阻止她的胡思亂想。

  「什麼事?」徐代絹紅著臉問。

  「你一個女孩子,別常往我這兒跑,以免惹人閒話,知道嗎?」他猶如長輩在告誡晚輩似的。

  「你生氣了?」徐代絹憂心的問。

  「那不是生不生氣的問題,你一個女孩家,名譽是很重要的,而且,你的出現也會為我帶來困擾。」紀揚是真的生氣了。

  他想不通也不瞭解現在的孩子滿腦子在想什麼?絕不是他不開通,也不是他古板,但,他就是無法理解。

  「紀大哥在村子裡風評不錯,大家不會亂說話的。」

  「那你也不能大放縱自己啊!」紀揚愈加生氣了。

  他原想好言想勸,哪知徐代絹依然我行我素,還自以為自己行為無誤,因而更令他惱火了。

  「我有個乾女兒,今年十二歲了,和你差不了多少!如果依年齡而論,讓你叫聲紀叔叔都足夠了!」

  「可你不是我叔叔哪!我知道,你們都市人瞧不上我們這種土裡土氣的鄉下野孩子!」徐代絹顯然也豁出去了。

  「你不能把我當成你的夢想!」紀揚急道。

  「那是我的事。」徐代絹轉身衝出了他的住處。

  紀揚愣了半晌。

  他這才知道,自己該離開了這地方不該再久留,否則遲早會出問題的。

  一通越洋電話,是穎青的大哥打來的。

  「大哥,有沒有紀揚的消息?」人在異域仍心繫所愛。

  她,怕一生注定為情所困了!

  「他妹妹說他人在南台灣。」

  「那就錯不了的,紀揚和如敏感情向來很好,知道他沒事我就放心了!小如呢?」

  「你等會兒,我叫她和你說話。」

  中途沉寂了約半分鐘,穎青才聽到小如的聲音。

  「媽咪,我是小如。」小如甜甜的喚著。

  「小如想不想媽咪呢?」穎青一聽到小如的聲音,差點哭了。

  「小如好想媽咪。」

  「媽咪也想小如。」穎青頓了頓又問:「媽咪送你的禮物收到了嗎?」

  「收到了!我好喜歡,謝謝媽咪。」

  「聖誕節就可以來看媽咪了!媽咪和奶奶會準備一個特大號禮物等你哦!」穎青無限寵膩的說。

  誰說不是親生的不會同心?穎青壓根兒不贊同這種說法,她相信人的感情是可以培養的,除了愛情例外。

  「小如也有禮物要送螞咪和奶奶。」

  「好,媽咪等你來。乖,再叫舅來聽電話。」

  小如又將話筒遞回何穎華手中。

  「喂!還有什麼事?」

  「請隨時給我他的消息,好嗎?」穎青是央求的。

  「你何不乾脆回來見他?看情形他根本不可能娶秦家的女兒,你又何苦折磨他?」

  他實在不忍心見他們彼此為愛受折磨。

  「我又何嘗好受?」

  「那就回來吧!」

  「都熬了兩年了!現在回去,沒意義了!」

  「我能說什麼呢?只求你平安快樂了!」何穎華低歎道。

  「謝謝你,大哥!」

  「說什麼謝!」

  「我只能對你說謝!因為你為我做了那麼多事。」穎青滿是感激的說。

  「再說謝謝我可要生氣了!」何穎華沉聲說:「我們是兄妹嘛!別再謝我了!好不好?」

  穎青笑了笑說:「天底下可屬你這大哥最傻,也是……」她故意頓了許久才接口說:「最好的。」

  何穎華聽了感覺很窩心,再多受苦受罪,他也都覺得值得了!

  他,當大哥是當上癮了!

第4章(2)  

  鄭之幾捧著一大束玫瑰擋住了穎青的視線。

  他輕快的打著招呼。

  「嗨!」穎青回以淡然一笑,又逕自邁步向前。

  假日,她總會抽空到波特蘭公園散步,或者徒步逛逛市區,看看古董街的珍貴古董,有時光看古董就看得十分過癮了。

  而波特蘭公園隨處可見的藝術雕像,也足以令人大飽眼福。

  若無人特意闖入,穎青的生活是過得十分自得的。

  偏偏,還是有人自討沒趣的闖進來,就像此刻。

  「何媽媽告訴我你來這兒,我還擔心碰不到你呢!」鄭之凡笑著打破僵局。

  「怎麼會?」

  她倒不以為鄭之凡找自己會有何困難,有姍姍和她母親兩大護法護駕,他可不是向來前無人擋、後無人追。

  「待會兒有空嗎?」

  「很抱歉!我想早點回家。」

  「請你吃個飯好不好?」鄭之凡仍不死心的問。

  她知道艾裴有點冷漠,但,他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所以,他一直抱持著很大的希望。

  「你可以上我家吃飯。」

  「你是允許我送你回家?」鄭之凡喜出望外的。

  這真是好現象,他如是想。

  「不是。」穎青搖著頭說:「你先開車過去,我搭巴士。」

  「何必那麼麻煩?」鄭之凡垮下了臉。

  他的信心嚴重受挫,他不相信,她居然寧可搭公車也不搭自己的車?太傷害他男性自尊了!

  「去不去隨你了!」

  穎青把他丟在一旁,逕自快步離開。

  鄭之凡無奈自語道:「明知她冷得像座冰山,偏偏我自找罪受,怪誰?只能怪自己活該了!」

  林素見上門的是鄭之凡,忙熱絡的招呼著。

  「之凡,快進來坐。」

  「艾裴還沒到嗎?」他還故意繞一大圈才過來的。

  「還沒呢!」林素不解的問:「你和她約好了嗎?」

  「她叫我到你們家便飯……」他有不好的預感。

  看來他被要了!

  「她沒搭你的車?」林素有點同情起鄭之凡。

  她大明白穎青的死心眼,原先以為讓鄭之凡多接近她會讓她忘了紀揚,如此看來,要穎青忘了紀揚恐怕是不可能的。

  「她堅持要搭巴士。」

  「她方才打電話回來,說她要晚些回來,她要到別的地方去幫她女兒買禮物。」林素淡說。

  「女兒?」鄭之凡瞠眼驚叫。

  他從沒想過艾裴的過去,但——有女兒?不是大離譜了些?

  鄭之凡被嚇得一楞一楞的。

  林素見他變了臉色,忙解釋道:「我忘了告訴你,艾裴收了一個養女,一個十二歲大的女孩。」

  「是養女?那還好。」這會兒他才鬆了口氣。

  但,隨之而至的仍是叫人困擾的問題。

  艾裴才多大?居然領養個十二歲大的孩子?!她自己還是個未婚的女孩呢!

  對艾裴,他是愈來愈抓不住她的想法,也對她愈來愈沒信心了!現在又得加上一個小養女?

  他垮下了臉,看來真是前途多舛哦!

  「很抱歉!我什麼忙也幫不上……」林素深表同情的說。

  得不到有力後援,鄭之凡的臉拉垮得更長了!

  紀揚欲離開小村落,卻拗不過村長的熱誠邀請,只好勉為其難的接受村長為他準備的餞行。

  村長太太一早就殺雞宰鴨的,而村長更是大肆張羅著酒菜,徐代絹只幫著在一旁跑腿。

  夜裡,村長三杯酒一下肚,酒蟲就開始作祟,除了猛向紀揚敬酒,還直誇紀揚相貌堂堂,又有個好職業,直嚷著要是哪家女孩好命就會嫁個像他這樣的老公。

  兩人猛灌著酒,顛顛倒倒的分不清東南西北時,紀揚才起身,踉蹌的向徐家大小告辭。

  徐母憂慮的說:「阿絹啊,跟著紀揚後頭,別叫他醉得跌進大水溝,那可就慘了!」

  她看向村長又說:「你爸也真是的,一碰到酒就抓著不放,今天可逮到好機會了!還把紀揚灌得醉的不知東南西北。嗯!你怎麼還像個木頭似的?快跟到後頭看看。」她催促著。

  徐代絹在她母親再度催促時才轉身跑了出去,並跟上了紀揚的步伐,半扶半陪的跟著紀揚回到住處。

  紀揚一回到房間,一碰到床就睡得不省人事了!

  望著熟睡的紀揚,徐代絹心底升起了一股渴望,她希望自己擁有他,也希望自己被他擁有。

  「要怎麼樣你才會屬於我?」她喃喃自語。

  她的手輕觸過紀揚的臉、他的鼻,她的唇大膽的印在他的唇上,雖是單向的!她的心仍迅速流竄通過一股電流,她突然渴望他的吻,她喜歡他的唇。

  「我要你只屬於我……」

  她的心起了邪念,她的手輕巧卻迅速的除卸紀揚的衣物,不消片刻,紀揚已一絲不掛的躺睡在床上。

  真是偷蝕人心的蠱,此刻的徐代絹把倫理道德以及女性該有的羞恥心全拋在腦後。

  她更快的除去自己身上的衣物,傾躺貼在紀揚懷抱裡。

  「到底該怎麼做呢?」

  徐代絹覺得自己全身似把火在狂燒著,但反觀之,紀揚早因酒精作祟而睡死了!

  她輕觸著紀揚的胸膛,喃喃低道:「我為了你,甘願放棄乖乖女的角色。」她的唇輕觸過他全身。

  她的腦子閃過一個念頭。

  她在書桌上找了支小刀,忍著痛,她割破自己手指,讓血沾上床單。

  「我是真的愛你!」

  她又躺回到紀揚身上,在他懷中滿足的睡了!

  清晨,紀揚一睜開眼,差點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跌下床。

  他身旁怎麼會躺著徐代絹?

  「嗯……」徐代絹被身旁的騷動吵醒了!

  她睜開眼對上紀揚恐懼萬分的眼。

  紀揚拚命揉著大陽穴驚懼的叫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他什麼都記不得了!他只知道自己喝醉了!好不容易回到床上,他就全然不知之後的事了。

  但,醒來卻全走了樣,他和徐代絹為何全一絲不掛?他不記得自己曾經脫衣服,更加不記得做了些什麼事!

  「昨晚你醉了……」徐代絹故作羞態的拉起被單往裡鑽。

  「我當然知道我醉了!」紀揚氣急敗壞的叫。

  「是你強拉住我的……」徐代絹頓時雙眸帶水,演技堪稱一等一。

  紀揚聞言,臉色頓時蒼白如紙。他怎會酒後亂性而自己卻一絲印象也沒有?但,事實勝於雄辯,兩人如此曖昧的情景,即使他跳下黃河,恐怕也洗不清了!

  「你說你會負責的……」徐代絹淚如雨下。

  女人的眼睛還真像水龍頭,扭開就有水,徐代絹恐怕就足以用水庫來形容,她的淚多得不像話。看她指控得言之鑿鑿,他也無從辯駁起。

  「負責……」他要負什麼責?

  但,話又說回來,他不該負責嗎?是該要負責的;但,他並不愛她,又要如何負責?他真是一個頭兩個大了!

  「起來,把衣服穿上回家去!」紀揚命令道。

  現在他最需要的是清靜,他要一個人好好想想這一整件事。

  徐代絹羞怯的下床,並拎拾起一地衣物,跑進浴室穿衣。兩、三分鐘後,她轉了出來。

  「紀大哥……你不會不管我吧?如果你不要我……我會被我爸打死的……」她又哭得唏哩嘩啦的!

  「別說了!」紀揚大叫後略緩和的接口說:「我一個人靜靜的想一想,你先回去,我會給你個交代的。」

  他想,或許她也是無辜的,他沒理由把錯全推向她,他低歎著,全都是酒惹的禍。

  「好……」徐代絹怯怯的轉身,卻換上一抹滿意的笑。

  看來,她可以得到他了!

  望著徐代絹離去的身影,再看床單上的「落紅」,紀揚真的是一籌莫展了!

  紀揚決定向徐家提親,畢竟,村長家在地方上也算是有頭有臉的大戶人家,徐代絹又是個大女孩,萬一懷了孕,他是交代不了的。所以,他決定一人做事一人當。

  村長並未如他預想中的盛怒,他只垮著一張臉,微微訓斥了他們一頓。

  「你們年輕人,做事大莽撞了!」村長冷聲道。

  暗地裡卻高興自己有個醫生女婿,那可是人人羨慕擁有的,況且,向來他對紀揚的印象挺好的,所以,自是欣然應允了婚事。

  「要就快辦婚禮,萬一阿絹懷了孕,就要叫人看笑話了!」村長太太急催促道。

  她同村長一樣喜歡紀揚,雖然他和她女兒年紀有個大差距,但老夫疼少妻,她是很看好這段婚事的。

  「一切就請村長作主吧!」紀揚強擠出笑容。

  「怎麼這會兒還叫村長呢?」村長太太笑嗔道。

  紀揚只是回以一笑,並沒有改口。

  「你看,這禮是要台北禮呢?還是南部禮?」村長問。

  「就請女方客好了!我暫時不方便通知我父母。」紀揚甚是為難的。

  此刻,他只覺自己已是騎虎難下,他沒有他們那般急於成就此婚事,他的心只覺得自已對不起穎青。

  「你是說男方沒人會來?」村長大大不大諒解的盯著紀揚。

  「是的。」

  「那怎麼成!我徐家也是大戶人家呢!阿絹又是個清清白白的孩子,這話傳出去,她就別做人了!」村長太太不悅的說道。

  頭一回嫁女兒,又是嫁個醫生,做父母的哪不想要辦個風風光光的婚禮給女兒,結果,卻落得像偷嫁似的,說什麼她也不會肯的。

  「我盡量聯絡我妹妹和朋友好了!」紀揚不得不讓步。

  誰叫他理虧?

  「就這麼決定,要記得叫親朋好友過來哦!」

  「聘金我會準備好。」紀揚說。

  他臉上的笑容早已僵了,只期望這種煎熬快些結束!

  「你們婚後會留下來吧?」村長如此希望。

  「不,我們必須馬上回台北。」紀揚答得斬釘截鐵的。

  「台北?那麼遠哦!你們可以留在村子嘛!那棟房子可以當阿絹的嫁妝的。」村長太太根本捨不得女兒出遠門。

  「我不收任何嫁妝,我台北有房子,我們結了婚一定得回台北。」

  「查某人管那麼多干呢?女兒嫁人就要跟著丈夫,事情就這樣決定了!日子看好就告訴你。需要什麼,叫你丈母娘去幫你買,她比較清楚。」

  看出紀揚的堅決,村長伯也就不好再強人所難,有道是嫁雞隨雞,嫁狗就隨狗,夫唱婦即隨,他們是沒理由也沒立場多說的。

  「一切麻煩你們了!」

  幾個星期後,婚禮如期舉行。

  村長將婚禮辦得熱鬧非凡,女方沒有人看出新郎和新娘的心事重重,只除了紀如敏、紀慧敏和熊智陽,三人對這場婚事並不抱持看好的態度。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7-14 11:31:40

第5章(1)  

  紀揚結婚的消息重重打擊了穎青的心。

  原已打算回台灣的她又再度決定自我放逐。

  她想,或許她和紀揚真是注定無緣無分的,否則,不會老是陰錯陽差,當她想再給他們彼此機會之時,他卻又娶了別人。

  海誓山盟如今已隨風而逝,回不回去,已不是重要的了!

  「你又不回台灣了?」林素感到意外。

  「我想過段日子再回去。」

  「那我就留下來陪你好了!」

  「媽,您陪我夠久了!該回去陪爸了。再說,我又不是小孩,而且,我的病好很多了,也沒再發作過!您還不放心什麼呢?」穎青摟住她母親的肩安慰道。

  「你是為了紀揚才不回去?」

  穎青淡笑著搖頭。「我和他今生是注定有緣無分了!所以,一開始就一直在錯過,我不會再鑽牛角尖了!」

  她決心走出感情的枷鎖。

  天意既已難違,她只好看清現實了!

  「那你打算到哪去?」林素仍不放心的。

  「我想先沿著海岸線南下,然後我會到香港找姍姍,也許還會到中國大陸走走。」穎青胡謅亂吹的說著。

  其實,天涯之大,她竟不知自己究竟該何去何從!

  「小青,你答應媽,不可以想不開……」林素擔心得快哭了!

  「媽,不會啦,我真的想四處走走,現在我的學分修足了,正是到處旅遊的好機會;更何況,只要一回台北,哥馬上又要叫我接新公司,所以,還是讓我趁現在出去走走吧!」穎青央求道。

  「好吧!那你就去吧!但,別玩大久……」

  「我知道。」穎青承諾道。

  「隨時和媽保持聯絡。」

  「好。」穎青點頭。

  她知道,當她再回到台北,將不再有何穎青這個人,而是一個全新的何艾斐,旅美設計師。穎青在星空下向自己的過往告別了!

  「大哥,你是有毛病啊?說結婚就結婚,還娶個半大不小的黃毛丫頭,那還不打緊,但誰看了都曉得你根本不愛她,這到底是……」紀如敏特地把紀揚約到古道民歌西餐廳。

  熊智陽還特地借出辦公室讓他兄妹倆對陣一番。

  「你怎麼叫你大嫂黃毛丫頭?」紀揚不禁苦笑。

  紀如敏還不覺有錯的嚷:「本來就是!」

  「即使是,你也要有禮貌的稱謂一下吧!」

  「你當真喜歡她?」

  「你到底想說什麼?」紀揚吐了口長氣,頗覺無奈。

  「才問你就煩啦?」紀如敏瞪著白眼說:「話又說回來,你婚都結了,我又能說什麼?」她無奈的聳聳肩。

  紀揚無聊的搖晃起杯中的果汁。

  「爸那邊怎樣?」他淡然的問。

  紀如敏挑起眼球睨他一眼。「你還會擔心嗎?」

  「問問罷了!」他訕訕的說。

  「還能怎麼說?婚都結了,只擔心大伯母那邊不好說話了!」她覺得長輩考慮的永遠是面子問題,不覺一聲低歎。

  「幹嘛歎氣?」

  「搞不清的事大多了!做人煩嘛!做人難哪!既要圓滑又要八面玲瓏,四面八方全得兼顧,不是很可悲?」

  紀揚笑了笑說:「你到底在煩什麼?不會是戀愛了吧?」

  說戀愛,她竟想起何穎華,不覺地,她的雙頰羞紅了,「真談戀愛啦?」

  紀揚好奇了!

  從不臉紅的人突然臉紅了,其中沒文章,騙誰啊!他相信他妹妹鐵定是墜入情網了!

  「誰跟你談我!說你啦!」紀如敏嬌嗔道。

  「有沒有常去看小如?她在何家過得好不好?」他關心的問。

  小如始終是他掛心的一個女兒,也是他和穎青共同的回憶、共同的親人,今生今世怕都將是如此。

  「當然比跟著你強羅!何家上上下下都把她當寶一樣捧著,這你倒是可以放心!」紀如敏笑答。突然,她又想起什麼的接口說:「何穎華一直在打探你的消息哦!」

  「打探我?為什麼?」紀揚不解。

  「這我哪知道!反正每回我去看小如,他一定會問你好不好啦?在做什麼啦?人在哪啦?」

  「或許他只是隨口問的。」紀揚不大在意的說。

  「不大像哦!」

  「那你又以為如何呢?」

  「我覺得何家根本不像有人因喪女而痛苦著。」紀如敏直覺的說出她的看法。

  紀揚反倒不悅的問:「那你以為失去親人該如何?」

  紀如敏一臉委屈的說:「你生什麼氣嘛!人家只是猜測啊!我只是覺得,也許她沒死……」

  「你說什麼?」紀揚筆直的跳起,打翻了桌上的果汁。瞬時,流得滿桌滿地。

  「我什麼也沒說。」

  紀如敏怕了!

  她怕自己若猜測錯誤,對他而言又是一次重大打擊,這一刻,她開始恨自己大多嘴了。

  「我的錯覺啦!」她又接口說。

  但,紀揚的、心卻有了不一樣的心情。

  隨之,他的心又跟著跌落谷底。

  穎青活著又如何?他已結了婚,他背叛了她,即使她活著,他又該拿什麼臉去見她?

  為此,他又喝了一杯酒,這一刻,他希望把自己灌得不省人事。然而,卻是酒入愁腸愁更愁哪!

  穎青的行程真就排定由波特蘭一路南下,她先驅車到位於貝利山和席爾森山之間的鑽石湖小住了些日子,寧靜的湖區滌淨了她紛亂失意的情緒,她深深地為此地的明媚風光而著迷。

  因正值盛夏,許多遊客紛紛湧至湖邊垂釣、滑水,或者露營,她最喜愛清晨在湖邊漫步,享受晨曦霧濛濛的美感。

  但,美中仍有不足。

  彷若一人世界的孤獨,一路走來無人問。

  半個月後,她決定還是回到自己生長的地方,雖然那裡有著太多痛苦心碎的回憶,但卻是個可包容自己的地方。她的愛,在台灣失落,她也要在台灣找回她的重生。

  紀揚面對無理哭鬧的秦婉珍,只有一種表情——麻木。

  他真的麻木了,面對秦婉珍的歇斯底里如此,面對徐代絹的羞怯亦然。

  「不要再浪費你的青春了!」這是他目前唯一能說的。

  「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秦婉珍抓住他的衣服,又是捶又是打,想藉此把心中的怨怒全然傾瀉而出。

  徐代絹一直躲在門旁觀看,她的心底有一層恐懼逐漸在擴張,她覺得自己根本不瞭解紀揚,她不斷猜測眼前這個又哭又鬧的女人的身份,卻又不敢上前詢問。

  「不,我不甘心!我是你的未婚妻,該做你太太的人是我,而不是房內的那個女人,我才是……」秦婉珍尖叫著。

  她以為趕走了一個何穎青,紀揚就會回心轉意,結果,他仍舊娶了別人,這口氣,她怎麼也吞嚥不下!

  「你再怎麼無理取鬧仍舊改變不了我已經結婚的事實。」紀揚用力扳開她的手說。

  他已失去耐心了!他厭煩透了無理取鬧的女人,他的生活全因她們而搞得大亂,他不知自己究竟造了什麼孽,老天爺要如此懲罰他!

  「我要你離婚……」

  徐代絹聞言一驚!

  紀揚卻是仰天大笑。

  「你笑什麼?」秦婉珍臉色大變。

  「我喜歡笑,高興笑,這是自由!」紀揚胡亂的答。

  「只要你離了婚,仍可回醫院當你的院長,這有什麼不好?如果娶了我,你更可平步青雲,又有何不好?」

  「我只求能活得輕鬆自得就夠了,並不想當一隻看人臉色過活的狗!而你想要的,不過是一個可以對你唯唯諾諾的看門狗罷了!」紀揚冷笑道。

  秦婉珍氣得漲紅了臉。

  「你還是走吧!我們倆沒有緣分的。」

  「你……」秦婉珍更加氣結。

  「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可以找個更好的丈夫,我們兩個根本不適合。嫁給我,以後生活可能會更痛苦,何必呢?」

  「我恨你!恨你的無心!恨你的無情!」

  紀揚只是無奈的笑著。

  愛也罷,恨也罷!在他心中,已全然不重要了!哀莫大於心死,他此刻的心情怕是如此。除卻巫山不是雲,除了穎青,再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能撥動他的心弦了。

  艾裴服飾公司在九月隆重登場。

  醒目的大招牌垂掛在一棟五樓的大廈上,除此之外,全省十餘家門市同步擇期開張,全面展開營業,更是服飾界的一大新聞,在服飾界捲起一陣旋風。

  初登服飾界殿堂就廣受好評的艾裴服飾,廣集新銳精英,獨樹一格的設計師群正展開一連串的發表會。艾裴服飾不設限的給予設計師們設計空間,可說是項大膽的新嘗試,反而在台灣服飾界刮起一陣艾裴風,成了一大主流。

  「不簡單!長年旅居海外,對國內流行趨勢還能如此完美掌握,掀起一陣艾裴狂潮,我們這些前浪都要自歎弗如了!」一個參與酒宴的服飾界前輩如是讚道。

  艾裴謙虛的回道:「全仰仗大家鼎力相助,還有艾裴公司的設計師們全力配合,這份榮譽應該是屬於大家的。」

  她可不敢一人居功,其實若非有她大哥全力相助,依她自己是造不了風潮的。

  「哇,是世華的小開耶!」有人驚呼。

  所有人全把注意力投向門口。

  何穎華的翩然而至引起一陣喧嘩及臆測。

  「真難得,他居然會來!」又有人在低喃。

  交頭接耳的人不計其數,艾裴只是覺得好笑。想來,又要一大堆猜測出現在報章雜誌了!

  何穎華走到她面前,並遞上一束花。

  「恭喜你。」他在艾裴頰上輕印下一吻。

  結果又引來一陣喧嘩及議論。

  「你可真會引人注目啊!」艾裴調侃道。

  何穎華頑皮笑道:「彼此!彼此」

  突然一群記者全湧上前來,將兩人包圍得密不透風,一下子又是麥克風又是閃光燈。

  「請問兩位是什麼關係?」記者問。

  「遠親。」艾裴笑答。

  記者又問:「多遠呢?足不足以遠到讓兩位迸出愛的火花呢?」他好奇的追問。

  「哈!你問的問題很可愛。」艾裴揶揄道。

  還真會顧左右而言它,而那記者居然還真的臉紅的道歉,是真的可愛呢!

  「兩位請回答一下?」另一記者又追問。

  「愛的火花嘛!?」艾裴故作正經的一想,才答:「不會。」

  何穎華則是一臉的灰色調,所以,他說他討厭公共場所,他討厭應酬,偏偏他忘了自己老是焦點的所在。

  「是何小姐已名花有主了呢?還是何先生另有紅粉知己?」記者又追問著。

  艾裴含糊的答:「都有吧!」

  「可不可以肯定一點呢?」

  「這問題暫不深談好嗎?我和何先生肯定不會有愛的火花出現,至於我們有無另一對象!等確定了再給大家消息,好嗎?」

  「對呀!現在最重要的是服飾界誕生了一顆巨星,我們是不是該為艾裴服飾出擊成功乾一杯呢?」有人出聲解圍了。

  艾裴看向出聲之人,頓時呆住了!

  唉!還真是冤家路窄呢,狹路都會相逢!那人居然是江偉侖,她最討厭的救命恩人。她的心突然升起一股莫名的不安,因為,她看到江偉侖笑得很邪門,她愈來愈感到不安了!

  紀揚把自己投入工作中,忙得早出又晚歸,回到家,他也不與徐代絹同房,他把書房當臥房,惹來徐代絹的怨嗔。

  「你為什麼不回房睡?」徐代絹仍低怯的問。

  她怕紀揚一生氣就要和自己離婚,所以,始終低聲下氣的。

  「我要整理資料,所以睡書房方便些。」

  「我們一直分房睡,要是爸、媽問起怎麼回答?」徐代絹拿父母當擋箭牌。

  紀揚嫌惡的說:「你愛怎麼回答都行。」

  他愈來愈懷疑代絹和自己有親密關係的真實性?他從未有過酒後亂性的前例,而且,他向來醉了就睡得昏天暗地的,又如何和她發生關係?

  「你難道就不能抽空多陪陪我?」徐代絹哀怨的說。

  她對紀揚的怨愈來愈深,她真恨他的無情冷漠,如那哭得歇斯底里的女人一樣地恨他。

  「你想去玩,可以找你的朋友陪你,我得工作,不工作哪有錢用?」

  「工作!工作!咱們開支又不大,你非得三天兩頭的加班嗎?」徐代絹失控的大叫。

  「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我如你願娶了你,給你好的生活環境,給你自由的生活方式,請問你到底不滿意哪一點?」紀揚冷冷的問。

  「我全不滿意,我要什麼你該明白的……」她又哭了!

  「我不明白!」紀揚故作不懂的搖頭。

  徐代絹撲到他身上,突然又親又吻的說:「我要你愛我、抱我,我要你的心有我,我要你屬於我……」她發瘋似的嚷著。

  紀揚躲瘟疫似的推開她,茫然地搖頭,苦笑著無奈地說:「你要的東西我全給不起,真抱歉!」他倉惶的奪門而出。

  任徐代絹如何呼喊仍喚不到他一次回眸。

  古道民歌西餐廳一角。

  「喂,你不回去嗎?」熊智陽問。

  「今天晚上可以再到你那兒擠一下嗎?」紀揚說。

  熊智陽不解地搖著頭。「那當初你又何苦結婚呢?每天只是逃避,老是這樣下去怎麼可以!既然不愛她,又何必勉強在一起呢?」

  他只相信一個原則,和則聚,不合則散,凡事不強求,反而能過得安適,但看世間男女,恐怕無幾人真能看透呢!

  「責任、義務。」紀揚不假思索的答。

  「你還當是九年國民教育啊!」熊智陽斥責道。

  「不然你還希望我回答你什麼?」他不明白他的好友在生什麼氣?

  「你還愛不愛穎青?」

  「幹嘛突然提她!」紀揚沉下臉。

  「愛不愛她?」熊智陽再追問道。

  「這輩子除了她,我不可能再愛第二個女人了!」紀揚幾乎是用吼出來的。

  「你自己看!」熊智陽突然把一份報紙丟在桌上。

  紀揚被好友搞得一頭霧水,他不解的問:「看什麼?」

  「影藝版。」

  「那有啥好看的,還不如不看!」紀揚又躺坐回去。

  「我叫你看你就看!」熊智陽命令道。

  紀揚看好友火得快殺人了,他只得勉為其難的翻開影藝版,他左看右瞧也沒瞧出什麼。

  「台北多了家服飾公司,這也值得提?」

  「看照片。」熊智陽真的快殺人了!

  「照片?」紀揚再低眼一瞧。

  這一次他看呆、看楞、看直了!他的眼不會動似的定格在報上的人物,那笑得如花初開的臉孔,他今生今世忘不了也揮不去的臉孔,居然再度出現他面前。

  「你還活著吧?」熊智陽揶揄道。

  「她……她!」紀揚突然結巴起來。

  「她叫何艾裴,旅美華僑,艾裴服飾公司負責人,何穎華的遠親……」

  「遠個頭!」紀揚咆哮道。

  這一吼,可引來全場客人紛紛把目光聚集在他身上。

  「喂!我還要做生意呢!」

  「她怎可能是何穎華的遠親!?天底下絕沒有兩個人長得如此相像的,我不信!」紀揚嚷道。

  「我也不信,但無憑無據!」

  「不行,我要去找她!」紀揚推開椅子起身。

  「上哪找?」熊智陽忙扯住他問。

  「何家。」

  「何家人不會承認的吧?」

  「我不管,我要問個明白,我居然像個傻瓜似的被耍得團團轉……」

第5章(2)  

  「拜託你!你這是去鬧事嗎?難道你知道這事之後只有這種反應?你只一味的以為你被耍了?」

  「什麼意思?」紀揚急糊塗了!

  「你一鬧,恐怕你就找不回愛人了!」

  「難道你想叫我不聞不問?」

  「我看你是急瘋了!」

  「我當然急,我希望真的是穎青活著,我沒辦法忍受另一個人長得像她,我只願那人是她。」

  「不在乎被人耍了?」熊智陽笑問。

  「喂!你這人實在……」紀揚突然笑了起來。「你是在試探我?」

  「我只是要你平心靜氣的想一想,如果她真是穎青,為何她當初要失蹤,然後再來改名換姓呢?她這麼做到底有什麼苦衷?」熊智陽提醒道。

  「你快成了人類心理學權威了!」

  「我只是比你冷靜而已。」

  「那你覺得我該怎麼做?」

  「看你自己了!一定有跡可尋吧!」

  「有跡可尋?」紀揚沉思了許久,突然他想到小如,他抬起頭,嘴角揚起一抹笑。「還真是有跡可尋呢!」

  他決定要去找出真正的答案!

  艾裴服飾公司辦公大廈的五樓。

  艾裴坐在皮椅上,雙眸正穿透過清亮的玻璃望向前方,她感歎台北的空間真是狹窄,放眼望去淨是高樓林立;低俯一看,車水馬龍穿梭不息,人愈來愈忙碌,空氣品質愈來愈糟。可是,她還是無法不愛此地,因為家在這裡、根在這裡,愛的人也在這裡。

  輕響起的敲門聲拉回她的思緒。

  「進來。」她淡應。

  「何小姐。」推門而入的是她的私人助理。

  艾裴微笑問:「什麼事?」

  笑臉對下屬是她的原則。

  「有位鄭先生要見你。」

  「哪位鄭先生?」艾裴蹙眉問。

  「他說他叫鄭之凡,剛由美國來的。」

  艾裴點個頭。「請他進來。」

  助理閃開一條路讓立在門外的人越過,她就退開了。

  「艾裴,好久不見!」鄭之凡依舊是那張正字標記的笑臉。

  「是好久了!請坐。」艾裴起身!並請他到一旁的沙發坐下,她則倒了兩杯咖啡,一杯遞給了鄭之凡。「你怎會突然來台灣呢?姍姍也來了嗎?」

  「姍姍人在加拿大準備婚禮。」

  「難怪她沒和我聯絡!」艾裴這才恍然。

  「你公司做得不錯呢!有聲有色的,原先我還以為你喜歡比較平凡的生活方式!」鄭之凡笑說。

  以前他老以為她與世無爭,現在的她又給了他一種很強悍的感覺,突然間,他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艾裴了!

  「我仍活得很平凡,只是有了份工作,如此而已。」艾裴不以為然的答。

  「艾裴的名氣都傳回美國去了!聽說艾斐服飾在歐洲也佔了很大的市場?」

  「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幕後有許多大功臣呢!」

  「最大的功臣怕是世華集團的小開吧?」鄭之凡很不是滋味的問。

  艾裴看得直想笑,一想到有人把自己和她大哥之間繪聲繪影的,真的叫她想捧腹大笑。兄妹長得像,居然有人說成了夫妻臉,叫她如何能不啼笑皆非!

  「他當然功不可沒!但其實,我只是個坐收現成成果的人。」

  鄭之凡吃味的問:「你喜歡他?」

  「很喜歡。」艾裴點頭道。

  她不在乎這話引人誹議,因為是個很好的擋箭牌,只是有點對不起她大哥了!

  「那我豈不傻得可憐?」鄭之凡低歎。

  「我把你當朋友,這樣不好嗎?」

  「我要的不是這樣的結果。」

  「你是專程來指責我的嗎?」艾裴睨著他問。

  她並不想傷他,鄭之凡絕對是個好人,但,不是她愛的人。

  「當然不是。」

  「那言歸正傳如何?」

  「我是來爭取艾裴服飾在東南亞的代理權的。」鄭之凡直截了當的說明來意。

  「你找錯人了吧?我不管業務的,也不管市場開發,你該找這兩部門才對。」

  「但決定權在你,不是嗎?」

  「你希望我循私?」艾裴瞪大眼、難以置信的問。

  「當然不是。」鄭之凡搖搖頭又說:「給我一次公平的機會。」

  「你為何不向市場開發提出個案?」

  「他們說已有內定公司。」

  「艾裴服飾只是名不見經傳的小公司,何必如此大費周章呢?」

  「錯了!艾裴服飾是亞洲擴展國際伸展台的一支精兵,你不會不知道你旗下設計群的能力吧?」

  「看來有些事還是要讓你知道一下比較好……」艾裴頓了頓,「我和何家有親戚關係,所以我沒理由扯世華的後腿;還有,雖然艾裴服飾本身是個體戶,但實際上,艾裴仍是世華的分支之一,只是一直未對外界宣佈而已。所以,對你提的問題,我真的愛莫能助。」

  鄭之凡沉下臉呆問:「艾裴服飾也是世華的分支公司?」

  他真的快昏倒了!

  他知道世華集團不簡單,但沒想到不簡單到能力挽狂瀾就大不可思議,向來要開發歐洲市場不易,但世華居然在短短數月即已狂捲如風嘯的佔領歐洲市場一席之地,看來世華集團該稱為「可怕」才對!

  「所以,根本沒有代理權投標之事,因為一開始就是內定,至於消息如何走漏……」艾裴略沉吟後才緩緩接口說:「看來我們內部需要整頓一下了!」

  「原來我一開始就在鬧笑話,我還以為……」

  艾裴截過他的話問:「以為我如外傳被『包養』?」她說的不慍不火的。

  反倒是鄭之凡,他尷尬羞愧的連聲致歉!

  艾裴只一笑置之,她向來不在乎外界傳聞,很多傳聞部只是「假象」,所以,氣多了只對自己不利,得不償失的。

  「你和他到底是什麼關係?」鄭之凡仍很想知道。

  「一個很重要的男人。」這麼回答怕會叫人誤解到底了!

  但,她只是不在乎的一笑,暗想著:何妨!就讓它錯個徹底吧!像

  「我似乎一開始就沒希望了。」鄭之凡垮著臉苦笑道。

  他的一顆心也跟著下墜進谷底了!

  艾裴很誠摯的說:「我一直將你當成一個很好的兄長。」

  「就這樣?」鄭之凡失笑問。

  艾裴肯定的點頭。「就這樣。」

  「看來只能做朋友了!」他低歎。

  「做朋友不好嗎?」

  不好嗎?誰能說不好呢?

  鄭之凡只是歎了口氣:「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他自始至終,連參與戰爭的機會也沒有。

  徐代絹漫無目的地和同學逛東區。現在她只能找同學陪,否則她真會悶死,被愛悶死。

  「喂!你幹嘛死氣沉沉的?」她的同學唐心宜問。

  「我好羨慕你,自由自在、無牽無掛的。」

  「喂,少不滿足了!你可嫁了一個人人稱羨的老公耶!而且,你不也自由自在的嗎?」唐心宜無法理解她的說法。

  「唉,你不明白……」徐代絹低歎。

  「我看你該生個孩子才不會一天到晚胡思亂想。」

  「孩子?」徐代絹一楞,隨之一陣狂笑。

  這可嚇壞一旁的唐心宜了。

  「喂!別嚇人好不好?生個孩子也不是那麼恐怖吧?」唐心宜驚魂未定的叫。

  「別談我了!你呢?上班的地方不就在附近?」

  「小姐……不對!是紀大大,你還真後知後覺,我們早在我們公司門外了!」

  徐代絹抬頭向上望,果真看到一偌大的招牌,她喃喃念著:「艾裴服飾公司」。

  「對!就是這兒。」

  「整棟嗎?」

  「當然是整棟,進來看看吧!一至三樓是門市部,四樓是辦公室,五樓是負責人的辦公室和會議室,以及高階主管辦公室。」

  「你們公司很紅哪!」好幾回她都在報章雜誌看到有關「艾裴服飾公司」及其「負責人」的專題報紙。

  「應該說是獨領哦!」

  「你們負責人一定年紀不小了!」

  「你錯了,我們負責人她今年三十歲不到,長得氣質不凡,而且待人親切和藹!簡直是最佳女性的代言人。」唐心宜一副崇拜得不得了的模樣惹笑了徐代絹。

  「真這麼好?能讓同為女人的你如此讚賞,我倒很想看看她長得什麼模樣?」她笑說。

  「國色天香,傾國傾城,我說得可一點也不誇張!正好今天在三樓有服飾發表會舉行,她也會出場。走吧!咱們上去瞧一瞧。」唐心宜拉著徐代絹舉步走向電梯,直驅而上三樓的會場。

  那裡早集聚著一群人,每個人都拿著相機猛拍照,模特兒在伸展台上,展現著一套套風情萬種的服飾,叫人看得如癡如醉。

  「艾裴服飾公司設計群可個個頂尖哦!每個不同性質的服飾少說都有三位以上的設計師,還能在服飾上打上自己名號,可謂是全亞洲的創舉,不簡單吧?」唐心宜如數家珍的說道。

  「的確!喂!設計師一一出來了!」

  「到最後才會由負責人壓軸,但只是一下子而已,且不准拍照,這是公司規定記者們的,如果不照辦,光想走出後面那群警衛大哥就難了!」唐心直指指擋在出入口的一排警衛。

  徐代絹一看,真是嚇一跳,那裡正站著十來人,把出入口全堵死了!

  「拍照不是紅得更快嗎?」徐代絹不解的問。

  「我們負責人希望自己旗下的設計師成名而非她自己成名,所以,非大型宴會,她是拒絕拍照的。」

  「這還不算大型嗎?」

  「唉喲!這簡直小巫見大巫,這只是艾裴服飾公司內部舉行的小型展示會,為下一季大型發表會暖身的。」

  「你懂的還真多!」士別三日真要刮目相看了!

  「我也想有機會在內部招考職員時擠上四樓,而不要老是站櫃檯——這是我的夢想呢!」唐心宜不好意思的笑道。

  「夢想?」徐代絹心一沉,笑容已失。

  她的夢想又是什麼?她曾經一心想上大學,她也希望能當個老師,但夢想已遠,真的離她好遠了!

  「出來了,出來了!」唐心宜拉著她小聲叫著。

  四下由一陣鴉雀無聲而至掌聲如雷貫耳,徐代絹不由得拉回心神向展示台上望去。

  這一望,她楞住了!

  那一張臉孔好熟悉哪!她是在何處看過?她急著想自記憶中尋找那一張臉的記憶。

  「各位來賓,很感謝今天大家的蒞臨,何艾裴在此向各位致上十二萬分的謝意;但,這只是下一季的開場白而已,下月中旬在世華大廈的聯合發表大會,歡迎大家抽空參加,謝謝!謝謝各位!」艾裴在展示台上就彷如一美麗的女神,毫不比旗下的模特兒遜色。

  徐代絹在此一刻突然想起來了!她曾在紀揚的一本書中無意看見一張相片,但不同的是,上頭的名字不一樣,她記得相片中的女人叫「何穎青」,但,為何兩人相貌如此相似?她的心頓時蒙上一層陰影,她揮之不去的陰影。

  一陣暈眩,她突然倒向人群之中。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7-14 11:32:51

第6章(1)  

  徐代絹醒來時,呆了片刻。她是被全然陌生的環境嚇呆的,她半撐起身體,打量著寬大的辦公室。

  「你醒了?」艾裴迎上笑臉。

  徐代絹也為之動容,她不得不承認,那張笑臉無私又有著無限關懷,對一個陌路人尚可如此,對至親至友又是何等一種情愛呢?她不禁要揣測起來。

  「你不舒服嗎?我再叫醫生……」艾裴見她不答,急問。

  徐代絹猛搖起頭回答:「我沒事了!」

  「哦!真的沒事?」艾裴再看看她又喃道:「那就好。」

  「這裡是……」

  艾裴笑說:「這是我的辦公室,因為你突然暈倒,我就叫了隔壁診所的醫生替你急救,他說你只是一時血氣不暢,醒來就沒事了!」

  「謝謝!」徐代絹淡淡道著謝,目光四處搜尋唐心宜的身影,卻遍尋不著,她急問:「我朋友呢?」

  「你說的是唐心宜嗎?」

  「是的。」

  「因為你睡了滿久的,我叫她先回去了!」

  徐代絹急急起身說:「那我也該走了!謝謝你!也打擾你了!」

  「我叫人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叫車。」

  「那你小心點。」

  「謝謝!」徐代絹頷首後轉身走向辦公室大門,突然轉身問:「你真的叫何艾裴嗎?」

  艾裴一楞,不明所以的問:「有何不對嗎?」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何穎青的人呢?」徐代絹套起口風問。

  艾裴望了她許久才點頭答道:「那是我遠房表姊。有事嗎?你認識她?」

  「她人在哪裡?」徐代絹不疑有他了!

  「天國吧!」艾裴仰頭苦笑。

  「天國?什麼意思?」徐代絹呆問。

  「她兩年多前死了!」

  穎青心想能不能不這麼說?聽來真像在咒自己,但事出無奈。問題又在於這女孩為何認識她呢?記憶中,她是不曾見過眼前這女孩的。這不禁叫人納悶了。

  「你是我表姊的朋友嗎?」艾裴仍掛著笑容問。

  徐代絹搖頭反問:「你聽過紀揚這個人嗎?」她想從何艾裴臉上看出一些端倪。

  艾裴怔楞了片刻,她以為今生和紀揚再不會有任何牽扯了!誰知連聽聞其名都如此撼動人心,難道上蒼真要如此折磨她不可嗎?

  回過神,她極力穩住陣腳:「沒聽過。」

  徐代絹卻一臉狐疑,若她沒看錯,她的確看到何艾裴那稍縱即逝的悲痛,但她只淡淡說:「那就沒事了,再見!」她打開門又將之闔上。

  望著關著的門,穎青不禁暗忖:「她到底是誰?」

  小如過生日,艾裴特地抽空陪小如至生鮮超市買東西,準備晚上好大展身手一番。

  小如看著推車內的一堆食物問:「媽咪買這麼多東西做什麼呢?咱們家只有兩個人怎麼吃得完呢?電視上教人家生鮮食物不要購買大多,放久了會變質喔!」她一副食物專家似的模樣惹得艾裴低笑。

  「你像個小老師呢!」

  「我是啊!上課時老師都會叫我上講台說課哦!」小如興奮的說著。

  「哇,真不簡單呢,媽咪以前都沒那麼棒耶!」艾裴誇讚道。

  「但媽咪現在也是一級棒啊!」小如笑道。

  她對艾裴近乎崇拜的。

  「我們兩個羞不羞呢?自己人誇自己人,讓人家聽到會被偷笑哦!快走吧!」艾裴半開玩笑的說。

  「有誰要來嗎?」小如邊走邊問。

  「爺爺、奶奶和舅舅都要過來。」艾裴笑答。

  回台以後,艾裴即購買了間位於五樓的公寓,和小如兩母女獨自居住.原先還遭林素阻擋,後來一家人拗不過艾裴的堅持,只得讓她搬了出去。

  「真的?今天是特別的日子嗎?」小如好奇的問。

  「很特別啊!」

  「我不知道是什麼日子耶!」

  「晚上就知道啦!」

  兩個人一路推車走出超市,有說又有笑的。

  她們的親密狀全落進徐代絹眼中。原本她一見到艾裴就想叫住她的,但當她看到艾裴身旁的小女孩,她慌忙停住了腳步。

  她認得那小女孩的,有一回紀揚帶她去看他父母,回途中,紀揚突然停車並快步越過馬路叫住對街的小女孩,事後紀揚只簡單的解釋說:「她是我的乾女兒范小如。」

  紀揚的乾女兒叫何艾裴螞咪,這到底是怎樣一層關係呢?這不禁叫她百思不解,也愈來愈覺心慌意亂。

  有誰能回答自己?代絹仰天,卻尋不著答案。

  「紀揚……」徐代絹低喚。

  平時在家中,紀揚總是鮮少主動開口找她聊天,每一回他們的對話都像在做問答題,代絹一問他才一答。

  紀揚全心的投入工作,將自己變成一部工作機器,只為了不想多想、不想多說,這叫她既心疼又心痛。

  她始終走不進紀揚的世界,他一直深鎖著內心,不讓人靠近、更不得去碰觸,她這名義上的紀太太當得愈來愈痛苦了。

  代絹見他不答,又喚:「紀揚……」

  她總是要喚到他回笞或抬頭為止。

  紀揚抬眼問:「什麼事?」他的手指仍停在電腦鍵盤上。

  「你可不可以停下來和我聊聊?」代絹詢問著。

  「你明知道我在忙。」紀揚不耐煩的又低頭苦幹。

  代絹的心嚴重受創,她用著可憐兮兮的聲調說:「我真的這麼令人厭惡嗎?你真的這麼討厭我?」

  她快哭了!

  又來了!為何她老是要用上這一招?難道除了哭喪著臉,她不能有另一號表情?他真的很懷疑,她是否是哭喪星轉世而來?

  「你想說什麼就說吧!我會聽。」他未抬眼,卻緩和了語氣,他還是受不了女人哭的。

  「今天我碰到小如……」

  「哦!」他輕哼,不太熱中的問:「怎樣?」

  「她和一個很漂亮的小姐在一起。」

  「又怎樣?」小如要和漂亮女人走在一起,他們管得著嗎?這話題簡直無聊透頂。

  「她是唐心宜公司的負責人。」代絹觀看他的表情,有些心灰意冷的,她有點想放棄了!這種日子遠比入地獄還要來得痛苦,但她又捨不得放棄。

  「你沒有其他話可說了嗎?可不可以講些比較有建設性的?」紀揚這回挑起眼看向她。

  他不想把時間浪費在無意義的對白上,雖不是有心,卻還是狠狠的潑了她一盆冷水。

  「小如叫那小姐媽咪,你想你認識她嗎?」代絹這回雙眼直視他了!

  「小如叫她媽咪?你沒聽錯?」紀揚從椅子上跳起,直衝向她並鉗制她的雙臂,粗魯的問。

  頭一次見到情緒如此激動的紀揚,代絹心中滿不是滋味的,但她早明白的,自始至終,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的依附著他,這一份依附令他們倆都無限疲憊了。

  紀揚一發覺自己的失控,馬上鬆開代絹的手,並轉了開去。

  他淡然說:「也許你聽錯了!」

  「當時我離她們很近。」代絹強調著。

  「好吧!就算你沒聽錯,那又如何?何家也許有許多親戚,他們看小如乖巧就認她當乾女兒,這並不奇怪。」他不知這話是在說服誰。

  他這麼想,一定是想說服他自己,如果不這麼想,他會立刻衝到何家去查個水落石出;而今日的他,有何權利去質問穎青生死的事實呢?

  他轉身關上電腦並抓起外套,筆直的朝外走。

  「你又要出去?」代絹垮著臉問。

  「我幫人代晚班。」

  「可是你明早還得上班,不是嗎?」她好希望他留在家。

  「急診室也不能沒人。」

  代絹一股怒氣全爆發出來,她高八度的音量正響著:「你別一天到晚都工作、工作、工作,行不行?」她想哀求,卻無法讓聲音、語氣聽來緩和。

  「病人能控制生病時間嗎?不能!我身為醫生,工作是我的職責,本來醫生就沒多少自由的時間,你早該認清這一點。」紀揚冷厲的聲音彷如來自冰山雪海,令人寒慄。

  「我……我……」代絹結巴起來。

  「我曾說過,凡事不能想得大美好,愛情和婚姻不夠健全,誰都一樣在受苦,我已經盡量在當一個好丈夫,我要你生活無慮,唯一抱歉的即是我不可能當你的愛人,更不可能愛你,這一點你早就該明白了。我很無奈,也很抱歉!」紀揚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就奪門而出。

  代絹跌坐在地,她的心底響起了千萬聲——錯了嗎?錯了嗎?錯了嗎?……但她仍不願承認自己的失敗。

  紀揚還是忍不住想要查證。

  他站在小如就讀的小學門口;煙拈熄了一根,又燃起了一根。

  自從代絹向他提及小如和那叫「何艾裴」的女孩的事,沒有一刻他不是如坐針氈般難熬。

  而穎青的笑臉又開始像夢魘般纏繞住他的心、他的思維,讓他片刻不得以安穩的喘息。

  他對她,依然有著深深的痛、深深的思念。

  一群學生走出校門口,紀揚的眼就沒閒過的四處搜尋小如的身影。

  「范小如,你的書包。」

  「謝謝!」小如接過同學遞上的書包。

  「今天誰來接你?」

  「我媽咪今天有事,我自己搭公車回家。」

  「你媽咪好能幹哦!我想要一張簽名照,幫我要一張好不好?」

  唉!現在的孩子實在大早熟了!

  小如好笑的說著:「我媽咪又不是明星。」

  「你媽咪比明星還更漂亮,連我媽咪都喜歡你媽咪公司的衣服,我媽咪還答應下回送我你媽咪公司的衣服呢!」

  「對了!印有『新奇小子』的新款式出來了!」

  「哇!那我一定要叫我媽去買。」女孩突然看向一頭說:「我媽咪來接我了,拜拜!」她蹦蹦跳跳的走開了!

  紀揚等那女孩走開,才靠過來喚:「小如。」

  小如猛一轉頭嚇了一跳。

  「乾爹!」她驚叫一聲。

  「看到乾爹不高興?」紀揚笑問。

  他知道小如這女孩大聰明了,若穎青事先交代過她要守密,那他要套話可就得小心翼翼才行了!

  「當然高興。」小如垂下頭,有些心虛的。

  「上星期你生日,乾爹進手術房沒空替你慶生,今天乾爹補請你吃一客牛排,再帶你去選禮物。」

  「可是我生日過了……」

  「說是補請嘛!」紀揚啟開了車門等小如坐進去。

  「可是我和媽……」一覺有錯!小如忙改口說:「我和舅舅約好了!」

  「小如,你在撒謊哦!我記得你媽媽不許你撒謊的,你是不是不讓乾爹知道什麼事?」紀揚嚴肅的問。

  小如神色慌張了起來,她連說話都微顫抖的辯道:「沒有,真的沒有。我只是和舅約好了去給媽咪上香。」

  「那待會兒我打個電話給你舅,要上香改選個假日去,電話我幫你打。」

  「那……不用了!我回去再解釋……」小如還是結結巴巴。

  這下子,紀揚是愈來愈懷疑了!小如的神色大不對勁,不說謊的孩子突然撒謊,其中就已大有文章了!

  「那上車吧!」

  小如被迫無奈的上了車,待車子一抵達「古道民歌西餐廳」門外,小如又突然猶豫起來。

  「我們可不可以不吃?」

  「為什麼?都到了!」

  「到了啊?」小如見紀揚泊好車準備下車,才明白真的已經到牛排館了!

  「你有什麼心事不能告訴我嗎?以前你和乾爹很親的,現在這麼生疏,乾爹好傷心哪!」紀揚故作悲傷。

  小如急急解釋:「不是的,我還是很愛乾爹的……」

  「那就陪乾爹吃一頓飯,好不好?」

  「好。」小如點著頭說:「您還是先進去吧,我打個電話給舅,否則他會生氣的。」

  「櫃檯打就行了!」

  「我在這兒打,裡面有雜音,不方便。您先進去,我打完就會進去的。」小如堅持著。

  「好吧!但別大久哦!」紀揚應允的往內走。

  但,一待小如轉身去打電話,他又折返,所以,他把小如的話一句不漏的聽完了。

  小如急說:「媽咪,我是小如啦!乾爹突然來接我吃飯……對,我不能去你那裡……哦!不會……可是乾爹好像在懷疑……那我掛了。好,我知道,我沒說……嗯!好,拜!」她匆匆掛上電話,一轉身,嚇呆了!

  紀揚立在她面前,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起浮劇烈的胸膛說明他強壓住怒火,但雙眼卻早已狂熾如焰。

  小如嚇得退了好幾步。

  紀揚鐵青著臉命令道:「你現在馬上帶我去找她!」字字說得鏗鏘有力。

  「不要啊!乾爹……」小如恐懼的直搖頭。

  「我說馬上!」他並不想嚇壞小孩,他已經極力忍住怒火了!但語氣仍好不到哪去。

  「乾爹……」

  小如語未畢,紀揚已似在拎小雞般的將她拎向車子,打開車門把她丟進車座,所有央求抗議全然成了多餘了!

  艾裴服飾公司頂樓,負責人辦公室大門突地被一股怪力推開,艾裴就算有再好的修養,她也容不得有人膽敢如此打擾她工作!

  但,抬眼一看,她僵住了!

  她看到小如一臉哀求和恐慌。

  她看到紀揚既悲又喜的眼,卻異常憤怒的臉正一瞬也不瞬的死瞪著自己,但即使如此,他仍能牽動自己內心最弱的那一絲情愫。

  紀揚所受的震撼亦然。她活生生的立在自己眼前,她的呼吸他甚至也可以感受得到;她依然美麗,依然能挑動他最堅硬的心腸,使之為之軟化。

  艾裴手中的針線盒因落了地而發出「咚」一聲,針線倏地散落一地。

  「媽咪,不是我說的……」小如驚慌的解釋。

  艾裴回過神,心疼的說:「沒事,你先去我車上等我。」

  「好。」小如片刻不敢多待的匆匆離去。

  「你嚇壞了她!」艾裴努力裝出自己最滿意的笑容。

  紀揚彷若未聞的呢喃:「為什麼?」

  他的聲音如來自深谷般黯啞而遙遠,卻仍感性的讓艾裴的心為之顫悸。

  她極力的穩住情緒笑問:「什麼為什麼?」

  除了裝傻,她還能如何呢?

  「該死的!」紀揚啞聲低咒。

  所有的氣惱全被艾裴的笑融化得消失無蹤。

第6章(2)  

  艾裴睨著他,不慍不火的問:「這位先生,你在說誰該死呢?不會是我吧?我不記得我得罪過你喲!頭一回見面你就咒我,不大妥當吧?」她頑皮又無邪的笑著。

  紀揚瞪大眼叫:「你……」

  「我自我介紹好了!免得你老是『你』、『你』的叫我!我叫何艾裴,今年才由美國返台,是何家遠親。」她頑性未減的眨動大眼睛,不慌不忙又接口說:「至於你,不用多費心猜想,想必是紀大醫生,何穎青生前念念不忘的男人,對吧?」

  紀揚氣急敗壞的吼:「你說什麼瘋話?你明明好好的站在我眼前,別再把我當傻瓜一樣的耍!」他恨不得打她一頓屁股。

  「我?你沒說錯吧?」艾裴故作迷糊狀。

  「你到底要騙我到何時才肯罷休?我究竟犯了什麼罪,要你這樣子對待我!你到底還有沒有良心呢?你回答我啊!」

  紀揚用力的將門甩上,並將門上鎖,但他克制著奔上前抓住她,好把她搖醒的衝動。

  「你到底在說些什麼?」

  紀揚再也控制不住,他的理智全瓦解了,他衝上前將她擁進懷中,不給她抗議的機會,他的唇狠狠的吻住了她的。

  艾裴有一刻怔楞,有一刻迷失了!她很想回應他,很想永遠留在他懷中,承受他的深情、他的狂野。

  但,他已婚的事實瞬時打醒了她。

  她用力的咬住紀揚的唇,血腥味瞬時滲入兩人的唇齒間。

  紀揚推開她,艾裴踉蹌的退了幾步,跌坐在地。

  「你真像只瘋狗,我都說了我不是何穎青,我叫何艾裴,我可沒興趣當人替身哪!你到底懂是不懂?還要我再次重申嗎?還是你想證明自己吻技高超?那我可以告訴你——真是爛透了!」艾裴句句是違心之論,她用嘲諷來加強自己的聲勢,否則她就快哭了!

  紀揚突然蹲到她面前邪邪笑道:「你別再把我當白癡,我不會上當的!」

  艾裴伸出手指戳著他的胸膛吼道:「誰管你!愛信不信隨便你,我可沒義務在這和你這只瘋狗閒扯淡!」

  「有,你當然有這個義務!只要你這張臉永遠不變,你就有義務要跟我將一切解釋清楚!」紀揚冷笑著。

  他步步逼向她,簡直把她逼急了!

  「喂!你再亂來,我報警了哦!」可惜氣勢大弱!

  紀揚微聳肩,無所謂的說:「請便。」

  「你這人真有毛病哪!到底要怎樣你才肯相信嘛!我都說我不是何穎青了,你這根本強人所難嘛!難不成叫我剝下這張人臉皮嗎?」艾裴哭喪著臉叫。

  紀揚不為所動,他雙手環胸,好整以遐的說:「那倒不必,你只要脫了上衣,證實你身上沒有手術疤痕,我自會相信。」

  「你有病!」艾裴漲紅著臉嚷:「我幹嘛聽你的?笑話!脫衣服?哈!虧你想得出來!下流!何穎青是瞎了眼不成?居然會看上你?」她使出潑婦罵街那一套來。

  但,仍唬不了他!他一副賴到底的模樣。

  「你愛怎麼罵、高興怎麼罵都無所謂!反正我也是不痛不癢,渴了我還可以倒杯茶給你止止渴。請繼續啊!」

  他的回答真讓艾裴又氣又想笑。

  「我叫一個人來證明好了!」

  「誰?」

  「何穎華。」

  「真抱歉!何家人的話我一概不採信。」他拒絕妥協。

  「我說的都是真的嘛!」

  「無憑無據,誰能評斷真假?」紀揚冷笑。

  「唉,你這人真跟個瘋子一般說不通,我懶得跟你解釋了,反正你愛信不信!」艾裴從地上躍起。

  紀揚一把拉住她吼:「不許走,你還沒給我合理的解釋,不許你走!」他的脾氣拗起來又臭又硬。

  「紀先生,你再如此糾纏我就真要報警了!原本我一聽你為穎青的死而失魂落魄,好心的跑來想安慰你,誰知你已結了婚,那也好,我原以為只要你結了婚就會沒事了!我也犯不著為你擔心,但今天看到你,你的行徑真叫人害怕,我很後悔來台灣……」

  艾裴一使出殺手鑭,紀揚就頓時呆愣地鬆了手。

  在他記憶裡,穎青是絕不會怕自己的,但端看眼前女人,她眼中盛滿恐懼,受的驚嚇似讓她隨時想逃,這讓他沒了把握。

  「你不是穎青?」他頓失神的低喃。

  艾裴猛搖頭說:「不是!」

  有一刻她真是想招認算了!她是多麼想投入他懷中,但,一想到紀揚已婚,她只好打消念頭,她不能任性而為,她不能當那介入他人婚姻的第三者。

  紀揚茫然的望向她。「真的不是穎青?」

  是問亦是答,穎青討厭商業氣息,穎青討厭當女強人,但何艾裴是個人中之鳳,她有商業頭腦,她們完全是兩種類型的人呢!

  「我真的不是!」

  死離別是種悲,生離別何嘗不是一種痛!即使曾經滄海難為水,卻再回首仍成了陌路,她滿心無奈誰懂?滿心病痍誰痛?

  紀揚終於無奈地接受這個事實。「很抱歉,或許真是我弄錯了,對不起!方才多有得罪之處,我……」他有些困窘的站起身。

  艾裴無力的笑答:「沒事,別放在心上。」

  「再見!」紀揚垂頭走向門口。

  「紀先生,請等一下……」艾裴急喚住他。

  紀揚挑起眉問:「有事?」

  「小青托我交樣東西給你。」艾裴取下頸項上的項練,快步上前遞給他,是條半心型的紅石。

  「小青說這項練是一對的,她要我交給你,好讓這顆心還原。」

  紀揚一臉蒼白,失了血色。

  他看著艾裴的臉,許久、許久,都不發一言。

  「項練……」她遞給他。

  「你留下吧!或者丟了它。」紀揚轉身,頭也不回的走出她的辦公室。

  望著關上的門,艾裴掩面痛哭,為她已逝的情。

  艾裴服飾公司正進行著業務部門的高峰會議。

  「是誰接手冠威傳播那件Case的?」艾裴看了一眼助理特別用紅筆圈示過的地方問。

  她向來給每個部門充分的自主權,但冠威傳播是國內知名的傳播公司,每一年他們外制的片子都叫好又賣座,而其制裝費更是高得驚人,所以,對此,艾裴也較重視了些。

  而就她所知,一個月前即與冠威接觸的業務部到現今都沒下文傳來,不禁叫她頗感納悶。

  「簡莉瑩負責的,但她今天生病休假。」

  「那有誰能代她回答一下?這Case拖得大久了!」

  「報告總經理,這案子被冠威負責人擋下來了!」

  「有什麼問題嗎?」艾裴蹙眉問。

  以艾裴服飾目前的業務而言,他們是不需采這種低姿態的,但,傳播媒體是最容易引人注目的,艾裴可不想放棄這個Case。

  「冠威的江先生要總經理親自去談這個Case。」

  「什麼?」艾裴大感意外。

  業務部職員全誤以為她動怒,所以膽怯的人全垂下頭,只有一人吞吞吐吐的答:「冠威……江制……作……」

  「我沒有生氣,麻煩你一口氣說完。」艾裴淡笑道。

  「江製作要求何總親自前去談合作的Case。」那人總算一口氣說了出來。

  「沒人對他說我不管業務的嗎?」

  「有,但他非常堅持!」

  「非常堅持?你說他叫什麼來著?」艾裴的眉鎖的更深。

  「江製作。」

  「好吧?這Case我再研究看看。找個人把資料找齊,送到我辦公室來,今天會議就到這,散會。」艾裴起身交代完畢就逕往外走。

  一路上她在想,那個什麼江製作是存心衝著自己來的嗎?那她可得小心應付才行!接業務,她大姑娘可還是生平頭一遭呢!親自出馬可別出錯,否則就「糗」大了!

  何家宅邸。

  「穎青,紀揚找上你了,是不是?」何穎華見穎青一個人坐在樹蔭下沉思,以為她在煩惱此事。

  穎青挑起眉仰頭笞:「又被我騙過去了!」

  「何不乾脆講清楚算了!」他還真有些同情紀揚。

  「那只會把事情愈弄愈混亂罷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

  「你就別管我的事嘛!你自己呢?感情世界一片空白,未來總該有個計畫吧?」

  她實在有點想不通,她大哥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照理說,他不該是孤家寡人才對!但對他的感情世界,她可是連一絲風吹草動也從沒聽過。

  「哈哈!」何穎華乾笑了兩聲卻未見答腔。

  「笑什麼?問你話哪!不回答是已有對象還是另有答案?你倒說說看啊!」穎青追問著。

  「我要先看你嫁人。」

  「我嫁不嫁人跟你結不結婚是兩回事。」

  「可是我的心願就是看你嫁個好丈夫,那我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現在還沒人替你『收拾善後』,我哪能放心?」何穎華出言調侃道。

  穎青佯裝生氣道:「大過分了吧!人家現在可不像以前一樣了啊!再說,現在我有事業又有小如,長大些了嘛!那你可以管你自己就行了,不是嗎?」她嘟起嘴,仍似個天真小丫頭般惹人憐愛。

  何穎華又習慣性的把她一頭頭髮揉亂。

  「對我來說,你永遠是個小妹;所以,要我考慮自己的事就請你先好好考慮自己的事,OK!」

  「你比爸媽還嘮叨!」穎青咕噥著。

  但,這又不能真怪何穎華,從小到大,她幾乎是跟在何穎華身旁的,尤其父母忙時,她的大哥就成了名副其實的保母,所以,這真不能怪他大杞人憂天。

  「我該走了!我晚上有個酒宴要參加,麻煩你去接小如,晚些我再來接她。」

  「你是要去參加冠威的酒宴?」

  「對!」

  「聽說他們負責人很難纏!?」

  「對呀!我約他談公事,他叫我到酒宴找他,不去又不行!」

  「別太勉強,艾裴服飾又不是非接那筆Case不可。」他還是擔心穎青吃虧。

  「放心啦,我會量力而為的。」

  「祝你好運!」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7-14 11:33:58

第7章(1)  

  宴會現場。

  服務人員一句:「很抱歉!沒有邀請卡不能進去。」

  艾裴尷尬的被拒於門外。

  她怕自己的臉恐怕要紅似火了,此刻,她恨不得有個地洞可以鑽!要不,就乾脆化之為無形,反正只要不叫她難堪,叫她消失都行!

  該死的!她低咒起那個什麼鬼製作,看來,他是存心要叫自己難堪,如果他現在出現在自己面前,相信她會毫不考慮的賞他一記耳光,以洩她心頭之氣。

  「我的女伴。」

  艾裴還在憤怒不平的沉思,突然頭上傳來這麼一句,聲音有些熟,她正想著,但接下來,她的裸肩突然被放上一隻五爪。

  吃豆腐?

  艾裴準備甩無聊男子一記耳光,但她的手並沒如願以償。

  她瞪向色狼,頓時楞住了!

  「恩將仇報不好吧?」江偉侖賊笑著。

  「你……你……你……」艾裴氣得結巴。

  江偉侖揶揄:「艾裴負責人不可能是口吃吧?」

  「放開我!」艾裴命令道。

  「我怕你又溜了!」他話中有話。

  艾裴瞪大眼裝蒜:「什麼又溜了?你是誰?在說什麼鬼話,再不放手,我要叫救命,說你非禮我了!」

  她當然明白他話中之意。當年他救了她一命,本該同他清算醫藥費用,結果,為了紀揚的事,她把那一筆帳全忘到大平洋去了!但,現在的她既是叫艾裴,當然得抵死不承認了!

  「非禮?在這?恐怕沒人信你吧!」江偉侖笑得壞兮兮的。停了片刻,他又接口:「你在這叫,人家只會當你是想麻雀變鳳凰,為了製造知名度!你想叫,請啊,我絕不攔你。」

  艾裴再度氣結,她真的被他的話堵死了!

  「現在要進去了嗎?」

  「我要找江製作……」艾裴沒有移動步伐的打算。

  「不進去便見不到他,不是嗎?」

  言之有理,她無話可反駁。

  「請。」

  「你會帶我去見江製作?」

  「沒什麼不可以的。」江偉侖聳肩道。

  艾裴非常懷疑他有如此好心?但礙於自己沒多少選擇餘地!她只得暫拉下臉來充當無聊男子的女伴了!

  「考慮夠了沒?」

  「好吧!但約法三章,請你放尊重些,放開你的毛手!」艾裴老實不客氣的瞪向他依舊搭在她肩上的手。

  江偉侖拿開手,反搭上艾裴的腰笑道:「禮貌,你別無選擇,走吧!不進去是見不到江製作的。」

  他很壞!他真的很壞,他如此為自己下註解。

  他的戲沒持續大久即被揭穿。

  「江製作,你的女伴真漂亮,而且很眼熟哦!」

  艾裴的雙眼差些就凸出來了!她瞪著江偉侖,她氣得想殺人,最好將他大卸八塊再丟到大平洋餵魚吃。

  「你耍我?」艾裴咬牙切齒的。

  「玩笑,純粹是玩笑。」江偉侖這一刻突然笑不出來了!

  「玩笑?好一個玩笑!」艾裴冷笑。

  「別氣了,好嗎?我道歉!我不對!罰我好不好,三杯酒如何?」他突然叫住端酒的服務人員。

  艾裴不假思索的端起一杯酒往他臉上潑去,又接著一杯,連著又是一杯,正好三杯酒。

  四週一片死寂,全場的人全嚇呆了!沒人敢公然這麼讓江大製作下不了台。

  艾裴反笑得嬌媚,傾國傾城的。「罰你三杯酒,一杯不少,你有話說嗎?」她冷冷的問。

  他該生氣的,但他氣不起來,反而是讚賞她的勇氣她的確與眾不同。

  「很好,非常好。」他笑道。

  怎麼他不生氣?艾裴甚是意想不到。

  「江製作,拍個照好嗎?」一個記者擠上前詢問。

  江偉侖淡答:「請便。」

  「不許拍!」艾裴拒絕,卻沒有嚇阻力,眼睜睜地看著鎂光燈四起,真是嘔死人了!

  「這位小姐是新片女主角嗎?」記者問。

  「她……」江偉侖故意曖昧的看艾裴一眼才回答:「她是我的最愛。」

  他還是決心反擊,而且,他看上她了!向來只要他一鎖定目標,獵物是逃不掉的。他相信她也一樣。

  「我不是。」艾裴否認。

  他真該死!居然敢說這種沒憑沒據的話!

  「咦!她不是艾裴服飾負責人嗎?何家小開的女朋友嘛!哇!這不是成了三角習題?」

  「錯了,她現在是我的女朋友。」江偉侖大言不慚的說著。

  「什麼都不是!」艾裴急於解釋。

  「那江製作算是第三者了,是不是?」

  「我像第三者嗎?」

  「何小姐的說法呢?」這個記者太咄咄逼人了!

  「我說什麼都不是,抱歉!我人不舒服,必須要離席。」艾裴丟下話,急急穿過人群,她真的是受夠了!

  一路奔出宴會現場,才發現下大雨了!

  雨林中,她全身濕透,偏偏高跟鞋跟她作對,她的鞋跟斷了!害得她一頭栽到水攤裡,此刻的她,真是狼狽不堪。

  所有的委屈全湧上心頭,淚水不受控制的流了滿頰,她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喂!上車!」

  紀揚剛下了班就看到一頭栽進水攤的艾裴,原先他還以為自己錯覺,想穎青想瘋了!但車子一接近,他真是看呆了!

  她可真像個落難天使,穿名牌禮服坐在地上哭,一身濕之外還披散著一頭亂髮,那淒楚的模樣讓他好生心疼。

  「不上!」艾裴哭嚷著。

  她以為是那個無聊男子江偉侖,而她恨死他了!所以連看都不願多看一眼。

  「上車!再不上車你就要得肺炎了!」紀揚怒吼,他打開車門下了車。

  他知道自己把她當穎青了!穎育身體弱,不能淋雨,不能激動,但她不是穎青。

  艾裴這才發現聲音不對!而且大大不對的是她把聲音的主人猜想成紀揚。

  「紀揚——」她脫口大叫。

  「是我。」紀揚的心被撼動了!

  艾裴看著他,手摀住自己的唇,難以置信的,又傻楞楞的望著自己深愛的男人,淚水來得更急。

  「快上車,有話待會兒說!」紀揚先回過神,扶起她坐進車子裡。

  「怎麼是你?」艾裴喃雲。

  「不該是我?那你希望是誰?」

  「你跟蹤我?」

  「我才沒那麼無聊!」紀揚咕噥一聲。真不知她把自己當成什麼了?色狼還是心理變態狂?跟蹤?哈!還真虧她想得出來,不過下回,他就不敢擔保自己是不是會出此下策了。

  「我想也是。」

  「你是不是被人欺侮了?要不然怎麼坐在地上哭,也不怕生病?」他又是關心又略責備的口吻,聽得艾裴心底一陣酸。

  「我就那麼倒霉,又下大雨,又斷鞋跟,還跌得狼狽不堪,天呀!我自認我沒愧對於天地人……」

  紀揚睨著她說:「沒有嗎?有些事你可能自以為是對的,也不傷害人,但仍有人因此而深受其害,那就能說完全不關你事?天真!」

  「喂!你別指著和尚罵禿驢,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的弦外之音!可惜你再激我也沒用,事實就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的!」

  「我送你回去,住哪?」

  「我有車……車……天呀!我居然把車丟在酒會會場附近!」艾裴猛敲起愈來愈是沉重的額頭。

  紀揚察覺到她的不對勤,忙問:「你怎麼了?沒事吧?怎麼一直發抖?很冷嗎?」他問得非常急。

  「很冷。」

  紀揚停下草後突然用額頭去探她的額頭,他的眉蹙了起來。

  「幹嘛?我又不是小孩!」

  「你的行為可像極了!你在發燒,你自已知道嗎?」

  「死不了人的!」艾裴不在意的揮手。

  「別這麼不在意自己的身體!」他又啟動車子說:「我送你去看病。」

  「拜託!又不是重病,才有點熱度而已也要掛急診不成?你這個醫生不會連這麼點小問題都解決不了吧?」艾裴嘲揄道。

  「那就送你回家休息。住哪?何宅?」

  「開玩笑,我自己有家幹嘛住何宅?到新生南路。」

  「整條街都是你的家?」紀揚打趣道。

  艾裴一楞,笑了起來。「你還真幽默!哪!住址。」她塞張紙給他,倒頭居然就睡了!

  她不知自己怎麼回到家的,反正她是睡得不知天南地北,只知一整夜,她全身發燙,揮汗如雨,而有雙溫柔的手不停的為她拭汗探溫,直至她再度安然入睡。

  清新的晨曦,空氣中拂來一陣微風以及一陣陣烤麵包的乳香味。

  艾裴撐開睡眼,就被自己的赤身裸體嚇得張大了嘴,久久合不上。閃過她腦際的第一個念頭是——完了!完全洩密了,紙還是包不住火的!

  「早。」紀揚推開房門。

  他的眼中淨是濃情,深得叫她招架不了!

  「頭還痛嗎?」他坐到床畔探她額頭後說:「燒退了!」

  他為何絕口不提她詐死之事?艾裴心中堆滿疑點。

  「你為何不問我?為何不恨我?別對我那麼好,求求你,我不值得的。」淚沿著眼角滑落,她無法控制的低嚷。

  紀揚捧起她的臉龐,以唇吻拭去她的淚,聲柔如和風,拂過她的心。

  「能知道你活著就夠了!」他笑說。

  這真的是他的肺腑之言,猜忌之前的憤怒早已不見,當他昨夜看到那道細長的手術痕跡,他的心竟只想到感謝上天,那樣的心情是不可能有恨的。

  「但……我畢竟欺騙了你!」

  她仍想激起他一絲恨意,至少讓他少愛自己一些,那這個傷痕就會忘記得快一點。

  「確實很可惡,還有呢?」紀揚笑問。

  「騙你、傷你的心還不夠嗎?」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

  「你是很殘忍!」紀揚故意板起臉說。

  「是啊!」看他生氣,她反倒覺得安心了一些。

  他又笑了起來說:「可是我還是無法恨你,因為我愛你,從沒有片刻改變過心意。」他說的話句句撼動人心。

  艾裴揪著心嚷:「你這傻瓜,我可是一個欺騙你感情的大騙子呢!」

  為何他不能少愛自己一點,那她的痛或許可以不至於如此深刻,但反問之,自己又何嘗能少愛他一些?亦是不能呢!

  「你不用一直強調這些,我都知道!」紀揚好笑的答。

  「別笑得像個呆子!我的衣服呢?誰叫你自作主張脫了的?孤男寡女的,不知道人言可畏嗎?」

  紀揚笑答:「我是外科大夫,看多了男男女女的身體,不足為奇了!」他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

  但,事實是,他一整夜都在擔心她的病況,無其他心神可胡思亂想,但這一刻,他的身體起了騷動,畢竟,他是正常男人嘛!要坐懷不亂可大難了!

  「那你自己呢?」穎青指著他問。

  他居然只裡著大浴巾?

  「我沒衣服可換,沒辦法。」他雙手一攤,似乎在說罪不在他。

  「你沒做什麼吧?」

  「有啊!」紀揚逗著她玩的答。

  穎青急得漲紅了臉。「拜託!別開玩笑!」她白了他一眼。「你別忘了你是有老婆的人了!」

  她的一句話潑得他全身冰冷,臉上的血色頓時全失。

  「就非得潑我冷水不可?」他說得無奈。

  「紀揚,你就當我早死了!」

  「不許你咒自己!」紀揚扭曲的臉痛苦萬分。

  「但,至少你會覺得好過些。」她真的捨不得看他難過。

  紀揚用手指搗住她的唇,他無法欺騙自己,他倆不能廝守在一起的事實確實是令他痛苦難過,但比起她能好好的活著,他寧願自己承受那份痛。

  「還是活著好!」他笑著安慰她的心。

  她卻無法不落淚,今生有人愛她如此,已不枉此生了。

  生命中的情事通常是反反覆覆,生活中的事亦然,如不能不吃喝拉撒、不能不睡、不能不醒。工作中,上班、下班,還是上班、下班,嫌煩還是得走!嫌累還是得做,所以,有些人珍惜每一分秒,卻也有人視生命如草芥。

  穎青只在每天早晨告訴自己一句話——「笑是一天,而哭也是一天」,她要自己生活充實而非頹喪,紀揚的話始終是她最佳的強心劑——「活著好」。

  走進辦公室之前她神采奕奕,走出辦公室她依然精神抖擻。

  今日亦然。

  「何總,您的花。」她的助理捧著一束紅玫瑰遞上。

  「誰這麼好興致,一早送花?」她看一下時間,才九默半,花店恐怕才剛開門呢!

  「是冠威江製作送來的。」

  「扔了它!或者你想要就留下,只要別放我眼前就行了!亂刺眼的。」穎青嘀滴咕咕的說著:「叫業務部門取消冠威Case的公文你打好了沒?」

  「打好了!」

  「送進來讓我看一下。」穎青交代著。

  見她助理沒離去的念頭,她又問:「有事?」

  「江製作人在外頭……」她的助理低垂著頭答。

  「我不見客,你請他回去,冠威的Case不接,沒必要再與那種談事情沒誠心的人打交道!」她討厭江偉侖的公私不分。

  「可是江先生說他是來道歉和簽約的。」

  穎青沉思了片刻才抬眼說:「請他進來。」

  就給他個機會看他誠意如何,畢竟沒有人會把一大筆生意往外推的,她個人成見倒可先置於一旁,以公司利益為優先考慮。

  她的助理退出去後,江偉侖就緊接著走進她的辦公室。

  「你不喜歡玫瑰嗎?那明天開始改送百合如何?」他還是用慣有的嘲諷口吻在說話,笑容裡少不了他慣有的自信。

  「如果你想談正事,就請開始,否則我就下逐客令了!」穎青冷哼道。

  江偉侖搖頭歎道:「你很沒有幽默感,真可惜!」

  「如果你閒得沒事做,不如回家去作作白日夢!我很忙,沒義務也沒興趣在這聽你大談幽默感!」她很生氣,真的很生氣,若非他,她的身份也不會被紀揚發現。

  「聽說那天你生病了?我原想去探望你的,可是你的員工居然沒人知道你住哪裡!?真是離譜!」

  「還好你沒去,要不然我鐵定病情加重,而我生病,還是拜你所賜,你就別假好心了!免得我落得屍骨無存!」穎青沉著臉冷嘲道。

  「別這樣絕情嘛!好歹我曾救過你,功過總可相抵吧?不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也許以後你會發現我其實有很多優點。」江偉侖仍不打退堂鼓。

  「我實在很懷疑!」穎青冷哼著。「請你回去吧!」

  她下起逐客令來。

  江偉侖還沒有離去的念頭。

  「那我們就談談契約問題吧?」

  「如果你有誠心,我會叫公司負責這工作的人去貴公司洽談。我不接業務的,很抱歉!你請回吧!」

  「好吧,今天就不打擾你了!但我可沒這麼輕易死心的!我看上你了,所以,你逃不掉的。」他大言不慚的說。

  穎青置之一笑。「但願你不會被自己說的話噎死!」

  她懷疑江偉侖真懂得愛?他看上的人難道就非得屬於他才行?未免大可笑了,怕他只是個不曾嘗過失敗滋味的人,也只有這種人才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但,說真格的,她還挺佩服他有勇氣勇往直前,那恐怕是她最缺乏的。雖然她已預見到他將跌得頭破血流,但她想,他恐怕還是不會後悔的。

  江偉侖就是那種人。

第7章(2)  

  紀揚連日來一直避著徐代絹,雖然他自己也覺得很過意不去。

  他推開鐵門,打算輕悄悄的越過客廳,連日來他都是如此偷偷回來又悄悄離開,他甚至連燈也沒開。

  但當他打開書房門的同時,客廳的燈火卻馬上亮了。

  一時之間,他沒能適應通明的燈火而半瞇起眼。

  隨之,他才將視線投向電源處,在那裡,他看到徐代絹。

  她又哭得淚眼婆娑,好像除了哭,她就不知該用什麼辦法來解決他們之間的隔閡似的。

  紀揚愈來愈覺得心煩。他看不慣她老把自己裝成可憐兮兮的小媳婦,而他就名正言順的成了頤指氣使的壞丈夫似的。

  「你是不是故意在躲我?我甚至都不知道你到底人在哪裡?」徐代絹抽噎的埋怨著。

  她怨他總是冷漠無情,怨他明知自己付出了全心全意,而他卻視而不見。

  「我人在醫院。」這是實話。

  這一星期來,他都住在醫院宿舍,他把心思全投入工作,好讓自己不看不想。

  在理字上他是站不住腳,在精神上他背叛了婚姻,在感情上他又無法如願以償,尤其愛的人他不能去見她,不愛的人他又不想見,想來還真是可悲又可笑。

  「你恨不恨我?」突然,他脫口問道。

  徐代絹被他一問,神情滿是錯愕。

  恨他?她是沒想過,但怨倒是真的,她以為紀揚準備回心轉意,心底油然升起一股希望。

  「為何要這麼問?」她仍抽抽噎噎的。

  紀揚只淡然道:「因為我毀了你的前途!」

  錯以為紀揚在關心她,徐代絹心裡樂得直想飛,她以為他們的關係有了轉機!她真是大高興了!

  她羞紅著臉說:「我並不後悔嫁給你。」

  紀揚卻用著極陌生的語氣說:「我卻後悔和你結婚!」

  徐代絹楞呆的張大著嘴,活像被敲了一記悶棍似的,淚水這一會兒更是狂肆的佈滿她整臉。

  「我不會和你離婚的!」她憤恨的宣言。

  此刻在她心中醞釀的真是恨,而不只是怨了!

  江偉侖每天依舊不死心的以鮮花做為追求攻式,但他仍是吃足了閉門羹,他的行動並沒打動穎青冰封的心,他的笑臉總換得她的冷眼。

  「你是不是閒得大慌了?你不怕你公司倒了嗎?你何不上山下海去尋找靈感?這花你拿去送別人吧!我不喜歡。」穎青心煩的嚷。

  她不明白江偉侖究竟看上自已哪一點?

  據她所知,江偉侖在影視圈是大哥大級的人物,光他旗下紅星就不計其數,而其製作拍攝的電視、電影更沒有不賣座的,光想讓他看上眼的女星怕都不只堆上一座假山了。

  但,他卻寧可在她面前做個惹人厭的討厭鬼,真不知是什麼心態「你不喜歡這花嗎?唉!真可惜!這可是新進口的玫瑰品種,得事先預訂呢!」江偉侖仍舊嘻皮笑臉的。

  「請你別再來煩我,可不可以?」

  「可是我就喜歡看你煩,怎麼辦?」

  「你病態!」穎青不悅的斥道。

  「是啊!我為你得了相思病。」

  「你無聊!」

  「你幹嘛那麼怕我?」江偉侖笑著。

  「我怕?可笑!我哪是怕,我只是不喜歡被人搞得神經錯亂。」穎青冷哼道。

  想這江偉侖真是臉皮厚得刀槍不入。

  「為了證明你並不怕我,陪我去吃頓飯如何?」

  「No!」穎青堅決的搖頭。

  她是不為所惑的,若她那麼輕易就可以改變心情,她就不會為情所困、為情所苦了,那她可能接受的會是鄭之凡,但連鄭之凡也打動不了她,她相信她的心快死了!

  「這麼絕情?一點商量餘地也沒有?」江偉侖不死心的問。

  穎青還是大搖其頭。

  「那討個人情,就算還我的人情如何?」

  「別再拿這套來壓我,我已托你公司的人還你一大筆錢,我想你也不是個老愛向人討人情的人吧?」穎青忍不住反將了他一軍。

  江偉侖被問倒了!

  老把那套拿出來真的很八股,但他是真的無技可施,何穎青是他見過最強硬的女人,軟硬她皆不吃,激將法也不見成效。他也曾想過要放棄,但又覺不捨,她是多年來在他、心中停留最久的女人,一旦鬆手,他不知自己得再經歷多少個年歲才能再碰到個如此特別的女人了?

  「想通了沒?」穎青淡問。

  她倒不是真討厭他,但是愛情和友情是兩碼子事,而江偉侖要的絕非是普通朋友的交情,所以她只得扮起冷面人。

  「我需要點時間,今天先不煩你了!」江偉侖起身說。

  他轉身往辦公室門口踱去,但在門口,他又回頭說:「我只是先回去,不代表我明天不會來哦!」

  穎青拍額大叫:「受不了!」

  他要再來煩她,她鐵定要蹺家了!

  沉悶的七月,像有一團火焰在灼燒著台北,熱氣團緊緊的包裡覆蓋著台北這個小盆地。

  人群的步伐匆忙!人們的表情冷淡又焦躁,來來往往,個個似在追又似在逃。

  穎青避開人群,隻身南下到溪頭避起暑來。

  滿山的綠蔭遮去了高照的熾陽,涼爽的山風迎面撲來,夏的火焰被逐了開去,而近秋的和風徐徐拂來。

  走過孟宗竹林,會誤以為竹末端之外即是雲端,在森林小徑走過,她脫了鞋,赤足玩起沿山徑流淌而下的溪水,水清澈而冰涼,圓了她的夢了。

  突然,眼前閃過一個熟悉的人影!

  古人有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又是得修下多少個日月方可換得一回偶遇?

  望著迎面而來的紀揚,她不得不相信,他們確是有「緣」的,只是少了那個「分」。

  「你怎會來這裡?」紀揚壓抑著滿心的激動。

  當他看到玩水玩得正起勁的穎青的那一刻,他以為又是錯覺,因為他老是錯以為他看到她。

  躲開台北的燥熱及人群,原先只為了圖個清靜,但來的一路上卻老想起穎青,他不禁想起他學妹蘇凡寫的一首現代詩:時間在轉換的時節中溜走心似被利刃劃過那是與你相識的後果上帝懲罰我前世怕是我犯下了錯所以今世與你相逢有人說——

  不相識就可不相思相思緣於相識相識才相思偏偏上帝懲罰我叫我們不能不相識又不得不——相思。

  原先以為相識、相思是種折磨,但看到穎青的這一刻,他卻想到「福賜」兩個字。

  「也許我們兩人看法一致。」穎青淡笑。

  他們都想逃,卻逃不過定數,此一刻,她想開了!萬般皆隨緣吧!

  「那我們就一償宿願吧!」紀揚也脫下鞋,加入她的行列。

  他們玩得似孩童,絲毫沒有半點邪思。

  他們的足跡踏過溪頭每一景點後,紀揚即駕車開向中部橫貫公路。途中,他們在梨山小住了一夜!就又要清晨起程趕往天祥及大魯閣,翠綠蓊鬱的山巖溪壑真叫穎青大開了眼界。

  是夜,他們在花蓮落腳。

  「謝謝你這幾天一直陪伴著我!」穎青誠心感激的說。

  「什麼時候我們變得這麼客氣了?」紀揚苦笑問。

  「紀揚!你別這樣……」穎青忍著淚,強擠出笑容。

  紀揚一把將她擁進懷中,緊緊擁著她,似要將她鑲嵌進自己的生命中似的。

  「真希望時間停止……」紀揚落淚了!

  「紀揚……」穎青反手抱住他。

  這一刻她能說什麼?如果能重來一次選擇,她真的願意將自己一生交給他,但是她自己阻絕了老天曾賜給他們的機會,如今她又能說什麼?說什麼皆是多餘的。

  紀家。

  徐代絹在紀家二老面前,哭得似個小可憐。紀慧敏在一旁拚命安慰,紀如敏卻始終冷眼旁觀。

  她老覺得徐代絹的乖巧是裝出來的,但畢竟她還是她大嫂,她不能大叫徐代絹下不了台,所以,只能緘默不語。

  「代絹,你就別哭了!紀揚那孩子就是那樣,想出去就出去,以前也是這樣的。不過!你們倆畢竟已經結婚了,他不會出門大久的,你放心吧!」紀母安慰道。

  「是啊!大嫂,媽說得對!」紀慧敏忙應和著。

  「可是……」

  「如果你成天哭哭啼啼的,別說大哥心煩,連我看了都心煩,你可不可以不哭啊!」如敏看不下去的低噥道。

  「阿敏,你少說一句!」紀母低斥一聲。

  「如敏,你別說了!」紀慧敏也跟著勸解。

  如敏扁扁嘴道:「我說實話也不行,真煩哪!」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紀遠澤突然冷聲道:「你們結婚都一年有餘了,為什麼還沒個消息?是不想生嗎?」

  他這一語驚醒了所有人。

  紀母急切的問:「是啊!是啊!代絹啊!你倒是說說看,你到底是不是在避孕?紀揚可是我們家獨生子,你可不會不想生孩子吧?再說,生個孩子,紀揚就會更戀家,這道理你懂吧?」她可也是抱孫心切啊!

  徐代絹又是搖頭又是點頭,卻一個字也不敢答,總不能說她和紀揚分居吧?她實在是有苦難言哪!

  「好好計畫一下生個孩子,才真能拴住他的心啊!」紀母問。

  徐代絹點點頭,心裡卻一點把握也沒有。

  「我會找紀揚來好好說說他,你放心!」紀母安撫道。

  一旁的如敏卻為她大哥感到可悲,娶非所愛,還被當成個傳宗接代的種男,這難道不可悲嗎?

  第四天,穎青和紀揚回到了台北她的宅子。

  「你該走了!」她把紀揚擋在門外。

  她怕他進了屋子,自己會做出令自己後悔的事,所以,她狠心下起逐客令。

  「穎青……」紀揚想說幾句祝福的話,卻卡在喉頭出不來。

  穎青會意的笑著說:「我知道,別說了!回去吧!」

  虛假的話,她同樣說不出口。

  說不希望和愛人長相廝守是騙人的,每想起他夜裡抱著另一個女人,那種痛是錐、心刺骨的,她也希望時光在他們相處的那些天停格,永遠留住那甜美永恆的一刻,她也希望紀揚只屬於她,但回到現實世界,她就是做不來當個自私女人。

  所以,四天來,她用V8拍下紀揚的生活點滴,在未來的日子裡,那是她精神的寄托了。

  「給我一卷帶子?」紀揚再度詢問。

  那其中有他倆共同的歡笑、共同的記憶,他更想擁有。

  穎青搖頭拒絕道:「該說再見了!」她笑了笑又接口說:「你該心疼的是正在家裡等你的妻子,而不是我,回去吧!」她再度催促道。

  紀揚伸手擁住她,給她幾近令人窒息的一吻,似要用他的唇去記憶她的一切,許久,才鬆開她。

  他苦笑道:「有時,我真恨你的理智。」

  「那就恨我吧!」穎青淡笑。

  連她都想恨自己了!卻怎麼也都開不了口,怕洩露了自己內心的軟弱無助,她用笑臉掩飾滿、心的傷悲,那心底的痛是刻骨銘心的。

  「我做不到。」紀揚又再退了一步。

  「快走吧!」穎青揮動著手。

  「好好照顧自己!」紀揚紅著眼眶走進電梯。

  當電梯門一闔上,穎青的淚決堤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7-14 11:35:28

第8章(1)  

  如敏跟著張嫂拾階而上,有時她會回頭看看何邸寬大的庭院,若能倚坐在樹下的躺椅上過一個盛夏,該是挺不錯的。

  「紀小姐,請喝茶。」張嫂遞上一杯涼茶說:「這是青草茶,我自己在路邊採回來熬的。」

  如敏輕啜了一口。「張嫂喜歡喝這種草汁嗎?」

  這還是她頭一回喝這種飲料。

  「是我們家少爺喜歡喝,因為青草茶可以退肝火。」

  「何少爺喜歡這種飲料?」如敏大感意外。

  張嫂笑瞇了眼答道:「我們家大少爺喝這青草茶可喝了三十年有了!打我一進何家開始,一到夏天就熬這給他當茶喝。」

  如敏看向樓上一眼,不解的問:「怎麼都沒人在家?」

  「老爺和太太出國去了!小小姐和表小姐出去了!少爺大概還在公司。」張嫂解釋著。

  「那位表小姐和何家很親嗎?」如敏慢吞吞的問。

  她的心正似有罈醋打翻般,酸味四溢,想到報章對何穎華和何艾裴的種種臆測就叫她坐立不安,一顆心似懸在半空中,老放不下心來。

  「他們當然親。」張嫂笑道。

  「何少爺和那個表小姐會不會結婚?」

  「結婚?」張嫂瞠大了雙眼,楞了片刻後突然朗聲大笑。

  「張嬸……」

  「那都是報紙亂寫的……」

  「真的不是真的?」如敏沒頭沒腦的問。

  突然,何穎華接口笑問:「什麼真的不是真的?到底是真的?還是不是真的?」他立在門口,滿臉狐疑的凝視著如敏。

  他有多久沒見到這小姑娘了?不知道為什麼,他發現自己竟然很高興見到她,即使她其實不是來看他的。

  他突然又問:「你哥叫你來的?」

  「我哥幹嘛叫我來?我是來看小如的。」如敏被搞得糊里糊塗,她根本不知何穎華在想些什麼?

  「不是他叫你來?哦!那沒事了!跳回前題好了!」

  如敏裝傻的問:「什麼前題?」

  反正能打混就打混,雖然她自覺臉皮挺厚,但遇上何穎華她就老是臉紅心跳的。

  不知情的張嫂忙提醒道:「紀小姐剛不是問我,少爺和艾裴小姐會不會結婚的嗎?怎麼不記得了呢?」

  如敏羞澀地紅了臉,忙撫著自己的心跳,陪著一臉的傻笑。

  何穎華已逼近到她面前笑問:「你想知道?」

  「好奇,好奇,純粹是好奇!」如敏隨意找了個借口。

  他憋著笑說:「就滿足你的好奇心吧!」他故意停頓下來觀察如敏的表情,逗她原來也是種樂趣呢!

  突然,他把憋了一肚子的笑意全傾倒了出來,笑得東倒西歪。

  如敏瞪著他問:「喂!你被點了笑穴了是不是?」

  「你的樣子看起來很好笑。」

  「我當然知道我沒人家漂亮,但也不至於長得叫人發噱,你別大過分了!」如敏翻著白眼,氣呆了!

  他傷了她的自尊心,他害她丟了自信心。

  她最討厭女人哭哭啼啼,但她卻哭了!

  「喂……」何穎華一驚。

  他根本料不到如敏會哭,這倒教他手足無措了。

  「不要你管!」如敏急拭著眼淚。

  老天!她這回簡直丟臉丟死了!打她國中以後連挨她老爸的板子也沒哭,今天居然在個男人面前落淚,真是糗大了!

  「別用手,來,紙巾給你。」何穎華忙把抽取式面紙遞到她面前。

  頭一次除了穎青之外,他在乎女人的眼淚,但那又不同於手足間的疼惜,難道是他愛上這個女孩了?

  如敏被他盯得渾身不自在,她急急放下要送給小如的禮物說:「我該回去了!」說完,轉身就向外走。

  何穎華追了上前。「紀小姐,請等一下。」

  如敏回頭淡問:「還有事?」

  「你不是想知道我和何艾裴的事?」

  「我……」

  「我想請你吃頓飯。」他鼓足勇氣說。

  「什麼?」如敏不大敢相信她聽到的。

  「我想請你吃飯,可以嗎?」

  「呃……可是……現在不是吃飯的時間……」如敏提醒道。

  何穎華反倒問:「有人規定何時才能吃飯的嗎?」

  如敏訥訥的搖頭說:「那倒是沒有。」

  「那就只要問你願不願意就行了!不是嗎?」

  如敏沉默了好久,照理說她該拒絕的,但,這機會又大難得,可說是千載難逢,失了今日怕就沒了下回,掙扎了許久,她還是下定決心,以抓住機會為先決要件。

  她抬起頭,輕笑道:「好啊!」

  管它別人怎麼想,愛情一來到,怕是凡人無法擋。

  古道民歌西餐廳正傳送著一首西洋老歌YesterdayOnceMore,此首歌由駐唱民歌手唱來,還是很有一番韻味。

  莫怪有稱「古道」為孕育民歌之星的搖籃,有許多民歌手在此崛起,當然其中也有像紀揚這般只為喜歡唱歌而唱歌的人。

  「小姐,你不是只為了叫我出來聽歌吧?」紀揚睨著他妹妹,打趣的問。

  「別吵,等他唱完。」如敏揮手阻止他。

  「我聽說她每回必點之歌就是這首『昨日重現』。」熊智陽笑道。

  他雖不常在同一家店,但店裡領班還是會向他報告的,有時候他也不出現在店面而在後面辦公室查帳,這是他的例行工作。因為他掌管西餐廳至今已在台北和高雄擁有五家店面,所以,南北飛來飛去早已成習慣,但他最喜歡的仍是這家歷史最久的店,因為其中有著太多的回憶。

  「如敏常常來嗎?」紀揚問。

  「常來,還帶男朋友來。」

  紀如敏馬上變臉抗議:「我什麼時候帶男朋友來?」

  「前天下午二、三點左右。」

  「天呀!那天小齊明明說你不在……他出賣我……」如敏羞得滿臉通紅。

  「小齊沒有出賣你,那天我一早就在辦公室睡覺,所以,除了亦群知道外,其他沒人知道。」熊智陽解釋道。

  「那你幹嘛不出來?」

  「不能出來當電燈泡啊!」熊智陽大笑。

  「大熊,你別胡扯啦!他才不是什麼男朋友呢!他是何穎青的大哥何穎華,什麼男朋友……」

  「難怪羅!我老覺得他眼熟。哇塞!是個大人物耶!如敏,你真不簡單哦,不知有多少女人巴望著跟白馬王子共進一餐卻得不到青睞呢!你很有希望哦!」熊智陽忙鼓吹道:「他是個不錯的男人呢!」

  如敏無法不牽動唇角而笑,連男人都覺得何穎華好,那就表示她的眼光也不差!但,她反而要擔心情敵大多!

  「大熊說得沒錯,穎華是個很不錯的男人,如果你喜歡他,可得好好把握住機會。」紀揚也跟著加入鼓吹之列。

  「拜託!兩位何不拿鑼敲鼓,四面宣導一番?」如敏嗔嚷道:「我跟他八字都沒一撇呢!只是吃頓飯,你們就談到天長地久的事,真是大無聊了!」

  「這並不是不可能的事。」紀揚淡笑道。

  「對,而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像我這種男孩子個性的女孩,有幾個男人會看上眼的?我大清楚自己有幾兩重,才不想作這種白日夢!」以她四年大學連警報都沒拉過的人,她可是不敢妄想像何穎華那種好男人會看上她!若夢想真能實現,連作夢她都會笑醒過來的。

  「幹嘛妄自菲薄?」

  「別瞎扯了!我找你來是要告訴你穎青姊沒死的事。」如敏急急打斷紀揚的話。

  紀揚和熊智陽兩人莞爾一笑。

  對他們而言,這早已是塵封年餘的舊新聞了!而如敏卻當是發現新大陸似的,大驚小怪。

  如敏見兩個男人沒多大反應,急問:「大哥,你不急嗎?我說的可是何穎青耶!你難道沒有其他反應嗎?」她急得都快跳腳了!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大監。

  她覺得她大哥反應大不正常,正常人聽到這等重大事情,莫不是情緒激動、憤怒又興奮!而他只是似笑非笑的,簡直大不可思議!

  「我該有什麼反應?」紀揚反而笑問。

  如敏急叫:「當然是衝出去,馬上到何家去找人!」

  「她根本不住在何宅,去年夏天到現在、你去看過小如幾回?」

  「十來次吧?」

  「見著她幾次?」

  「二次。」如敏答得挺溜的。

  「才二次,你居然都沒有懷疑?」紀揚不敢置信的凝視著她質問。

  「拜託!那有什麼好懷疑的?何家又不是走私販毒也不開窯子販賣人口,該懷疑什麼?」如敏理直氣壯的答。

  紀揚輕敲了下她的頭道:「只會強詞奪理!」他拿她沒轍的。

  「那你到底去不去找穎青姊呢?」這才是她現在最關心的一件事。

  「我早見過她了!」

  如敏從椅子上跳起驚叫:「真的?」

  她的驚叫聲可引來了四下客人的側目。

  「喂!你們兄妹都存心來砸我的店,想害得我關門大吉是不是?那我可會賴定你們哦!」熊智陽半開玩笑半威脅的說著。

  「倒一間店餓不死你的。」紀揚調侃道。

  「大哥,你既然見過她,那以後你們怎麼辦?」如敏憂煩的問。

  「什麼也不會改變。」

  「不會吧?」如敏低叫。

  「就是這樣,別再問了!」紀揚出聲遏止她所有的問題。

  如敏一臉迷惑,她百思不解,為何她大哥和穎青不想長相廝守?她真的無法理解。這不禁令她想起自己的單相思。無端的,她祈求起月老,好讓天底下的有情人終成眷屬。

  夏的炎熱甫逝,秋風已然拂面而來,看原本蓊翠的樹木已漸抖落一身綠衣,轉披上的是澄黃的秋裝,似想一較街頭櫥窗的新意。

  一場服飾大展如火如荼的展開,來自世界各地的服飾設計家,使得台北一下子換了另一番新風貌,一場大盛會在小台灣登場,引發服飾界大震撼,艾裴服飾更是獨領,成了各大報爭相報導的對象,其訂單更是多得跌破所有外國同業的眼鏡。

  一大束鬱金香抵到穎青面前。

  江偉侖笑道:「恭喜你,實至名歸。」

  他算準了穎青不會當眾叫他難堪。

  在這種場合,她的確不便拒收,伸手接走他的花束,穎青淡笑道:「謝謝!」

  「你總算收下我的花了!」

  一個記者突然鑽到他們面前說:「何小姐、江製作,兩位一起拍個照好嗎?」

  不待穎青回答可否,江偉侖已一把把她摟向懷裡,記者馬上捕捉這一幕,拚命的按下快門。

  「兩位明年會合作嗎?」

  「不會。」穎青急於撇清。

  「我是一直期望和艾裴合作的,可惜她生意太好,我老排不上隊。」江偉侖笑說。

  穎青真想狠狠瞪他一眼,但礙於記者在場,只得作罷!

  「何小姐,聽說此番貴公司接下的外銷單,你準備和國內業者合作,是不是有這回事?」

  「是的!因為這是一個讓台灣的服飾業走向國際舞台的好機會,我們的確有此打算。」

  「何小姐的『我們』,指的可是世華集團總經理和你?」

  「是的。」

  「那和江製作合作的機會呢?」

  「目前無此可能。」穎青看到正巧出現的何穎華,她轉向記者群說:「對不起,我和熟人打個招呼!」她匆匆轉向另一角落。

  江偉侖仍不死心的跟上來。

  「江製作,你別一直跟在我後頭行不行啊?」

  「不行哪!我的腳不受大腦中樞控制的。」江偉侖嘻笑道。

  穎青翻著白眼瞪他,腮幫子更是氣得一鼓一鼓的。

  江偉侖揶揄道:「看不出你白眼球比例也不少呢!」

  「你的笑話並不好笑!」

  「是你沒幽默感。」

  「是啊,我本來就是這麼沒趣,你幹嘛不閃一邊去?別在這白費心力了!」穎青冷哼著說。

第8章(2)  

  他們轉了一個角落,剛好躲開人群的視線,江偉侖突然拉住穎青不悅的問:「為什麼你就不肯正眼看我?為什麼不肯用點心瞭解我?我真的如此令你厭惡嗎?」他的臉上頭一回顯現受傷的神倩。

  穎青心底升起一股罪惡感,她知道其實並不是江偉侖不好,實在是她的心已挪不出空間容下其他男人,這並不是用對錯或者好壞可以衡量的。

  「我只能對你說抱歉!」

  「是何穎華嗎?」江偉侖更用力的扯緊她問。

  「不是。」穎青搖頭,想到事實已沒隱瞞必要,她淡然地說:「不妨告訴你,何穎華是我大哥,我是世華集團董事長的女兒。至於我心中那個人是誰,這我認為沒有說的必要,只請你別再把心力浪費在我身上,不值得的。」

  江偉侖鬆開手苦笑問:「值不值得又如何衡量?」

  「我沒有辦法回應你所給的感情,請你別再找我了……」穎青走了兩步又回頭說:「因為你想要的不只是個普通朋友。」她丟下他,逕走向人群。

  有希望沒明天或是很淒美,但他覺得沒希望有明天反而更是一種絕望。

  這一回,他的愛情憧憬真的是幻滅了。

  紀揚的生活又回到了一成不變,除了上班,他幾乎把自己鎖在書房。

  他的視線專注的注視著電腦螢幕,雙手熟練的敲打著鍵盤。

  當徐代絹推開書房的門,他仍做著他手邊的工作。

  「工作、工作,你除了工作,不能再做點什麼嗎?」徐代絹埋怨聲不停。

  紀揚仍默不作聲,老禪入定似的。

  「吃飯不同桌,睡覺不同床,我們像什麼夫妻?我反倒覺得我們像足了仇人!我到底有什麼錯?你非得這樣對我?這樣公平嗎?」

  「不公平。」紀揚淡答。

  「你到底在不滿意我什麼呢?」

  「沒有。」紀揚再次搖頭。

  「我媽要來看我們……」徐代絹語氣大轉,她幽幽說:「你總不能一直睡書房吧?公婆催我們快生個孩子……」

  「孩子?」紀揚嚇了一跳,以致敲錯了鍵,使得剛完成的檔案還未建檔而回歸於零。他心煩的按掉電源。「我可以睡宿舍。」

  「你存心要讓我媽起疑嗎?」徐代絹馬上又紅了雙眼,不下片刻,淚水就好似泉湧般傾洩而下。

  「那就告訴她事實。」紀揚心煩不已的答。

  「什麼事實?」

  「隨你怎麼說。」

  他已經不在乎當個罪人了!要他和代絹同床,那是不可能的。

  「隨我怎麼說?是嗎?」徐代絹又哭又笑的說:「那我就告訴她老人家,說你外面有女人,如何?」

  紀揚轉身走出書房,走向客廳的酒櫥取下了一瓶威士忌,逕倒滿杯,仰頭一飲而盡;接著又倒了一杯,把徐代絹的話當成了耳邊風,一進就一出,沒留半句在腦際。

  「你沒說話是表示承認了是不是?你真的在外頭有女人,對不對?」抽抽噎噎地,她又哭了起來。

  紀揚指著自己的心口用力戳道:「是,我是有女人,我的心裡、腦海裡全想著同一個女人,這不是你早該明白的?不要跟我說公不公平,自始至終,這件事對我又何嘗公平過?」紀揚突然緩下了語氣說:「我們離婚吧!」

  「不——」徐代絹嘶聲般的尖叫。

  「這婚姻沒有意義的,不要等到我們毀了彼此才想要回頭,那時就大遲了!」他不想再得過且過了!這場婚姻早悶得他快透不過氣了!

  「不……你不能這樣對我……」徐代絹更加狂肆的哭了起來,歇斯底里的尖叫,舉凡能拿到的東西,她都順手將它砸得稀巴爛!

  「為何你不能平靜的想一想,這婚姻對你並沒好處,何苦老往牛角里鑽?」

  「我不會讓你們順心如願的……不會的……」徐代絹咬牙切齒的說。

  她恨何穎青,恨她把紀揚的心全佔滿了!她真的恨,恨何穎青奪去她的一切,恨紀揚的冷血無情。

  「我恨你們,我絕不會成全你們的!」丟下話,她衝向主臥房。

  隨之,如雷震耳的甩門聲震響整棟公寓。

  煩忙的公事把穎青所有時間和思緒佔滿了,她用忙碌來制止自己胡思亂想,想用忙碌來洗刷腦海中揮之不去的身影。

  對講機響了兩、三聲後,她才緩緩按下對講鍵問:「什麼事?」

  「何總,有位徐代絹小姐找你。」穎青的助理平穩的說。

  「哪位徐代絹小姐?」穎青努力想從記憶中拉出影像,卻沒有結果。

  「上回在咱們發表會場暈倒那個小姐。」

  「哦!是她,找我有什麼事嗎?」

  「她只說非見何總一面不可。」

  穎青沉默了片刻,依她桌上的一堆公文來看,她實不適宜在這時接見不相干的客人,但她的好心腸又老在緊要關頭軟化下來,真是要命!

  「讓她進來。」

  「好的。」

  對講機的紅燈剛剛熄了,門就響了。

  「進來。」

  穎青的助理推開門讓徐代絹進辦公室,她則在門外關上了門,此刻,辦公室只剩穎青和徐代絹。

  穎青走上前。「請坐,喝茶還是咖啡?」

  「咖啡。」徐代絹淡笑答。

  她不明白,為何每回看到何穎青都讓她有種莫名的自卑感,彷彿何穎青是朵不染塵的水蓮,而她卻滿身污穢。

  甩開自慚形穢的想法,她又想起此番來的目的。

  「來,咖啡。」穎青把咖啡端給她。

  「謝謝!」

  「徐小姐突然來找我,有事嗎?」穎青馬上切入主題。

  她的眼瞄了一桌公文就又問了回來,真是叫她頭大,她該考慮另找個副總了!

  「沒打擾到何小姐吧?」

  「我是沒多少時間,因為公文一大堆,所以,必須長話短說,真抱歉!」穎青坦言道。

  「你不覺得我來找你很奇怪嗎?」

  「是有一點。」穎青點頭道。

  「上回記得我問過你,你告訴我何穎青是你表姊,是不是真的?」徐代絹一開口就咄咄逼人。

  「是的。」穎青淡答。

  「但我聽說你就是何穎青?」徐代絹睨著她冷笑問。

  穎青楞了一下才開口說:「我是不是何穎青很重要嗎?」

  「對我而言很重要。」

  「是嗎?你有話請直說吧!」

  「你認識紀揚吧?」

  「你上一回也問過我,你希望我回答你什麼?」穎青反問。

  直覺的,她覺得徐代絹來意不善!但她行得正,並不擔心徐代絹有何驚人之言。

  「我希望我們能坦誠布公的把話說清楚。」

  「當然可以,但你問的全是私人問題,我有必要回答你任何話嗎?況且你來的唐突,說的話又頗似興師問罪,我可看不出坦誠二字。」穎青笑了笑道。

  「如果我說我是紀揚的太太呢?」徐代絹眼神中閃著勝利的光芒。

  穎青為之一震,她沒想到紀揚的太太竟是如此年輕,而且還是她救過的人,這世界未免大小了吧?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是不是何穎青了吧?」

  「是不是其實已經不重要了。」穎青歎了口氣。

  「我說過這事對我很重要。」徐代絹急吼道。

  「她沒有打擾過你們的生活,不是嗎?」穎青蹙眉道。

  她沒看過這麼不可理喻的人,但這一刻,她算見識到了,「只要你存在就會干擾了我們……」徐代絹喃喃道。

  「紀太太,難不成你希望我消失?」穎青大吃一驚。

  人的愛恨真如此恐怖嗎?只因她是她丈夫以前的女友,徐代絹就不希望她存在,若世上每人都有此可怕的想法,那豈不是世界大亂?

  「何小姐,我求你救救我……」徐代絹突然跪地央求,嚇壞了穎青。

  這輩子還沒有人在她面前下跪過,她哪招架得住?

  「你快起來!有話好好說……」

  徐代絹拚命搖頭道:「不!我不起來!如果你不答應我的請求,我不起來……」她哭得似個小可憐。

  心腸向來最軟的穎青最見不得人哭了,若是有人要索她命,她怕也會捧著心上前讓人桶一刀。

  「你說吧!」

  「請你離開台灣……」

  「什麼?」穎青驚問。

  「我請求你離開台灣……」徐代絹急道:「如果你不走,紀揚就一定會堅持和我離婚,我不想離婚哪!我是那麼愛他……」

  穎青又是一楞,她呆呆的重複問:「紀揚要離婚?」

  「自從他知道你還活著,就對我好疏遠,他本來對我很好的……」徐代絹自編自導又自演的說著。

  何穎青的死訊她是從紀母那裡套得的,那時,她已認定何艾裴即是何穎青。

  「我覺得問題並不出在我身上……」穎青苦笑。

  難道她注定要流離他鄉?台灣可是她的根哪!

  「只要你不給紀揚消息,我相信他會忘了你的。」

  「為何你不自己想辦法抓住他的心呢?」

  這徐代絹真是太強人所難了!

  「何小姐,我求求你,你行行好,紀揚對你而言並不是最好的選擇,但他是我的一切,沒了他,我也活不了的。」徐代絹繼續哭得要死不活的。

  她的話著著實實扎痛了穎青的心。

  徐代絹哪知道她的痛,紀揚是她生生世世唯一的選擇呢!

  但!罷了!成全人就成全到底了!

  「紀揚不會再見到我的!你放心!」穎青強忍住欲奪眶而出的淚說。

  徐代絹的謝詞對她根本毫無意義,此刻,她只知她的心如被層層寒冰封住般,淒冷寒涼。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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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7-14 11:36:42

第9章(1)  

  何宅。

  春的腳步剛走,夏未到來,冬的氣息卻已籠罩著何家人。

  「幹嘛又決定要出國?」最不贊成的就屬何穎華。

  父母長年旅居海外,穎青一直和他相依為命,好不容易把她訓練得可以成為一個領導者,她卻又突然決定放手不管公司一切,讓他一個人忙得團團轉。

  「大哥可以再訓練個人嘛!再不然,未來大嫂也可以勝任一切的。」她略有耳聞,她大哥目前和如敏走得很近,看來喜事是近了!

  「我說過要看你先結婚,我才會考慮我自己的事。」

  穎青低叫:「拜託,別那麼固執好不好?遇到好女孩若再不把握,小心她可會被別人追走的,到時你可就後悔莫及了,像我……」

  何穎華反應機靈,他急問:「這回你突然決定要走,是不是又和紀揚有關?」

  「什麼跟什麼?別瞎猜!我只是想念波特蘭的生活方式,沒其他外在因素,你可別扯遠了!」

  「從小到大,你腦袋瓜子想些什麼我可比誰清楚,你以為你瞞得了我?」何穎華睨著她詢問。

  「知道就別說了嘛!」

  「你真的要帶小如過去?」

  「她跟著我比較好,你一個大男人照顧不來;再說,她是我的女兒,我不能放她一個人在這兒。」

  「你當真想一去不回?」

  他不懂為何愛會那麼難?要求每一件事都圓圓滿滿更是個苛求,看著自己妹妹受苦,他竟只能歎自己無能為力,卻連句安慰的話都不敢吐半句,怕說出的話反牽動她的痛。

  「想回來就會回來。」

  「我能幫上什麼忙?」

  「替你自己找個伴就是幫我最大的忙,我希望有個人陪你、照顧你。」穎青說出她心底的希望。

  「沒你在身旁惹麻煩還真不習慣呢!」

  「有一天你想不要麻煩都不成!」穎青笑道。

  何穎華明白她言中之意,想起那個男孩似的女孩,他也跟著笑了起來。

  「我一定會回來參加婚禮……」穎青突然想起她對徐代絹的承諾。

  她答應了徐代絹今生不再見紀揚,那她大哥若真娶了紀如敏,婚禮上,紀揚必然會出現,這下她可難為了!

  「說不定我連你的婚禮都不能參加……」

  「為什麼?」何穎華急問。

  「因為我答應紀揚的太太不見他的。」

  「你為何要答應她這種事?」何穎華氣急敗壞的問。

  他真不敢相信穎青又重蹈覆轍,逃了一次又想逃第二回,但他更氣那些人老利用她的弱點來傷害她。

  「我不許你走了!」何穎華命令道。

  「大哥,別這樣……」

  她知道她大哥生氣了!頭一回他用大哥的權威來命令她,這一回他是真動怒了!

  可是她仍是非走不可。

  「我這回要走不是為了別人,事實上是為了我自己,我想把一切忘了重新來過,所以,請你別勉強我留下來,好不好?」穎青苦苦的央求道。

  她極少在人前哭,為了不想叫人為難,不想叫人為她擔心,即使被病痛纏身,她依然活得倔傲。現在她沒了病痛,卻仍一身因感情而痛的傷口,她知道那些傷口今生今世恐怕難以癒合,但她仍告誡自己別在人前哭,尤其是愛她的親人面前。她的痛她要自己承受。

  「你有哪一回聽過我?」何穎華苦笑著。

  瞭解她的倔,一旦她決定的事,任何人都改變不了其初衷,所以不瞭解她的人會誤以為她冷血,故意擺酷,其實不然,她有顆比常人更脆弱的心,她有比常人悲天憫人的胸懷。可惜,她卻老抓不住自己的幸福。

  穎青凝視著他,笑了起來。「那就請你再聽我一回吧!」

  望著她,何穎華又看到小時候跟在他屁股後頭的小眼屁蟲,那一切都巳經好久、好久了,但卻記憶猶新!今夜他們恐怕不會有好眠,雖然窗外星光萬點,月圓卻人缺。

  紀如敏踩著平底鞋快步的奔過醫院的長廊,儘管早引來許多人側目議論,她只朝著她的目的地走。

  當她終於站在員工休息室的其中一間寢室門口,她連門也不敲就直接推了開去。

  「什麼人?」紀揚回頭一望,蹙起眉望向她問:「如敏,你這是幹什麼?一點禮貌都不懂!」

  「你居然還睡得著?」紀如敏氣炸了!

  她一早接到何穎華電話才知道何穎青今天下午就要飛到美國去,而她大哥居然還睡得四平八穩的,叫她如何不生氣?

  「你到底發什麼神經?我昨夜開刀,熬了八個多小時,好不容易才得以休息,你就來吵我!」紀揚不明白他妹妹在急什麼?他只知道他好不容易才入睡,這下子又不得安眠。

  「我真會被你氣死,到底是睡覺重要還是穎青重要?」她這算什麼?皇帝不急急死太監,一點也不誇張!

  紀揚整個人從床上彈起,他的睡蟲這一刻全死光了!

  他揪著如敏急問:「穎青怎麼?她是不是又病了?」

  他是個醫生,瞭解心臟病患的情況,有些人開了刀就不曾再發病,但有些人仍在幾年後又舊病復發,他真怕穎青又舊病復發,因為那會更加危及她的生命。

  「呸!呸!呸!」如敏忙遏止道:「你別出口就講病呀、死的好不好?穎青可好得很!」

  「可是你不是說她?」知道猜錯了,他才放下了心。

  「天呀!被你一攪忘了正事了!快穿衣服跟我走!」如敏伸手就把掛在衣櫥上的襯衫、長褲丟給他。

  「上哪去?」紀揚邊套衣服邊問。

  「機場。」

  紀揚楞了下才問:「去機場幹嘛?」

  「喂!少呆了好不好,是穎青要去美國了!再不快點,你這輩子怕見不著她了,她這一回是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她連小如都要帶走!」如敏急得直跳腳,眼眶紅紅的。

  「你說什麼?」紀揚一時接受不了事實。

  他不相信穎青真這麼狠心不告而別,她就這樣一走了之,讓他自己去面對茫茫的未來?

  「別問了啦!快點啦!」如敏轉過身去等他換長褲。

  才一分鐘不到,紀揚就整裝完畢,這一會兒他比如敏急,他輕推了下她的頭說。「走了!」自己就領先走出宿舍,快步奔過一條條長廊,身後的如敏看到和她來時同樣的引起側目和議論紛紛。

  桃園國際機場。

  在人來人往的人群中,穎青和小如還有何穎華三人臉色沉重,其中寫滿了「不捨」兩個字。

  「到波特蘭來看我們。」

  「我倒希望是你回到這裡來,我知道你喜歡台灣這塊土地,雖然它亂,但卻是根之所在。」

  「大哥,別再試圖留下我了,好嗎?」穎青淡笑著轉向小如。「跟舅說再見!該進出境室了!」

  小如把何穎華拉下身,輕印了一吻在他頰上。「舅,我會想念您的,您要來看媽咪和小如哦!」

  這一番話把三人說得目眶都濕了。

  「大哥,我們要走了!」

  「再等一下……」何穎華急喚住已邁開步伐的穎青和小如。

  「大哥,又不是生離死別,幹嘛要哭喪著臉?美國雖遠,但其實也不過十來個鐘頭之隔,稱不上海角天涯吧?」

  何穎華當然知道美國雖遠,但現在空中交通頻繁,要見面是輕而易舉,但他不是為此事叫住她,而是期望紀揚能來得及趕到。也許紀揚能讓穎青留下,這才是他此刻心之所求。

  「大哥,你幹嘛東張西望的?有人要來嗎?」

  「是如敏……」

  他不敢把事實說出來,他怕他一說紀揚可能會來,穎青會馬上走進出境室,那他的心血就全白費了!

  「哇!是大姑姑要來?媽咪,我們等大姑姑來好不好?我很久沒看到她了耶!」小如急急央求道。

  「好,瞧你急的……媽咪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我知道你如敏姑姑很疼你,所以我也想當面謝謝她……」

  穎青下面的話全因看到迎面而來的紀揚而哽在喉中,她的眼無法從那張焦慮又憤怒的臉上移開。

  紀揚筆直越過人群來到她面前,好久好久的時間,他只是定定看著她,激動的說不出話來。

  彷彿過了一世紀之久般,身旁走過的人全投來好奇的眼光,他們完全視若無睹。

  「你不該來的。」穎青終於鼓足勇氣開口,卻發現聲音彷如來自遠方,既陌生又遙遠。

  紀揚強抑著將穎青擁進懷中的衝動啞聲問:「『該不該』要如何去下定義?」

  「紀揚,別逼我,求求你!讓一切過去吧!」穎青揪著心紅了雙眼,倔強的不讓眼淚掛上眼,那模樣卻反惹得人心疼。

  「這一切如何能任它消逝?」

  「我們無權傷害無辜的人……」

  「無辜?」紀揚楞了一下,突然狂笑起來。「我難道不無辜?我愛的人突然離開我,莫名其妙地又娶了個我不愛的女人,我何其無辜?」

  他的笑聲卻和著哀淒也傷了穎青的心,她的淚再也控制不住的落下雙頰,沾滿了衣襟。

  「我知道我對不起你!」

  紀揚伸手將她擁進懷中,啞聲安慰著說:「別哭!別說對不起!請你留下來,請你留下來。」最後竟變成了哀求。

  一直立在一旁的如敏也加入央求道:「穎青姊,你就留下來吧!沒有你,我哥活得像行屍走肉的,你於心何忍?」她準備動之以情,讓穎青有點罪惡感。

  果真,穎青的心動搖了,「不是我想走……」她喃喃道。

  她不想說她其實是被強逼點頭的,她向來講求信用,然而這一刻,她都不知自己的堅持究竟對不對了?

  「媽咪!我們留下來好不好?」

  「穎青,為我們留下來,好嗎?」何穎華問。

  「你們……」穎青都不知道她該說什麼了!

  「留下來有何意義?我們已無法再回到過去,何不讓時間去沖淡這一切?」穎青苦笑著說。

  這一刻,紀揚突然鬆開她說:「那你走吧!」

  「哥……」紀如敏為她大哥的失常而大叫。

  「聽我說完。」他打斷如敏的話,轉而面對穎青。「現在我沒立場強逼著你留下來,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去追你尋你,即使要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找到你的。」

  穎青聽了為之動容。

  有了他的這一番話,即使未來他沒能來尋探她,她都有個不滅的希望來支撐她好好的過下去了。

  一旁的如敏急叫:「大哥,你瘋了不成?你真要讓穎青姊走嗎?她這一走也許可能再也不回來了!」她轉向何穎華,沒好氣的問:「何穎華,你為何不說說話呢?」

  「我能說什麼?」何穎華一味苦笑。

  顯然穎青和紀揚已達到某種共識,他們這些局外人是改變不了現況的,所以他覺得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穎青淡笑說:「你們什麼都別說了!我還是要走,小如,我們走吧!」她伸手牽著小如走向出境室。

  「我一定會去找你的。」紀揚扯著嗓子大吼。

  穎青回以一笑,沒有言語,只揮手一揚道再見。

  「她為何能走得無牽無掛似的?」如敏無法理解的喃問。

  「她並不是無牽無掛。」何穎華不平的駁道。

  「穎華說得對。」

  「連你也這麼說?」

  「她只是心中比任何人平和。平時,她用笑臉面對傷悲,只因為她不想傷大家的心!不想讓大家為難,所以!她不是無牽無掛。」紀揚解釋道。

  何穎華不禁佩服起紀揚,他笑說:「我相信你和小青是有緣的,因為除了家人之外,沒有人比你更瞭解她的善良了!」

  是愛還是緣?如敏聽得一楞一楞的。

  看來,她是把愛情看得大單純了,以前她只覺得只要兩情相悅就可相守一輩子,但看來,情字這條路仍是坎坷不平的,這不禁又讓她擔心起自己的感情。

  一早,紀揚就被他父母召喚到他們面前,紀父的臉像暴風雨前的烏雲密佈,紀母則是誠惶誠恐,隨時準備當和事佬似的。

  徐代絹躲離紀揚兩尺之遠,怕戰火開始,她這導火線會被炸得粉碎。

  「爸,您叫我回來有事嗎?我中午還有個手術要開。」紀揚表現得平平淡淡,管它天塌下來也事不關他似的。

  紀遠澤抿緊著唇,臉色更鐵青。

  「紀揚,聽代絹說你一直沒和她同房,是不是?」紀母先沉不住氣開口問。

  紀揚冷眼掃視了徐代絹一眼,讓她嚇得下意識又退了一大步。

  「你啞了嗎?」紀遠澤沒好氣的吼問。

  他那似雷的吼聲把徐代絹嚇得差點暈了過去。

  她愈來愈怕這紀家父子了,紀揚生氣起來雖可怕,但他還算自制,但紀父可就像個凶神,一開口就沒有好聲調,這一刻,她好後悔告訴她婆婆那些事。

  她相信這下子,紀揚更討厭她了!

  「我沒啞,您有話要訓就說吧!」紀揚的聲音平淡,語氣卻充滿了不耐煩。

  他厭惡他父母老是想干擾他的生活以及他的感情婚姻,他不是個小孩也不是個傀儡玩偶,他可是個人,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他絕不能讓旁人來左右他的生活。

  「你那是什麼口氣?」紀遠澤氣炸了。

  「別生氣,慢慢問嘛!」紀母忙著安撫著。

  紀揚突然怒道:「夠了!不要把話題一再重複,我說過我的事不要人來插手,為什麼你們老是要把我當成你們的所有物般牽制著我呢?我實在搞不懂。」

  紀遠澤沒料到兒子會大聲頂嘴,他氣鼓鼓的嚷:「反了!反了!真是反了!養的是什麼兒子?翅膀硬了就要拆了巢,太不像話……太不像話……」

  「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我要去工作了!」紀揚轉過身欲離去。

  「你給我站住!」

  紀遠澤已經氣急敗壞。

  整個屋子像是罩在低氣壓之中,看著盛怒的兩個男人,兩個女人都噤聲不敢多吭一聲,深怕被掃入狂風中。

  「我給你答案好了!」紀揚看向徐代絹又轉回向他父親說:「我不會跟她同房,因為我要和她離婚,這答案夠清楚了吧!」

  話聲方落,他即轉身奪門而去,留下一臉淚水的徐代絹和兩個神情錯愕的老人。

第9章(2)

  徐代絹帶著醉意走出PUB。

  她靠著牆面猛打酒嗝,酒精已讓她醉得不知東南西北。

  「小姐,等人嗎?」

  徐代絹抬眼看向說話男子,竟把他看成是紀揚,她伸手攀向男人,將身體全貼了上去。

  男子猥褻的笑問:「你寂寞嗎?」

  「你知道我寂寞,你當然知道。」

  「我當然知道。」男子將她橫抱起來笑道。

  「你要帶我回家嗎?」

  「不是,我帶你到個好地方。」

  男子抱著她往前直走,繞了一條路,在滿是賓館的小街道上時,徐代絹又問:「我們不回家嗎?」

  「別問了!我會帶你到好地方去的。」

  「可是我想回家。」

  「到了!」

  男子把她抱進三流的小賓館中開了一個房間,進到房間,他就迫不及待的除去他自己身上的衣服。

  「你不回書房睡嗎?」

  「我陪你睡不好嗎?」男子動手脫著她的衣服。

  「這個床會動……我睡不著……」

  「我會讓你睡得很舒服。」

  男子的手撫過她的胸,又直往下探向她的臀部及腿間,徐代絹突然抓住他的手問:「你要幹什麼?」

  「真會假仙,我不相信你會沒經驗,若真是,那我不是賺到了!」男子卑鄙的訕笑道。

  徐代絹打著酒嗝說:「我真的沒有經驗,結婚前的事我是騙你的.我希望和你結婚,才會……」她早把男子當成了紀揚,此刻的她,眼一刖模模糊糊的,已分不清誰是誰了!

  男子眼神中突然閃過一抹奇怪的光芒,他笑問:「你說什麼?可不可以說清楚一點?」

  「不行……不行……如果我說了你一定會生氣不要我,我不能說,除非……」徐代絹傻笑著又接口說:「除非你不生我的氣。」

  「我不生氣,絕不生你的氣!你可以說了吧?」

  徐代絹考慮了片刻才說:「那一天你到我家吃飯,喝醉了酒,我送你回去時,你早睡得死死的,所以,你根本沒對我做什麼……」她停了片刻,凝視眼前的人,突然又嚷道:「你一定生氣了!」

  「我不生氣、不生氣!別哭了!睡一覺醒來就什麼事全沒了!」男子哄騙著。

  他又把她壓回床上,兩具赤裸的身體彼此糾纏著。

  徐代絹就這麼糊里糊塗的把自己的貞操奉送給一個陌生男子。

  隔日,徐代絹帶著宿醉後的頭痛醒來,才一睜開眼,她被她看到的景象嚇呆了!

  她赤裸的躺在一個陌生男子身旁,那男人的毛手毛腳全貼放在她身上,大膽又曖昧的。

  隨之,她發出一聲尖叫。

  那真實的撕裂感還存在,她不敢相信她居然和一個陌生且令人作惡的男人上床「啊——」她再度尖叫,整個人接近了崩裂狀態。

  男子被尖叫聲驚醒,他揉著睡眼問:「你鬼叫什麼?」

  「你是誰?」徐代絹扯起床單圈圍住身體,跳下床和他保持距離。

  「躲我?」男子邪笑道:「昨晚你可是滿意得不得了、銷魂得很呢!有興趣可以再來幾回。」

  「下流!卑鄙!低級,無恥……」徐代絹扯聲大罵,想盡了可用的字眼,淚水不爭氣的又掛上雙眼。

  「罵我之前也不想想自己什麼貨色,你不下流又何必算計男人?是你強抱著我,對我投懷送抱的,可不是我霸王硬上弓哦!」

  徐代絹被說得幾乎無地自容,她根本不知道昨夜她做了什麼?唯一確定的是,她絕非完璧之身了!

  「要不要跟著我?」

  「休想!」她恨恨的瞪著男子。

  此刻,她可恨不得砍上千刀在眼前這卑猥男子身上。

  「要不,就付上一筆遮口費。」男子笑得賊兮兮的,眼神不住的在她身上打量後又說:「你想你丈夫知道你讓其他男人開了苞,他還會要你嗎?」

  徐代絹嚇得、心頭打顫,她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

  「我要三百萬,下個星期準備好,我會找你拿的。」

  「我沒有錢!」

  「那我可管不著,你自己看著辦了!」男子訕笑著。

  有道是自作孽不可活,這一刻,她後悔自己曾不擇手段的算計紀揚!如今真是回頭大難了!

  徐代絹看到她母親的到來,猶如看到救星般的拉著她母親痛哭一場。

  「你這孩子是怎麼回事?」

  徐母被徐代絹搞得一頭霧水,馬上,她誤以為女兒被女婿欺侮,忙問:「是不是紀揚對你不好?」

  「不是!不是!」徐代絹忙搖頭說:「紀揚對我很好。」

  紀揚除了對她冷淡些外,其他方面卻是無可挑剔的,平常又從不要求她做什麼,有時連房子他也自己動手打掃,而且也不吃喝嫖賭,是個打燈籠也找不著的好丈夫。

  「那就是太想媽了?」

  徐代絹點了頭又馬上搖頭,可把她母親給搞糊塗了!

  「你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上回看你還好好的,今天怎麼這麼不對勁?」

  「媽,請您借給我三百萬。」

  「什麼?」徐母呆了!

  「我有急用!要三百萬!」

  「你到底要做什麼用呢?三百萬可不是一筆小錢!」

  「媽,您別問嘛!」

  「是不是紀揚要開診所?」

  「不是、不是!這件事跟紀揚無關,是我自己向您借用的,您千萬別告訴紀揚……」徐代絹急嚷道。

  「那你得告訴我用途,否則我怎麼向你爸交代?三百萬可要他種幾年的田才收的回來的,你知不知道?」

  「媽,您別問啦!只要告訴我您借不借我?」

  「傻孩子,到底出了什麼事?你不能告訴媽嗎?」徐母憂心如焚。

  徐代絹突然跌坐沙發上痛哭起來,哭得徐母心慌意亂的。

  「別哭了!有什麼事你就說出來,好讓媽給你拿個主意,哭解決不了事的。」

  哭是解決不了問題,但除了哭她又能如何?

  「讓我想想清楚,再告訴你吧!」

  她是該好好想一想才行,平白便宜了那個卑鄙下流的男子又令她心有不甘。

  「那你就想想吧!」

  在一家茶藝館中。

  紀揚不解的睨著約他在此見面的妻子。

  有時他著實對徐代絹感到陌生,他不瞭解她在想些什麼?也不瞭解她對愛情所下的註解。

  「你不問我突然把你約出來外頭見面的目的?」徐代絹淡笑問。

  「我正在等你告訴我。」

  紀揚提高警覺,他發現今天的徐代絹不大一樣,至少少了那股優柔沒主見的特質。

  「我突然在想,或許我從沒愛過你……」

  「什麼?」紀揚楞問。

  他著實嚇了一跳,他沒想到徐代絹會突然這麼說。

  「或許我只是在追求一種完美的夢想;事實上,王子和公主的婚姻生活並非絕對幸福快樂的。」

  她不回答,反逕自說著。

  「沒錯。」紀揚贊同她的看法。

  徐代絹抬眼笑看他說。「頭一回你認同我的看法。」

  「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他並不希望自己一句話又讓她重新燃起希望,他們的婚姻再存在下去終會毀了他們兩人,所以!他一直希望她能自己看清現實,而別一味沉迷在幻想中。

  徐代絹取出包包裡的兩份紙張,遞到紀揚面前。

  紀揚一看到離婚協議書又楞住了!

  他沒想到,一切都來得大突然了,「我已經簽好字了!你只要簽下名字,我們就正式離婚,從此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徐代絹說。

  「為什麼?」

  事出必有因,他仍想弄清事實真相。

  「我另外有男朋友了,所以請你簽字,否則我無法改嫁他人。」她撒著謊。

  「真是那樣?」

  「就只有你能有女人嗎?」她反問。

  「那倒不是。」

  「那就請你乾脆些,行嗎?」

  「你確信你是在平心靜氣下決定的嗎?」

  「當然。」徐代絹淡然點頭。

  「那就好。」

  紀揚揮筆寫下龍飛鳳舞的兩個宇。

  「我會把公寓留給你。」

  「不用了,咱們已兩不相欠。」

  「那我祝你一切如意。」

  「我先走了!屋子的東西你幫我處理掉,我全部不要了!」徐代絹起身拿走一份離婚協議書。

  她才走了幾步又回頭說:「去找何穎青,她是個又傻又好的女人,值得你愛她一生。」

  紀揚又楞住了!

  人的轉變可以如此之巨大、快速嗎?

  但,眼前所見的卻是不爭的事實。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7-14 11:38:40

第10章  

  賓館外。

  徐代絹佇立了好久仍裹足不前。

  她下定決心和那個下流無恥的男人同歸於盡,但現在她卻怕了!

  她怕她勇氣不足,怕她力道不夠。

  但最後,她還是拖著步伐進了賓館。

  「我還以為你老公不在乎有個紅杏出牆的老婆呢!」男子開了門,依在門口笑道。

  「你不用在那邊說風涼話!」

  「呵,很拽嘛!」男子冷笑著。

  「你不是想要錢?」

  徐代絹越過他走進房裡。

  男子隨意關上了門,轉身面對她說:「要不要考慮跟著我?我也不錯的啊,何況是你第一個男人!」

  「沒錢你也要嗎?」

  「以你的條件,要賺一筆錢也不是大問題,我可以拉幾個好朋友來……」

  「你還真不是普通的齷齪!」徐代絹冷嘲道。

  「操!你廢話真多,快把錢拿出來!」

  男子開始不耐煩的口出穢言。

  「好……」

  徐代絹邊靠向他邊打開背包,在抵達他身旁時,她突然取出一把水果刀往男子胸口刺去,但男子比她俐落了些,身體一閃,她的刀只輕劃過他的手臂。

  「操!你這臭婆娘,居然敢跟老子玩這一套!」

  徐代絹發瘋似的朝他揮刀,但仍沒一次得逞,結果反而被他奪走了小刀,他惱羞成怒的拿刀欲往她殺過去。

  突然門「砰!」一聲被推開了!

  門外除了紀揚之外,還有兩個警員和一群人。

  「就是他恐嚇我太太!」紀揚指著男子說。

  男子聞言馬上丟下刀子,慌張失措的解釋道:「不是的……不是這樣……刀子是她的,是她要殺我……」

  警員已把手銬銬在男子手上,還冷哼說:「到警局再辯吧!」

  「紀揚,你太太也要走一趟。」一個警官說。

  他是紀揚的朋友,是紀揚得到徐代絹母親的消息,十萬火急的把他找來的。

  徐代絹跟著警員走出房間,卻又回頭說:「謝謝你來救我,但一切到此為止吧,讓我留點自尊,在你面前。」

  「我從沒看輕過你!」

  「我卻看輕我自己,我心術不正算計了你,這是報應……」她頓了頓又說:「其實你從沒對我做過什麼!是我趁你酒醉製造出那一場騙局的,一切都是我自導自演,所以,今天發生的一切我全怨不得人,是我咎由自取。」

  「我陪你去。」

  「不,就此留步吧!等這事情一過,我就回南部去,你不用再為我費心了!」

  「我很抱歉!明知你用情之深……」

  「不是你的錯,再見!」

  看著徐代絹遠去的背影,他明白徐代絹是成長了!

  但,成長的代價卻是如此痛楚,叫人不禁感歎!

  轉眼走過了秋,冬已然逼近而來。

  得知徐代絹已安然回到南台灣去,紀揚才放心辭去手邊的工作,著手辦理赴美的手續。

  「哥,你一定要帶穎青姊回來哦!」如敏叮嚀又叮嚀。

  她的行徑惹笑了紀揚。

  「你是怕我不回來,你就嫁不了穎華,是吧?」他取笑著問。

  如敏嘟著嘴瞪著大眼嗔道:「你胡扯什麼嘛!人家只是說你若帶穎青姊回來我才考慮嫁他,誰說我非嫁他不可了?」

  「你沒意思嫁給我嗎?那我可要再另尋對象,娶別人去了哦!」何穎華故意捉弄起她。

  「你敢的話就趁早!」

  「不敢、不敢……」

  何穎華馬上舉起雙手投降。

  認識她、愛上她,他是認栽了!

  「看來,你被我老妹吃得死死了!」紀揚取笑道。

  「哈哈!彼此彼此而已,你還不是栽在我老妹手裡!」何穎華反揶揄他一番。

  「男人命苦哦!」

  「可沒人拿刀子架在你們頭頸上,也許我該打通電話叫穎青躲得遠遠的,免得上你這男人的當!」

  如敏威脅著。

  但,她是存心開玩笑的,她哪會那麼壞心腸,她巴不得每對有情人皆能終成眷屬。

  「她翻臉可比翻書快,我真同情你!」紀揚拍拍何穎華的肩,同情得很。

  「同情你自己吧!我那個寶貝妹妹找麻煩可也是一流的。」

  兩個男人互相取笑一番。

  愛情路上,酸甜苦辣,看來四味皆有,只憑各人選擇了!

  波特蘭的十二月天還開著美麗的玫瑰花。

  一地的青草可容人仰躺,看一看天空白雲悠悠。

  穎青在溫哥華開設了艾裴專門店,白天她送小如上學後就到店裡看看,下了班和小如共享一頓晚餐。

  假日裡小如到附近上語文課,而她就在庭院草坪上躺著看天空。

  在白雲那端總會奇怪的拼湊著紀揚的臉。

  她知道是她自己的幻想。

  但,這一刻他的臉卻如此清晰,大過清晰得不似假象、不似幻想。

  「別整我了,老天爺。」

  她閉眼喃喃自語著,頭還左右、左右的搖動著,想努力把幻影甩開。

  想像已造成她的心理壓力。

  明知不該想卻不能忘,她想起紀揚告訴她的一首詩:相思緣於相識相識才相思偏偏上帝懲罰我……

  是羅!一定是上天在懲罰她,才會叫她想忘不能忘。

  再度睜開雙眼,同樣清晰的臉又出現在她眼前。

  「我在猜,你需要多久才會睜開眼看我!」紀揚笑道。

  作夢嗎?居然還有對白!她又閉上雙眼。

  穎青用力捏了自己一把。

  「哇!」會痛耶!那這不是白日夢了?

  半信半疑的,她又睜開雙眼看他。

  「你到底要想多久才願正眼看我呢?」

  「吻我……」

  紀揚被她突來的要求嚇了一跳。

  「不能吻我嗎?那是假的嘍?完了!我要看心理大夫了!我的視覺、聽覺都出問題了!」穎青喃喃道。

  紀揚俯下頭,將唇印上她的兩片紅唇,一記火辣辣的吻灼燙著穎青的唇。

  她一驚呼,紀揚的舌就順勢探進她的唇齒之間,用他的舌去品嚐吸吮她的齒香。

  這一記長吻,在兩人都快透不過氣時才宣告結束。

  當抬起頭時,他笑說:「真的是我來了!我來看你了!」

  「真的是你?真的嗎?」

  穎青拉扯著他急問著。

  淚水早滑落在她的雙頰,沾濕了衣襟。

  但,那是喜悅的淚。

  「真的是我呀,小傻瓜。」

  頭一俯,他的唇又印上她的紅唇。

  這一吻,他恨不得能和她天長地久,再也不分離。

  「你快說你為什麼會來?」

  晚餐後,穎青纏著他直追問。

  紀揚笑說:「好小姐,好歹你讓我睡個覺,明天再告訴你好嗎?」

  「不行、不行!現在說,事關重大。」

  「我可看不出來,你不知道吃飯、睡覺皇帝大嗎?」

  「鬼扯!少教壞了孩子,讓小如聽到怎麼辦?」

  「小孩子想像力強,她想的大概是她乾爹窩在她媽咪房裡幹嘛?」

  「出去、出去!沒一句正經的,該讓你睡客廳的。」穎青嘟起小嘴嗔道。

  「這麼壞心啊?我可類者是客耶!哪有教客人睡地板的道理?」

  「那我去和小如擠一間。」

  穎青說著就起身往外走。

  紀揚馬上把她又一把拉回床上。

  「你哥說的沒錯,你惹麻煩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紀大夫,你到底說不說正經事?」

  「我和代絹離婚了!」

  「你逼她?」

  穎青瞠大眼問,她不希望紀揚為了她而傷害另一個女人,那她就太罪過了!

  「不是,我是那種人嗎?」紀揚故作生氣狀。

  「不是。」

  「這還差不多。」紀揚笑了笑又接口說:「其實感情這種事本來就沒個准,不是兩廂情願就一定會傷到另一個人;再說,代絹並不是真的愛我,她只是在追求她的夢想,現在夢想幻滅了,我其實沒她想像中的好,所以,她也就不再執拗那場婚姻的存在。」

  「真是這樣?」

  「不然你以為呢?」

  「你沒刻意隱瞞什麼?」穎青似笑非笑的問。

  「其實當年我根本沒碰過她,是她說的,她趁我酒醉時製造假象,讓我不得不娶她。」

  「到底什麼女人可以讓你失控呢?」

  穎青快要以為他是柳下惠了!居然也能坐懷而不亂。

  紀揚雙手一圈,把她環抱在懷裡。

  「你說你自己是怎樣一個女人呢?」他抱緊了她,笑說:「你已經讓我失控了!」

  穎青當然能感覺到他的生理反應,那像要爆炸開來的觸感叫她羞紅了雙頰。

  「夜深了!咱們還要討論誰睡客廳嗎?」

  夜是深了!

  穎青無語的任由他去。

  燈熄了!

  情慾燃燒著兩具火熱般的軀體,陌生卻又深刻的刻入他們彼此的靈魂之中。

  想當然是,夜已深,卻未眠。

  他們同樣深信深繫著彼此的緣分。

  他們不是白馬王子和白雪公主,但他們會彼此鍾愛一生,他們會過著比王子和公主更快樂幸福的日子。

  因為,他們的緣分得來不易。

尾聲  

  七年後。

  穎青和紀揚共同成立了一家「愛兒之家」,兩人並末育子,唯一名義下的女兒為領養的范小如,其餘皆為愛兒之家的孤兒。

  他們把孤兒們全當成了自己的小孩般呵護著。

  范小如取得教師資格後也留在孤兒院幫忙。

  「紀爺爺,替我們做風箏。」

  一張張可愛天真無邪的天使笑臉軟化了紀遠澤這個老古板型的男人。

  現在,他是林素之外最專職的義工。

  「好、好!你們每個人都有份!」紀遠澤笑著帶著小孩回教室。

  「看不出爸爸哄小孩挺有一套的!」如敏大感意外。

  「早跟你說過爸變了,你還不信!」何穎華說。

  「我也很意外,不僅如敏而已。」慧敏也插上一句。

  「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

  「是大熊送她來的。」紀揚已略看出了端倪。

  「大熊?喂!不會吧?以前叫你去他店裡,你老是不要……」如敏看向從大門外走來的男人,疑惑的問:「他是誰?」

  「大熊。」

  一群人全異口同聲:「天呀!大熊居然是個大帥哥——」

  響著紀如敏的高八度音和一群人的笑聲。

  天空下是一片和樂祥和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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