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09:51:14

[img]https://s2.imgs.cc/img/1hnK5G4.jpg"  border="0" itemprop="image" />

【作者概要】:卓牧閑,男,江蘇 - 南通,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都市生活

【內容簡介】:

重活1996,記憶支離破碎,宛如莊周夢蝶。
擠牙膏似的想起一點是一點,處處搶佔先機。
同樣的起點,不一樣的經歷,且看韓博的警路人生。

【其他作品】:《越南1954》、《超級警監》、《江山皇圖》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3
FB分享
回覆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11:14

1.第1章 鍥子

西元2012年3月,南港市公安局張渡分局接到群眾報警,轄區一民宅內有人從事犯罪活動。

治安民警韓博與陳文光開在前去執法,遭到暴力犯罪團夥成員用棍棒、磚塊和匕首猛烈偷襲。兩人臨危不懼,與歹徒展開殊死搏鬥。其間,頭部遭受重創的韓博支撐著用電台向分局發出增援請求。

歹徒準備逃逸之際,韓博緊緊揪住一名歹徒衣角,歹徒揮舞匕首對其猛刺,增援民警趕赴現場時已經倒在血泊中。

歹徒受到法律嚴懲,韓博卻在3月12日下午2時17分搶救無效,英勇犧牲。

九十八歲的本市書法家沈老先生,含淚揮毫贊英雄:「披肝瀝膽懲凶頑,碧血丹心鑄警魂。」

……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20:15

2.第2章 韓家的希望

「小博,快起來,再不起來不及了。」

這個稱呼,這個聲音,很熟悉很親切,韓博睜開惺忪的雙眼,一套嶄新的組合家具躍入眼簾,散發出淡淡的油漆味道。

環顧四周,牆壁潔白如玉,頭頂上的石膏天花板造型別緻。不鏽鋼窗戶下,一張同樣嶄新的書桌,桌上堆滿書,堆得整整齊齊。

懵懵懂懂,腦子裡一片混亂。

不是似曾相識,也不是陌生,感覺一切非常非常遙遠,似乎一覺睡了幾十年,像做過一場大夢,到底夢見什麼不管怎麼想卻又想不起來。

正迷糊,一個留著短髮,穿著細花短袖的孕婦走進房間,催促道:「快去洗臉刷牙吃飯,把畢業證派遣證收拾好。報到不能遲到,不然單位領導對你印象不好。」

大姐韓芳,初中畢業,鎮幼兒園民辦教師,今年春節剛結婚。

姐夫李泰鵬,他父親死得早,兄弟好幾個,家庭條件困難。說是娶,其實是入贅,結婚之後一直住在這邊,他倆新房就客廳對面……

韓芳從抽屜裡取出一疊證件,生怕弄錯似地挨個翻開檢查。

1996年7月21日,日曆上畫了好幾個圈,韓博想起今天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要去縣絲織總廠報到,戶口、糧油關係和組織關係全轉到廠裡,一切辦妥就有一份正式工作,就能成為一個真正的城裡人。

分配得不算好,同樣不算特別壞。

沒能留在省會江城,沒能分配到南港那樣的地級市,一樣沒被分到老、少、邊、山、窮地區。

至於一個化工專業本科生進絲織廠能做什麼,這不是自己可以操心的事。國家統一分配,組織人事部門說了算,好壞給安排個工作,不管對口不對口,不管你喜歡不喜歡。

對於單位同樣如此,不管新分配去的大學生是不是有能力有素質都要接收。其中有些還是不錯的,比如醫生、老師等,基本能對上口。

其他的就很難保證了,鎮裡有一個早幾屆的大學生,還是研究生,全鎮高中學子持續五六年的榜樣,能把物理公式從馬路這頭寫到那頭,結果就是分配不出去,學得太尖端,最後分到鄰鄉初中當物理教師。

縣絲織總廠不是鎮裡的小廠,是全縣為數不多的國營企業。幾千號職工,廠長級別同鎮黨委書記一樣的。

進城,以後就在縣城工作生活。

十年寒窗苦,終於熬出頭,終於真正實現了鯉魚跳龍門。韓博心中一熱,手忙腳亂穿上姐姐專門準備的新衣服。

洗臉刷牙刮鬍子,必須收拾精神點,忙得不亦樂乎。

「坐汽車去倒是快,可出了車站你就要走,絲織廠在四里閘,半個小時不一定能走到。天這麼熱,人也吃不消。你姐夫送你去,路上小心點,不要把包裡東西弄丟了……」

父親木匠,有門手藝,說到底還是農民。

母親斗大字不識一籮筐,要不是父親出去外搞裝修,帶著一幫徒弟沒人洗衣做飯,她一輩子走不出思崗縣。自己上學不刻苦,沒考上中專中師,又怕念高中,結果只能在幼兒園當民辦教師,一樣是農民。

弟弟爭氣,從一年級就開始拿獎狀,一直拿到高中,沒復讀就考上大學本科。過去五年,全鎮加起來不超過二十個,韓家的驕傲,遠近聞名。

現在畢業了,分配到縣裡上班。靠自己努力改變命運,真正的光宗耀祖。

父母在外打工,有些事韓芳不能不管不問。

收拾起韓博換下的衣服,靠在門邊竊笑道:「小博,絲織廠女職工多,我不是反對你處對象,二十好幾也該處了,但要注意影響。你是黨員干部,不是普通工人,作風不好會影響前途的。」

「放心吧,你弟我出了名的作風正派,不會亂搞男女關係。」

一個學化工的在紡織廠能有什麼前途,不過人不能太貪心,能進城,能有份工作已經很不錯了,韓博從善若流。

「知弟莫若姐,知道你是正人君子,就是提醒一下。」

韓芳乾脆放下衣服,拉來一張椅子坐到他身邊,「其實你上大學這幾年,好多人要幫你介紹。當時不知道你會被分到哪兒,我和媽一個沒答應。現在分配了,有正式工作,不能再拖。

你自談也好,單位領導介紹也罷,總要講究個門當戶對。農村戶口不行,再漂亮都不行,那會害了你們將來的孩子,戶口隨母親,這你知道的。普通工人,要是家在縣城可以考慮,最好是干部……」

農民歧視農民,聽上去似乎有些諷刺。

其實真不能怪她,城鄉差距太大,農村真窮,農民真苦,化肥農藥連年漲,糧價卻一成不變,三提五統等亂七八糟的收費一分不會少,搞得農民年年豐產不豐收。

若非被逼無奈,父親人到中年也不至於背井離鄉出去搞裝修。

樹挪死,人挪活。

現在看來父親這一步算走對了,帶幾個徒弟在東海市幹得紅紅火火,從最開始一年賺兩三萬,到現在一年賺十來萬。沒種地那麼苦,收入卻是之前的幾十倍,書記鎮長都羨慕。

這年頭,搞導彈的不如賣茶葉蛋的。

去絲織廠一個月才能拿幾百,可要是說不去上班,一起出去做木匠,全家人非得失望死。在他們看來,絲織廠幹部一樣是干部,老韓家幾十年就出這一個黨員干部,豈能不放著幹部不做去做木匠。

對於前途,韓博真有些迷茫,暗嘆一口氣,對著鏡子刮鬍子聽姐姐繼續嘮叨。

「如果單位今天安排宿舍,你不要回來,讓你姐夫回來,幫你把行李鋪蓋送過去。開水瓶,洗臉盆,廠裡發最好。不發我們自己買,買新的……」

在農村,萬元戶了不得。

父親搞裝修能賺錢,韓家不是萬元戶,是幾十萬元戶!

春節小兩口結婚,擺了二十六桌,招待親朋好友的煙是玉溪,酒是劍南春,喜糖是從東海市批發的巧克力和大白兔。沒陪出去的嫁妝中,一輛嶄新的錢江125和一輛嶄新的春蘭50踏板輕騎最顯眼,小兩口一人一輛,全鎮轟動。

用鄧老人家的話說,韓家屬於先富起來的人。姐姐既羨慕城裡人,又有些瞧不起城裡人,或許她羨慕的只是一個戶口。

「知道了,我會小心的,你自己也小心點,鼎著個大肚子,不能再騎摩托,最好不要坐。」

「嫌我煩?」

「怎麼會呢,你是我姐,我親姐。等安頓下來,等分到一個大宿舍,我接你去縣裡享福,陪你逛逛人民公園,多少年沒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原來那樣子。」

外面傳來一陣引擎聲,姐夫李泰鵬去市場買菜回來了。

他其實是父親的小徒弟,十四歲開始學木匠,十四歲之後呆在韓家的時間比在他自己家多,名副其實的知根知底。

過去五六年,一直在東海乾。

他同姐姐剛結婚,父親母親不想小兩口長期分居,結婚之後沒讓他去。現在姐姐懷孕了,更不會讓他去。

值得一提的是,招他這個女婿與自己有很大關係。

養兒防老,父母既希望兒子有出息,又擔心老了去城裡不習慣不方便。招個女婿就不一樣了,老了之後在老家有人照顧,去城裡一樣有人管。

「小博,在菜場遇到磚瓦廠王廠長,問你什麼時候有空,他要請你吃飯。」李泰鵬摘下頭盔,甩甩二八開的小分頭,同樣一身出客的新衣服,看上去很精神很帥氣,難怪姐姐能同意這樁如假包換的包辦婚姻。

「王廠長要請小博吃飯?」王廠長是鎮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韓芳將信將疑。

「多個朋友多條路。」

「一個籬笆三個樁,一個好漢三個幫。不管當兵出去的,提幹出去的,還是考學出去的,只要是我們絲河鎮的人,只要王廠長知道都會請客吃飯。所以他朋友滿天下,去哪兒都有熟人,想辦個什麼事也比別人容易。」前段時間在王廠長家幹過活,李泰鵬對這些情況比較熟悉。

「當領導就是不一樣,小博,學著點。爸在電話裡也說過,在外面走的人,要放得開,別捨不得花錢。」

在省城上三年半大學,去另一個城市實習半年,暑假要麼參加校團委和學生會組織的一些活動,要麼去同學家玩,每年就春節回來十幾二十天。

現實,個個都很現實。

猛然間踏入社會,開始全新的生活,韓博真有些不習慣。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25:15

3.第3章 工作安排

思崗縣在江省東部,東臨黃海,是南港市九個區縣中最北邊的一個。雖同屬東部沿海,經濟並不發達,名副其實的農業縣,九十多萬人主要以種植水稻、小麥、棉花或養蠶為生。

絲河鎮距縣城二十六公里,同樣位於全縣的最北部。

砂石公路,兩側全是梧桐樹,坐在摩托車上風大,正值清晨,涼風習習,格外愜意。

一路景緻同早上剛醒來時一樣,很熟悉又很遙遠,有一種時空錯亂的感覺。比如剛剛衝上來的這座橋,似乎應該矮一些寬一些。又比如前面那排低矮的民房,似乎會變成大城市才有的鋼結構廠房。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或許這段時間整天想工作,想那幾個放棄國家分配去南方尋夢的同學,想得腦子裡一片混亂,所以做一些莫名其妙的夢,所以有了現在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

韓博一連做了幾個深呼吸,試圖讓自己清醒。

從出來到現在一聲不吭,李泰鵬以為他有些緊張,好奇地問:「小博,在想什麼?」

「啊……哦,在想小時候的事,小時候家裡窮,一年去不了幾次縣裡。其實去也沒什麼事,又沒親戚在那兒,可就是想去。我想,我姐也想,爸就騎自行車帶我們去。姐坐後面,我坐前面槓上。

到了縣裡,一下車,整個腿全麻了。稍微動動,像無數針在扎,那滋味兒真難受,沒半個小時緩不過來。去麻一次,回來麻一次,簡直活受罪,但依然很高興。」

「怎麼不跟你姐換著坐?」

「她個兒高,坐前面擋視線,爸看不見路。」

李泰鵬也坐過自行車槓,腿也麻過,不禁哈哈大笑起來。

馬路上空空如也,一路沒見著幾輛機動車,自行車都很少,郎舅倆扯著嗓子說說笑笑,不知不覺開進城裡,順著人民路一直來到國營絲織總廠大門口。

高大的門樓比縣委縣政府氣派,快八點了,叮叮噹噹全是鈴鐺聲,女職工或騎自行車,或三三兩兩步行上班。

兩個小夥子,一輛嶄新的摩托車,在這個女人的世界回頭率高達99%。一個個朝這邊指指點點竊竊私語,時不時傳來一陣銀鈴般地哄笑。

韓博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掏出派遣證和人事局的介紹信,門衛早知道要分來一個大學生,熱情得無以加復,一路將二人送到辦公大樓。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雖然只是縣裡的企業,但歷史悠久,同國字頭的企業一樣該有的部門全有。

黨指揮-槍,黨一樣指揮廠。

黨委書記,黨委副書記,辦公室主任,宣傳科長,工會主席,團委書記,保衛科長,計生辦主任的辦公室全在三樓。不過現在改革了,實行廠長負責制,廠長兼任黨委書記,副廠長兼任副書記,廠辦主任兼任黨辦主任。

丁副書記也就是丁副廠長四十多歲,白襯衫,打領帶,黑色行李箱放在角落裡,公文包鼓鼓的放在老闆桌上,一看便知道要出差。

一千多職工全指著他們這些領導,韓博不敢耽誤他的寶貴時間,先在姐夫提醒下給他及剛進來的廠辦錢主任敬上一根菸,然後微笑著進行了一番自我介紹。

本科生,學士學位,學生黨員,學生會體育部副部長,品學兼優。要是早幾年,直接進縣委縣政府,怎會分到絲織總廠。

人剛到,檔案關係早到了。

丁書記對這些情況並非一無所知,真為韓博惋惜。

「小韓同志,你分配到我們廠,我們是歡迎的。只是專業不是很對口,在工作安排上,可能有些不盡人意,估計你應該有一定心理準備。」

「我聽領導的,領導安排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懂可以學。」第一天報到就能見到副廠長,人家很給面子,韓博態度誠懇。

「老錢,看看,大學生就是大學生,政治覺悟就是高,不像去年分來的幾個中專生,挑三揀四。」

「小韓是學生黨員,學生會幹部,覺悟當然高。」錢主任豎起大拇指,為強調這一點,又重重點了下頭。

既然分配到絲織廠,工作就不會對口,再糟糕又能糟糕到哪兒去,反正他們不好開除自己,韓博倒沒什麼感覺,流露出一臉滿是期待的神情。

丁書記磕了磕菸灰,招呼他坐到沙發上,不緩不慢地說:「小韓同志,考慮到你是學生黨員,政治覺悟高,廠裡決定安排你到保衛科擔任副科長,同時兼任經濟民警分隊長。」

李泰鵬在農村一直在門戶上幹活,跟老丈人去東海之後依然是干活,哪進過這麼大單位,哪知道一個正兒八經的大學生,居然會被分配來看大門。

一來就當副科長,兼任民警分隊長,感覺很了不起,韓博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又高大許多。

大中專小中專要安排,安置過來的退伍兵不能拒之門外,七大姑八大姨要接收,這棟樓裡人滿為患。

大學生又怎麼樣,覺悟高有什麼用,什麼不會,只能這麼安排。

廠辦錢主任笑眯眯盯著他看,事實證明多慮了,韓博沒流露出哪怕一絲不高興的神情。

丁副廠長清了清嗓子,接著道:「小韓同志,保衛工作很重要。國外有個加拿大,我們有個大家拿。許多職工法制意識淡薄,總想佔單位便宜,廠裡每年都會丟失許多面料,損失數以萬計。

她們不多拿,螞蟻搬家似的一次一點點。說是拿回家做兩件小衣服。抬頭不見低頭見,有的還沾親帶故,老同志拉不下臉。廠裡呢,也下不了決心跟她們上綱上線。

你剛參加工作,沒那麼多顧忌。而且經濟民警分隊正式掛牌之後,同公安一樣著警服,能起到一定威懾作用。總之,廠裡對你期望很高,希望你能夠排除萬難,狠狠剎剎這股歪風邪氣。」

本以為會安排到宣傳科之類的部門混吃等死,沒想到一來就「委以重任」。

韓博感覺是很好笑,愁眉苦臉地說:「丁書記,錢主任,作為一個黨員,我當然服從組織和領導安排,也非常願意做點實事。關鍵廠裡全女同志,她們要是把面料藏在衣服裡,我一個男同志怎麼辦,難道搜她們身?」

「這個不用擔心,今年正好分來一個轉業軍人的家屬。姓楊,三十多歲,覺悟高,也是黨員。學習刻苦,剛拿到函授中專文憑,你不能動手她可以,必要時可抓幾個典型。」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在磚瓦廠上班蓋房子不用買磚頭,在運輸公司上班坐汽車不用打票,在絲織廠拿點面料回去做幾件小衣服很正常,這不是讓我家小博去得罪人嗎?

女人喜歡胡攪蠻纏,尤其絲織廠這種單位,搞不好就給你潑髒水,說你耍流氓,說你有作風問題。

一個幹部,要是作風有問題,如果名聲臭大街,前途就徹底完了。李泰鵬心急如焚,一個勁兒給韓博使眼色。

領導的言外之意姐夫沒聽出來,韓博算聽出來了。

只是一個工作安排,沒指望自己真能剎住什麼歪風邪氣,不然絕不會說必要時可以抓幾個典型。

既來之則安之,先安頓下來,將來的事將來再說。

韓博點點頭,繼續說道:「丁書記,錢主任,既然保衛科有女同志,我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我想知道的是,什麼時候正式上班,廠裡有沒有宿舍。您二位知道的,我家在農村,離單位比較遠,上下班不太方便。」

沒挑三揀四,沒覺得懷才不遇,非要廠裡安排更好的工作。

這樣的大學生不多,丁書記很滿意,接過敬上的第二根香菸,微笑著說:「報到了就算考勤,今天開始正式上班。宿舍現成的,錢主任等會兒安排人帶你去。另外廠裡正在集資建房,已經封頂了,再過兩三個月交鑰匙。

小區在人民路上,單元樓,兩室一廳,一家一戶的那種。幹部職工一視同仁,兩百六一平米,一套大概兩萬左右。當時考慮的是一步到位,有十幾套暫時沒人要。如果你想來一套,直接去二樓基建科。」

思崗縣是小縣城,沒大城市那種商品房,就算有開發商開發也沒人買。

人民路,最繁華的地段。

工作怎麼樣放一邊,一上班就能買套房子這個很讓人心動。十年寒窗,不就是為了進城。在縣裡有自己的房子,爸媽知道一定會高興。

「謝謝二位領導,兩萬左右,湊湊應該能湊出來。」

因為房子,全家人曾傷透腦筋。

以前韓家不在鎮上,在離鎮六七里的一個村裡,交通不便。有了錢,自然想要一個更好的生活環境,於是求爺爺拜奶奶在鎮上買宅基地。

好不容易把手續批下來,鎮政府所在的絲河村村民又不讓建,只能挨家挨戶送禮,請他們吃飯,說好話,磕磕絆絆搞了一年才破土動工,才在鎮上蓋了一棟二層小洋樓。

他高興,李泰鵬更高興。

兩萬多買套房子,雖然不是一點兩點貴,但這麼一來就等於分家了。老丈人不止一次說過,等兒子在城裡安頓下來,有屬於自己的房子,鎮上的樓房就歸女兒女婿。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27:16

4.第4章 居然是真的!

姐夫走了又來了,送來三萬現金和行李鋪蓋又走了。

錢放在身上不安全,直接去二樓基建科交房款。

中層幹部工資獎金和亂七八糟的補貼加起來一個月不過五百多,這是調整之後的工資水平。前些年一個月才幾十,為交房款誰家不是東拼西湊。許多職工實在湊不出來,感覺房子太貴不值乾脆不要。

一個剛參加工作的大學生,竟然一下子捧出兩萬多,基建科長真有些難以置信。

拿著收據回宿舍,保衛科楊大姐正在幫著打掃。

這是一棟四層建築,佈局同學校差不多。中間是樓道,兩側是房間,房間前一條長長的走廊,男女廁所在走廊盡頭。女職工在三樓和四樓,有家有口的住二樓,一樓是男同志或女幹部。

幹部一人一間,房間不大不小。中間拉一道簾子隔開,外面當客廳,裡面當臥室。吃飯在食堂,打開水在食堂,洗澡在食堂邊上的浴室,水電費全免,條件不錯。

職工七八個人一間,睡上下鋪,同學校宿舍差不多。

住宿舍的女職工不少,正式職工不多。全是從各鄉鎮招的合同工或臨時工,干幾個月開幾個月工資,其它什麼不管。

同工不同酬,在這裡體現得淋漓盡致。

臨時工一個月兩百多,合同工三百左右。正式職工雖然同樣三百多,但退休之後有工資,小病全報,大病能報銷一部分。幹部四百以上,養老金水漲船高,大病小病全報。

楊大姐是隨丈夫轉業回來的軍屬,屬於正式職工。

到底是從部隊回來的人,手腳勤快,才一會兒就把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搞得韓博很不好意思。

「楊大姐,歇會兒吧,先喝口水。」

「沒什麼,這些活兒我幹慣了。韓科長,不怕你笑話,在部隊我就是打雜的,打掃衛生,食堂幫廚,養豬種菜,什麼都干。」

有人靠上學改變命運,有人靠當兵鯉魚跳龍門,她走得是另一條路。嫁給同村一個當兵的,丈夫在部隊提干,她在家當了幾年軍嫂,夠條件之後轉戶口隨軍。在部隊呆了幾年,又同丈夫一起回原籍。

「部隊沒安排個好點的工作?」韓博打開一直沒顧上喝的汽水,硬塞進她手裡。

當軍嫂不容易,丈夫不在家那些年,裡裡外外老老小小全靠她一個人,楊小梅很爽快很潑辣,若無其事地笑道:「鐵打的磨平流水的兵,符合隨軍條件的人多了。走一撥又來一撥,哪有那麼多工作安排。打打雜,一個月開點工資,還是領導照顧。」

「現在苦盡甘來了,愛人在哪個單位?」

「工作不好,在永陽鄉當組織幹事,又遠待遇又低。去年下半年到現在,總共就發過兩次工資,拖欠好幾個月。」

絲河鎮是全縣最北邊的一個鄉鎮,永陽鄉在西南角,比絲河鎮更遠,迄今沒通公共汽車。永陽人要來縣裡,要麼騎自行車,要麼去鄰近的保如鎮坐汽車,確實很遠很不方便。

工資待遇低很正常,絲河鎮有幾廠,鎮幹部和教師工資還經常發不出來。一窮二白的永陽鄉日子更不好過,或許她愛人現在工資都沒她高。

楊小梅喝了兩口汽水,一臉羨慕地說:「大學生就是好,一參加工作就副科長。我家老錢學歷不高,安置時吃大虧。這日子,不知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熬出頭。」

「副科長又不是副科級,叫著好聽,跟有沒有學歷沒關係。剛才交房款時聽基建科人說,我們廠最年輕的副科長17歲,嚇我一跳。」

「銷售科副科長,我聽說過,平時不怎麼來上班,他有一個親戚在東海市的外貿公司當經理,能幫廠里拉業務。要是有這關係,我也能當副科長。」

沒業務廠裡就沒效益,沒效益就發不出工資。涉及到切身利益,對於17歲的副科長,楊小梅同大多職工一樣沒意見。

韓博笑了笑,一邊鋪涼蓆一邊問:「楊大姐,說說我們科的事,剛才沒見著姜科長,你比我早來幾天,他為人怎麼樣,好不好相處。」

「姜科長同我家老錢一樣當過兵,挺好說話的。今天去公安局開會,為經濟民警分隊掛牌的事。明天量身高,量好尺寸去公安局服務公司買警服。想想挺好笑的,我家老錢剛脫下軍服,我倒要穿上警服。」

經濟民警不是保安,是公安系統的一個正式警種。

業務歸當地公安局指導,人事關系在所屬企事業單位,最高領導機關是公安部第二局第七處。有警官證,銀行、油田、郵政和水電站等單位的經濟民警真配槍,工資待遇普遍比公安高。

你沒想到,我一樣沒想到。

從未想過穿警服當警察,可不知為什麼竟有些期待,潛意識中似乎警察才應該是自己的職業。

「我們保衛科有多少經濟民警?」韓博沉思了片刻,又問道。

「包括韓科長你在內一共二十一人,辦公室有《經濟民警管理工作規定》,不足二十一人不批准建分隊,民警年齡不得超過四十,隊長要求是黨員干部。姜科長年齡超過四十,不能兼任分隊長。韓科長你人沒到,分隊長就內定是你了。

說是二十一人,真正在總廠的沒幾個。三個繅絲分廠九個,印染分廠三個,服裝分廠三個。你們兩位領導不算,這邊就四個人,全是這幾年安置過來的退伍兵……」

這是保衛科近期最重要的一件工作,楊小梅說起來如數家珍。

思崗縣絲織總廠不只是絲織,主管單位是縣繭絲綢公司,擁有一條從繅絲、織造、印染到縫製的產業鏈。全縣繭農只能把蠶繭賣給縣繭絲綢公司,縣繭絲綢公司再賣給絲織總廠深加工。

縣裡許多企業紛紛倒閉,絲織總廠是越干越紅火。產品出口,設備進口,車間裡那些小圓織機和劍桿織機,不是來自日本就是來自意大利。

下面鄉鎮有三個繅絲分廠,總廠主要是織造,印染分廠和服裝分廠在城南。

保衛科工作說繁重也繁重,要防火防盜,確保總廠及幾個分廠的安全。說輕鬆也輕鬆,只要守好總廠和分廠的門,有時間去車棚轉轉,防止人偷職工的自行車。科長和副科長是干部,用不著整天在大門盯著,只要時不時查查崗。

至於經濟民警分隊,是上面要求設立的。換上警服顯得正式點,說起來好聽點。人依然是那些人,要干的依然是那些事。

瞭解完大概情況,收拾好宿舍,離下班時間還早,韓博乾脆鎖上門,同楊小梅在廠區轉轉,熟悉熟悉環境。

車間機器聲嘈雜,溫度很高,擋車工熱得滿頭大汗。幾個保勤工和接頭工坐在車間外的樹蔭下乘涼,機器不壞絲頭不斷他們沒事做。

不過牆上刷著「嚴禁菸火」幾個大字,車間和倉庫周圍是不允許抽菸的,如果上綱上線,一人要罰十塊,一天工資沒了。

他們不認識韓博但認識楊小梅,一看見保衛科的人急忙掐菸頭。

轉到倉庫門前,幾個工人正在往卡車上裝貨。

「韓科長,是韓科長嗎?」一個三十多歲,衣著講究的男人,從車後面走過來,一臉熱情的笑容。

「韓博,副科長,請問您是?」

「車隊張慶民,韓科長,剛聽基建科小孫說你要了一套房,3棟1單元102是吧?」

「有這事,住一樓方便。」

「我家101,門對門,過幾月就是鄰居了。」

「這麼巧!」韓博有些意外,緊握著他手一臉不可思議。

新房即將到手,遇到未來幾十年的鄰居,張慶民格外興奮,拍著他手笑道:「韓科長到底是大學生,有文化就是不一樣。剛開始集資時你知道那些人怎麼說,花那麼多錢,買那麼貴的房,當然要住樓上,越高越好。」

「站得高看得遠,上下樓能鍛鍊身體,他們說得也不錯。」

「等拿到鑰匙,等他們爬幾次就知道後悔了。」房主見面自然要聊房子,張慶民又回頭笑問道:「楊大姐,你家有沒有要一套?」

「張隊長,您別笑話我啦。我愛人在部隊工資不高,提干前那幾年只有一點津貼,工資都沒有,我又掙不到幾個錢,上有老下有小,哪買得起。先在宿舍將就,等將來寬裕了再說。」

「慢慢來,不著急。」

原來是車隊隊長,實權派,在廠裡比科長都牛。

說說笑笑,走到辦公樓前,門口停著四輛轎車,兩輛黑色桑塔納,一輛皇冠,一輛豐田公爵王。

摸著車門,韓博突然有一股會開的感覺,冒出一股想開的衝動。

系安全帶,鬆手剎,踩離合器,掛擋,松離合器,緩緩加油門……腦海中不由自主地閃現駕駛程序,在夢裡好像夢見過,很簡單,比開姐夫的錢江125簡單。

怎麼會這樣,難道夢境中那些全真的,只是會發生在未來。

韓博越想越詭異,鬼使神差地冒出句:「張隊長,你開哪輛車,可不可以讓我試試,你坐副駕駛,我不開快。」

「我開2號車,就這邊的桑塔納,韓科長學過開車?」

「學過幾天。」

「行,我坐副駕駛。」

鄰居的要求不算過分,想當初剛學會開車,一樣手癢,總想摸摸方向盤。反正沒下班,廠區主幹道沒人,張慶民毫不猶豫掏出鑰匙。

調整好座椅,繫上安全帶,擰鑰匙孔點火,手握方向盤……動作自然,一氣呵成,感覺不到半點生疏。

只是不帶方向助力,起步時方向盤有點重,在廠裡轉了兩圈,越開越熟練。開回辦公樓前,為方便下次出行,沒直接開進三輛車中間的空檔。看看兩個後視鏡,一把就倒進去,停得很正,無可挑剔。

「韓科長,你不是剛學,你是老司機吧?」

真的,居然是真的!

韓博心中掀起滔天巨浪,故作鎮定地說:「學過,沒少開,就是沒證。」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32:16

5.第5章 新官上任三把火

廠裡有六輛轎車,一輛面包車和兩輛貨車,有三輛轎車是人家抵債抵給廠裡的,其中公爵王不僅是抵債車而且是走私車,方向盤在右舵。

車隊只有六個司機,要緊著送貨或採購車間急需的東西。

車多司機少,好不容易分配來一個會開車的幹部,以後遇到廠領導急用車家裡又正好沒人時,完全可以請他頂一頂。

張慶民不遺餘力勸韓博趕緊辦一個證。

考太麻煩,直接去靠辦駕駛證創收的鄰市公安局交警隊辦。身份證複印件,幾張照片,八百六十塊錢,幾天到手。車隊打申請,找領導簽字,辦駕駛證的費用由廠裡出。

八百六,對普通職工來說是幾個月工資,對韓博這個「富二代」卻算不上什麼。

現在考慮的不是駕駛證,是昨夜夢到的那些事情和畫面。夢境支離破碎,絞盡腦汁只想到一點點。或許遇到一些事或處於一個特定環境,能夠聯想到更多。

如果夢境全部成真,那現在想到的三件事必須認真對待。

父親會上當受騙,做一個兩百多萬的裝修工程,結果工程款被總承包的人卷跑了,欠下一屁股債。從絲河鎮帶出去的木匠要工錢,東海市幾個熟悉的材料商要材料款,沒錢給人家,只能東躲西藏,韓家就此衰落。

絲織廠不會倒閉但會改制,要是不想方設法調走,過幾年私人老闆會想方設法趕你走,只能重拾書本認真學習去考公務員。太詭異,太駭人聽聞了,現在雖然有一個公務員暫行條例,但實施方案等細則沒出台,幹部組織人事部門安排,沒考不考這回事。

最後一件事同樣與絲織廠有關。

一個女工下小夜班,深夜十二點多從廠裡回家,經過劉壩橋附近時遇到兩個流-氓。他們竟將女工殘忍姦殺,屍體扔進劉壩河,幾天之後才被發現,公安局抓了兩年才抓到凶手。

事有輕重緩急。

兩百多萬的工程,不是一兩句話或一兩天能決定的,打個電話問問就知道有沒有這回事。如果有,要提醒父親不能上當,實在不行去一趟東海。其實不用去,姐姐下下個月生產,他和媽一定會回來。

絲織廠三五年內不會改制,工作調動的事不著急。

支離破碎的夢境中,好像上班沒多久就會發生慘劇,女工的事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作為保衛科副科長兼經濟民警分隊長,有責任有義務保護自己的同事。

問題沒憑沒據,難不成跟人說我夢到了!

不行,人命關天,一定要想方設法防範於未然,實在不行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

「韓科長,韓科長,下班了,我去大門口盯會兒,你去不去?」

韓博緩過神,連忙道:「走,去看看。」

車間熱,女工們一身汗,要去浴室洗澡換衣服,然後會去車棚取自行車。有的家裡沒人做飯,會在食堂吃完晚飯再走,大門口暫時沒什麼人。

保衛科總共兩個幹部,副科長一樣是領導。值班的小顧和小顏上午見過,遠遠跑過來打招呼。

「韓科長,宿舍沒電視,晚上過來看,有電風扇,涼快。」

「韓科長,渴不渴,我這兒剛晾了一缸茶。」

「不渴,出來時剛喝過。」

退伍兵,很精幹,傳達室牆上掛著幾根橡膠警棍,帶幾個不值班的蹲坑,對付兩個流-氓應該沒多大問題。

韓博在門口站了一會兒,回頭問:「小顧,有沒有看見姜科長。」

「沒有,應該開完會直接回家了。」

「把門關上,等會兒我有幾句話要同下班的職工說。」喧賓奪主就喧賓奪主,顧不上那麼多了,韓博指了指剛安裝沒多久的伸縮門。

第一天上班就要說話,姜科長會不會有想法,別人會怎麼看保衛科。這是絲織廠,保衛科沒地位,就是一看門的,哪有說話資格。小顧愣住了,楊小梅也感覺不合適。

小顏腦袋一根筋,真摁下開關,剛打開的伸縮門又吱吱呀呀關上了。

幾個廠辦幹部騎著自行車迎面而來,韓博意識到徹底關上不合適,又回頭道:「留一道空隙,可以讓一個人過。」

「好咧。」

早上廠辦錢主任介紹過,小夥子不錯,第一天上班就查崗,幹部們紛紛下車打招呼。不一會兒,女職工三三兩兩的過來了,幹部可以走,男同志可以走,女同志要等會兒。

中午吃飯時聽說過,保衛科來了一個大學生。

剛才洗澡時又聽說,剛分配來的韓副科長既年輕家裡又有錢,兩萬多房款說交就交,被攔住不讓走倒沒什麼怨言,反而嬉笑著開起他的玩笑。

「韓科長,你這是做什麼,唐伯虎點秋香?」

「看我們小慧怎麼樣,今年十九,沒談過對象。」

……

韓博不是戴著瓶底厚眼鏡的書呆子,學生黨員,學生會幹部,在大學也是風雲人物,比這更大場面都見過,毫不怯場。

「同志們,感謝大家對我個人問題的關心,介紹對象的事回頭再說,耽誤大家幾分鐘寶貴時間,正式認識一下,同時呢,給大家提個醒。」

韓博指了指牆上的一條標語,抑揚頓挫地說:「看見沒有,高高興興上班來,平平安安回家去。我就說兩點,一是交通安全,路上不要騎那麼快。上一天班,身心俱疲,注意力和反應能力都會受影響。萬一摔著磕著,要受多大罪?為了自己,為了家人,寧慢三分不爭一秒;過十字路口,更不能急,一停二看三通過。」

新官上任三把火,真把自己當幹部。

不過人家也是一番好意,也是一種關心,大姑娘小媳婦們打鈴的打鈴,鼓掌的鼓掌,好不熱鬧,到底有沒有聽進去就兩說了。

「二是人身安全!」

韓博臉色一正,別看才二十出頭,真有那麼幾分官威。

「社會治安形勢不是很好,各種刑事犯罪時有發生。正因為如此,上級要求我廠建立經濟民警分隊。我們可以保證大家在廠裡的安全,無法保證大家在上下班路上的安全,尤其夜班。

你們全是女同志,天越來越熱,衣服穿得越來越少。許多不法之徒看見女同志穿短袖穿裙子,就會產生犯罪的衝動,大家一定要有防範意識。如果愛人或家人有精力有時間,最好請他們送一下或接一下。

三更半夜,想想確實有些困難,畢竟愛人家人第二天一樣要工作,不能影響睡眠,所以建議大家儘可能結伴而行。另外可以協調下,這一路走的幾十個人,不見得愛人或家人第二天全要上班,不妨排個班。今天你愛人負責把我們送回家,明天我愛人再把你們送回家。總之,安全第一。」

「韓科長,您人真好,誰要是嫁給你,你肯定天天接送,肯定很安全。」

「韓科長是大學生,有情調,哪像你男人不但不體貼,喝醉了還動手。」

「你男人好,八棍子打不出一個屁!」

……

白說了,這幫女人經常上夜班,總是一個人走,膽子一個比一個大。根本聽不進去。沒辦法,只有開門放人。

「小韓,進入狀態很快嘛。」

正準備去食堂吃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幹部,推著自行車走到大門邊,車龍頭上掛著一個包,襯衫口袋裡別著一支鋼筆。

「姜科長回來,韓副科長剛才還念叨您呢。」楊小梅連忙接過車把,讓兩位領導說說話。

原來是頂頭上司,韓博掏出煙,敬上一根,又給小顧和小顏散了兩根。

玉溪,二十幾一包,在供應科銷售科和基建科不新鮮,在保衛科很少見。姜國平正常抽紅梅,出去辦事才抽紅塔山,接過香菸愣了一下,感覺眼前這個身材高大的大學生不簡單。

「姜科長,以後我就是您的兵。晚上有沒有時間,我想請您和科裡不值班的同志一起吃頓飯。」

大學生黨員,學生會幹部。

檔案漂亮得一塌糊塗,人事局給廠辦打過好幾個電話,提醒廠裡不要以大專生或中專生對待。這樣的人,在絲織廠呆不久,說不定幾天就會被調走。

姜國平沒因為剛才的事不高興,反而笑道:「想一塊去了,不過不是你請,是我請,為你接風。」

「這怎麼好意思,尊敬領導,應該我請。」

「今天我請,下次你請。」

姜國平拍拍他胳膊,直言不諱地說:「其實,我在對面看了一會兒。丁書記和錢主任肯定跟你說過面料失竊的事,我以為你會來個新官上任三把火,同小楊一起挨個檢查,沒想到說得是安全。

夏天容易出事,有必要提提醒,增強她們的防範意識。今天在公安局開會,內保大隊和治安大隊的同志也提到了。我們廠女工多,夜班多,想想確實讓人挺不放心的。」

「初來乍到就自作主張,姜科長,我承認錯誤。」

「沒錯,為什麼要承認錯誤。小韓,我們保衛科不是其它科室,我姜國平是轉業軍人,小楊是軍屬,另外幾個同志是復員軍人,沒那些勾心鬥角的事。年輕人,就應該有點闖勁兒,該管就管,該說就要說。」

保衛科是紡織廠最沒地位,最沒油水的一個部門。

辦公條件最差,職工待遇最低,遇到沒人上貨卸貨的時候還要去幹活,辦公經費為零。缺紙筆去廠辦要,打電話要麼去廠辦,要麼去供應科。傳達室倒是有一部程控電話,不過鎖好好的,只能接不能往外撥。

什麼沒有的一個部門,有什麼好爭的。既然沒什麼好爭的,自然不會有勾心鬥角。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40:17

6.第6章 我說了算?

晚飯安排在絲綢賓館,絲織總廠的三產,位於廠區西門,廠辦關副主任兼任賓館經理。

一樓大餐廳,二樓包廂,包廂裡可以唱卡拉OK,三樓四樓客房,一年產值上億,接待任務繁重,十幾個包廂全滿了。

「姜科長,韓科長,不好意思,實在不好意思,今天真安排不了,只能委屈你們坐大廳。」關經理一臉歉意,發煙打招呼。

不管怎麼樣也是中層幹部,保衛科接待任務很多嗎,一年到頭請不了幾次客。姜國平很沒面子,不快地問:「真滿了?」

「滿了,一個不剩。」

生怕他不信,關經理從總台拿來一份訂餐表,湊到燈光下說:「省紡公司領導考察,王廠長接待,在一號廳;春繭流失太多,損失很大,夏繭秋繭不能再流失。絲綢公司王經理,供應科胡科長,繅絲二廠古廠長和三廠桂廠長,在二號三號和四號廳請三個鄉鎮領導。

收繭資金一天沒著落,陳廠長一天睡不著覺,同戴科長一起在五號廳請銀行領導。李工來了幾個朋友,有一位是省紡織服裝檢測技術研究所的專家,他們在六號廳……」

省紡公司有真絲和真絲面料出口配額,必須熱情接待。

蠶繭是絲織總廠的主要原材料,如果在縣裡收購不到足夠的蠶繭,就要去外地採購高價繭。絲綢公司類似於政府部門,說是從老百姓手裡收購,然後再賣給絲織總廠,其實收購款是絲織總廠出的,收繭的人都要從三個繅絲分廠抽調。

他們過一手,扒一層皮,賺幾百萬差價。

定價太高,絲織總廠會虧損,所以他們只有跟繭農壓價。

外地繅絲廠沒絲綢公司這一道環節,一公斤收購價高五六塊,只要繭農把繭送過去他們就收,有些人甚至偷偷摸摸跑到思崗縣來收購。

對絲綢公司而言,沒繭就沒錢;對絲織總廠來說,沒繭就沒原料。

每到蠶繭收購時,絲綢公司和絲織總廠就要請各鄉鎮幹部和公安幹警嚴防死守。大小路口設卡,二十四小時不離人。

繭農被逮住,讓他們原路返回,讓他們把蠶繭賣給絲綢公司的收購站;販賣蠶繭的要是被逮住,就是非法經營,公安工商和稅務要罰得他傾家蕩產……

總之,在絲織總廠,只有與繭絲綢打交道的才有地位。保衛科就是看大門的,沒資格往樓上湊。

不能為企業創造效益,靠邊站很正常。

韓博拉拉姜國平袖子,若無其事笑道:「姜科長,一頓飯而已,在哪兒吃一個樣。大廳挺好,就我們一桌,清靜。」

「大廳就大廳吧,關經理,我們四個人,你看著安排。」

「為韓科長接風,我知道,我安排,先讓上幾個涼菜,你先喝著,等會我過來敬酒。」

保衛科兩個幹部,剩下的不全是職工,一樣有合同工,他們是沒資格來的。楊小梅是正式職工,上一個多月班沒在一起吃過飯,丈夫在鄉鎮,就她一個人在廠裡,一起叫過來了。

人高馬大虎背熊腰的這位姓吳,叫吳永亮,二十四歲,復員軍人,正式職工,總廠這邊的班長,經濟民警分隊正式掛牌後依然是班長。手下三個兵,比另外幾個分廠的班長多一個。

楊小梅是黨員,接下來要擔任副分隊長,算半個領導。他當仁不讓拿起酒瓶,給兩位科長斟酒。

「姜科長,永亮,不好意思,我不能喝,酒精過敏,一喝渾身起紅疙瘩,一喝就要去醫院。」

「酒精過敏?」

「不是偷奸耍滑,是確實不能喝。」

「要麼來一瓶啤酒。」

姜國平轉身要叫服務員,韓博連忙拉住:「姜科長,啤酒一樣含酒精,喝了一樣過敏,我以茶代酒,以飲料帶酒。」

「人若不喝酒,白來世上走,可惜了,不喝就不喝,永亮,再去拿兩瓶飲料。」

提起喝酒,楊小梅撲哧一笑:「韓科長,你幸好分配到我們廠,要是分配到下面鄉鎮,不會喝酒真不行。永陽鄉經濟不怎麼樣,鄉領導一個比一個能喝。我家老錢酒量算不錯的,一到那兒就被他們灌倒了。」

姜國平樂了,端起杯子笑道:「鄉里那些干部能喝,半斤酒,漱漱口,一斤酒,照樣走。他們有句順口溜,能喝八兩喝一斤,這樣的同志可放心;能喝一斤喝八兩,這樣的同志要培養;能喝白酒喝啤酒,這樣的同志要調走;能喝啤酒喝飲料,這樣的同志不能要!」

「幸好我分到了絲織總廠,來,姜科長,我敬你。」

四個涼菜,四個炒菜,兩個燉菜,一個湯,六十塊錢標準,對保衛科而言已經很奢侈了。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姜國平說起正事。

「小韓,其實廠裡剛開始沒打算安排你來保衛科,最初準備讓你去銷售科。專業對不對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會英語,好像英語六級是吧?」

「是的,前年就過了。」

「廠裡全靠外貿訂單,需要你這樣的人才。結果因為『嚴打』,上面要求我們這樣的國營大單位建立經濟民警分隊。樓裡年輕幹部那麼多,黨員也不少,可以隨便調個人來當分隊長。

關鍵公安局見我們廠效益好,想安排個人進來。現在效益好不等於今後一樣好,再說閒人已經夠多了。廠裡寧可招十個臨時工也不願招一個合同工,寧可招十個合同工也不願意招一個正式工,更不用說干部。

在蠶繭收購上,我們又需要公安幫忙,不能因為一個幹部編制撕破臉。最後想到你,一個蘿蔔一個坑,由你這個組織人事部門打過好幾次電話的人佔這個坑,他們的人就進不來。」

「韓科長,你運氣真不好,要是去銷售科,你就發了!走南闖北坐飛機,出差有補助,請客吃放費用全報。聯繫上業務有提成,最多的一年拿好幾萬。」原來有隱情,頂頭上司生不逢時,吳永亮打心眼裡替他惋惜。

「運氣是不好,一年賺幾萬,什麼概念!」楊小梅窮怕了,一臉深以為然。

我去東海做木匠一年一樣好幾萬。

這些年就沒為錢操心過,現在參加工作,老爸給了一張五萬的存摺。房款交了兩萬多,還有兩萬多「零花錢」,韓博倒沒感覺運氣有多麼不好。

姜國平輕嘆了一口氣,接著道:「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廠領導自以為這事就這麼結束了,今天我去開會,把名單提交上去,人家發現分隊長沒戲,直接在名單上填了一個指導員。

姓高,叫高長興,司法警察學校畢業的,今年28歲,之前在治安大隊干,一直沒編制,好像是公安局牛副政委的親戚。明天帶著檔案來上班,廠裡接收最好,不接收人家也不會走。」

指導員,搞得真像那麼回事。

韓博忍俊不禁地笑問道:「廠領導知道嗎?」

「知道,我在公安局給丁書記和錢主任打得電話,他們找出《經濟民警管理工作規定》一看,上面是提到中隊和分隊可配備指導員,由建警單位根據本單位幹部的實際情況配備,在政治上、經濟上享受幹部待遇。對他們的任免,要事先徵得主管公安機關同意。」

我想離開這兒,他倒想往這兒鑽。

不過話又說回來,剛參加工作的普通公安幹警,一個月工資才三百出頭,到絲織總廠當經濟民警分隊指導員一個月能拿近五百。何況他連編制都沒有,連正式幹警都算不上,到這來能解決編制,能擁有一個國營企業幹部身份。

韓博想了想,又問道:「他來之後,是我管他,還是他管我?」

「按照規定,指導員應當支持和配合分隊長加強隊務管理,做思想政治工作。保衛科領導經濟民警分隊,你是副科長,當然你領導他。再說這是絲織總廠,不是公安局,大事小事廠裡說了算。」

「希望不難相處,對於分隊的工作,姜科長,你有什麼指示。」

正牌大學生,姿態放這麼低,姜國平對他更有好感了,接過香菸笑道:「保衛科就我們兩個幹部,有什麼指示不指示的。你年輕,有文化,是黨員,在大學就干過學生會幹部,保衛科這攤事對你來說小兒科。

孩子大了,沒個像樣的房子找不到對象。你家在絲河,只能要廠裡的房子。我家在城南,有兩萬多能蓋一個小二層。黃沙石子木材磚頭全買了,一直想推倒重蓋,一直抽不開身。

你來得正好,明天經濟民警分隊掛牌,後天陪你去幾個分廠轉一圈,等熟悉完情況,我就跟廠裡請一個半月假,回去把房子蓋起來。相處這麼多年,廠領導全知道,誰家沒點事,他們不會說什麼。」

「老虎不在家,猴子稱大王。姜科長,你一請假,我就說了算了?」

姜國平哈哈大笑道:「保衛科,又不是供應科,更不是財務科。用不著等我請假,你現在就說算。」

「行,等會我結賬。」

韓博放下杯子,又回頭道:「楊大姐,永亮,你倆作證,剛才姜科長是說我現在就可以說了算。」

「姜科長,你是說過。」楊小梅暗讚了一個,連連點頭確認。

大學生,太會做人了,遇到這樣的副科長,哪個領導不喜歡,姜國平拍了下桌子,爽朗地笑道:「好,今天就讓你結賬。等樓房蓋好,請你們去我家聚聚。這邊的菜就是好看,論味道,真不如你嫂子做的家常菜。」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42:18

7.第7章 保衛科要創收

夜幕降臨,廠區周圍成了一個夜市。

有個體戶,有附近幾個廠的職工家屬,有絲織總廠的下班職工。水果,各種夏衣,拖鞋涼鞋,生活日用品,書刊雜誌,四大天王的磁帶……應有盡有,眼花繚亂。

逛渴了能買到冷飲,轉餓了前面有小吃攤。

想一展歌喉,可以唱露天卡拉OK。兩塊錢一首,幾份歌單在圍觀的人們手中傳來傳去,老闆忙得焦頭爛額,生意好的令人髮指。

做這生意要「大投資」,一台25吋彩電必不可少,幾千一台的VCD機更不能缺,要有音響,要準備足夠光盤,還要準備幾十張板凳。

正在唱的是一對中年男女,黃梅戲,夫妻雙雙把家還。抑揚頓挫,聲情並茂,堪稱專業水準。

年輕人不愛聽,摩拳擦掌急著接話筒。上了年紀的人喜歡,贏得陣陣喝彩,高喊再來一首,再來一首。

楊小梅很羨慕,不是羨慕人家唱得好,是羨慕那對一個點歌一個收錢的小兩口,禁不住嘟囔道:「一首歌兩塊,一晚上能賺多少錢!真是富了海邊的,發了擺攤的,苦了上班的,窮了靠邊的。」

「不賺錢下海做什麼,楊大姐,你也可以下海,你也可以做生意。」

「我沒本錢,我也不敢。」

韓博笑了笑,注意力轉移到街角幾個小年輕身上,一個平頭,兩個長頭髮,穿得花裡胡哨,腳踩拖鞋,嘴上叼著煙,目光在行人尤其漂亮姑娘身上打轉。

吃飯時姜科長說過,城西派出所沒幾個人,經濟民警分隊明天掛牌之後,廠傳達室會同時成為人民西路警務室,協助城西派出所維護絲織總廠這一片的社會治安。

擺攤的有本廠職工及家屬,逛夜市的有許多本廠職工,該管就要管。

「永亮,認不認識對面那幾個?」

「穿短褲的那個認識,家在附近,初中畢業,一直在家待業,整天游手好閒。另外幾個看著面熟,經常過來,家不在城西這一片,應該是下面鄉鎮的無業青年。」

「認識的那個有沒有前科。」韓博站在梧桐樹下,不動聲色觀察。

吳永亮印象深刻,不假思索地說:「有,小偷小摸,被城西派出所抓過幾次。運氣好,沒趕上『嚴打』。要是擱現在,少說判他三五年。」

今天三月,一位全國人大副委員長,國家-領導人,竟然在家被殺害了。

沒過幾天,幾個歹徒持刀闖入西南省份一個縣公安局刑偵副局長家,將副局長及其妻子捆綁起來,用布堵嘴蒙眼,搶走一支手槍和幾千現金……

治安形勢嚴峻,是要嚴厲打擊下犯罪分子的囂張氣焰。

韓博權衡了一番,抬頭道:「永亮,楊大姐,明天換完裝,把印染分廠和服裝分廠兩個班長留下來開個會。一起研究研究,根據實際情況調整下值班時間,要保證每天下午7點到12點,總廠這邊有4個人在崗。

一個守大門,三個在大門和西門之間巡邏。賓館裡不是客戶就是領導,要保證客人和領導安全。順便兼顧夜市,確保我廠職工及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

夜市治安不容樂觀,無業游民,小偷小摸,尋釁滋事,甚至把行人騙到巷子裡敲詐勒索。攤主賣偽劣產品引起糾紛,三輪車、自行車和摩托車太多,你刮到我,我碰到你,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事從吵架升級到動手……

城西派出所太遠,經常有人跑到傳達室找保衛科。

按照現在的值班表,夜班就一個人,守在大門哪兒都去不了,就算能離開一會一個人也不頂事。等派出所民警和聯防隊員趕到,小偷小摸,尋釁滋事的人早已逃之夭夭。

夜市在廠門口,許多受害者是本廠職工,保衛科該管,作為班長,吳永亮也想管,可依然搖頭苦笑道:「韓科長,保衛科職工是復員軍人,不是現役軍人。縣裡十個人只有小顏沒成家,誰家沒點事,沒加班費誰願意加班?」

「我們科沒加班費?」

「沒有,值夜班就管一頓飯。」

想想也是,在廠領導和大多職工看來保衛科就是吃閒飯的,不用幹活拿那麼多工資你還想怎麼樣。

沒錢什麼都幹不了。

韓博沉思了片刻,胸有成竹地說:「經費不難解決,別人能創收我們一樣能創收,明天換裝之後上街疏導交通,馬路中央不許擺攤。路牙那邊是我們的服務公司,這邊是廠區,全是我們的地方。

保衛科不是派出所,沒權收治安聯防費,但可以收衛生打掃費。一個攤位兩塊錢,又不多,還幫他們維持治安,好好做做工作,應該能收上來。不交可以,去其它地方擺,別在我們門口。」

馬路中央歸環衛打掃,路牙兩邊是絲織總廠的衛生包干區,擺攤的搞得一塌糊塗,廠裡清潔工每天早上都怨聲載道。

吳永亮越想越有道理,不禁笑道:「兩邊加起來五六十個攤位,跟農村趕集時一樣,小攤兩塊,大攤三塊,卡拉OK攤佔地大又擾民,一晚上八塊。一晚上至少能收120,刨去颳風下雨,一個月至少能創收2400。

給幾個清潔工400,剩下2000一半發加班費,一半留著當經費。搞到年底,我們保衛科也能有自己的小金庫,也可以聚聚餐,自己給自己發點福利。」

楊小梅欲言又止地問:「韓科長,永亮,這算不算亂收費?」

「在你家門口做生意,把你家門前搞得亂七八糟,把你家人搞得雞犬不寧,你答不答應?」

「當然不答應。」

「這就對了,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想在這兒擺就交錢,不想交錢走人。」韓博頓了頓,又補充道:「本廠職工及家屬的攤位一樣要收,至少看上去一視同仁。跟他們私下裡說清楚,讓他們帶頭交,回頭再悄悄退給他們。」

「要是他們說出去呢。」

「那他們以後就別擺了,治理整頓,一個攤位不許擺。廠門口清靜了,治安好了,廠領導高興,我們也不用加班。」

搞好一個人一個月能增加一兩百收入,副科長有魄力,吳永亮豈能錯過這個機會,拍著胸脯保證道:「韓科長,這事交給我,你回去休息,我今晚就做工作,爭取明天開張。只要有經費,我們就能維持好廠區周邊治安,那些游手好閒之徒,那些不穩定分子,通通讓他們滾蛋。」

積極性很高嘛。

韓博滿意地笑道:「行,下面工作你做,上面工作我來。明天一上班,我就向姜科長匯報,然後一起去找錢主任,爭取明天天黑前把尚方寶劍拿到手。」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47:18

8.第8章 可憐的指導員

其它企業的保衛人員,夜裡要打著手電裡裡外外轉轉,防止毛賊翻牆進去偷東西。

絲織總廠不用,效益好,產品供不應求,職工幾年如一日三班倒。車間有人,倉庫有人,辦公樓有人,外賊一般不敢進來,失竊點什麼東西基本上全是內賊干的。

儘管如此,韓博仍裡裡外外轉了一圈。

去辦公樓,同值夜班的生產科許副科長聊了一會兒天。

同許副科長一起去車間認識了一下幾個值夜班的車間主任和副主任,直到12點小夜班和大夜班交班,給沒見過的上下班工人講了一下交通安全和人身安全才回宿舍。

白天想得太多,晚上休息得太晚,一覺睡得格外香甜。

清晨,宣傳科同往常一樣轉播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的新聞。一樓沒水房,水池和水龍頭安在花壇邊,幾個幹部肩搭毛巾,手捧牙缸,站在門口排隊洗漱聊天。

楊小梅起得早,已經從食堂吃完早飯回來了。打了個招呼,跨上自行車去大門口換崗。女同志,科裡對她比較照顧,只有白班,不給她安排夜班。

洗完漱,端起搪瓷盤準備去食堂,身後傳來一陣摩托車引擎聲。

回頭一看,韓博驚問道:「姐,姐夫,你們怎麼來了?」

「不放心,我來看看。」

韓博急忙將韓芳扶下車,埋怨道:「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有什麼不放心的。不是不讓你坐摩托車麼,萬一出事怎麼辦。」

「她非要來,我要是不送,她自己開輕騎來,那更不放心。」生怕小舅子責怪,李泰鵬忙不迭推卸責任。

「怎麼進來的?」

「昨天來過,門衛認識,挺客氣的,不用登記,讓我們直接進。」

「先進屋,吃飯沒有,沒吃我去食堂打。」

「吃過。」

韓芳瞄了一眼宿舍,拉著他袖子興奮地說:「小博,其實我是來看房子的。咱家在一樓是吧,我想去認個門。泰鵬反正閒著沒事幹,現在能裝修,就讓他開始裝。爸昨晚在電話說了,缺什麼材料他託人從東海往家帶。」

「裝修?」

「新房子一樣要裝修,不裝修怎麼住?」

韓家沒分家,在韓芳心目中,縣城的房子一樣是自己的房子。

裝好了,將來星期天帶孩子到縣城玩,中午有吃飯地方,下午不用急著回家。放暑假可以來住一夏天,跟城裡人過一樣的日子。她眉開眼笑,從笑容中能感受到她此刻心情有多麼高興。

在思崗縣,裝修離老百姓太遙遠。

在大多人的意識中,裝修是賓館酒店的事。廠裡那麼多人要房子的,沒一家想過裝修,頂多買幾件新家具。韓家是靠裝修吃飯的,天天給別人裝,哪能不給自己家裝。不僅要裝,而且要裝好,裝修出檔次。

有條件自然要住舒服一點,又不是廠領導,用不著低調。

韓博想了想,欣然笑道:「裝就裝,你們在宿舍歇會兒,去百貨大樓轉轉也行。我先去食堂吃飯,吃完飯上班,等忙完手頭上的事去基建科問問。已經封頂了,我們家在一層,應該沒多大問題,中午休息時一起去看看。」

「我們去周圍逛逛,中午再來,在門衛那兒等你。」

宿舍沒電視,坐一上午能把人坐傻,韓博也不強留,打發走姐姐姐夫,吃完早飯來到保衛科,勤雜工已打掃完衛生,送來兩瓶開水。

兩張辦公桌,四把椅子,一張舊沙發,一個茶几,一個文件櫃和一個報架。

辦公桌上一部內線電話,撥分機號能打進來,但撥不出去。報架上報紙不少,加起來有八九種,不過全四五天前的,其它辦公室的人看完才會輪到保衛科。估計是放在這兒裝裝樣子,上廁所還不用到處找手紙。

左邊這張辦公桌是昨天從樓下搬來的,好歹是副科長,不能沒辦公的地方。只是桌上空空蕩蕩,什麼沒有,對面姜科長桌上文件不少。

熟悉情況,就包括看文件。

有廠辦的,有縣政法委的,有縣綜治辦的,有縣公安局的,有城西鎮的……全紅頭文件。落款時間最近的十幾份,全是關於「嚴打」。

「嚴打」是黨委政府和公安機關的事,還是先學習學習《經濟民警管理工作規定》。

剛看到第三章第十三條,經濟民警應當遵守和執行公安人員八大紀律十項注意,維護社會主義法制,做遵紀守法的模範,外面傳來一聲響亮的「報告」聲。

「請進。」

以為是來參加掛牌的班長,沒想到躍入眼簾的是一個公安幹警。二十七八歲,一米七五左右,國字臉,皮膚有點黑,頭戴大沿帽,身著警服,腰桿挺得筆直,右臂夾著一個檔案袋。

「高,高指導員,坐,快請坐!」

絲織總廠分來一個大學生,應該是他,高長興摘下帽子,不無拘束地問:「你是韓科長吧。」

「韓博,保衛科副科長。姜科長應該快到了,你先坐,我給你倒杯水。」

二十出頭的頂頭上司,人家是大學生,學生黨員,一畢業就是國家幹部,不服氣不行,高長興放下檔案袋,攔住他道:「韓科長,不用倒水,我不渴。」

這時候,一個丫頭風風火火跑過來,扶著門檻笑道:「韓科長,如果公安局……原來到了!高長興同志是吧,丁書記不在家,錢主任正在忙,領導讓你去工會,走廊西邊第二間,劉主席正在等你。」

「我就是,我這就去。」涉及個人前途,高長興一分鐘不敢耽誤,急忙拿起檔案袋去工會。

小丫頭沒送他一起去,反而走進來關上門,一臉鄙夷地說:「公安局解決不了編制,就跑我們絲織總廠來,當我們這兒什麼地方。」

昨天見過,廠辦李素紅,父親在繅絲二廠,母親是總廠四車間擋車工,如假包換的絲織總廠子弟,職業中學一畢業直接進廠。

韓博好奇地問:「小紅,是不是有什麼內幕消息?」

廠裡大學生不多,像他這麼帥,這麼有錢,這麼有前途的更少。

錢主任昨天說有機會幫著介紹,想到辦公室同事開得那些玩笑,李素紅芳心一顫,湊到他耳邊神神叨叨地說:「公安局解決不了,我們廠一樣解決不了。領導說現在是廠長負責制,以後不再接收人事局和民政局安排過來的人,韓科長你是最後一個。」

姜科長昨晚也說過,吃大鍋飯沒前途,廠領導在內部搞改革,要在車間推行績效工資,要把三個繅絲分廠承包給個人。同時在跟縣裡及絲綢公司討價還價,要對車間主任以上幹部施行聘任制。

韓博並沒有感到奇怪,反而很欣賞廠領導的做法。

全縣那麼多企業,倒的倒黃的黃,絲織總廠能一枝獨秀,很大程度上與這屆廠領導班子有關。有魄力,敢改革,會變通,尤其侯廠長,堪稱改革開放的弄潮兒。

「解決不了什麼意思?」關係到自己的指導員,韓博忍不住打聽起來。

國家分配來的跟被硬塞進來是完全不一樣的,雖然同樣剛進廠,但在大多職工心目中他屬於絲織總廠的人,發工資時大學四年算工齡。

高長興完全屬於外人,羨慕絲織總廠待遇好的外人,李素紅竊笑道:「領導說按規定辦,按照規定提拔幹部要先考察,要和本人談話,要考察工作能力和組織能力,要向職工瞭解本人道德行為,生活作風問題,徵求群眾意見,然後再黨委集體研究決定。

他剛來,誰知道有沒有工作能力組織能力。職工對他不瞭解,群眾意見這一關過不去。同我一樣,先從普通職工幹起,提拔的事明年再說。等到了明年,政策不知道又會變成什麼樣。」

絲織總廠是縣裡的龍頭企業,一年給政府創造多少效益,給國家創多少外匯,帶動全縣多少農民養蠶致富!

侯廠長比絲河鎮磚瓦廠的王廠長厲害多了,一直以為是正科級,昨晚才知道人家早不正科,已享受副處級政治待遇好幾年。

全國人大代表,車牌號是縣委的,江E80012,縣委12號車。想見書記縣長直接去縣委縣政府,鄉鎮一級領導看見他要客客氣氣。如果不是正值「嚴打」,公安局哪有資格往絲織總廠塞人。

可憐的高長興,乘興而來,估計要敗興而歸。

上班時間,小丫頭不敢再磨洋工,零距離接觸了一下意中人,意猶未盡走了。他前腳剛走,姜國平拿著一鼓囊囊的信封走進來。

「小韓,買警服的經費批下來了。本打算管車隊要輛車,去公安局把警服拉回來,結果司機全出去了。錢主任聽張慶民說你會開車,讓你準備幾張照片,把身份證拿樓下複印,廠裡幫你辦證。」

姜國平放下錢,又從口袋裡掏出一把車鑰匙,滿臉興高采烈。

韓博不解地問:「姜科長,這是做什麼?」

「7號車鑰匙,你開,又不是不會。東西挺多的,不去輛車不方便。警服一人兩套,二十一個人就是四十二套。帽子,皮鞋,武裝帶,幾根電-警棍,還有經濟民警分隊的牌子,一車拉回來多好。」

「我現在沒證!」

「在縣裡開怕什麼,沒人查你有沒有證。就算查到又怎麼樣,警服一穿就是自己人。開慢點,我幫你盯著,只要不出事就行。」副手會開車,以後用車方便多了,姜國平很高興。

「可是,可是我只會開小車。」

「7號車就是小車,面包車,卡車要送貨,你想開都沒得開。」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55:19

9.第9章 小看天下英雄

廠辦沒正式送過來之前高長興不算保衛科的人,姜國平一心把經濟民警分隊的事忙完好請假回家蓋樓房,工會那邊到底談得怎麼樣他才懶得去管。

昌河面包,車況不錯,開上三四分鐘就熟練了。

縣城不大,公安局不遠,路上沒什麼車,剛熟練一會兒便到了。

保安服務公司不大,在公安局西門,總共三個櫃檯。經濟民警的帽徽警服警銜同公安一樣,只是臂章有所不同,是「經濟」兩個字,不是「公安」。

人家早準備妥當,就等絲織總廠送錢來。一套夏常服一百多,一套冬常服好幾百,不是一兩點貴,好在單位掏錢,不用個人掏腰包。

全部裝上車,韓博又管營業員要了兩副手銬。

公安要多少錢,廠領導就批多少,一分沒得多。手銬錢自己先掏,保安服務公司開發票,等有機會再找廠裡報銷。

「95式警銜真沒92式好看,一條槓兩條槓三條槓,搞得像少先隊的小隊長中隊長大隊長。」姜國平穿了十幾年軍裝,對穿不穿警服真沒什麼感覺,竟吐糟起剛換兩年的警銜。

「姜科長,我是什麼警銜?」韓博拉上側門,爬上駕駛座好奇地問。

提起這個,姜國平眉飛色舞:「昨天開會時,他們打算授予你一級警員,一槓三星,比學員和二級警員高一點。雖然沒什麼用,但多條槓好看,我就跟他們擺事實講道理。」

「你怎麼講的。」

「我問他們,警銜是不是跟著職務走,他們說不完全是。不完全是就表示差不了太多,我們思崗縣國營絲織總廠至少能對應正科級單位,廠長高配副處,中層幹部對應副科,副科都低了,跟我一起轉業的好幾個書記鎮長。

你是保衛科副科長,兼任經濟民警分隊長,手下二十幾個兵,派出所才幾個人,至少是正股。我問他們派出所長一般什麼警銜,他們說有三級警司,有二級警司,也有一級警司,但不多。我說高不成低不就,取個中間的,所以你的警銜就是兩槓兩星,二級警司。」

韓博撲哧一笑:「警銜能討價還價?」

「經濟民警又不是公安民警,我們沒當回事,他們一樣沒當回事。回去換上警服拍張照片,過幾天把警官證辦了。」

姜國平對車的興趣遠大於經濟民警分隊,拍著儲物箱感嘆道:「你會開車,許多事就好辦了。去幾個分廠開車就走,不用跟我一樣要麼騎半天自行車,要麼去汽車站坐中巴。最怕坐中巴車,現在承包給私人,在縣裡轉來轉去,不帶滿客不走,時間全被他們耽誤了。」

廠裡規定,保衛科每月至少要去各分廠查四次崗。

縣城兩個分廠近,查十次都沒問題。下面三個鄉鎮的繅絲分廠太遠,查四次就等於要往鄉鎮跑十個來回。

他請假之後這些事全擱自己身上,韓博沉吟道:「開車沒問題,關鍵車要燒油,我們開多了,廠裡會不會有意見。」

「送貨開卡車,領導坐轎車,這面包車沒人用,開沒什麼問題,不過你說得對,開多了,燒油多了,領導肯定會有想法。」

「領導這麼摳門!」

「就這麼摳門,不然能跟那個高……高長興扯皮?一個幹部,在職期間工資多一兩百沒什麼,就怕生病,就怕他退休。將心比心,領導有領導的難處,退休幹部職工太多,負擔太大,去年光醫藥費兩百多萬。」

「如果我們自己解決油錢呢?」

「那就沒人說了,不過為單位辦事哪能自己掏錢。」

「姜科長,我不會自己掏錢,我是這麼想的……」

韓博將收夜市衛生打掃費的事簡單提了提,姜國平樂了:「小韓,其實我想過,想得比你更全面。之所以沒幹,一是我當這麼多年保衛科長,抬頭不見低頭見,個個認識,實在拉不下臉。

二是人言可畏,要是我牽頭,別人以為我姜國平得了紅眼病,看人家發了,自己也想撈。這把年紀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幹幾年退休,圖個耳根子清靜,不會被人在背後戳脊樑骨。」

「你是說不能幹?」

「我不能,你可以。你剛參加工作,老家在絲河,誰認識誰,沒那麼多顧忌。並且誰都知道你家條件好,一來就要房。不像我幹一輩子,積蓄加起來只夠蓋一棟二層樓。別人不會認為你想撈錢,會以為你想幹一點事。」

推心置腹,韓博打心裡慶幸自己能夠遇上這樣的好頂頭上司。

昨晚回家跟一個從絲河鎮嫁過來的鄰居打聽過,他父親在東海市搞工程,一年賺的錢頂人家幹一輩子。姜國平對白抽他的好菸沒任何心理壓力,又點上一根玉溪。

「按你那樣搞不行,廠裡的地皮,廠裡要有收益。不收錢沒關係,一收錢廠領導就會有想法。所以要給廠裡一點好處,比如承擔幾個勤雜工的工資。

工商要考慮到,他們好打發,一個月兩三百塊錢,相當於工商管理費。這麼一來,等於把夜市變成農貿市場,合理合法收錢。你說的收費標準也不科學,市口好的要多收,市口不好的少收。

為搶佔一個好市口好位置,那幫個體戶沒少打架。同廠裡說定,跟工商協調好之後,把他們召集到一起開個會。在紙上畫幾十個攤位,讓他們自己選,有人搶的攤位比出價,誰出錢多給誰,定下來一年不換……」

小看天下英雄了,人家考慮得比自己更全面。

有錢才能調動手下的積極性,才能樹立起威信。有了威信,他們有了積極性,才能帶他們去蹲坑抓流氓,才能避免一起有可能發生的慘劇。

韓博打定主意,扶著方向盤道:「姜科長,我聽你的,就按你的章程辦。只是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我去跟錢主任說估計他不一定能同意。還有城西工商所,我一個人都不認識。」

這不是為他自己,是為保衛科,為大傢伙。

他願意衝鋒陷陣,姜國平求之不得,大手一揮:「廠裡和工商所的工作,我同你一起去做。先跟錢主任說,同錢主任說定再去工商所,不會耽誤你們晚上的事。我要蓋房子你知道的,其它工作只能由你牽頭。」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0:58:19

10.第10章 一個鍋裡攪馬勺

思崗是個小縣城,一到晚上八點,街上空蕩蕩的,看不見幾個人影,買包煙都找不到地方。

絲織總廠門口的夜市,是本廠和周邊幾個單位職工家屬及一些個體戶自發聚集起來的,是整個縣城晚上最熱鬧的地方。從另一個側面反應出絲織總廠效益好,來我們這兒做買賣能賺到錢,廠領導一直引以為傲。

廠領導還有點「迷信」,感覺人多熱鬧,單位才能紅紅火火。並且職工沒什麼娛樂生活,有個夜市在門口,晚上出來逛逛,心情好了能夠安心工作。

總之,廠裡對夜市是持支持態度的。

不過夜市也存在許多問題,為爭一個好位置,攤主經常吵架乃至動手。人多了,游手好閒之徒就往這兒鑽,小偷小摸,尋釁滋事,坑蒙拐騙,敲詐勒索之類的事時有發生,嚴重影響到廠區周邊治安。

衛生問題更讓人頭疼,尤其幾個大排檔和烤肉串的,炒菜炒得烏煙瘴氣,地面搞得污水橫流一片狼藉。屢教不改,陽奉陰違,說到底衛生包干區終究不是廠區,在圍牆外面他們是有恃無恐。

韓博初生牛犢不怕虎,要治理整頓夜市。有姜國平這個老滑頭當參謀,沒什麼不放心的。廠裡一分錢不用掏,還能省兩個勤雜工工資,何樂而不為?

錢主任沒任何意見,鼓勵他甩開膀子干。

城西工商所就指著絲織總廠的工商管理費發工資,廠辦主任親自打電話,保衛科長和副科長親自登門,夜市這點事真算不上事。不談定額,只要解決一個職工工資,每天晚上到傳達室上班,全權代表工商部門維護市場秩序。

「姜科長,個體戶應該交納工商管理費,他們有權為什麼不自己收。」回來路上,韓博不解地問。

姜國平抱著杯子,嘿嘿笑道:「去他們那兒登記過有證的才算個體戶,小商小販誰會去登記。這跟農民進城賣菜一回事,進菜市場要交管理費,在馬路邊上沒人管。其實他們想管想收,關鍵他們沒幾個人,沒派出所那麼大威懾力,老百姓不怕他們。

我家庭困難,我這是養家餬口。要錢沒有,要命有一條。你沒收我東西,我帶家人去你所裡鬧,去你家裡鬧。你不給我活路,我就不讓你安生。前年夏天來過一次,一分錢沒收到,之後再也沒來過。」

「我們的工作應該沒那麼難做。」

「這肯定,首先這是我們地盤,不讓你呆你就干不成。做生意講究扎堆,人越多買賣越好。整個縣城就我們這兒一個夜市,大晚上去其它地方賣給誰啊;其次,我們有經濟民警分隊,我們是人民西路警務室,有兵,有威懾力。」

姜國平喝了一口茶,又調侃道:「小韓,你現在了不得,牽頭公安工商和保衛部門聯合執法,公安保衛工商和衛生工作一肩挑,相當於綜治辦主任,只是沒組織部門任命。」

下午6點,工商所的人會來報到。加上今天剛到的高長興,可不是公安工商和絲織總廠保衛部門聯合執法嗎?

第二天上班就整這麼多事,想想是挺好笑的。

事情辦得順利,有汽車去哪兒方便,再次回到單位才9點半,上樓時順便去了一趟基建科。

裝修,絕對是一件新鮮事。

一個個拉著問長問短,打聽大概要花多少錢,大概會裝成什麼樣子。消息傳播速度驚人,樓裡要房子的幹部職工一會兒全來了。

工作時間,廠領導看見不好。

基建科路科長拍板,提前給3號樓1單元102安裝門窗交鑰匙。工程隊他打招呼,李泰鵬隨時可以進場施工。先裝,裝個樣板房,裝好之後看效果,也看看裝成電視裡那樣要花多少錢。

「韓科長,工錢真跟材料費差不多?」

「一半一半,差不多,不過我家不用花工錢。我爸是木匠,我姐夫也是木匠,連我媽都會一點。」

「家裡有幾個手藝人就是好,二車間王大兵一家是瓦匠,他家蓋樓房就上樑時請幾個人去幫忙,省好幾千。」

……

「嚴打」是全國政法系統今年的大事,設立經濟民警分隊和治理整頓夜市是保衛科現階段的大事。對許多干部職工而言,房子才是他們今年的大事。財務科幾個大姐意猶未盡,一直追到三樓。

高長興不明所以,暗想大學生就是高人一等。同樣剛來,不但能當幹部,能擔任副科長兼經濟民警分隊長,而且如此受廠裡人歡迎。

兩張辦公桌,正副科長一人一張,自己只能坐在沙發上,像個來辦事的外人。在公安局是臨時工,到絲織總廠又是邊緣人,心裡很不是滋味,韓博跟他打招呼都沒反應過來。

「姜科長,韓科長,剛才你們不在,我來正式宣佈下。廠黨委研究決定,高長興同志調到你們保衛科擔任經濟民警分隊指導員。考慮到幹部提拔暫時有困難,先以職工身份參加工作,在政治上享受幹部待遇……」工會劉主席敲敲門,代錶廠領導宣佈對於高長興的安排,抑揚頓挫,熱情洋溢。

政治上享受幹部待遇,就是有資格看一些普通職工看不到的文件,有機會參加一些普通職工不用參加的會議。相比之下,高長興更願意在經濟上享受幹部待遇,笑得很勉強,能夠想像到他此刻有多麼失落。

「小高,坐,進了保衛科就是自己人,用不著拘束。借花獻佛,韓科長的好菸,點一根。」

「姜科長,韓科長,抽我的。」

「菸酒不分家,別這麼客氣。說起來菸酒真不是好嗜好,要學習韓科長,菸酒不沾。」

幹部就是干部,職工就是職工,何況人家不光是干部,還是科長和副科長。高長興態度很端正,接過煙,誠懇地說:「姜科長,韓科長,我剛來,什麼不懂,請二位領導多批評多幫助……」

「小高,你在公安局幹那麼多年,保衛科工作對你而言輕車熟路,沒什麼懂不懂的。我明後天請假回家蓋房子,科裡工作韓科長負責。他兼任經濟民警分隊長,你是分隊指導員。你們是搭檔,全年輕人,有共同語言,好好溝通溝通。」

保衛科在廠裡就是一看門的,姜國平從來沒把自己當領導,不習慣說那些場面話,簡單說了幾句捧著茶杯起身去廠辦打電話,請公安局內保大隊和城西派出所的人,下午2點準時過來,一起給經濟民警分隊和人民西路警務室掛牌。自始至終沒提接風的事,親疏遠近可見一斑。

今後要在一個鍋裡攪馬勺,接下來又有一件大事需要他這樣的老警察幫忙,是應該好好聊聊。

坐在辦公桌邊說顯得有些居高臨下,韓博乾脆坐到他身邊,笑問道:「以後怎麼稱呼,老高,還是高指?」

「韓科長怎麼順口怎麼稱呼。」

「高指吧,你們公安好像習慣這麼稱呼。」

「行,就高指。」

「雖然一樣剛來,但你在公安局幹那麼多年,工作經驗比我豐富,對縣裡情況比我熟悉,經濟民警分隊的事需要你多操心……」韓博同樣沒說場面話,從工作一直聊到家庭,比他更像一個指導員。

「我愛人在水產公司,孩子四歲。不怕韓科長笑話,來絲織總廠實在是沒辦法。在公安局六年多,依然是個臨時工,不為自己打算也要替老婆孩子想想。」

生活所迫,不容易。

韓博關上辦公室門,不解地問:「你是中專生,畢業那麼早,怎麼會沒編制,怎麼會一直拖到現在。」

往事不堪回首,高長興苦笑著解釋道:「我是大中專,定向委培的大中專,不是統招生。按規定哪個單位委託培養回哪個單位,不在統一分配之內。區裡委培的,當年為這個名額沒少求人。結果還沒畢業,縣裡就開始撤區建鄉並鎮。委託培養單位沒了,就這麼懸著,一直懸到現在。」

真夠倒霉的,居然會遇上這樣的事。

韓博想了想又問道:「公安局就不能想想辦法,你是警校畢業的,專業對口,有優勢。」

「警校跟警校不一樣,省警校屬於公安系統,我上的司法警官學校屬於司法系統,公安局要緊著本系統內的大中專生來,要優先安置轉業軍人。沒那麼多政法專項編制。縣裡沒錢,又給不了多少事業編制。

八年前公開招聘的90多名戶籍警,到現在仍是合同制民警。交警隊,刑警隊和基層派出所,政法專項編制只佔四分之一,剩下的要麼是事業編,要麼是合同制,要麼像我這樣的臨時工。」

「你有警銜警號。」

「局裡統一採購的,在縣裡可以執法,出了縣人家不認。說起來真沒經濟民警正規,至少經濟民警在省廳有備案,警號是公安部監製的,走到哪兒人家不會當你是假警察。」

他有一個警察夢,費過一番心思,上過警校,為此努力過很多年,結果卻幹不了公安。

韓博暗嘆了一口氣,微笑著勸慰道:「不管怎麼樣,調過來之後工資待遇比之前高。先干著,將來有機會再調回去。」

………………………………

PS:居然忘了求收藏推薦,筒子們,幫幫忙,捧捧場,推薦,收藏,點擊,有什麼要什麼,拜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1:02:20

11.第11章 緊鑼密鼓

絲織總廠該大方的時候大方,該小氣的時候小氣。

定在下午兩點掛牌,人家吃過午飯來的,晚飯時間還早,用不著花幾百請人吃飯。

知道絲織總廠不會把掛牌當回事,縣公安局只來了一個內保大隊教導員,城西派出所來了一個副所長。

保衛科的事保衛科的人負責,廠領導一個沒露面,就這麼換上警服,把「思崗縣國營絲織總廠經濟民警分隊」和「思崗縣公安局城西派出所人民西路警務室」的兩塊小牌子,掛在傳達室門口。

牌子其實不小,兩米多高,但有更大更高的。

大門口密密麻麻排了好幾個,有「思崗縣國營絲織總廠」,有「中國共產黨思崗縣國營絲織總廠委員會」,有「思崗縣國營絲織總廠人民武裝部」,有「思崗縣國營絲織總廠工會委員會」,就差人大和政協。

掛完牌,站在大門口讓宣傳科幹事集體合影,然後去小會議室開會,把廠辦李素紅請過來幫忙端茶倒水。

內保大隊教導員宣讀分隊長及分隊指導員任命,照本宣科讀了一遍《經濟民警管理條例》。姜國平以建警單位領導身份講了幾句,準備一個多月的掛牌儀式就這麼結束了。

大會開完開小會,新鮮出爐的二級警司韓博主持會議,與會人員就指導員高長興,副分隊長楊小梅以及吳永亮等三個班長。

換上警服,比之前更帥。

意中人侃侃而談,李素紅看得心蕩神搖,竟坐在一邊不想走了。

「這是我草擬的一份文件,姜科長看過,幾處不妥的地方作了一下修改。廠辦李素紅同志幫了大忙,幫我們打印出來了,紅頭的。我們進行下分工,我和指導員先去工商所,然後去城西派出所,請他們蓋一下公章。

楊大姐給三個繅絲分廠打電話,讓三個班長安排好工作立即各帶一個人過來。有摩托車開摩托車,沒摩托車坐中巴,車費科裡報。5點集合,不許遲到。永亮繼續做本廠職工及家屬工作,信生和松仁把警服拿回去,安排一下,也是各帶一個人,也是5點集合。」

要幫工商所養一個人,要承擔兩個勤雜工的工資,小金庫別想了。但來總廠值小夜班,一個月增加一百塊錢收入還是有保證的。

剛穿上警服,又能變向漲一百塊錢工資,同志們積極性很高。

上班第二天就要治理整頓夜市,這需要多大魄力,堪稱雷厲風行。廠領導樂見其成,下面人擁護,威信一下子樹立起來了,難怪人家年紀輕輕能當領導,自己只能當有名無實的指導員。

高長興不敢再小看這個沒工作經驗的頂頭上司,跟他一起爬上面包車,又發現他一專多能,竟然會駕駛。

在江城念大學時見識過衛生、公安、環衛和工商四部門針對流動商販聯合執法,韓博非常清楚這種事必須快刀斬亂麻,將車拐上人民路,用商量的語氣說:「五個分廠十個人,總廠四個,加上你我十六個,算上工商的同志十七個。高指,我感覺人手還是太少,你能不能想想辦法,請原單位的同志幫幫忙,來十幾二十個人,幫我們撐撐場面。」

他已經樹立起威信,想在絲織總廠站穩腳跟,想明年提拔,高長興更要有所表現。

老同事們晚上來一兩個小時,又不會影響工作,權衡一番,答應道:「行,蓋完章我們去局裡。以單位名義請求協助,問題應該不大。」

韓博拍了拍方向盤,苦笑著提醒道:「指導員,人家來就是出警,肯定要以保衛科和經濟民警分隊名義請求協助。關鍵廠裡只給我們政策,沒給我們經費。讓人家大晚上的過來,這個……這個實在難以啟齒啊。」

經濟民警分隊是接受縣公安局指導的警察分隊,向縣局求助很正常。大晚上來人幫著維持秩序,水總要給人家喝一口。禮尚往來,既然全穿警服,你跑治安大隊人家一樣管飯。何況在縣局那些人眼裡,分隊的領導單位絲織總廠富得流油。

這是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不過現在顧不上那麼多了,必須把第一炮打響。

高長興摸了一把臉,不無自嘲地說:「韓科長放心,我在局裡幹了六七年,沒功勞也有苦勞。現在調進新單位,遇到點難處,娘家不能坐視不理。」

「也是,讓你幹活卻不給你解決編制,這是他們欠你的。」

「不光我一個,再說女怕嫁錯郎,男怕入錯行,是我自作自受,沒什麼好叫屈的。」

能硬塞進絲織總廠的人,在公安局哪能沒點人脈關係,何況現在依然是警察,去工商所和城西派出所蓋完章,馬不停蹄趕往縣公安局,牛副政委親自接待,剛參加完掛牌儀式回去的內保大隊教導員作陪,給治安大隊和巡警隊打了幾個電話,出警的事就這麼敲定了。

有警服穿,晚上有大行動,下面鄉鎮三個繅絲分廠的六個人來得很快。從來沒見過副科長和指導員,正式認識一下,打發他們換衣服,請食堂提前開飯,然後由高長興帶他們在主幹道上走走隊列。

最久的已退伍四年,經濟民警也是警察,穿上警服就要有點警察的樣子。

中午在絲織總廠食堂吃飯時聽說晚上有大行動,韓芳決定留下來看看弟弟有多麼威風,竟同李泰鵬在宿舍等了一下午。韓博忙得焦頭爛額,還要回宿舍招呼她們。

「治理整頓,沒什麼好看的,回去吧,再不走天黑了。」

「晚上走涼快,沒事,我讓泰鵬開慢點。」

韓芳打定主意要看個究竟,一邊上下打量著,一邊嘖嘖讚道:「穿警服顯精神,爸媽要是看見你穿這身,一定笑得合不攏嘴。星期天休息,我們回一趟村,就穿警服,讓大伯二伯和舅舅他們看看。」

「顯擺?」

「顯擺怎麼了,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我不是黨員,覺悟沒你高,就是想顯擺顯擺,就是想讓小蘭她們看看我有一個當副科長兼警察隊長的弟弟。」

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李泰鵬戴著大沿帽像土匪似地嘿嘿笑道:「順便去我大哥二哥那兒轉轉。」

在縣城,在整個幹部群體,警察真算不上一個好職業。

工作時間長且不規律,口子窄陞遷機會少,工資待遇低且經常拖欠,「皇糧」不夠只能找「雜糧」吃。不光要自己找「雜糧」吃還要幫縣裡創收,貓在樹下抓車,蹲牆根抓賭抓嫖,名聲不好,老百姓在背後戳脊樑骨。

外面有個順口溜,一等警察交警隊,站在路上亂收費;二等警察刑警隊,案子不破先喝醉;三等警察治安隊,攆走嫖客自己睡;四等警察消防隊,人民受難他受罪。

在農村,對農民而言,警察很了不起。

官本位思想根深蒂固,認為穿警服的有槍,有槍就有權,有權就威風八面,就能光宗耀祖。

「好吧,有時間一起回趟村。等會兒你們站遠點,看熱鬧的人不會少,萬一擠到碰到不得了,千萬別不當回事。」韓博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也不忍讓姐姐姐夫失望。作為全家最不賺錢的人,如果連這點虛榮心都不能讓她們滿足,感覺挺對不起她們的。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1:06:21

12.第12章 聲勢浩大

「韓科長,你現在到底是公安還是我們廠幹部?」

「人靠衣裝馬靠鞍,本來就帥,穿制服更帥。」

……

再次攔住白班的兩百多個女工,大門口再熱鬧起來。今天陣仗比昨天大,保衛科在分廠的職工來了十幾個人,姜科長坐在傳達室裡看文件,韓科長和站在外面的人全換上警服,他身邊站著一個不認識的,臂章是公安。

楊小梅出嫁前是村裡婦女主任,作為保衛科唯一的職工兼分隊唯一的女民警,非常清楚自己應該扮演什麼角色。板著臉,在人群中穿梭巡視,目光總有意無意往車籃裡或掛在車把上的包看,或盯著大熱天卻穿長袖的職工。

大門關上不讓走,周圍十幾個穿警服的,幾個愛佔小便宜的女工心裡直打鼓,生怕男民警搜包,女民警搜身。想扔,扔不掉,想送回去,不敢亂動。

心裡沒鬼的嬉笑打鬧,又開起韓科長的玩笑。

「韓科長,一穿制服差點沒認出你,怎麼全成公安了,今天是不是又講安全?」

「昨天回去問過,我愛人沒時間,白班沒事,下小夜班真怕。明天換班,韓科長,要不你送送我們。小慧最遠,我到家她還有兩三里。小慧,過來,躲什麼躲。韓科長,好好看看,這麼水靈的姑娘去哪兒找?」

「我們組小芸也不錯,死丫頭跑哪去了,姐給你介紹對象呢。」

「吳姐,你別胡說!」

「剛才洗澡時誰說喜歡韓科長的,喜歡就是喜歡,說出來怕什麼。」

「那叫表白。」

「來來來,表一個白。」

幾個丫頭長得是挺水靈,被一幫小媳婦戲弄得面紅耳赤。

小芸,就是那個梳馬尾辮的,在她們起鬨下竟鼓起勇氣,喊了一聲「韓科長,我喜歡你!」喊完之後急忙躲到別人身後,贏得一陣喝彩。

李素紅積極要求參加晚上的行動,下班之後沒回家,頓時氣得牙癢癢,一個勁暗罵這幫不要臉的女人。

「同志們,玩笑等會兒再開,請大家靜一靜,說幾事。」

人在其位就要謀其政,好不容易集合一次,當然不能錯過這個狠剎歪風邪氣的機會。韓博指了指一臉嚴肅的高長興,鄭重介紹道:「這位是從縣公安局剛調到我們廠的經濟民警分隊指導員高長興同志。高指導員是一位老公安,先後在派出所、刑警隊和治安大隊幹過。

從警七年,參與破獲六十多起刑事案件,抓獲各類刑事犯罪嫌疑人數十名,其中一個已經判了無期。『嚴打』期間,公安機關警力緊張,為什麼在這個關鍵時刻調高長興同志來我廠,相信大家心裡應該有數。」

現在可不是以前,聽說公安抓人有任務的。

一個幹警要抓多少犯罪分子,幾個拘留,幾個勞教,幾個判刑,要罰多少款,全有指標。要是完成不了,就要扣工資,就別想升職。

他一定是在外面抓不到,於是跑到絲織總廠來抓。真絲和真絲面料價格昂貴,不是不值幾個錢的棉紗棉布。如果被他逮住,如果上綱上線,「嚴打」期間判三五年都有可能。

幾個包裡和身上藏了面料的女工嚇傻了,雙腿不由自主地顫抖。

廠裡正在想方設法推行繅絲分廠承包、車間主任聘任和績效工資等改革。穩定壓倒一切,要是因為一點真絲面料把職工送進拘留所,那她們在廠裡的其他親屬或已退休的親屬必然會鬧。

「國有資產流失」、「以權謀私」、「侵吞公款」、「大吃大喝」……不管有沒有,先幫你把謠造起來。再寫幾封匿名舉報信,保準把你搞得焦頭爛額。

不是姑息養奸,是要以大局為重,同時要兼顧人情。

銳利的目光在幾個形跡可疑職工身上掃了一下,韓博接著道:「剛才,楊小梅同志去浴室看了看,發現一些同志不愛護環境衛生,換下來的東西亂扔。還有一些同志粗心大意,要麼儲物櫃沒鎖,要麼換下來的衣服沒拿。車間同樣如此,丟三落四,這個習慣不好。

現在,請大家全回浴室和車間看看,收拾好再下班。這是我擔任保衛科副科長兼經濟民警分隊長遇到的第一次,希望也是最後一次。我理解大家,請大家也理解我。時間不早了,去看看吧,動作快點。」

浴室乾乾淨淨,環境衛生沒任何問題,丟三落四更不可能。

誰都不是傻子,誰都能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往家拿面料不是一個兩個,今天沒拿,以前拿過,萬一有人被抓現行,把自己咬出來怎麼辦?

做人,不能敬酒不吃吃罰酒。

剛才玩笑開得最凶的一個女工反應過來,急忙道:「愣著做什麼,不想下班啊,走,回去看看!」

身上藏有面料的幾個女工終於松下口氣,忙不迭推著自行車往回走。

等了十幾分鐘,不該被帶出廠的東西全回到原來位置,女工們再次來到大門邊,門依然關著。韓博像換了一個人,笑容滿面,再次強調交通安全和人生安全,不過這次沒人敢開玩笑,一個個點頭稱是。

幹部下班,白班工人回家了,廠裡變得有些冷清,大門口卻熙熙攘攘,人頭攢動,熱鬧非凡。

十幾個服裝攤開始支架子,接電瓶,拉電線,掛點燈;賣生活日用品的攤子簡單,拿塊布往地上一鋪,擺上貨物,搬張小凳子坐在裡面開始叫賣;幾個大排檔已經開張了,幾十張摺疊桌上滿人。

水煮花生,水煮毛豆,拌黃瓜,拌豆腐絲,炒田螺……供不應求,扎啤桶堆老高,大玻璃杯擺滿一桌子,一晚上不知道要接多少杯。

對面勞動服務公司是廠裡的三產,剛改革開放時紅過幾年。許多人停薪留職下海做生意,什麼都賣,什麼都倒騰,樓下門市部,樓上辦公室,後面是倉庫。最火時經理十幾個。現在全黃了,只能把樓下門面租給人開店。

大冰櫃搬到門口,瓶裝啤酒一捆一捆往外碓,從東到西有五六個冷飲攤。人流量大,生意好,冰櫃裡的冷狗冰磚一會兒能賣完,批發冷飲的冷庫離這不遠,攤主隨時準備騎自行車去補貨。

烤肉的正在生火,兩米多長的爐子排了好幾個,有自己的桌子,但沒大排檔那麼多,忙起來時有坐在這邊要小菜和生啤的,也有坐在大排檔管這邊要烤串的。

有人做雞蛋餅,有人推著車過來賣滷菜,烤雞、烤鴨、豬頭肉、豬耳朵、豬舌頭、香腸、香肚、炸花生米、雞爪、松花蛋……只要滷菜店有的這裡全有。

來回轉了一圈,竟發現有一個賣果凍的,生意好得令人髮指,技術活,一般人真做不出來。

攤主們早注意到絲織總廠保衛科的人變成了警察,也注意到來了一個公安和一個工商管理員。來又怎麼樣,做生意要緊,大不了髮根煙,請他們喝幾瓶飲料。

跟廠裡有關係的攤主心裡有數,吳永亮早說好了,帶頭交錢回頭退一半,另一半當保證金。口風嚴,年底全退。口風不嚴,不僅保證金拿不回,以後攤也別想擺了。

「姜科長,韓科長,先點上,我去拿飲料。」

「飲料別拿,我們不渴,韓科長也不抽菸。」姜國平掏出一次性打火機,笑罵道:「老吳,你上班沒精打采,出攤兒一身勁,這可不行。」

「怎麼可能,我愛崗敬業,兢兢業業。韓科長,別信姜科長的,在單位我是優秀職工,出了單位一樣是優秀職工,你看我表現。」老吳探頭看了看隔壁幾個攤,一個勁做鬼臉,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

算算時間,公安局的援兵快到了。

韓博拍了拍他胳膊,誠懇地說:「吳師傅,你是老前輩。聽姜科長說當選過兩次市勞模。賺錢重要,本職工作一樣重要。晚上早點休息,第二天上班才有精神。嫂子看攤兒,我們再幫你盯著點,能有什麼事?」

「對對對,韓科長批評得對,保證不超過10點,10點準時回家睡覺。」

正說著,七八輛警車從人民中路往這開來。

有治安大隊的,有巡警隊的,有交警隊的。絲織總廠一年給城西派出所幾千治安聯防費,人民西路警務室就設在廠傳達室,城西派出所同樣要派人來。一個治安民警帶著四個聯防隊員,騎著自行車到了。

昨晚那幾個游手好閒的無業游民也在,突然來這麼多警察,做賊心虛,他們扭頭想往巷子裡跑。吳永亮早有準備,八個經濟民警早埋伏在巷子裡,不一會兒就把他們揪出來了。

警察抓人,看熱鬧的越來越多,幾個攤主顧不上做生意,同行人們一起擠過來看。

「報告韓科長,這幾個傢伙形跡可疑。」

「交給派出所的同志。」

「是!」

幾個公安幹警在高長興陪同下迎面而來,敬禮握手,相互介紹,治安大隊副大隊長親自帶隊,治安民警、巡警和交警來了三十多個。

兩個科長要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公安和工商是來協助的,韓博客套了一番接過指揮權:「程大,麻煩您幫我們疏通交通,維持秩序。老沈同志,你同我們分隊一起發文件做工作。指導員,你負責協調……」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1:14:21

13.第13章 治理整頓

「同志們,讓一讓,人民西路綜合治理,沒什麼好看的。」

「三輪車別堵這兒,走走走,往前走。」

……

交警疏導交通,治安民警和巡警疏散圍觀的行人。經濟民警分成兩隊,北側韓博負責,南側楊小梅帶隊。在工商所老沈和派出所一個聯防隊配合下,由東往西,挨個給攤主現場派發治理整頓通知書。

通知是思崗縣公安局城西派出所、思崗縣工商局城西工商所和思崗縣國營絲織總廠保衛科聯合下發的,下面蓋著三個大紅印戳。

「警察同志,我不識字。」

本以為是抓小偷,搞到最後竟是沖攤位來的。周圍全警察,想走走不了,兩個賣水果的小販裝糊塗裝可憐裝不認識字。

「不認識沒關係,我給你念。」

小顏湊到他身邊,指著通知抑揚頓挫地念道:「為維護社會治安,交通安全,市場秩序和環境衛生,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道路交通安全法》、《工商管理條例》、《思崗縣城區門前三包責任制管理辦法》等相關規定,公安工商和思崗縣絲織總廠保衛部門聯合執法,對人民西路主次幹道及絲織總廠周邊的『六亂』進行聯合整治。」

「……希望廣大城鄉居民遵守交通秩序,注意環境衛生。要求流動商販合法經營,共同維護城區治安交通及衛生環境。」

「什麼意思,不讓擺?」一個商販湊過來忐忑不安地問。

韓博遞給他一份通知,異常嚴肅地說:「你們把我們廠門口搞得烏煙瘴氣,把人民西路堵得水洩不通,影響交通,破壞衛生環境。不僅無證經營,甚至銷售假冒偽劣產品。你是賣書刊和磁帶的吧,你自己說你攤位上有多少非法出-版-物。」

「小本生意,同志,我們也是為了生活。」

「是啊,我在這賣水果已經兩年了,知道佔道經營不好,可不佔道做點小生意吃什麼喝什麼?」

「警察同志,這些賣得本來就便宜,一晚上也就賺十來塊錢。不是我們不想去市場,他們收費高,根本不夠本。」

……

搞這麼大陣仗,全以為要取締,以後不讓在這兒賣,一個個爭先恐後訴苦哀求。

「大家有難處,我們能理解,但夜市確實帶來了一系列治安、交通和衛生問題,而且擾亂了市場秩序。你們天天出攤,出了好幾年,應該非常清楚這兒發生過多少次交通事故,發生過多少次治安乃至刑事案件。」

韓博指了指地面,嚴肅地說:「衛生問題更嚴重,你們賺完錢回家睡覺,把地面搞得一片狼藉。門前三包,我們要給你們擦屁股。年復一年,日復一日。我們理解你們,你們能理解我們嗎?」

「警察同志,這件事是我們不對,從今天開始,收攤時保證打掃乾乾淨淨。」

「保證,你們保證過多少次?」

韓博回頭看了一眼正在對面做工作的工商所老沈,繼續道:「而且現在不光是環境衛生的問題,也不光是絲織總廠一家的事。無證經營就是非法經營,就是擾亂市場秩序,工商部門是要依法查處的。

有些同志不是城區居民,在這兒擺攤做生意,在附近租房子,卻沒去城西派出所辦理暫住證。違反流動人口管理方面的規定,給社會治安帶來一系列隱患。嚴打期間,同樣要查處。」

「我是本縣人,我家就在紅光。」

「紅光鄉的人在城區租房一樣要辦理暫住證。按照相關規定,大排檔,烤肉的,賣滷菜的……只要是賣食品的,還要辦理衛生許可證和健康證。你們誰有,估計一個都沒有,可以說人民西路夜市,已成為城區佔道經營、非法經營甚至違法經營的一個重災區!」

嚇唬得差不多了,韓博話鋒一轉:「作為絲織總廠保衛科副科長兼經濟民警分隊長,我的態度是堅決取締。但考慮到你們的實際困難,考慮到方便人民群眾,又不忍心取締不忍心查處。所以本著「疏堵結合」的原則,向上級請示將夜市作為一個臨時便民市場,同時加強對夜市的監管。」

吳永亮拍了拍手,扯著嗓子招呼道:「耽誤你們一小時,去廠裡大會議室開個會。把錢包和貴重物品帶上,外面這麼多公安民警,攤位不會有問題。」

「抓緊時間,別磨蹭了,想繼續擺就去開會。不去沒關係,收攤走人,以後來一次抓一次!」

……

姜國平待人和氣,整個一好好先生,一下子成為許多攤販的焦點。把他團團圍住,發煙打招呼,請他出面求求情。

「姜科長,你不幫我們說話就沒人幫我們說話了。他是副科長,他要聽你的!」

「才來幾天,廠裡事不管管廠外的事,狗拿耗子,他以為他是誰啊,他眼裡有你這個領導嗎?」

「老余,別瞎說。」

姜國平擺擺手,慢條斯理地解釋道:「韓科長不光是保衛科副科長,也是經濟民警分隊長,接受廠裡和公安局雙重領導,既是企業幹部也人民警察,配合韓科長工作的分隊指導員就是從公安局調來的。

今天是公安工商和保衛部門聯合執法,如果你們跟他頂住干,明天就是公安工商稅務衛生和保衛部門聯合執法。年輕人,血氣方剛,嚴打期間,你跟他胡攪蠻纏試試,保證該扣的扣,該罰的罰,該抓的抓,剛才不就抓了四個嘛。」

一下子喊來這麼多公安,一出來就抓了幾個游手好閒的小混混,同他頂著幹真沒什麼好果子吃。

一個攤販小心翼翼地問:「姜科長,疏堵結合到底什麼意思,他到底想怎麼樣?」

「其實他也是為你們好,廠裡不會由著你們再把門口搞得烏七八糟,公安不會再允許你們影響交通,不會再忽視夜市存在的治安問題,工商部門更不會允許你們再無證經營。疏堵結合就是把這些問題全解決掉,跟農貿市場一樣管理。

他對上上下下有個交代,你們呢,能夠安安心心做生意。尤其治安搞好之後,晚上過來的人會比現在更多,你們的生意會更好。」

「跟農貿市場一樣管理,不就是要收錢嗎?」

「以後會有四五個民警在這兒維持社會治安和交通秩序,會安排專人打掃你們留下的戰場,多多少少要收點,但應該不會多。先進去聽聽,實在接受不了再想辦法,大不了收攤換地方。」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1:17:22

14.第14章 臨時便民市場

絲織總廠大會議室,燈火通明。

韓博坐在主席台中央,指導員高長興和副分隊長楊小梅坐在左邊,工商管理員老沈和廠辦李素紅坐在右邊。李素紅負責做記錄,態度很認真。

六十多個大小商販坐在台下,要交錢,臉色自然不會好看,會場更無紀律可言,抽菸的抽菸,交頭接耳的交頭接耳,烏煙瘴氣,嘈雜聲不斷。

為了看上去更直觀,吳永亮把二車間的黑板借來了,支在主席台左邊,借助尺板畫上人民西路主次幹道地圖,在路兩側畫出幾十個攤位,由東往西標號。南2,南2,南3,北1,北2,北3……一目瞭然。

「情況基本上就這樣,對號入座,不用再為爭一個位置吵架動手,確定下來之後一年不變。這個攤位費不會進我韓博個人腰包,同稅務一樣取之於民用之於民。歸納起來主要用於三個方面。一是衛生打掃,二是維護治安,三是工商管理。」

「人民警察為人民,人民警察就應該維護社會治安,憑什麼讓我們交費。」

「你們工資國家發,你們這是亂收費。」

韓博拍了拍桌子,起身道:「警察跟警察不一樣,我們屬於經濟警察,直接上級是絲織總廠,主要職責是維護企業治安,沒有維持夜市秩序的義務。這個錢不是白收,交上來之後我們會增派警力,每天晚上在夜市巡邏。

遇到喝醉鬧事的,吃飯不給錢的,小偷小摸的,就不會再像之前一樣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這是企業的地皮,可以把這個費用當成佔地費。總之,想繼續擺交錢,不想交錢走人!」

高長興走到黑板前,指著黑板上的地圖補充道:「大家進來時應該注意到,大門口多了兩塊牌子,其中一塊是縣公安局城西派出所人民西路警務室。東起三河巷,西至四里閘,全是我警務室治安管轄範圍。

臨時便民市場設立後,流動商販只允許在攤位內經營。在三河巷與四里閘之間範圍內經營,又不在臨時便民市場之內的,我分隊將會聯合公安工商和衛生部門堅決予以取締。」

人民西路不全是絲織總廠地皮,不少人確實動過擺遠點的心思,不在你地皮上你能把我怎麼樣?

高長興這番話意味著惹不起同樣躲不起,除非躲得夠遠。

把攤子擺在夜市三五十米外勉強能做點生意,要是擺更遠,擺到黑燈瞎火的地方就沒人了。

「我們不是光拿錢不辦事,比如工商這一塊,就幫大家協調解決了,沒有後顧之憂。我們會實打實地維護夜市治安,增加警力,每晚巡邏,一喊就到。甚至可以為大家提供一個倉庫。

桌椅板凳,每天拉來拉去是不是很麻煩。收攤時可以存放進勞動服務公司倉庫,第二天下午出攤時直接去搬。再就是水和電,自來水可以去服務公司接,電同樣如此。不過這是要收費的,具體怎麼收回頭再研究。」

表現的時候到了,四車間保勤工老吳舉起手:「韓科長,我要北邊12號攤,管理費多少,是按月交還是按天交。」

「楊大姐,12號攤定價多少?」

「按月交90,按天交每晚4塊。」

「算下來一晚3塊,能省1塊是1塊,90就90。韓科長,高公安,我身上沒這麼多,你們讓我先去出攤,11點半收攤保證交到傳達室。」

「行,就11點半。今天交錢,明天換位置。」

12號攤是最好的位置,現在佔著的這位急了,猛地站起身:「等等,韓科長,凡事有個先來後到,我在那兒擺三年多,憑什麼說讓就要我讓,這不公平!」

「老吳是絲織廠職工,人家當然自己人幫自己人。」一個攤販陰陽怪氣地說。

「錢麻子,你說什麼你,我吳長貴是要掏真金白銀的,一個月90塊!」

「你90,我出100!」

……

老吳同志這個頭一開一發不可收拾,十幾個早盯上人家攤位的攤販爭先恐後表態,為了搶一個好攤位,幾人當場把錢拍到桌子上。反應過來的攤主急了,為守住各自地盤,掏錢的掏錢,吵架的吵架,要不是會議室裡站著幾個經濟民警,真會大打出手。

你死我活的階級鬥爭變成了人民群眾內部矛盾,收錢的一方變成了調解方。要公平給你們公平,一個攤位一個攤位來,比出價,誰出錢多歸誰。

競爭非常之激烈,最好的十幾個攤位,竟拍出一百五至一百八不等的高價。租一間門面才多少錢,由此可見他們一晚上能賺多少。

今晚先這麼擺,明天下午按今晚商定的位置調整。該守住的陣地基本上全守住了,調整幅度總得來說不是很大。保衛科收錢,公安幹警收隊,夜市再次熱鬧起來,同治理整頓前沒什麼區別。

沒鬧出亂子,姜國平可以放心大膽回家,推出自行車,似笑非笑地問:「多少?」

韓博回頭看了看四周,笑道:「賬面上五千多,要退一千八百六,刨去兩個勤雜工和老沈的工資,大概能剩一千八。」

「一千八,不少了。楊小梅隨軍前當過村幹部,能寫會算,錢交給她保管。加班費夜班費怎麼發,你看著辦。」

「我看著辦?」

「這種事用不著發揚民主,快刀斬亂麻,大差不差下面心就定下來了。我沒時間,當然你看著辦。記得跟下面人說清楚,收了費更不能在夜市白吃白佔。發現一個,處理一個,毫不手軟,決不留情。」

「這我考慮到了,高長興是指導員,讓他從明天開始嚴肅紀律,加強政治思想工作。」

韓博陪著他往大門口走去,接著道:「姜科長,我感覺現在警力配置不是很合理,鄉鎮治安比城區好,三個繅絲分廠卻同城區兩個分廠一樣三個人。我打算各抽調一個人上來,再調整下執勤表,保證每人每週能休息一天。」

「你看著安排,調人時記得跟三個分廠廠長說一聲。」三個班長全在這,他全認識,威信也樹立起來,又有高長興那個老公安當副手,姜國平沒什麼不放心的,一心回家蓋樓房,不想再管這些事。

………………………

PS:新的一週,雖然才幾萬字,沒有簽約,沒有推薦,依然想沖沖榜。

點擊,推薦,收藏,評價,建議,有什麼要什麼,請童鞋們幫幫忙,拜託了。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1:25:22

15.第15章 分工分錢

姜國平說不管就不管,第二天一早就來單位跟領導請假。

蓋房子是一件大事,他兒子談了個姑娘,對方說沒樓房不結婚,這事不能再拖。廠領導非常理解,請一個半月同意了兩個月。姜國平一刻不想耽誤,打了個招呼便興沖沖回去搭棚子。

按照流程,要把棚子先搭起來,把家當搬進棚子裡,然後自己動手拆,拆完找瓦工和木工重新蓋。

個人蓋房沒承包一說,算工,哪天來多少人,幾個大工幾個小工,記在本子上最後算工錢。

主家要管一頓午飯,菸酒不能少,桌上不能沒肉。下午要買點饅頭、燒餅或米餅之類的給人家填填肚子。

缺什麼建築材料要趕快去買,更要盯著幹活的人。

早上七點多鐘來,中午要休息,下午六點左右就下工,總共才幹幾個小時。要是不盯緊點,一個半月的活他們能幹兩個月,要多花幾千塊錢。可以說瓦工一進場,他一步不能離。

總之,接下來一個多月,他不會也沒時間來單位了。

韓博這個副科長主持工作,不是壓力山大,是發現沒什麼工作可主持的。上級有什麼事一般會把文件發到廠辦,廠辦再轉到保衛科。在辦公室坐大半天,電話壓根沒響過。要不是工會劉主席過來介紹對象,財務科黃大姐過來討論裝修,真會悶死。

高長興昨晚在夜市執勤到十二點多,本應該下午兩點上班,可能剛調到新單位想好好表現,十點半就來了。

「熬那麼晚,怎麼不多睡會兒。」

「在公安局天天加班,經常十天半月不著家,習慣了。」

雖然沒能提干,但終究有了一份正式工作,工資比之前多,上下班時間比之前正常,家裡人高興,高長興心情不錯,精神狀態明顯比昨天好。

昨晚說過,今天要開個會。他剛坐下,楊小梅就跟進來了。

「十一點食堂開飯,還有半小時,我們抓緊。」

韓博招呼二人坐下,正式談起工作:「第一件事,進行下內部分工。楊大姐,從今天開始你兼任分隊內勤,負責記考勤和財務。傳達室不是兩間麼,值班的人又不能睡大覺,把裡面床搬出來,作為分隊辦公室。我管廠辦找了兩張辦公桌,你一張高指一張,以後在那兒辦公。

高指負責分隊工作,警容風紀,政治學習,隊列訓練,只要是《經濟民警管理規定》上要求的,只要我們有條件做到的,全要管全要做。」

他這是擺明只抓重點,分隊具體工作一概不管。

話又說回來,保衛部門不是公安機關。要不是昨晚治理整頓夜市,經濟民警分隊真沒什麼事,會清閒到不知道該怎麼打發時間。

高長興點點頭,沒人任何異議。

楊小梅不想當領導,只想值夜班,欲言又止。

她家庭困難,韓博早考慮到了,微笑著說:「楊大姐,你白天要執勤,又要兼顧分隊的其它工作,這也是一種加班。作為副分隊長,相當於『以工代干』,也應該有職務補貼,不然當這個副分隊長做什麼。姜科長走時我請示過,科裡這邊每月給你一百塊錢加班費,五十塊錢職務補貼。」

435加150就是585,廠裡普通幹部也就這麼多,比當鄉幹部的丈夫多近200,楊小梅喜笑顏開,一個勁兒道謝。

「這是你應得的,不用謝。」

韓博示意她坐下,側身笑道:「指導員,科裡這邊你一樣150,考慮到抽調警力等於給幾個分廠班長增加壓力,所以不管來不來夜市執勤,六個班長一人補貼50。」

單位工資加科裡補貼五百多,公安局正式幹警才三四百,且經常拖欠。高長興實在沒什麼不滿足的,很想說我沒意見,不過發錢的事科長副科長說了算,沒有說沒意見的資格,只能點頭憨笑。

「剩下1200,科裡留300,下去查崗時可以給7號車加點油,來個人可以吃頓飯什麼的。另外900作為夜市執勤的加班費,一個班4個人,一人7塊5,正好900。」

楊小梅忍不住問:「韓科長,你和姜科長呢?」

「姜科長說干警幹警,工作是干警干的,這筆錢也是為幹警收的,他就不參與了。科長不參與,我這個副科長能參與麼,當然不能。」

「這怎麼行,他要蓋房子,明年兒子要結婚,手頭上也不寬裕。」

「科裡不是留了300麼,我能下去查幾次崗,加100塊錢油頂天了。至於來人,保衛科從來沒有過接待任務,以前沒請過,以後一樣可以不請。剩下200,找個藉口補貼一下,房子上樑,兒子結婚,將來抱孫子,機會多的是。」

「可是,可是韓科長你呢?」

「我沒你們那麼大負擔,現在工資夠花了,沒必要,真沒必要。」

一來就要房,要完房又要裝修,姐夫有摩托車,姐姐姐夫穿得很時髦,他家庭條件好,全廠幾乎個個知道。楊小梅反應過來,不禁苦笑道:「一兩百塊錢對韓科長你是算不上什麼,對我們這些拿死工資的真能頂大用。」

「靠父母不算本事,不說這些了,說正事。」

韓博把桌上剩下的半包玉溪往高長興手中一塞,繼續道:「早上我給繅絲分廠三位廠長打電話,為各抽調一個民警的事。結果人家非常支持,恨不得我把人全調回來。」

「為什麼?」高長興不好意思往口袋裡塞,拿出一根又把煙放回桌上。

「我當時也很納悶,後來問財務科黃大姐才知道,全縣冒出五六個私人辦的繅絲廠,其中兩個老闆是從我們廠跳出去的。私人企業沒那麼多負擔,生絲價格比我們有優勢,競爭激烈,所以廠裡要把繅絲廠承包出去。

幾個廠長有意承包,在他們看來經濟民警就是吃閒飯的,多一個人將來要多發一份工資。不過人家有人家的道理,外面那些工地,外面好多單位,只找一個五六十歲的人看門,二十四小時,工資比我們低。」

分廠領導這麼看,總廠領導一樣會這麼看。

楊小梅很不是滋味兒,愁眉苦臉地說:「我算明白了,沒文化沒技術真不行,萬一將來總廠也承包給私人,估計又要求爺爺告奶奶找工作。」

「人說百無一用是書生,其實最沒用的是我這樣的警校畢業生,沒一技之長,幹不成公安什麼都不是。」高長興深有同感,一臉沮喪。

有危機感就對了,能一起共事是緣分,韓博決定提醒提醒他們。

「干保衛這一行同樣是青春飯,應該居安思危。不光我們,其他同志一樣。雖說上班時間長,但上班期間基本上沒什麼事,完全可以學點東西。我帶頭,自學法律,參加明年的律師資格考試。你們可以報名參加自學考試,文憑國家承認,喜歡什麼專業報什麼專業,將來有機會調動時能頂大用,反正不能把時間荒廢掉。」

「我想報個會計中專,函授報得也是會計。」

「我想學駕駛,就是去駕校太貴太佔時間。」

「學會計挺好,學駕駛也不錯。高指,你不用擔心學費和時間,開車其實很簡單的,我可以教你,交規你懂,學會之後直接去辦個證。八百多,能省一大半。不過要學開大車就另當別論了,我一樣不會。」

沒能提干,只能「以工代干」,同他沒任何關係。

人家一畢業就是國家幹部,去政府機關是平調,不是同誰搶什麼提干名額。如果不是上級要求絲織總廠建立經濟民警分隊,他這會兒應該坐在二樓銷售科,月收入能上千甚至幾千。

能遇上這樣的頂頭上司,有什麼好抱怨的。

高長興正準備開口道謝,韓博又說道:「學習重要,本職工作一樣重要,現在主要有兩項工作,一是夜市執勤,要負起責任。二是夜班職工上下班路上的安全,經濟環境不好,許多青年失業或一直待業,游手好閒,帶來一系列治安隱患。

天氣越來越熱,他們夜裡睡不著,就會出來瞎逛。我們那麼多職工走夜路,很危險。前天講過,昨天又講過,沒一個人能聽進去。作為保衛人員,我們不能沒有防範意識。」

女同志不是男同志,而且治安問題確實嚴峻,楊小梅禁不住問:「怎麼防範?」

「或許在廠領導看來,職工出了廠門就不關廠裡事。我們不能這麼看,也不能給領導留下沒事找事的印象。我打算從今晚開始,組織夜市執勤的民警,在幾個容易出事的地方暗中保護。夜市十一半左右收攤,上下班就半個多小時,兩不耽誤。」

「城區容易出事的地方就幾個,汽車站外來人員多,南河廣場周圍有舞廳有電影院,劉壩橋附近有幾個遊戲廳和桌球廳,中山路轉盤過路的夜車多,再就是我們廠門口的夜市。」不愧在公安局幹過六七年,高長興對城區治安情況瞭若指掌,並且把劉壩橋算進去了。

要對付的是兩個流氓,治理整頓夜市就是為對付那兩個有可能存在的流氓,夜市總共才四個人執勤,一個地方去一個人起不了多大作用。

韓博想了想,一錘定音地說:「我開7號車巡邏,每晚半小時,等下班的到了家,上班的進了廠門就收兵。」

「廠裡能同意?」

「車鑰匙在我這兒,大半夜,誰知道我開出去過。就算知道又怎麼樣,我去分廠查崗,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只要不拿發票去報油錢就不會有人管。」

「行,我熟悉情況,我陪你一起巡邏。」

「大半夜路上沒什麼人,正好可以學車。」

「我呢?」楊小梅急切地問。

目的達到,韓博一身輕鬆,起身笑道:「你白天要執勤,就不用參加了。高指,吃完飯之後,你同楊大姐永亮一起排下執勤表。我去小區看看,我姐夫在那裝修,不知道飯怎麼解決的,下午上班再一起去幾個分廠轉轉。」

……………………

PS:收藏,推薦,新書期,有什麼要什麼O(∩_∩)O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1:28:23

16.第16章 「集體智慧」

治理整頓夜市,對保衛科和被治理的攤主是一件大事,對廠裡算不上什麼事。

由於行動是下班之後進行的,許多干部職工甚至不知道。在他們眼中唯一的變化是多了十幾個看門的,以後上卸貨忙不過來,可以理直氣壯喊保衛科的人幫忙。

《經濟民警管理工作規定》,為應付可能發生的突然事件,經濟民警實行輪流集中住宿制度,各警隊應當經常保持一半以上的隊員集中住宿。

三個繅絲分廠太遠,集中不過來,只能各抽調一個人。印染分廠和服裝分廠在城區,兩個班六個人全過來。

重新排執勤表,不再定人定崗,今天在總廠執勤,明天可能去印染分廠值夜班,下下周可能要去下面鄉鎮。一星期輪換一次,保證總廠這邊隨時有6個人。

嚴格執行《公安人員八大紀律十項注意》和《人民警察內務條令》。

早上出操,走隊列,打軍體拳,上下班高峰期上崗,下午點名,晚上夜市執勤。甚至按規定成立黨小組,嚴格組織生活,時不時搞搞政治學習,增強黨員的組織觀念和黨性修養,發揮黨員的先鋒模範和黨組織的戰鬥堡壘作用。

高長興和楊小梅幹得有聲有色,韓博無需為分隊的事操心。

保衛幹部,不能不懂法。

藝多不壓身,反正有的是時間,去司法局報名買書參加律師資格考試。不是法律專業沒關係,只要是高等院校本科以上學歷就可以報名。

法制建設任重道遠,律師不吃香,全縣報名的總共就兩個。

司法局領導非常重視,建議今年參加,用不著等到明年。特別給廠領導打電話,請廠裡這段時間不要讓他分心。

會駕駛,現在又要參加律師資格考試,一專多能,多面手!

其它單位沒什麼官司,絲織總廠官司多了去了。兩千多萬貨款在外面沒收回,時間最久的能追溯到八年前,如果廠裡有律師,用得著去求人嗎?

丁書記當即拍板,鄉鎮三個繅絲分廠查不查崗無所謂,一心一意準備律師資格考試,報名費書本費和去考試的費用廠裡報銷。考到律師資格獎勵500,今年沒考過明年繼續。

錢主任更是要求三樓各科室和住宿舍的幹部,不許再去保衛科串門,不許打擾小韓同志學習,搞得像高考似的。

領導如此重視,真有那麼點壓力。

為不辜負領導期望,韓博管廠辦要了一間宿舍,把一起報名參加考試的鄉鎮司法所幹部方如明請到廠裡一起準備,人家是法律專科畢業的,不懂的可以問。

學習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單位一樣重視一樣給了兩個多月假的方如明,欣然接受邀請。

頭懸樑錐刺股,絲織總廠一下子多出兩個學霸。

人命關天,學習歸學習,夜裡巡邏不能耽誤。

每到深夜十一點,韓博便會開著面包車來到廠門口,先同方如明一起轉轉,散散心換換腦子,然後帶夜班民警去幾個容易出事的地方暗中保護上下班職工。

商販正在收攤,高長興、吳永亮和小顏等五六個人,正在幫幾個攤主收拾東西。

一天沒來,變化不小。

勞動服務公司東門口冒出幾排停車位,「關係」剛轉到保衛科不久的兩個勤雜工竟然在創收。不知從哪兒找來兩個「治安聯防」的紅袖套戴在胳膊上,拉著兩根長繩給人看自行車和摩托車。

工商管理員老沈坐在傳達室裡同楊小梅一起數錢盤點,桌上一堆零錢和一堆工商所小票的存根,數得不亦樂乎。

吳永亮興沖沖跑過來,指著倆給人找零錢的勤雜工,獻寶似地問:「韓科長,感覺怎麼樣?」

「收停車費,誰想出來的。」韓博忍俊不禁地問。

「集體智慧,百貨大樓停自行車收費,人民公園停自行車收費,人民醫院和電影院門口停車一樣收費。他們能收,我們為什麼不能收。收一點是一點,留著發獎金多好。而且有專人看,不會再發生失竊。」

「要是人家不停呢?」

「交通不能被堵塞,其它地方不許停,只能停那兒。自行車兩毛,摩托車五毛,又不多。好多人怕丟車,還專門找看車的。」

吳永亮朝方如明笑了笑,接著道:「大攤位和老攤位全交過錢,一些過來賣菜賣瓜的農民和一些小流動商販沒交錢,這對交過錢的合法攤主不公平。老沈負責這一塊,視攤位大小和生意好壞收一至兩塊。

我們不是亂收費,給票的,工商所的票。不交錢沒收秤,沒秤的扣東西。不過這錢只有六成歸科裡,四成要歸工商所,相當於公安罰款返還。」

管理是什麼,管理就是收費。

韓博赫然發現自己打開了一個潘多拉盒子,這幫手下嘗到甜頭,為收更多錢簡直無所不用其極。

正不知道該怎麼說他們,楊小梅跑出來匯報導:「韓科長,停車費雖然才兩毛五毛,但人來人往,人多車多,一晚上能收四五百輛的錢,保守估計一個月能創收兩千多!」

科裡有錢個人才有錢,她越干越有勁兒,一臉興高采烈。

表面上合理合法,這幾天正在學習法律,仔細推敲起來到底合不合法真兩說。方如明似笑非笑,韓博好不尷尬,提醒道:「楊大姐,適可而止,不能太過分。」

「韓科長,我們也是沒辦法。」

楊小梅把二人請進傳達室,憤憤不平地訴起苦:「廠辦昨天下通知,以後只管一個值班人員夜宵。食堂要承包給個人,多一個人吃飯,食堂老闆會管廠裡多要一個人的飯錢。職工是為廠裡上夜班,能夠給廠裡創造效益。我們不能給廠裡帶來直接效益,所以廠裡不願意管飯。

每天熬到十二點多,不吃東西同志們會餓的。這筆經費從哪兒來,只能自己想辦法。在夜市吃太貴,食堂味道不好,我們從今天開始自己做,一個人兩塊五標準,既能吃飽又能吃好。」

「這麼大事,我怎麼不知道。」

「你要準備律師考試,錢主任不讓我們煩你。」

「那夜裡的飯誰做,在哪兒做?」

「我們自己啊,在宿舍做,中午去買的電飯鍋、煤氣灶和餐具。我盤完點就回去動手,你們巡邏回來正好能吃上飯。」

一如既往地精打細算,考慮得很周到很全面,韓博點點頭又搖搖頭:「好多干部在宿舍自己做,不過這會影響你休息。」

「十二點不算晚,看電視還看到十二點呢。再說我們上班又不是去車間擋車,大不了第二天中午安排一下,多睡一會兒午覺。」

「既然你們全想好了,就這麼辦,記得等會兒添雙筷子。」

「知道,我們準備了方助理的飯,你們學習幸苦,學到大半夜哪能不吃飯。」

「這怎麼好意思呢?」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方助理,你跟我韓科長是同學,你是我們經濟民警分隊的客人,應該熱情接待,一頓夜宵算什麼。」

來絲織總廠複習真來對了,辦公室清淨,宿舍安靜,一天幾頓不用操心。最重要的是有學習氛圍,兩個人一起學,比一個人學有勁兒。

方如明很羨慕身邊這位比自己小一歲的「同學」,單位好,工作清閒,工資待遇高且有保證,領導重視,手裡有權。哪像基層司法所,要普法送法,要調解糾紛,要協助鎮裡徵收各種稅費,要協助計生辦幹部大半夜去抓大肚子,忙得焦頭爛額,最後工資還沒保證。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1:33:23

17.第17章 暗中保護

夜深了,小城的燈光像遠飛的螢火蟲,忽閃忽閃越來越昏暗。

這個夏夜如同過去三年的每一個夏夜一樣酷熱難當,又和過去三年的夏夜有點不一樣。看不到絢麗的霓虹,亮晃晃的燈光,只有閃閃的星光,點點的螢火;聽不到長鳴的火車汽笛,叭叭的汽車喇叭,只有呱呱的蛙鳴,吱吱喳喳的知了聲。

韓博靠在駕駛座上,借助昏暗的燈光,辨認剛從汽車站前騎車經過的幾個人是不是本廠職工。

高長興眯著雙眼,注意力集中在正同幾個拉活的摩托車和汽車司機說話的光頭身上。那傢伙他抓過,涉嫌打架鬥毆,故意傷人,事主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願意出面指證,最後只能罰點款把他放了。

「四車間王霞,一個人走夜路,穿這麼少,一點防範意識沒有。」小顏眼尖,又認出一個從城東鎮方向過來的本廠女工。

「姑娘,一個人走怕不怕,哥送你。」

「妹妹,渴不渴,我請你吃冷飲。別騎那麼快,我又不是壞人。」

……

女工身穿短袖連衣裙,一頭披肩長發,騎得飛快,頭髮和衣角迎風飛揚,在昏暗的夜色中顯得格外靚麗。引得一幫拉活的黑車司機七嘴八舌搭訕,有兩個竟肆意吹起口哨。

「這幫流氓,敢調戲良家婦女。」昨天剛從繅絲二廠調到總廠的小單一肚子火,真想下去教訓教訓那幾個傢伙。

韓博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錶,問道:「永亮,你眼尖,東路的人差不多過去了吧。」

「我看過幾個車間的夜班表,差不多,王霞應該是最後一個。」

「高指,我把車開過去,警告一下他們。」

「行。」

早該警告警告,小顏小單幾個激動不已,忙不迭戴上帽子。

點著引擎,確認路上沒車沒人,韓博猛打方向盤,橫穿馬路,把車一直開到剛才起鬨的幾個傢伙面前。

「做什麼做什麼,有你這樣開車的嗎?」

光頭嚇了一跳,大燈太亮,看不清車上什麼人,只知道不是警車,啪啪拍起車窗,嘴上罵罵咧咧。十幾個拉活的黑車司機以為是來搶生意的,不約而同圍了上來起鬨。

嘩啦一聲,側門大開。

吳永亮、小顏、小單和小丁跳下車,緊接著,駕駛座和副駕駛的門開了,韓博和高長興出現在他們面前。

警察,一下子冒出六個警察!

其中一個很面熟,光頭傻眼了,嘴巴張老大。黑車司機噤若寒蟬,不敢再起鬨,下意識往回退了幾步。

「剛才誰叫最凶?」高長興舉起手電照了照,不怒自威。

「警察叔叔,我們什麼沒幹,就是……就是開幾句玩笑。真的,嚴打期間,借我幾個膽也不敢頂風作案。」

「玩笑玩笑,真是玩笑。」

「玩笑,玩笑可以隨便開嗎?」高長興同韓博對視了一眼,用手電照著一輛看上去很舊的摩托車,「這是車誰的?」

「我的。」光頭認出他了,老老實實承認,心裡七上八下。

「駕駛證,行駛證。」

「高警官,這車我剛買,花八百買的。行駛證有,駕駛證沒來得及辦。我沒工作您知道的,我……我……我就是想拉點活,混口飯吃。」

「花錢買的?」

「真的,他們可以給我作證。張哥,你介紹的,你是中間人,你幫我說句話。」

一個二十多歲的傢伙抱著頭盔確認道:「警察叔叔,這個我可以證明,八百,不過他還欠人兩百。」

不在治安大隊干,也不是交警,沒權扣他車,高長興回頭問:「隊長,你說該怎麼辦。」

韓博板起臉,冷冷地問:「沒駕駛證敢出來拉客,出交通事故怎麼辦?這事先放一放,說剛才的事。一個姑娘,騎車從前面過,你們做了些什麼?知不知道刑法(79年刑法)第一百六十條是什麼罪?」

這個罪名很有名,第一次嚴打好多人因為這被抓過,其中有一個電影明星,一個黑車司機忐忑不安地說:「知道,流……流氓罪。」

「既然知道,為什麼知法犯法,為什麼公然藐視國家法紀和社會公德,尋釁滋事,侮辱婦女,破壞公共秩序?」

「警察同志,我錯了,我們再也不敢了。」

「念你們是初犯,給你們一次改過自新機會,再有下次,再被抓到現行,別怪我們上綱上線。還有你,趕緊去考駕駛證,沒駕駛證不許上路,更不許帶客。」

「是,我明天就去報名,明天就去考。」這個警察比姓高的王八蛋好說話,光頭終於松下口氣。

「記住剛才的話,再尋釁滋事,再侮辱婦女或進行其他流氓活動,別怪我對你們不客氣!」

「警察同志,您放心,我們改過自新,我們重新做人。」

經濟民警不是治安民警,更不是交警刑警,只能警告警告。韓博再次瞪了他們幾眼,拉開車門收隊。

汽車跑得比自行車快,趕到南河廣場,從東南兩個方向過來上大夜班的女工越來越多,三五成群,沒落單不會出事,直接加速開到劉壩橋附近的一顆樹蔭下等下班女工。

車間換班需要一會兒,幾個人坐在車上聊起天。

「保護她們上下班,她們卻一無所知。韓科長,指導員,我們這算學雷鋒做好事吧。」

半個月了,天天如此,沒發生過什麼大事。

剛開始幾天,他們很積極。時間一長,多多少少感覺有些小題大做,或者說杞人憂天。好在就半個多小時,不像公安幹警蹲起坑沒日沒夜,雖然有點想法,倒沒什麼怨言,就當夜裡出來納涼。

韓博打了個哈欠,甕聲說:「不能算,人雷鋒做的是份外事,我們幹的份內事。」

吳永亮掏出煙,推開車窗,嘿嘿笑道:「我感覺應該算,嚴格意義上看好廠門才是份內事,出了廠門就不關我們事。」

「是啊,出了門就是公安的事。」

提起公安,高長興想起下午那個電話,苦笑著說:「韓科長,有件事我忘了匯報。警官證沒辦下來,估計要重拍照片。」

「為什麼?」有沒有警官證真無所謂,韓博心不在焉。

「問題出在警銜上,我們縣之前沒正式經警,《經濟民警工作管理規定》裡也沒提警銜。內保大隊以為跟事業編和地方編警察一樣,隨便佩戴個警銜顯正式點。照片和材料交上去才知道經警有經警的肩章,一個齒輪和一把槍的那種,不能跟公安一樣授銜,鬧出一個大笑話。」

「要收回去?」

「廠裡花錢買的,收不收無所謂,只是不能佩戴。內保大隊讓我們什麼時候去一趟,他們買了幾十副肩章,不要廠裡再花錢,讓我們拿回來換上。」

沒警銜就不像警察,吳永亮嘀咕道:「臨時工能穿警服佩警銜,我們這些正牌經濟民警卻不能佩警銜,這算什麼事。」

「才佩戴半個月就要換,朝令夕改,太兒戲。」

「不換,拿回來也不換。」

只要是人,多多少少會有點虛榮心。

部下不爽,韓博一樣不爽,不無自嘲地說:「我姐一直想讓我穿警服回老家顯擺顯擺,換上肩章不倫不類,只會被人笑話,看來顯擺不成了。」

幹部與職工是不一樣的,與臨時工更不一樣。

尤其絲織總廠的幹部,如果不是提拔只是平調,別說平調去公安局,就算平調到縣委縣政府都不一定願意。

縣裡沒錢,這兩年政府部門幹部和城區教師工資很難保證。絲織總廠效益好,工資獎金從沒拖欠過。要是把加班費和各種補助算上,同級幹部收入比政府部門高兩百多。銷售科收入更誇張,書記縣長都沒他們高。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高長興忍不住打趣道:「韓科長,你跟我不一樣,你是國家幹部,真喜歡穿警服,可以想辦法調公安局去。」

以前沒什麼感覺,這段時候突然發現自己好像就應該幹警察。

無師自通會開車,直覺應該不會錯,反正父母沒指望我賺錢,只希望我當幹部,工資多點少點無所謂。

韓博越想越有道理,不禁笑問道:「真可以調?」

「事在人為。」

「我知道事在人為,關鍵在縣裡我認識的最大領導就丁書記和錢主任。」

「韓科長,我開玩笑的,你別當真。在絲織廠挺好,幹嘛去受那份罪。就算調也是往縣委縣政府調,鄉鎮不能去,給你提副科都不能去。」

吳永亮的父親是鄉幹部,最有發言權,深以為然地說:「是不能去,全縣那麼多鄉鎮,有幾個不欠一屁股債的。一到年底,書記鎮長就出去躲債,不敢在家呆。」

「公安局一樣慘,政法專項編制的正式幹警工資70%發放,事業編和地方編全靠返還。基層派出所局裡只給縮過水的基本工資,辦案經費辦公經費一分沒有,二十幾個派出所光電費就欠40多萬。」

他話音剛落,兩個白色人影出現在視線裡。在劉壩橋頭東張西望,鬼鬼祟祟。

車早已歇火,車燈早就關了,停的位置比較隱蔽,他們沒注意到這邊。在橋頭附近來來回回轉了幾圈,像是在觀察,最後蹲在農資公司與一個門市部之間的巷子口。

應該是他們,應該是那兩個流氓!

等了半個多月,終於等到了,韓博強按捺下激動,低聲道:「永亮,把煙掐掉,前面兩個人可疑。」

「誰,在哪兒?」

「斜對面,巷子口,」高長興同樣留意到了,自言自語地說:「二中和職中放假,最近的居民區離這一里多,遊戲廳檯球廳關了門,周圍沒什麼人。三更半夜,他們來這做什麼。」

「撬農資公司倉庫?」小顏脫口而出道。

高長興搖搖頭:「農機配件,化肥農藥,就算撬開也拉不走。」

韓博深吸了一口氣,淡淡地說:「先盯著,要是敢打我們廠職工主意,就給他們點顏色瞧瞧。」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1:37:24

18.第18章 逮個正著!

下小夜班的女工三三兩兩、嘰嘰喳喳擦肩而過,兩個傢伙躲到巷子裡,消失在視線中。

怕被人看見,行跡更可疑。

頂頭上司沒當過兵,更沒抓過人,高長興當機立斷接過指揮權,回頭道:「要是那倆小子等會撬門溜鎖或從事其它犯罪活動,我們分兩組,一組對付一個。小顏小單跟我一組,其他人跟永亮一組。

誰跑得快,誰離他們近,誰沖上去撲倒他。另外兩個人抓手,防止他們帶有凶器,防止他們狗急跳牆。一組一副手銬,逮到就銬上。如果發現我們之後不跑,敢負隅頑抗,三個對付一個,下手要有分寸。如果敢亮出凶器,就用警棍招呼,我們要注意安全,下手一樣要有分寸,千萬別打頭。」

「韓科長,指導員,放心吧,只要他們敢作案,保證把他們拿下。」

「小毛賊,我一個能對付他們兩個!」

出來轉了半個多月,終於逮到個大顯身手的機會,小夥子們摩拳擦掌,士氣高昂。

安全比什麼都重要,韓博不敢有一絲大意,嚴肅告誡道:「指導員抓捕經驗豐富,全聽指導員的,不許大意,不許搞個人英雄主義。」

韓科長雖然不怎麼管分隊的事,但韓科長才是真正的領導。要是沒韓科長,班長哪有補助,夜市執勤哪有加班工資,更不用說獎金。

威信樹立起來了,韓博的話很好使,一個個點頭稱是,保證一切行動聽指揮。

下班女工不斷從劉壩橋而過,兩個身影不斷冒出來探探,見人多就縮回去。漸漸地,路上人越來越少,最早經過的已消失在馬路盡頭。

馬路上空空蕩蕩的,看樣子女工結伴而行他們沒找到下手機會。

他們今天不下手,明天可以下手,這麼耗下去什麼時候是個頭,只有千日抓賊沒千日防賊的道理,韓博不禁後悔起之前的提醒。

「永亮,剛才過去多少?」

「七八十個應該有,我沒注意數。」

「有家在西邊的,這個不好統計。攔路搶劫,估計那倆小子沒這個膽,應該是撬門溜鎖,應該想撬農資公司門市部。」

「出來了,又出來了,鬼鬼祟祟,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

下班女工全走了,高長興側身問:「韓科長,現在怎麼辦,是繼續盯還是過去盤問盤問。如果支支吾吾,前言不搭後語,就把他們直接扭送城西派出所。」

「再等十五分鐘。」做那麼多事就是為逮這兩個流氓,韓博不想打草驚蛇。

「行。」

時間一分鐘一分鐘過去,倆小子仍在橋頭轉悠,等得有些心焦,就在眾人打算下去盤問之時,一個女工騎著自行車從人民西路拐入劉壩路。

「怎麼一個人,怎麼搞這麼晚?」

小顏話音剛落,剛蹲下的倆傢伙猛然站起身,回頭看了看四周,確認馬路上沒其他人,竟拔腿往迎面而來的女工跑去。

王八蛋,果然是衝著本廠女工來的。

韓博火冒三丈,伸手準備擰鑰匙,打算把車開過去抓人,高長興一把抓住他胳膊:「韓科長,再等等。」

抓人要有證據,如果圖財就是攔路搶劫,圖色就是強-奸未遂。要是動手太快他們會避重就輕,會像汽車站前的那些黑車司機一樣說是開玩笑。

韓博反應過來,鬆開鑰匙,緊盯著那倆混蛋一聲不吭。

突然躥出兩個人,女工嚇得一聲驚叫。雙手緊握車龍頭,雙腳拚命蹬,試圖繞過他們趕快走。

矮個子流氓一把沒抓住,沒控制住重心差點摔跟頭,嘴裡罵了一句髒話,回頭就追。高個子流氓動作快,一把揪住車龍頭。女工騎得快,連人帶車啪嗒一聲摔倒了。

高個子流氓不敢在馬路中央停留,右臂摟著女工脖子,左手捂著女工嘴,把人往路邊拖。矮個子流氓撿起從車籃裡甩出老遠的包,扶起自行車往路邊跑,動作一氣呵成,顯然是有預謀的作案。

很快,前後不過十來秒。

「行動!」

不能再等了,高長興猛地推開車門,撒腿往橋頭跑去,吳永亮等人緊隨而上,邊跑邊喝斥道:「住手!」

韓博反應過來,立即打著引擎,打開大燈,開著側門沒關的面包車追了過去。

突然冒出這麼多警察,倆流氓大吃一驚,一個鬆開女工往巷子裡逃竄,一個乾脆跨上自行車往人民路方向跑。

兩條腿的人有對付,兩個輪子的四個輪子來。韓博猛踩油門,直接掛三襠,追上矮個子流氓,打方向盤將其逼到路邊。

「束手就擒,你跑不掉的!」

剛警告完,吳永亮三人緊追過來,手電燈光隨著動作直晃,嘴上喊道:「站住,不許跑,再跑開槍了!」

開槍?

矮個子流氓嚇懵了,一不留神竟撞到路牙上,一下子摔得鼻青眼腫。吳永亮手疾眼快,撲上來將其死死摁住,韓博歇火停車走下來時,他雙手已被戴上了手銬。

「王八蛋,讓你攔路搶劫,讓你耍流氓!」吳永亮爬起身,啪啪啪就是幾個大耳光。

「永亮,差不多了。」

韓博接過手電照了下矮個子凶手的臉,十八九歲,額頭摔破了,血直流,整個人嚇得瑟瑟發抖,要不是倆經濟民警架著,估計站都站不穩。

「押上車,看好他,順便審審,我去看看職工。」

「指導員那邊呢?」

「應該跑不掉,你們先看好這個。」

「韓科長,韓科長,他們有刀,他們搶錢還耍流氓,他們說我喊就殺我!」跑到橋邊,二車間女工紀小娟嚇得魂不守舍,一看見他便嚎啕大哭起來。

「別怕,有我們在,不會有事的。看見沒有,已經逮住一個,另一個也跑不掉。有沒有受傷,胳膊怎麼了。」

「摔破了,擦破點皮,韓科長,要不是你們,我……我……」

「保衛科是做什麼的,就是保護你們的。」韓博摟著她肩膀,慢聲細語地說:「沒事了,不用怕,等會兒跟我們一起去派出所,跟公安說一下來龍去脈,然後安排人送你回家。」
引言 使用道具
天橋底下說書人
Crawler | 2017-9-30 11:43:25

19.第19章 抓現行

高長興三人押著高個子流氓從巷子裡走出來,氣喘吁吁地問:「韓科長,人沒事吧?」

「擦破點皮,沒多大事。」

「那個呢?」

「抓住了,在車上。」

「韓科長,他們持刀攔路搶劫,強-奸未遂,嚴打期間,頂風作案,不用送派出所,直接聯繫刑警隊,讓刑警隊派人過來勘察現場。」

「行,你看著安排。」

「小顏,人交給我,你騎自行車去廠裡給公安局打電話,跟派出所也說一聲,動作快點,我們在這兒等。」

「是!」

抓了兩個罪犯,救了廠裡一個女工,誰敢再說保衛科是吃閒飯的,小顏熱血沸騰,跑過去扶起自行車飛快地往廠裡蹬。

兩個落網的嫌疑人分開看押,防止他們串供。吳永亮在車上審,高長興在橋頭審,韓博安撫紀小娟。

等了大約十來分鐘,值夜班的生產科副科長和幾個車間主任到了,一起趕來的楊小梅接過韓博的工作,摟著紀小娟心有餘悸地說:「這叫不聽老人言,吃虧在眼前。韓科長提醒過多少次,上夜班最好讓家人接送一下,你們不當回事。要不是韓科長留個心眼,每天帶人夜裡出來暗中保護,後果不堪設想。」

「我說怎麼這麼巧,原來你們天天在外面巡邏。」許科長恍然大悟,幾個車間主任感慨萬千。

韓博輕嘆一口氣,凝重地說:「夜班職工上下班路線不一,科裡人手又不足,只能在城區幾個容易出事的地方轉轉。今天運氣好,碰上了。萬一運氣不好,萬一出事時我們在汽車站,沒碰上怎麼辦?關鍵還是要有防範意識,要麼有家人接送,要麼上夜班住廠,不然遲早又會出事。」

「韓科長說得對,要防範,要拿出一套防範措施。」

出這麼大事,自然要向廠領導匯報,公安沒到,丁書記、錢主任和工會劉主席竟然先到了。先安撫職工,再表揚保衛科,然後去看落網的嫌疑人。

「小王八蛋,敢動我們職工。這是現在的,要是擱以前,信不信我一槍崩了你!」錢主任火氣大,竟給了高個子嫌疑人幾腳。

他不是說大話,公安重建機構之前,社會治安是靠民兵維護的。絲織總廠武裝部有民兵營,有軍火庫,手槍,步槍,機槍,連高射機槍都有。經常打靶,現在廠裡還有江省軍區編纂的步槍機槍打飛機教程。

丁書記回頭看了看,緊握著韓博手笑道:「小韓,幹得漂亮。同志們很幸苦,立這麼大功,按道理應該表彰,應該發點獎金。考慮你們現在富得流油,有自己小金庫,獎金你們自己發,廠裡只表彰。」

「丁書記,用不著這樣,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覺悟很高嘛。」

似乎感覺光表彰不太夠,丁書記指了指面包車:「7號車從現在開始正式歸你們保衛科用,你們現在是經濟民警,完全可以去公安局申請個警車牌照。送汽修廠噴個漆,噴成警車的樣子,再裝個警燈,以後工作起來會更方便更有威懾力。」

不能怪公安出警慢,城西派出所離得遠又沒警車,值班民警老夏和一個聯防隊員騎自行車騎得滿頭大汗。刑警大隊是「嚴打」的主力,幹警個個有任務,有的人同時負責幾起案件,大半夜能找到人已經很不錯了。

丁書記曾幹過好幾年縣政府辦公室副主任,以前是副科級,現在是正科級幹部,刑警大隊副大隊長急忙上前敬禮問好。

姍姍來遲,等了近半個小時。

要不是保衛科有戰鬥力,天知道會出多大事,天知道兩個落網的小混蛋逃到什麼地方去了。

丁書記才不會管他們有沒有難處,不快地問:「上級對『嚴打』是怎麼要求的,破大案、追逃犯、抓現行、打團夥、禁毒-品。現行怎麼抓,就是出來巡邏。你們倒好,有巡警隊不出來巡邏,巡警不巡,設巡警隊做什麼?」

「丁書記,我是刑警,巡警的事我管不上。」

「刑警一樣,你說你們,整天在幹什麼。治安惡化到如此地步,犯罪分子如此猖狂。竟敢攔路持刀搶劫,竟敢耍流氓要強-奸我們的女職工。這是在城區,在你們眼皮底下,不是在邊遠農村!」

「丁書記批評得是,我們工作沒做好,我檢討。」正科級領導,全縣最有錢的企業黨委副書記,同書記縣長能說上話,不能得罪,朱永民態度端正,虛心接受批評。

錢主任點上根香菸,補充道:「我們保衛科抓到了現行,人可以交給你們,但必須嚴辦。案子辦到哪一步,要及時跟我們通氣。跟你說也沒用,明天跟你們局長打電話。」

大半夜爬起床出警,一到現場卻被劈頭蓋臉訓了一頓,朱永民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好在三位廠領導不想浪費時間,再次安撫了一下紀小娟,鑽進轎車回去休息。

送走廠領導,高長興掏出香菸打招呼:「朱大,你怎麼親自來了?」

「你小子看我笑話?」

「你是我老上級,我哪兒敢。介紹一下,我們保衛科韓副科長,這位是我們分隊副分隊長楊小梅同志。」

全縣就絲織總廠和幾個銀行設立經濟民警,銀行保衛人員少,建立的是小隊。絲織總廠保衛科人多,建立分隊。

朱永民早有耳聞,主動伸出右手:「韓科長,久仰大名,只是沒想到這麼年輕。刑警大隊朱永民,認識韓科長很高興。長興在我們大隊幹過,現在調到絲織總廠,請韓科長多批評多照顧。」

「朱大隊言重了,高指導員比我有經驗,我們配合得很默契,批評照顧真談不上。朱大隊,這麼晚驚動你,不好意思。」

「份內事,沒什麼不好意思,到底什麼情況,聽丁書記口氣好像挺嚴重。」

審訊結果出來了,韓博用手電照著高個子嫌犯,介紹道:「這個姓景,叫景曉俊,二十一歲,家在進鴻鄉,沒正式工作,長期在縣裡游手好閒。車裡那個叫湯貴山,十九歲,張甸鎮人,學過幾天瓦工,嫌苦嫌累,一樣在縣城游手好閒。

二人打桌球時認識的,然後一直在一起鬼混。今晚9時許,二人在一個非法錄像廳看過錄像,據他們交代看得是黃-色-淫-穢錄像,色心大起。景曉俊提出找個女人玩玩,湯貴山沒意見,二人一拍即合,來到劉壩橋,想打我廠夜班女工主意,還想順便搞點錢花花……」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