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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6:15:55

《姐兒從良(上)》作者:碧螺

人生難免誤入歧途,只要有個不安好心的親人就能把自己推入火坑,
卓雲打小讓親祖母賣到青樓,被調教成花魁,好不容易遇著個好男人,
他卻遭人殺害,此後她上山為寇,習得一身好本領,心心念念只想為他報仇,
想不到終於手刃仇人,生命竟再來一次?

上輩子實在太苦,她是傻了才會重蹈覆轍,
老虔婆想賣她,她手操菜刀耍潑辣,寧願祖母把她當妖怪看也不敢再動她,
家裡沒米下鍋,她帶著哥哥上山挖人參,入城賣得好價,
她認出這藥鋪的平凡掌櫃就是日後的大富商,馬上投入資金跟人家合夥,

命運果然跟從前那回不一樣了,她家日子越過越好,她也如願當個良家女,
她還救回個小狼崽子,瞧瞧他那大少爺架子擺得比城門大,
八成是哪個世家的落難子弟,不過他不想說出來歷她也不逼他,
好吃好住地供著他,教他武功、領著他一同去押貨,
遇著流民來劫貨,給他見識見識殺人像砍蘿蔔一樣的“謀生技巧”,

欸,她知道自己於他有恩,長得漂亮又聰明,他會喜歡她不意外,
但他倆是沒有未來的,因為他居然就是從前殺了她心上人的那個大仇人!
老天爺到底在想什麼?讓他提前來她生命裡插隊卡位是想告訴她──
你報錯仇了,就罰你這一世用姻緣算利息,用真愛來還他這筆債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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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1-19 17:27:16


    小橋連忙道:“石頭大哥你放心,以後肖姑娘再上門,我就在門口把她攔了。你說的是,咱們家裡頭沒有女眷,她一個姑娘家總往這裡跑,萬一到時候出點什麼事兒,我們可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小橋他們兄弟幾個在外流浪的時候什麼事沒有見過,比柱子精明多了,被賀均平提醒了一句,越想越覺得不對頭。柱子早到了要說親的年紀,他性子雖憨厚老實,但人長得不錯,相貌堂堂,且又在同安堂做事,收入不菲,這兩年來上門提親的人也不少,說不準就被人給盯上了。

    那肖姑娘一家不是益州本地人,雖說自稱是打平塘縣搬過來的,可未經證實之前終歸是來路不明,誰曉得她們是不是另有所圖?

    賀均平見他們幾個都上了心,遂放下心來,點點頭出了門去德豐樓尋卓雲。

    才進德豐樓大門,就瞅見卓雲正與一美貌女子相談甚歡,他凝神看了半晌,也沒認出那美貌女子的身份,想了想,遂厚著臉皮上前去與卓雲打招呼,又客客氣氣地朝那女子點頭示意,罷了才問:“可曾看中了什麼?”

    “你怎麼來了?”卓雲不好當著外人的面給他難堪,白了他一眼,沒好氣的問。

    賀均平笑道:“左右閑著沒事兒,就出來走走。小橋說你在這裡,我就過來尋你了。”他說話的時候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卓雲身上,眼神溫柔,目光清澈,看得一旁的女子微微一愣,想了想,旋即抿嘴笑起來,低聲問卓雲:“這位是——”

    “是我家裡的……親戚,姓賀,賀均平。”卓雲還真不知道該怎麼向旁人介紹賀均平,猶豫了一下,才用了親戚一詞,罷了又朝他道:“這位是雲夢姑娘。”

    賀均平在益州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沒有聽過雲夢的大名,雖曉得她是青樓名妓,面上卻不帶絲毫輕視之色,朝雲夢拱拱手笑道:“久仰大名。”

    雲夢一改平日裡的高傲姿態,一臉促狹地看著他笑,“既是久仰大名,怎麼從不見賀公子來妍華軒快活,要不是今兒巧遇,恐怕雲夢還不曉得益州城裡還有如此俊俏瀟灑的郎君,便是相比起京城來的陸家公子也不遑多讓呢。”

    賀均平到底不曾被人如此調笑過,頓時漲紅了臉,頻頻朝卓雲看去,只求她能出言幫他一把。卓雲忍住笑,朝雲夢道:“你捉弄他做什麼?若是要人去捧場,趕明兒我去就是。”

    賀均平聞言臉色頓變,悄悄拉了卓雲一把,壓低了嗓門道:“別胡說。”妍華軒魚龍混雜的什麼人都有,卓雲一個女孩子往哪裡跑,若是被人識破了身份,豈不是要吃大虧。

    雲夢見他臉色陡變,愈發地覺得好笑。因雲夢另有要事,不要在德豐樓久留,與卓雲說了幾句話後便起身告辭,臨走時忽地想起什麼事,湊到卓雲身邊低低耳語了一陣,卓雲會意地點頭道了聲“多謝”,雲夢這才放心地上了馬車。

    “怎麼了?”賀均平見她臉色有異,忍不住悄聲問:“可是出了什麼事?”

    卓雲緩緩搖頭,“雲夢讓我提防小紅樓的晚碧,說是她搭上了一個大人物,恐怕會對我不利。”

    “她怎麼會知道?”賀均平略覺狐疑地問。

    卓雲白了他一眼,沒好氣地回道:“你可別小看人家,論起消息靈通,還有哪裡比得上人家。”

    賀均平挨了訓也不惱,依舊笑眯眯地看著她道:“既然人家好心提點,阿雲日後行事便要小心些。也不曉得那個晚碧究竟搭上了誰,竟引得雲姑娘親自過來警告。對了,阿雲你怎麼會得罪了她?”

    卓雲歪著腦袋看他,似笑非笑地道:“你不是早問過大哥了麼,還能不清楚?”

    賀均平摸了摸鼻子,有些不自在地笑道:“我不是納悶呢,你怎麼忽然跟人家過不去,竟在眾目睽睽之下說人家的舞跳得媚俗。”這仿佛並非卓雲的性格。

    卓雲“哼”道:“也沒什麼,不過是看不過去罷了。那女人把一支胡旋舞跳成那鬼樣子,還不準我說麼。”

    賀均平愈發地訝然,盯著她看了半晌,狐疑地問:“我竟不曉得阿雲你還懂舞?”

    卓雲挑了挑眉,得意道:“這有什麼,你不知道的還多著呢,我不止會看,還會跳。那晚碧天賦本就不夠,偏偏還不努力,只曉得投機取巧,哄哄男人也就罷了,在我們這樣的行家眼睛裡簡直就是笑話。”

    賀均平的眼睛都已經直了,他無法控制地開始想像卓雲身穿大紅舞衣的樣子,她若也跳起胡旋舞來,那該是多麼的輕盈靈動,英姿勃發。他想著想著,臉上竟不由自主地開始發紅,卓雲側過臉瞧見了,頓時氣極,毫不客氣地在他背上拍了一記,怒道:“你在發什麼呆?”

    賀均平狠狠咳了一通,臉上愈發地漲得通紅,兩隻眼睛微微閃光,不住地偷偷朝卓雲看,壯著膽子小聲問:“怎麼從來不見你跳過?”

    卓雲故意道:“你怎麼知道我沒跳過?又不是非要跳給你?”

    她不跳給他看,莫非還要跳給別人看?

    賀均平的臉上立刻就綠了。

    因人在外頭,賀均平生怕洩露了卓雲的身份,不敢跟她再多說,只滿腹狐疑地跟在她身邊,腦子裡卻在胡思亂想著各種可能。

    卓雲在德豐樓買了不少東西,讓店裡夥計仔細包好,悉數讓賀均平拎著,自己則一身輕鬆地走在前頭。賀均平苦著臉跟在她身後,好幾次想開口問跳舞的事,可又怕被卓雲頂回來,愁眉苦臉,好不可憐。

    “對了——”卓雲忽然想起什麼似的開口道:“雲夢說最近去小紅樓接晚碧的馬車總駛到刺史府,你說,晚碧攀上的那個大人物,會不會就是陸鋒?”

    賀均平一愣,一臉茫然地道:“這幹陸表哥什麼事?阿雲你不是說那晚碧的舞跳得媚俗麼,陸表哥素來眼光高,陸府的舞姬全京城獨一無二,便是那狗皇帝也常去陸家觀賞歌舞。晚碧那樣的,他怎麼會看在眼裡。”

    他隱約覺得與其說卓雲對陸鋒另眼相看,倒不如說她故意針對陸鋒,每每提及他時,卓雲的臉上總帶著些許譏笑和嘲諷——難道之前他一直都猜錯了!其實卓雲與陸鋒有仇才是真的?

    卓雲聞言微覺意外地看了賀均平一眼,這事兒她卻是頭一回聽說。如此說來,既然陸鋒也是行家,那麼當初他將她贖身,是不是多少也有些惜才之心呢?往事已矣,卓雲深吸了一口氣,搖搖頭,下定主意不再在這件事上多費腦筋。

    不是陸鋒的話,那麼是刺史少爺?或者——刺史老爺?

    【上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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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6:45


    “表哥也覺得她好?”賀均平的臉上愈發地露出歡喜之色,“我打算過陣子帶她去宜都見母親,若是連表哥也覺得阿雲好,母親也一定會喜歡她。”

    陸鋒強壓下心底深處那說不出來的難過和不適,勉強笑了笑。他自己也弄不懂為什麼聽到賀均平與卓雲要成親的消息後竟會如此難過,仿佛有粗糙的沙礫在他的心口慢慢地磨,那種鈍痛讓他透不過氣。

    他們兄弟倆喝了大醉,晚上賀均平便在府裡歇了,陸鋒迷迷糊糊地睡到半夜,忽地被驚醒,一個激靈從床上坐起來,滿頭滿臉全是汗。

    他做了個奇怪的夢……

    夢很長,陸鋒一醒來便記不大清夢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但腦子裡卻深深地烙著卓雲的笑臉,她歪著腦袋看他,表情溫柔,眼波如水,仿佛他們倆才是一對神仙眷侶。

    他從來沒有那麼仔細而清晰地看過她的樣子,她著女裝,穿桃紅色的褂子,衣服上繡著大朵大朵的芙蓉花,眉目張揚,豔光逼人,頭髮梳成百合髻,髮髻兩側各插著一支梅花簪,他甚至知道那兩支簪子是他親手雕刻而成。

    真是瘋了!陸鋒狠狠咬牙咒駡自己一句,隨手從床邊拿了塊絲巾擦了擦汗,把腦袋埋進被子裡想繼續睡,可無論他怎麼努力,卻怎麼也睡不著了。

    賀均平一夜無夢,睡得極好,第二日大清早便起了床,府裡的下人早已備了早飯。賀均平倒也不客氣,喝了兩碗粥,就著小菜吃了三碟點心,覺得半飽了,這才擦了擦嘴角,慢條斯理地問:“陸大少爺可起來了?”

    一旁伺候的小廝趕緊上前應道:“大少爺醉酒微醒,這會兒還在床上躺著。”

    賀均平“哦”了一聲,臉上露出遺憾的神情,“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辭了,府裡頭還有事兒,趕明兒再來與表哥敘舊。”

    他晃晃悠悠地從刺史府出來,街上正是早市,賀均平特意排隊買了卓雲喜歡的小籠包和豆腐腦,小心翼翼地端著個陶盆回了院子。剛剛走到院子門口,正巧裡頭有人出來,冒冒失失地撞到賀均平身上,虧得他手腳利索,陶盆蕩了一蕩,終究沒有脫手而出,饒是如此,還是濺了些湯汁落在他的衣服上,滲出一大片浮水印。

    “對不起,對不起——”來人連聲致歉,慌慌張張地掏出帕子來要幫賀均平擦衣服,賀均平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那女子的手便落了個空,略嫌尷尬地頓了頓,狠狠咬唇,眼睛微微發紅,喃喃道:“這位公子實在對不住,都是我冒失,竟沒瞧見有人進來。”

    賀均平皺了皺眉頭沒看她,不冷不熱地道了聲“無妨”便轉身進了院子。身後那年輕女子微微抬眼,側著腦袋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門後,這才深吸一口氣,略顯不甘地走了。

    一進院子,就瞧見柱子並小山他們兄弟四個坐在院子的石桌邊吃東西,瞅見賀均平回來,柱子趕緊高聲招呼道:“石頭過來,有好東西吃。隔壁的肖姑娘送了點心,味道不錯呢。咦——”說話時他瞥見賀均平手裡的陶盆,立刻跳起來歡喜道:“你這是去買豆腐腦了,是東街劉阿婆家的麼?”

    東街劉阿婆家的豆腐腦全益州城聞名,每天早上排隊的人能排到街尾去,若沒有兩刻鐘的時間根本輪不上。故雖然一院子的人都饞得不行,但誰也沒有那個工夫去排隊買個豆腐腦。

    “阿雲呢?”賀均平一落座就東張西望地尋找卓雲的身影,沒瞧見她,不由得有些失望,“是不是還沒起,我去喚她起床。”

    “阿雲出去了。”柱子給自個兒舀了一大碗豆腐腦,也不怕燙,急急忙忙地開吃,“老宋不是就要成親了麼,阿雲說準備的東西不夠,大清早就上街去了。”

    賀均平立刻就泄了氣,剛剛還精神奕奕的,忽然就蔫了。小山兄弟幾個自然曉得他的心思,忍不住偷笑,小聲地慫恿道:“我曉得阿雲去哪裡了,石頭大哥要不要去找她?”

    賀均平眼睛一亮,輕咳兩聲,臉上露出歡喜的神情,“她去哪裡了?”

    “德豐樓,”小山笑眯眯地道:“我昨兒聽她說的。對了,石頭大哥你昨兒晚上怎麼沒回來,不會是在外頭被哪家漂亮姑娘給迷住了吧。”

    柱子聞言立刻停下手裡動作朝賀均平看過來,眼睛裡有審視的光。賀均平沒好氣地在小山腦門上拍了一記,道:“你竟會編排我。昨晚我歇在刺史府,陸大少爺是我表兄,我們許多年不見,一時高興喝多了點,便在那裡歇了。”

    柱子這才慢慢轉過頭去繼續跟手裡的吃食鬥爭,賀均平有心立刻追去德豐樓,一低頭瞅見身上剛剛弄上的豆腐汁,趕緊又回屋去換了身半新的淺灰色夾衣,出來時柱子已經吃飽了,腆著肚子滿足地喘著氣。

    賀均平隨口問道:“方才我在門口遇著個年輕姑娘,怎麼大清早地來我們家?”

    小山立刻回道:“那是隔壁的肖姑娘,前不久剛搬過來,她家裡頭沒有男人,只有寡母和一個弟弟,很是可憐。”

    賀均平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又問:“她總來咱們家?”

    “肖姑娘人和氣又能幹,做了什麼好吃總往咱們院子裡送些。“

    小橋最是敏感,聽到此處就已經察覺到賀均平的態度不大對勁了,趕緊問:“石頭大哥可是覺得有什麼不妥?”

    賀均平蹙眉道:“誰都曉得咱們院子裡住的全是大男人,她一個姑娘家總往我們這裡跑像什麼樣子?若是傳出去,不曉得外頭的人要怎麼說呢。你們年紀都不小了,多少注意些。”他想了想,又問:“她每次來都跟誰說話。”

    小橋幾個全都朝柱子看去,柱子有些不自在地哆嗦了兩下,小聲辯解道:“她一個姑娘家,過來跟我說幾句話,我總不能惡聲惡氣地把她趕出去吧。”仔細想一想賀均平的話,似乎也覺得有些道理,那肖姑娘一個女孩子,怎麼總往他們家院子裡跑呢。

    “難不成瞧上柱子大哥了?”小山嘿嘿地取笑道:“咱們柱子大哥也是該成親了。那肖姑娘長得不錯,又能幹,柱子大哥有福了。”

    “你胡說什麼。”柱子面紅耳赤地跳起來,疾聲道:“我……我可對她沒別的意思。那……石頭不是說,那個她不好麼,你們可別亂開玩笑,這種事兒不能渾說。再信口開河,回頭二丫回來了,我就去告狀。”

    小山立刻住嘴,連連揮手作投降狀。賀均平眉頭愈發地緊鎖,“阿雲還不知道?”

    “她不是昨兒才跟著你回來麼。”柱子小聲回道:“隔壁也就剛搬來十幾天,阿雲走的時候她們還沒來呢。”

    賀均平沈默了一陣,轉頭見他們幾個全都憂心忡忡地盯著自己看,遂又笑著安慰道:“我不過是隨口提一句,你們不必如此緊張。興許只是不懂禮數的鄰居罷了,大家日後再相處時注意避諱些就是。”

    柱子鄭重地點頭,又朝小橋他們環顧道:“你們都聽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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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6:11


    “啊?”柱子一愣,旋即狐疑地看了看他,半是猜測地回道:“不曉得,興許還在?哎呀我們這些平頭百姓誰一直盯著他看,他若是還在城裡,那就該去刺史府找。陸大少爺跟刺史家的大少爺關係不錯。我說石頭你這是打算去認親了?要不要大哥給你準備些禮物,這貿貿然地上門去恐怕人家以為你去打秋風。”

    賀均平笑,“不過是去敘敘舊,何需如此客套。他若是看我不來,日後我再不去找他就是。“說罷,便起身出了門,直朝刺史府而去。走到半路,他忽又覺得自己這身半新不舊的袍子似乎不大體面,猶豫了半天,又急匆匆地回家換了身簇新的藏青色錦袍,又仔細梳了頭,束了發,收拾得齊齊整整了這才去了刺史府。

    賀均平生得俊朗,衣衫又光鮮,身上甚至還隱隱透著一股貴氣,便是刺史府的門衛也不敢隨意擺架子,聽說他是陸鋒的故交,道了聲稍候後,便進府去通報。過了一會兒,那門衛便賠笑著迎出來,道:“陸公子有請。”

    賀均平點頭笑笑,端著架子不急不慢地進了府門。過了二門,又沿著抄手遊廊走了一陣,過了好幾個院子,這才到了一處庭院門口。門外早有華服侍女恭候,一見賀均平就趕緊過來迎接,口中道:“賀公子請隨奴婢過來。”

    賀均平的目光在院子四周掃了一圈,不由得暗自感歎,陸家果然勢大,單見陸鋒的排場便可見一斑,只是而今大周朝風雨飄搖,政局動盪,卻不知陸家還能風光到幾時?

    侍女引著他一路到了花廳,陸鋒早已在廳中候著,端著蓋碗低著頭不急不慢地品著茶,聽到動靜,微微抬眸,目光落在賀均平的身上,眉頭一擰,微微發愣,腦子裡只覺得面前的年輕人眼熟得很,卻一時想不起究竟在何處見過。

    “怎麼,認不出來了?”賀均平眉目帶笑,緩緩地踱至陸鋒面前,笑著道:“仔細算算,我們差不多有六年沒見了吧,表哥也變了許多,若是在路上,恐怕我還真認不出來。”

    陸鋒“啊——”地一聲,眼睛頓時亮起來,把手裡的蓋碗朝桌上一扔,霍地站起身來沖到賀均平面前狠狠將他抱住,又拍了拍他的背,高興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平……平哥兒,好,太好了,你還活著。”

    “這些年你去了哪裡?姨母托了人四處找你,卻遍尋不著,大家都在傳說你早已遭遇了不測,母親聽說後還哭了好幾場。”陸鋒拉著賀均平坐下,歡喜得眼淚都快出來了,偷偷別過臉去擦了擦,罷了又關切地道:“你這傻子,這些年到底是怎麼過的?姨母那邊可曾得了信,她若是曉得尋著了你,還不得高興壞了。”

    “已經去見過母親了。”賀均平見陸鋒一臉激動,心中也微微感動,臉上不由得露出真誠的笑意,“在宜都住了一陣,昨兒才回來。這些年我一直都在益州,頭幾年在鄉下,這兩年才搬進城,故不曉得你們找我的事兒。”

    陸鋒見他皮膚白皙,面色紅潤,精神極好,便曉得這些年來他過得應該不差,但依舊放心不下,拉著他上上下下地仔細看了半天,才吸著鼻子狠狠在他胸口捶了幾把,哽咽道:“你個好小子,瞧你這體格,竟似個練家子,恐怕連表哥也不如你。一會兒我讓廚房準備個好席面,我們兄弟倆好好地喝一頓,不醉不歸。”

    賀均平也不推辭,笑著應下。二人細說起別後種種,每說到激動處,竟是熱淚盈眶,不可遏止。

    兩兄弟久別重逢,自然有許多話說,尤其是賀均平這些年流浪在外,讓陸鋒很是牽掛,待聽得他說起被一對兄妹所救,艱難生活的點滴,陸鋒忍不住贊道:“亂世之中自保已是不易,難得這對兄妹心地良善,竟願意收留平哥兒。若不是他們,你還不曉得要受多少罪。而今既然已經尋到了姨母認了親,定要好好謝謝人家。”

    賀均平因飲酒而微微酡紅的臉上露出羞澀的神情,難得地有些不好意思,“不瞞表哥說,其實我已經稟明了母親,將來要迎娶方家妹妹為妻。”

    陸鋒聞言一愣,仿佛有些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要娶阿雲為妻。”賀均平的眼睛微微眯起來,看著仿佛已經醉了,但聲音卻比先前更加清晰。

    陸鋒這回可算是聽懂了,噎了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說你要娶那個方姑娘?姨母……姨母可允了?這婚姻大事豈是兒戲,那……平哥兒你可莫要一時衝動。”雖說與賀均平說了半天,但他一門心思地只以為方家兄妹都是鄉野之人,雖說賀家已經沒落,但趙氏還在,趙家在燕地也有權有勢,賀均平將來的前途無可限量,如何能娶個鄉野村姑。不說他自個兒落了面子,那村姑嫁給他,將來的日子恐怕也不好過。

    賀均平笑,揮揮手道:“表哥放心,我早跟母親說過了,她也允了。阿雲可不是尋常女子,能娶到她是我的福氣。不過我們而今都還小,而且我現在半點成就也沒有,婚事倒是不急。”

    “對了——”他忽地想起什麼來,臉上露出為難的神情,猶豫了一下,才低聲朝陸鋒道:“其實我此番特特來尋表哥,一方面固然是來尋親,另一方面卻是來替阿雲致歉。她性子爽快又衝動,難免行事有欠妥當,若有惹惱了表哥的地方,還請你莫要與她一般見識。”

    陸鋒愈發地訝然,皺著眉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自己跟哪個女子有什麼過節,遂開口道:“平哥兒你且細說,我卻是半點也想不起來。”

    賀均平一挑眉,笑道:“表哥若是不記得才好。說起來,這事兒也過去有近一個月了,還是上個月底花魁比試的事,柱子跟我說,阿雲拿了個大酒罈給你敬酒,一不留神竟把表哥給灌醉了。”

    陸鋒一怔,旋即凝眉朝賀均平看過來,好半天沒說話。他又怎麼會不記得那晚發生的事,一直到現在,卓雲的每一個眼神都仿佛歷歷在目,那樣的肆意風流,那樣的美豔無雙,他從來沒有在任何人身上看到過。

    那晚酒醒後陸鋒便再也沒能睡著,睜著眼睛到了大天亮,他心裡頭有很多疑惑,越想腦子裡越混亂。他還清楚地記得在洪城初遇時卓雲一邊追一邊喚他名字的場景,可是,他想破了腦袋也不記得自己究竟在哪裡見過她。

    陸鋒的腦子裡立刻印出卓雲蕩漾的笑臉來,眉目飛揚,紅唇妖豔,他為什麼沒有想到那竟是個女子?這世上竟有如此肆意爽朗的女子?

    “表哥?”賀均平眯著眼睛看了他一陣,見他整個人都在發愣,心中無緣由地湧出些許燥意,忍不住招呼了他一聲,“你不會真把阿雲給恨上了吧。”

    “怎麼會!”陸鋒立刻回道,臉上閃過一絲異樣,旋即又立刻恢復常態,笑笑道:“我本就沒放在心上,只是萬萬沒想到那位方公子竟是個女子。若是她,我倒是放心了。”他心道,難怪平哥兒心心念念地要娶她為妻,那樣的女子,這世上有哪一個男人能不心動。便是他自己,不也暗地裡派人去打探過她的消息麼,只是聽說她離了城,這才暫且作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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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5:38


    夥計聽到動靜趕出來的時候,卓雲連人帶馬已經走了好幾十丈遠,便是追也來不及,他頓時傻了眼,過了好半天才回過頭來一臉為難地瞅著賀均平,小聲道:“客官,這飯錢——”

    賀均平一臉無奈地從懷裡掏出一錠銀子扔給他,想了想又道:“你給我拿十幾個饅頭包好。”

    卓雲素來能把自己照顧得很好,這邊沒吃飽,立刻又在下一個路口尋了個小酒館吃上了。這回賀均平沒敢過去招惹她,可憐巴巴地蹲在酒館門口啃饅頭,一邊啃還一邊時不時地朝卓雲看上兩眼。

    他們兩個本就生得出色,這一路過來不曉得吸引了多少人的眼球,眼瞅著二人這副架勢,酒館裡的客人們難免小聲議論,甚至還有人笑著勸卓雲道:“小姑娘啊,差不多就行了,你看你在這裡吃香喝辣的,你男人蹲在牆角啃饅頭,多可憐。”“可不是,誰家夫妻不吵架,哄哄就好了。”

    當然也有人見卓雲相貌出眾忍不住替她說話的,“你們又不曉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瞎摻和什麼呢?能把這小媳婦氣成這樣,那男人定是做了什麼了不得的壞事,要不,他能那麼老實?”“……”

    卓雲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氣得一頓飯又沒吃好。

    賀均平啃完了兩個饅頭,眼瞅著時機差不多了,小心翼翼地挪到她面前來,耷拉著腦袋賠禮道歉道:“阿雲,是我錯了,你打也好罵也好,都隨你,可你別不理我成不?咱們一道兒回去,大哥見了不曉得多高興。”

    “回去吧回去吧。”有人扯著嗓子起哄,“小姑娘別使性子,你家男人生得這麼俊,你再這麼使性子,小心他被別的妖精給勾走了。”

    “就是,你看你們倆多配啊,天造地設的一對兒。趕緊跟你男人回去,別耍小性子了。”

    卓雲:“……”

    二人終究還是一齊回了益州,卓雲心裡頭的火氣還沒消,一路上沒給賀均平好臉色。賀均平卻總笑呵呵的陪著小心,鞍前馬後地伺候得十分周全。趕了約莫有五六的天路,終於回了家。

    聽說他二人回來,柱子高興得跟什麼似的,尤其是賀均平一走便是好幾個月,他來方家五年,還是頭一回離開這麼長時間。

    “石頭你咋回來了呢?我們還以為你再也不會來了,那你不是見你娘了嗎?你娘捨得讓你走啊?你怎麼又跟二丫走一塊兒了?難不成二丫去宜都找你了……”他一開口就辟裡啪啦地問了一長串問題,賀均平都不曉得先回答哪個好。

    倒是一旁的卓雲見柱子對賀均平比對他還親熱,心裡頭很是不痛快,板著臉道:“大哥,人家現在是燕王世子身邊的大紅人,忙著呢,一會兒就得走,你別總拽著人家。”

    “啊?就走啊?”柱子仿佛沒看出卓雲跟賀均平之間的暗潮湧動,聞言面上頓作失望之色,歎道:“這才剛回來,飯都沒吃上就要走?不過石頭你是做大事的,是不能在咱們這裡待著,大哥也就不留你了。”

    賀均平:“……”

    他撫著額,無奈地朝卓雲看了一眼,苦笑著朝柱子坦白道:“大哥,我惹惱了阿雲,所以她才要趕我走呢。可我不想走,我那屋你還留著吧,反正阿雲沒原諒我之前我是不會走的。對了,我們還沒吃飯呢,要不我去做?”

    柱子趕緊把他攔住,憨憨地笑了兩聲,道:“行了,你遠來是客,哪能讓你去做飯。一會兒咱們出去吃。”

    賀均平愈發地頭疼,“大哥,我這才走了多久,您怎麼就跟我這麼見外了。”原來是客這句話實在太傷人了。

    柱子不說話,悄悄朝他擠了擠眼睛,示意他去找卓雲說情。賀均平卻不動, 舔舌頭,開門見山地道:“我跟阿雲說要娶她,所以她才惱了。”

    柱子兩隻眼睛頓時放光,“啥,娶娶……娶阿雲?”他激動地才說了一句,旋即又覺得仿佛不大好,立刻止住笑,板起臉作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來,哼道:“石頭啊石頭,我說你平日裡看起來還挺有分寸的,怎麼關鍵時候就這麼不靠譜。那提親是這麼提的嗎?人家提親可都是正正經經地請了媒人來,聘禮擺著滿滿一院子,我們阿雲生得這麼漂亮,人又能幹,你一句話就想把人給娶走?”

    賀均平立刻會意,趕緊朝柱子深深地作了個揖,朗聲道:“大哥教訓得是,我這就去請媒人,三茶六禮一個也不能少。”

    卓雲在一旁聽得都快氣死了,怒道:“大哥你瞎摻和什麼呢,誰要嫁給他?”

    柱子聞言立刻瞪大了眼,“阿雲你不嫁石頭要嫁誰?你們倆不是一對兒嗎?”

    “誰跟他是一對兒啊?”卓雲只覺得腦門上青筋都爆出來了。

    柱子仿佛也急了,扭著腦袋朝扒在門後偷看的阿東和小橋道:“阿東、小橋,你們說二丫跟石頭是不是一對兒?”

    阿東和小橋想也不想,立刻回道:“師父跟石頭就是一對兒。”

    卓雲都快氣哭了!

    對於家裡頭這一群壞傢夥的臨陣倒戈,卓雲先是氣了一陣,然後又覺得跟他們賭氣實在沒意思,罪魁禍首是賀均平這小子,她要真氣得昏頭昏腦了,豈不是還中了他的套。於是,卓雲在屋裡想了一圈後,終於漸漸冷靜下來,再出來的時候已經恢復了常態,該幹嘛幹嘛,就是不搭理賀均平。

    賀均平吃了雄心豹子膽也不敢在沒得到卓雲的同意下就真請媒人上門來提親,他得控制好這個度,若是過了,依著卓雲的臭脾氣,還真可能一輩子不搭理他——光是想想賀均平就覺得太可怕了。

    因卓雲不搭理他,賀均平沒轍,只得求助於柱子,沒事兒就在柱子面前轉悠,甚至跟到鋪子裡去,拐彎抹角地問起陸鋒的事。

    “陸鋒?”柱子一臉疑惑地看著賀均平,仿佛不明白他為什麼忽然問起一個不相干的人,“石頭你說的是京城來的陸家大少爺?”

    “就是他。”賀均平的臉上有淡然的笑,看起來仿佛只是隨口一問,“我聽阿雲說得罪了他,所以特意問問,到底是怎麼回事。若是嚴重,少不得我要親自登門去道歉。大哥還不知道吧,陸鋒原與我有些淵源,是我遠房表哥。”

    柱子早就忘了許多年前賀均平提及陸鋒的事兒了,聞言撓了撓腦袋笑起來,搖頭道:“其實也沒多大的事兒。”他遂將花魁大賽那晚的事一一說與賀均平聽,罷了又笑道:“二丫就是想太多了,非要躲出去,說是怕人家陸大少爺報復。你看她出去這麼久,人家陸大少爺一聲兒都沒吭,也沒見來家裡頭找麻煩。這說明人家根本就沒往心裡去。”

    他壓根兒沒瞧見賀均平的臉都綠了,神色一變再變,眼睛裡燃了一團火,辟裡啪啦地燒得正旺。

    “石頭你給大哥說說,你跟二丫怎麼遇上的?”柱子問,等了半天不見賀均平回話,不由得凝神看去,卻見他皺著眉頭正在發呆,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忍不住輕推了一把,小聲喃喃道:“這是咋了?一個兩個都不對勁。”

    賀均平猛地回過身來,沈聲問:“陸鋒可還在城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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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5:05


    趁著賀均平分神的時候,卓雲終於尋著個機會踢了他一腳,賀均平吃痛,低呼一聲,手裡卻不放鬆,但卓雲又豈是尋常人,立刻找到他的破綻從他的禁錮中脫身,還憤憤地狠踢了他兩腳,旋即才脫門而出。

    她力氣雖不如賀均平,但比尋常男子不差,那兩腳雖未踢中要害,但也讓賀均平痛呼了兩聲,直到看著她驚惶逃出房間,賀均平這才露出狡猾的笑意。雖說挨了兩腳,可是,她明明有能耐扇他兩耳光,偏偏就沒動手,這說明了什麼……賀均平苦中作樂地想,只要他像今兒這般厚著臉皮窮追不捨,繞是卓雲再怎麼氣惱,也終究會有答應的一天——誰讓她心裡頭也喜歡他呢。

    賀均平一瘸一拐地出了門,才出院子就瞧見燕王世子躲在一叢桂花樹後探頭探腦地朝這邊看,瞅見賀均平,立刻憋著笑跳出來,盯著他上上下下地打量,捂著嘴點頭道:“還成麼,沒破相,看來方姑娘對你手下留情了。”

    賀均平嗤了一聲,仰著腦袋得意道:“阿雲心疼我還來不及,怎麼會對我動手。”

    燕王世子使勁兒地笑,走上前去忽地踹了他一腳,正正好拽在方才卓雲踢過的地方,賀均平頓時痛得呲牙咧嘴,怒不可遏地朝燕王世子大吼,“你……你幹嘛呢?哎呀——”他掀起褲腿,露出偌大的一片紅,朝燕王世子怒目而視,“都被你踢傷了!”

    燕王世子大笑,“哎喲,傷了呀,真是對不住,回頭我讓阿彭來給你上藥。”

    賀均平腦子裡忽地閃過阿彭男扮女裝的怪模樣,頓覺慎得慌,也不回他的話,瘸著腳飛快地逃走了。

    卻說卓雲這邊,被賀均平用了強,心裡頭又氣又惱,偏偏又想不出什麼法子來整治他,索性一跺腳,跟小雨說了一聲後,收拾東西準備回益州。不想她前腳出門,小雨後腳就去尋賀均平報了信,這不,卓雲剛剛牽了馬出來,就被賀均平堵在院子門口了。

    這光天化日之下,卓雲也不怕賀均平胡來,更何況,此番她已有了戒備,自然不似上回那般被賀均平用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後,牽著馬從他身邊走過,竟是連招呼都不願意打。

    賀均平又哪裡捨得讓她走,這回不敢亂來,只伸手拽住她的衣袖不放手,急道:“你怎麼說走就走,這……宋掌櫃的婚事不是還沒到麼,廣元縣的事兒也還沒處理完,你急著走什麼?”

    他這分明就是裝作剛剛的事沒有發生過,可偏偏卓雲也不好提,只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衣袖一抖,毫不客氣地將賀均平的手甩開,冷冷道:“滾開,好狗不擋道。”說罷,翻身上馬,一甩鞭子就沖了出去。

    賀均平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問題嚴重了,就算他篤定了卓雲對他也有心,可是,依著卓雲那倔強的性子,受了這麼大的氣,哪裡咽得下去,真讓她這麼氣鼓鼓地回了益州,日後想要再哄她回來恐怕就難了。更重要的是,賀均平總覺得卓雲與陸鋒之間仿佛沒有那麼簡單。只要一想到她回去之後很可能會再見到陸鋒,賀均平就愈發地不安,一咬牙,也顧不得那麼多,飛快地牽了馬,都來不及跟燕王世子打招呼,趕緊追了上去。

    “平哥兒走了?”燕王世子得到消息時已是半個時辰後,整個人猶如炸毛的貓,氣呼呼地在屋裡地亂跳,“他居然就走了?這混帳小子真是見色忘友,太不講義氣了!我這請功的摺子剛剛遞上去,他居然給我跑益州去了,回頭父王論功行賞他不在,難不成我還跟父王說那小子跑回益州追媳婦去了。真是亂來!”

    阿彭倒是一點也不驚訝,盤坐在太師椅上喃喃道:“我早就看出來了,那小子眼睛裡頭只有那只母老虎。不過他倆好好的,那母老虎怎麼忽然就跑了?世子爺你不是還給母老虎也請了功麼?”

    燕王世子立刻想起他闖進賀均平房間裡時瞅見的場景來,不由得莫測高深地微笑起來,摸著下巴“嘿嘿”笑了兩聲,“我還以為方姑娘要怎麼回敬平哥兒呢,原來再這麼厲害的姑娘家遇著這樣的事還是會羞惱的,嘖嘖,竟然給逃了。”

    幾個侍衛聽出些不對勁來,俱是一臉狐疑地朝他看過來,陳青松紅著臉小聲問:“世子爺您瞅見什麼了?”

    燕王世子不回話,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揮揮手道:“小孩子家家的,打聽這些做什麼?哎呀我不好意思說啦!少年慕少艾什麼不是很正常麼,方姑娘長得那麼漂亮,就算是本世子也難免心動,若不是顧忌著她那砍蘿蔔的手段,哪裡輪得到平哥兒……”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堆話,幾個侍衛哪裡還不明白,一個個兩眼放光,紛紛湊過來七嘴八舌地追問,“你都看見啥了?”“平哥兒那個厲害不厲害?”“……”

    一群人明顯跑偏了題,直到燕軍打道回府,這幾位還在樂此不彼地討論這個問題。

    再說卓雲一路出了廣元縣往益州方向走,起先胸口憋著一股氣,待策馬飛馳地跑了一個多時辰,心裡頭這才暢快了些,先前的那些氣惱與羞憤也漸漸散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從心底深處慢慢升騰。

    她出來得急,只收拾了些許銀兩細軟,並不曾帶乾糧,走了這麼久便覺得有些餓,遂在官道邊尋了個小茶棚歇下,點了幾樣小菜補充體力。

    菜還未上齊,面前就多了一個人,賀均平低著腦袋小心翼翼地坐在她面前,姿態放得很低,雖沒有說話,但臉上幾乎明明白白地寫著“我錯了”幾個字。卓雲沒理他,自顧自地吃飯,賀均平也不見外,趕緊喚了夥計送了碗筷,盛了飯,仿佛沒事兒人似的和他一起用餐。

    卓雲立刻就惱了,把碗筷往桌上一摔,厲聲朝店裡夥計道:“你們店裡怎麼做生意的?隨便來個貓貓狗狗也讓他上桌,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那夥計一愣,一雙眼睛可勁兒地朝賀均平臉上瞟。實在能不怪他以貌取人,這賀均平長得俊秀,風度翩翩,年紀雖不大,渾身上下卻透著一股子威嚴的氣勢,加上身上的衣服也顯然是好料子,實在不像是吃白食的,先前見他一臉熟絡地往卓雲面前一坐,只當他二人是熟識,不想卓雲竟因此發起火來。

    夥計連忙奔過來點頭哈腰地朝卓雲致歉,罷了又朝賀均平道:“這位客官您請這邊坐。”

    賀均平沒搭理他,只一臉無奈地看著卓雲,柔聲道:“阿雲,我沒帶錢就跟出來了。你忍心眼睜睜地看著我餓肚子?”

    夥計聞言,眨了眨眼,仿佛猜出了什麼,貓著腰悄悄退到一邊去。小夫妻吵架什麼的他們見得多了,都是床頭吵架床尾和,哪裡有隔夜仇,更何況,這俊俏的小相公這麼低聲下氣地求她,那小媳婦有再大的氣就該消了。

    以前卓雲最受不了他裝可憐,只消一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立刻心軟,可此番賀均平明顯打錯了算盤,卓雲不僅沒心軟,反而愈發地氣惱,把筷子一摔,起身就走,“你不走我走。”說罷,也不給錢,牽了馬就沖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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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4:34


    “你們這些賊子好大膽,竟敢——”知縣府裡的護衛們不明就裡,還欲說幾句狠話嚇唬嚇唬他們,不想一句話還未說完,賀均平就毫不客氣地沖了上來,揮手一劈,那護衛也是有些見識的,頓知不妙,慌忙抬刀接下,不想這招尚未到底,賀均平的大刀又立刻轉了方向,直朝他小腹而來……

    燕軍也緊隨其後蜂擁而上,至於孟老爺子帶過來的土匪們則將知縣府團團圍住,不讓他們出去報信。就這般包餃子似的打了不過兩刻鐘,這縣衙就被燕軍給拿了下來。

    燕王世子一反剛剛的衝動,端坐知縣衙門的高座上沈著發令,一面讓人將知縣府裡幾十餘口全都押至牢中囚禁,一面又著莫統領帶人去接手縣衙的衙役,因恐人手不夠,他讓孟老爺子也帶了上百人跟上。

    若是忽略陳青松與宏哥兒險些遇險一事,此番攻城之戰實在是順利無比,燕王世子很是得意,當晚便修書給燕王,稱自己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廣元,信中不提自己功勞,只將賀均平誇了又誇,當然也不忘莫統領的功勞,最後又在信末提及卓雲,贊其聰敏智慧,功夫了得,實乃巾幗英雄。

    賀均平與卓雲並不知道這些,或者說,他二人的心思也沒有放在這裡,因為卓雲打算要回益州了。

    陡然聽得這消息,賀均平急得險些跳起來,也顧不得其他了,一把拽住卓雲的胳膊疾聲問:“怎麼忽然就要回去了?不是說……不是說……”他哆哆嗦嗦了半天,也沒能想出什麼話來留她,直急得滿臉通紅……

    卓雲只笑,“我出來有一陣子了,大哥恐怕擔心得很。眼看著宋掌櫃就要大婚,我若是再不動身,恐怕都趕不及。正好武山的事又已了結,孟老爺子和小雨也都有了著落,我這時候走也放心。”

    “那我呢——”賀均平一著急,腦子便控制不住自己的嘴巴,不管不顧地問:“你就忍心把我一個人扔下?你心裡頭難道就一點也沒有在乎過我嗎?”他話一說出口,便立刻察覺到自己的失態,但這會兒後悔已是來不及,索性便捅破了這層窗戶紙,毫無顧忌地繼續道:“方卓雲,你這麼聰敏,我們在一起這麼多年,你沒道理還不知道我的想法。我……我就想娶你,跟你過一輩子,我心裡頭就只有你一個人。”

    屋裡一片死寂,卓雲萬萬沒想到他會忽然把話說開。這樣的突然讓卓雲手足無措,她本以為依著賀均平的聰明勁兒當知道這會兒不是點破的時候,可他卻偏偏說了,卓雲一時間腦子裡亂糟糟,下意思地開口想要拒絕,卻又不知道到底該說些什麼好。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有了這樣的心思呢?卓雲不清楚,她這會兒也沒有心思去想這些。要怎麼樣才能讓賀均平知難而退,卻又不會傷害到他?卓雲覺得一個腦袋兩個大。她自認為自己不算傻,可是女人在感情面前總是有許多的不理智。卓雲在陸鋒那裡吃過一次虧,從此便有些草木皆兵,她還沒有準備好重新去喜歡另一個男人。

    “你是不是在想要怎麼回絕我?”賀均平見她咬著唇許久不說話,心中略略猜到了什麼,臉上卻並沒有沮喪和失望的神色,他定定地看著她,漆黑的眼睛一片赤誠,“阿雲你看著我,”他說:“你對我難道真的沒有一點點的喜歡嗎?”

    卓雲深吸一口氣,猶豫了一下才去看他,一咬牙,將將準備說句狠心拒絕的話,才一張嘴,賀均平就忽然低下頭來封住了她的唇。

    這是他想念了很久的地方,那微微翹起的 是他夢中最流連忘返的美景,他曾不止一次地做夢想要一親芳澤,每一次險要靠近時卻又猛地驚醒,直到現在,他才能品嘗到這魂牽夢繞的唇,溫潤 ,蘊 不可思議的甘甜。

    少年人第一次的靠近難免有些拙笨,他從來沒有這樣手忙腳亂過,只憑著一股子衝動狠狠 著卓雲的 ,那股子狠勁兒仿佛恨不得要把她整個人都吞下去。

    卓雲一時被他得手,先是愣住,反應過來之後才想起要推開,誰料賀均平這些年來每日苦練武功,早已非吳下阿蒙,那胳膊上的力氣比卓雲要大得多,而今又是拼盡了全力將她緊緊地箍在懷裡,繞是卓雲使出了吃奶的力氣也沒能推開。

    卓雲心一狠,正欲咬他一口,誰料賀均平忽地鬆口,微微側過臉去重重地吸了兩口氣。

    “你瘋了?快放手!”卓雲怒駡,抬腳欲踢他。賀均平機警地抬腿攔住她,一用力將她推到牆邊,兩條長腿一前一後將卓雲的腿鉗制起來,卓雲稍動,他的長腿便緊緊貼近,體溫透過薄薄的衣衫滲過來,幾乎能感受到他緊致而 的肌肉。她心中猛跳,再不敢動半分。

    “別動。”賀均平在她耳畔低低地喚了一聲,“阿雲,別動。”他透了透氣,總算緩了過來,貼在她臉上蹭了蹭,忍不住先笑起來,“阿雲我好歡喜。”

    “歡喜你個頭!”卓雲氣急,手腳被鉗制不能動彈,唯有一張嘴將將逃出生天,怒駡道:“賀均平你個臭小子,還不趕緊鬆開。你再無禮,看我怎麼收拾你。”

    卓雲對敵時最講究的就是個快、準、狠,若是上陣殺敵,這時候的賀均平定然比不過他,可賀均平到底不是罪大惡極的敵人,卓雲自然生不起要與他拚死惡鬥的心思,心中一有顧忌,哪裡敵得過他的長手長腳和一把子力氣,整個人被賀均平圈在懷中動不得半分,便是這威脅也顯得有些無力。

    賀均平低頭看著卓雲,見她又氣又惱,面紅耳赤,心裡頭反倒愈發地喜歡,忍俊不禁地笑了兩聲,又低頭在她臉上親了親。相比起剛剛的強吻,這一次的 就顯得溫柔許多,仿佛蜻蜓點水一般在她臉頰上一觸而過,爾後又是一觸……一觸……

    這蜻蜓未免也太多了!

    “你夠了沒?”卓雲忍無可忍,瞪著一雙漂亮的眼睛氣呼呼地看著他,“賀均平, 給我趕緊鬆開。”

    賀均平想著今兒左右是不能善了了,定要把實話從卓雲口裡逼出來,依舊不動,只一眨不眨地看著她,柔聲問:“那你拍著自己胸口說,你心裡頭真的不喜歡我?阿雲,我又不是傻子,我能感覺不到嗎?”

    卓雲從來沒想過一向在她面前老老實實的賀均平竟會膽大包天地做出這樣的事,更沒想過自己竟被逼到這樣的地步,又氣又惱,左右不回話。賀均平見狀,知道她只是嘴巴硬,心裡頭愈發地歡喜,忍不住又低下頭在她唇上啄了啄,高興道:“你不說話我就當是了。”

    卓雲只瞪他,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兩個人正擠在一起僵持著,大門忽然被推開,燕王世子一邊說話一邊沖進屋,“平哥兒你怎麼一直——”話未說完,就已瞅見了“摟”在一起親親熱熱的賀均平和卓雲,竟是嚇得單腳跳起來,“啊——”地叫了一聲,才急急忙忙地往外沖,一邊逃一邊捂著眼睛道:“哎呀我什麼都沒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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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4:00


    燕王世子非要親自攻城,眾侍衛勸說不得,無奈之下,只得費盡力氣地給他換裝。依著阿彭的意思,自然是作女裝打扮最是安全,可到底眾目睽睽,燕王世子怎麼也丟不了那個臉,只得給他換了身還算乾淨的舊衣裳,抹黑了臉,又戴了 破爛爛的帽子,假扮成被俘虜的武山土匪。

    其餘眾人也都如此打扮,燕王府的一眾侍衛則換上了廣元守衛的衣服,再從武山后牢裡找了幾個貪生怕死的小頭目,一通威脅利誘,逼著他們帶領眾人混進城。

    自從入了秋,這白日裡的太陽便越落越早,剛過申時天色就已暗了下來,白天熱鬧的縣城也漸漸恢復了寧靜。廣元縣的守衛坐在城門口一邊算著時辰一邊收拾東西準備關城門回家。

    “喲,這是王頭他們回來了。”守衛中有個高個的年輕人道,探頭朝遠處的官道上看了幾眼,小聲道:“好像帶了不少東西回來。”

    一旁的守衛們立刻來了興趣,“不是跟著燕軍一起去武山剿匪麼,怎麼還有東西?難道那些燕軍都不要,被他們全給撿回來了?”

    “那運氣可真好。”

    “可不是,興許人家千里迢迢還得趕回去,懶得帶。我估摸著那些金銀細軟都被燕軍給弄走了,剩下的都是些大傢夥。”

    “……”

    無論如何,這先前眾人避之不及的差事竟頗有收穫,這讓眾守衛很是豔羨,只後悔當初自己怎麼一聽說要去剿匪就嚇得腿軟,還想方設法地推了這事兒,如今倒好,所有的好處都被他們給得了。

    “嘿,王頭——”守衛中的小頭目遠遠地朝越走越近的大隊人馬高聲招呼,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掃過,瞅見不少熟面孔,再瞅見他們肩膀上扛的各種東西,眼神裡隱隱露出些嫉恨來,“你們這是把武山山寨都給搬回來了吧。”

    隊伍前頭的大多是廣元縣原來的士兵,每個人身後都有燕王府的侍衛拿刀子抵著,哪裡敢亂動,俱低著腦袋不說話。那王頭點頭哈腰地迎出來,從兜裡掏出一個小荷包悄悄 小頭目的手裡,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這都算少的,那燕軍才拿得多呢。不過我們弄了個好東西回來。”

    他說話時臉上愈發地露出神秘的神色,朝那小頭目勾了勾手指頭,小頭目會意,趕緊把耳朵湊得更近了些。

    “我們把山寨裡的壓寨夫人給擄了過來,那個美啊,嘖嘖——”王頭眼睛一閉,那個 姿態看得小頭目心裡頭癢癢的。

    “那……也讓兄弟見識見識。”

    王頭卻作為難狀,“兄弟您可別為難我,那個,都說好了要送到大人那裡的。”

    “就看一眼——”

    王頭猶豫了半晌,終於一咬牙,應道:“那行,就一眼。”說罷,又趕緊朝一眾士兵揮手,高聲道:“快點快點,快進城,堵在這裡做什麼?”那些士兵趕緊一路小跑往城裡奔,不一會兒,幾百士兵押著一大小姐俘虜走得七七八八,只剩最後還有十來個人押著一輛馬車過來。王頭眯著眼睛掀開簾子朝車裡招呼道:“進城了進城了,趕緊給我精神點兒,回頭見了大老爺要記得笑,知道嗎?”

    那小頭目趕緊探過腦袋去偷瞄,果然瞄見馬車裡端坐著一個美貌少女,柳眉杏眼,雪膚 ,豔若桃李,冷若冰霜,漂亮得讓人睜不開眼。

    “乖乖——”小頭目小聲喃喃,“真是便宜那老頭子了。”。

    一行數百人順順當當地進了城,沒有遇到任何阻力。待身後城門落下,人群中的燕王世子總算松了一口氣,悄悄擦了擦早已濕透的掌心,悄聲朝一旁的賀均平道:“沒想到阿彭扮起姑娘家來還有模有樣,倒比他著男裝還要漂亮些。”

    賀均平笑:“世子爺英明。”弄個美人吸引注意的主意是他出的,但他卻決計不肯讓卓雲露這種臉,原本都恨不得要自己上場了,卻是燕王世子金口玉言地指定了讓阿彭男扮女裝,一眾侍衛頓時哈哈大笑。

    賀均平仔細問過才曉得阿彭扮女裝已經不是頭一回,年前他們幾個在王府裡比箭術,非要列出個一二三名來,誰若落了後,便有得了頭名的人責罰。結果阿彭最末,陳青松拿了第一,便被他罰扮女裝逗大夥兒開心。

    賀均平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老實羞澀的陳青松竟是一肚子壞水,連這種缺德的要求也提得出來,更沒想到的是,那阿彭居然也肯。如此一想,他又忍不住再朝陳青松看了一眼,臉色很是複雜。

    陳青松被他這一眼看得心中惴惴,不知自己到底哪裡做得不好,越想越覺得不安,索性往遠處躲了躲,藏在卓雲的身後。

    隊伍很是安靜地進了城,立刻便有十來個身強力壯的燕軍悄悄離了隊伍,趁著守門的護衛們不備,悄無聲息地躲下了城門。餘下數百人則一切如常地往衙門方向走。

    天色愈發地暗下來,街上的許多鋪子都開始掛了燈,路上的行人本就不多,這會兒見了軍隊,愈發地不敢上前。

    廣元縣不小,他們走了約莫有小半個時辰這才到了縣衙大門口,王頭依著燕軍的叮囑敲門求見,一順手便滑了一錠銀子進那門房的手裡。門房仔細掂了掂,滿意地笑笑,熱情地道:“王頭稍等片刻,容小的進去稟告。”才將將準備關門進府去通報,手上忽地一震,那朱漆大門竟被人大力推開,門房驀然一驚,正欲大喝,才將將張嘴,脖子上赫然多了一把劍,到了嘴邊的話又立刻噎住,再也作不得聲。

    卓雲朝那門房“噓——”了,被塗了黑土的小臉上露出警告的笑意,賀均平擠到她身邊忽然出手,一記手刀將那門房打暈了過去,沈著臉小聲道:“阿雲怎麼忽然心軟了。”

    卓雲白了他一眼,笑道:“這不是以前都是人家來搶我們,此番換了我們來搶人家,有些不習慣麼。”說起來,她倒有許多年沒有幹過這樣的勾當了,竟然有些怯場,倒是賀均平這小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倒比他還利索些,果然是前途無量。

    眾人飛快地沖進知縣府,燕王世子唯恐落於人後,不要命地往前沖,那幾個侍衛生怕他傷著,嚇得趕緊追在後頭,一邊追還一邊大聲喊,“哎喲,我的大少爺,您可悠著點兒。”阿彭落在後頭,提著裙子邁不動腳,氣得直跳,扯著嗓子大聲嚎,“你們等等我,等等我——”那鵝公嗓難聽得緊,直叫眾人連連皺眉。

    卻說燕王世子興奮地沖在隊伍的最前頭,將將進內院,迎面瞧見幾個形容彪悍的漢子手持利刃迎上來,立刻止住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地往後逃。陳青松和宏哥兒沒能刹住腳,險些直接沖到對方的刀刃上,臉都嚇白了。虧得緊隨其後的卓雲見狀不對趕緊搶了燕王世子手裡的匕首當做暗器扔過去,那些漢子忙於接招,這才使得陳青松和宏哥兒沒被人家一刀給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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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3:25


    雖說只是第一場勝利,可這已經足以讓從未領兵打過仗的燕王世子興奮不已,整整一晚上都沒睡覺,第二日大清早依舊精神奕奕,占了武山的大廳與眾人研究如何攻打廣元縣城。

    燕王世子不願把眼看著就要到手的功勞讓給那三百精兵,故只喚了幾個親近的侍衛來商議攻城之事,且使勁兒地慫恿著賀均平帶兵衝鋒。阿彭倒是自告奮勇地也想當先鋒,被燕王世子狠狠地逼視了,“就你那三腳貓的功夫,連松哥兒都不如,膽子比粟米還小,真上了陣,恐怕要被嚇得連動都不敢動,豈不是丟我的臉。”

    阿彭毫不客氣地抹了把臉,恬不知恥地道:“怕什麼,我就緊緊跟在平哥兒和方姑娘的身後,有敵人也被他們先幹掉了,如何會有危險。”

    宏哥兒和陳青松立刻一臉鄙夷地看著他,燕王世子也很瞧不起他地道:“你倒是想得美,想躲在平哥兒和雲妹妹身後,真是做夢。你躲在那裡,那我去哪裡躲著?難不成還要本世子拿著刀沖到前頭去殺敵?蠢貨!”

    眾人頓時無語。卓雲哭笑不得地問:“請問世子爺,我什麼時候答應過好跟著你們去攻城了?”

    燕王世子一臉順理成章地回道:“平哥兒要去做先鋒,難道你就在一旁看著,也不怕他出什麼事兒?那戰場上刀劍無眼的,萬一真傷到了哪裡,你豈不是要後悔死了。反正你們倆本事大,廣元縣城裡都是一些散兵遊勇,不足為懼,有你們和燕王府三百精兵在,不愁攻不下廣元。”

    卓雲頓時扶額不起。賀均平心中很是舒暢,光是想一想與卓雲策馬共站的場面他就覺得熱血沸騰,只恨不得那攻城之戰越快越好,也不待卓雲如何回話,朝燕王世子朗聲道:“都聽世子爺吩咐。”

    卓雲咬著牙沒好氣地瞪著他們,哭笑不得地問:“你們幾個到底有誰打過仗?知不知道打仗到底怎麼回事?”

    眾人齊刷刷地搖頭。卓雲愈發地無語,“既然如此,為何不去換個有經驗的將軍統領此戰?便是沒有將軍,燕軍中好歹也有統領吧。”

    燕王世子支支吾吾地道:“那都是我家老頭子的人,就算真把廣元拿下了,那功勞豈不是全落在他們頭上。”他此番出來,可是下定了主意要做出一番成績來讓燕王另眼相看的。

    卓雲沒好氣地道:“明明可以兵不血刃地拿下廣元城,你卻偏偏要硬碰硬,便是能成功,傳回王爺耳朵裡,恐怕也不是那麼好聽。”

    燕王世子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兵不血刃”四個字吸引了,立刻睜大了眼,兩眼放光地盯著卓雲,一臉激動地道:“雲妹妹竟有謀士之才?快來說說你要如何兵不血刃地拿下廣元?若是說得好了,本王將重重有賞。”

    卓雲有意把功勞推到賀均平身上,遂拽了他一把,正色道:“平哥兒你來說。”

    賀均平哪裡會猜不透她的想法,會意一笑,眸光在她臉上溫柔地掃過,眼神立刻變得溫柔起來,就連聲音也低沈溫和,“先前倒是沒想到,被阿雲這麼一說,我腦子裡倒有了些許想法……”

    “這樣也行?”燕王世子聽完賀均平的話,臉上不由得露出幻想一般的喜色,“說起來倒是行得通,哎呀,這要是成功了,我可就真是不費一兵一卒拿下廣元,這麼大的功勞,我那小心眼兒的大哥還不得嫉妒死。”

    阿彭一臉激動地插嘴,“這就是兵書上說的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麼?”

    “美人計?”

    “美你個頭!”

    “好!”燕王世子重重一拍桌子,“就這麼辦!一會兒我們全都喬裝改扮,假扮成廣元士兵進城。若是一切進展順利,今兒晚上咱們就能在廣元知縣府過夜了!”

    眾侍衛頓時哄鬧起來。

    賀均平抬眸看了卓雲一眼,目中諸多深意,卓雲只當沒看到,悄悄避開。

    她若是像先前那樣若無其事賀均平還真保不準會傷心失望,可她越是這般躲著,賀均平便越是覺得這事兒有戲,只是他也曉得卓雲的性子,若不是她自己想通了,恐怕誰也走不進她心裡去,所以也不敢迫得太緊,只這麼不遠不近地偶爾 她一下,光是看看她表面沈著、其實慌亂的表情就已經讓他很是滿足了。

    燕王世子很快招了外頭的士兵統領進來商議傍晚進城的事宜,那統領聽得燕王世子的計畫,面上難掩訝色,忍不住朝屋裡眾人掃了一眼,仿佛想找出究竟是誰出的主意。燕王世子倒也不瞞他,笑著道:“也虧得平哥兒與方姑娘給本王出主意,要不然,恐怕本王就直接領著你們去打硬仗了。”

    那統領不識得卓雲,倒是對賀均平有些印象,看了他一眼,賠笑著問:“這位公子看著面善,仿佛是趙府家的表少爺?”

    賀均平趕緊起身回禮,燕王世子一臉傲然地笑道:“可不就是他,平哥兒一身武功很是出眾,我身邊的那幾個侍衛聯起手來都不是他的對手,莫統領若是有興趣,日後可指點他幾招。”他嘴裡說著指點,其實是想慫恿著莫統領受不住激跟賀均平打一場,賀均平輸了左右不打緊,反正他年紀小,身上又沒有官職,可他若是贏了,勢必要引得燕王矚目,到時候就連他這個引薦的世子爺也面上有光。

    誰料這莫統領卻是完全不上他的當,聞言只笑笑,客客氣氣地道了句,“自古英雄出少年”後,便不再多言。宏哥兒實在忍不住,湊到燕王世子耳邊小聲提醒,“世子爺,您忘了這莫統領是吳將軍帶出來的人了麼?”

    燕王世子眼睛一抽,立刻想明白了,呵呵地笑了笑,飛快地揭過話題,仔細商議起傍晚攻城的事宜來。

    那統領到底見識多,不一會兒便細細地列出攻城時的步驟來,讓一旁的卓雲很是汗顏。雖說她也打過仗,甚至戰前還與山寨裡的兄弟們仔細商議謀劃過,但何曾這般仔細詳盡,不過是招呼兩聲,一到戰場上,便自顧自地往前沖,打得那個酣暢淋漓。

    “若果真能順利誆騙進城,到了城裡,廣元縣剩下的那幾百人馬便不足為慮。”莫統領對這個計畫很是贊同,目光炯炯地盯著賀均平,眉宇間微有讚賞之色,“賀公子年紀雖輕卻有勇有謀實屬難得,將來前途無可限量。”

    賀均平連忙謙虛回應,“莫統領過獎了,我只是——”他險些開口把卓雲招出來,話到了嘴邊才想起卓雲的叮囑,硬生生地止住了話頭,尷尬地笑笑,道:“只是紙上談兵罷了,勝負尚未可知,值不得莫統領如此誇獎。”

    莫統領笑笑,“廣元知縣人雖狡猾,卻不善練兵,昨兒我去過一回城裡,守備不算森嚴,今日此計十有八九能成。”

    燕王世子見連莫統領都這麼說,愈發地高興,拉著眾人絮絮叨叨地說了一上午的話,中午實在扛不住了,這才回屋去睡了一會兒,剛剛過午時便又起了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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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2:53


    陳青松聞言,愈發地對賀均平敬佩有加,而阿彭和宏哥兒則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卓雲身上,聽得燕王世子誇她,忍不住悄悄問:“那個漂亮的母老虎果真有平哥兒說得那麼厲害?殺人就跟砍蘿蔔似的?

    燕王世子摸著下巴作莫測高深狀,“武功說不好誰高誰低,但那股子狠勁兒恐怕連平哥兒也有所不如。”

    阿彭和宏哥兒聞言忍不住齊齊地打了個冷顫,再跟卓雲說話時,都下意識地低下腦袋連大氣兒也不敢坑。

    卓雲把人安全送達後便要告辭上山,賀均平哪裡捨得,藉口說要送行,一路跟著走到了近山腰的位置。卓雲實在哭笑不得,止住步子看著他,不說話。賀均平被她看得心裡頭毛毛的,“撲哧——”一下笑出聲來,咧嘴道:“我這不是有些捨不得麼?我們才剛剛見面,話都沒說上幾句,怎麼又要分開了。”

    卓雲心裡微微地軟,拍了拍他的肩膀,低聲道:“回去吧,有什麼事等回到益州再說。”

    “那你以後會去宜都嗎?”賀均平忽然開口問,聲音清朗,猶如夜間的微風。他雙目炯炯地看著卓雲,眼睛裡有執著的光芒,那一瞬,卓雲忽然覺得心裡頭仿佛被什麼東西撥動了似的,連帶著身體都微微地發顫。

    天黑起風了,她想,一定是起風了,所以才會被吹得有些冷。她發愣的時候賀均平又問了一聲,“阿雲你會去宜都嗎?

    卓雲還是沒回話,她沒敢再看賀均平的眼睛,低下頭甕聲甕氣地道:“說不好,先把益州的事兒辦完再說。宋掌櫃成親完了還有我大哥呢,他也不小了,該成個家了,你說是不是?”柱子今年都二十出頭了,換做旁人家裡早已成了親,卓雲卻一直拖著,倒也不是別的,總覺得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哦”,賀均平注意到卓雲的異樣,心裡頭反而愈發地高興,他故意又湊得近了些,說話時的氣息撲到卓雲的臉上,“那你什麼時候去?柱子大哥的婚事可有著落了?

    卓雲立刻警覺到賀均平的步步相逼,飛快地往後退了一步,幽黑的眼睛裡露出警告的神色,聲音也立刻變得正肅清冷,“婚姻大事豈是兒戲,哪能三兩句就說得清。大哥雖比不得宋掌櫃那般家大業大,但現在好歹也有些家底,不求找個多麼漂亮顯貴的,至少也要賢慧大方,若是娶個奸猾懶惰的進了門,以後可有得我們受的了。”

    賀均平心中暗道可惜,不敢再貿然上前,隔著一步遠的距離柔聲應道:“阿雲說的是,婚姻大事,不能兒戲,旁的不說,至少也要二人情投意合,心心相印,才能琴瑟合鳴地過完半輩子,你說呢?

    他說到“情投意合,心心相印”那八個字的時候刻意咬了咬字,仿佛若有所指,卓雲只當沒聽懂,轉換話題道:“眼看著天都要黑了,你就此止步吧,要不然一會兒我上了山,又得回頭把你給送下來。

    賀均平知道今日不能再進一步,心中雖有些惋惜,但也不著急這一時,遂笑笑著應了,又道:“你先走,我在這裡看著你上了山再回去。”

    卓雲拗不過他,只得應下,轉過頭去深吸一口氣,若無其事地往山上走。她不敢回頭,生怕一轉身就能看到賀均平明媚而燦爛的笑容,還有那視若珍寶一般的溫柔眼神,她一直走了很久,依舊能依稀地感覺到身後那緊緊追隨的目光,猶如千絲萬縷緊緊纏繞在她的心頭。

    到了山上,寨子裡果然有些混亂,小雨瞧見她立刻松了一口氣,領著她去見孟老爺子。待卓雲將路上發生的事一一道來,孟老爺子與廳中眾人俱是一臉菜色。

    “那二當家果真被燕王世子擄到山下去了?”有人高聲問:“那世子爺打算怎麼辦?莫不是要拿他開刀?”

    卓雲搖頭只作不知,苦笑道:“二當家也太魯莽了。那世子爺是什麼身份,便是益州刺史見了也得畢恭畢敬的,二當家竟領了人要去綁他,那世子爺豈能不惱火?原本大當家與世子爺說得好好的,二當家這麼一摻和,哎——”

    孟老爺子立刻聽出卓雲這是在替自己講話,目光微閃,眯著眼睛作威嚴狀。下首的眾位兄弟果然面露赧然,更有人高聲喝道:“老二就是自己活該,大當家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別尋世子爺的晦氣,他偏不肯,這回可闖了大禍了。自個兒落在官兵手裡不算,還要把咱們武山上下幾百口人全都給搭進去!”

    也有人小聲地替那郭二當家說著好話,“五哥現在說這些有什麼用,耽誤之急還得趕緊把二哥救出來。到底是兄弟一場,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在官兵的手裡?

    “救他?現在這時候我們自顧都不暇了,還有本事去救他?”

    “都給我住嘴!”關鍵時候,還是孟老爺子出聲止住了眾人的議論,他沈著臉作悲痛狀,歎了氣無奈道:“雖說老二不聽調令自作主張,但他終究與我們兄弟一場,我豈能眼睜睜看著他送死。此事我自會去與燕王世子交涉,便是作再多讓步也得把老二給救回來。”

    卓雲心中暗暗罵了聲“老狐狸”,面上卻作真誠敬佩狀,“老爺子果然義薄雲天,卓雲實在佩服。”那郭二當家便是僥倖救回了一條命,日後在武山定是顏面盡失,哪裡還敢再與孟老爺子作對。之後招安時再有什麼不盡如人意之處,他盡可推到郭二當家的身上,如此一舉兩得,真不知是該說他狡猾呢,還是說他運氣好。

    這招安一事便定了下來,次日大早,燕王世子便帶著幾十個精兵上了山,孟老爺子親自在山寨門口依足了禮數跪拜迎接,燕王世子一改往日嬉笑神色,整肅正容地將孟老爺子扶起身,親切地道:“老爺子請勿多禮,待本王上奏父王后,武山上下將劃至本王麾下,在場諸位都將是本王的親信——”他看到站在人群末尾的卓雲,悄悄朝她擠了擠眼睛,旋即又立刻恢復了正色,端著架子,有條不紊地繼續著面前的寒暄。

    賀均平不動聲色地挪到卓雲身邊,輕輕撞了她一把,歪著腦袋看她,抿著嘴笑。

    卓雲白了他一眼,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嘴角微彎。

    招安到了後頭其實跟卓雲沒什麼關係,燕王世子身邊能人頗多,先前他非要自己上山不過是為了搶功,而今既然塵埃落定,他自然便指揮著屬下辦事。

    因為還要打廣元,武山招安的事暫時沒有大肆宣揚,知道的人也僅僅限於跟著世子爺上山的這幾十個精兵,山下從廣元和各處借來的士兵都是一頭霧水,渾然不知。直到當日子夜,燕王世子忽地下令對武山夜襲,來自廣元縣城的士兵被派在最前頭,蒙頭蒙腦的廣元士兵們才攻進山寨,立刻就被裡外夾擊打了個措手不及。

    廣元一地還算太平,這些士兵們平日裡也就欺負欺負老百姓,什麼時候真正打過仗,一遇到強敵立刻傻了眼,被殺的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是情急之下相互推搡被踩踏而死,等到局面控制下來一看,光是被踩死的就有三十多個,剩下還有上百人受了各種各樣的傷,燕王世子很是瞧不上他們,一揮手,讓孟老爺子把這些俘虜全都 了武山后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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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2:18


    果然還是不該以貌取人!燕王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心裡想。

    “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違抗大當家的意思,難不成想跟著這老二造反?”卓雲早就猜到是郭二當家私底下下的手,故一邊應敵一邊高聲喝問。

    那些人聞言動作果然愈發地遲疑,郭二當家氣得直跳,大吼一聲,索性自己親自朝卓雲撲過來。不想人還沒到卓雲面前,就被賀均平截了過去,冷冷罵道:“就憑你,還不配跟阿雲動手。”說罷,右手一揮,短刀猶如閃電一般朝郭二當家咽喉刺去。

    郭二當家能坐上武山第二把交椅,自然絕非那些小嘍囉能比,竟生生地接下了賀均平這一招,不僅如此,還仗著自己力氣大,反將賀均平的短刀格了回來。燕王世子看得臉都白了,賀均平卻面不改色,就勢一收,身體斜斜地朝一旁歪過去,也不知怎麼地竟這麼躲了過去,原本握在右手的短刀扔進左手,一反手就擱在了郭二當家的脖子上。

    這動作說起來複雜,其實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等燕王世子回過神來,賀均平就已將臉色煞白的郭二當家擒在了手裡。其餘的人本就被卓雲那幾句話說得有些人心惶惶,而今見郭二當家都被扣下了,哪裡還有繼續纏鬥的心思,立刻扔下武器玩命似的往山上跑。

    燕王世子眼瞅著他們全都跑遠了,這才壯著膽子從樹後跳出來,伸手狠狠給了郭二當家一個嘴巴子,氣呼呼地罵道:“竟然敢抓本王,也不看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就憑你們那三腳貓的功夫,連雲妹妹一個女人都打不過,更不用說本王身邊的頭號侍衛。

    賀均平沈著臉提醒他,“世子爺,我似乎並不是您的侍衛。”

    燕王世子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小聲罵道:“你就不能假裝一下麼?真是的——”說罷,又擠出一臉笑容朝卓雲認真地拱手作揖,連聲道:“還是雲妹妹厲害,這身手真是利索得連平哥兒都不如。”

    他可不像山下的阿彭幾個那麼沒膽子,見著淌了一地的血連話也說不出來,見著卓雲彪悍又出眾的武藝,心裡頭癢癢的,只恨不得立刻招攬到身邊來。“雲妹妹和平哥兒今日救了我一命,趕明兒我回了宜都,定要在父王好好地賞賜你們。如此大功,理應重賞。”

    卓雲瞥了梗著脖子不服氣的郭二當家一眼,揮手在他後背肩膀給了一記,毫不客氣地將他敲暈了,這才朝燕王世子回道:“我一個女子,何必要這些名聲。世子爺若是要賞,悉數賞了平哥兒就是。”

    “那可不行!”燕王世子心裡頭自有盤算,賀均平的一顆心都放在卓雲身上,日後定是非她不娶。日後他舅父吳將軍迎娶趙氏後,賀均平勢必備受關注,再加上他本就能幹,將來前途不可限量,婚姻之事必定也備受矚目,不曉得有多少人想把閨女嫁到他府上。

    卓雲到底出身商戶,便是趙氏應了這樁婚事,恐怕卓雲嫁進來也會引得宜都上下議論紛紛。可若是她立下大功,就連燕王與王妃也讚不絕口的話,日後這樁婚事也順理成章得多。燕王世子有心拉攏他們倆,自然要想方設法成全這樁婚事,遂笑著道:“釘是釘鉚是鉚,一樣歸一樣,雲妹妹和平哥兒都是有功之臣,千萬莫要推脫。待武山招安事宜一了,雲妹妹就等著封賞吧。”

    卓雲雖不明白燕王世子的良苦用心,但也不好太過推辭,只笑笑著轉換話題道:“這郭老二世子爺打算如何處置?

    燕王世子抬腿又踢了地上暈死過去的郭二當家一腳,不屑地道:“我跟平哥兒先把他弄回營地。這老小子竟敢伏擊本王,若是不給點顏色他看看,還以為本王好欺負。至於孟老爺子那裡,他們今兒鬧出這種事,這招安之事——”他故意朝卓雲臉上看去,卻並未如願地看到她臉上有絲毫變色,悻悻地道:“招安一事還得趕緊定下來,以免走漏風聲,傳到廣元知縣的耳朵裡去。”

    卓雲點頭稱是,賀均平依舊不放棄要勸說她跟著自己的目的,又道:“好久沒殺得這麼痛快了,阿雲今日傷了那麼多土匪,回去孟老爺子會不會怪罪你。不如你跟著我們一起下山別回來了,要不那些土匪回去惡人先告狀,孟老爺子說不定還會誤會你。”

    卓雲搖頭道:“我若是不回去,孟老爺子才會誤會呢。”不管孟老爺子信不信他,山上還有別的兄弟,而今郭二當家又被拿下,她若是不回去,豈不是有要脅之嫌。

    賀均平沒轍了,找不出別的藉口來勸她,只得一臉無奈地看著她,聲音低低地道:“那你一直待在山上啊?要不,等這邊的事一了,我陪著你回益州吧。”

    燕王世子方才還見他生龍活虎地殺人呢,這會兒猛地瞅見他這可憐巴巴的小模樣,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偷偷“嘖嘖”了兩聲,又生怕回去的時候被賀均平使壞,只得強忍下沒去嘲笑他,小聲提醒道:“哎,我說平哥兒,你在宜都的事兒都做完了?趙嬸嬸只曉得你跟著我出來剿匪,好不容易剿匪剿完了,反把人給弄丟了,你讓我怎麼跟趙嬸嬸交待?”

    賀均平白了他一眼,示意他離遠點,燕王世子卻不肯走,拽著郭二當家的衣領扯著嗓子喊,“咱們是不是得下山了,瞧瞧這都什麼時候了,再這麼磨蹭下去天都黑了。萬一那孟老爺子忽然變卦喚上幾十個人來逮我們,到時候就連雲妹妹出手也沒轍。

    卓雲也連忙道:“世子說得有理,我們快下山。”說罷,當先一步走在了隊伍的最前頭。

    賀均平這才悻悻地跟在她身後,燕王世子拖著郭二當家一邊艱難地往山下走一邊扯著嗓子喊賀均平來幫忙,“平哥兒你好歹也過來幫把手,這老小子可沈了。哎喲我這世子爺可當得真是沒地位……”

    三人好不容易下了山,山下的幾個侍衛早已急得團團轉,瞅見他們的身影,趕緊沖過來迎接。

    “哎喲,這誰啊?”阿彭一眼就瞧見了這一路拖過來被弄得渾身是傷的郭二當家,頓時傻眼,蹲著身子仔細打量了一番,小聲道:“就要要綁票,好歹也綁個美貌的姑娘下來,弄個臭烘烘的糟老頭子下來幹什麼?可別跟我說這就是武山上的頭兒,這看起來就跟個鄉下漢子似的,一點也不威風。”

    燕王世子冷冷地笑,“你覺得他不威風,有本事把他鬆綁自己跟他打一場,看他威風不威風。

    阿彭立刻就老實了。陳青松則雙眼放光地盯著賀均平,一臉崇拜地問:“這……這是賀大哥抓回來的?”

    宏哥兒則一臉訝然,“不是說去招安的麼,怎麼還抓了個人回來?難不成鬧翻了?”

    賀均平已經恢復了平日裡的沈著與傲然,眯著眼睛沈聲解釋道:“不過是個想要鬧事的小嘍囉,順手就擒了回來,省得他四處蹦躂討人厭。”

    燕王世子心裡頭可勁兒地罵他裝,面上卻還不得不作出一副誇讚敬仰的表情表揚道:“幸好平哥兒和雲妹妹身手矯健,以一敵十也死毫不遜色,好不然,恐怕我就要被這老小子給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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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1:46


    賀均平聽到這話最是高興,歡喜得只鼓著傻笑了,笑了半晌才扭扭捏捏地道:“要不,你就跟我們一起下去別上來了。過幾天,等這邊的事完了,我們一起去宜都。”他還想帶著卓雲給趙氏看看呢。

    “我哪有去宜都的時間,”卓雲笑著回道:“出來了這麼久,恐怕家裡頭都擔心死了。宋掌櫃的婚事就在這個月底,你不去我還能不去麼?家裡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交給大哥,我可不放心。”她這些話說得有理有據的,看不出半點推脫的意思,賀均平雖然心裡頭不痛快,卻也無奈,只得歎了口氣,巴巴地小聲道:“等宋掌櫃的婚事辦完,九月份八成我就回來了。”

    卓雲笑:“到時候我去接你。

    賀均平很好哄,立刻就能好了。

    卓雲一時沒瞧見小雨,遂懶得跟她打招呼,領著燕王世子和賀均平沿著原路下了山,卻不曉得這個時候武山上早已吵成了一鍋粥。

    “我不同意!”郭二當家扯著嗓門高聲喝道:“官府的話可信不得,照我說,就該把那個什麼世子抓起來逼著山下的人退兵。他們誰敢不從!”

    “然後呢?”孟老爺子眯著眼睛,目光銳利猶如尖刺,“這一波官兵過去了,下一波怎麼辦?我們山上這幾百兄弟真能敵得過那些精兵強將?綁了燕王世子,虧你想得出來!那是什麼人,你綁了他,咱們武山上下幾百人還有活路嗎?

    郭二當家一張臉漲得通紅,卻依舊固執,狠狠一跺腳,怒道:“反正我不同意!”說罷,氣衝衝地甩門而去。

    孟老爺子冷冷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裡,緩緩搖頭,又朝廳裡眾人環視一圈,問:“諸位兄弟可還有別的想法?”

    眾人你看我,我看你,相互交頭接耳,大廳裡頓時一陣嗡嗡聲。

    卻說這郭二當家出了大廳,越想心裡頭越不痛快,只覺得孟老大年紀越大就越沒了血性,尤其是這幾年,前怕狼後怕虎的,簡直沒了半點當初揭竿而起占山為王的氣派。若果真依著他的話接受招安,以後豈不是還要看官府那些人的臉色行事,實在不痛快。

    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只消把那燕王世子給綁了,看他還怎麼招安,郭二當家一咬牙,當機立斷地尋了十幾個心腹,拎著兵器沿著後山的小路朝燕王世子追過去。

    回去的路上賀均平沒給燕王世子尋卓雲搭話的機會,他寸步不離地跟在卓雲的身邊,想方設法挑著話題逗她開心,每每燕王世子離得近了些,他便朝世子橫眉冷對,時不時地伸出腳去要拌他一跤。燕王世子自知不是他的對手,只得無奈地退後兩步,偏偏嘴上卻不老實,總要插幾句話,直恨得賀均平牙癢癢。

    賀均平想起陸鋒的事兒,想開口問一句,又生怕卓雲心裡頭不痛快,糾結來糾結去的,很是不自在。卓雲見他一臉猶豫,忍不住先發了話,“你在想什麼,怎麼一副苦瓜臉?

    賀均平頓了頓,終是沒忍住,小聲問:“阿雲你跟我表哥,唔,我是說陸鋒,你和他認識麼?”

    卓雲腳步忽地一停,緊跟在她身後的燕王世子一時沒刹住步子直接撲到了她身上,賀均平手一攔,正巧拽住他的衣領,揪著在原地轉了好幾圈,這才穩住了他的步子。燕王世子捂著脖子氣喘籲籲,“你輕點輕點,我快透不過氣了。”

    他這一打岔,氣氛便不如剛剛那般凝重。卓雲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認識啊,不是說了我偷偷說他的壞話被逮了個正著麼?這不,還特意躲了出來。你是不曉得,你那表哥在益州城裡有多威風,便是刺史家的大少爺在他面前也畢恭畢敬的,我得罪了他,自然得出來避風頭。”

    “唔——”燕王世子發出嘲諷的譏笑,“賀家還真有本事。”

    卓雲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這會兒假裝聽不明白,她也沒追問,仿佛陸鋒和她半點關係也沒有。賀均平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見她臉上並沒有如他所預料的那般神色大變,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松了口氣,心情也無端地變得輕鬆起來。

    “也沒什麼,”他笑眯眯看著卓雲道:“雖說我跟陸鋒表哥有許多年不曾見過了,但他也不是多小氣的人。阿雲若是擔心有人報復,以後少跟他接觸就是。”

    卓雲笑,“所以我才躲出來。”

    他們仨說得更高興,身後忽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卓雲長眉一挑,循聲望去,果然瞧見郭二當家領著十來個悍匪追了過來,一邊往前追,還一邊高聲喊道:“站住站住,都給老子站住!”

    燕王世子還笑呵呵地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被卓雲猛地推了一把,“快跑—-”

    “什麼?”燕王世子一個趔趄險些沒摔在地上,好不容易站穩了,一睜眼就瞧見賀均平和卓雲已與追兵短兵相接。他頓時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哆哆嗦嗦地道:“不……不是說好了嗎?怎麼還……”話未說完,就有個長著一臉絡腮鬍子的大漢揮大刀迎面劈來,燕王世子慌忙躲開,爾後一溜煙地往山下逃。

    誰料才跑了一小段,前頭山腰的小路上又竄出兩個漢子,燕王世子趕緊刹住腳步,轉頭又朝賀均平那邊沖過去。

    卓雲與賀均平都是高手,前幾年跟著同安堂的馬車押貨不曉得打過多少回架,便是對這十來個人也面不改色。

    武山上的這幾位雖說生得高大,卻原本都是附近走投無路的村民,哪裡學過拳腳工夫,不過是仗著一身蠻力罷了。平日裡也就夥同一大夥人下山嚇唬嚇唬那些商隊,哪裡遇到過這樣下手不要命的人,不過三兩個照面,己方就已被撂倒了兩個,雖說卓雲和賀均平留了一手沒要命,可那血糊糊的樣子也著實嚇人。

    剩下的十來個人看著一地紅汪汪的鮮血著實有些害怕,郭二當家見狀氣得直吼,“都啥看著做什麼,沖上去宰了這兩個小兔崽子。我們人多,難道還鬥不過這兩個毛都沒長齊的小鬼?”

    這些人挨了罵,這才壯著膽子往前沖,卓雲專門挑他們下盤動手,匕首一閃,便立刻有人倒下,捂著流血的小腿“嗷嗷”直叫。躲在樹後的燕王世子瞪大眼瞧著他們倆,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他也就見賀均平動過一回手,當時躲在牆後也沒仔細看清,只瞅見刀光閃了幾下,陳青松就險些被開膛破肚,對於賀均平到底有多厲害,也沒有直觀的想法。直到現在瞅見他們倆沈著小臉滿身殺氣地以一敵十,這才猛覺這二位竟比他想像中還有厲害得多。

    燕王世子也跟著府裡的教頭學過些許拳腳和騎射功夫,把式擺得很好看,每一招都漂亮又瀟灑,讓人忍不住叫好。可直到現在,他才真正知道什麼叫做殺人的功夫,賀均平和卓雲每一個招式都簡單而直接,卻能達到最大的效果,動作又快又狠,利索極了。尤其是卓雲,生得那麼一張漂亮的面孔,這會兒板起小臉來竟猶如地域修羅,眼睛裡閃著森森的寒光,仿佛面前全是一堆死物,每一次刀光掠起,總能帶出一片血色,殘忍而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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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1:13


    卓雲在孟大小姐的額頭上敲了敲,柔聲道:“大人的事,你一個小孩子少管。”她想起賀均平,心裡愈發地複雜,一方面是對他的愧疚,另一方面卻是不知該如何回應這段真誠的感情。賀均平從小在她身邊長大,沒有誰比她更清楚那個小鬼的脾氣和性情,那樣的執著而倔強,練武的時候每天起早貪黑,從未有一日耽誤,這一點便是卓雲也要自愧不如。

    到底該怎麼面對他?卓雲頓覺一個腦袋兩個大!

    好在此番他們出行身上擔著差事,卓雲琢磨著賀均平也不會壯著膽子跟他說些什麼,索性便裝作什麼也不知道,一如尋常地與他相處。她生怕孟大小姐口無遮攔說出什麼讓人尷尬的話,拉著她在一旁好生叮囑,孟大小姐雖然不解,但還是聽話地應了。

    “雲姐姐這樣真的好嗎?”孟大小姐托著小下巴眨巴著眼睛看著卓雲,擺出一副小大人的模樣,“賀大哥見你對他愛答不理,說不定以為你不喜歡他,還不得傷心死了。”

    “我怎麼對他愛答不理了。”卓雲心裡一顫,立刻緊張起來,“我對他不好麼?”

    孟大小姐搖頭,“光瞧見賀大哥搖著尾巴圍著你轉了,至於雲姐姐你,雖說也跟他說了幾句話,可到底不如他那樣親近。哎,賀大哥心裡頭肯定在傷心。”

    卓雲不說話,斜著眼睛看她,眼神晦澀不明。孟大小姐打了個哈哈,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蹦蹦跳跳地走開了。卓雲眯著眼睛看著她出門,心裡頭愈發地打鼓,她覺得自己心裡頭亂得很,混混沌沌的找不出一條路來,這種感覺真是糟透了。

    她在屋裡發了一會兒呆,直到賀均平過來在她肩膀上拍了一記,這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睜大眼睛瞪著他看了半晌,旋即又立刻低下頭,小聲問:“那個……跟孟老爺子談得怎麼樣了?”

    賀均平靠在她身邊找了個位子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水喝了,這才不急不慢地道:“剛開始世子爺跟孟老爺子長篇大論地講道理,說來說去孟老爺子也沒表態,後來還是我說您就是不為武山上的兄弟們著想,也該為大小姐想想,他才陡然變色。”

    依著上輩子的記憶,孟老爺子不過還剩下四五年的壽命,想來他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上次去益州也是為自己求醫。老爺子一走,就剩下小雨孤苦伶仃的一個人,哪裡壓制得住山上那些蠢蠢欲動的下屬們。孟老爺子正是知道這一點,所以才會留著燕王世子說話吧。

    “那——現在定下來了?”

    賀均平點點頭,“世子爺正與孟老爺子細談,我便找了個藉口出來瞧瞧你。”他說話時臉上不由自主地帶上了笑意,明亮而燦爛,那一瞬間,仿佛四周的空氣都明媚起來。

    卓雲趕緊別過臉去不看他,聲音卻很還溫和,“上回你寫信來說的事,現在怎麼樣了?”

    賀均平立刻擺出一副苦瓜臉來,唉聲歎氣地糾結道:“我也不知道。我在將軍府大門口轉悠了好幾天,也沒敢進去找他。你說這都是什麼事兒啊,我不敢跟舅舅他們提,又生怕我娘知道,你又不在身邊,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他說著話,又眼巴巴地朝卓雲看過來,漂亮的臉上露出可憐兮兮的小模樣,仿佛被人拋棄的小鹿一般可憐。

    卓雲心裡頭糾得不行,狠了半天的心,終於還是狠不下來,小聲道:“那個吳將軍就是上回我們在洪城遇著的那個刁蠻大小姐的父親?”

    “就是他。”賀均平眉頭深深蹙起,“他是燕王妃嫡親的兄長,我偷偷去看過一次,看起來倒是一表人才,就是那位大小姐不好伺候。”那個吳大小姐打小就沒有母親教養,性子刁蠻霸道,若趙氏真進了吳家大門,恐怕一天輕省日子也別想過。

    卓雲笑,“那位大小姐年歲不小了,嫁人也就這兩年的事。吳將軍若真有心,這點事還能搞不定?若是敷衍塞責,你心裡頭也就有了數。注意這事兒別傳出去就是,偷偷地去尋他說,便是成不了,你也沒什麼損失。”

    她上輩子為了刺殺賀均平做過不少功課,自然曉得趙氏嫁給吳大將軍的事,那還是賀均平被找回宜都之前的事了,為了這個,賀均平一直與趙氏不和。這一回他竟能主動為趙氏操心,不能不說是一種進步。

    上輩子趙氏與吳大將軍琴瑟合鳴,成親後第四年還生了個兒子,比賀均平小了十來歲。賀均平雖與趙氏和吳將軍不和,但對這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卻極為寵愛親近,卓雲希望他這一輩子也能多個兄弟,不說相互扶持,至少不會那麼孤獨。

    賀均平聞言,臉上終於露出釋然的神色,腦袋一歪,竟然順勢靠在了卓雲的肩膀上,甕聲甕氣地道:“還是阿雲好,跟你說了一會兒話,心裡頭就舒坦多了。”

    卓雲渾身一僵,但終於還是沒有推開他,只是笑笑著道:“你這小鬼,差不多就行了啊,還不趕緊起來。”

    賀均平只是笑,歪著腦袋看著卓雲,眼神溫柔得像緩緩飄落的羽毛。

    卻說燕王世子好不容易說動了孟老爺子,雙方仔細地議定了合作的種種細節,世子爺又拐彎抹角地提出招安的意思,孟老爺子雖未明確答覆,但面上神色卻已意動,只說要與山上諸位兄弟商議後再做決定。

    燕王世子知道此事已成了十之八九,心中甚喜,與孟老爺子告辭後,便立刻欲尋賀均平分享這大好的喜事。在外頭找了好幾圈,又問了好幾個人,總算在小院子裡瞅見了正與卓雲相談甚歡的賀均平。

    “喲,照平哥兒這架勢,恐怕一天一夜也不夠你說的。”燕王世子一邊笑一邊往院子裡走,滿臉揶揄地瞅著賀均平,又朝卓雲嬉皮笑臉地拱拱手,“多謝雲妹妹援手,要不是你偷偷給平哥兒透露天機,恐怕我們這會兒還在跟孟老爺子打太極。”

    卓雲只作不知,笑眯眯地看著他道:“不知道世子爺在說什麼?對了,您這是已經跟孟老爺子說定了?”

    燕王世子笑著點頭,“明兒一早就帶著人上來。我倒是想招安,不過孟老爺子還得與下頭的兄弟商議,估摸著八九不離十了。”他心裡頭很是高興,這是他頭一回領兵出來辦事兒,若是能不費一兵一卒地把武山給招安了,傳出去那可是極大的功勞,還不得自家那野心勃勃的大哥壓得死死的。

    卓雲聞言卻微微蹙眉,低聲提醒道:“山上的二當家脾氣不大好,人固執不說,盯著那大當家的位子不是一兩天了,世子爺要仔細提防著他。”孟老爺子一過世,那姓郭的二當家就立刻接下了大當家的位子,偏偏他又不能容人,不過幾個月便弄得武山分崩離析。

    燕王世子笑道:“山上的事有孟老爺子,我只管等著他回話就好。再怎麼說山下還有我們的人馬,他們做決定之前總得掂量掂量。”

    卓雲見他成竹在胸,便不再提醒,寒暄了幾句後,燕王世子便要告辭下山。卓雲想了想,起身道:“我送你們下去。”她心裡頭總有些不好的預感,仿佛這事兒並沒有想像中那麼順利,臨了臨了還是不放心,非要跟下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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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20:38


    昨天晚上睡覺的時候就覺得不大對勁,果然,早上一起來就重感冒,喉嚨發炎流鼻涕,白天在床上躺了一整天,現在還是迷迷糊糊的,這一章都不曉得怎麼碼出來的。

    等感冒好了我再補上哈。

    暈死了,睡覺去……

    雖說陳青松和阿彭他們攔著不讓燕王世子上山,但這年輕人關鍵時候竟還有些威嚴,兩隻眼睛一瞪,那三個侍衛立刻就乖乖地不敢廢話了,悄悄的拉了賀均平在一旁小聲叮囑,“平哥兒你可得仔細看緊了世子爺,萬一他有個什麼閃失,咱們全都要遭殃。”

    賀均平一臉和藹地回道:“只要他規規矩矩的,我自然好生維護著。”但世子爺若是不規矩——哼哼,不待他動手,卓雲就有他受的。

    三個侍衛立刻就苦起臉來欲哭無淚,拉著燕王世子的手巴巴地勸,“世子爺啊,天涯何處無芳草,您這樣的身份,以後什麼樣的女人求不到。那位可是朵帶刺的花兒,您悠著點兒啊,千萬別沒采著花,反被刺叮了滿手的包。”

    燕王世子的眼睛依舊盯著卓雲,仿佛沒有聽到似的揮了揮手,道:“行了行了,我心裡頭有數。”說罷,人又顛顛兒地奔到了卓雲面前,做小伏低地問:“雲妹妹,要不要我幫你牽馬?”

    賀均平氣得胸口頓時飆出一團火,直恨不得在燕王世子臉上給一拳,咬著牙狠狠地瞪著他,拳頭緊握,發出“咕咕”的聲響。燕王世子立刻警覺,飛快地溜到馬兒的另一邊,恬著臉笑眯眯地尋著卓雲說話。

    豈料卓雲根本就不怎麼搭理他,一路上只和賀均平聊天,“……信?我不是每次都給你回了麼?”

    “可每次都是柱子大哥在說,也不見你跟我說句話。”一說起卓雲的回信,賀均平頓覺委屈,臉上不由自主地露出備受傷害的神色,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直看得一旁的燕王世子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這小子平日裝深沈裝穩重,連話都沒幾句,整天擺著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淡表情,而今竟然還會可憐巴巴地跟人撒嬌了,這眉眼這神情,燕王世子怎麼也沒辦法把他跟那一動手就要給人開膛破肚的傢夥聯繫不起來。

    燕王世子又眯起眼睛偷瞄了卓雲一眼,心裡想正所謂“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小妞漂亮又火辣,騎著馬遠遠奔過來的時候就跟飄來了一朵紅雲似的,便是再怎麼定力強的男人恐怕都要恍惚一陣,哪裡能想到她竟是頭殺人不眨眼的母老虎。

    嘖嘖……他越想就越覺得興奮!

    “我要說的還不跟大哥說的一樣,哎,小心臺階。”卓雲一邊走一邊提醒賀均平注意腳下,“那個,上回的信我不是親自回了麼?你什麼時候來的廣元,莫非沒有收到信?”

    賀均平一愣,旋即苦惱地使勁兒拽頭髮,“我沒來得及看。”他以為那封信一如既往地都是柱子大哥的囉嗦話兒,哪裡曉得那竟是卓雲回的,頓時後悔得不得了。

    卓雲笑著揮揮手,“沒事兒,晚上我再跟你細說。”

    賀均平立刻就高興壞了。他有太多太多的話想要跟卓雲講,若不是礙著還有外人在,恐怕早就沖過去拉著她傾訴衷腸了。但他還是沒忘了問起卓雲出城的原因,滿腹狐疑地道:“好好的怎麼忽然離開了益州?難不成出了什麼事?”

    卓雲頓了一頓,臉上露出無奈神情,“在城裡得罪了人,所以出來避一避風頭。”

    “雲妹妹得罪了誰?”燕王世子從馬後探出腦袋來,一臉好奇地問:“莫非是新任的益州刺史?雲妹妹如何會得罪了他?不過也沒關係,以後你乾脆來我們宜都吧。有我給你撐腰,保管你在宜都橫著走也沒人敢管你。”

    孟大小姐“哼——”了一聲,不屑一顧。

    卓雲笑笑,朝賀均平看了一眼,低聲道:“說起來也是你認識的,就是京城陸家的大少爺陸鋒,你不是曾說過那是你遠房表哥麼?”

    賀均平愣了一下,立刻想起許多年前的舊事。他記性實在是好,便是過去了這麼多年依舊清楚地記得那時候卓雲提到陸鋒時那不同尋常的臉色。他不清楚卓雲與陸鋒之間到底有什麼關係和瓜葛,可是他卻很肯定,陸鋒對於卓雲來說一定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

    “陸家大少爺?”燕王世子倒先接了話,大聲嚷嚷道:“我曉得我曉得,六月底的時候還來過一回宜都,看起來倒是謙遜有禮的一個人,我父王對他誇讚不已。雲妹妹怎麼把他給得罪了?

    卓雲避重就輕地笑道:“也怪我,偷偷地說他的壞話被逮了個正著。”

    燕王世子立刻大笑,“好,好,原來雲妹妹也會做這樣的事。說老實話,雖說我父王一直在誇他,我心裡頭可不喜歡那樣的。年紀輕輕老成持重,一點意思也沒有。還是平哥兒好。”人前人後兩副嘴臉什麼的,實在太好玩了。

    四人一邊說話一邊往身上走,剛剛到山腰就被人攔住,瞅見孟大小姐在,這才放行。

    趁著旁人不注意的時候,卓雲湊到賀均平耳邊低聲叮囑道:“孟老爺子這幾年身體不好,最放不下的就是小雨。”

    賀均平立刻會意,兩眼放光地朝卓雲使勁兒點頭。他倒是還想拉著卓雲說幾句窩心的話兒,只可惜眾目睽睽,尤其是燕王世子一直意味深長地盯著他看,賀均平終於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只得無奈地朝卓雲多看了幾眼,柔聲道:“我理會的。”

    他們四人一進山寨,孟老爺子立刻得了信迎出來,待聽得燕王世子親自上山商談,臉上忍不住閃過一絲意外,一雙銳利的鷹眼盯著世子爺上上下下地仔細打量。世子爺這會兒一掃先前嬉皮笑臉的神色,正肅而端莊,仿佛忽然間變了個人。

    孟老爺子將燕王世子與賀均平請到書房,卓雲則與孟大小姐去屋裡換衣服。卓雲今日這一身大紅實在打眼,從進山寨大門起,就一直備受矚目,山寨裡那些沒怎麼見過女人的漢子們眼珠子都快黏在她身上了,就連卓雲都有些受不了。

    “雲姐姐——”換衣服的時候,孟大小姐忽然開口道:“那個賀大哥喜歡你。”

    卓雲手裡的動作一滯,旋即又很快恢復了正常,笑著回頭道:“你才幾歲,倒曉得什麼喜歡不喜歡了。”

    孟大小姐很不服氣地撅嘴反駁,“我當然曉得。那個世子爺嘴裡頭姐姐長、妹妹短地叫得歡,其實一肚子壞水,雲姐姐可千萬別信他。”她說罷自己倒先笑起來,掩嘴道:“雲姐姐比我可聰明多了,怎麼會看不出來,對吧?”

    卓雲沒說話,苦著臉笑。她怎麼會看不出賀均平的心思,那小鬼只差沒明明白白地寫在臉上了,就連孟大小姐這小豆丁都能看出異樣,更何況是她,只是,她還完全沒有準備好接受另一段感情。

    卓雲的心情在短短的幾個月裡經歷了大起大落,上輩子唯一的感情寄託卻被證實只是一場戲,便是再怎麼堅強也沒辦法立刻走出來。雖然她已經很努力地把陸鋒當做路人忽略掉,但是,心底深處終究還是橫著一根刺,深深地紮進了骨血裡,便是不顧一切地流血,也難免留下血窟窿,豈是這幾個月就能癒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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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19:59


    他這幾天與燕王世子相處下來,逐漸摸清了他的脾性,曉得這位世子爺雖然心眼兒多,但最大的優點卻是不拘小節,便是偶爾被涮,也就是瞪幾眼抱怨幾句就過去了,絕不暗地裡使絆子下黑手,也不會斤斤計較、睚眥必報,所以賀均平使壞使得一點壓力也沒有。

    陳青松幾個趕緊扶著燕王世子起來,仔細查看,見他沒怎麼受傷,這才放心地取笑起來,“世子爺您就長了一雙眼睛,可得仔細看著路,別總盯著別人看。您瞧瞧,這不就給摔了吧。幸虧今兒穿得厚實,要不然這膝蓋都能蹭破了。”

    燕王世子一臉幽怨地盯著賀均平道:“我再怎麼看路,也頂不住人家偷偷使壞不是。”

    阿彭一點也不同情他,壓低了嗓門道:“那也是活該。您得慶倖下手的是平哥兒,要是換了他家那殺人跟砍蘿蔔似的母老虎,您就沒命了。別光看著人家漂亮,沒瞅見剛剛露的那一手麼,要不是平哥兒正好在這裡,您這會兒就被擄到山上去了。”

    “那豈不是能與那美人共乘一騎……”燕王世子顯然沒有理解阿彭的心意,臉上露出迷幻的神色,“共乘一騎什麼的……”光是想想就讓人臉紅心跳啊。

    “我們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既然難得遇到了,就正好把話說開。”卓雲大刺刺地在河邊尋了塊大石頭坐下,賀均平趕緊在她身邊坐了,孟大小姐狐疑地盯著他看了半晌,忍不住小聲問:“喂,你跟雲姐姐認識啊?”

    賀均平“唔”了一聲,側過臉偷偷看了卓雲一眼,仰著頭正色道:“我跟阿雲一起長大的,我們是一家人。”

    燕王世子聞言立刻眯起眼睛,想開口諷刺他兩句,被一旁的阿彭死死捂住了嘴。

    孟大小姐立刻露出心知肚明的表情,興致勃勃地問:“雲姐姐騎術特別好,那你會騎馬嗎?你怎麼不跟她在一起,反倒跟那些人混到一塊兒去了……”

    賀均平從來沒遇到過這樣古靈精怪的小丫頭,頓覺頭大,根本不知道該怎麼回。關鍵時候,還是卓雲救了他,她眯著眼睛瞅著燕王世子,不急不慢地道:“武山上攏共不過幾百人,平日裡還算安分守己,並不曾魚肉百姓,為禍鄉里,也沒有什麼惡名,世子爺千里迢迢帶著人馬過來就為了剿他們,恐怕不足為信。要說燕地的土匪,方頭山離宜都近得多,山上盤踞著上千人馬,世子爺若是防微杜漸,也該拿他們出手才對。”

    阿彭等人聞言頓時一愣,三個腦袋湊到一起竊竊私語,“方頭山在哪裡?”“沒聽說過。”“好像也是個土匪窩。”“這母老虎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賀均平微微眯起眼睛似笑非笑地朝燕王世子看過來,世子爺臉色如常地朝卓雲直笑,“沒想到雲妹妹對我們燕地瞭若指掌,竟連轄地的土匪窩也清清楚楚。真是讓我刮目相看!那方頭山麼,早晚都是要去收拾的,不過他們名聲一向不錯,山頭上人也多,我又沒領兵出來打過仗,柿子自然先撿軟的捏。”

    卓雲眉頭微挑,,旋即又揚眉笑起來,“果真如此麼?我還以為世子爺另有所圖呢。”她揚起眉頭若有所指的樣子很是迷人,偏偏目光犀利,仿佛能一眼看透人心,“方頭山出山的路就那麼幾條,世子爺把整座山都給圍住了,偏偏那幾條下山的路沒封死,莫非是想故意給山上的兄弟們一條活路?還是說,你根本就只想占下這個山頭,不想在此浪費兵力?”

    她上輩子打過不少仗,見得多了,自然門兒清。山下的陣仗看著嚇人,但她這一路行來卻幾乎無人阻攔,實在蹊蹺。再仔細一想,卓雲便猜到了七七八八。“據我所知,廣元縣令表面上對燕王俯首,其實私底下手腳多得很,年初的時候他言之灼灼地說給王爺送了賀禮卻被武山土匪給劫了,小雨你說有沒有這回事?”

    孟大小姐立刻脆聲回道:“我呸——我們什麼時候劫過他的馬車?我爹早就叮囑過山上的兄弟,決不能朝燕軍動手,下頭的兄弟誰敢不從。”

    卓雲又笑:“既然不是武山所為,那廣元縣令的話便很有可疑了。想來不止是我,燕王殿下也是這麼想的。世子爺身為人子,自然想要給王爺出一口氣,所以才借了剿匪的名義千里迢迢來廣元,其實你的目的是廣元縣城。不知道我有沒有猜錯?”

    燕王世子看著她不說話,眼睛幽深幽深的,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賀均平斜著眼睛看他,淡淡地接話道:“這事兒世子爺甚至都沒跟王爺說吧,只領了三百精兵就出了門。您這是打算讓我們占了武山爾後偷偷地從附近的縣城調兵麼?生怕松哥兒他們壓不住王府來的三百精兵,故特特地把我也叫上。”說罷他又苦笑起來,搖頭道:“世子爺也太看得起我了,松哥兒他們的父兄都在軍中頗有名望,便是沖著這個,那些士兵也不敢亂來。”

    燕王世子微微地笑,再不隱瞞,臉上毫無顧忌地露出狡猾的神色,“你身後不是有趙家麼?懷安兄弟被他爹管得嚴,我怎麼也帶不出來,只得拖了你過來。再說,你不是身手好麼,關鍵時候出來亮一亮,也能鎮得住場子。王府裡那些士兵,都只服氣比他們厲害的。”

    更重要的是,那三百人都是燕王的親衛,便是此番順利得了廣元,恐怕這功勞也大多落到他們身上,燕王世子多帶幾個人來,便能多分幾份軍功,至於為什麼要拉著毫無根基的賀均平過來——其實還有燕王世子的舅舅吳將軍的緣故。

    燕王世子說罷,又朝賀均平和卓雲看了兩眼,揉著腦袋道:“你們兩個這腦子是怎麼長的,阿彭他們一路跟著我都傻乎乎的一點也不曉得,偏生被你們倆一言道破。”說罷,又朝那睜大了眼睛傻乎乎地看著他們的那三個小子攤了攤手,道:“現在知道了?”

    阿彭興奮得直跳,“所以說我們這是要去打廣元?太好了,要是能把廣元拿下,回去以後看誰還敢小瞧咱們。以後我們在宜都橫著走也沒人敢說什麼!”

    燕王世子扶額,朝賀均平無奈地道:“你也看到了,就他這樣的,怎麼能鎮得住那三百人。”

    阿彭立刻就蔫了。

    卓雲也不與他再廢話,逕直道:“既然世子爺並無剿匪的心思,倒不如與武山合作。山上好歹還有幾百人馬,雖比不得王府的精兵,但比廣元縣裡那些大頭兵還是厲害多了,我們兩廂聯手,正好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燕王世子的眼睛漸漸亮起來,問:“雲姑娘能說了算?”

    卓雲笑,“我只是在山上做客的,哪裡能作主。不如世子爺另派個人山上與孟老爺子細商?”

    阿彭和宏哥兒立刻悄悄往後退,低著腦袋假裝沒有聽到。賀均平卻是求之不得,立刻開口求道:“讓我去吧。”

    燕王世子沈吟一番,目光在他和卓雲臉上掃了一陣,臉上緩緩露出鄭重之色,“本王與你們一同上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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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19:23


    燕王世子平日裡雖然有些不著調,但也不至於如此失態,賀均平立刻皺起眉頭,起身欲追。一旁的阿彭和宏哥兒倒比他的速度還要快,身形微閃竟已緊隨世子之後橫在了路上。一旁的陳青松也瞪大眼盯著越來越近的紅衣美人,臉上一點一點地泛起紅暈。

    燕地的審美本就與中原不同,大周朝流行清淡素雅,燕地卻一向講究濃豔瑰麗,只可惜漢地的女子大多精緻有餘而豔麗不足,胡人中的美人雖明豔,卻又略嫌粗糙,哪有面前這位紅衣美人的驚豔耀眼。

    賀均平終於蹙起眉頭朝前方看過去,只一眼,便立刻大驚失色,霍地跳起身來火急火燎地往大路上趕。

    “美人姐姐,”燕王世子攔住卓雲的馬車,一臉夢幻地看著她道:“美人姐姐你從哪裡來,又到哪裡去?這武山上全是土匪,恐怕不久就要開戰。美人姐姐莫要四處亂走,不如隨我一起回營地,回頭我再帶你去宜都享福可好?”

    卓雲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有些不大正常的蠢孩子,不耐煩地問:“你誰啊?”

    “我是燕王世子——啊——”他的話還沒說完,腰上猛覺一勒,卻是卓雲一揮鞭子將他團團卷住,還沒來得及呼救,卓雲手上一使力,就已將世子爺勾到了面前,伸手拽住他的衣領往上一提,赫然把這小鬼拎到了馬背上。

    世子爺腦子裡還在做夢,面上微露羞色,“美人姐姐你好威猛!”不過他喜歡,整個燕地他都沒見過這般光芒四射,還這麼主動的美人。

    “蠢貨她這是要抓你做人質!”宏哥兒最先反應過來,頓覺不妙,趕緊後退幾步躲到阿彭身後,扯著嗓子大聲喊。

    世子爺被他一喝,總算清醒了些,瞪大眼看著卓雲使勁兒地眨巴。

    卓雲朝他微微地笑,鳳目中波光漣漣。世子爺心中一蕩,但終究還是沒敢出聲調戲,乾笑兩聲,哆哆嗦嗦地問:“姐姐這是要帶我去哪裡?”

    孟大小姐忽地從卓雲探出個腦袋來,皺著眉頭不悅地瞪了世子爺一眼,小聲道:“這就是燕王世子?怎麼生得一副傻乎乎的樣子。雲姐姐我們把他帶到山上去綁在旗杆上,看他們敢不退兵。”

    世子爺都快哭了,扯著嗓子使勁兒求救,“救命啊,賀……平哥兒救命,救命……”

    賀均平終於反應過來,歪著腦袋朝卓雲看了看,呆滯的臉上終於有了變化,嘴一咧,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條縫,“阿雲,真的是你!”聲音歡快得簡直讓人發直!

    卓雲一扭頭,總算瞧見了自家的小石頭,不由得微微一愣,疑惑道:“平哥兒你不是去宜都見你娘了麼,怎麼會在這裡?”

    賀均平顛顛兒地沖上前來想抱她一把,眾目睽睽之下實在不敢亂來,只得抱著馬脖子過了一下癮,笑呵呵地回道:“世子爺拖著我出來剿匪。阿雲你怎麼會在這裡?什麼時候來的燕地也不跟我說一聲,早曉得你要來,我就去接你麼……”

    他一開口就沒個停歇的時候,絮絮叨叨囉囉嗦嗦,與平日裡寡言少語的形象完全不同。燕王世子扁著嘴使勁兒地朝他使眼色,讓他開口求卓雲放他下馬,偏偏賀均平連眼角都沒瞥他一下,目光炯炯地盯著卓雲的臉,連眨也捨不得眨。

    眾人哪裡還看不出問題來,阿彭與宏哥兒使了個眼色,俱從對方的眼睛裡看到了驚恐萬狀的眼神。

    這位光芒萬丈、豔麗耀眼的美人,莫非竟是賀均平心心念念的心上人,傳說中殺人如切蘿蔔一般的母老虎?

    阿彭與宏哥兒深吸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又往後退了幾步……

    阿彭和宏哥兒一動,燕王世子就注意到了,氣得恨不得從馬上跳下來,指著他二人大吼:“你們這兩個小子不仗義,躲什麼躲,貪生怕死,姐姐你讓我去好好教訓教訓他們……”他眯起眼睛朝卓雲一笑,搖著身體想下馬,不想孟大小姐從後頭伸出胳膊來死死地拽住他,凶巴巴地朝他喝道:“你想得美,乖乖跟本大小姐上山去,等退了兵再放你回來。”

    若是賀均平不在,卓雲一時衝動之下說不定還真把這燕王世子給擄上山了,可眼下的情況卻是不允許她這麼做,要不然,賀均平將來可有得麻煩,至少現在他的處境就很為難。

    卓雲輕輕拍了拍孟大小姐的肩膀,柔聲勸道:“小雨你先鬆手,這事兒可不能這麼辦。”上輩子她並不曾聽說過武山被圍的事,正是因為“三不管”,所以武山才能在短短幾年時間裡迅速發展,可現在的形勢明顯已經發生了變化,卓雲不敢肯定這一次孟老爺子能帶領著武山平安渡過。

    “我們下馬先談談。”卓雲在燕王世子身上拍了拍,燕王世子會意,趕緊笑嘻嘻地溜下馬,罷了又恬著臉伸手去迎卓雲,卻被賀均平毫不客氣地擠到了一邊,“上回我寫信回去阿雲不是還在益州麼,怎麼忽然來了廣元?”

    他的眼睛盯著卓雲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出胳膊讓她搭一把,卓雲不負厚望,下馬的時候果然順手搭上了他的胳膊,賀均平終於圓滿,臉上立刻露出滿足的笑意。

    阿彭和宏哥兒趁機摸到燕王世子身邊悄聲提醒他,“世子爺,這位就是那個母老虎。”可千萬別看著人家漂亮就恬著臉往前湊,依著賀均平的話,這位可真正地殺人不眨眼,他們連賀均平都打不過,更何況還是傳說中的母老虎。

    燕王世子沒搭理他們,依舊候著臉皮往卓雲身邊湊,“姐姐什麼時候來的燕地,這裡不怎麼好玩兒,下回你去宜都,我做東請你吃飯。”

    賀均平斜著眼睛瞥了他一眼,目光不善。燕王世子就跟沒瞧見似的,繼續在卓雲面前嗡嗡響。卓雲倒也不生氣,牽了馬一邊往河邊走一邊問:“世子爺怎麼會忽然對武山動兵?這裡離宜都可不近,您千里迢迢地帶著人馬過來,就為了這幾百個不成氣候的土匪?”

    燕王世子只是笑,“現在雖不成氣候,說不準過幾年便是大患,早早地將它們剿了,省得日後再多費力氣。美人姐姐怎麼會認得山上的人?你長得這麼美,如何跟山上那些五大三粗的土匪們混跡到一起去了。”

    孟大小姐聞言立刻朝他橫眉冷對,氣得就要衝上前與他大吵,被卓雲攔了。賀均平也不悅地看了燕王世子一眼,道:“阿雲比我還小半歲,世子爺莫要姐姐長姐姐短地亂叫,平白地把她給叫老了。”

    燕王世子立刻眉開眼笑地順杆兒上,“那就叫妹妹,雲妹妹。還是雲妹妹叫著順口,我說——”他話還沒說完,腳下忽地一個趔趄,整個人猛地朝地上摔過去,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賀均平悄悄收回腳,作出一副驚訝萬分的姿態,“世子爺您沒事兒吧,怎麼走路這麼不小心。趕緊起來,讓我們瞧瞧摔到了哪裡。”嘴裡說著關心的話,人卻一動不動,只差沒哈哈大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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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18:47


    “袖口和領口再鑲上金色的韭菜邊。”卓雲興致勃勃地朝裁縫叮囑道。那裁縫面露窘迫之色,低聲勸道:“這料子本已繁複華麗,再鑲上金色,恐怕有些太花哨了。要不然還是鑲黑邊,既大氣又沈穩。”

    “那就一件黑邊,一邊金色邊。”卓雲想了想,終究還是捨不得心裡想了很久的金絲大紅勁裝,揮揮手道:“無妨,你儘管做就是,過幾日我再來取,若是做得好了,定不會虧待你。”

    那裁縫偷偷打量了她幾眼,見她五官濃烈,眼帶風流,烈焰紅唇,不由得一震,心裡頭想這還讓別人活不活,這樣的長相便是披個麻袋也是國色,若真換了這身衣服,那些男人的眼睛恐怕都要看瞎了。

    二人做了衣裳,又在縣城裡胡吃海喝了好幾日,算算日子,想著衣服差不多做好了,才騎著馬一起去鋪子裡取新衣。

    孟大小姐年歲尚幼,不好濃豔裝扮,只做了兩身鵝黃、水綠色的小夾衣,搭配著淺橘色長裙,倒也嬌俏可人。卓雲則亟不可待地換上了那身鑲金邊的大紅勁裝,從裡屋一走出來,頓時將鋪子裡的眾人震得說不出話來。

    卓雲的漂亮非常直接,眉飛眼挑,雪膚紅唇,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攝人的光環,美得很有侵略性。她平日裡作男裝打扮已經很紮眼,今日陡地換了這一身大紅華服,那周身的氣派頓時將周圍眾人壓得透不過氣來。鋪子裡原本還有兩個姿色尚稱秀美的客人,忽地被卓雲襯得像伺候人的丫頭,頓覺渾身不自在,趕緊尋了個藉口逃走了。

    孟大小姐傻乎乎地盯著卓雲看了半晌,硬是一個字也沒能說出口。卓雲見狀,頗有些不自在,小聲問:“怎麼,不好看嗎?”這樣的華服她還是上輩子穿過,到現在都快有二十年了。雖說容貌未改,但人的心境終究已有變化,卓雲不敢確信自己是否還能撐得起這般瑰麗濃豔的華服。

    孟大小姐仿佛做夢一般茫然地點點頭,旋即又猛地搖頭,“好看,好看得不得了!”她猛地撲上前來激動地一把拽住卓雲的手,兩隻眼睛熠熠生輝,“雲姐姐,你以後都這麼穿,就照這樣的再做幾身冬裝。”

    裁縫們忍不住淚流滿面,要真這麼下去,這廣元縣裡的其他夫人們恐怕都不願意出門了。

    “哎呀早知道要做新衣服,就該把我家裡那套紅寶石頭面帶出來。太陽一照,亮光閃閃……”卓雲和孟大小姐正興奮著,外頭大街上忽地傳來一陣喧鬧,隱隱約約還間雜著各種說話聲,“……真的?”

    “可不是,聽說燕王府的兵馬,已經把武山團團圍住了。”

    “都打起來了呢……”

    孟大小姐頓時色變,緊張地拽住卓雲的衣袖,小聲地問:“雲姐姐,外面發生什麼事了?”

    卓雲安撫地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往鋪子的櫃檯上一扔,旋即牽著孟大小姐往外走。出了門,果見大街上多了許多正裝肅穆的士兵,街邊上的行人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卓雲一身華服豔麗非常,立刻引得眾人矚目,就連那些士兵也不住地朝她偷瞄過來。卓雲沈著臉只當沒瞧見,牽了馬,與孟大小姐共乘一騎,一甩鞭子,立刻朝武山方向奔去。

    …………

    賀均平眯起眼睛看向不遠處鬱鬱蔥蔥的密林,微微皺起眉頭。武山這一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剿匪一事顯然比他想像中要艱難許多。只是燕王世子年輕氣盛,恐怕聽不進勸,若是貿然進攻,十有八九損失慘重。

    可若是這裡的事不了結,他又如何能回得去。想到這裡,賀均平不由得愈發地後悔此行。

    “均平,均平——”燕王世子不知什麼時候從帳篷裡溜了出來,遠遠地大聲叫他的名字,“你站那裡做什麼?過來跟我們一塊兒。阿彭和宏哥兒說山腳下有條河,那邊還有瀑布,咱們一起過去瞧瞧。”

    這哪裡像來剿匪的,分明是出來遊山玩水,賀均平臉上抽搐了幾下,想開口教訓他們幾句,但見燕王世子那一副樂呵呵的傻模樣,到了嘴邊的話又咽了下去。

    他才懶得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呢,卓雲跟他說過,做人得放聰明點,傻乎乎得罪人的事千萬別幹,等到這幾個小鬼吃了虧了他再出手,才能顯得他的本事大是不是……

    賀均平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心裡頭打著小算盤,笑眯眯地跟過去問:“瀑布在哪兒呢?”

    燕王世子自持有“高手”保護,很不願讓王府的侍衛跟著,揮揮手將他們摒退了,只領了賀均平和那幾個哭包往東面走。

    “我問過本地的山民,說現在是雨季,瀑布水特別大,比平日裡要壯觀得多。而且附近的小溪裡有許多魚,回頭我們抓幾條,晚上讓廚子熬湯喝。”他們難得出來一趟,看什麼都覺得驚奇,瞅見什麼都覺得稀罕,總忍不住上前去看一看,摸一摸,無論是燕王世子還是那幾個侍衛俱是如此。

    賀均平常年在外走動的,見多了這種景致,完全提不起興致來,只強裝著作出一副饒有興趣的姿態,心裡頭卻在不住地嘲笑他們沒見識。

    幾個人很快便找到了傳說中的瀑布,只可惜最近幾日沒怎麼下雨,瀑布水並不大,在賀均平看來簡直就跟小孩兒撒尿一般,但其餘的人卻很是興致勃勃,繞著那小瀑布看了半晌還不肯離去。

    眾人最後在瀑布附近的一塊大石頭上坐了,阿彭和宏哥兒都帶了些酒食,給大家各分了些,一邊喝酒一邊欣賞山水,倒也愜意。

    “若是再來個美人唱一曲兒,那可真真地快活似神仙。”阿彭眯著眼睛,搖晃著腦袋道,罷了自己又忍不住哼出聲,“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在水一方……在水一方……”

    他一連數聲都唱著“在水一方”四個字,仿佛已經忘記了後面的詞,燕王世子沒好氣地笑駡道:“你這不學無術的傢夥,連首《蒹葭》都背不全,傻愣著看什麼呢?”

    他終於發現阿彭的臉上有些不對勁,整個人都仿佛被什麼東西給狠狠地鎮住了,一臉恍惚地看著遠處,兩眼發直,神情呆滯。

    燕王世子不由得一陣狐疑,遂隨著他的目光朝那方向看去,待瞧見那由遠而近的火紅色身影,不由得立刻睜大了眼,神情猶如阿彭一般變得呆滯而恍惚。

    那身影越來越近,燕王世子終於看清馬上美人的面目,長眉鳳眼,雪膚紅唇,被那大紅色鑲金邊的勁裝一襯托,愈發地震懾人心。

    那放肆的美貌與恣意的風流立刻就震得他腦子裡一片空白,仿佛被巨雷轟鳴過似的,又猶如千軍萬馬從他心裡踏過,那顆心已然跳到他的喉嚨口,簡直恨不得要從他嘴裡跳出來。

    “美……美人姐姐……”燕王世子直不楞登地站起身,傻乎乎地就往路上沖,一邊跑還一邊大喊,“美人姐姐,美人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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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18:13


    “表少爺——”門外有下人輕輕地喚,“燕王世子駕到,正在花廳候——”他的話還未說完,賀均平就聽到“登登登——”的急促的腳步聲,旋即房門被狠狠推開,燕王世子領著那一群哭包急匆匆地沖進了屋,高聲道:“均平均平,你這幾日可閑——”

    瞅見坐在地上一臉迷糊狀的賀均平,燕王世子立刻抱著肚子大笑起來,一邊笑還一邊指著賀均平直不起腰來,“你……你竟然從……床上掉下來了……哈哈……笑死我了……”

    那幾個哭包也難得見賀均平出醜,頓時樂開了花,捧著肚子一通大笑。唯有陳青松強忍著不敢露一絲笑意,憋得滿臉通紅。自從上回他被賀均平險些開膛破肚後,陳青松就一直對賀均平存著許多敬畏的心思,便是見了他這傻乎乎的樣子,依舊不敢笑話。

    賀均平板著小臉瞪著他們,冷冷道:“笑完了?”一邊說話一邊抱著被子站起身,大刺刺地往床上一坐,仿佛方才丟臉的人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

    燕王世子這次想起來自己一行此番是有求於人的,趕緊強忍下笑意,整了整表情,作出一副正肅的樣子來,沈聲道:“我聽懷安說你最近都閑著,遂過來請你幫個忙。”不待賀均平開口拒絕,他又繼續往下說道:“你先別急著推,我曉得你不願意來我身邊做事,這回不過是幫幾天忙罷了。我身邊也是沒有可用之人,這才想到你,等事情一完,你想去哪裡就去哪裡,便是要去益州娶那母——”

    他“母老虎”險些脫口而出,到了嘴邊頓覺不對,趕緊改口,險些還咬到了舌頭,“娶……娶你那心上人,本王也定會親自出面為你說項。若是有父王為你們賜婚,那……那方姑娘也有體面是不是?”

    賀均平先前還不屑一顧的,聽到此處立刻有些鬆動。雖說趙氏不反對他與卓雲的婚事,可趙家其餘的人定不樂意,那到底是他的娘舅家,若是把他們疏遠了,趙氏心中定然不好受,日後卓雲進了門,恐怕日子也不好過。

    “世子爺要我去做什麼?”賀均平狐疑地問。他多少覺得奇怪,雖說他的本事不差,可燕王府裡什麼樣的人才沒有,燕王世子竟要在外頭網羅人來幫忙?難不成這王府裡頭也有什麼不足為外人道的不成。

    燕王世子咧嘴直笑,上前拍著他的肩膀道:“均平莫要著急,明兒我們動身的時候我再告訴你。左右這是個好差事,等咱們凱旋而歸,我定要讓父王好好地賞賜你。”

    賀均平蹙起眉頭,“要去多久?”他可不想在這些瑣事上浪費太多時間,以免耽誤自己回益州的行程。仔細算起來,他都有多久沒見過卓雲了?賀均平越想心裡頭就越是難過,思念猶如蔓延的大火在他的心中越燒越旺。

    “也就十天半個月的事兒。”燕王世子也不待他回話,上前拍著他的肩膀道:“就這麼說定了,明兒大早我讓松哥兒過來接你。你可別遲到了,若是你不去,咱們這事兒就沒法幹。”說罷,又飛快地領著那幾個小子溜走了。

    卓雲對這自來熟的燕王世子實在一點辦法也沒有,等趙懷安兄弟倆從學堂裡回來,他趕緊把這事兒跟他們說了。趙懷安一聽,立刻激動起來,道:“十有八九是為了去武山剿匪才拉上你。這是好事兒啊?不說上不上陣,只消跟過去一趟,回來妥妥地立下戰功,平哥兒你不曉得多少人搶破了想去呢。”

    趙懷琦也道:“武山那群土匪年前搶了廣元知縣給燕王的賀禮,寧郡公一直說要去剿匪,只因廣元地處益州地界,燕王才不讓。不想這回竟準了世子爺的請求,可見王爺到底還是偏疼世子爺的。”

    趙懷琦口中的寧郡公是燕王的長子,乃燕王側妃所出。因他比世子爺大兩歲,出來辦事也早,故在王府裡頗有些勢力。雖說王府早已立下了世子,可不到最後,誰曉得鹿死誰手,隨著這幾年世子爺越來越大,這二人的明爭暗鬥也愈發地多起來。

    賀均平雖不欲捲進這些爭鬥中,但趙家卻很明顯是世子這一派的,恐怕他再怎麼不願意,在外人看來,他也早早地被劃進了世子這一陣營。

    “難得世子爺如此器重,平哥兒你可要好好表現,若是撈得些許軍功,將來大有好處。”趙懷安如是勸道。

    賀均平勉強笑笑,再無言語。

    第二日大早,陳青松果然依言來府裡接他。賀均平知道要去剿匪,沒穿從益州帶過來的舊衣,隨手撿了幾件便服打了個包,便跟著陳青松出了門。

    燕王世子此番剿匪只帶了三百人馬,倒也不是他輕敵,只是宜都距離武山有好幾天路程,大老遠地帶兵剿匪實屬不智,他便只從王府裡帶了這三百精銳,預備等到了廣元再向附近縣府借兵。堂堂的燕王世子出馬,何愁借不到人。

    燕軍往南進發時,卓雲正在廣元縣城陪著孟家大小姐逛街。

    因卓雲年輕,又生得實在好看,才一上山就得了孟家大小姐的喜歡,整天跟在她屁股後頭,就跟個小尾巴似的。卓雲身邊一向都是群糙漢子,哪裡見過這雪團一般的小姑娘,自然喜歡,竟陪著這小姑娘到處玩兒。

    山寨裡不少人對此頗有些說法,私底下沒少跟孟老爺子提醒,勸他仔細些,莫要被這外頭來的漂亮小子把女兒給勾走了。孟老爺子果然上了心,逮著卓雲拐彎抹角地說了好一通話,提點著她離自家閨女遠點。

    卓雲哈哈大笑,這才說明了自己的女子身份,又換回了女子裝扮,這回可好,武山上下簡直快要閃瞎了眼,一干沒成親的年輕土匪們爭先恐後地往她面前竄,想方設法地要和她多說幾句話,直擾得卓雲煩不勝煩,索性便邀了孟大小姐來廣元縣城暫住。

    卓雲這幾年來一直做男兒打扮,好不容易能暫時換回女裝,實在興奮,帶著孟大小姐在城裡的各大成衣鋪一通猛購,足足買了有十幾身衣裳。

    “這還不夠。”孟大小姐雖然才十歲出頭,卻故意擺出一副成熟老成的模樣來,看著卓雲痛心疾首地道:“雲姐姐長得這麼漂亮,竟一直做男人打扮,實在是暴殄天物。前頭買的那些衣裳都是成裝,無論質地做工都遠不夠好。阿爹以前都是領著我去布莊買布,爾後再去鋪子裡找最手藝最好的裁縫量身定做。雲姐姐皮膚白,若是穿大紅色定然豔光四射,讓人睜不開眼睛……”

    卓雲做男兒打扮的時候都喜歡穿緋紅,更何況而今換了女裝,聞言立刻亮了眼睛,握著拳頭激動道:“我要那大紅色鑲了金絲金邊的,上頭繡滿芙蓉花,陽光一照,簡直要亮瞎眼……”

    因本朝流行清淡素雅的美人,故卓雲要的大紅色鑲金絲繡芙蓉花的料子並不好買,走遍了整個廣元縣城,總算找到了兩匹類似的料子,雖沒有鑲金絲,但隱隱卻藏著大朵大朵的牡丹花暗紋,雖不如金絲芙蓉那般耀眼,卻有種低調的奢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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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17:42


    “都是府上的家丁。”

    “家丁?”衙役冷笑數聲,朝四周的同夥們使了個眼色,其餘的衙役會意,立刻握緊刀柄圍了過來。孟老爺子沒動,但桌上剩下的那幾個男人臉色已經變了,手悄悄縮到袖子裡,稍不對勁,恐怕就要大開殺戒。

    說時遲那時快,卓雲忽地一下沖過去,一把拽住孟老爺子的衣袖,又驚又喜地道:“老叔?你是孟老叔對吧?我是阿雲啊,你還記不記得我,上回我跟著羅老爺子一起去過您府上。對了,您家敏姐兒身體可好,今年怕不是有十歲了吧……”

    她辟裡啪啦地說個不停,眾位衙役立刻停下了手裡的動作,孟老爺子滿腹狐疑,面上卻不露半分,盯著卓雲看了半晌作思索狀,“你是……羅老爺子家的阿雲?”

    道兒上的人自然都曉得羅老爺子是方頭山的老大,既然卓雲自稱是羅老爺子家的,自然是友非敵,且她又一張口就說破自家千金的名字和年紀,恐怕果真是方頭山的人。

    孟老爺子不傻,自然曉得卓雲是在幫他,立刻配合地大笑道:“原來是阿雲,這才今年不見,竟然就長這麼高了。你不在羅老爺子身邊待著,怎麼去了益州?”

    卓雲回道:“我本就是益州人麼,您要去同安堂找安大夫,怎麼不先跟我打聲招呼,早曉得如此,我就讓安大夫晚些時候走。對了,敏姐兒到底生了什麼病,竟要勞煩你千里迢迢地來益州求醫。不過安大夫不在,還有楊大夫,他也是我們益州城的名醫,平日裡給刺史大人看病的,回頭我讓下人去跟楊大夫打聲招呼,他定會隨你走一趟廣元……”

    “公子認得這幾位?”衙役僵硬的臉漸漸放鬆下來,眉目間不似先前那般嚴厲。

    卓雲立刻回頭朝他拱手道:“是家中世交,許多年不曾見了,之前只覺得眼熟,竟沒認出來。幸得方才官爺說起廣元,這才想起來。”說話時,她又悄悄往那衙役懷裡塞了一錠沈甸甸的銀子。

    衙役臉上愈發地和顏悅色,笑笑道:“既然是公子故交,自然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方才得罪了。”說罷,又轉頭朝孟老爺子客氣地笑了笑,招呼著其餘的衙役去別的桌上巡查。

    那群衙役在客棧裡搜了一圈,也沒能找出什麼可疑之人,只得離開去別處搜查。卓雲很是客氣地與先前跟他搭話的衙役告辭,很是熱絡地約了下回在城裡喝酒,罷了又親自將他們送出客棧大門,待一群人消失在官道上,這才轉身回廳。

    孟老爺子微微眯著眼睛,目光銳利猶如利刺,毫不客氣地朝卓雲上下打量,口中卻道:“原來是老羅家裡的人,老夫竟未見過,也不知小哥兒是怎麼認出老夫來的。”

    卓雲笑道:“孟老爺子雖不曾見過我,不過我卻見過您。”她朝四周看了一圈,十分謹慎地建議道:“此處人多口雜,不如我們上樓去說。”

    孟老爺子從善如流地起了身,其餘幾個中年漢子也都緊隨其後,上樓時不時地朝卓雲審視地看幾眼,目光頗為不善。

    一行人進了屋,關上門,卓雲這才笑著朝孟老爺子拱了拱手,道:“晚輩方卓雲,見過孟老爺子。方才情況危急,晚輩一時情急,若有不當之處,還有老爺子莫要往心裡去。”

    孟老爺子捋著下頜的鬍子笑了笑,一臉和氣地道:“小兄弟客氣了,方才若不是你,恐怕這會兒已經打起來了。雖說我們不怕,可若是鬧出事來,終究不好。對了,小兄弟與老羅是何關係?怎麼又會認得老夫?”尤其是卓雲一口道出他女兒的閨名,這讓孟老爺子很是警覺。

    卓雲回道:“羅老爺子與我有救命之恩,我在方頭山也曾住過一陣,聆聽他老人家教誨,去年年底還曾一起去過廣元,遠遠地見過孟老爺子一回。這些事都是他說給我聽的,要不然,我也不會曉得這麼多。”

    孟老爺子聞言面色稍緩,但依舊有些不信,拐彎抹角地問了一些方頭山的事,卓雲自然一一回答,毫無紕漏,就連羅老爺子的幾匹馬叫什麼名字也能一一道來。孟老爺子終於信了,笑道:“老夫與老羅多年不見,竟不曉得他還收了個關門弟子。卓雲機警聰敏,老羅後繼有人了。”說罷,又想起自己年幼嬌弱的女兒來,一時間竟有些唏噓。

    卓雲謙虛地回道:“晚輩並不常住在山上,大多數時候都在益州城裡做事,說起來倒有段時候不曾回去過了。此番因在益州得罪了個權貴,故打算出來躲個把月,本欲去方頭山避一避風頭,不想竟在路上遇著了孟老爺子。”

    孟老爺子聞言眼睛一亮,笑道:“方頭山離益州千山萬水的,這一來一回怕不是都要大半月,反正你也沒事兒,倒不如去我們武山小住。廣元離這裡不遠,騎馬不過兩三天的工夫。待益州這邊風頭過了,你也好隨時回去。”

    卓雲仔細一想,甚覺有理,遂毫不遲疑地應下。

    卻說宜都這邊,賀均平在吳將軍府門口轉悠了好幾日,卻始終鼓不起勇氣去尋吳將軍問個清楚,腦子裡愈發地亂成一團麻,以至於好幾日都睡得不安穩。

    這日他又在外頭轉了半天,一回府就聽到下人說益州來了信。賀均平先是一喜,旋即又蔫了。

    他給益州去了許多信,每回都絮絮叨叨的好似個小老頭子,寫完了就巴巴地等著卓雲的回信。頭一封回信來的時候,他高興得險些沒摔一跤,可拆開來一看,雖說通篇都是卓雲的字跡,可那說話的語氣卻分明是柱子大哥。他仔仔細細地把那封信讀了兩遍,也沒瞧見卓雲留下的隻字片語,頓時失望透頂,一整日都沒了笑容。

    益州的來信依舊沈甸甸的,賀均平卻沒有急著拆信的興致,隨手將信往書桌上一扔,和衣倒在了床上。

    他覺得很苦惱,趙氏與吳將軍的事像一座山似的壓在他的心頭,讓他透不過氣。平心而論,賀均平自然不希望趙氏改嫁,雖說賀父已經過世了五年之久,可是在他的心裡,趙氏依舊是賀家長媳,是他的母親。若是她嫁給了吳將軍,賀家便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光是想一想就覺得無比淒慘。

    可是,趙氏畢竟還年輕,未來還有許多年,若真眼睜睜地看著她一個人孤獨終老,賀均平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自私。

    如果換作是卓雲,她會怎麼辦呢?賀均平蹙著眉頭想,依著卓雲的脾氣,什麼規矩通通地都不回放在眼裡,她定會直截了當地去問母親心裡頭到底有沒有吳將軍,可是,他一個男孩子,怎麼好意思問趙氏這樣的話?

    別人若是曉得了,會不會以為他賣母求榮呢?賀均平覺得,這裡的一切真是複雜糾結透了,一點也不如在益州時那麼自在。他翻了個身把腦袋蒙在被子裡使勁兒滾來滾去,發出鬱悶的“嗚嗚——”聲響,一不留神,整個人就滾下了床……

    真是糟糕透頂!他氣呼呼地抱著被子,恨不得立刻能飛回益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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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1-19 17:17:08


    卓雲聞言頓時無語凝噎,沒好氣地看了柱子半天,終於忍不住道:“大哥你確定那個壞脾氣到處惹禍,鬧出事來沒法收場反而被人欺負的人真是我麼?”從小到大,她都是作為這個家庭的頂樑柱而存在的,那什麼壞脾氣、惹禍精明明是賀均平,什麼時候這個綽號落在了她頭上,卓雲覺得實在太冤枉了。

    柱子眨眼,“你昨兒晚上不就是麼?而今鬧大了沒法收場,只得躲出去,還不夠憋屈呢?”

    這真是她那老實憨厚的柱子大哥麼?卓雲忽然有些懷疑,他那傻乎乎的大哥什麼時候學會了嘲笑人了。一定是跟著賀均平學壞了!

    卓雲恨得直咬牙,“反正我不去宜都,那地兒離益州遠著呢,來回一趟恐怕就得一個月,我幹嘛千里迢迢跑到那裡去受罪。石頭在那邊一點根基也沒有,我過去也享不了什麼福,說不定還得做牛做馬地幫他的忙。我又不傻。”

    她一說完忽然又覺得自己有些心虛,自己上輩子欠了賀均平不少,臨死前還拽了他一把,好端端的前途無量的大將軍就斷送在她的手裡,卓雲越想越覺得不自在起來:她不是已經救了他一回了麼,早不欠他的了,不欠!

    她飛快地進屋收拾了一個小包袱,跟柱子和阿東他們交待了一聲後便低調地出了城。

    宜都在益州的東北邊,卓雲硬是沒走北門,從東門出發,往資陽方向走,準備去東邊的幾個小城看一看。誰料才出城走了不過幾十裡地,天色便忽然陰下來,不一會兒竟響起了陣陣雷鳴。

    已經到了七月底,天氣早已涼下來,若是被雨趕上,淋得渾身透濕那可不是滋味。卓雲遂趕緊官道的路口尋了間乾淨寬敞的客棧住下,待雨過了明兒再出發。店裡的夥計極為慇勤,又是幫著提行李,又是幫著燒熱水,卓雲隨手打賞了一串銅錢,他竟然還漲紅著臉不大好意思收。

    果不出她所料,卓雲才將將住下,窗外便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起初還細如銀針,不一會兒竟轉作暴雨,黃豆大小的雨滴辟辟啪啪地砸下來,直把這客棧的屋頂都砸得“啪啪”作響。

    卓雲趴在窗臺上看了一陣,瞅見官道上的行人被暴雨趕得撒腿狂奔、無處藏身,頗覺有意思,自顧自地笑了一陣,這才打著哈欠回床上躺了一會兒。

    再醒來時天色愈發地暗了,卓雲琢磨著該到了吃晚飯的時候,遂洗了把臉下樓去大廳裡用飯。

    不過一個下午的時間,原本空空蕩蕩的客棧已經住滿了人,大廳裡也坐得半滿,卓雲尋了靠門口的一個小桌坐下,問夥計點了幾樣小菜,又要了壺黃酒,不急不慢地享受著這難得的清閒。

    因客人忽然激增,店裡人手不夠,夥計們有些忙不過來,好在卓雲不急,也不去催,可旁人卻耐不了這個煩,大廳裡側有人拍著桌子高聲喝問道:“小二,我們這桌的菜怎麼還沒到,再不上菜,爺非得跺了你的胳膊不成。”

    這麼赤裸裸的匪氣十足的威脅,卓雲有多少年沒有聽到過了,她剛上方頭山那會兒,寨子裡的兄弟們便多是這幅德行,直到後來師爺上了山,整天囉囉嗦嗦地在卓雲耳邊嘮叨,卓雲實在被煩得沒轍了,才讓他去“教導”諸位弟兄如何才能有禮貌,到後來,方頭山的土匪們打劫的時候對人都是客客氣氣的,言必致歉稱謝,好不規矩。

    卓雲循著聲音看過去,立刻就“聞”到了那桌上的同類氣息,再仔細一打量,端坐在上首花白鬍子的老爺子怎麼看都覺得眼熟,想了半天,卓雲腦子裡終於閃過一記靈光,這不正是武山好漢的大當家孟朝君麼?

    武山正處於燕地與西川的交界處,方圓數百里地,盤踞著五十六條好漢及無數的武山兄弟。武山的清風寨比方頭山出現得還要早些,算一算,這會兒朝廷一門心思只顧著燕地的叛軍,根本無暇打壓這小小的山寨,而燕地勢弱,也沒有精力收拾他們,故這幾年正是他們威風八面的時候,人數最多的時候甚至有好幾千人馬。

    而這會兒武山山頭的大當家正是面前這位看起來斯斯文文像個教書先生的老爺子孟朝君。別看這老爺子裝扮得斯文,其實是個狠角色,要不然,也沒法在這短短的幾年時間裡迅速將武山發展成為整個益州最大的土匪窩。

    只可惜這位孟大當家子嗣不興,膝下只有一個嬌嬌弱弱的老來女,老爺子一過世,她根本就壓不住場子,底下眾人爭權奪利,為了個大當家的位子鬧得不可開交,沒多久就被燕軍給拿下了。

    當時剿匪的燕軍將領是誰來著?

    似乎正是賀大將軍?

    卓雲正回想著舊事,客棧大門忽地被人踢開,進來一群氣勢洶洶的衙役。孟老爺子那桌立刻微微變色,方才大聲呵斥店小二的中年男人立刻就老實起來,閉上嘴低著腦袋端起桌上的白開水一通猛灌。

    那群衙役朝店裡看了一圈,也沒能看出什麼異樣,遂扯著嗓子大聲喝道:“益州城進了土匪,我們奉刺史大人之命追查土匪的下落。在座諸人都趕緊把路引拿出來供我們檢查,快點快點。”

    他們一邊說一邊招呼著問店中諸人索要路引查看,卓雲而今可是正當身份,自然不懼,立刻掏出路引一邊遞給那衙役,一邊和顏悅色地問道:“請問這位官爺,那些土匪都是從哪裡來的?您說了我們心裡頭多少有點數,以後出門也繞著路走。”

    那衙役見他相貌俊美,舉止端方,頓時心生好感,朗聲回道:“聽說是從武山過來的,來了不少呢,刺史大人派了好幾百人在城外搜尋,那些人決計逃不掉。”他打開卓雲的路引仔細看了看,見那上頭寫著“方卓雲,益州人士”,立刻笑道:“原來小兄弟是從城裡出來的?聽說現在城裡可熱鬧了,昨兒不是還有那什麼花魁大賽。”

    卓雲笑著回道:“可不是呢,東湖上都是船,就跟下餃子似的。刺史家的大少爺也去了,還有京城來的貴客,城裡的諸位達官貴人也都在,最後評了妍華軒的雲夢為花魁,可謂是當之無愧。”

    見她說得頭頭是道,那衙役面上愈發地恭敬,“莫非小兄弟還親見了不成?”

    “沾了朋友的光,與刺史家的大少爺同乘一舟,不過大少爺在三樓,我們在二樓,自然不如他們看得清楚。”她看著那衙役的臉色愈發地親切,心中暗道,果然還是刺史這面大旗好使。

    衙役們果然不再追問她,與她笑談了幾句後,轉向了別桌。

    “你們從廣元來的?”衙役拿著孟老爺子的路引仔仔細細地看,眉頭微蹙,臉上有謹慎與戒備的神色,“去益州做什麼?”

    “求醫,”孟老爺子面無表情地回道:“家裡頭閨女害了病,聽說益州城有個同安堂,店裡的坐堂大夫本事大,故特特地過來求醫。不想那位大夫年前就回了老家,白跑了一趟。”

    那衙役卻似乎依舊不信,死死地盯著他和那桌上的幾個漢子,又問:“這幾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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