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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9:43:02

籐萍 - 小姑娘撞上大皇子【當娘子撞上相公之一】

她上輩子一定是祖先積德,
才會遇上一個那麼好的主子──
她不但可以到他開的書坊工作,
還不用簽那不人道的賣身契,
而且每天可以看到她那才貌雙全的主子,
她真是覺得非常的心滿意足──
她的主子不但是她心中的神,
還對她非常非常的好,
所以她要永遠留在他身邊服侍他……
等等,她是不是偷聽到了什麼?
她的主子不單單只是書坊的老闆,
還是個「二阿哥」!?
那和他在一起的願望不就……

系列:當娘子撞上相公1
男主角:永璉
女主角:蘇盼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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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9:06

  乾隆三十五年八月十三日,乾隆皇帝六十大壽,設萬壽宴,席間列席的后妃貴胄、文武百官逾千人。因著皇上禪讓的消息,正值壯年或青年的大臣世子們精神振奮,獻上的壽禮更顯精妙,努力地突出自己,希望自己能夠在眾多的對手中一舉奪魁。

  但,凡事總有例外。有兩個人就愣是不急著討好皇帝,只把眼光放在皇上身邊的一個格格身上。

  「哎?秦鎮國公?朕還以為你不來了呢!」皇上金口一開,小聲交談的眾人立即噤聲,而坐在所謂泰國公附近的人則紛紛走避。雖然沒見過,但那個被稱做"秦鎮國公"的人的脾氣之不好卻是有名的,特別不喜歡別人碰觸到他的身子乃至用物。許多王公見了都會先離個三尺遠呢!

  「皇上大壽,為人臣子的怎敢怠慢!」鎮國公漫不經心地回以官腔,眼神仍逗留在乾隆身邊的一個女子身上,沒有稍離。」那,你給朕獻了什麼珍奇異寶啊?」他只是隨口說了句自己老了,那些人臣紛紛以為他要禪讓,並且把自己的家當都用來獻禮了如果這種事再來幾次,那他大清的國庫豈不是寶滿為患?

  「皇上馬上就能看到了!」囉嗦的老頭!

  「紅娘自配--」長長的傳膳聲一路從御膳房傳到了養心殿。

  「紅娘自配?嗯!這個好、這個好!」乾隆爺的稱讚聲讓眾人的心一緊,不會吧?皇上喜歡這種出其不意的小東西?

  「秦卿,你這個禮讓朕滿總,你有什麼願望,說吧,只要是朕的能力之內,都會滿足你的心願!」殿下一陣轟然,那麼重要的事只需要一道菜就搞定了,早知道他們就買通御廚,獻菜為禮了!

  就等你這句話!鎮國公終於露出一抹微笑。還沒開口,另一個聲音在大殿上穿了開來:"啟稟皇上,臣也親手給您做了道菜!」眾人又紛紛望向語音來源之處。那個人是誰?

  「你做的是哪一道菜?」

  「金雞獨立!」等菜上來,的確是個金雞獨立的姿勢,材料卻是鴨肉。乾隆看得哈哈大笑,龍顏大樂。」好、好!有心,真有心!放心,朕也會賞你的,等朕賞過鎮國公,就來聽你的願望!」

  「我--」他就是想趕在那個鎮國公前面說出自己的願望啊。如果被人搶了先,他還有什麼希望?

  「說吧,你想要什麼?」目光又回到依然與眾不同的鎮國公身上,他會要什麼呢?有點好奇。

  「臣,不要江山--」"嘩--」眾人一陣驚呼。

  「臣也不要金銀財寶--」"那你要什麼?」乾隆嘴角帶笑,看來輕紅丫頭的魅力是比他這江山的魅力大啊!

  「臣只要自己的婚姻能夠自主!」他已經想過了,他什麼都不想求,只要他的荷花妖精回到他的身邊就好。

  「自古婚姻大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想要自主--」乾隆故意拉長了語氣。

  「懇請皇上成全!」鎮國公突然下跪,當堂叩了三個響頭。

  「呃--」乾隆再次做出為難的表情,實際上是忍笑忍到不行了。

  「你認為如何,多羅格格?」乾隆突然向身邊一身宮裝的女子詢問道。

  「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皇上答應了會滿足他的要求,就準了他吧!」被稱做多羅格格的女子表情淡淡的,似乎方才發生的事情與己無關。

  「好--」"慢著!皇上--」"又怎麼了?」正準備宣旨的乾隆看向矮了三尺的男子。

  「臣斗膽,把能夠婚姻自主的人數變成兩個。」"兩個?」乾隆的嘴角又開始抽搐,"還有一個誰啊?」"她!」箭頭直指乾隆身邊的女子。

  「哦,她啊!」乾隆一副你來晚了的表情,"她已經由朕做主,準備招額駙了!」鎮國公的臉色全變了,"怎麼可能!」

  「怎麼不可能?」乾隆終於忍不住洩露一絲笑意,"姑娘大了就該成親啊,留在家裡幹嗎?」

  「既然事情還未成定局,懇請皇上收回成命,讓她自擇夫婿!」

  「如果朕不肯呢?」好玩好玩!這簡直是他壽誕中收到的最好的禮物!這秦小子可不是隨便能玩到的呢!

  「如果皇上不肯,臣也只能剃度出家,孤老一生了!」喲,威脅他啊?」算了,朕看你心思懇切,就準了你吧!」"謝皇上恩典!」

  「哈哈!想不到能夠在朕的壽筵上成就一段佳話!對了,那個什麼金雞獨立,你有什麼要求,說吧!」

  「臣、臣--」原來輕紅是一個格格,那他娶個快要過氣的尚書的女兒幹什麼呢?而且那個男人費盡心思卻沒有爭奪江山的意思,他以前所學的聖人之理、賢人之氣都跑到哪裡去了?

  「想要什麼?」這個男人居然會放棄輕紅丫頭,算他命不好吧!

  「臣什麼都不想要,只要能博皇上一笑!」罷了,讓別人來爭這個位子吧!

  「哦?」乾隆倒是一震,"哈哈哈哈!好好好!」

  「本來朕是真想讓你在那些阿哥們中間挑一個的!」輕紅丫頭的氣質好,讓人看了都舒心,"不過朕知道,那樣的你不會幸福,所以,找你的幸福去吧!」

  「即使不再有格格的頭銜,紅兒還是能常來看您啊!」輕紅握著老人的手,"而且您也可以像以前一樣微服出訪,嚇我們大家一大跳!」

  「好好好!」乾隆笑得寬慰,"等一有空,朕又像以前那樣,跑到蘇州去,跑到南陽去!」"我們等您來。」

  「快走吧!再不走,你那個紅娘自配就跑掉咯!」"跑掉的話,紅兒就留在宮裡陪皇上!」

  "秦公子,請留步!」

  「醜女人?」秦誓嚇了一大跳,不過想想紅娘既然在宮中,她的丫鬢也出現在這裡就不奇怪了。

  「請注意您的用詞!」凝兒板著臉,早知道就多在小姐面前講點這個男人的壞話!

  「紅娘呢?」反正她不是重點,直接省略往她身後望。

  「你還真篤定小姐會來啊!」這個男人真是太自大了,以為天底下就他一個男人了嗎?

  「這是我信任她,像你這種沒人愛的醜女人懂什麼?」醜女人,醜女人,穿得再漂亮也是醜女人!

  「你!」凝兒氣得蹬腳。

  「凝兒,怎麼了?」熟悉的女聲響起,秦誓幾乎是立即地把擋在他們中間的凝兒扯開。

  「——鳳水!」"紅娘!」真的是又驚又喜啊,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能再見,"你拿的是什麼?」靈敏的嗅覺使得眉頭反射性地皺起。怪怪的味道。

  「紅娘自配啊!不過我依著你的法子卻做得不怎麼成功。」有做事和沒做事的人還是有差別的。

  「紅娘自配?」秦誓幾乎是嫌惡地把頭撇向一邊,挑剔的個性自然出頭。

  「是啊,你不是為我求來婚姻自主嗎?所以我決定只要有勇氣吃完這盤菜,我就嫁他!」

  「這個賣相是差了點,不過味道還能——忍受!」秦誓立刻端過整個盤子,丟了一尾蝦進嘴裡。

  輕紅抿著嘴偷笑,就跟他坐在皇宮裡的台階上吃菜聊天。

  「你怎麼變成鎮國公了?」

  「以前參加過一次科舉,得了個探花的名,後來恰巧又救了皇上一次,就變成閒閒的鎮國公了。你呢,怎麼在皇宮裡,還是個格格?」本來還打算結束這裡的事就跑到蘇州去的呢,沒想到在這裡就見到了她。

  「我的曾祖父是一個拋棄身世的皇子,先皇在位時常到蘇州看望他老人家,後來先皇駕崩,就變成皇上來。我這個格格,也只是口頭上叫叫而已。你--」想了很久,還是問出自己最在意的事,"你為什麼不娶林紫蘇了?」

  「我為什麼要娶她?以前只是想試探一下你而已,後來你走了,一切就變得沒有意義,所以除了你,我今生真的不會再娶別的女人!」

  「哦,試探啊--」輕紅拉出長長的尾音,還真騙到她的淚水了呢!

  「我、我已經在反省了啊!從今以後,再也不犯這樣的錯!」秦誓開始指天劃地。一個小小的錯可是能釀成大禍的啊!

  看他已經趕了來,輕紅心裡本來就已經沒那麼多的在意了,"那她怎麼辦?」好像是她搶了別人的幸福似的。

  「她也不至於非我不嫁啊,給她一大筆嫁妝,風風光光地嫁出去也就算了!」如果不是三弟死活不肯娶,他也不用費這麼多的心思。

  也就只有這樣吧!

  「好了,吃完了,我們走吧!」"你——還真的吃完啦?」輕紅用帕子捂著嘴,不敢笑出來。

  「怎麼?」秦誓語氣輕柔地道,"你是耍我的?」

  「哪、哪有!」還是不要惹他生氣的好!」既然吃完了,哪,這個給你!」一個貓眼戒面的指環被放在修長的掌上。

  「這是什麼意思?」他就知道是她拿的,但她還回來又是什麼意思?秦誓緊張地注視著手中的指環。

  「讓你重新送給我啊!」如果要退貨的話她就不會拿啦!幸好他還沒有呆到不開竅的地步,知道追來。

  「你這個壞妖精!」粗魯地把套不上任何一纖指的指環掛在雪白的頸項上,秦誓恨聲道。

  輕紅微笑,嗯,跟他回到秦家的話,首先要做的,就是跟安鴻寶合夥——尾

  聲秦誓與輕紅離開了皇宮,也離開了朝野,他們只過著屬於自己的幸福而平淡的日子,至於朝堂之爭,禪讓之事,也都與他們無關了。

  一道紅娘自配,成就了一段姻緣,卻又隨其主人消失於清宮之中,直到清朝末年,慈禧干政,一名廚子為了讓自己年紀已大的侄女出宮嫁人,才又依著古人的描述,做出一道紅娘自配。

  一全書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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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8:48


  「雙色拼盤--」"佛手魚卷--」

  「麻辣子雞--」那個叫王學成的人在棲風樓宴請的是來自四面八方的美食家和名廚,定的菜色也五花八門,像是要考驗大廚的能耐似的,把各地各菜系都集在了一起。

  那些免費白吃白喝的老饕們在棲鳳樓和龍鳳樓之間隨意走動,恣意地品嚐美食,比較兩家大廚的手藝。

  「夥計!這個菜叫什麼?」一個剛從龍鳳樓踱過來的單穿著一件褐紅色袍子的清矍老人叫住一個跑堂的。

  「這個啊!」夥計看了一眼紅得喜氣、白得清純的一碟菜,"叫紅娘自配!」

  「紅娘自配?這個名字有意思!」老人捋鬚頷首,"這個名字好,不過,怎麼菜單子上沒有這道菜?」

  「這是我們頭家特別做了酬謝各位爺的!不在菜單裡面。」"嗯,不錯,不錯!」老人吃得連聲道好。

  「您要喜歡可要多吃點兒!」夥計見客人滿意,再次進言道。

  「為什麼?」老人好奇地問。

  「因為這道菜啊,就算您走遍天下,再回到我們這棲鳳樓,都沒得吃啦!」"此話怎講?」這個愛賣關子的夥計也挺有意思。

  「這菜是我們頭家自創的,而且也就做這麼一回!您老人家正巧吃得上,也算好福氣啦!」

  「哦?」老人露出一個莫測高深的笑容。那他把那小子提回去就給他做菜,不就天天能吃到了嗎?不過,一想到那小子的性子,還是算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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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丫頭,給我來一個四色燒賣、一個翡翠餃,再來一個那個粽子葉上的糯米飯!」"好--」

  輕紅依序將三個小碗撿了起來,"給——皇--」看到身著褐紅色袍子的老人頑皮地用手指比著自己的唇,輕紅嚥下驚呼,"您怎麼在這兒?」

  「來參加擂台宴啊!」老人微笑著比比針鋒相對的兩座樓,"你這丫頭又怎麼會當街叫賣來著?」"我只是在幫忙!」輕紅微笑。

  「幫秦鳳水?」"您怎麼知道?」輕紅愕然。

  「我不知道,我只是剛從那裡下來。」指了指棲鳳樓二樓,"還吃了一道紅娘自配。」

  「紅娘自配?」輕紅的表情更不自然,那個男人,還真用這個名字啊?

  「你什麼時候把自己配出去的?我怎麼不知道?」看來看去,那個自命甚高的小子也只看得上輕紅丫頭這種動靜相宜、清新絕俗的女子了。

  「哪、哪有!」輕紅辯駁,"對了,您什麼時候回去啊?」不久就是他的六十大壽,他還在外面這麼閒逛,想急白他那些臣子的頭髮啊!

  「這兩天就走。」老人不再打趣,"怎麼,想拋棄那個美男子跟我這個老頭子走啊?」"對啊!」沒想到輕紅還真給了他肯定的答案。

  大勢已定!棲鳳樓的氣勢完全地壓過了新開張的龍鳳樓。棲鳳樓那邊傳來消息,安太也壓住陣腳,換了身簇新衣裳的秦誓又開始一搖三擺地閒晃起來,想讓今天的食客不但把棲鳳樓的美名傳遍天下,更把他秦家二少的美名傳遍天下!

  耶?那個讓輕紅笑得那麼燦爛的老人是誰?那個背影有點熟悉。本想上前詢問,對面酒樓中一個猥猥瑣瑣的身影讓他腳步一頓,那不是他親愛的耗子師兄嗎?莫非這次的事件就是他的報復之舉?不會吧?別人不知道他秦二少的本事,他王守義還不知道啊?要不,他也用不著在他的湯裡扔老鼠了吧?還是,這個男人以為自己在那次的事件後一蹶不振,不碰鍋碗瓢盆了?他是不碰,但完全是因為不想髒亂毀了他絕世的優雅形象,可不是因為他那個爛男人哦!嗯,剃光他身上的毛好像對他起不了警告的作用,這次,該給他一個永世不滅的烙印才是!

  秦誓閒晃到樓下,卻看不到輕紅的蹤影,連凝兒那個醜女人都沒見著。

  「大嫂,紅娘呢?」秦誓問著一直在輕紅身邊的安鴻寶。

  「走啦!」安鴻寶數錢數得心花怒放。這個妯娌好,以後一定要拉她入夥。

  「走啦?!」秦誓不顧形象地當街怪叫。

  「對啊,是走了。」安鴻寶看出情況不對,"跟一個山羊鬍子的老頭兒走的。走的時候,她還跟我說,留在你那裡的東西就送給你了,隨便你怎麼處置。」不知道那個"東西"是什麼啊,定情物嗎?

  「走了?」只聽到這兩個字的秦誓有點呆呆的,先前的興奮與得意瞬間一掃而空。本來還打算跟她說昨天的話都是騙她的,是想用來試探她對他的感情的。沒想到,她卻走了——回到家的時候,才知道連甘正華也走了,據說走的時候還非常興奮,說什麼終於找到了通往巔峰之路。還沒等家人描述完,秦誓就懶懶地走回誓水園。瘦巴巴的林紫蘇被自己的奶娘推了一把,想對他說些什麼、最後還是沒有說出來。

  秦誓第一次沒有沐浴更衣,也沒有照鏡子,就這麼和衣躺在了床上。雙手遮著頭,衣袖下的臉無聲地流著淚。她真的就這麼走了,真是個可惡的、狠心的、絕情的女人!

  

  翌日一早,安太又像往常一般地端著水走進少爺的房間,但那個突然從床上坐起來的人卻嚇了他一跳!皺巴巴的明顯沒有換洗的髒衣服,鬍子拉茬的憔悴的臉龐,空洞洞的眼神,已經彎彎曲曲的辮子。這個、這個是他那個愛美愛得恨不得把自己黏在鏡子上的主子嗎?

  「少爺,洗把臉吧!」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為什麼傷神,安太也不多說,只是扭了帕子遞過去。

  「我不想洗。」秦誓再一次做出令安太嚇掉下巴的舉動,就這麼站起來走出去,開始四處遊蕩。

  走到不常去的荷花池站著,對著滿池清艷的荷花發上好一會兒呆;輕紅曾坐過的那石凳,他去坐坐;輕紅最喜歡的小廚房,他去站站;連輕紅常去凝兒住的傭人房,他也進去發了好一會兒的呆;最後,那一晚他是在輕紅住過的那間屋子裡和衣睡去的。他的一舉一動,看得偷偷跟在他身後的安太心驚膽戰,不知冒了多少冷汗,直看到自己的主子沒有尋短見的意思才放了那麼一點點的心。

  「少爺,您先吃點東西吧!」安太端著剛做好的飯菜,對已經完全變了個樣的秦誓道。

  「嗯。」秦誓並沒有拒絕,端著碗吃了兩口,又放下,"吃不下。」說罷又往外走去。

  紅娘,我知道自己很惡劣,威脅你不說還欺騙了你,可你又不是不懂我的心,我就這麼不值得信任嗎?還是,你的心裡自始至終就只有那個鼠目寸光、異想天開的甘正華嗎?我那樣騙你,只是想考驗一下我們之間的感情而已。不,是我不夠信任你,所以活該我受苦。不過,你可不要真跟了那個甘正華呀!那不是一個好人,更不是值得托付終身的人。即使你對我失望,你也該去找一個懂得珍惜你的人。

  「少爺,您這樣可不行啊!茶不思、飯不想,連酒樓都丟下不管--」"哦,酒樓,該去酒樓看看了!」對自己點點頭,秦誓轉個方向,就往外走去。

  耶?安太愣愣地看著主子的背影,可是少爺這樣,他更擔心啊!

  「安太--」坐在車廂裡的秦誓瞪著某一點,喚著安太。

  「在。」安太鑽進車廂。

  「那個--」秦誓指著用來掛小件物品的掛鉤,"那個指環呢?」他的東西都是安太在收拾,惟一會進這個車廂的,除了他自己和那個已經拋棄他的女人外,就只有安太。

  「指環?」安太遲疑地在車廂裡轉了一圈,"好像上次還看到的,是不是被風吹到下面了?」安太彎下身,開始在桌椅地下四處摸索。

  秦誓盯著那個空蕩蕩的位置半晌,突然笑了出來,"不用找了,我知道東西誰拿去了。」

  「被人拿去了嗎?」少爺的東西對秦家甚至對南陽的百姓來說都是一個禁忌,誰會拿少爺的東西?而且這裡的東西都在原位,其他值錢的東西也沒少一樣,不像是被賊人洗劫的樣子。

  「嗯,我已經知道了!」秦誓輕喃,"把車駛回去吧,我想洗澡。」洗澡?這跟洗澡又有什麼關係?還是有點迷糊的安太乖乖地聽令,出去吩咐打道回府。

  蘇州艾家,那麼大的目標,想跑都跑不掉,不過,在那之前,他還有一件事要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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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8:24


  久違了的荷花池,池裡的荷花已經不像以前那樣孤零零地竄出幾朵,而是滿池的紅粉鋪天蓋地地綻放著,那麼清雅的花兒,卻又顯露出那麼嬌媚的神態。

  「這算不算我們初次見面的地方?」秦誓緊緊地握著輕紅的手,一直不能忍受任何人的他就這麼出其不意地來到這個他根本不會光顧的地方,更莫名其妙地愛上一個連臉孔都沒看清的女子。

  「我沒看見你的臉!」"我也沒看清楚你的啊!」"那你如何肯定是我?」輕紅不無訝異地仰起螓首。

  「你不知道你身上有香味嗎?」淡淡的荷花香。

  「我怎麼不知道?」算了,他是屬狗的吧!

  跟著秦誓踏上小橋,在靠近橋的地方挑了幾株花瓣豐滿的荷。

  「這次的食材,是荷?」"對!」秦誓讚賞地握了握輕紅的手,拖著她走過小橋,穿過暗門,走到誓水園的後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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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真是做廚房師傅的料!」看秦誓利落地打蛋,輕紅坐在一旁閒閒地道。

  「哦?」秦誓睨了悠閒的輕紅一眼,把蛋黃和蛋清分開,然後把整碗的蛋清擺到她的面前,"你將來是廚子的娘子,也該多學學才是!把蛋清打成糊你總會吧?

  「你看我的手,是做事的料嗎?」老辦法,秀出自己美美的手。

  「我知道你不是當丫頭的料,但你寧願別人說你連個丫鬟都不如嗎?」一種辦法,用了兩次就不靈啦!

  「嘖!」輕紅拖過碗,用力地攪拌著蛋清,"如果你今晚的菜讓我不滿意,我就再去找個廚子!」"你敢!」秦誓凶巴巴地吼過去。

  嘖,愛吃醋的男人,她去找個廚子,又沒說要嫁給那個廚子!不過,看他吃醋,她心裡倒是甜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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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ww。lyt99。com紅通通的蝦給縮著在鋪著荷花的盤子裡圍成一圈,切成條的荷花與拉成絲的蛋清混在一起放在盤子的中央,紅紅白白的色澤煞是可愛,陣陣誘人的香味更是令人垂涎。

  「這個菜叫什麼?」輕紅問著仍在案桌旁切切弄弄的男人。

  「隨便做做,會有什麼名字!不過,如果想起名字的話,"秦誓忽然回過頭來,"叫秦誓艾紅娘好了!」

  「才不要!」立即回味過來的輕紅嬌嗔。這說出去能聽嗎?

  「看它紅得那麼可愛,叫月下紅娘好不好?」紅的是紅娘,白的是月光。好想偷吃一塊!但這種裝盤的方式少了一點都很容易讓人看出來。

  「月下紅娘?」秦誓回頭,要笑不笑的,"我看叫紅娘自配好了!」還月下紅娘呢,人家紅娘好歹是個能幹的丫頭,她算什麼?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

  「紅娘自配就紅娘自配!」實在是忍不住了,先吃一塊再說!

  「喂,你怎麼先吃?」他才是那個功勞最大的人吧?

  「別那麼小氣,大不了我哪天還你!」唔,好吃!蝦子淹漬得很入味,也沒失了鮮香的感覺。

  「你?你要能做這麼一道菜,我給你磕三個響頭!」不是他看不起她,這個女人根本就不是做事的料嘛!

  「那有什麼難的?」中間的荷花配了蛋清絲鮮滑爽口,一濃香,一清淡,配得剛剛好,"你做的方法和用的配料我都記下了!」"是嗎?」

  秦誓也加入爭食的行列,"我等著!」"對了,最後一個問題,你為什麼會喜歡我?」

  「大概--」沈默了很久,秦誓才緩緩吐出幾個字,"是因為你很大膽吧!」。

  啊!清晨的空氣果然特別甜美!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秦誓伸了個懶腰,還露出一個微笑。

  看來今天少爺的心情是超好的哦!為秦誓打來洗瞼水的安太悄悄地給今天的天氣預報打了個大大的勾。

  「少爺,請淨臉!」安太把浸濕的帕子遞給秦誓,笑嘻嘻地道,"少爺今天看起來很不一樣哦,一定有什麼喜事!」要想跟在少爺身邊,別的本事可以沒有,適時說點溜鬚拍馬又不落痕跡的話這一點卻一定要精。連紅姑娘都是他的徒弟呢!

  「嗯!」秦誓點點頭,接過帕子,"是有那麼一點。」正確地說,是有很多點,"安太,你今天看起來特別有精神哦!」

  「啊?哦?嗯--」從沒想到自己也有被稱讚的一天的安太困難地消化著少爺的話,先是疑惑,再是吃驚,最後才弄懂少爺在誇讚他,他應該有點什麼表示才對。靦腆地搔搔頭,"呢,那個也沒什麼啦!要照顧少爺的人,當然要精神抖擻才成啊!」少爺會誇獎他有精神,這跟天上下紅雨沒什麼區別哦!嗯,該在天氣預報上再打一個大大的驚歎號。

  「嗯,有這樣的心態很好!堅持下去,你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的!」今天心情好,應該穿件最漂亮的衣服--」是!小的一定會堅持下去!」聽到可以出人頭地,安太立刻立正站好,中氣十足地回答。把秦誓遞回來的帕子放好,再接過他遞來的衣服為他更衣。也不想想,如果堅持當個好僕人,再怎麼出人投頭也還是僕人吧!

  「去看看紅娘好了沒有,我們要去取新衣裳。」興高采烈的秦誓翻折著衣袖,想起他們昨天的那個樣子,她今天大概不敢主動來見他。

  「……""你說什麼?」好像沒怎麼聽清楚的樣子。

  「小。小的說——您、您、您今天不能出府——這、這、這、這可是夫人吩咐的!對、對、對、對、對!是夫人吩咐的!是夫人吩咐的哦!」

  「什麼時候說的,我怎麼沒聽見?」"是、是、是夫人身邊的玉箏今兒個一大早跑到這裡來跟我說的!」只是那個女人話一說完就溜得不見了蹤影。

  「說了叫我留下來是為了什麼事了嗎?」"沒、沒、沒--」"安太!

  「啊?!

  「我罵你了嗎?」"嗯、嗯、嗯--」用力搖頭。

  「我打你了嗎?」"嗯、嗯、嗯、嗯--」努力搖頭。

  「那你結什麼巴?」這個安太從小就有一害怕就結巴的毛病。

  「有、有嗎?」沒結巴啊,但主子那個冷冷的眼神,好吧!他結巴了。抹了抹在清涼天氣中冒出來的汗,安太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某年某月的某一天,他很不小心地把一顆小小的泥點子踢到了少爺的身上,結果那天他要洗府裡所有人的衣服,整整一個星期直不起腰來。上次也因為一個小小的問題背了一晚上的淪語,第二天還得打起精神去陪少爺淋雨。今天少爺的心情這麼好,他卻偏偏敗了少爺的雅興,誰也不知道少爺會不會突然叫他幹點損人不利己的事宋當做懲罰。其實,少爺的懲罰並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會生氣,什麼時候會來個秋後算賬!

  「好了!今天你不用跟著我,我直接到我娘那邊去。你今天跟阿三吧!」秦誓沒有了方纔的笑容,但也不是很嚴厲地說著,"還有,明天早上你來見我的時候,一定要確定洗過五遍澡。」

  「是--」安太眼淚汪汪地走了下去。嗚——阿三是秦家洗茅廁的啊!
  

  在爹娘住的主屋看到林紫蘇主僕的時候,秦誓幾不可見地皺皺眉。這個醜八怪在這裡幹什麼?但他還急著帶紅娘去拿新衣,不想惹事,就裝做沒看見她們,逕自坐在他的專屬上。

  「你們都來了!」秦夫人在丫鬟的攙扶下走了進來。

  「今天叫你來,是有點事想跟你談。」言不及義地拉拉扯扯了一大堆,在看到秦誓已經不耐煩的眼神後,秦大人才清清嗓子,進入正題。

  「那個——昨天紫蘇剛來,晚膳的時候也沒來得及說,那個--」秦夫人依舊吞吞吐吐的。連直視自己的兒子都不敢。

  「娘,您到底要說什麼?」整個秦家,秦誓的壞脾氣是公認的,惟獨對娘親從不忤逆。相對的,秦夫人也特別寵愛這個與自己相貌最為肖似的次子,對他總是特別縱容。但今天看娘親閃躲的表情和支吾的言語,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就是——那個——想跟你重新介紹一下,紫蘇是你未過門的妻子!」秦夫人一口氣把話說完,然後就屏著氣注視著兒子的反應。

  秦誓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作賊心虛般的娘親,再看了一眼畏畏縮縮,幾乎整個人躲到奶娘身後去的林紫蘇一眼,突然暴跳起來,指著已經被嚇得嚶嚶哭泣的林紫蘇大叫道:"我什麼時候多了這麼一個醜八怪的未婚妻!」

  「呃——那個啊!」秦夫人期期艾艾地把事情的緣由說了一遍。反正就是林紫蘇的父親生前有恩於秦家,當時兩家又特別交好,於是就訂下了婚約。後來林紫蘇的父親到異地為官,兩家久不聯絡,秦誓又有了忍受不了旁人碰觸的怪毛病,所以在他成年後都一直沒有提到這個話題。後來林家突然送信來,才知道老友已故,故人之女依約而來。一家老小全跑了出去,就是在想能不能先讓他們培養一下感情。沒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等他們回來的時候,秦誓的身邊已經多了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紅姑娘了。看到一向跟人保持距離的兒子跟一個姑娘那麼親密,看來他的怪毛病有了好轉,正巧,這故人之女拿著信物和婚書上門來,所以她想--」我不答應!」聽完事情的始末。秦誓僵著臉。他的毛病可沒有半點的好轉,反而不知是不是生理上的潔癖太嚴重的緣故,他在情感上也產生了潔癖。所以那一刻的心動,他就知道那是一輩子。」那個醜八怪想要什麼就給她吧,反正我是不會娶她的!」看都不看對面一眼,秦誓惡毒地說道。

  「哎呀呀!二公子那麼俊的人品,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我家小姐是嬌生慣養了點兒,但這點道理我們還懂。而且我們家老爺生前可是六品的大官兒,家裡的田就有幾十畝,跟我們老爺來往的啊,都是些旗人大老爺!把我家小姐配給二公子,可不算辱沒了秦家呢!」奶娘鬆鬆的臉皮持續著拉寬,讓一向對醜的事物反胃的秦誓都快嘔出來了,"二公子跟我家小姐又是自小定的親,這門親事可真稱得上天作之合--」

  「你住口!這裡還輪不到你來說話!」秦誓沒什麼表情地朝那個方向瞟了一眼就沒再看過去。

  老婦人閉緊了嘴,倒也懂得欺善怕惡的道理。至於林紫蘇,居然含著兩泡眼淚,絞著已經皺成一團的衣襟,細細聲聲地開了口:"賤妾別無他求,只求相公給賤妾一個名分,讓賤妾有一個安身之所就已經滿足了!其他的,賤妾真的不會去爭的--」她窮怕了那種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日子。若不是奶娘還知道她訂了親,並且找出沒有被拿去典當的婚書和信物,她還真想把自己給賣了,只求一頓飽飯。

  秦夫人看得一陣心疼,就是因為這樣,她才說不出毀婚之類的話啊!」娘知道你喜歡那個紅姑娘,但事情總有個先來後到嘛!現在你的毛病已經好了很多,可以試著慢慢接受紫蘇啊!紫蘇也說了,只求一個名分,其他的,你愛怎樣就怎樣--」看兒子一副不管你怎麼說,不娶就是不娶的模樣,秦夫人歎口氣,"你是不是擔心紅姑娘會因為紫蘇心有芥蒂,但你想過沒有,如果她有良心,就不會阻止你娶紫蘇,如果她對你是真心的,她不會在乎是否要與人共夫,如果她對你真心,就應要有為你犧牲的覺悟!」犧牲,這是女人的命。

  

  夢裡,她在找人,心裡很急,卻一直找不到。尋尋覓覓中,看見某個背影,她直覺知道那就是她要找的人,呼喚著那人,奔上前去,那人轉頭--」小姐、小姐--」

  「叩叩叩!」有節奏的叫喚和扣門聲驚醒了睡夢中的輕紅。」小姐,該起身了!」

  「哦,知道了!」聽出是凝兒的聲音,輕紅用懶懶的聲音回道。她多少有點認床,本來以為在誓水園又會像在探芳居一樣難以入眠,沒想到自從來到這裡卻是夜夜好眠。

  屋外響起腳步漸遠的聲響。輕紅躺在床上,望著頭頂繁複交錯的合歡花紋。發了半會兒的呆才懶懶地起身。想到昨晚的真情流露,心,被漲得滿滿的,未來的路,變得明朗並充滿希望。生命像是突然間亮了起來,不再有迷惆,不再有悲傷。不知道今天見了凝兒和鳳水——他強烈要求她這麼稱呼他——會不會被取笑?

  不想那麼多。風水說今天的準備工作很多,明天宴會一結束,就帶她遊覽南陽的風景。

  在門被拉開的一剎那,突來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輕紅眨眨眼,適應了強光,微瞇著眼盯著微露的晨曦被彩色的琉璃瓦反射成七彩的光輝,不斷閃動的點點斑斕形狀有如綵鳳的雙翼,位於"雙翼"右側之間的是高高吊起閃爍著金光的簷角,參天古木茂盛而蓬鬆的樹冠像綠色的焰火迤邐在"雙翼"的左側。

  鳳鳴朝陽!

  每次一打開門,輕紅腦海中就會自動冒出這個詞,然後就用肆意的笑聲來迎接美麗的一天。是的,美麗的一天。

  呵呵,南陽古有臥龍諸葛廬,今有秦誓飛鳳閣!後天,她就能一覽諸葛廬的全貌了!不知怎的,今天的秦誓有點奇怪,平日的他最愛在無人的時候戲弄地

  現在他卻是呆呆地望著她,也不說話,好像有著重重的心事似的。巡視了一遍酒樓,囑咐了一些該注意的地方後,二人又坐回搖搖晃晃的馬車,仍是寂寞無聲。輕紅心中有著隱隱的不安,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問他,他也不答,只管專注地看著她。

  快接近誓水園的時候,秦誓終於開口了:"紅娘——有一件事想告訴你,林紫蘇是我的未婚妻。」"嗯?」輕紅回頭,剛才他說了什麼?

  「不過,我愛的是你,所以,她得的只會是名分而已。

  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放心,我也不會委屈你,你和她沒有大小之分,而且我發誓這輩子都只疼你--」會不會是太陽太大,照得她頭有點暈?

  「我知道你是一個善良的女孩子,一定不會拒絕接受一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秦誓直視著輕紅過於黑亮的眼眸,一字一句地說道。

  快接受啊!快接受啊!只要你接受,就說明你是真心愛著我,只要你接受,冒著不忠不孝的罪名,我也會只要你一個,大不了我們私奔,那個什麼鬼醜八怪,讓她見鬼去!快,用悲傷的表情說你接受,流著淚跟我說你為了我,會忍受!快說啊——他在放什麼屁!輕紅突然有一瞬間的暴怒。但是她什麼反應都沒有,甚至笑了笑,冷淡地拋下一句:"我堂堂一個文家大小姐,為什麼要跟人共夫?」說完頭也不回地往誓水園走去,準備馬上叫凝兒收拾包袱。

  「輕紅!我可等得你好苦!」"你?」誓水園大門口,身著一身華服,想跟秦誓媲美的甘正華大步走過來。

  「你怎麼在這?」"我在等你,有話想跟你說!」甘正華答道。

  「有什麼事,說吧!」有事早了結早好,省得她又當一回傻瓜。

  「我在文家大門口求了三天三夜,艾夫人才告訴我你的去處。你也真是的,跑到這種窮鄉僻壤的地方來。」

  甘正華一臉深情地望著更形嬌美的輕紅,"我,傷你那麼深嗎?」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是我們身為子女、讀聖賢書的人一定要遵守的!我對你的真情永不變,只是,要委屈你做妾了!」

  「你到底找我幹什麼?」看輕紅已經露出不耐煩的神色,甘正華把自己的目的一傾而出:"就是那個皇上禪讓的事,我的岳父現在也正在為我奔走哪!」若是他當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把輕紅封為西宮娘娘。

  「與我何干?」

  「那種千萬中挑一的事,我很有可能落選!」他連考個科舉都考不上,而朝中有功名有後台的青年才俊可多如牛毛啊2"所以我要想一個能脫穎而出的辦法,讓皇上一眼就注意到我,記住我!」

  「我幫不了你。」她連自己都幫不了,又怎麼能幫別人呢!

  「不,你幫得了我!」甘正華急切地道,"我記得你們艾家跟皇家關係極為親密,你還經常進京遊玩,一定知道不少皇上的嗜好。而且你的聰慧是少有人比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想到讓皇上注意到我的辦法!」

  「輕紅,看在我們往日的情分上,幫幫我,好嗎?」甘正華緊緊地抓住輕紅的手,這是他後半生的榮華富貴啊!」等我成功,就封你當娘娘!」

  「那我要當正宮!」輕紅突然賭氣地道。

  「你這樣就叫做不願跟人共夫?」一個冷森森的嗓音從一旁傳了過來。他一直對這個男人的身份心存懷疑,原來,他才是那個真傻子。

  輕紅回頭,看見臉上表情淡然卻渾身發抖的秦誓。輕紅連甩開甘正華的手的意思都沒有,看得秦誓雙眼赤紅。

  「這是我的事,與你何干?」表面的鎮定,心底卻在流淚,流乾了淚,開始流血,真不知是她命不好還是太倒黴,怎麼遇到的男人都是一個模子?

  「如果你是真心喜歡我,就應該體諒我,理解我!而且即使我娶了再多的女人,我喜歡的、會碰的都只有你一個!」

  「哦,這就是你的想法?」輕紅慘笑,都怪自己當初沒弄清狀況,又傷心了不是?」你去娶很多的女人吧,我不會跟她們爭的。」她要走了,離開這個本就不屬於她的地方。她是找到了一個不愛慕榮華的男人,但那又如何,如果她忍受得了自己心愛的人把心分給另外一個人,她就不會在這裡了!

  「你要跟他走是不是?」秦誓指著一臉莫名的甘正華大叫,其實他早就追上來了,聽到他們的大部分談話,"你以為憑這個庸才你就能飛上高枝?別做夢了!」

  「你不用管我是不是做夢。」不久前他們還心心相印地互祝,現在卻是怒目相視,"這是我的選擇。」

  「你不會成功的。」秦誓看向甘正華,咬牙切齒地道,"如果當今皇上真的腦袋糊塗了,當上皇帝的那個也不會是你!而我,就是你最大的絆腳石!哼!」秦警大步走開,他要讓那個女人後悔選了個沒用的男人!

  「他、他、他怎麼?」甘正華看著秦誓的背影,結結巴巴地道。

  「你不用管。」輕紅冷語,"我可以幫你。」"真的?!」甘正華看向輕紅,卻看到她紅著眼看著那個男人離去的方向,看得都癡了。

  

  「不好了、不好了!酒樓出事了!」輕紅領著凝兒,本想悄悄地離開秦家,卻看到僕人們亂成一團。

  輕紅心一顫,酒樓,秦誓出事了嗎?」凝兒,去問問他們發生了什麼事!」

  「是,小姐。」凝兒很快走到相熟的丫鬟身旁,二人嘰嘰咕咕地講了一會兒,凝兒才面色凝重地走回來,"說是有人在一宿之間挖走了秦家在南陽的所有酒樓的大半廚子和所有的幫工,正巧今天又有一單大生意,砸了的話,陪上巨額的賠償金不說,秦家酒樓的名譽可就掃地了。聽說這是有人在故意搗鬼,因為棲鳳樓對面一家酒樓也選在今天開張,而且據說首先招待的就是棲鳳樓的那一批客人。」

  「有解決的方法了嗎?」

  「二公子他們已經先到酒樓那邊去了,是否能解決還不知道。」好的廚子可不是想找就馬上能找得到的。秦家廚房裡的人和其他的男僕都去幫忙了,但六七家酒樓,人手怎麼算都不夠。

  輕紅站了半晌,"我們先不走了。一起幫幫忙吧!」聽到輕紅要幫忙,秦家剩下的一堆婦孺也紛紛出動,根據輕紅的指示收集著材料。然後一大隊的人馬浩浩蕩蕩地向棲鳳樓開進。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紅娘,你來幫我?」

  聽到家裡的女眷都來幫忙,秦誓興沖沖地跑了出來,果然看到他期待的那個人。

  「嗯!」輕紅點點頭,表情很溫和,"你那邊事情怎麼樣?」"還行,我都還應付得來!」看見她,他全身都已經是勁了,再大的難關也難不到他。

  「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嗎?」趁這個機會,再多看他幾眼,以後回憶起來也不愁想不起他的面孔。

  「不用,你只要坐著看熱鬧就好!」等秦誓進廚房去做準備,輕紅在凝兒的幫助下招呼著大家行動起來。

  可供八輛馬車並排而行的大街上擺了一長溜的攤子,上面擺滿了全國各地的風味小吃。從茯苓糕到油餅,從五色糯米飯到小黃燒餅,從龜苓糕到牛肉串,從菜包飯到手抓飯,琳琅滿目不下百餘種的小吃就這麼擱在拼起來的長桌上,隨你挑,一份兩個大錢。一時間,原本站在剛開張的龍鳳樓前看熱鬧的百姓紛紛移師棲鳳樓前。

  棲鳳樓耶!可能一輩子都吃不上的棲鳳樓耶!而且這些小吃每一樣都看起來很希奇很好吃的樣子。一下子,你來一份、我來一份,把肚子吃了個累飽,也沒花太多的錢。於是,又帶了幾份回去給家裡的人也嘗嘗。

  「哇!紅姑娘你真厲害!懂得那麼多!」負責收錢的安氏眼睛不斷地閃著光。

  「我到了不少地方,見了這些小吃覺得稀奇,就記下了做法,其實要我動手啊,可一樣都做不出來呢!」這麼多的東西,可都因為秦家能把材料收集起來,然後秦家眾人都很積極地聽她的命令做事,所以做出來的東西還算有模有樣啦!

  「多謝惠顧!」找給客人幾個銅板,安氏又問:"有沒有興趣跟我合夥?」"合夥?」

  「對啊!」安氏一邊說一邊幹著活兒,"這人啊,若無遠慮,必有近憂!特別是我們女人家,這一生算是賣給男人了。但若有一天男人們另娶新歡拋棄了我們怎麼辦?哭到死都不會有人同情你,還會給你一句活該!誰叫你做了什麼或沒做什麼的!」輕紅心一動,曾經,她也在思考,女人除了嫁人還有什麼去處。

  「所以女人最要緊的是會攢私房錢!」"啊?」輕紅一個沒留神,就漏聽了一大段。這事情,怎麼又轉到私房錢上頭了?

  「不懂?」安氏看了輕紅疑惑的表情一眼,"有了私房錢,即使被夫家趕了出去,也不愁生計啦!」

  「哦!」輕紅點點頭,原來是這個意思啊!」但,你不怕別人說閒話嗎?」棄婦即使自身沒有錯,也會成為眾人議論的對象吧!

  「啐!我管人家說些什麼?只要有了錢,我就是姑奶奶是大爺!而且,有了錢,我搬到一個沒人認識我的地方,扮成寡婦,誰會說來著!」

  「也可以這樣嗎?」她想了那麼久的問題卻那麼輕易地被解決,讓她很難以置信。

  「為什麼不可以!」接過錢的安氏笑得萬分真誠,"如果你跟我合夥,你出人,我出錢,開個店,絕對不會輸給棲鳳樓!」

  「呃,大少奶奶,先讓我考慮考慮!」"好,你儘管考慮,不過一定要給我答覆哦!對了,我閨名鴻寶,你直接喚我的名吧!」

  「鴻寶?」好熟悉的名字。

  「你聽過?」安鴻寶笑吟吟的,"對啦,那家'鴻寶來'的幕後老闆就是我!」有了個愛美的二叔,她真是大發利市啊!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8:01


  輕紅坐在馬車上生悶氣,對故意在她眼前晃動的秦誓視若無睹。

  「喲喲喲,這是哪家的小妮子啊?還敢對本少爺耍性子!」心情好得不得了的秦誓調笑道。

  「你可別用騙女人的法子來對付我,我可是知道你所有的短處!」意思就是不會被他的男性魅力哄得團團轉!其實已經被哄了,只是還沒團團轉而已。輕紅對著他笑得太燦爛的臉,故意冷聲冷語地道。

  「嘖,總是給我臉色看,看來我是太寵你了!」秦誓的嘴角仍噙著笑,很欣賞輕紅的芙蓉冷面。

  「寵?你哪裡寵我了!」輕紅繼續強著嘴,兩道粉彩偷偷爬上柔嫩的腮。

  「還不寵?」秦誓裝出大驚小怪的模樣,"那你說吧,要少爺怎麼寵你?」呵呵,最好是寵得她離不開他!可愛的荷花妖精。

  「如果你把那件冰蠶絲衣給我,我就承認你寵我!」輕紅趁機索物。

  「不是給你了嗎?是你自己說不要的!」秦誓裝傻。

  「不是那件!是另外一件啦!」輕紅急道。

  「另外一件?」秦誓用扇子頂著下巴思索,好半天才"哦"了一聲,"那件啊!」"對!」輕紅坐立不安地看著秦誓的嘴,期待著從他嘴中冒出好消息。

  「那件可是我們的訂情物耶,怎麼能還給你呢?」把荷花妖精的衣裳藏起來才能留住荷花妖精。這麼重要的東西,自然是誰都不能給的!

  「那個什麼時候變成我們的定情物了?!」輕紅激動地站起身來。

  「那你的意思是換個東西給我做定情物?」秦誓含笑地覷著輕紅。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什麼時候說那是定情物了!」這個男人,一會兒讓她心兒怦怦跳,是歡喜甜蜜的那種,一會兒還是讓她心兒怦怦跳,卻是被氣跳的。

  「難道不是?哦,你一定是怪我沒給你定情物吧!那,這個給你!」從右手尾指上取下一枚貓眼戒面的指環,用紅頭繩串了,掛在輕紅的脖子上。

  「喂!這個我不能要!」收了的話豈不真成了私訂終身了嗎?也不是說她不喜歡他啦,其實對他的好感已經與日俱增。只是,一旦收了這東西,這個男人一定會把她暗戀他的事掛在嘴邊說上一生一世。即使要收,她也要等他親口說出他喜歡她的那一天!

  貓眼指環被推來推去,最後掛在了車廂裡一個置物的掛鉤上。至於衣服的紛爭,已經被二人給忘掉了。

  新衣事件暫告一段落,輕紅最終還是穿上了那些衣裳,因為秦誓把她所有的衣物都給扔了。如果不想光著身子到處跑,她只有穿新衣。穿上新衣後才發現自己又被拐了,凝兒說出最新得來的小道消息,秦家二少爺字"鳳水",換言之,她被那個男人打上了記號。雖然嘴上又是一陣彆扭,但心裡,覺得有點甜甜的。

  「累了?」秦誓看看眼睛都快閉起來的輕紅。

  「不是很累,但就是想睡。大概是午睡時間到了吧!」輕紅想把眼皮撐開來說話,卻有心無力。她已經很久沒有午睡了,她其實是看到秦誓偶爾無聊時打的呵欠而想睡。

  這幾天來,雖然有的時候她會被秦誓的無理取鬧氣得蹦蹦跳,更多的時候,她跟著他見識到不一樣的天地。品嚐了無數精緻的美食,恣意地隨處玩樂。他會因為她的一句好久沒聽戲了而叫來整個戲班,就在棲鳳樓前搭起戲棚,隨她愛聽什麼想聽什麼都一次聽個夠!興致一來,他少爺也會去逛逛書局,結果卻是把整個書局的人整了個人仰馬翻。因為他少爺是不會要被旁人亂翻過的東西的,幾個夥計不得不把所有的庫存搬出來,只給他一人慢挑細揀。那天,在他們離開前,那間書局沒進去一個客人,而惟一的客人也只買了一本《西廂汜》

  (買書的是輕紅,秦誓只是在搗亂而已)。出了店門,上了馬車,輕紅才敢笑出聲來。天哪!這分明是整死人不償命嘛!被整的人還從頭到尾面帶微笑,如果南陽的百姓皆如此,他們的生意肯定會蒸蒸日上!不過,千萬不要誤會秦誓只會吃喝玩樂,仗著家裡有錢就欺壓良民哦!他也是有工作的,只是奇怪的是,他驕傲得像只孔雀的時候,生意總是談不攏,一旦拿出正經的模樣,再附上兩個禮貌的微笑,對方就會立即答應,而相關的內容,從頭到尾都沒變!最神奇的是他查賬簿,坐在車裡隨便翻翻就結了,有一次她拿來一旁從未使用的算盤,辟辟啪啪地打了不少時間,還真是一點錯都沒有!他也太會挑人了,挑出的手下都是一等一的好。怪不得他整天能夠遊手好閒、賣弄風騷。

  「困了就睡吧!」

  「哦!」反正她跟秦誓就沒有什麼主僕意識,想吃就吃,想玩就玩,想吵架時也不愁找不到對手。至於所謂的"服侍",抱歉,至今她大小姐還是大小姐,倒是秦誓,快變成了她的專人主廚。

  見秦誓走下車,聽著外面一成不變的喧鬧聲,輕紅就這麼坐在馬車上打起盹來。

  不知睡了多久,醒來的時候還是在馬車裡,自己卻被從條凳移到了軟榻上,秦誓則坐在條凳上看著一本書冊一樣的東西。

  「醒了?」翻閱著書冊的男人頭都沒抬。

  「嗯。」輕紅軟軟地應了一聲,盯著在頭頂上搖晃著的那枚指環,不用想也知道自己怎麼會從對面睡到這兒來的。出來之前母親一直告誡,對陌生人要有戒心,如果母親看到此刻的她不但在一個沒有關係的男人眼前熟睡,還在醒來後賴著不動,什麼都不想問、什麼都不想理、什麼都不想在乎地懶懶地躺在這裡,一定會一日照三餐地訓誡她吧。」你沒看怎麼知道我醒了?」

  「因為你睡覺的時候都會像小豬一樣打呼嚕!」"哪有!」輕紅一雙水眸睜得老大,粉嫩的頰漸漸地爬上了紅暈。

  「會打呼嚕的小豬通常不會承認自己是會打呼嚕的小豬,因為她自己都聽不到!」

  「亂說!」輕紅臉上的顏色深了幾分,認真地盯著一個男人看的眼卻沒有稍移半分。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在亂說?」秦誓合上手裡的書冊,抬起眼,在那一剎那看到輕紅移開了眼光。她方才是在看著他嗎?」睡飽了就起來,那是我的位置!」小氣鬼!喝涼水!輕紅手忙腳亂地爬了起來,偷瞪了那個男人一眼,秦誓倒是毫不客氣地躺上她方纔還躺著的地方。

  呀——輕紅的臉又開始燒了起來,看著還留著自己體溫的地方被一個男人霸佔,火熱、曖昧的某種情緒漸漸升起。

  「我們這是要到哪兒去?」不想自己的反常被那個男人所窺視,輕紅把頭扭向一邊,裝做看窗外的風景的樣子。

  「回家。

  「回家?」輕紅轉頭,吃驚地道,"您平常不是要到酉時才回家的嗎?」現在才寅時吧!看到那男人興味的表情,輕紅倏然閉嘴,把臉又轉向一邊去。真是笨,簡直是不打自招嘛!那個男人肯定又會拿這件事來做文章了!

  「看來你還是很注意我的嘛!」很平淡的語氣,卻讓輕紅惱怒得想尖叫。

  「才沒有!」自從遇上這個男人以後,自己的淑女風範全沒了。如果現在回到家,不知家人還認不認得她這個野丫頭啊!

  「不用害羞!」彷彿暗戀他是再天經地義不過的事,"暗戀本少爺的女子多如天上的星辰,而她們期待本少爺垂青的手法也是五花八門。不過,我還是喜歡你這一種!」

  「我說沒有就沒有--」"不要狡辯!說出來我又不會笑你!」

  「……"哼,真要說出來他才是笑得最大聲的那個吧!一想到他那個自大自戀的個性在知道自己真如他所說的暗——有點喜歡他,怕不鬧得全天下皆知了?嗯,一定不能上他的當!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車子剛到秦府大門,凝兒就急急地迎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看到神色怪異的凝兒,輕紅突然心生不好的預感。

  「小姐,那個真正的林姑娘來了!」凝兒白著臉跟輕紅報告。

  「哦!」輕紅可有可無地應了一聲,不是很煩惱的樣子。秦誓知道自己接錯了人,但並沒有責怪她們,只是派了管家去找人,這人還真找了回來。

  「還有--」在看向與輕紅並列而站的秦誓時,凝兒的眼神微微閃爍,"那個——甘公子也找來了!」

  「他?」輕紅的眉蹩了準,"他來幹嗎?」當天,秦家來的不只是兩個客人,秦家的主人也全部歸來。

  www。lyt99。comwww。lyt99。comwww。lyt99。com秦家當晚為客人舉行了接風的酒宴。

  在輕紅跟著秦誓走進飯廳的時候,秦家人的反應也很奇怪。

  秦家三子當場連人帶椅地摔倒在地,秦家老小幾乎是連成一堵牆,空出了一個四個人坐都綽綽有餘的位子給秦誓和輕紅。

  等秦誓和輕紅入坐,主客雙方做了正式的介紹。

  秦家的大家長秦貴中是一個蓄著長髯的中年男子,相貌樸實平凡,只是一雙微瞇的眼中有著幾許精光;秦夫人簡直就是秦誓的女性版,只是沒那麼自戀,體態有些發福;秦家長子秦瀾長相肖父,樸實中自有其過人之處;其妻安氏長相甜美,看不出為人如何;最後是秦家麽子秦濤,既不像大哥的平凡,也不似二哥的張揚。有著一張適中的年輕的男性臉龐,剛行過冠禮的他非常愛笑,露出小小的虎牙,很容易博得大家的好感。

  至於客人,輕紅是以秦誓友人的妹妹的身份被介紹給了秦家人,大概是因為她跟著秦誓出現,很快便被秦家上下接受,自己也接收到很多好奇的視線。

  然後是林紫蘇。

  輕紅忍不住細細地打量著對方,膚色微黑,顴骨很突出,下巴也是尖尖的,瘦削的臉型很不協調,但那神態是怯怯的,有著女性特有的柔弱感。她渾身僵硬地坐在那裡,雙手不斷地扭絞著衣服的下擺,像只受驚的小動物似的,不斷地以驚懼的神色東張西望,一點小小的響動都能把她嚇得跳起來。她的身後站著一個滿臉風霜卻也一臉精明的老婦人。

  最後是甘正華。追著朋友來朋友家的他倒是很怡然自得地介紹著自己,並且也不理會他人的感受,開始炫耀他的新身份——尚書大人惟一的乘龍快婿,前途光明的大好青年,等他聊到時下最時新的話題——皇上禪讓之時,性格最不安定的秦濤終於插話了。

  「那不是謠言嗎?」

  「謠言?什麼謠言?」看到有人終於對他的話感到好奇,他大驚小怪地尖著嗓子道,"這可是千真萬確的!皇上在朝堂上感歎年事已高,阿哥們又資質平平,想在後輩新秀中挑一個人品和才智出眾的培養成接位人!這些話在下的岳父大人跟其他的王公大臣們可都聽得一清二楚!現在朝野上下都驚動了!

  嗯?這個說辭怎麼有點熟悉的樣子?本來就很看不起對方小人物的個性的秦誓突然把頭往右轉,見輕紅把頭埋在碗中沒抬一下,一副很忙的樣子,但只是一粒粒地挑著白飯往嘴裡塞。

  「大清朝有多少人啊,要真挑個人出來要等到何年何月?」秦濤仍在跟甘正華爭論。

  「皇上不是提了後輩新秀幾個字嗎?難道你還以為真會從民間挑一個太子?」甘正華諷刺地道,有點得意洋洋地坐正了瘦弱的身子,"雖然繼承人不一定是皇親國戚,也還要是名門之後。你以為隨隨便便一個阿狗阿貓就行的嗎?起碼要像是我們這種能有機會在皇上面前表現的官家之後才行!士、農、工、商。如果是商的話,那是直接把這件事當謠言聽沒關係了!

  一瞬間,週遭異樣地沈默下來。

  「即使如此,甘公子想要脫穎而出,也不是那麼簡單的吧!」年輕氣盛的秦濤又忍不住開口。

  「所以這次遠道而來,就是為了讓輕紅為我出個出奇制勝的點子--」

  「要幫,紅姑娘自是幫我二哥,怎麼會幫個外人吶!」看那個男人總是不順眼的秦濤突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一瞬間,所有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食不知昧的輕紅身上。

  「那個——我--」輕紅啞然,這種情況該說些什麼啊?總不能讓她一個姑娘家承認自己跟一個男人不清不白吧?」我跟二公子不是那種關係--」正用著自己專用的一整套古意盎然的紫砂碗盤進食的秦誓突然抬頭,瞪了對面眼神戰戰兢兢地東瞟西瞟,正好瞟到他身上的林紫蘇一眼。

  「看什麼看?醜八怪!

  一句話,當晚宴會詭異的氣氛立即被另一種熱鬧的氣氛所取代。站在輕紅身後的凝兒只覺得萬分慶幸,她既不是惟-一個被秦誓說"丑"

  的女人,也不是最慘的那個。因為,在三個人面前丟臉,怎麼看都比在二十來個人面前丟臉好吧!

  那個林紫蘇的眼淚是當場就飆了出來。說實話,她人真的是不怎麼好看,這一哭,可就更難看了。秦家的人看著一個女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心懷歉意地圍了上去,只有秦誓安然地坐在原處。跟著林紫蘇的那個奶娘,一臉的責怪。秦夫人心裡過意不去,意思意思地責罵了自己口無遮攔的兒子兩句,秦誓嘴裡嗯嗯地答著,很是受教的模樣,最後還親手端了杯茶給哭得差點昏了過去的林紫蘇陪罪。

  林紫蘇嗚嗚噎噎地喝了口茶,卻當場噴了出來,溫熱的液體直接噴到了坐在她對面的甘正華的臉上,滿滿一桌的菜也全都沾上她噴出來的"甘霖",就連桌邊的其他人都不能倖免,紛紛用手擦拭著噁心的液體。惟一逃過一劫的是秦誓和輕紅,他及時地拉著輕紅跳起來退了兩步。因為那杯茶中有他少爺下的料!

  「哎呀呀,看來這一餐是不用吃了!爹、娘,恕孩兒先告退!」把沾了汙漬的扇子往桌上-丟,秦誓拉了不斷回頭觀望的輕紅就往外走,"安太,那些東西都不用收了!

  「哇啊——好辣--」後面傳來的還是秦家嬌客的號哭聲和某個男人的尖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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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等等!你等等!」一走出大廳,秦誓就甩開輕紅的手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在女人中算是高挑的輕紅根本跟不上秦誓的步伐。

  前面沒有聲音,輕紅再接再厲地道:"我們不回去看看林小姐怎麼樣了嗎?」對方好像跟他沒什麼過節,沒必要這麼整人家吧?而且,那個林姑娘看上去好像真的很痛苦。

  還是無聲無息。

  輕紅費力地跟著秦誓的步伐,他是在生氣吧!但,她是無辜的啊!心底有點委屈,那種情況下,要她能怎麼辦?

  「你自己走吧!我不走了!」跺跺腳,輕紅站在原處,瞪著秦誓亮藍色的身影。這段時間他常常對她又是威脅又是利誘的,可卻沒有這樣甩開她獨自走的現象。

  前面還是沒有回應,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倒是越來越遠。

  本來以為那個男人會有反應,沒想到一眨眼,他的身影就脫離了她的視線,害得她愣在原地。怎麼會這樣?

  「凝兒,他、他真的生氣啦?」輕紅語帶哭音地問道。

  凝兒不敢搭話,怕再刺激她。她看得出那個秦誓是真的很在意小姐,小姐卻當眾說出那種話,又有個搞不清狀況的甘正華在插花——看著空蕩蕩的小道盡頭,輕紅僵在原處,一股淚意湧上心頭。

  她不知道自己在那裡站了多久,又哭了多久,幸而這邊已經靠近誓水園,平常很少有人會靠近,她只知專心地哭,也沒人來打擾。只有凝兒待在她的身邊,只是凝兒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她也沒聽進去。

  「你到底要站到什麼時候?」一個冷淡的聲音響起,匆促抬眼,模糊的淚眼映出一張扭曲變形的男性臉龐。

  「你哭什麼?」熟悉的俊臉更加扭曲了,輕紅知道他是在皺眉。

  「我以為、以為你真的不理我了!」輕紅可憐兮兮地吸著鼻子。

  「那麼大的人還哭鼻子,你羞不羞啊!」秦誓拿出帕子用力擦拭著她那已經哭花的臉,"我沒有不理你,是你沒有跟上來。」而,結果她還是沒有跟上來,是他做得不夠,還是表達感情的方式錯了?原本他以為只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總告訴她他是喜歡她的,她就變成自己的了。現在看來,事情不會照著他的方向發展。

  「你不生我的氣了?」輕紅繼續吸著鼻子,其實眼淚早已流得差不多了,現在只是抽泣而已。

  「我沒有生你的氣。」秦誓好半天才吐出這麼一句,把紅鼻子紅眼睛的醜娃娃擁入懷中,任大把的鼻涕和眼淚粘在他的新衣上。他不是在生她的氣,他只是有一點點地氣她。他為她付出那麼多,得到的回應竟然只是她的當眾撇清。不知道跟她挑明了講有沒有用?」不過,你傷了我的心,知道嗎?」

  「人家、人家又不是故意的!嗚--」他有自己男人的面子要守,她也有自己的女性矜持要顧啊,"而且,你才是真的惡劣呢!

  失去往日的甜美,帶著便咽的聲音數落道:"把人家的衣服藏起來!

  「因為我喜歡你!」

  因為有個荷花妖精闖進我的心,讓我失了神!所以想不顧一切地把她留在身邊!深情的告白哺哺吐出,看她一副冰雪聰明的樣子,沒想到只是虛有其表,實則遲鈍得要死。把話講開了也好,省得她還總以為自己是自由之身,可以胡亂地對別的男人示好。

  「威脅我當你的丫鬟!」"因為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想靠近。

  「還說要把我的衣服做個幾百件流通全國!

  「因為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不想放手。

  「總是誣陷我暗戀你!」"因為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想讓她有一樣的心情。

  「還要我穿花花綠綠的衣服,在衣服上做記號!」"因為我喜歡你!」因為喜歡,所以在意。

  「總是偷親人家!」"因為我喜歡你!」還是因為喜歡,才會有如此舉動。

  「愛慕者一大把!」這點很要不得。

  「你在乎嗎?」秦誓微笑。

  「當然在乎!」"那是你也喜歡我了?」秦誓微笑。

  「是啊!雖然你很愛美、很自大、很自戀,又很無賴,但是,我真的喜歡你!」一個比姑娘家還要愛美、愛使小孩子脾氣的溫柔男人。

  「那還真多謝你哦!」居然數出他那麼多的缺點!

  「那倒不用!」輕紅得了便宜又賣乖地繼續賴在秦誓懷中,"不過,剛才你真的嚇到我了!」他決絕的背影讓她以為一切不可挽回的時候,她被嚇住了,真的被嚇住了,心裡害怕得不得了,害怕這個男人扔下她,現在,他回到她的身邊,她已經不想再傻傻地放走到手的機會。

  「不會的,我不會拋下你,永遠不會!」"能問你幾個問題嗎?」"問吧!」他會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

  「首先,公子貴姓芳名?」"秦誓,字鳳水!

  埋在秦誓懷中的小腦袋輕笑,"芳齡幾何?」"二十七!」虛歲二十七,其實實歲還未滿二十六。

  「可曾婚配?這個問題,我可不接受肯定的答案哦!」這個小妮子!」沒有!」他若有別的女人,那還抓著一個荷花妖精幹嗎?

  「你的家人會接受我嗎?」有點擔心,怎麼說一個老姑娘都不太好聽。

  「我會娶,她們就要偷笑了!好了,你什麼都不用擔心,只管等著做幸福的新娘子吧!

  好,她什麼都不擔心,等著做幸福的新娘子。娘。真的很感激您讓女兒出來。」再一個問題--」輕紅的聲音微微顫抖。

  「怎麼了?」察覺到輕紅不對勁的秦誓順著她微瞠的眼看過去。

  「那個--」輕紅指著由遠及近的某只動物。

  「老鼠!怎麼了?」老鼠有什麼好奇怪的?

  「老鼠?就是屬相中的鼠?」不斷吞嚥著唾沫,輕紅困難地道。

  「對,也是碩鼠中的鼠!」秦誓再加一個附註,"你以前都沒見過?

  「呀!它跑過來了!」其實老鼠更怕人,所以肥嘟嘟的身子飛快地越過輕紅的腳邊,鑽進草叢裡。

  「一隻老鼠而已嘛,有什麼好可怕的?」秦誓發出悶悶的聲音,"快下來!

  「不要!」輕紅攀在秦誓身上,緊閉著眼,顫聲拒絕,她還真從來沒有見過那麼噁心的動物,怪不得秦誓當年會上吐下瀉一個月!

  「下來!你這樣我吸不了氣!」豐滿的胸部直接壓在稜角分明的俊臉上。這個女人是怕他變不成色狼嗎?

  「不要!不要!」輕紅死命地摁住秦誓的頭,雙腳用力,硬是不下來。

  「老鼠早被你嚇跑了!你快下來!」呼!真的好辛苦!當男人,命苦啊!

  「真的嗎?」輕紅先是遲疑地睜開一隻眼睛,發現四周沒什麼異樣後再睜開另一隻眼。那個醜惡的動物好像真的不見了。

  「沒看見老鼠就下來吧,你想還沒過門就當寡婦啊?」新郎被新娘的胸部捂死這個死法怎麼看都不太名譽。

  「哦!」輕紅訕訕地爬了下來,臉跟初升的太陽有得比。

  「先別走!」秦誓拉住那個急欲逃竄的人兒。

  「還有什麼事嗎?」輕紅渾身不自在地低垂著頭,她總是在他面前做出一些不體面的事。

  「花好月圓,我們兩個又互訴了衷腸,所以--」"所以什麼?」她的臉已經紅得不能再紅了,這個男人還想做什麼?

  「所以--」秦誓突然用微刺的下巴輕輕擦過她紅潤的臉頰,感覺到她的輕顫,微笑道,"所以,給我一個定情之吻不為過吧?」整個嬌嫩的柔唇被含進口中,也吞噬掉所有慌亂的驚呼。

  好、好、好刺激!跟以前蜻蜒點水的碰觸完全不同的感覺。輕紅幾乎是渾身無力地掛在秦誓的身上,所有的知覺都集中在糾纏的口舌上。她感覺到自己的唇先是被輕輕地吸了一下,然後她只能毫無反抗能力地承受著熾熱的翻攪和吸吮,在她以為自己快承受不了了、快昏厥過去的時候,那個入侵者又撤離了出去,讓她想起自己還能呼吸,改而用火熱的唇一遍又一遍地描繪著她早已殷紅的唇。

  「你還好吧?」秦誓不怎麼擔心地問著被他摟在懷中一臉出神狀態的輕紅。她小嘴微張、雙眼迷茫地望著他,臉頰上有一抹不可錯認的鮮紅——真可愛!秦誓在心中發出如此的讚歎,人也隨其心意而動,在紅彤彤的臉頰上又咬了一口。

  「啊?我、我還好啦!」摹然回神的輕紅還沒想到要如何面對眼前的男人,又被偷襲了一下,只能反射性地遮住被他親過的地方。

  「呵呵呵--」秦誓好心情地笑,再在雪白的額頭上親一口。他想,他是愛上這種感覺了。這種親密的,甜蜜的,讓人一發不可收拾的感覺。他現在有點瞭解了為什麼男人總是好色的,在自己心愛的女子面前當一個色狼真的是一件很開心的事!

  「別再來了!」看見秦誓不知饜足地又俯下來的唇,輕紅急得大叫。兩隻手都用光了,他再親,她可沒有第三隻手啊!

  可她的話還沒落音,又再一次地被攻城略地,她也再一次地嘗到腿腳發軟、天地色變的感覺……

  「咕咕,咕咕咕咕--」"那是什麼聲音?」兩個人終於停止了在月光下玩親親的遊戲,秦誓問。

  「我肚子餓!」輕紅有點蔫蔫地回答,任誰呆站了一個半時辰,都會消耗很大的體力。而且晚膳的時候她根本沒吃到什麼。

  「哦?」"咕咕咕咕--」"你怎麼也肚子叫?」輕紅好奇地睜著杏眸。他晚膳好像也沒吃多少,但本來還以為他吃飽了喝足了才跑出來的呢!

  「你傻傻地站在這裡哭,你以為我還吃得下東西嗎?」秦誓擰了一下輕紅秀氣的鼻子。

  「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要輕易傷害你自已,知道嗎?」再擰一下那完美的鼻尖,讓它變成好看的粉紅色。

  「知道!」輕紅學乖地捂著鼻子回答。不會了,有了他的真心守護,她也會好好對待自己的。

  「那,我們今天來點特別的菜吧!」"什麼特別的菜?」想到他的頂尖手藝,她的唾液就開始迅速分泌。

  「跟我來就知道了,我們先去找些新鮮的食材!」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7:28


  秦誓長得很好看,不是娘娘腔般的好看,而是一種男性柔美的氣質,比較接近沒有酸臭味的百面書生。而這個男人,卻硬是把自己中上的外表打扮成百分的完美。他的脾氣不大好,可以稱得上是毛病多多,許多曾經對他有好感的男男女女,往往會被他嚇得不敢再靠近他週遭五尺之內。但,這又如何呢?五尺之外仍然聚滿了只為看看這個不是大下第一的壞脾氣的美男子的人們!甚至,整個南陽因為秦誓喜好誇張的顏色和富麗堂皇的裝飾而紛紛爭相效仿,一時之間,鮮艷色澤的服飾和極盡奢華的派頭在南陽蔚然成風。那個男人就是有那麼奇怪的魁力,磁石般地吸引著週遭認識、不認識的人。

  所以,今天一大早,太陽一露臉,南陽有閒著的姑娘小姐、老爺少爺們又像往常一樣聚集在棲鳳樓。

  啊!少爺又像往常一樣吸引了眾多的人潮啊!秦大掌櫃滿意地看著剛開市卻已經人滿為患的棲鳳樓。侯外的大路兩旁也聚集了不少人,那是沒佔到位置和吃不起棲鳳樓的南陽百姓。看來,棲鳳樓又該擴建了。

  「來了,來了,來了!」興奮中夾雜著期待的呼喊一路從大街上傳到棲鳳樓裡。搶到臨窗位置的人紛紛探出頭,坐在屋子裡的人則盯緊了門和樓梯口。

  超級豪華的馬車數年如一日地停在離棲風樓大門還有段距離的地方。與車把式坐在一塊兒的安太先下馬車,棲風樓兩個機靈的夥計抬來上下馬車的凳子。車廂的門被輕敲兩下,告知裡面的人可以出來了。

  包著金箔、嵌著瑪瑙的鏤花車門由裡面打了開來,一隻牛皮為底、黑紗做面、兩側裝飾著兩排米粒大小的紅寶石的靴子隨著左腳緩慢地伸了出來。

  「呀!」人群中立刻傳來陣陣輕呼,果然不負眾望啊!秦二少又換了新靴子了!真是了不起,小小的靴子也能讓他設計出獨樹一幟的華麗款式來,而且還能不斷翻新。昨天看到"鴻寶來"鞋坊的夥計把這樣的靴子擺出來說是秦二少新的構想,他們還不信。這下親眼目睹,果然是萬分適合他們的秦二少!嗯,待會兒趕快去訂一雙!

  跟在靴子後面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天青色的紗袍,那沒有多餘贅飾的馬褂卻是艷紅色的,正好跟靴子上的幾個小紅點相互輝映,瓜皮帽上的那顆碩大的紅寶石更是熠熠生輝!呀!真不愧是二少爺!帥啊!一時之間,眾家女子眼中皆放出青光,好似蒼蠅盯著肥肉般地死盯著"美味可口"的秦誓,眾家男子則忙著以最快的時間記下秦二少今天是怎生打扮的,好自己也來模仿一番。

  終於步下馬車的秦誓對著眾人露齒一笑,滿意地看著自己再一次引起的轟然效應。

  兩個夥計上前正要撤走凳子,秦誓用手裡的折扇朝著車廂虛指兩下,"慢著,裡面還有人。」嗯?到了嗎?輕紅揉著一雙瞌睡的眼,都是那個男人老在打呵欠,害得她不知不覺就睡著了。若不是秦誓方才搖晃她,她還醒不過來吶!真丟臉!摸摸有些發燙的粉頰,收拾心清,輕紅打起精神,透過大開的車廂門往外望,正巧看見已下車的秦誓用眼神示意她下車。整整因熟睡而略微淩亂的衣裳,輕紅走下馬車。

  寂靜,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般,成百上千的人剎那間回復靜默,無數顆眼珠子瞬間定位在某一個共同的物體上——柔雅潔淨的美人,靈動的眸使得她的面孔生氣勃勃,不管放在哪裡都會是一個引人注目的美人。但,這不是事情的重點,重點是——她怎麼會跟傾倒了無數的男女但卻只愛自己的秦二公子在一起?!

  發生什麼事了嗎?那麼多的人聚集在這裡幹嗎?而且神情震愕,不發出一點聲響。不平常的死寂讓輕紅的心也浮動起不安。求救地望向秦誓,卻見他沒事人一般帶著安太朝三丈外的酒樓走去,害怕被人潮淹沒的她不得不快步跟上去。

  「那個人是誰?那個奇怪的女人是誰?」竊竊私語,還是竊竊私語。

  「她怎麼跟二公子同乘一輛馬車?她是怎麼辦到的?」曖昧的語氣,露骨的視線。

  「怎麼看都不覺得是好人家的女兒!」不同於被震懾了心神無法開口的男子,大多數的女人被妒忌的心理蒙蔽了心智,惡意的討論逐漸散播開來。

  輕紅有些緊張地拉著衣襟的下擺,細碎的耳語海浪似的向四周擴散著。置身其中的她快要被這看似平靜實則暗潮洶湧的海浪吞沒了。她真的不喜歡這種感覺,這會讓她想起某日走在街上被人指指點點,此後她沒有再出門,卻掩蓋不了已受到的傷害。

  「二少爺!」秦掌櫃在秦誓已步人棲風樓後才敢迎上來。在看向秦誓身後時,同樣露出驚詫的神情,"這位是--」欲言又止,卻充滿試探的意味。

  「本少爺的人!你們誰有意見?」繪著唐寅真跡的折扇打了開來,"霍霍"地朝著老掌櫃送去不必要的涼風。

  「二少爺可折殺老奴了!您帶來的人誰會有意見啊!老奴只是想弄清姑娘怎麼稱呼,也好請安啊!」那個女子的打扮看不出何等身份,容貌氣度卻絕不止於此,而且小主子帶來的人,他又怎麼敢輕忽呢?隨著秦掌櫃告饒似的話語聲,周圍像是活了過來,眾人又恢復了見到秦誓時的激動興奮,詭譎的氣氛瞬間消逝。

  「稱呼?」秦誓回頭看看已沒了不安表情的輕紅,"叫紅姑娘好了!」

  「是!」秦掌櫃立刻圓滑地轉身朝輕紅作了個揖,"紅姑娘,小的棲鳳樓掌櫃,有幸姓秦,在這裡給您請安了!」

  「秦掌櫃有禮!」輕紅徹底沒了不自在的感覺,她知道自己算是雞犬升天,但知道有人在維護著她真的讓她很心安。

  「你到那裡坐著,我要先到廚房看看!」秦誓用扇子指指正中央那惟一空出來的一張小圓桌對輕紅道,隨後跟秦掌櫃往樓下走去,安太尾隨其後。

  果然是秦家二少爺的風格呢!望著那張明顯與眾不同的紅木圓桌和它所處的位置,輕紅隨便挑了個位子坐下。坐在這裡不但能看到整個棲鳳樓,而且也能被整個棲鳳樓的人看到!輕紅的跟隨意地往週遭溜了一圈,卻嚇得立即收回目光,不敢再看——天啊!怎麼有這麼多的秦誓?明明是男人卻穿紅著綠,鮮艷的色澤如同繽紛綻放的花兒,如果他們個個像花兒般嬌媚也就算了,偏偏不是麻子臉就是大蒜鼻,稍微五官端正的幾個打扮成那樣又一副娘娘腔的模樣!現在想來,秦誓的打扮雖然誇張,卻不顯得刺眼或俗氣,怪不得他會自戀成那樣,在這群怪模怪樣的烏鴉中,他說自己是只綵鳳也不為過!

  一個穿著很乾淨的夥計提著一個竹編的籐籃走過來,裡面有一壺茶和三隻杯子,其中一隻形狀特別。因為他一直盯著她看,所以輕紅禮貌地朝他點點頭,結果那個青年驚恐地睜大眼睛,飛也似的逃了!

  真是的!他都還沒給客人斟茶呢!算了,她自已來吧。輕紅知道秦誓的毛病,就拿了兩個形狀相同的杯子中的一隻,倒了茶啜飲著。是很好喝的玉米須熬成的茶,香香的。

  眼睛雖然不想往那些奇裝異服的客人身上望,耳朵卻是閉不了的,他們的話題--」在發什麼呆?」茶才入口,右肩就被一個硬硬的東西敲了一下,迅速回過頭,看見說要去廚房的秦誓。

  「你坐那邊。這是我的椅子!」秦誓很理所當然地驅趕著猶端著茶的輕紅。

  明明是你自己叫我坐的!這個男人還不是普通的任性!輕紅心裡嘀咕著,卻沒有反駁地坐到離這張椅於最遠的對面去,順帶拿走正在喝的茶。

  秦誓在輕紅坐過的地方坐下,安太幫主子斟了茶,也在他右手邊坐下。而那個秦掌櫃——輕紅從茶杯的邊緣覷著,年過花甲的老人,很容易中風的呀!

  「少、少爺?」愣了半晌的秦掌櫃終於找回了自己的語言。

  「嗯?」秦誓用一副"你還在啊?」的表情望向老掌櫃。

  「您——不換張椅子?」秦掌櫃小心翼翼地湊近秦誓,卻也注意保持著一定的距離。

  「幹嗎要換?」這秦老頭不會是太老了吧?

  「不用換!不用換!呵呵呵呵--」秦掌櫃賠著笑臉,手心不斷沁著汗,"老僕這就吩咐夥計給您上菜!」二少爺最不能忍受別人碰到他的身體和他的東西。除了安太,他的東西無論是誰接觸了,都會慘遭被丟棄的命運。至於哪個犯了錯的人,遇上少爺心情好,可能挨上兩記白眼就了事,若湊巧少爺心情不佳……那下場可就……秦掌櫃打了個寒戰,不敢再往下想。今天,就當少爺心情好得不得了吧!那個紅姑娘——看來在少爺心中也不是普通人呢!

  「您不是說要去廚房看看嗎?」怎麼好像只是出去轉了個圈就回來了的樣子?

  「已經看過啦!」站在廚房門口溜了兩眼,今天沒人請假,也沒人偷懶,"你不會以為本少爺會進到那髒兮兮的地方去吧?」

  「髒?」這裡的廚房會很髒嗎?秦家的廚房可乾淨著呢!凝兒看過後讚歎不已,還說回去後提議家裡也弄個一樣的。

  「少爺不喜歡油煙啦!」看輕紅不太理解,安太解釋道,"少爺的標準一向是很高的,一粒肉眼可見的灰塵在他眼裡就已經是髒亂了!」更何況廚房那種人擠人的地方。

  怕是不喜歡油煙沾染了他的完美吧!一個超自戀的人還有嚴重的潔癖,她很能體會。」南陽真漂亮,它的繁華出乎我的意料呢!」雖只是短暫的幾瞥,但她看到了熱鬧的街市,和樂繁忙的南陽百姓。

  「比洛陽如何?」秦誓搖著扇子,興致勃勃地問道。

  「嗯,差不多!」其實在洛陽的日子她生了點病,窩在別館裡一直沒出來。

  「那比諸京城呢?」

  「各有千秋吧!」輕紅思索了半晌才想出這麼個不傷人的答案。洛陽曾是多朝古都,用來比南陽也就算了,京師可是天子腳下啊!裡面的公侯王爺比各地的地方官加起來都多,那裡是包括當今皇上在內的國家中樞人物聚集的地方,南陽這種小地方怎麼比也比不過紫禁城啊!不過南陽相對於京城民風還是淳樸得多,雖然有個奇怪的自戀狂,但比起人人鉤心鬥角的京城來說還是簡單得多。

  「那樣嗎?」秦誓好像對答案很滿意,就連笑容也特別開懷。

  「南陽會如此,可都是我家少爺的功勞呢!」安太在接收到少爺鼓勵他儘管講的笑容後,開始滔滔不絕地闡述起來。

  這時,秦誓吩咐的餐點都上來了,雖然常吃到秦誓做的菜,但對美食一向沒什麼抵抗力的輕紅一心只想一飽口腹之慾,對安太的高談闊論只是偶爾回一兩句"嗯","啊"、"這樣嗎"、"真的嗎"之類的,也顧不得秦誓跟安太都沒動手,便以斯文有序的手法把整個桌面橫掃了一遍。

  啊!好飽!

  「——紅姑娘,你怎麼看?」

  「嗯?」輕紅抬起頭,用力吞下最後一塊的炸鍋巴,不知所措地面對著兩雙晶晶亮的眸子。呃,很像做了某事企盼得到誇獎的小孩。」嗯,那個--」

  「少爺真的很厲害,對不對?」安太先打破僵局,間接地救了輕紅一命。

  「對!對啊!真的很厲害啊!」輕紅很快地接口,不斷地點頭,然後就看見秦誓像是鬆了口氣地向後靠去,一臉得意又極力忍住,不想太過張揚的模樣。

  唔,真的是很可愛!輕紅打量了秦誓一眼,然後又把頭埋在美食當中。

  「你到底在想什麼啊?總是發呆!」像過去的數天一樣,一旦輕紅的眼中沒有他的身影,秦誓就會死咬住不放,非要她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不可。

  「啊?」輕紅拉回自己的思緒,總不能說她怕他們跟她搶吃的,"你真的對皇上'禪讓'的消息不感興趣嗎?我聽到周圍都在談論這件事。」皇帝耶!不是一般的官員,不是普通的富豪,把天下都抓在手中的皇帝耶!

  「啐!」秦誓嗤之以鼻,"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呢!這一個月來四處都在傳這件事!」

  「你難道不想去當皇帝?」現實是有點殘酷,但做夢的權利卻是人人都有。進秦府的這段時間從來就沒發現他有什麼積極的動作。他真的對那個位置不感興趣嗎?

  「第一,當今皇上老當益壯、精神矍鑠,不可能做這麼呆的事;第二,這只是民間流傳的小道消息,不足為信;第三,禪讓這種事,自秦始皇以來,就沒有過,所以,我根本就不信!」人的嘴巴是一件最誇張的東西,經過人們的口耳相傳,任何事情都被誇大了百倍不止,所以他才不想像個傻瓜一樣地湊熱鬧。

  「是真的!」聽到秦誓的分析,輕紅努力地辯解,"朝野上下都驚動了!皇上在朝堂上感歎年事已高,阿哥們又資質平平,想在後輩新秀中挑一個人品和才智出眾的培養成接位人!」其實對這件事,整個艾家的人也都抱持著懷疑的態度,皇位哪是說能讓就讓的?

  「即使真的又怎麼樣?」秦誓有點不耐煩地在桌上敲敲食指,"當皇帝有什麼好?關在一個大籠子裡什麼地方都不能去,還要每天操勞。你沒見——很多皇帝都是短命的嗎?」最後一句是以耳語的方式在輕紅耳邊說的。溫熱的氣息噴在敏感的耳垂上,再聽到這麼怪異的論點,輕紅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表情微微扭曲。

  「還是--」秦誓低頭沈吟,再抬起頭來,一臉認真地望著微微抽動著嘴角的輕紅,"你想當皇后?」"噗--」忍不住了!」呵呵呵呵--」

  「笑什麼?」見輕紅莫名地發笑,以為自己被嘲笑了的秦誓很不是滋味,臉臭臭的。

  「沒、沒——呼呼呼——呵呵--」她是開心才笑嘛!」如果我真想當皇后呢?」

  「那我也只有去拚一拚啦。」第一次與輕紅真心的笑顏正面相對,秦誓反而有點不好意思,"只是我可不能保證成功哦!」如果那個老傢夥的確有意思找個皇族以外的繼承人,他是有機會啦,怕就怕根本就沒這回事。

  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嗎?輕紅的笑聲頓了頓,一臉希奇地看著秦誓不自在的表情。唉,她好像真的有點喜歡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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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太小哥,晾衣服啊,要幫忙嗎?」閒得無聊的輕紅走向那塊用來晾衣的空地。凝兒正在收拾她的房間,把她給趕了出來。秦誓今天不去酒樓,準備晚點帶她去試新衣,所以早上有很長的空檔讓她閒晃。

  「不用、不用、不用!」安太反射性地把大大的洗衣盆整個端了起來護在身邊,不想一早上辛苦的成果又被破壞。

  被這麼明顯拒絕的輕紅覺得自己很沒面子,不過,想到自己的不良記錄,也沒資格責怪人家。

  「一個人做那麼多的事,很辛苦吧?」見輕紅沒有搶衣服來晾的意思,安太放下盆子開始做事。

  「還好啦!」當少爺的侍從累是累了點兒,但薪俸很優渥,其實他現在就已經可以自己出去開個小店,不用再幫傭了,只是他放不開從小一塊兒長大的少爺。爹娘也贊成他一直服侍少爺,所以就一直沒走。

  「唉,若不是少爺的怪毛病那麼多,多找幾個人進來,不是會輕鬆很多嗎?」想到最近那個怕髒怕得要死的少爺常常為她洗手做羹湯,末了還總在她嘴角舔一下就覺得渾身發燙。他的意思是,她與別人不同嗎?

  「其實少爺這個毛病剛開始的時候並不嚴重,只是比較愛乾淨而已。後來出門學藝,在謝師宴上做的一道菜中發現了一隻腐爛的老鼠,而陷害他的人竟然是平常最疼愛他、經常拍著他的肩膀鼓勵他的一個師兄。那一次他上吐下瀉了一個月,從此以後少爺讓人一碰就會嘔吐不止,所以大家也努力地不碰到他和他的所有物。」至於那個"師兄",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人了。但他知道,大少爺那段時間一直在為某件事情"走動"。

  「我是跟他吃同一個娘的奶長大的,從小像個跟屁蟲似的跟著他,所以少爺勉強能夠接受我吧。」

  「不過--」看著已經聽得呆掉的輕紅,安太笑笑,"現在他信任的人又多了一個啦!」怎麼也沒想到會聽到那種事!ˍ"怎麼在這發呆?你好了沒有?走了!」清雅的男聲在頭頂響起。回過神,猛然站起的輕紅不小心讓額際擦過對方的嘴角。

  「你投懷送抱的方式真特別!」男子輕笑,聽得出心情很愉快。

  「哪、哪有!」輕紅摸著頭紅著臉嚷道,因為的確是自己不小心,而且剛剛又聽到那麼一個故事,受到的震撼太大了,一句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

  「好啦!快走吧,我們看新衣服去!」一手扶著輕紅的肩,一手貼著她的背,推著她向外走去,"我知道你暗戀我就好了嘛!」"真的沒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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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ww。lyt99。com他們去的店叫做"鴻寶來"。本來秦家有個錦繡坊,但不知為何,秦誓不照顧自家生意,卻總是在"鴻寶來"訂衣訂靴的。

  一進"鴻寶來",一堆的師傅夥計紛紛點頭啥腰,"二少爺好!紅姑娘好!」"二少爺,您訂的衣服!」一套套夏衣整齊地躺在托盤裡端到秦誓眼前。

  「嗯!」秦誓輕微地點點頭,"安太,都打開看看!」華麗的新衣被展開來。依舊是亮麗的色澤,輕薄的布料在微風中起舞,很有幾分飄逸的味道。連輕紅都不得不讚歎其實這個男人很有設計的天分,平凡的男裝總會被他渲染成一幅美麗的畫,怪不得有那麼多的人愛模仿他。其實若不帶偏見地看,這些衣服的確很美麗。

  八套衣服中有兩套較平凡的,那是安太的衣服。

  「紅姑娘的呢?」"在這兒!」"鴻寶來"

  的總管立刻讓一個俏麗的女子端著另一個托盤上來。女孩子只有十六七歲,正當婚配的年紀,看著秦誓的眼光是羞怯的、脈脈含情的。對這樣的畫面輕紅卻只是想笑。這幾天她倒也看來不少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好戲,剛開始還有點同情那些被拒絕、當眾難堪的女子,後來看到她們聚在一起嘰嘰喳喳交換被拒的心得,並且準備捲土重來,她只能在心裡歎息,果然是什麼樣的人都有啊!

  「打開看看!」這次秦誓是朝輕紅招手。

  輕紅遲疑地走過去,瞄了那個托盤幾眼,她是量身定了些衣服,但這些怎麼跟她設想的不一樣?

  整整二十套衣裳,色澤不如秦誓的恐怖,但從乳白到粉藍,從嫩黃到淺綠,仍是讓人看得眼花鏡亂。大清對女子的服飾限制不多。這些衣裳裡有漢服也有旗裝,樣式跟色彩一樣多。不斷翻新的花樣中有一樣是不變的,就是所有衣裳的袖口都滾了一寸來寬的黑邊,黑邊是用各色的彩線繡著同樣的圖案,如同波浪的三劃,那是古體的"水"字。這個男人在暗示什麼?輕紅立刻聯想起自己某夜的輕狂。

  「我沒有定這些衣服!」令人眼花繚亂的布料在眼前紛飛,輕紅的臉色卻越來越黑。她挑出兩件普通樣式的,"我要這兩件就好了!」

  「那是給你的丫鬟的,你要來幹嗎?快,下去試一下!不合馬上改!」不理會輕紅的意願,秦誓直接把她推進試衣間,並且把凝兒也叫了進去。

  怪不得他今天把凝兒也帶了來。氣鼓鼓的輕紅還是試了衣裳,先不說那衣裳過於奪目的色澤,師傅的手藝真是不錯,每件穿起來都很合身,樣式也非常新穎,連凝兒都覺得她美美的。但跟在他身邊已經夠惹人注目的了,穿上這種新潮的樣式,跟穿著那件冰蠶絲衣到處跑有什麼區別?所以輕紅還是決定不要。可她不知道自己已經沒有了人權,在看過她試穿的效果後,秦誓就不再理會她,任她在那邊說什麼他都不看上她一眼。

  「不是還有一件嗎?」

  「在這兒!」總管親自捧了一個黑漆漆的匣子,越過臉色發黑的輕紅,來到秦誓面前。匣子一打開,輕紅只能見到一堆白色的東西,比起那二十套粉裝來似乎普通得多。但看到秦誓以扇子緩緩地挑起那件東西,再隨之自然落下,輕紅的臉白了。

  「二少爺!您向大少爺討來這塊冰蠶絲就做這麼一件單衣實在太可惜咯!您不知道,我們的大師傅裁衣的時候那心疼啊!」

  「衣服是我要的,我要做成什麼關你們什麼事?少在這裡唧唧歪歪!」"老奴多嘴,老奴多嘴!」總管涎著臉哈著腰。

  秦誓也不是真的不高興,他就喜歡幹點這種驚世駭俗的事兒,別人越議論,他就越發得意。滿意地點點頭,讓總管把匣子連同其他的衣裳一塊兒交給安太。

  然後在一片恭送聲中往外走,對輕紅是連招呼都不打。

  「喂!」輕紅急得大叫,在看到四周傳出的青幽眼色後,又改口叫道:"二公子,我可沒答應要那些衣裳!」那個男人,真是太不尊重她了!

  「我也沒說衣裳是你的啊!」秦誓悠然一句更把輕紅氣了個七竅生煙。

  「你不能不守信用!」他明明說要幫她保密的!但方纔那件衣裳分明就是照她那件衣裳裁的。

  「我哪裡不講信用了?」秦誓駐足,"還不跟上來!再不跟上來,我可就真不講信用了哦!」

  「你--」輕紅一跺腳,提腳跟了上去,而且很快地超過在眾人面前晃蕩的秦誓,爬進車子裡生悶氣。

  「嘖!衝動冒失的丫頭!」揉揉被輕紅故意撞到的左肩,秦誓笑罵。她的肩膀一定很疼吧!

  他姿態優雅地步上了馬車,丟下一群瞠目結舌的總管夥計。而那個特意捧著衣裳出來的總管的女兒,則是捂著心碎的胸口。

  「在這些夥計師傅裡隨便挑一個吧!」總管走過去,拍拍她的肩,安慰著本來就算是癡心妄想的女兒。

  「為什麼?雖然我只是一個總管的女兒,但那個女人只是一個丫鬟,也沒比我好多少啊!」小女孩仍不敢相信自己多年來的暗戀在一夕之間徹底無望。如果對方是哪個世家之女或公主格格也就罷了,聽秦府裡的丫鬟說對方也只是二公子的一個丫鬟,身份比她還低呢!

  「丫鬟?」老總管一歎氣,"丫頭,等你到你爹我這個年紀,就會知道那個女人決不會是一個普通的丫鬟那麼簡單。而且,不論是丫鬟還是格格,二少爺的心思才是最重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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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7:04


  結果輕紅跟凝兒一塊兒住進了誓水園。本來秦誓是堅決不讓凝兒住進去的,說是太醜,有礙觀瞻,後來是輕紅以孤男寡女住在一起有損自己名節,自己寧願住在園外的草地上也不會住進去為由,硬逼著秦誓不得不妥協。不過輕紅住的是未來女主人的廂房,凝兒只能住最偏僻的傭人房。

  「醜女人!叫你不要碰我的東西,你聽不懂啊!」男性的吼叫聲響徹雲霄。

  被他罵的那個人倒是心情平靜得很,"你有力氣叫,還不如進去看看你的寶貝鏡子。」"啊--」晃如發現命案的高亢叫聲再次傳來,"我的鏡子--」

  「你說——他會不會就這樣哭死啊?」悄悄地靠近帶著幾分幸災樂禍的丫頭,輕紅在凝兒耳邊悄聲道。她可不是故意的哦,誰叫那鏡子上沾了那麼一個黑點,知道秦誓潔癖嚴重,她就主動地擦擦,結果因為打來的一桶水太重,她連桶帶水地砸到鏡腳,那面白白亮亮的鏡子就應聲而裂。」西洋的東西也太不經用了吧!像我們的銅鏡,這樣來一下最多只會變形!」輕紅不知是想解釋情況還是想安慰自己地哺前自語著。她從來沒看過男人哭,第一次就遇見這麼傷心的,還真不知道怎麼安慰對方。

  「就是嘛!不是你的錯,是那種東西太不中用了!」不同於輕紅的輕聲細語,凝兒很大聲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嘿嘿,這下這個男人受到教訓了吧!

  猶帶淚光的俊臉倏地轉了過來,惡狠狠地瞪著一臉嬉笑的凝兒,突然把嘴角往上掀,露出一個不是很美的笑容,"安太,從今天開始,吩咐廚房,那個醜女人吃的菜不得變動!」吃的菜不得變動是什麼意思?輕紅主僕沒怎麼理解這句話。不過,不變就不變,沒餓肚子已經不錯了。

  等到七天以後,凝兒已經瘦了一圈,整個人有氣無力。天啊!殺人不眨眼啊!每天每餐都是一樣的菜色,再見到這些菜,她都好想吐哦——*******

  「臭男人,叫你不要對我家小姐動手動腳你聽不懂啊!」女性的尖叫不亞於唱戲的優伶,被指著鼻子罵的那個卻因為摸到一下小手而咧著嘴笑著。

  「怎麼,妒忌啊?」他的女人緣一向好得沒話說,幾乎是每一個女人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都會露出癡迷的神色。但,落花有意,他這流水可無情啊!因為他所有的情,都給了他的荷花仙子了!」會仰慕本少爺是很正常的啦,只是,你可要注定傷心失意!

  「什麼?誰會看上你這種傢夥?!」凝兒幾乎是拍案而起地吼叫著,她的暴跳如雷與對方的悠閒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這種傢夥?我這種傢夥又怎麼了?」彷彿對方的表現很讓他滿意,秦誓再悠閒地啜一口茶,"我這種傢夥無論外表、能力、身家可都是一等一的啊!就算你身處天子腳下,可也不一定能找到一個像我這般優質的男人呢!」

  「優質的男人?惡--」凝兒做出一個嘔吐的表情,"你哪裡優質了?頭髮?還是眉毛?而且好男兒該報效國家才對,像你這等一身銅臭的公子哥兒,說白了也不過是一隻錢鼠而已!」而且還是一隻沒品味的錢鼠,嗤,伶妓都沒他的打扮誇張!

  「告訴你,像你這等要人才沒人才,要錢財又不是很多,又胸無大志的人,是配不上我家金技玉葉的小姐的!」

  「嘖,你家小姐喜歡我就好,哪裡輪得到你這種上了年紀又嫁不出去的醜女人來指手劃腳!」看著被藏在醜女人身後,一副置身事外模樣磕著瓜子看著好戲的輕紅,秦誓突然拋過去一個媚眼,卻立即嚇得輕紅差點被嘴裡的瓜子給噎死。

  「小姐,怎麼這麼不小心?」凝兒一面往輕紅嘴裡灌著茶,一面給秦誓一個晚娘臉,"以後不許隨便說些我家小姐喜歡你之類的話!真要傷了她的名節,你是怎麼補償也補償不了的。如果你真有心,去考個功名嘛!最近不是聽說什麼皇上要'禪讓'嗎?那麼好的機會,你怎麼不去試試?」

  「嗤,說你沒見識你還真沒見識!」秦誓見輕紅緩過氣來,又開始優哉遊哉地品自己的茶,"那種事,聽就知道是謠言!你每天吃的菜裡不是有魚嗎?多吃點兒,應該有點用!」

  「惡--」別跟她說魚,一說魚她就想吐。

  以上,就是輕紅主僕搬進誓水園後的日常對話。搬進誓水園,除了喊得有點嘶啞的嗓子,老實說,並沒有她們所想像的那麼痛苦。做事不考慮後果的輕紅除了被自己的丫頭數落了一頓,過得倒是比自己家裡還自在。每次秦誓跟凝兒吵起來,她都覺得好有趣哦,簡直就像在唱雙簧,所以對自己是別人吵架的根源一點都不覺得不好意思。而且,秦誓那個人也並沒有他原來表現的那麼惡劣,甚至有一身好手藝哦!那天——******銀色的月光給大地鋪上了一層柔亮的紗,飄舞的夜風送來荷花和樹木特有的清香,蛙鳴蟲語使得空曠的園子更顯靜謐。靜謐的誓水園就這麼沈浸在一片祥和的夏夜裡。夜闌人靜的時刻,卻不時傳來斷斷續續的呻吟聲。

  「晤--」輕紅趴在院子中的石桌上,"嗯--」"你怎麼了?」比月光更清冷的聲音響起,輕紅不用抬頭就知道來者何人。

  「肚子--」"痛嗎?」秦誓的臉微微發白,晚上還歡蹦亂跳的,怎麼這會兒就病了?

  「不是痛--」輕紅趴臥的姿勢沒動,"是——好餓哦!

  「餓?」秦誓的嘴角有微微抽搐的跡象,過了好半天才擠出一句:"怎麼不早說?」

  「不想說!」輕紅低著頭。她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要把廚房給燒掉的。看著大家因為搶救廚房而一身狼狽,她就什麼也說不出口,晚膳也是草草地吃了兩口就推說飽了。本來以為忍一忍就過去了,沒想到小小的一餐沒吃,就餓得不行。本來是想叫凝兒去小廚房隨便給她拿點吃的,但凝兒住在離主人房最遠的傭人房,她剛從自己的房間走到院子,就已經雙眼發昏,雙腳發軟。

  「即使那樣,餓了也可以自己煮啊!」誓水園有一個小廚房,裡面雖沒有現成的熟食,但各種食材、用具一應俱全,還能讓她餓死?

  「你看我這雙手能做菜嗎?」

  已經沒有力氣再告訴他自己曾經是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只把一雙纖纖柔荑遞到秦誓眼前,懶懶地做著反覆翻手的動作。

  那是一雙很秀氣、很女性化的手,手背呈羊脂般的白色,十指纖長,指尖圓潤,十隻粉紅色的指甲修得乾乾淨淨,手心的紋理很清晰,長長的生命線與情感線在他眼中交疊。掌心也很白,淡淡的粉紅色分佈在手掌四周,像朵微綻的粉荷。但不論是手背還是手心,都沒有一絲的瑕疵。這雙手,什麼都做不了,怪不得她曾經毀了他那麼多的東西——看他一直不說話,輕紅有氣無力地喚道:"喂,怎麼了?呀--」一聲輕呼,雙手已經落在一雙修長結實的大掌中,"幹什麼?」臉紅紅的,這種時候吃她豆腐啊?

  「幸好你沒事--」秦誓不理會輕紅的抗議,把那雙細細的手往自己的臉上蹭。

  「我、我當然沒事啦!」輕紅覺得自己更虛弱了,發出的聲音就像小貓在叫,自己聽了都很不好意思。

  「以後不要到危險的地方做危險的事,不要再讓我擔心了。」

  「嗯。」看得出他是真的在擔心自己,輕紅乖巧地點頭,"不過,那我還算不算你的丫鬟啊?」

  「丫鬟?」秦誓疑惑,隨即哼哼兩聲,"我什麼時候要你當丫鬟了?」根本就是她斷章取義,故意把他們兩個的關係拉得更遠。

  輕紅低著頭不說話,隨即感覺到自己虛弱的身子被厚實的大掌撐起,不由地驚叫:"你幹什麼?」"給你找點吃的!」他討厭看到她病懨懨的樣子。

  「你去就可以了嘛!」她真的不想動啦!

  「在這裡坐久了會著涼,你還是跟著我吧!」拖著走不方便,秦誓乾脆一把抱起那個軟綿綿的身子。

  不想動,不想動,不想動!她到底在幹什麼啊?真的不想顧自己的名節了嗎?但,在這裡她無論做了什麼別人都不會知道!所以,讓她放縱一次!呼,暖暖的懷抱,有力的雙手,哈呼——好想睡--」別睡著!」秦誓搖晃著已經露出瞌睡表情的輕紅,把她放置在廚房裡的圓桌上,"坐好,小心掉下來!」輕紅勉強睜開眼,一離開那個溫暖的懷抱,她的肚子就"咕咕咕"不停地叫,讓她睡都睡不著。無聊地晃動著雙腳,覺得這個視野不錯,沒有下來的意思。好奇的褐色瞳眸閃著晶瑩的流光,"你在幹什麼?」

  「給你弄點吃的!」秦誓利落地洗鍋、生火。秦家廚房跟酒樓一樣用的是煤,爐子裡的火是常年不熄的。不過這個小廚房是新建的,原來那個已經毀在她的柔荑下了。」想吃什麼?」

  「哇啊——你會做菜啊?」輕紅笑問,不太相信那個超級愛美、超級自戀再加超級潔癖的男人會做那種對他來說是降低身份的事。他不會在面對水缸的時候也搔首弄姿吧!

  「廢話!快點,想吃什麼?」秦誓不耐煩地用勺子敲著鍋子,發出刺耳難聽的噪音。

  「什麼都可以?」畢竟是開酒樓的,他大概跟大廚們學過點皮毛。

  「什麼都可以!快點!」話可是你在說,出糗可別賴我!輕紅突然想捉弄捉弄這個總是礙著男人的面子把她說得像花癡的男人!慧黠的眼溜到廚房裡的大水槽,裡面有幾條魚兒遊來遊去,"醬汁活魚。」

  「醬汁活魚?」秦誓盯著輕紅笑瞇瞇的眼,重複了一遍。

  「對啊?會不會做?如果不會的話--」笑臉突然變成苦瓜樣,"可我還是想吃醬汁活魚耶!」說話的語調有那麼幾分撒嬌的意味。

  秦誓挑挑眉,一臉的莫測高深。用篩子從水槽中撈了一條不足一斤的草魚,迅速地去鰓刮鱗、開膛剖肚,在魚的兩面橫切數刀,扔進開水鍋裡。

  「以前在京師的時候,十全樓的醬汁活魚是最出名的,我每次都是偷偷跟表兄溜出去吃,現在我回想起那個味道,都還會流口水呢!真的好想吃——哦!」把炒鍋放在旺火上,放人數種調料,倒入少許的水調勻,再加入大量清水,把已燙好的魚放進燒開的湯裡,等水再開後把火調小。在等待的時間裡,秦誓在另一個爐子上燒水,揀了個菠蘿,快速去皮。

  「怎麼?繼續說啊?怎麼不說了?」

  「啊?那個--」他真的會煮耶!使勁揉揉因太久沒眨眼而乾澀的眼睛,輕紅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切。」你真的會做菜?」

  「這有什麼希奇?秦家的家訓是——有萬金防身不如一技在身,所以我大哥決定接手家裡的布莊後,不但學習如何做生意,還要學各種織布的最新技術。我選的是酒樓,所以被送去跟名廚學藝。我的小弟則專學釀酒!」秦誓把切好的菠蘿倒人滾水中,再打進一個鮮雞蛋,加入少許調料,水再開後立即起鍋。一個簡單的菠蘿甜湯放在桌子上待涼。

  看來她要對整個秦家完全改觀了!授之以魚不如授之以漁,話人人會說,道理人人都懂,但真正做到的又有幾人呢?秦家的成功,可不是偶然啊!

  看鍋裡的魚已經煨得差不多了,秦誓再把火轉成旺火,湯沸開後將魚撈出裝盤,湯汁則留在鍋裡繼續熬,並不斷加以攪拌。當濃稠的湯汁澆在魚身上的時候,輕紅可以聞到滿室的醬汁味。

  「吃吧!」撒上姜絲,大功告成。把魚放在輕紅眼前,秦誓洗手,解下圍裙。

  輕紅老老實實地坐在凳子上,帶著虔誠的心情細細地品嚐著這意想不到的一餐。

  「好吃嗎?」秦誓坐在桌旁,望著輕紅一臉幸福地吃著他做的菜。

  「晤,好吃!」輕紅毫不吝嗇地稱讚,她是不會做菜,可她在品鑒方面卻是一流的!她敢說,秦誓的手藝比起那些聲名在外的大廚們,一點兒不差!

  「那,只要你一直留在我身邊,我就一直做好吃的菜給你吃好不好?」

  「耶?」輕紅咬著一口魚,抬頭望著眼光有點遊移的秦誓,"好啊!那接下來的一個月,我可就有口福咯!

  「不,我的意思是——算了!」本來想講什麼的秦誓垮下肩膀,裝出一臉平靜地道:"吃飽了嗎?」"飽了!」輕紅抱著小肚子,開心地點頭。

  「那我們回去睡吧,這些等明天讓安太他們來收拾。

  '峨!」輕紅起身。

  「紅娘?」"嗯?」"你臉卜沾了醬--」……

  她被吻了?哦,不!她被輕薄了?可是——可是——她還沒體會到是什麼滋味啊!那是她的初吻耶!

  ******這,這是什麼狀況啊!輕紅哭笑不得地環顧著她身處的地方。一看就知道這是秦家二少專用的馬車——因為寬闊的車廂裡起碼有五面裝飾著瑞獸花紋的銅鏡。此刻,她的新主子——會為她這個丫鬟做消夜的那種——正以一副貴妃醉酒的姿態斜躺在軟榻上,修長潔白的左手優雅地掩住一個呵欠。

  真是的,沒睡夠為什麼不在家多睡一會兒?看得她也好想睡哦。本來還以為可以混水摸魚的,現在卻被拉出來當小跟班!坐在對面的輕紅暗自喃咕,沒想到那個男人卻把她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因為晚點的話就要跟那個醜女人爭你了,一大清早的我不想那麼費力,所以就先把你擄了來!嘿嘿嘿嘿--」現在那個醜女人一定在為找不到紅娘而跳腳吧!

  「為什麼要帶我出來?讓我留在家裡不是很好嗎?」是,很好,很好摸魚!那樣的日子,別說五十三天,五千三百天她都過得下去。

  「不行!」還有點睡意的秦誓慵懶地搖頭,看得輕紅不得不在心裡暗歎,好誘人的男人啊!跟他煮的食物簡直不相上下,'你是危險人物,不把你帶在身邊的話不行!」什麼嘛!原來是又怕她燒了他的廚房砸了他的西洋鏡啊!輕紅撇嘴,不再搭理他。

  「你平常在家裡都於些什麼?」他是在跟她說話嗎?」你是指進秦家之前還是之後?」

  「之前吧!」之後的話他也稍有瞭解,有點像豬一樣無所事事!不過,他本來就不是要她來當下人的,是她自己把"服侍"理解為丫鬟下女,他看她做得挺開心也就沒太阻攔她而已。否則,她見過住女主人房的"丫鬟"嗎?

  「早晨起來用過早膳,到園子裡摘點兒花,給爹娘請安,然後做女紅。午膳後會想睡個午覺,醒來後會看點書畫點畫兒什麼的。用完晚膳,跟凝兒聊聊天,下下棋,然後就寢--」

  「真無聊!」

  「不會啊!」她也覺得很無聊,但若是承認,她就真的變成了無聊女子,"偶爾我們也會到花園撲撲蝶、到寺裡上上香,跟別府的女眷開開詩友會什麼的!」記得她們兩個最喜歡做的事其實是躲在一旁偷窺府裡往來的男客,對他們評頭論足一番。她就是因此第一次見到那個人的。

  「而且,能有這樣的生活我們已經很知足,有許多女人家不但一生沒出過家門,還連什麼是書都不懂得呢!」

  「那是不敢爭取的人給自己懦弱行為找的借口!即使是女子,也有追求快樂的權利的!好吧--」秦誓懶懶地又遮住一個呵欠,"今天,就讓我來教導你什麼是快樂的生活吧!」他怎麼又打呵欠?看得她眼睛都快閉上了。而且一個男人在外面奔波勞累,那種生活有什麼好快樂的?最快樂的,還是和自己最愛的人待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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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5:28


  「姑娘,請用茶!」突來的聲音把正朝那塊輕薄布料走去的輕紅嚇了一跳,她回過頭,看到一個秦家僕役打扮的年輕男子無聲無息地站在她的身後。他用托盤端來兩杯茶,一杯放在離她最近的長條幾上,另一杯放在主位旁的小幾上。他應該就是被秦誓準許自由進出誓水園的惟一侍從了吧!嘖,現在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去拿東西了。

  「謝謝!」決定改變作戰策略的輕紅一臉鎮定地端起茶。真奇怪,兩個茶杯的樣式和花紋不大一樣耶!這誓永國難道連一整套的茶杯都拿不出來嗎?被嚇得流了一身冷汗的她端起茶喝了一口,然後眼睛一亮,嗯,是很好喝的八寶茶呢!溫度熱得正好人口,味道甘甘甜甜,兼之能補氣養血,對身體很好哦!忍不住又喝了幾口,一盞茶很快見了底。但那個長得很清秀的小廝卻沒有離開的意思,而且立刻又給她注滿了杯子。無計可施的她就只能一邊喝著茶,一邊打量著這間詭異的屋子。

  真的挺詭異的。依屋子裡的擺設看,很明顯是待客用的廳堂。但,除了豪華典雅的傢俱、幾件古玩和一些名家筆墨外,屋子四面牆壁都鑲滿了鏡子!不是普通的銅鏡,而是那種西洋來的,能夠把人的全身照得一清二楚的玻璃鏡子!

  輕紅與無數個自己面面相覷著,她是墜入什麼幻境了嗎?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做什麼樣的事需要如此多的鏡子?愣愣地與數個自己對望,輕紅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像此刻這樣看清過自己,不禁下意識地整了整有些歪斜的衣襟和幾許淩亂的髮絲。以銅為鑒,可以整衣冠,那個把這裡裝滿鏡子的人,大概是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吧!再瞟一眼那件與自己咫尺天涯的外衫,輕紅緊張地吞吞口水,又向安太討了一杯茶。

  就在她喝光了三杯茶後,秦誓出來了。

  「秦二公子!」見秦誓出來,輕紅立刻起身。秦誓已經換了一身家常服。說是普通的家常服,卻仍是耀眼的亮色。似乎,這個男人每時每刻都讓自己成為最閃亮的一個點的樣子。不過,他這副樣子倒也不難看。

  「噓——先別說話!」離輕紅有三步遠的安太突然道。

  輕紅倏然地閉上嘴巴,然後,眼睛卻越張越大,越張越大。原來——這世間還有如此愛美的男性啊!

  「有什麼事,說吧!」在確定自己全身上下都挑不出任何毛病後,秦誓讚賞地對鏡中的自己露齒一笑,話卻是對鏡中站在他身後的輕紅說的。

  「啊?哦!那個——我--」

  「啊!對了!安太,明天你要幫我準備那件棗紅色的袍子。上次訂做的那雙新靴子也該送來了,你到管家那裡去看看,如果跟我當初要求的不一樣,立刻叫他們改!」

  「是!」"還有--」如此如此,這般這般。

  就這樣,在將近兩炷香的時間裡,輕紅完全插不上嘴。

  「對了!你到底要跟我講什麼?怎麼還不開口?」事情吩咐完畢,小侍從也領命而去,秦誓終於坐在舒適的椅子上,品嚐起香香甜甜的八寶茶來,們終於想起還有一個人在這個屋子裡等著跟他說話……

  不是她不開口,是他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輕紅洩氣地站在那裡,終於有了開口的機會,說出來的話卻與原本打算要講的完全沒關係:"您應該多找必個人來侍候您才是!」偌大的誓水園,除了這一主

  僕,連只多餘的蒼蠅都沒看到。就算是探芳居,也常常是人進人出的啊!即使誓水園在秦家的庭院中算是小巧,但到底都是由一個人來打理的啊。如果她要求8隨身侍候她的凝兒再把她的繡樓打理得一塵不染,那個丫頭肯定會在頭上綁著白布條,到縣衙門去抗議!

  「你的意思是想來侍候我?」秦誓放下手裡的茶盞,笑笑地望著俏然立在他眼前的輕紅。真的很美,也真的很像那池中綻開的荷。

  「不不不!您誤會了!您誤會了!」輕紅大驚失色地擺著手。天哪!在這個男人面前可不能掉以輕心呢!隨便一句話都能被他扭曲成這個樣子,她還是盡快跟他撇清關係,離開這裡吧!」我想跟您說的就是,我今天是誤闖誓水園!也萬萬不敢高攀您!我這就出去,以後也再也不會來打擾您了!」真的,打死她都不會再來招惹這個自戀的瘋子!至於她的衣裳——等他不在家的時候再來偷吧!他不在園中安置人手也真對她有利呢。

  「等等!」看著轉身就想跑的輕紅,秦誓沒有絲毫因為被拒絕而動怒的跡象,"是你吧?」"嗯?」沒頭沒尾的,他在說什麼啊?

  「那個在馬車裡偷窺我的人——是你吧!」由於對自己非常自信(自戀的褒義說法)的關係,他對自己敏銳的感覺也是很自豪的!當天有人躲在馬車裡偷看他,但當時他對這些事不大在意,對那些庸俗的女人更是厭煩得很,所以並沒有對那個躲在暗處打量自己的人追根究底。但,現在不同了!

  「你知道嗎?」秦誓仍在微笑,仍在悠閒地品茶,之後,狀似無意地把手邊一團瑩白的物件拿起,攤開放置在他的腿上,看得出是一件衣衫。對面鏡中冷汗直冒的輕紅和笑意盎然的秦誓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見過一次的人,通常不會忘記。」更別說是留下深刻印象的。

  「您——到底想說什麼?」輕紅瞪著鏡中秦誓的動作,隱忍著把頭轉過去,想走卻邁不開步子,只覺得陣陣寒氣從地底穿過腳掌直往身上蔓延。現在惟一能做的就是抵死不承認東西是她的!

  「荷花池的水很舒服吧?」改天他也去試試。

  「您——究竟在說什麼啊?」輕紅努力擠出一個笑容,雙手卻開始無意識地扭絞起來。她沒看到那個人的臉,可並不代表那個人也沒看到她。

  看到輕紅下意識的反應,秦誓更是笑得合不攏嘴,"不知道?我還以為你知道呢!」一臉的失望,

  卻掩不住嘴角的竊笑,"本來我還打算把在池邊撿到的衣裳還給那個姑娘的呢!現在看來是無望了。嗯,這件衣服你知道吧?薄薄的絲,是極品呢!不過,現在的女子把這種衣裳也穿著到處走,還丟失在水池邊,真是夠大膽的!」

  「你到底想怎麼樣?!」輕紅幾乎是用吼的,原本青白的臉漲得通紅,"你撿到一件女人的衣服關我什麼事?我既不知道那是誰掉的,也跟那件衣裳沒關係!我承認,今天擅闖誓水園的確是我的錯,但那又如何?頂多我保證今後再也不犯這種錯!」喊了一大堆話,輕紅火氣騰騰地一個轉身,用那噴火的眸瞪著那個好像被她的怒吼嚇倒的男人。哼哼,先在氣勢上壓過他讓他以為自己認錯了人,逃過這一劫,其他的事,明天再說!

  沒想到驕柔的花兒都是有刺的啊!果然不愧是他秦家二少爺看中的女人,有個性!他更喜歡她了!

  哎呀!那個男人是不是被她嚇傻了?他居然在笑?還是那種很誇張的哈哈大笑!被那個男人大幅度的肢體語言搞得不知如何是好的輕紅呆站在那裡,原本糾結的雙手分了開來,放在身體的兩側,卻又開始折磨起柔軟的布料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秦誓一手支著額,一手撫著腰腹,笑得是前俯後仰,所有的鏡子都誠實地顯示出一個大笑的男人和一個尷尬的女子。

  「哈哈哈哈——本來以為發現的是一隻小貓,沒想到是只小母老虎!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陣不可抑止的大笑。

  「什麼小母老虎!即使再溫馴的貓,也是有爪子的吧?」輕紅漲紅著臉,在外人面前丟醜,實在是難堪。

  「喲!原來自己說自己是貓啊?什麼品種啊?呵呵呵呵——自己說自己是貓?呀哈哈哈哈--」被戲弄了!輕紅覺得自己的頭頂冒著陣陣青煙。這個惡劣的男人!」喂,如果你只是想取笑我的話,應該是笑夠了吧?」

  紅得沁血的臉佯裝出鎮定和冷漠,"沒有其他的事,我先走了!」"慢著!」

  秦誓好不容易止住笑,緩緩地直起腰,"因為那件衣衫價值不菲,所以我細細地研究了一下,然後一不小心就發現了比那個東西更有價值的東西--」被發現了!輕紅再次背對著臉上猶帶笑意的秦誓,石化了般地僵立著。

  「要我唸唸那幾個字嗎?」"不用!」挺直了肩背,輕紅硬聲回答。

  「那幫我想想該如何處理那件衣裳吧!嗯,曾聽說蘇州的文家就有那麼一個特殊的標誌,只要是帶有那個標誌的任何東西,在艾家的商舖銀樓都是可以當信物用的。任你要錢還是要人都可以!不過,我本人還是喜歡開個公開的拍賣會之類的,熱鬧嘛!」

  「您大概是不會乾脆把那件衣裳送給我了!有什麼條件,您直說吧!」已經被發現了,再裝也沒什麼意義。

  「如果你老實回答我幾個問題,或許我會考慮考慮。」"請問!」輕紅閉了閉眼,從牙縫中進出兩個字。

  「首先,姑娘貴姓芳名?」秦誓快樂地開始我問你答的遊戲。

  「林凝兒!」"林凝兒?」秦誓有片刻的錯愕,"衣服上繡的好像不是這幾個字!」"的確不是。事實上,那件衣服是我偷來的!」

  「哦!既然如此,這東西更不能給你了,我要把它送回那個叫艾輕紅的姑娘手裡去!」秦誓無所謂地聳肩。他開的是酒摟,什麼樣的人沒見過?隨隨便便穿了身丫鬟的衣飾就說自己是偷兒,想騙他還是想騙自己啊?

  輕紅的臉往下拉,"方才是跟你開個玩笑,是我的,我的名字就叫艾輕紅!」"輕紅——紅兒——紅娘--」

  「你怎麼知道我的乳名?!」這個男人會掐指一算不成?

  「紅兒和紅娘是你的乳名?」秦誓一陣竊笑,"嗯,好名字!」輕紅嘟著臉沒說話,真呆啊,艾輕紅!

  秦誓搖頭晃腦地繼續問:"芳齡幾何?」"二十一!」虛歲二十一,其實實歲還未滿二十,只是不想告訴這個威脅弱女子的男人而已。

  「嗯!」

  秦誓頗似滿意地點點頭,"可曾婚配——哎!」趁輕紅正要開口,秦誓補充後話:"這個問題我可不接受肯定的答案哦I"輕紅壓下到口的詛咒,不情不願地開口:"沒有。」不要否定的答案還問什麼問?難道他還想強搶民女啊?不過,不管怎麼想,輕紅都不敢自戀地以為這個男人看上了自己,把自己當蟋蟀耍倒是有可能。

  二十一歲都還沒嫁出去,看來他們的姻緣是天定啊!」艾家的小姐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秦家的內院裡?還穿成這副模樣?」若有所思地對輕紅極不相稱的灰暗服飾上下打量一番,秦誓半是自問地道。

  輕紅的笑容繃在臉上拿不下來,總不可能告訴他,她是為了某個奇怪的目的冒名頂替進來的吧!

  「哦!我知道了!」不等輕紅想出合適的理由,泰誓興致高昂地以扇擊掌。

  「你知道什麼了?」輕紅驚得跳了起來,他不會連她進來秦府的目的是什麼都知道了吧?

  「我知道你一定是暗戀了我很久,所以一直沒嫁人,最後決定親自跑到南陽來追求我!」噗——如果輕紅此時正在喝茶的話,秦誓的下場就是被噴得滿臉的水。這、這個男人,哪是自戀啊,根本就是不要臉嘛!

  「我才不--」秦誓悠然地對暴跳起來的輕紅搖搖右手食指,"這個問題我基本上不接受否定的答案。」現在她知道這個世界為什麼會不太平了,知道為什麼會有人想殺另一個人了,此時此刻,她就很有一種殺人的衝動。

  「還有什麼問題快問!」輕紅板著臉,用力壓著肚子裡的氣。

  「基本上沒了,有的話以後想到再問。」秦誓閒閒地喝口茶,拿著有著唐寅真跡的扇子對著自己猛扇。

  「那我的東西呢?」朝那個惡劣的男人伸出手,她打算拿回東西就走人,不是走出誓水園,而是走出南陽。

  「什麼東西?」秦誓裝傻,還把那件冰蠶絲衣對折對折再對折,然後收進口袋裡。

  「我的衣裳!」輕紅尖叫,"你說了回答了你的問題就還給我的!」

  「哪有!」秦誓一臉無辜地辯解,"我只是說如果你回答了我的問題我就會考慮,我考慮的結果是暫時幫你收藏。」

  「你到底要怎麼樣?」輕紅已經氣到無力,真倒黴,把八衛派了出去,否則,偶爾叫他們幹點偷雞摸狗的事就什麼問題都沒了。

  「也沒怎麼樣啊!」秦誓的表情更無辜了,好像現在被人欺負的是他這個可憐的男人,"只是有人不久前還說我需要再找個人侍候,然後那個人就推薦了她自己--」

  「我才沒有推薦我自己!」輕紅小聲地咕噥,再看看秦誓裝可愛的表情,儘管心中惱怒,嘴卻有自我意識般地道:"好啦!侍候就侍候!但這件衣服的事和我的真實身份你必須幫我保密!」不就是當丫鬟嘛,她那麼聰明,這麼點小事怎麼可能做不來。

  「行!」"還有,要有時限!」"行,三個月!」"不行!半個月!」"兩個月半!」"一個月!」"兩個月!」

  「一個半月!」兩個人如鬥雞地互相對視,都不再開口,因為那都是他們的底限了。

  「別吵別吵!」一直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安太插嘴道,"各退一步,各退一步!少爺小姐各退一步!五十三天!一個月大半!怎麼樣?」雖然都覺得吃虧的是自己,但兩個人倒還沒再為這種無聊的事吵下去。

  「口說無憑,立據為證!'"立就立!」結果,安太被拉來當證人。

  「明日辰時到我這裡來,不來我就拿著字據去告官!」哼哼!

  「知道了啦!」總覺得自己又吃虧了,因為對方手裡的籌碼又多了一個。

  等那個奇怪的丫頭氣呼呼地跑出誓水園,安大再也忍不住地向那個正攥著剛立下的字據笑得張狂的主子問道,"少爺很討厭那個姑娘嗎?」否則怎麼拿與姑娘名節相關的東西來整人家?姑娘家的名節可是比命更重要的啊!但若說真討厭的話,少爺又怎麼可能讓一個不相干的人跨進自己的禁地?要知道,自從那件事以後,可是連老夫人都不敢靠近誓水園的啊!

  「當然沒有!」秦誓已經開始哼起小調,墨跡未乾的宣紙被他反覆地翻弄著。

  「那就是——喜歡?」"嘿嘿嘿,知道就好,說出來幹嗎?」秦誓笑得萬分奸詐。

  哦,原來對喜歡的女孩子,就是用力地欺負人家啊!安太受教地點頭,轉念一想,"喜歡她為什麼不直接告訴她呢?萬一她誤會了怎麼辦?」那豈不是把她越推越遠?

  「哎呀,少爺我這麼玉樹臨風、出類拔萃,如果追著一個姑娘跑,豈不是太讓人失望了嗎?」說來說去,秦二少爺的面子比較重要,"再說少爺我對她那麼特別,她怎麼可能不知道我喜歡她?」

  只是女孩子家臉皮薄,不願承認罷了。

  「哦!」安太再次受教地點頭,少爺的理論,總是如醍醐灌頂啊!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您喜歡的不是荷花仙子嗎?」今天他跟他談了一天的荷花妖精,害得他都以為自己的主子是不是中邪了,怎麼一到晚上就改了個姑娘?

  秦誓要笑不笑地望著滿臉問號的安太,"你不會真的以為有那種東西吧?」什麼呀,那不都是因為您一本正經地說荷花仙子仰慕您,我才會這麼想的嗎?想是這樣想,安太卻不敢反駁,只能一臉尷尬地呆在那兒。

  「本少爺這麼聰明的人怎麼能帶著個奇蠢無比的侍從呢?」秦誓沒了笑容,也不是很嚴厲地說著,"今天晚上,你背背論語吧!被別人說本少爺的手下是笨蛋,我會很沒面子的。」

  「是--」禍從天降的安太淚眼汪汪地退了下去。他最討厭讀那些之乎者也了。就說他家少爺性格惡劣嘛,怎麼會有女人仰慕他呢?

  ******"小——姐?小姐?小姐!」"啊?嗯?怎麼了?」

  輕紅停下腳步,恍然回神,一臉問號地面對著叫喚她的凝兒。

  「您到底是怎麼了?」凝兒疑惑地問道,她已經踏了整整兩個時辰的樓板了。

  「沒啊!」輕紅回答著,眼神卻沒有焦距地注視著窗外潺潺的雨。彷彿是應對她的心情似的,雨是從昨晚開始下的,頗大的雨勢使燠熱的天氣迅速涼爽起來。今晨的雨勢雖然小了很多,卻絲毫沒有停歇的意思。不過,比起傷心的雨來,要真正應對她的心情的話,現在應該是狂風驟雨更適合吧!她整整一宿沒睡,越想越不對,如果被人知道艾家的大小姐去當某個男人的丫鬟,她個人是無所謂,若是整個艾家的名聲因此受到影響,以死謝罪都不能抵消她的過失啊!還是——乾脆現在偷溜,東西也不要了,就說是半路上不小心丟失的。可——唉,早知道就不立那什麼爛字據了,偏偏那字據還是她怕對方抵賴,自己要求立的。而且這件事還不能讓凝兒知道,以她那容易大驚小怪的性子,肯定會把這件事誇大了傳回去。唉,那個男人叫她辰時過去,現在都過了一個多時辰了,她除了在原地踏步子,什麼也做不了。頭好痛哦!

  「可是您一直在看雨,雨裡有什麼嗎?」凝兒把頭探出窗外,中邪似的頓了一下。

  「小姐——那、那是什麼?」"外面有什麼東西嗎?」輕紅走到凝兒身邊,然後渾身一震,表情呆若木雞。

  「天哪!那個男人在幹什麼?竟然站在院子裡淋雨!」凝兒嘴上嘖嘖稱奇,"耶?好像是接我們來的那個二公子哦!他來這裡幹什麼?」凝兒困惑地嘀嘀咕咕,那個男人不是為了躲她們而死不回家的嗎?

  輕紅困難地吞著口水,他,應該不是為了她才到這裡來的吧!注視著秦誓的眸光做賊心虛地收了回來,順便把臉隱人窗後。

  「小姐!」推推有些閃躲的輕紅,凝兒在她耳邊悄聲道,"他的眼神好恐怖哦!」像是來找誰算賬的。

  「眼神恐怖?」輕紅面色蒼白,卻強裝鎮定地道,"誰知道這個男人在發什麼瘋!」縮縮肩膀,打死也不能告訴凝兒她昨天跟這個男人簽了賣身契。

  「這、這樣嗎?」凝兒的心開始涼涼的,沒想到一個發瘋的男人竟有如此驚人的氣勢呢!但,他若是真發起狂來,會不會傷害她們這兩個柔弱女子啊?

  「艾輕紅——下來!

  耶?

  啊?

  兩個小女人面面相覷。

  「他在叫你耶!」小姐什麼時候跟那個男人認識的?她怎麼不知道?探照燈似的兩隻眼睛掃射在輕紅的身上,她這個主子,有時候是很會給人添麻煩的!

  「你說——他為什麼要叫我下去?」輕紅怯怯地往一旁的陰影中移了兩步,在昏暗的光線中瞄了那個男人一眼。美麗的頭臉上滿是狼狽的雨水,灰暗的衣裳貼在頎長的身軀上。這樣一個樣貌狼狽的男人,看起來卻像個戰神!那氣勢,彷彿眼前縱有千軍萬馬,也敵不過他一個眼神!是人都懂得趨吉避凶的道理,所以她根本就不會傻傻地下去送死的(實在是沒膽)!

  「你不下來是嗎?好!」原本神色如鬼煞的男人突然綻出一抹艷笑,那被雨水模糊了的笑容卻讓見者從頭涼到腳。而他也果然沒讓觀眾失望,他手中那塊在雨中卻能飄舞起來的白絲讓兩個女人不約而同地倒吸一口涼氣。

  「本少爺打算以這件衣裳為樣本,仿製個百把件的銷往全國,你覺得如何啊?」

  「呀!那、那不是您的那件——您不是說拿回來了嗎!」凝兒幾乎尖叫,但回過頭,哪裡還有輕紅的身影,只聽見樓梯處不斷地發出"登登登"的聲音。想到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的衣裳卻出現在一個無親無故的大男人的手上,凝兒也追著主子跑下樓去。

  剛跑出大門,一把大大的油紙傘就罩在二人的頭上。輕紅轉過身,看見大半身子都淋在雨中的安太。安太還帶著一張詭異的熊貓臉,像是隨時都能夠睡去。

  「你這是在幹什麼?」他是在發什麼瘋?自己一人跑來淋雨也就算了,還恬不知恥地威脅她。她昨天不是答應他的條件了嗎?他還想怎麼樣?

  「跑得挺快的嘛!早知道如此,我應該一見到你就把這東西拿出來了!」抓著那件冰蠶絲衣的左手揮了幾下,右手早在第一時間抓住了輕紅的手腕,防止她逃跑。

  「你要幹什麼?」見自家小姐冰清玉潔的手臂被一個稱得上陌生的男人握住,遠遠跑來的凝兒厲聲喝道。

  「幹什麼?」秦誓做出一副很吃驚的表情,看看已經奔到眼前,正努力想把輕紅拉離他身邊的凝兒,"你沒聽到她在喊病嗎?還用力扯她?!」

  「那你為什麼還抓著我家小姐?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懂嗎?」的確聽到輕紅呼痛的聲,凝兒匆忙放手,但放了手又覺得不對,只能死瞪著那個賊喊抓賊的男人。

  「本少爺抓她的手關你什麼事?丑——女——人!」男人居高臨下地藐視著足足矮了他兩個頭的凝兒。

  「嘶--」凝兒硬生生地倒抽一口氣,震驚萬分地瞠大了眼——偷偷地瞄瞄自己被淋成落湯雞的狼狽樣,再用力瞪著眼前那個說話不留口德的男人,雖然淋了一點點雨,晶瑩的雨滴卻更凸現出他深刻的美貌——被一個男人罵成是醜女人,自己卻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口,悲哀啊!

  「喂!你說話客氣點!」不知是不是因為地勢的關係,方才從樓上看去,她幾乎被他的厲色嚇得移不開腳步,但這會兒站在這個一副小人得志模樣的男人面前,她都有點懷疑方才發生的一切是不是幻覺。」凝兒是我的丫頭,不許你汙辱她!」還有,他莫名其妙地跑到這裡來幹嗎?她又沒說賴賬不當他的丫鬟,只是今天下雨,暫且休息~天不成嗎?眼睛在瞄到男人左手中的東西時,心虛了那麼一下下。

  不再理會捶胸頓足的凝兒,秦誓把視線移回到敢跟他嗆聲的人物身上,"你還有閒心管別人的事啊?我不是說了以後你就住在我的園子裡嗎?你還在這破爛的地方幹什麼?給你時間回來收拾東西可不是讓你賴在這裡不走!害得我整整等了你兩個時辰--」歪著腦袋睇著吃痛而想掙開他的手的輕紅,咬咬下唇,稍稍放鬆了一點點的鉗制。

  感覺到左手的痛楚明顯減輕,輕紅吃驚地抬起頭來,"我答應服——聽你一個月的話,可沒說要住進誓水園去!而且,你什麼時候說要我住到誓水園去了?!」沒有按時到誓水園去是她的不該,但這個男人也太得寸進尺了吧!被威脅當他一個月的丫頭已經夠慪的了,這個男人到底還想怎麼樣?

  「我沒說嗎?」秦誓迷惑的表情仿若不解世事的稚子,隨即,這個在他來說不算大問題的問題就被他甩在了一邊,"算了,反正我要你住到誓水園去!你直接跟我回去好了!」說著就拖著輕紅往回走。

  「喂!我不要跟你走!」如果被人發現她跟一個男人朝夕相處,她不如直接削髮為尼!

  「喂、喂、喂!你要帶我家小姐去哪裡?」凝兒慢半拍地跟著尖叫,並且趕上去搶了輕紅的另一隻手,但已經不敢再用力拉扯。於是就形成了一個男人和兩個尖叫不斷的女人拽成一串,一個有著深深的黑眼圈、不斷打著呵欠的侍從模樣的男子打著傘追著他們跑的奇怪場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4:54


  已經夏天了嗎?輕紅耳中收人一片蟲鳴蛙語,在床上輾轉反側,總是靜不下心來人眠。

  「小姐,怎麼了?」聽到輕紅不斷地翻身,睡在她身邊的凝兒問道。

  「好熱!」真的好熱,彷彿身上都有小針在扎似的。

  「那奴婢給小姐打扇吧!」還末等凝兒下床,輕紅就阻止道:"算了!反正也睡不著,出去走走吧!」輕紅起身,摸摸背脊,裡衣都濕了一大片。靈巧的凝兒二話不說地打開衣箱給輕紅拿換的衣裳。

  「我要那件冰絲的!」真的是熱死了!真奇怪,怎麼到了晚上天氣沒涼反倒熱了呢!

  身著輕薄的夏衣,輕紅步出廂房,凝兒打起精神跟在後面。

  她們靠蒙騙進了秦家,此時的秦家除了她們這兩個不速之客。反倒是一個主人也無。據說宅中大小的主子都藉故出了門,而接她們到此的那個男人也依葫蘆畫瓢地任她們自生自滅。幸好,秦府的管家辦事周到,倒也沒怠慢了她們。

  「呼--」外面涼爽了不少,乾燥的風緩緩地流動,帶起一陣涼意,輕紅整個人彷彿飄起來似的愜意。不知不覺地,就走到常待的荷花池畔。這個荷花池算是離她們住的客院——探芳居最近的一個後花園,池的對面就是那個把她們接到這裡來的無論是相貌還是打扮都很誇張的男人的院子,只是那個男人這幾大都不在家,聽其他的丫頭說是避著她們主僕呢!雖然覺得自己鳩佔鵲巢有那麼幾分過意不去,但這片清靜的荷花池卻因此成了她們的小天地,也不能不說是愜意。

  月光下的荷花池沒了白晝裡的絢麗奪目,卻別有一番幽靜之美。清亮的月光彷彿有生命似的從九重天上傾瀉而下,在荷葉與水波之間輕快地跳躍著。幾支盛開的荷花沒了白日裡的生氣盎然,慵懶美人似的斜倚在寬大厚實的荷葉邊上。

  對這池荷花看了不下十遍的主僕二人再一次地被眼前的美景所吸引,坐在平日裡常坐的太湖石上,喟歎地享受著這好風好景。

  用手把玩著清涼透徹的池水,輕紅計上心來。

  「凝兒,你去門口給我守著,我玩一會兒水!」真涼快!肯定很舒服。

  原本眼睛瞇瞇的凝兒一個激靈給驚得睡意全無,"小姐,您說的不會是奴婢想的那個吧--」

  「哎呀!天那麼黑,這裡又沒人來,不會被看見的啦!」說話的時候,輕紅已經開始寬衣解帶。整天對著一大池子清涼的水,卻從來沒想過下去玩玩,還真是浪費!

  凝兒的表情有那麼幾秒的凝固,自從小姐出來後,性格就有那麼一點點怪異,不知道是受到的打擊太大,致使她自暴自棄,還是根本就是她本性流露,反正——她都像是脫了線的風箏,沒高沒低地亂飛。這次為了拿人家做試驗,假冒他人登堂入室也就算了,這會兒居然還要來個月下暢遊?!這要是被誰發現的話,她這顆丫頭的沒用腦袋還要不要了啊?

  「不行!」凝兒把輕紅隨意丟在太湖石上、由冰蠶絲織成的輕薄外衫撿起,想往她主子身上套回去,"這麼出格的事,不能讓您做!」

  「唉唉唉——我只是想泡一會兒水!這又犯了大清律例的哪一條啦?」輕紅把重新套上的衣衫往下拽,丫頭就往上拉,幾個來回下來,輕紅的力氣比不過丫頭,臉一板,嘴一撇--」喂。你這丫頭是不是反了?」

  「這——奴婢不敢!」凝兒礙著身份的尊卑不敢再跟她的主子嗆聲,但她也不是省油的燈。

  「不過,您可不能把衣裳脫光!」即使是丫頭,該堅持的還是要堅持的。

  「好啦!」輕紅推著凝兒的身子,剛才她只是學S學娘訓下人的模樣,其實根本沒有生氣。

  於是——啊!清涼的水啊!我來啦!

  ******今夜的空氣特別悶熱。秦誓不耐地翻了個身,雖然池面上送來的風灌滿了整個誓水樓,他還是渾身燥熱。明明已經身心俱疲,卻怎麼也睡不著,那種滋味,說有多難受就有多難受!過人的耳力聽到遠處更鼓傳來夜已三更的聲音——算了!秦誓終於放棄掙扎,睡不著就出去吹吹風吧!

  本來為了躲那個烏龜女人,他這幾天都住在棲鳳樓的雅房裡。只是,依他的性子,在外面住上三五天已經是極至了,所以實在忍受不了的他從昨天開始偷跑回來住,只是嚴令家人不許把他回來過夜的事告訴任何人。

  走出屋外,那種沈悶的感覺減輕了不少,整個人都鬆了口氣。感覺到屋子的後方風力比較強,秦誓轉身走向一向很少去的後園,那裡有一個荷花池。

  今夜雖不是滿月,月光卻特別亮,預示著什麼似的。不過他一向是不信怪力亂神那一套的,因為即使有鬼有神,人最終都還是要靠自己。

  走上連接兩畔的九曲彎橋,秦誓一臉嫌惡地瞥了一眼幾支初綻的清麗出塵的荷,立即又撇開了眼,但是——轉過臉去看到的還是荷花啊!雖然只有少少的三肉支,卻開得更美、更艷!

  秦誓討厭荷花,或者說討厭一切影響他的卓然美貌的東西。因為再美的男人,也美不過花!所以對這些荷,總是一副眼不見為淨的模樣。如果不是讓他一向最沒轍的娘親硬是說清柔的荷花能消除他的戾氣,如果他不讓在池中植荷,她就搬進誓水園跟他共住,他早令人把整池的粉白淡綠給拔得一乾二淨!

  「潑啦"一聲水響,秦誓定下身子,側耳傾聽。他記得這池中應該沒那麼大的魚吧?那——是人?!

  彷彿發現一件極有趣的事,原本拖沓的步子變得輕巧迅捷如奔跑中的貓兒,原本下撇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欲捉老鼠的貓兒表情。

  只是,當貓兒發現那隻小老鼠時,卻絕對沒想到自己也會有說不出話的一天——月光很亮,池水很淡,所以——看得很清楚。

  順著月光,可以看見沾了水澤的青絲,整張臉只能看清潔白的額,五官因她垂頭的動作隱人陰影中,

  但也能依稀看到美人的輪廓。不過,最讓他目不轉睛的是美人正在做的事——她在拉自己濡濕的衣裳,乳白的肌膚就這麼一點點一點點地暴露出來——好、好、好大膽!秦誓感覺到自己的心怦怦地跳,好像是到今天才發現自己是活的似的。

  陶醉地把右手平貼在自己美美的臉上,他的眼是一眨也不眨地看著更多的白膩在自己眼前顯現。快脫——快脫——快脫——耶?怎麼不脫了?眼光上移,正對上一張芙蓉面。再下一秒--」喂!別跑!」見女子倏然消失在眼中,秦誓沿著橋跑向池岸的另一邊,更接近女子出現的地方,但不管他怎麼看、怎麼等待,那女子還真像平空消失般地不見了蹤影。

  「怎麼可能不見了呢?」秦誓凝視著月色下荷塘的某一點喃喃自語,"那張臉沒見過呢!那麼大膽的女人更是聞所未聞--」一朵開得過分囂張的荷花突然映入眼簾,一個奇怪的想法竄了出來,"該不會,是遇到荷花妖精了吧?」看來還真有可能是荷花妖精呢!秦誓站在原地,一手環胸,一手撫著下巴,得出結論。

  不過,修長的食指挑起身旁一塊可用來休憩的太湖原石上的一片純白的輕紗,冰涼的觸感從指尖傳來,這不是冰蠶絲嗎?拇指和食指再搓搓手中的布料,的確跟以前大哥給他看的一模一樣。據說大哥為了弄到一匹冰蠶絲,花掉了一萬兩銀子,因為一直想不到拿來做什麼好,也沒人出得起這個價,所以被當做了鎮店之寶鎖在留錦秀坊的寶庫裡。而他,今夜居然在自家池邊就撿了這麼一件寶貝?這該不會是——荷花妖精的羽衣?

  細滑的布料在發熱發燙的頰上揉搓,秦誓露出一個呆呆的笑容,他,好像戀愛了!

  不知道,荷花妖精能不能嫁給人--」呼--」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再深深地吸進甜美的新鮮空氣,輕紅從池塘的另一頭悄然起身。天啊!剛才一抬頭就看見一個黑影,簡直嚇死她了!幸虧她常來這,懂得哪片荷葉最為茂盛,加之她常在水中嬉戲,所以閉氣的功夫特別好,否則今天還真難脫身!小心翼翼地向池岸邁進,輕紅是不敢發出一點聲響,見那個男人還站在她先前待的地方,貓著腰藉著樹身花影,迅速地向門的方向奔去。趁那個危險的男人沒再出現前,她還是快開溜吧!

  「小姐,你玩完啦?」在拱形的花園小門旁,凝兒打著呵欠轉過頭來。

  「哦、嗚、嗯--」輕紅攏了攏濕透的中衣,低著頭不敢多言,她當然不會是怕自己的丫頭啦!只是一個女兒家遇到那種事都有點心虛的嘛!

  「那我們快回去吧!即使是六月天,晚上還是會涼的呢!」狐疑的眼光打量著備顯狼狽的主子,"您怎麼沒穿外衣?」

  「耶?外衣?」輕紅呆了兩秒,再想想身後的危機,"哎呀,一件衣裳而已,快回去啦!我要冷死了!」輕紅二話不說地拉著還想再問的凝兒就跑。

  天啊,她忘了自己的衣裳了!嗚——******

  「——姐?小姐?」看著已溢出青瓷茶杯的綠茶,凝兒乾脆一把搶過輕紅手裡的茶壺。

  「啊?你怎麼了?」被奪走茶壺的輕紅恍然回神,神色慌亂地問。

  「唉,不是奴婢怎麼了,是小姐怎麼了!」從一早起身開始,還沒洗漱就說要去搞荷花,還不許她跟。結果摘到早膳的時間都沒回來。好不容易踏進這個屋子,兩手空空不說,還恍恍忽忽地,問她花兒呢?她回你一臉的問號,還加上一句:"你想要花兒嗎?你自己去摘!」說完就一直坐在那裡發呆,再不,就出現像方才一樣的小紕漏。

  「我沒怎麼啊!」說是這麼說,輕紅卻不敢直視丫頭的臉。

  「您病了嗎?」與其他的狀況比起來,凝兒最擔心的就是輕紅身體不適。

  「沒啊!」輕紅端著凝兒沏好的茶啜飲著。

  「那是有心事?」

  「啊?哦!」輕紅抬頭看了凝兒一眼,沈默半晌,吐出一個字:"沒。」總不能讓她說昨天晚上她被人發現了吧!而且還丟了一件衣服。真的丟了,她今天把荷花池附近翻了個遍也沒找到一塊該是絲的東西。

  「依奴婢看,您還是別找那個不愛榮華富貴的人了,我們回家去吧!」同樣地頓了頓,凝兒說出自己在心裡思考了很久的事。

  「不行!」幾乎是立即地,輕紅出口反駁。覺得自己的反應有點過分,又期期艾艾地坐下身來,解釋道;"連八衛都派出去了,現在罷手不太好吧?而且,我們又沒想傷害誰--」如果是昨晚以前,她想走的話,揮揮手說是個誤會,也就走了。只是現在——嗚,她是想走也走不了啊!別人家的衣服就是普通的衣服而已,她的可不同啊!

  「既然如此,您也要好好地實行自己的計劃啊,光待在這裡賞荷花,是看不出哪個男人愛不愛慕榮華富貴的!」因為愛上人家廚子的手藝而以毫不光明正大的理由賴在人家家裡,是非常失禮的。

  「哦。」輕紅沒敢反駁。

  「對了,您的衣裳還在荷花池邊上吧,趁沒人發現的時候奴婢得快去拿回來,被別人撿到可就慘了!」

  「那個啊--」輕紅眼神一閃一閃的,幸好那個精明的丫頭正低頭繡花,"我已經拿回來了。」說完就想打自己一個嘴巴,傻啊!讓凝兒去找,再偽裝成不知道被誰拿走,讓她去操心不就好了!可是她心一驚就容易說錯話,現在話已出口,看來她只能自己去明查暗訪了。

  「拿回來就好。」凝兒也不多疑,"對了,小姐到底是在煩惱什麼啊?」"啊?!」

  ******嗚——輕紅呆呆地獨坐在鯉魚狀的太湖石上,她已經肯定自己那件上衣是被人撿了去。昨天晚上她被嚇得夠嗆;那個人又背著光,所以連對方的相貌都沒個底,只知道那是個男人。現在,難道要她抓了每一個秦府中的男人問你撿了我的衣服嗎?恐怕她還沒被凝兒那個暴力的丫頭給綁回家去跪祖宗牌位,她自己就已經羞死了!姑娘家的衣裳呀!姑娘家的名節呀!嗤,真不知道為什麼人人把名節當命看。身在如此風氣中,她可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啊!藉著情愛的名義退掉一場不甘願的婚事,她已經是大逆不道了。而且,她真的不想讓艾家再因她而蒙羞,讓爹娘哥哥們為她操勞——不行!一定要把東西給找出來!輕紅倏然起身。那天凝兒守著小門,那個人不可能從那裡進出,餘下的出口就只有那座香水園,聽別的丫頭說,誓水園是不能隨意進出的,就連日常的打掃,都是二少爺秦誓身邊一個叫安太的侍從一個人在做。那麼,那個人有可能是秦誓和安太中的一個嗎?可,那個男人不是為了擺脫遠道而來的"林姑娘"落荒而逃,數天未曾歸家嗎?

  不管他!趁四下無人,先到那個閒人止步的誓水園打探打探情況!

  夜幕降臨時,輕紅攏了攏特地從凝兒那裡要來的暗灰色的下人服,懷著誓死的決心走向臨池面建的九曲橋,走向那闐黑幽靜又彷彿隱藏著無數險惡的小樓——。

  「你來了?」朱紅的小門輕易地被推開,讓輕紅小小地吃了一驚,而後,就聽到一個動聽的男聲開心地道:"我正要去找你呢!」有著好聽聲音的男子從樹影中走了出來,一身的華貴。行走間可以聽到清晰的環珮叮噹聲。

  輕紅已經不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眼前這個美得有點妖異的男子她自然認得,當日馬車中的一瞥已經讓她記住一個秦姓的美麗男子。只是,他的話她卻是一句也不懂。

  「進來吧!」青黃色的貓眼石和碧綠的翡翠泛著冷冷的光,伴著修長潔白的手掌靠了過來。輕紅看妖魔鬼怪似的瞪著那隻手掌一點點地朝自己靠近,自己卻僅是受到蠱惑般地把自己的手交了上去。

  「你對我朝思暮想已經很久了吧?」與方才溫文儒雅完全相反的得意洋洋的男聲響起。

  「啊?」迷恩解除的輕紅猛然驚醒,這才發現自己與另一件東西緊緊相握著,"呀--」一聲輕呼,卻是因為自己本欲掙脫的手反被擄了去,"那、那個--」

  「好啦!本少爺知道自己魅力非凡,即使是妖精的你也難擋啊!」秦誓一副有點自得又有點煩惱的表情,修長有力的右手卻是牢牢地拽住另一隻不斷掙扎

  的右手死死不放。

  「本來呢,對你們這種永遠沒有結果的行為,本少爺是不會理睬的!但既然本少爺曾經立下誓言,第一個踏進誓水園的女性就是這裡的女主人--」頗為煩惱地搓搓形狀優美的下巴,一直故作正經的優雅臉龐上終於咧出一個類似竊笑的笑容,"做人還是要守信的--」

  「耶?」掙不開手又插不上嘴的輕紅弄清了他的意思後看了看自己的腳,然後猛地就往後跳。踏進誓水園就要做他的老婆,而誓水園又是秦家的丫頭不能或不願待的地方,惟一的解釋就是沒有女人願意嫁給他!既然連那些丫頭都看不上這個看起來很是美麗的男子,她這個千金大小姐自然更不能屈就了!」放開、放開、放開--」含冤似的嬌柔嗓音終止於一陣強力的拖拉,連想幫忙的左手也一同陷入桎梏,就這麼姿勢怪異地被拉進了誓水園,也走進另一段不同的人生。

  喔噢——看到自家少爺像拖什麼似的拖進來一個女人,安太就這麼維持著癡呆加震驚的狀態,連蚊子飛進嘴巴裡都不知道。

  天哪、天哪、天哪!是要變天了嗎?他的少爺居然會主動拖著一個女人進誓水園?是不是有什麼異象要發生啦?仰頭上望,剛剛入夜,半片天空卻像火燒起來似的。安太忍不住打了個激靈,這,是不是預示著將有戰爭發生啊?

  「喂、喂、喂!」輕紅驚惶失措地連連驚叫,但那個男人對她的呼喚根本不予以理會。但,縱使如此,她也不能任事情這樣下去啊!

  「秦二公子,求求你,先聽我說!」"以後這園子你想來就來,不用刻意等到入夜,還有,你也可以走大門!」

  照例一腳踹開大廳的門——無論心情好壞,他都喜歡用這種方式開門一——走進清涼的屋內,在看見那幾支碩大的粉荷後,又看看身旁一身灰色裝扮卻嬌艷異常的女子。荷花妖精,果然不同凡響!

  「那個——秦二公子--」輕紅猶在作困獸之鬥。進了這屋子,才發現自己的手好涼,冰冰涼涼的,卻全是汗。而把她的雙手完全包裹住的那隻大掌,卻好燙!燙得像火在燒似的!大手上的指環硬生生地烙進她柔嫩的肌膚裡,那個男人是用盡了全力在抓她嗎?

  「你真的不必客氣,也不用理會別人的眼光——雖然被人妒忌是必然的,誰叫你有幸成為本少爺誓水園的女主人呢?」在屋中站定的秦誓突然放開輕紅的手,"你想跟我說什麼?」但還未等輕紅開口,他又似自言自語地道:"嗯,在外面走了一天,還是梳洗一番的比較好!」說完,丟下輕紅,逕自往內室而去。

  這是什麼狀況?輕紅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看已經自由的、紅了一片的雙手,再看看空蕩蕩的屋子,她是不是該趁這大好時機逃之夭夭?但——雙眼驀然綻出亮光,那個——她的衣裳!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也不枉費她被個瘋子嚇了一身的冷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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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4:24


  清清的一池水,照出清麗一佳人。

  發黑若檀木,梳成時下流行的垂柳髻,露出寬廣飽滿的額。拉長的鵝蛋臉泛著珍珠的光澤,因為沒有一絲血色的關係,顯得有點病態的蒼白。不算小巧的唇微張著,卻同樣地缺少血色。

  這樣一張臉,算得上是美人了吧?

  「唉--」幽幽地長歎,彷彿要歎出心中所有的紛亂思緒。

  人的一生,有轟轟烈烈如滾雷急雨的,有平平淡淡如一汪清水的。但之於男與女,他們的人生,卻在出生之時就有了分歧。志在四方的方是好男兒,女兒卻只得一句無才便是德。男兒,無論是出生貧賤還是犯上作亂,只要你勝利了,就名留青史。女兒卻僅因為過人的才貌,就成了禍國媚主的千年妖孽。有多少有才能的女子,就這麼被抹煞得一千二淨?有多少青春少女,就這麼成了替罪羊?

  縱使有絕世容貌那又如何?西施與陶朱公的歸隱那只是世人美好的設想,貂嬋由著青燈古佛伴她度過繁華過後的下半生,昭君靠流放自己來成就了千古的美名,霓裳羽衣舞隨著楊玉環死在了馬嵬坡上。

  縱使有絕世才華那又如何?歲月的長河淘盡了多少個秦皇漢武、唐宗宋祖,才出現了那麼一個武盟,在多少個李白、杜甫之後,才顯現出一個李易安?

  她是個女子,一個容貌出色。多才多藝的庸俗女子而已,既是庸俗女子,自然逃不開庸俗女子的命運,是不?一直以為,自己的願望很小,不求錦衣華服,不求三千寵愛集一身,只求單純的相守。是的,單純的相守,守著愛自己和自己愛的那個人,守著自己愛的那個家。一直以為自己的後半輩子會是平淡而溫馨美好的,但現在的她才知道,什麼叫做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不知道有著這種嚮往的女子有多少個如了意。反正,她是輸了,輸在一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上!呵呵——當已成為"老"姑娘的她知道這個消息後,不知該哭還是該笑。是她的前半生過得太幸福了嗎?把所有的好運皆用盡,留下的只有無盡的苦難。

  呵——說到苦難,是言過其實了吧!露出自嘲的一笑,揮手打碎水面的翩翩佳人。如果她這樣就算得上是苦難的話,那些無衣遮體、無食果腹的遭遇又該用什麼詞來描述呢?如墜地獄,還是生不如死?

  不過是些小情小愛而已,比諸國家大義是何等的微不足道啊!看著水中扭曲的自己漸漸又還原成絕代佳人,輕紅突然輕笑出聲。自己在發什麼大夢,傷春悲秋吶!現在不比以前好過萬倍嗎?只是老天爺關上了一扇可有可無的窗而已,只是她還沒找到那扇門罷了--」輕紅——在幹嗎呢?」一個清亮的聲音打斷了輕紅的幽思。她回過頭,看到一個梳著雙髻,穿著青色上衣、黑色下裙的秀麗女子。她是秦家大少奶奶安氏身邊的一個丫鬟,叫檀香。因為秦家大少奶奶回了娘家,她們這些大丫頭最近都閒得慌,常愛拉著輕紅主僕閒聊,對她們挺照顧的。

  「哦,沒什麼!」輕紅淺笑著回答。

  「你啊--」檀香走過來,把坐在一塊太湖石上的輕紅拉了起來,"做丫頭就要守丫頭的本分!看看你!哪像個做丫頭的?」不像府裡的丫鬟梳統一的雙髻、穿一式的衣裳也就算了,還總是坐著發呆!丫鬟是這麼當的嗎?

  「哎呀,我一看到這清澈的池子就入了迷,一不小心就坐在這裡忘了走!好妹妹可不要告訴主子!」因為她本來就不是丫頭啊!由於一堆人對住進誓水園的她好奇得要死,她又不能說出真正的前因後果,就騙她們說自己是因為家裡欠了秦二少爺的債,被送來當丫鬟抵債的。沒想到這群人不知是真單純還是沒大腦,竟然就相信了她破綻百出的說詞。不過,她現在說是某人的丫鬟也沒錯啦,至於為什麼由大小姐變成了被人使喚的下人,那可就——一言難盡啊!

  「哎喲!你當我是那種碎嘴的人,專打小報告啊?」檀香看著一身粉嫩衣著的輕紅,心裡是又羨又妒。唉,這麼美的人,美得連池中的蓮花都失了顏色!長得好也就算了,偏偏那身柔中帶雅、溫中帶和的氣質,硬是把這府裡上上下下的女人從天上給比到了地下,活像個什麼公主、格格似的!不過,再怎麼美也都只是個丫鬟,而且是一個二十了還沒能嫁人的丫鬟!」你啊,也別在這裡偷懶了,快回去吧!」

  「我可沒偷懶吶--」提起一旁的花籃朝檀香晃了晃,"我可是遵照吩咐來採花兒的呢!」身為一個丫鬟,她惟一的工作就只有採花而已。

  「遵照吩咐來採花兒?」檀香露出一臉迷惑不解的表情,"那凝兒為什麼叫我們幫忙到處找你?」"凝兒在找我?」

  輕紅的表情也是迷惑不已,"明明是她自己叫我出來的嘛!」她本來想幫忙的,凝兒卻把她推出門,還塞給她一個籃子,叫她搞些花回去裝點客廳。

  「你也先別想凝兒為什麼找你了,反正天色已經這麼晚了,你還是先回去吧!我過來的時候看見二少爺好像也回來了呢!

  輕紅像是受了很大的驚嚇,"他不是一大早去了酒樓,不到傍晚不會回來的嗎?!」話音到了最後,竟像是在尖叫了。

  「大概是提早回來了吧!我也不清楚。」檀香無所謂地聳肩,誰都知道二少爺是個怪人,最好是不要去招惹的好,反正她也不是侍候二少爺的,管他什麼時候回家。

  「天啊--」輕紅先是呆呆地輕呼一聲,然後對檀香揮揮手,"不跟你閒扯了,我先回去了!」提著個籃子碎步疾走。不快回去不行,沒看到她,那個男人肯定又要發脾氣,而因為她而挨罰的凝兒肯定又會怨她怨得要死,在她耳邊嘮叨個不停。喔,可怕的連鎖反應!

  快、快、快!再不快點可就來不及了!

  見走得太急的輕紅差點被絆了一跤,檀香又是撲哧一笑。這人,還真是沒有十全十美的!

  方才為了幫忙找輕紅沒有注意,她竟然也走到荷花池來。檀香沿著來路往外面走,這個荷花池,可不是她們這種人應該來的呢!趁沒被人發現的時候,還是快離開吧!

  ******秦誓煩躁地扯扯並不是很緊的領口,總覺得有點喘不過氣來。他剛從棲鳳樓回來,情況果然不如他原來設想的好,雖然客人們仍對今天新推出的菜色讚不絕口,但他心裡卻沒有絲毫的滿足感。任何東西,有了丁點的瑕疵,在他眼中就是次等品。這一次是為了半個月後那場盛宴做的準備,推出了一些新的菜色,特別邀請了當地的名流來品嚐。結果,好好的計劃卻因為缺少了頂尖的材料而造成今天的次等品——用著與纖細外表完全不同的粗魯動作一腳踢開大門,迎面而來的是炎熱黃昏後屋內的清涼。

  在看見應該插著某些東西的青瓷花瓶空蕩蕩地擺在那裡後,秦誓原本就不太好的臉色一沈--」安太!」

  「奴才在!少爺有何吩咐?」一直追著秦誓跑的安太急急上前。

  「去把紅娘給我捉回來!」哼哼,今天不好好教訓她,她還真是無法無天了!

  「是!」安太知道自己主子的心情不是太好。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剛走出大門,就看見了那個讓已經很火的少爺更火的罪魁禍首。

  「你跑哪兒去了?快進去吧!」安太朝身子藏在牆壁後,整顆腦袋卻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的女子揮揮手,輕聲道。

  「安太小哥--」輕紅再偷瞄了一眼那個好像心情不太好的男人,欲言又止。

  「唉,你不用看了。快進去吧!再不進去,待會兒更慘!」不是他嚇唬她,少爺的脾氣本來就像這個季節的天氣,他是個皮粗肉厚的大男人還無所謂,她一個水噹噹的大姑娘,少爺是不會直接對她怎麼樣啦,可她那丫鬟要是被少爺整出個什麼毛病來,也會很慘的咧!因此,安太雖然也知道此時面對少爺不是一件好差事,但仍是把她往火坑裡推。

  「他看起來心情不大好的樣子!」動物都有避開危險的本能,現在她就很想跑。

  「是啊!所以你快進去吧,否則他要真對你發起脾氣來,可能連你都要受罰的喲!」還想再勸幾句,清冷的男聲冷冷地從屋裡傳了出來--」怎麼?難道還需要本少爺親自去請你進來嗎?」知道不進去不行,輕紅慢慢地挪著步子。但就這短短的一程路,她玲瓏的心竅已經轉了十七八個彎,還沒等挨到秦誓身邊,一篇變了調的《秦二少爺頌》就滔滔不絕地自紅潤的檀口傾瀉而出--」少爺今天怎麼這麼早就回來了?是身體不適嗎?哎呀呀!這可怎麼得了!少爺可是秦家的頂樑柱,更是秦家酒樓的靈魂!秦家酒樓之所以能夠享譽大清,可都是因為有一個秦誓公子在啊!我們家少爺的風采,可是連當今聖上最寵愛的臣子都比不上得呢!更何況像我等的小人物了,能夠在自己所仰慕的大人物身邊侍候,輕紅可是高興得心都在發抖呢--」輕紅嘴裡說著連自己聽了都想吐的謅媚至極的噁心言詞,一面察言觀色。

  「想必安太也跟我有一樣的心情!是不是啊?安太?」"這是當然……"

  「呵--」把阿諛奉承的工作交給輕車熟路的安太,輕紅暗地裡打個呵欠,冷眼睨著那個臉色明顯好轉的男人。真奇怪,有個個性這麼差勁的主子,那棲鳳樓居然還沒倒?

  「——就像今天的嘗試宴,少爺認為沒辦好,那是您要求高!您沒看到滿屋子的人吃得狼吞虎嚥,幾天沒進食似的嗎?」哦,原來是那個什麼宴沒辦好,他今天才會提前回來的啊!

  「所以說,今天的活動已經辦得算是上等了!要是換了別人啊——三分之一都做不到呢!」

  「好了,好了,你說得不累,少爺聽得都累了!」秦誓朝安太擺擺手,緊繃的臉上終於洩漏出一絲絲的笑意,"還有,輕紅,不要對著鏡子打呵欠!」看得他都很想睡!

  危機解除!

  ******

  「我不幹了!我不幹了!哼!」火大地吼了幾句。凝兒把扭成一團的抹布用力地甩在地上,再一股腦兒地坐在沈甸甸的檀木凳上。

  「火氣別那麼大嘛——來,喝茶!」輕紅很大方地把自己的香茶點心貢獻了出來。

  「整天就知道吃和睡的小姐當然沒什麼火氣。」凝兒不無嘲諷地冷脫著自己的主子。

  「哦?你是想讓我幫忙幹活兒嗎?這也沒問題啊!」只是現在她一提要幫什麼忙,四周的人都會一副驚恐萬分的表情。連那個本來很的秦二少爺都是如此。嘖,她是千金小姐耶,這種粗活從沒幹過,有點過失也是自然的啊!僅僅毀掉了一個小廚房、兩件古董瓷器、三套緞質馬甲、四座琉璃焚香爐和五面一人來高的"西洋鏡",再加上其他的一些花花草草。她能夠安然無恙已經很厲害了,連一點破皮的劃傷都沒有——傷痕都很均勻地分佈在凝兒和安太的身上,就連秦誓的頭都被砸了一個包。把主子的頭砸了一個包的結果就是她被請出了工作區域,每天的工作只能是摘摘花。還有一個必須做到的是每當秦誓回到家時,一定要隨時能看到她。

  「您知道奴婢不是那個意思!」凝兒悶悶地道,"奴婢只是想讓您去跟那個孔雀男說說,既然要我幹活兒,就不要嫌東嫌西的!」

  「孔雀男?」聽到這個形容詞,輕紅呆了那麼一秒,然後巧笑嫣然地道:"還真適合他,下次說給他聽!」

  「千萬不要!」凝兒大叫,"您這不是擺明了害奴婢嗎?」根據多日來的經驗,那個傢夥只會對她家小姐進行口頭上的恐嚇,對她凝兒卻不會手下留情,心情不好就拿她這個丫頭來出氣,小把戲總是層出不窮。她可不想再因為口無遮攔而受無妄的罪。

  「好啦!真當我那麼粗線條啊!」輕紅安撫著神經緊繃的凝兒,"對了,剛才他又找你碴了?」他回來的時候心情是不太好,她跟安太不是把他哄笑了嗎?怎麼又來了?

  「奴婢怎麼知道?硬是說奴婢害得他的什麼宴的活動搞砸了!真是的,借題發揮也不是這個樣子嘛!」那個男人有很多和小姐獨處的機會都被她給破壞了,所以一直對她懷恨在心,有事沒事就在她身上挑根刺兒。

  「哦,那件事他怪到你頭上了啊?」輕紅還是笑瞇瞇地在磕瓜子,會叫的狗不咬人,再沒有比秦誓更能詮釋這句話的人了,"算了,大不了你收拾屋子的時候也給他砸幾個古董花瓶、翠玉屏風什麼的,什麼氣都解了!」

  「奴婢不敢。」凝兒老老實實地回答,也做下來喝茶吃東西,"奴婢怕他藉機把我掃地出門,好一個人霸佔小姐。」輕紅聽了格格笑,一點也不擔心似的。

  見輕紅笑得異常開心,凝兒柔唇開開合合,欲言又止,最終還是問出心中積壓良久的疑惑:"小姐真的愛過甘公子嗎?」沒想到凝兒會問出這個問題,輕紅隱了笑容,微微失神。

  甘公子,甘正華,她曾經以為可以托付終身的良人,現在是戶部尚書譚亨的乘龍快婿。

  他是她二哥的詩友,在一個春花初綻的季節,那個一身寒衣的男子闖進她的眼底。當時的她,簡直把他當做天神來看待,他有著滿腹的學問,有著瀟灑的外表,有著哄她這個小女人的耐性和柔情。初嘗情滋味的她幾乎是沒什麼抵抗地就陷了下去。後來他說要上京趕考,等他衣錦還鄉就來娶她當狀元夫人。她握著他們的定情物把他送離了蘇州。回到家,立即要家人解除自小與人訂下的婚約。家人自是不答應,她足足七天沒吃東西,後來年逾九旬的曾爺爺出面,讓堂妹嫁了過去。但她卻並沒有如願以償地當上狀元夫人,她足足等了三年,從十七歲的姑娘等成了二十歲的老姑娘。」艾家有老女"已經成為蘇州百姓的笑談,她連出門都不敢,抱著他會回來娶她的希望縮在自己的閨房裡。後來他回來了,的確是衣錦還鄉,只是一同回來的還有一位高官之女,他的夫人。他說他是不得已的,家人早已給他定了親,但兩家多年失去音信,以為都各自婚嫁了,直到那次上京,身為尚書的岳父大人一眼就認出了他,並且完成了當年的承諾。

  於是。艾家有老女的閒談升級為艾家有棄女。

  「為什麼這麼問?」甘正華攜夫人衣錦榮歸後,身邊的人都怕觸到她的傷心處,對她都是小心翼翼的,連"甘苦"一詞都不敢說了,更何況如此直白地問她是否愛那個甘正華了。

  「因為,奴婢感覺不到小姐的傷心。」這件事小姐的確是受到了傷害,只是,她感覺不到那種悲痛欲絕、萬念俱灰的絕望之情。

  輕紅突然俏皮地吐吐舌,"想聽真話還是假話?」"當然是真話!」

  「不是不愛,只是沒有愛到為他不顧一切。如果他沒有放棄,我會一直愛下去,總有一天會變成很愛很愛--」靈動的眸帶著些許笑意地凝睇著終於發現她的真實心情的人兒。

  「所以,您其實並不很傷心是不是?」凝兒的臉變得有點臭臭的,虧她還自責了好一陣子,怪自己當初瞎了眼,沒及時制止小姐跟那個背信棄義的男人來往。現在想來,小姐其實是藉著他退掉了一門自己不甘願的婚事。

  「誰說不傷心?」

  輕紅噘著嘴,一向自詡大姐姐,其實比她還小上一個月的凝兒總愛瞎操心,可不是她這個主子不好哦!」只是早早發現對方的狼心狗肺,總比嫁了人才發現自己所嫁非人的好吧!」

  「話總是小姐在說!」凝兒繃臉教訓道,"還有,不要說人家狼心狗肺!那太汙辱狼和狗了!」

  「呵呵呵呵--」輕紅輕笑,一個上不了檯面的男人而已,現在想想,都已經沒什麼感覺了。

  「撲哧--」見輕紅笑得如此開心,凝兒也忍不住笑出聲來,"那個男人也忒天真了,皇上只是脫口一句'排位'而已,他就妄想憑著一個尚書的後盾爭奪帝位。皇帝老爺是這麼好當的嗎?」

  「哎呀,人人都有做夢的權利嘛,現在娶一個醜醜的尚書之女當老婆,等他君臨天下之後就是三宮六院,什麼美人兒沒有?他這個算盤,打得還算過得去!」一想到甘正華那個新夫人身材是他的兩倍大,輕紅和凝兒就不約而同地撲哧一聲笑出聲來。

  「那個男人天真不說,還忒沒有眼光!如果有一天他發現了艾家跟皇族的關係,怕不捶胸頓足呼天搶地呢!」

  「嗯——那你說我們該不該在某個時機點化他一下?」輕紅突然興起惡作劇的心情,雖然她已經不在意那個男人的一切,但被人說成"老女"

  的可是她呢,小小地捉弄他一下也不為過吧!

  「那麼上京的時候,小姐去尚書府拜訪一下吧!」凝兒也興奮地提議。

  「就這麼定了!」"那--」凝兒突然又神神秘秘地朝輕紅靠近,"你是不是看上那個'孔雀男'了?」

  「你說呢?」輕紅只是笑,並不正面回答凝兒的問題。

  「我說?」凝兒坐正身子,似笑非笑地斜睨著頑皮的人兒,"奴婢說,那個'孔雀男'被某個頑皮的小姐迷上了是真的。至於那個頑皮的小姐嘛--」

  「什麼頑皮的小姐?我哪點不像大家閻秀了?」輕紅嬌嗔,"不過,他做的菜真的很好吃哦!」說完還不斷地點著頭,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

  「現在當然會說人家做的菜很好吃,當初是誰被嚇得硬是把我也拖進這個火坑的?」凝兒沒好氣地對近來豐腴不少的主子道。再這樣吃下去的話,她離變豬的一天也不遠了!而她至今還在吃同樣的菜色,吃得她看見那幾道菜都快吐了。

  「呵呵呵--」輕紅傻笑,回想起不久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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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3:47


  裊裊的輕煙緩緩升起,"咚咚"的木魚聲聲敲在人心裡,比丘尼低垂著眉,口裡誦著佛經,給清淨的大殿更添一分莊嚴。慈眉善目的佛像前,跪著一位同樣慈眉善目的中年美婦,她撚著香,嘴裡小聲地念叨著,是在向菩薩祈求著什麼吧!在她身後,一位面貌如白蓮的白衣少女默然佇立,神情間有著幾分憂鬱、有著幾分迷茫。

  「求菩薩保個平安吧!」婦人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身,見到少女異常的舉止,也不說什麼。

  「不。」少女搖頭,再搖頭,"我不向菩薩祈求什麼。」所以她不跪不拜。而她真正不跪不拜的原因,是她懷疑這泥偶木雕能真聽到人們的心願,並為他們達成。

  婦人輕歎一日氣,也不多說,讓小丫頭捐了香油錢,就領著少女和幾個丫鬟走出了大殿。

  「呀!好美的姑娘!是誰家的閨女啊?」耳邊傳來旁人的小聲探問。

  「她是誰你都不知道?艾家有名的老姑娘啊!」"那個年過二十還沒嫁出去的就是她啊?不會吧?那麼水靈的一個姑娘!」

  「你覺得可惜你去娶啊,娶回家當三奶奶--」

  「嘖,我可沒那個膽,這麼漂亮卻嫁不出去肯定有什麼毛病!」也許,她真的有毛病。少女隨著母親快快地走過小聲議論的人群,對那些下流的言詞是聽而不聞。以前,聽到這些,她還會覺得委屈,然後憑藉著心中的夢想支撐下去,現在,那個夢想突然間轟然倒下,壓死的,也只有她一個。所以,她常在想,是不是她不正常?別人家的閨女都是父母之命、媒的之言嫁了出去,也就這麼過了一生,可她偏偏要死要活地逼著爹娘退了從小訂下的婚事,就這麼一年一年地執著地等下去。結果,她這個蘇州老女人沒有等到自己的幸福,反而成了更大的笑話。

  「娘,人的一生,難道就只有功名利祿是最重要的嗎?」沈默良久,少女開口。在她的天地裡,看不到太多的人生百態,也從未為吃穿發愁,所以也就不知道別人是怎麼想的。

  「唉--」婦人未語氣先歎,"人性就是如此,有了高樓要美眷,有了美眷要金囊,從不知足!」

  「難道,就沒有一個不同的嗎?」原來,她遇到的那個,只是個常人呀!

  「當然有,只是,人的一生很難遇上這麼一個!」憐惜地攏攏女兒鬢邊散落的發。她這個女兒啊,竟然被一個有眼無珠的男人給虧待了!

  「那麼--」少女的雙眼突然變得亮晶晶的,"娘,女兒想去找那個人!」"什麼?」婦人吃驚地道。

  「女兒,想去找那個不要功名利祿的人。」看著女兒嘴角泛出一抹多日不曾見過的微笑,婦人怔了半晌。最後像是舒了一口氣似的道:"出去走走也好,只是,你可要記得,八月十三是你皇伯父的壽辰,你可不要玩瘋了,忘了給他拜壽啊!」

  「這麼重要的事,女兒當然不會忘!」如願以償的少女眉眼間都盈滿了笑意,原本就出色的五官突然艷麗得賽過天邊的彩霞。所以嘛,那泥偶拜來有何用?人,都是要靠自己的好!

  「還有,娘--」少女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那個人,你們都不要去操心,隨他去吧!女兒已經不想跟他再有牽扯了。」

  「你這--」婦人面色驚詫又似有幾分尷尬,對那個辜負他們的女兒而另娶了的男人,夫君和她幾個兒子瞞著心傷不已的女兒早在摩拳擦掌準備收拾人了,沒想到這會兒女兒竟然為他求情——少女又露出一個開心的笑容,撒嬌地摟著母親的臂膀,"好啦,放過他吧,女兒自己會過得好好的,讓他後悔自己放棄了這麼美好的一個女子!」

  「好、好、好!」見女兒是真正釋懷,婦人也不禁微笑,"都聽你的,行了吧!」

  ******南陽城外有一座五里亭,就像很多地方的五里亭一樣,只是供旅人歇腳擋雨的普通亭子而已。平日裡,這裡的人流並不多,除了固定的賣茶和賣小吃的一些小攤販,很少有大量的人潮會在這裡聚集。而今天,情況卻有那麼一點的不同。因為,這五里亭多了一道風景——秦誓中規中矩地端坐在自家帶來的太師椅上,頭頂上是比亭子還大的傘,右手邊的小幾上是幾樣讓小攤小販們抬不起頭,自卑得想回去吃老米飯的精緻小點,旁邊還有一碗喝過一口的冰鎮梅子湯,站在他後側的俊秀小廝命人取來冰涼刺骨的山泉水,隨時準備扭上一把巾子給主子散熱。這等的排場、派頭,何曾是一般的小老百姓們輕易得見的?但,讓他們冒著酷暑、丟下活計呆站在這裡的最大原因,實在是因為——長眼睛沒見過那樣的男人!

  濃如墨,白如雪,艷若赤朱,那的確是一個極好看的男子。修長的臉型,一身嫩白的絕不是不見天日就能養出來的柔滑肌膚沒有絲毫的瑕疵,紅潤得彷彿雪地裡一滴血的唇輕抿著,柔媚的一雙桃花眼,水水的、霧霧的,長長的黑睫毛彷彿只要微微眨一眨,就能眨出好幾朵桃花似的。還有一雙眉型細長且墨黑的眉,拖著一條從頭黑亮到尾的長辮子。飛揚中又帶點冷然的氣質,更是能夠吸引人的目光。

  好看!真的很好看!恐怕他們這個村子裡最大的財主最近新買來的小妾都沒那麼好看!不過,若說那個男人完美無瑕,堪稱天下第一美男子,好像又有點言過其實。畢竟,每一個見過他的人都沒有錯認過他的性別,更沒人把他當做不屬於凡間的仙人。而且,出色的外表仍不是眾人聚集在他身邊的核心原因。實在是——唉,那個男人好像是太愛美了一點!

  那個男人身上穿的,是真正的蠶絲,即使外面烈日當空,也能保證它的主人一身的涼爽。那衣裳的樣式是最時興的,簡單的款式,複雜的繡工,顯示出其主人的不凡品味。只是那衣裳的色澤是大紅的。真正的大紅,那種新娘子最適合的顏色,但那個男人卻理所當然地穿著,並且在身上掛滿了同樣色澤鮮艷的扇袋、荷包和其他配飾。男人的兩隻手從繡滿奇怪字樣的馬蹄袖口中伸出,放置在椅子的兩個把手上,修長的,潔白的,上面的黃金和紅綠寶石卻幾乎能刺瞎人的眼睛!而且每過一段時間(應該在一刻鐘之內),那個男人身後的侍從就拿出一柄同樣亮燦燦的鏡子擺在男子的眼前。然後,那個好看的男人就會盯著鏡中的自己發呆,再然後,就會對著鏡子露出一個微笑。天哪!真是天下奇觀哪!

  因此,打他坐在那裡開始——正確來說是打從他照鏡子開始,五里亭四周的攤販就停止了手上的活計,也沒人上前兜售生意,就這麼呆呆地看著。幾個路過的旅人從他身邊匆匆而過,可走過去後又踅了回來。走過去,又踅回來——只要是認識秦誓的人都知道,秦誓是一個男人,一個很好看的男人,更是一個愛美的奇怪男人。他愛美,也愛賣弄風騷,更愛引起騷亂。所以,越多的人看著他,他就越高興。可今天,炎炎烈日和久等不到的女人讓他的耐心消失殆盡。

  也之所以,當那幾個原本匆忙趕路,連茶都沒停下來喝上一口的旅人在第三次走過去,又第三次踅回來,準備第四次走過去之時,那個男人的眉峰靠得越來越攏,越來越攏--」該死的!看什麼看!沒看過啊?」

  「轟--」一堆不知何時聚集在一起的人群哄然而散,一個小媳婦兒還差點把頭撞進竈爐裡。

  秦誓頗為滿意地看著作鳥獸散的人群,放棄端莊的坐姿,乾脆悠閒地翹起二郎腿,喝口茶,不知想到了什麼,稍霽的臉色突然又陰霾了起來。漸漸地,他的唇開始抿起來,他原本就靠攏的眉峰更向中間擠去,他的手指開始有節奏地輕敲著古雅靠椅的扶手,"該死的!那個女人是怎麼回事?」終於火起來,秦誓站起身來罵。其實他平常是很少口出穢言的——因為他一向非常注意自己的形象——今天卻為了一個女人而詛咒連連。本來一早心情還不錯,老爹老娘卻要他來接一個素昧平生,又是七拐八扯才跟他們秦家扯上關係的女人。他一向跟女人都不太對盤,所以直接叫二老打消這個主意,叫管家去接,老爹老娘卻嫌怠慢了人家。他想以公事推脫,他老爹立即搬出祖訓家規來教訓他,嚴厲呵斥他的不孝。他可以把自己老爹訓人的話當放屁,卻不能拿他娘親的眼淚當茶飲。結果,他就老老實實地坐在這裡,等著接那個據說是打洛陽來的,算是官家小姐的姓林的女人。

  「老子都等了一個時辰了,怎麼連個鬼影子都沒見到?」秦誓又發出一聲不潔的詛咒,開始發揮威力的熾熱陽光讓他變得更不耐煩,整個人像沒了骨頭似的癱在太師椅上,翹起的一隻腳還一抖一抖的。女人就是這麼煩!做什麼事都拖拖拉拉的!

  當然沒見到鬼影子,這來來往往的都是人嘛!站在秦誓身後的小廝安太對主子的怨言下了一個註腳。

  「這個死女人!害得老子跑到這荒郊野外裡來被烈日蒸烤--」您頭上那麼大的傘,可沒讓您受到一絲的委屈!

  「坐在這裡喝西北風--」那幾件點心和酸梅湯您可都讚過好了!小廝繼續自得其樂地在肚子裡頂主子的嘴。

  「害得老子放下大筆的生意--」說到這兒,秦誓頓了一下,與那個連路都走不動的沒用女人比起來,他的生意可要重要得多!最近酒樓接了一宗特大的生意,他還準備藉著做好這一單生意,把棲鳳樓的名聲打得更響,讓秦家的酒樓遍佈天下呢!

  等了一個時辰,他也算是仁至義盡。秦誓當下站起身來,對身後的安太說:"你在這裡繼續等,等到人,先帶到酒樓去,等我辦完事再一起回家。」反正人是跟他一起回去的,他爹娘又沒有通天眼、順風耳,怎麼也不會知道究竟是誰接了秦家的嬌客。

  「啊--」小侍從安太聽到主子的命令,呆呆地"啊"

  了一聲,不會吧?不要啊!難道主子又想來個金蟬脫殼、李代桃僵、暗渡陳倉什麼的?不管到底是哪個,出了紕漏,受罰的可都是他們這些下人啊!

  「啊什麼啊?」秦誓沒好氣地道,"少爺叫你幹什麼你就幹什麼!少在那裡給我五四三的!」

  「可、可是--」安太不安地搔搔光亮的腦門,表情豐富的年輕臉龐皺成一隻苦瓜。老爺已經嚴厲吩咐,這次接人的事一定要二少爺親自辦好,幫老爺的"暗坎"瞞著二少爺已經是天大的罪了,如果又沒把老爺吩咐的事辦好,得罪了老爺,那他豈不是豬八戒照鏡子,裡外不是人?

  「可是什麼?」問話間,秦誓已站起身,吩咐另一個僕從牽來一匹駿馬,精神抖擻地準備回去賺大錢。

  「可是--」機靈的眼珠滴溜一轉,指著遠處揚起的一片沙塵,道,"可是林姑娘已經來了,您不再等等嗎?」

  「嗯?」秦誓順著安太指的方向轉過頭去,懷疑地瞇眼看著一堆滾滾的沙塵,"你確定是那姓林的烏龜女人?」"啊?!」安太又傻傻地"啊"

  了一聲,但看到主子那不耐外加不善的眸光後,假的也變成了真的,不是也變成是了,"當、當然!當然啊——哈哈哈哈--」在主子再次轉過頭後,安太傻笑的表情立刻又成了苦瓜臉,心中不斷地念叨著:各路菩薩,今天你們一定要保佑安太啊!雖然安太平日裡很少燒香拜佛,但安太保證,只要過了今天這一關,今後一定常上廟裡面去看望各位老人家!列祖列宗,你們今日可要顯顯神威!一番祈求外加威脅之後,安太也只能揪著一顆不斷亂跳的心,看著逐漸接近中的馬車——來的其實不只是一輛馬車,說是一隊人馬還比較貼切。兩個騎士駕了馬,走在隊伍的前端,另外兩個分別護在馬車的兩旁,餘下四騎則緊跟在馬車的後面。馬車屬於輕便舒適型的,已是半舊,值不了什麼錢,拉車的倒是兩匹難得一見的好馬——秦誓注意到那八人的坐駒也是千里挑一的駿馬,車把式是一個半百的老頭,就像所有為著生計為人駕著馬車四處奔走的老人一樣。至於八個騎士,雖然穿著各異的平民服飾,一臉的風塵,卻個個精神矍鑠,打著十二萬分的精神注視著週遭的情況。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可不是普通的護院之流。

  一隊人馬在五里亭的茶水攤前整齊地停了下來,馴養有素的馬兒連一步也沒多踏,被緊緊護住的車廂更是沒有絲毫的搖晃。

  馬車停穩的當口,一隻纖纖素手掀開深藍色的擋風簾,接著一個身著漢服、梳著簡單髮髻、容貌清麗的女子翩然步下馬車。她站在馬車旁,一番左右顧盼,對護在馬車周圍的眾人柔聲道:"各位大伯大哥辛苦了,請先下馬來喝杯茶解解渴吧!

  聞言,連同車把式在內的五人下馬往茶棚走去,另四人仍騎在馬上。青衣的姑娘也不再勸,逕自向茶棚走去。

  那個女人就是姓林的?面對眼前雖不張揚,卻隱隱顯出不凡的隊伍,秦誓又習慣性地揪起了眉頭。娘說過那個女子十八九歲的年紀,長得很是柔美可人,眼前這個女子丑是醜了點兒,但大多數人對女子的形容也就是那幾個詞。而且據說已經過世的林世伯本來就是隱退的京官,雖然他死後家道中落,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些死腦筋、一心護主的人還是有的,所以姓林的女人擺出這種架式也不是沒有可能。再說,她對那些下人都那麼客氣,可見對方會留下來的原因也只有忠義二宇了。

  嘖!都到這裡來了,還裝模作樣喝什麼茶!難道那個女人是要他秦少爺親自去請嗎?罷罷罷!接了人好早早回去幹他的事,要他去請,就請吧!

  秦誓邁步向茶棚中的青衣女子走去,後面跟著一顆心已提到嗓子眼兒的安太。老天保佑,要讓那個一定是林姑娘啊!

  「請問是林姑娘嗎?」正在用乾淨的水壺灌著涼茶的凝兒有些吃驚地回過頭,她身邊從府中帶出來的幾個帶刀侍衛已經停了喝茶的勢子,抄起了藏在身上的傢夥。

  「你--」見眼前是一個美麗得有點過分的華服男子,應該沒什麼問題,青衣女子向四周打了個少安毋躁的手勢。

  「我問你是從洛陽來的林姑娘嗎?」又是一個反應遲鈍的女人!火氣開始上湧的秦誓捺著性子再問了一遍,但雙眉已經開始擰了起來。

  「我正是。」她的確姓林,她們上一站正是洛陽,所以說是從洛陽來的林姑娘也沒有錯,"但--」

  「那就對了!」聽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秦誓直接不禮貌地大手一揮,打斷了青衣女子的未盡之語,"我是來接你們的!

  「接、接我?」青衣女子震驚地口吃了起來。看眼前的男子,應該不會知道她們的真實身份才對,而且他的氣度和外表,都顯示出他的出身高貴,也就是說對方應該不是騙子。難道是夫人愛女心切,在她們所到之處先行打點?這個可能性比較大,但在她們到此地之前的無人問津又做何解釋?

  「快點!我已經等了一個多時辰了!」換言之她已經浪費掉他一個多時辰的寶貴時光。

  「請您稍等一下!」判斷不出這等情況該做何反應的青衣女子一路小跑地奔出茶棚,奔向停駐在茶棚前的輕便馬車。

  「小姐--」青衣女子站在車外輕喚。

  「什麼事?」一個清潤淡雅的女聲不急不緩地傳來,絲毫不受丫鬟急切語調的影響。

  「一位公子說是來接我們的!」她不能對男子所說的判斷出真假,所以交由她的主子來定奪。

  「哦?」繼揚起的音調後,青藍的簾幕被掀開一角,裡面的人並未探出頭來,只有一雙清麗的眼透過縫隙望向丫鬟所指的方向。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身華麗得讓見者不敢逼視的服飾,月白色的紗制長袍,玫瑰色的緞制馬褂,青綠色的腰帶在左腰側紮了個結,合歡花形的大紅穗子輕輕地擺動著。腰帶上還有扇套、香囊和王佩,連同他的衣著一樣,都是價值不菲的貨色。南陽有哪戶人家有如此的奢華,膽敢把連王公大臣都不敢隨意穿著的玫瑰紅馬褂大大咧咧地穿出來的?秀眉微鎖,妙目一轉,注意到男子衣袍滾邊上有著某種圖形的章紋,那是——秦?

  一直低垂著頭的男子忽然抬起頭,露出一張美麗而妖燒的臉孔--」啊!」簾幕後的人兒驚喘一聲,右手反射性地捂上突然瘋狂跳動的心臟,簾幕隨著她的放手自然落下,又嚴實地把她遮掩起來。

  「小姐?小姐?」聽聞主子異常的驚喘,青衣女子焦急地呼喚。

  「我沒事。」隱藏在簾幕內的人兒緩過神來,平緩語調中不再露出絲毫的異常,"你去問他是不是秦家的人,是就是來接我們的,我們直接跟了他走就行——記住,其他的不必多說!

  「是!」青衣女子領命而去。

  「公子是秦家的人嗎?」

  「嗯!」秦誓口裡回答著青衣女子的問題,眼神卻瞟向那輛透著古怪的馬車。那裡面還有一個人!這點他非常肯定,而且裡面的人還偷窺他!雖然沒有直接的證據,但他敢拿他的棲風樓擔保,他剛才被兩道視線"侵犯"了!讓不明人士偷窺,感覺隱私受到威脅的秦誓有著幾分惱怒。不過他還沒有莽撞到衝上去掀開那道厚重簾幕的地步。而且反正姓林的烏龜女人已經接到了,只要進了他秦家的地盤,想知道車廂裡有個什麼鬼還不簡單嗎?

  「那就請你快上車,本少爺還要趕路!

  走出茶棚,秦誓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馬車,再看那八個訓練有素的護衛早已威風凜凜地騎在馬上,心中又不禁冷嗤一聲:噴!瘦死的駱駝!

  撫著仍激動不已的心臟,寬大袖袍遮掩下的一雙柔荑悄然盈握成拳,女子愣愣地瞪著簾幕,彷彿能透過障礙看到那個妖艷的男人似的。好奇怪。再摸摸跳得特別有力的心臟。她這兩個月也走了不少地方,大多數時候是遊山玩水、吃喝玩樂的多,對找一個不貪圖榮華富貴的人是一點勁也提不上來,怎麼剛剛見了那個人,自己的心裡就有一種很強烈的他就是她要找的人的感覺呢?

  等到青衣女子上了車,見到主子撫著胸日呆愣地注視著前方,著實嚇了一跳,"小姐,怎麼啦?」

  「哦,我沒事!」輕紅回過神來,"我只是決定試一下那個人是不是貪圖榮華富貴而已!」

  「啊--」凝兒一聽就知道了主子的心思,"原來,你是想冒充--」

  「噓--」輕紅摀住丫頭的嘴,"你那麼大聲,是怕別人不知道我們是冒充的嗎?」驚恐地睜大眼點點頭,凝兒很乖巧地配合著此時的寂靜無聲。

  「但是,這樣真的好嗎?」萬一人家正主兒找了來,那不就什麼戲都沒得唱了嗎?

  「放心啦!」因為某個目標而異常興奮的心情,哪還管得了那麼多?」我會把八衛派出去,在我的計劃完成之前,劫住那個林姑娘好好安頓的!」還想說什麼的凝兒住了口,既然夫人都吩咐過盡量依著小姐,她想玩兒,就讓她玩兒吧!

  □轆的馬車聲,帶著她們走向陌生的道路。

  ******領著一隊人馬急驚風似的衝回秦宅,秦誓本來打算不下馬,再直接衝去酒樓,但突來的情況卻有如晴天霹靂正打在他的頭上。

  「什麼?你說我姨娘得了疾病,我爹娘都去探望了?」"是--」管家秦伯的頭低低的,而且打算就算永遠駝背也不要把腰直起來。

  「那大嫂呢?」爹娘不在,家裡的事就是大嫂做主,反正來的也是女客,把人交了出去,他就自由了。

  「大少奶奶跟大少爺一早就回娘家了!」其實他也想走,只是捨不得那點工錢。

  秦誓臉上浮出幾條黑線,反正他是不會理那些個軟趴趴的女人的。」叫小濤出來接客!」秦伯臉上浮出的黑線絕對比秦誓的多,他惟一慶幸的就是他家主子看不到,"小少爺到他師傅家去了,說是半年內不會回來--」什麼意思?難道全家聯合起來整他?腦筋一轉,想起前不久娘親明示暗示地說他已經年紀不小,大嫂又總帶些奇奇怪怪的女人到家裡來做客,看來是有人看不得他日子過得太逍遙。噴,以為自己跑出去,他就拿那個烏龜女人沒轍了嗎?

  「秦伯!」"老奴在!」

  「客人全權交給你!」隨意地指了指門簾依舊緊閉的馬車,秦誓拉起韁繩道,"這幾天酒樓正忙,我要親自坐鎮,就不回來住了!」等話說完的時候,秦誓的人跟馬已經離秦家大門十丈遠,因為年紀太大反應有點遲鈍的秦伯回過神時,面對的就僅剩那紋絲不動的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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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3:27

緣起

  公元1771年,乾隆大帝賀六十壽辰,舉國歡慶。

  時,國運昌盛,萬國來朝,民間富庶,滿漢芥蒂漸消。然而乾隆年事日高,但始終不見冊立太子,朝堂上下不免蜚短流長,謠言四起。

  當其時也,乾隆感懷故皇后(孝賢純皇后,富察氏)所生二嫡子早夭,所以一直沒有把冊立太子的文書放在正大光明匾之後,及至中年又因為身體健朗。野心不息,因而更加不願意談及此事。然而歲月倉促,畢竟年事日高,力不從心,因此在六十大壽期前脫口而出"禪位"兩字。

  而在他的諸皇子中,有的已經死去,有的表面上對當皇帝根本不感興趣,還有的生怕招來殺身之禍,敬而遠之。

  等到宮裡確實傳出了聖上金口玉言的"禪位"頓時風起雲湧,廟堂江湖如同春之驚蟄,野心和慾望一起飛昇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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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2:11

燕師卿 - 俏格格撞上鎮國公【當娘子撞上相公之四】

燕師卿 -【當娘子撞上相公之四】俏格格撞上鎮國公【與同滿漢全席同書】

《滿漢全喜》這個系列頗有新意,
以滿漢全席的菜名為小說的名字,
又以乾隆一朝的禪位為主線,
寫出各種風格不同的故事。

為了不再心傷,她遠走他方,偶然間,
她看見了那個人,那個驕傲的一如孔雀的男子。
於是,她設計了一個小小的騙局,來到他的身旁。
原來,她曾經失去的只是一扇窗,
這裡,才是她的門啊!
想乘乘涼卻會遇上一個妖精?
他是不能被人碰啦,但碰妖精?
應該沒問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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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1:55

尾聲

  兩輛馬車前一後行走在官道上,前邊的車上載著雲夫人與嫣紅,後邊駕車的則是小牛。車內,一方小小空間,彌漫著濃烈的醉人氣息。

  “喂,你這個敗家子,你現在已經不是貝勒爺了,居然還給我這麼奢侈,包了兩輛馬車?你想要我們這一大家子人都喝西北風啊?”北斗板著臉訓斥。

  “老婆,我想要跟你獨處嘛!宣赫馬上撒嬌道。

  北斗無奈地翻著白眼,“想獨處這輩子多得是時間,何必急在這一時?你總得學會過日子吧?”

  “那還不簡單?我會做生意嘛,保證能賺很多銀子!”

  “你別吹牛啦,還做生意?你連帳都不會算,當初那三家店要不是有我撐著,早被你虧得連褲子都要當了!”

  “是哦,老婆你好厲害!”他小鳥依人般地靠進她懷裏,“幸虧我有你,要不怎麼活得下去?老婆,我好愛好愛你喲!”

  北斗受不了地拍他一下,“真噁心!”

  忽然,馬車停下,外邊響起一陣歡呼聲。“終於來啦!”

  兩人掀開車簾一看,原來是府上的下人們,一個不少,都站在路邊的林子裏等著他們。

  管家上前道:“貝勒爺,少福晉,雖然貝勒府已散,再容不下我們這些人。但人要知恩圖報,主子於我們有恩,我們又怎可一走了之?所以大家一商議,決定追隨二位主子一起南下,開山種地,依舊伺候貝勒爺和少福晉。”

  宣赫與北斗對視一眼,眼眶有些發熱。

  “好吧!”宣赫笑道,“那咱們就大隊人馬一起下江南,同心協力度過難關,開創出一片新天地!只不過你們以後要記住,不要再叫我們貝勒爺和少福晉,要叫……”

  “要叫少爺和夫人!”管家接道。

  “對對,要叫少爺和夫人!”眾人齊聲附和。

  談笑聲中,大隊人馬啟程上路。

  這時,空中傳來啾鳴聲,眾人抬頭,看見一群雁,排成人字形,振翅飛向南方。

  北斗看著燕子,臉上浮現出欣喜的笑容,“我找到翱翔天際的感覺了。”

  “哦?”宣赫眨眨眼,環視四周,“跟這一大堆人嗎?”

  “是的!因為我發現,我根本就不是獨自高飛的鷹,而是一隻適合群居的雁。只有在大家溫暖的扶持下,我才能快樂而穩健地飛翔。尤其重要的是,我身邊有你的陪伴……”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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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1:35


  香山巔。

  北斗立在一棵樹下,等了一盞茶工夫,才見夜神喘著氣匆匆奔來,似乎趕得很急,滿頭的汗,連蒙面的黑巾都濕濕的。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

  “走吧!”她垂下頭,淡淡道。

  “馬車已等在山下。”他問,“你想去南方還是北方?”

  “無所謂。”她答,邁步自他身邊擦肩而過。一縷淡淡的清香順著風飄至鼻端。她心中一凜,忽地停住腳步。

  “什麼事?”夜神問。

  “沒什麼。”她搖搖頭。

  “那就走吧,天都快亮了。”他道,越過她大步向山下走去。

  她眯眼瞧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目光閃動,忽然“哎喲”一聲跌坐在地。

  夜神一驚,立即回頭,飛奔到她身邊著急地問:“怎麼了?”

  “有釘子紮了我的腳。”

  “讓我看看!”他蹲下來,抱住她的腳檢視,“在哪裡?”

  北斗卻不答他,而是一伸手,拉下他蒙面的布巾。

  “是你?!”

  時間仿佛凝在這一刻,連秋風也識趣地不再撥動滿山的紅葉。

  兩個人都成了雕像,沒有任何動作。

  好半晌,北斗仍不敢相信,緩緩拾起顫抖的手,按向夜神的右臂。

  “嘶……”夜神倒吸一口涼氣,猛地抬頭看著北斗。月光下那張臉如此英俊,赫然就是宣赫。

  她愣了半晌,忽地發出一聲怪笑,“真好笑!世上難道還有比這更好笑的事嗎?”

  宣赫張著嘴,卻不知說什麼好。

  “你一定在心裏笑話我吧?”

  他搖頭,“我沒有。”

  “你衝開穴道想必費了不少工夫,所以才會趕得這樣氣喘籲籲、滿頭大汗?你一定在心裏怪我多此一舉吧?尤其多此一舉的在你臂上劃了一刀?”

  “我沒有!”

  “不過也多虧了這一刀。要不是聞到金創藥的味道,我現在已經坐上你的馬車了。我真傻!宣赫就是夜神,夜神就是宣赫。這兩個人從沒一起出現過。這麼多蛛絲馬跡,為什麼我就從來沒有發現過?我好蠢!

  啊!我明白了你昨夜為何不要我,反正以後多的是機會,何必急在這一時?等你帶我遠走高飛丁,愛怎麼樣便怎麼樣。反正我早已被你玩弄於股掌之間,剩下的日子,除了繼續被你玩弄還能怎樣呢?”

  “我沒有!”宣赫拼命搖著頭,可是除了這句話,他也不知該為自己辯護什麼。

  “沒有什麼?”她冷笑道,“沒有玩弄我嗎?你敢說你沒有玩弄過我?你一面用夜神的身分說服我私奔,一面又用宣赫的身分跟我上演一場生離死別的好戲。現在,你終於滿意了嗎?貝勒爺,捉弄我是不是讓你很有快感?”

  “我沒有捉弄你!”宣赫大吼,“因為你無論如何也不跟我私奔,我才會出此下策的呀!看到你那麼痛苦,你以為我心裏好受嗎?

  我昨晚是害怕你看到我胸口的傷,發現我是夜神便再不肯跟我走!我好害怕你知不知道?你怎麼可以說我玩弄你呢?”

  “就算現在沒有,你敢說你以前也沒有過嗎?你讓我以為你遊手好閒、不務正業,讓我以為你胸無點墨、手無縛雞之力,讓我還班門弄斧地把我那點本事傳授給你!你以為很好玩是不是?”

  “我……”宣赫垂下頭,不知該怎麼回答。

  “宣赫,如果我現在沒有發現你的身分,你打算把我帶去哪裡?你打算一輩子都在我面前蒙著臉嗎?你以為遮住臉的你,就可以帶我重新生活嗎?或許你可以,但是,你有沒有想過我的感受?”她仰起頭,忽地吃吃笑道,“傻話!我的感受?只要你宣赫貝勒玩得高興了,我的感受又算得了什麼?”她閉上眼、垂下淚來,“ 宣赫,我恨你!”

  “老婆,”他擔憂地凝視著她,“你不要這樣好不好?”

  啪!北斗揚手給了宣赫一巴掌,雖不算重,卻清脆響亮。

  “請不要再叫我老婆,我擔當不起!”她冷聲道,然後便轉身下山。

  “你要去哪裡?”宣赫慌張的問。

  “還能去哪裡?自然是回府上,做貝勒爺您的奴婢!”她道,頭也不回。

  北斗一回府,嫣紅即滿面喜色地迎上來,“小姐,有一個驚喜!”

  她提不起勁,只是淡淡地問:“什麼驚喜?”

  “保證是極大的驚喜!快去前廳!”

  北斗於是和嫣紅走到前廳。

  “我的星兒啊!”一個熟悉的溫暖懷抱迎面而來,讓她呆立當場。

  “娘!”她用力抱住母親,一時間百感交集,幾乎落下淚來。

  雲夫人回頭指著廳中的另一人說:“多虧畫眉姑娘用一升明珠把我從和府換出來,我們母女才能相見啊!”

  北斗這才發現,原來畫眉也在此,注視著立在一旁她,目光複雜。

  “大恩不言謝。”她道,“但我銘記在心。”

  畫眉輕輕搖頭,“你根本不必謝我。我這樣做原也只是補償而已。”

  北斗揚了揚眉。

  “少福晉請借一步說話。”

  “跟我來。還有,請不要再叫我少福晉。”

  北斗叫嫣紅安頓好母親,自己帶著畫眉往後院的下人房行去。

  畫眉環視著她窄小簡陋的房間,歎一口氣道:“你今日落得這步田地,可說跟我脫不了干係。”

  “為何這樣說?”

  畫眉低頭沈吟了半晌才輕聲道:“我身分複雜,雖拿雲大人的好處,卻也是武錳的人。”

  “我已料到。但你縱有千般不是,卻也是身不由己,我又怎能怪你?”北斗輕歎道。

  “還有,我也為十四阿哥和宣赫貝勒做事。”

  “啊?”她微怔,“這麼說,你也知道他的另一個身分?”

  “是。”畫眉點點頭,“宣赫貝勒就是夜神,這我早就知道了。他向來行俠仗義不求回報,我幫他查采案情也是心甘情願。”

  北斗呆了一下,自嘲地笑笑,“原來一直以來只有我一個人被蒙在鼓裏。妄我還做了他半年的妻子,可見這世上最不瞭解他的就是我!”

  畫眉歎一口氣,“但你卻是這世上最讓我羨慕和嫉妒的人!”

  “什麼?”

  “沒有。”畫眉搖搖頭,“你救我一命,我卻如此回報你,可算忘恩負義。我今日來就是想和你做個了斷,你讓我生,我便生;要我死,我也絕無二話。”

  “你何須如此?此事並不怨你。若無我父親自己先種下的因,又怎來後面的這些果?”北斗苦笑道。

  畫眉也是感觸良多,沈默了一會兒,“今日或許是你我最後一次見面了。皇上在郊外給我置了一座別苑,我明日就要搬過去。以後再像現在這樣自由出門,只怕是不太可能的了。”

  “你真的從此以後就成為皇上的……可是卻無名無分啊!”

  “我一個風塵女子,能有這樣的歸宿,不知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我還敢奢望什麼?”畫眉自嘲地笑笑,便告辭離去。

  門口,她遇見宣赫。她朝他點點頭打個招呼,然後便擦肩而過。

  經過她身邊,宣赫低聲道:“謝謝你。”

  坐上馬車走得老遠,畫眉才發現自己已是淚流滿面。只有她最清楚,那一升明珠,其實是宣赫送去和府的,只不過由她代為出面而已。

  此生,我也有機會得到一個男人這樣情深意重的對待嗎?她撫著胸口自問。然而答案卻沈在水底浮不上來。


  萬壽宴,舉國歡慶。

  端王府一家自然都是座上佳賓。尤其是宣赫,更是受到點名的其中一人。但他執意帶北斗同行,沖淡了福晉臉上不少喜氣。

  壽宴開在陽春園,與席者足有三千人眾。在觥籌交錯間,一百零八道各地名菜陸續被送上來,這便是滿漢全席,每上一道菜,侍立一旁的禮事太監便唱一道菜名。

  就在用到第三道菜時,宣赫忽然聽見一個溫和而威嚴的聲音,正喚著他的名。

  他回頭,見喚他的竟是幹隆,不由得一驚,忙站起身恭敬回道:“皇上萬壽無疆,福與天齊。”

  “好!”幹隆直點頭,把他從頭看到腳,越看越是神色迷離,“果真是一表人才啊!若是永璉在世,怕也就是這個模樣吧。宣赫,說起來你是朕的親侄子,又是先皇後的親外孫,為何你小時來宮中玩過幾次,長大了卻不來了呢?幾年未見,害得朕今日猛見到你,還以為是潘安再世呢!”說著便撫掌笑了起來。

  旁邊立即響起一片附和的笑聲,不過紛紛投向宣赫的目光,卻恨不能把他千刀萬剮。只有跟過來立在一旁恭聽的端王夫妻,滿臉的得意。

  “回皇上,微臣確也懷念兒時歲月。只是宮中格格們年歲日長,微臣也須有所回避。”宣赫垂頭答道。

  “年輕人嘛,當然得在一起多玩玩,你以為我那麼不開通嗎?”幹隆笑道。

  又是一陣附和的笑聲。這時,一個格格說:“皇阿瑪,您怎麼讓他來宮中玩?您不知道他風流浪蕩、惡名昭著嗎?”

  “是嗎?”幹隆道,“可為何朕聽到的不是這麼回事?有人說宣赫貝勒文武雙全,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呢!”

  宣赫聞言心中一沈,面色凝重起來。

  “宣赫,你可知這個大力舉薦你的人是誰?”

  “臣不知。”

  “這個人你也認識,她雖不是朕的親生女兒,卻更勝親生愛女。”

  宣赫一聽,即知是蕊馨格格,但心中卻暗歎糟糕。

  果然,皇上接著道:“朕初時也不信,還特地找永琰來求證。沒想到他對你的評價更高。宣赫,朕今日既知你是個不可多得的奇才,就不能讓你留在市野之間。

  這樣吧,朕這位愛女對你也是頗有好感,既然你們男未婚女未嫁,朕今日就做個月下老人,把她許配給你如何?”

  只聽大家一陣抽氣聲,對宣赫這天外飛來的好運都豔羨不已。

  只有北斗,她悄悄立在人群之外,一直低垂著頭。聽到皇上的金口玉言,她不由得微笑一下。真好,他就要做駙馬了,她真為他高興。

  可是,緩緩地,似有一根細細的弦自心中扯出來,然後當的一聲斷了,留下一個小小的洞,一絲一絲地滲出血液。

  北斗握拳緊緊壓在胸口,想要堵住那個缺口。然而根本就起不了作用。她想,她的心是碎了。

  人群中,宣赫撲通一聲跪下,“謝主隆恩!但請恕微臣承受不起。微臣是已婚之人,家中已有明媒正娶的妻子,如何能委屈格格千金之軀做偏房?”

  又是一陣抽氣聲響起,不過這次是來自端王夫婦。

  幹隆不悅地沈下臉,“你又何時來的明媒正娶的妻子?”

  “雲北斗,與微臣成親半年,夫妻恩愛,早已誓言終身相守,不離不棄。”

  “雲北斗?不就是逆臣雲覆雨的女兒嗎?”

  “正是。”

  幹隆聞言大怒,“好個宣赫,竟敢明目張膽違逆朕的旨意,將早已被貶為奴婢的罪臣之女留在家中庇護,你可知該當何罪?”

  “罪當削去八旗戶籍,停食君俸,貶為庶民,三代不得為官。”宣赫朗聲答道。

  “好,好,你倒瞭解得很清楚!”幹隆不怒反笑,“你的勇氣著實可嘉,今日若不成全你,不顯得朕太過小氣?”

  忽然一個人影疾奔上前,也撲通跪下,“皇上,此事全是奴婢的責任,與貝勒爺無關。奴婢願一死承罪!”

  “雲北斗,自獵場一別,今日再見,卻已人事全非啊。朕也是愛才之人,不忍見你滿腹文采帶進閻羅毆,所以才網開一面留下你的性命。卻沒想到你枉讀詩書,竟識不清自己的本分,你可知該當何罪?”幹隆歎道。

  “奴婢之罪,全在皇上一念之間。”

  “答得好!”幹隆點頭贊道,心中著實對她激賞不已,“平身吧!朕現赦你無罪,你已不再是奴婢身分。朕也順便趁著今日少年菁英都齊眾一堂的機會,來做做你的大媒。這堂下凡是未成親的公子貝勒,任你挑選!”

  宣赫側頭看了北斗一眼,忽道:“皇上,她是有夫之婦,怎可再嫁?要選,也唯有選微臣一人!”

  幹隆沈下臉,面子上實在掛不住,心想這個宣赫未免太不識趣,今日若不給他點顏色瞧瞧,天威何在?“宣赫,既然蕊馨與永琰都說你是奇才,那朕今天就考考你,若通過考驗,朕便成全你們。倘若通不過,那你這奇才便是假的,而欺君之罪該當如何,你應清楚得很吧?”

  “罪該當誅。”

  幹隆點點頭道:“三國時曹丕以七步詩定生死。朕今日也來效仿一下古人,給你七步。不過卻得比古人高明,七步之內,須得猜出一謎,對上一聯,作出一詩!”

  眾人一聽,都不由得大吃一驚。這豈不是明擺著要把人送上絕路嗎?

  端王更是嚇得面無血色,撲倒在地,老淚縱橫道:“求皇上開恩,饒小兒一命吧!”

  福晉更是全身顫抖,幾乎暈倒。

  誰知宣赫不慌不忙地站起身,“請皇上出題。”

  幹隆眯眼看他,目光裏倒透著一分欣賞。

  “第一題是謎,謎面是個‘也’字,四書八句,不相連。”

  眾人一聽,都傻了眼。這謎也未免太過刁難了吧?

  只見宣赫抬腳,跨出一步,站定,朗聲答道:“子路率而對日,是也。夫子莞爾笑日,非也。直在其中矣,是也。今也則無,何足算也?”

  幹隆面上浮現一絲微笑,“猜得好!第二題,是一句下聯,朕偶得之,卻一直想不出好的上聯。今日你就來幫朕這個忙。聽好了,這下聯是:悟如來想如來,非如來如是如來。”

  剛一念完,只聽周圍一片低低的讚歎聲,幹隆臉上不由得露出一分得意之色。

  再看宣赫時,他已邁出一步,再一步,停住。

  “求自在不自在,知自在自然自在。”宣赫不緊不慢道,側頭望望北斗愕然的臉,只覺一顆心悠然自在得很。

  幹隆的笑容僵在臉上。他良久得不到的上聯,宣赫竟在兩步之內對出,而且其意境竟似更勝一籌。

  他點頭,“不錯。看來第三道題應該也難不倒你。”他四面張望,尋思著該出什麼題。忽然目光落在園外的禦溝上,雙眼一亮,道:“就以這禦溝為題,作一首五言絕句。記住,你只剩下四步!”

  北斗一顆心提到喉口,握緊冒汗的雙拳,看他跨出一步,又一步,再一步,不由得閉上眼,不敢再看。

  宣赫邁出最後一步,停下,面色凝重緩緩吟道:“水自禦溝出,流將何處分。人間每嗚咽,天上誰知聞?”

  此言一出,與席之人都是臉色大變,心道宣赫這膽大包天的狂徒,竟在壽宴之上,借詩直諷宮中豪奢淫逸、不察民情,莫非是不想活了?

  幹隆更是面色難看得嚇人,幾欲發作,但終於還是壓下怒意,哈哈笑道:

  “不錯不錯,好一個直言進諫的忠臣,好一個出口成章的奇才。如此人才若不為朝廷所用,豈不是朕的損失?朕年事日高,身居此位已有力不從心之感。宣赫,你可有意輔佐於朕?”

  此言一出,滿座震驚。雖然皇上沒有明說禪位之事,但這輔佐二字,卻也相去不遠了。端王與福晉對視一眼,又開始昏頭轉向,不過這回是興奮得發昏。

  宣赫正凝眉思索該如何婉拒皇上的這番好意,幹隆又發話了。

  “難得你們二人都才貌雙全,實在是絕代佳配,令人好生羨慕。朕今日也做做成人美事,就免去你的罪罰,許你們夫妻相守。不但如此,再給你錦上添花一筆,特把愛女另許配給你,讓你坐享齊人之福,也算成就一段佳話。”

  “聖上英明!”端王夫妻喜得不住叩首謝恩,幾乎就要抱頭而泣。

  誰知宣赫卻不領情的道:“謝皇上隆恩。只是這齊人之福微臣只怕無福消受,微臣只需一妻便此生足矣!為免耽誤格格青春,還請聖上收回成命。”

  這下任是幹隆修養再佳,也忍不住火冒三丈,一拍扶手站起來,喝道:“宣赫,你屢次拒絕朕的提親,究竟是何用意?難道你真想從八旗子弟中除名嗎?”

  宣赫跪下道:“請聖上裁奪,微臣絕無怨言。”

  “你!”幹隆閉上眼,身子搖晃了一下,終於歎一口氣,然後揮揮手,“走吧,都走吧,從此以後不要再讓朕看到你們!”

  “謝主隆恩!”宣赫叩首後,緩緩站起身,朝怔怔立在一旁的北斗伸出手。

  北斗望著他,目光如此迷惑,似乎在望著一個陌生的人。但最終她還是走向他,輕輕地把自己的小手交到他溫暖厚實的大掌之中。

  夜,貝勒府。

  北斗靜靜地坐在池塘邊,目光呆滯,神情淒然。

  貝勒府已解散,五十幾個下人各自打發了去處,好好一個大家庭一夜之間分崩離析。王爺埋怨她,福晉恨死她,下人們對她都無話可說。而她自己,更是永遠也無法原諒自己。

  “老婆,老婆?”遠遠傳來宣赫的呼喚,她聽了,卻連眼都沒眨一下。

  一會兒,宣赫尋來,與她一起坐在柳樹下,輕聲道:“你怎麼了?為什麼還不去收拾行李?我們明天就要離開京城了啊!”

  北斗仰頭望著灰暗的蒼茫天穹,沒有說話。

  “老婆,你不要這樣好不好?”他邊用那種軟軟的聲調哀求,邊伸出手去撫她的肩。

  北斗甩開他的手,站起身來冷冷地道:“宣赫,為了我,你從貝勒變成平民,甚至連以後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你讓我成為一個罪人,我活著除了連累你之外,還有什麼意義?你告訴我,有什麼意義?”

  “難道兩個人相愛會沒有意義嗎?”他心痛地道,“無論是貝勒還是平民,我都不在乎。我當了二十年的貝勒,過了二十年奢華的日子;做了三年的夜神,幹了三年所謂行俠仗義的事。

  可是我最快樂的時光,卻是從遇見你才開始的。我看到你的身影就會喜悅,聞到你的氣息就感到幸福,聽到你的聲音就忍不住微笑。你說,這一切跟財富跟地位有什麼關係?只要你愛我,我愛你,還有什麼會沒有意義呢?”

  然而北斗卻用冰冷的聲音說:“你錯了,我根本一點兒都不愛你,宣赫,我恨你!”說完,她便頭也不回地離開,留下他呆呆地立在原地。

  這時,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隨即,轟隆隆劈下一道雷,暴雨傾盆而下。

  宣赫仰起頭,任豆大的雨點打在臉上。

  他的身子往後一倒,直挺挺地躺到草地上。雨點落在他身上,不一會兒就濕透了全身。

  我根本一點兒都不愛你……宣赫想著北斗的話,不由得苦笑起來。

  那麼她會愛誰呢?夜神嗎?她說宣赫我恨你,而不說夜神我恨你,那麼可不可以理解成她愛的就是夜神?可是夜神不也是我嗎?她明明說她不愛我呀!

  他抿著唇,傷腦筋地皺緊眉頭。雨水流不進他的嘴,便灌進他鼻孔,嗆得他猛側過頭,劇烈地咳嗽。

  不!她是喜歡他的!否則她怎會在壽宴之上寧願為他而死呢?若非她愛他也像他愛她一樣,她又怎能如此?

  宣赫微笑起來,一邊笑一邊咳。雨水在他臉上縱橫交錯,不時灌入鼻孔、嘴裏,甚至眼裏。

  突然之間,雨停了。

  他抬眼往天空看去,卻看到一把畫著荷花的紙傘。

  笑容在臉上僵住,甚至連心臟都停止了跳動。他的目光慢慢下移,然後便接觸到北斗酸楚卻又飽含無限憐惜的目光。

  “老婆!。”他輕喚,可是聲音似乎哽在喉頭出不來。

  北斗深深地吸氣,抬起頭眨著眼,暈散眼裏的熱辣和酸澀。

  “你不知道下雨了嗎?還躺在這裏幹什麼?”她語調硬邦邦的,聽不出任何情緒。

  然而宣赫卻笑咧了嘴,“老婆,你在心疼我嗎?”

  “我才沒有!”她撇開頭道。

  “你有!別不承認了,我又不會笑話你!”

  “你還說沒有笑話我?你現在不正在笑嗎?”她沈下臉怒道。

  “沒關係呀!”他說,“你也可以笑回來嘛,笑我下著暴雨,還傻乎乎地躺在這裏動也不動。”

  北斗哭笑不得地白他一眼,“起來,白癡!”

  “可是我起不來嘛!”他賴在地上撒嬌,“老婆,你拉我好不好?”他朝她伸出一隻手。

  “裝蒜!”她罵,可還是伸出手去拉他。

  他握住她嬌嫩的手掌,卻不站起來,反用力往下一拉,她便一聲驚呼撲倒下來,被他抱個滿懷。傘脫手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掉到地上。

  “討厭!你害我也淋濕了!”她拍著他的胸口想要站起來,然而他卻緊緊摟住她的纖腰,打死不鬆手。

  “淋濕就淋濕嘛,有什麼關係呢?反正有我陪你!”他道,又恢復一臉邪邪的表情。

  “我可不想陪你!放開我!”她怒道。

  他卻一個翻身把她壓在下面,伸手拂開貼在她臉上的發絲,“老婆,你生氣的樣子好可愛。我簡直喜歡得不得了!”

  “怪不得從初次相見開始,你就不停地惹我生氣,就只因為你想看我生氣的樣子是嗎?”她恍然大悟道。

  “是!”

  “混蛋!”她氣得大叫,使勁拍打著他的背,“放開我,我再也不要理你了!”

  “俗話說,打是情、罵是愛。老婆,你又打我又罵我,是不是愛我愛進骨子裏了?”

  “胡說!我才不愛你,我討厭你!”

  “好吧,討厭就討厭吧!”他從善如流地點點頭,“那麼你愛的是誰呢?”

  北斗眼波流轉,想了一會,“夜神。”

  宣赫忽地沈下臉,假裝掐住她的脖子,惡狠狠地問:“你再說一次,你愛的是宣赫還是夜神?”

  “唔……”北斗皺眉認真思索,然後問:“你現在是宣赫還是夜神?”

  “當然是宣赫!”

  “那我愛宣赫。”

  他滿意地點頭,“嗯,算你識時務!”起身,他打橫抱起她,“走嘍,咱們去洞房!讓那個夜神見鬼去吧!”

  她卻噘起嘴,不滿地道:“不行!夜神偶爾回來一下也是不錯的!”

  “貪心的女人!”他邁進房間,砰的一聲,抬腳踢上門。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1:01


  北斗還未來得及感受喪家之痛,便被遣回宣赫貝勒府,只是,身分不再是少福晉而是奴婢。雲夫人則被遣往和坤的府第,北斗有心保護母親,卻無能為力。

  在貝勒府中,北斗微笑地面對大家或同情或嘲諷的眼神。府中多數下人都對她抱以憐憫,嫣紅則比她還要傷心。

  這些她都無所謂,無所謂自己的房間從女主人的東廂房,搬到後院的下人房;無所謂本來就瞧她不顧眼的福晉,天天派人來刁難她;也無所謂內務府的監事,三不五時來檢查她是否有做著奴婢應做的事;更無所謂宣赫連續三天都沒有回家。

  他回不回家、他在哪裡過夜,這跟她又有什麼關係呢?更何況,她現在只是個奴婢,憑什麼過問主子的去處?

  或許,他也已不再在乎她了吧!一個低賤的奴婢,一個會帶來災難的掃把星,憑什麼還能吸引他全部的視線?

  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費盡心思讓她回到府中來?她知道自己先前原本不是該被遣至此處的。宣赫為了她,不知要一路打點多少官員?他素來就不喜官場之事,可這回為了她,他卻不知受了多少委屈。若他已不在乎她,那又何必?

  她苦苦一笑,自井中提起一桶水,倒進盆裏,然後端盆走向花廳。經過假山時,她忽聽到有人談到自己的名字,心中一愣,忙隱身到一塊大石後。

  “福晉吩咐了,要你想法子抓住雲北斗的錯,名正言順地打發她出去,讓貝勒爺也無從反對。”

  “可是少福晉平日也待我不壞,我怎可……”

  “你還叫她少福晉?那個女人如今不過是個比你還低賤的奴婢。而且,聽說她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掃把星。這樣的禍害留在府中,豈不是害了貝勒爺?”

  “可是貝勒爺說過,誰要敢趁他不在時為難少福晉,就是跟他作對。若是被他發覺,我一定會受責罰的!”

  “到底是你受罰嚴重,還是貝勒爺受連累嚴重?而且福晉說了,這貝勒府中的下人就只有你最貼心,將來遲早她會要貝勒爺收你做偏房的!”

  “真的?福晉真這麼說嗎?好,我一定不負所托。誰叫當初她還瞧不起我們這些下人,如今她自己也成了下人,看她還能神氣到哪裡去!”

  說完,兩人轉身離開。

  北斗這才探出頭,見到一個是王府的管家,一個則是跟她一起灑掃花廳的鵑兒。

  真好,福晉想要打發她走呢!她冷冷一笑。可是又何必費那麼大勁?她原就不想在這裏待下去,尤其,不想再聽到那依舊溫柔的深情呼喚--

  “老婆!”

  她定住,心中似有一根弦突地豎直,扯得她的心酸酸痛痛。

  是他回來了?他終於回來了!他一回來就用這種語調喚她幹什麼?難道他不知道她早已不是他老婆了嗎?

  她端起水盆,疾步走進花廳,頭也不回。

  “老婆!”這回的呼喚已到了她耳邊,隱隱含有哀怨與焦慮。

  她把一塊布巾打濕,開始不停的擦拭桌子。

  “老婆,你怎麼都不理我?”

  “不要再叫我老婆,奴婢擔當不起!”北斗冷冷道。

  “我就要喊你老婆,這世上我只承認你是我老婆!”

  她搖搖頭,“我是戴罪之身,除了連累你外,還能怎樣?”她擦完桌子又擦椅子。

  宣赫忽地一把搶去她手中的抹布,丟到地上,“我不要你做這些!”

  “我不做這些還能做哪些?”她猛回過身怒道,然而一看到他的臉,卻不由得大吃一驚,“你……你怎麼變成了這樣?”他面色憔悴,眼窩深陷,下巴上滿是胡渣,只有一雙眼仍是清亮的,眨也不眨地凝視著她。

  “連鬍子都長出來了!”她搖頭輕歎,“這些天你去了哪裡?都沒睡過覺嗎?”

  他目光閃爍了一下,垂下頭卻不出聲。

  “算了,當我沒問。”她撿起抹布,浸到水盆裏。

  “這三天我一直待在吏部。”宣赫忽說。

  “又在為我的事奔走嗎?”她苦苦一笑,“有必要嗎?”

  “沒有,我不是在忙你的事。而是在忙我自己的事。”

  “很好啊!”她說。

  “我去詢問吏部的官員,怎樣才能讓我從八旗子弟中除名,成為一個平民。那麼你就不必擔心你的身分會連累我了。”

  “你!”她猛地回頭,“你瘋了?”

  “不,我沒瘋。我所說的每一件事都經過深思熟慮的!”

  她扶著水盆,不住地渾身顫抖。為什麼?為什麼他要這樣?她究竟有哪一點值得他如此待她?他還要她欠他多少才會滿意?

  “我們走吧,離開這裏,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好不好?”他伸手,想要撫上她微顫的肩膀。

  她忽地端起水盆,把整盆水潑向他。

  “你還說你沒瘋!你所講的每一句話都是瘋言瘋語!”她隨手拋下水盆,轉過身不再看他。

  “世上哪有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就算有,也得問我願不願意跟你一起去!”

  她語調森冷,冰寒刺骨,“我嫁你不過是因為不想你娶我姐姐,我根本從未喜歡過你,我根本一點都不在乎你!”

  宣赫渾身透濕立在原地,半晌,抬手抹去臉上的水珠,笑道:“沒關係,有我在乎你就夠了!”

  她搖搖頭,“有什麼用?現在的我,除了連累你外還能做什麼?放了我吧,貝勒爺,把我賣給別家做奴婢,隨便哪一家都行。”

  “不行!”宣赫叫道,“你別想!我不會放開你的,永遠都不會!”

  “腳長在我身上,你不放,難道我不會自己走嗎?”她冷笑道。

  “無論你走到哪裡,我都會找到你!”

  北斗仰頭深吸一口氣,咽下哽在喉頭的硬塊,輕聲道:“如果我死了呢?”

  “我追你到地獄!”

  “為什麼?”她再也忍不住尖叫道,“為什麼從一開始你就這樣糾纏不清?你到底要怎樣才會放開我?我再說一遍,我討厭你,我要像南極一樣,跟別的男人私奔,永遠都不再理你!”說完,她便往外疾奔而去。

  私奔?她竟想要跟別的男人私奔?宣赫如遭雷般呆呆地定住。忽地,腦中一閃,立即追出去大喊道:“難道你不想知道南極的消息嗎?”

  “南極?”北斗停步,回頭急切地問:“她在哪裡?她怎麼樣了?”

  “這……”他眨眨眼,訕訕道,“我暫時還不知道,不過我會去查,我現在就去查。你等著我,千萬不要跑掉,等著我啊!”然後他轉身就往外跑。

  “等一下,”北斗喊道,“你換了衣服再去吧!”

  宣赫回頭,驚喜萬分,“老婆,你是在關心我嗎?”

  她撇開頭,“我只是不想你在找到南極之前就先病倒了。我以前沒關心過你,以後也永遠不會關心你,你就死了這條心吧!”說完,她就走向後院的下人房。

  宣赫望著她的背影遠去,苦笑一聲,搖搖頭。


  天明時分,宣赫由外回到貝勒府。剛一進門,便見嫣紅滿面淚痕地直奔過來,哭道:“貝勃爺,快去花廳,小姐她,小姐她……”

  宣赫大驚失色,沒待她說完便朝花廳狂奔而去。

  一進入花廳,他就看見北斗正跪在地上接受家法,而福晉則滿面怒色地坐在一旁。執家法的兩名下人,以籐杖用力的打著北斗,打得她皮開肉綻。

  “住手!”宣赫暴喝一聲,上前搶下籐杖折成兩截,厲聲問:“額娘,你為什麼要這樣做?為什麼?”

  “你怎麼不問問她為什麼要那樣做?”福晉冷笑道。

  “她做了什麼?”

  福晉指著牆角的一堆碎片道:“你自己看,她竟然把先皇御賜的花瓶給打碎了!這花瓶在那臺子上好好的放了幾十年沒事,為何她一來擦就碎了?我看多半是故意的,如果不好好教訓她還得了?”

  “額娘,您確定這花瓶是她打碎的嗎?”

  福晉怒道:“怎麼不是?難道我還能冤枉她?”隨即,她揚聲喚道:“鵑兒,出來作證!”

  鵑兒怯生生地自內屋走出,垂著頭喚:“貝勒爺。”

  他冷聲問:“這花瓶是被誰打碎的?”

  “是,是她打碎的。”

  “抬起頭來看著我!”宣赫忽地大吼。

  鵑兒一顫,慢慢地把頭抬起來,目光卻始終不敢和宣赫接觸。

  “看著我!”宣赫這回的吼聲更大,嚇得鵑兒魂飛魄散,最後,還是把含淚的目光對上他噴火的雙眼。

  “我再問你一次,花瓶到底是誰打碎的?”他握緊雙拳,咬著牙道。說什麼他也不相信北斗會如此不小心,她是練武之人,怎可能連區區一個花瓶也拿不住?

  “是……”鵑兒嚇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忽然,跪在地上一直未出聲的北斗道:“不用問了,花瓶是我打碎的!”

  宣赫愕然,鵑兒也愕然,怔怔地張大嘴瞪著她。

  北斗又道:“福晉,家法一百杖,還剩十杖。請把這最後十杖打完吧!”

  福晉愣了一會兒,又怒道:“你以為打你幾下就可以把這御賜的花瓶給打回來嗎?你知不知道這是高麗的貢品,價值連城!”

  “北斗只有一條命,福晉若不嫌棄,儘管拿去吧!”

  “哼,你就算有十條命都不夠賠!”福晉恨恨地罵,又轉向宣赫道:“兒子,你也看到了,這麼笨手笨腳的奴婢還留著她幹什麼?趕快把她賣了!”

  “這件事我自有主張。額娘,請您不要逼我!”他道,語氣森然。

  “她到底有什麼好,讓你這樣鬼迷心竅?你難道不知道她是個大禍害嗎?兒子,額娘求你放了她,我馬上再給你娶十個八個女人回來,保證個個比她溫柔漂亮、善體人意!”福晉怒道。

  宣赫搖頭,“額娘,您不用白費心機了。除了她,我誰都不要!”

  “你!”福晉氣得渾身發抖,哼了一聲,轉身帶著下人們拂袖而去。

  一時間,偌大的花廳只剩下兩個人。

  宣赫望著北斗血跡斑駁的背,心中抽痛,“老婆,”他緩緩蹲下來,伸出顫抖的手輕撫她末受傷的肩道:“咱們進房去,讓我瞧瞧。”

  北斗直挺挺地跪在地上,冷冷道:“一點皮肉之傷,又死不了人!”

  宣赫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喊道:“你為什麼不避開?以你的身手,你原可以不受傷的啊!”

  “避得過一時,避不過一世。”她無謂地搖頭。

  “起來,讓我給你的背上藥。”

  北斗動也不動,“你在乎我的傷?”

  “當然在乎!”

  她冷笑,“我不在乎!”

  他咬了咬牙,忽地撿起扔在一旁的籐杖,“那想必你也不在乎我受傷吧?”宣赫高高舉起籐杖,狠狠的往自己腿上抽。

  “住手!”北斗大驚,怒喝道。

  他不理她,舉起籐杖,啪啪啪三下,都抽在同一個地方,立時便見了血。

  北斗終於忍不住跳起來,一把搶去籐杖,吼道:“你瘋了嗎?”

  “對,我是瘋了,為你而瘋!”他瞪著她,神情狂亂,雙目赤紅。

  北斗別開頭,不忍再看他的臉,“我早說過要你放我走,你為何不放?”

  “不可能!除非我死!”宣赫道。

  她忽地尖聲叫道:“我求你放我走好不好?我求你!”

  他怔怔地凝望著她痛楚的眼,良久才問:“為什麼你非走不可?難道我們就不能在一起嗎?難道你真的沒有對我動過心?”

  “沒有!”北斗想也不想就答。

  “真的沒有嗎?”他捧起她的臉,“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你發誓,發誓你沒有!”

  北斗握緊雙拳,咬牙道:“我發誓!”

  “不行!”他搖著頭,“你要以我發誓!你說,假如你說謊的話,那麼宣赫就不得好死!你說!”

  北斗瞠目,瞪著他赤熱的眼,止不住全身劇烈顫抖。

  他搖晃著她的肩,“你說啊!”

  她忽地大叫一聲,用力推開他,甩著頭嘶聲吼道:“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逼我?為什麼?”痛楚因她猛烈的動作而如潮般狂猛襲來,讓她跌坐在地,失聲痛哭。

  “老婆,我永遠不會放你走的。”他微笑,用臉頰摩蹭她柔軟的發,閉上眼深深吸取她幽香的氣息。

  “可是,我們該怎麼辦?”

  “走吧!”他貼著她淚濕的臉龐,柔聲道,“我們遠走他鄉,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好不好?”

  北斗沈默半晌,忽地掙開他,搖著頭道:“不行。你貝勒爺的身分可以不要,但是王爺和福晉呢?你也不要了嗎?還有,你以為我們遠走他鄉,隱姓埋名,就真的可以一切都從頭開始嗎?

  不可能的!前塵往事會如影隨形跟著我們,對親人的牽掛和愧疚會讓我們一生都不得安寧。宣赫,天已註定我們不得相守,難道你一定要逆天行事嗎?”

  “我……”宣赫望著她,喉頭哽咽,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她側頭輕輕靠著柱子,喃喃道:“放棄吧!今時今日,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那個我了。現在的我,除了拖累他人以外,還能做什麼呢?宣赫,我現在活著,不過是一天一天在等待死亡的來臨。生,對我來說早已失去意義,就算你真能拋下所有,與這樣的我相守,又有什麼意思呢?”

  她歎著氣,回頭再看他一眼,便轉身走出門外。

  “不!”宣赫追上去拉住她道,“一定有辦法的、一定還有辦法的!”

  她搖搖頭,輕輕拂開他的手,繼續緩緩前行。

  “你……”宣赫忽道,“昨夜,我去了一趟司徒家。”

  北斗停下步,“你有了南極的消息嗎?”

  “我……”他支吾其詞,“其實今早我就是從司徒府上回來的。”

  她心中一凜,猛轉身走到他面前,盯住他閃爍的眼,“她怎樣了?你告訴我。我能接受,我什麼情況也能接受的!你說!”

  “其實也不是你姐姐怎樣了,而是司徒鏡空……”他頓了一下,才道:“昨夜子時,他在自家花園裏揮劍自盡。”

  “啊?”她倒吸一口涼氣,捉住他的手急急地問:“那麼武錳呢?就是那個馬夫牛四,他去了哪裡?”

  他搖搖頭,“不知道,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唯一的線索就這樣斷了。”

  北斗呆呆地怔住,然後又笑了起來,“也好,至少我可以認為南極仍在這世上某個角落,平安快樂地活著!”

  “那個……”

  “還有什麼?”

  宣赫咬了咬牙,終於道:“司徒鏡空,他是你同父異母的親哥哥。”

  北斗呆住,張大嘴,幾乎無法思考。許久,一滴淚緩緩地從她腮邊滑下,“原來是骨肉相殘!”她顫抖著吐出四個字,眼前便一陣發黑,幾乎暈倒。

  宣赫摟她靠在自己肩上,輕撫她的長髮,歎道:“我知你心中難受,我也同你一樣難受。香山的葉子已紅了,我們明日一起上山去散散心好不好?”

  隔天,宣赫和北斗上了香山,夜晚時,他們投宿於飄香客棧。

  店如其名,面臨滿山紅葉,正是夜夜飄香,飄著泥土與樹葉的芳香。

  漆黑的房間裏,北斗木然地坐在桌旁,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想。

  窗外傳來衣袂帶過的風聲,她抬起頭,正好看到一條黑影向遠處掠去。

  是夜神。他也來了嗎?是跟著她來的吧?

  夜神在對面的屋脊停下,回身向她招手。

  她卻垂下眼,動也不動。

  夜神幾個起落,穿過窗子進到房裏,“你,跟我來!”

  她歎一口氣,終於懶懶地站起身,跟著他離開。

  他們兩人來到香山嶺上,北斗語氣冷淡的問著:“有什麼事?”

  “為何你會變成這樣,簡直如行屍走肉一般!”

  “行屍走肉?”她咀嚼著這四個字,點點頭,“沒錯。”

  “唉!”他歎著氣,“是我的錯!”

  “你有什麼錯?”

  “從一開始我就做錯了。假若時光倒流的話,我定會讓一切都不同!”

  “倒流?”她冷笑,“倒流到什麼時候?到我出生時,去化解武錳與我家的仇恨?或是更早,讓我爹善待司徒鏡空的母親?但是無論什麼時候,你能讓我爹的野心消失嗎?”

  “你!”他瞅著她,心痛地搖頭,“難道你就這樣讓自己陷進喪家之痛裏,一輩子都出不來嗎?你的鴻鵠大志呢?你翱翔天際的夢想呢?難道因為家破人亡的關係,已把你的心都鎖進了籠中嗎?”

  “我……”北斗怔怔地望著滿天星辰,竟是一句話都答不上來。

  夜神忽地大步跨到她面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跟我走!”

  “走?現在的我,還能走去哪裡?”她抽出手,搖頭道“有的,一定有的!天下之大,怎會沒有我們容身之地?”

  “我們?”她瞟他一眼,“你要帶我私奔嗎?”

  “是!”他目光堅定地點頭。

  “私……奔……”她喃喃的念著。

  “走吧!現在就走!拋開以前的一切,跟我走!”

  北斗定定地看著他,目光淒迷,忽地,她閉上眼,把頭一撇,“不,不行!我做不到!”

  “你做得到!放下你心中的枷鎖,拋棄所有一切,什麼都不要想,只做你自己,只為你自己而活,那你就一定做得到!”他緊緊地握住她的雙肩搖晃。

  “可是……”她顫聲道,“宣赫呢?我怎能拋下他獨自一人?”

  “不要管他了!”他吼道,“你留在他身邊不過是連累他而已,你還管他做什麼?”他一把捉住她的手就往前奔去,“走!別再猶豫了!”

  她茫茫然跟他跑了幾步,忽地大叫一聲:“不!”然後甩開他的手,一臉痛楚地搖頭,“不要!不要現在帶我走!再給我一天。明天晚上這個時候、這個地方,來赴你的約,好嗎?”

  “不行,今夜我非帶你走不可!”

  “就一夜!”她懇求道,“天亮之前,我一定來赴你的約,好不好?”

  夜神沈默半晌,終於點頭道:“好。日出之前,我在這裏等你!”說完,便轉身頭也不回地疾速離去。

  北斗呆立在原地,癡癡地凝望著月光下的滿山楓葉,一個人影自心底深處浮上來,如此清晰,清晰到痛楚不堪。

  “宣赫。”過了今夜,她就要離開他,從此以後生命中就再沒有這個人……

  “宣赫!”她忽地拔腿,向著客棧狂奔而去。


  一燈如豆,宣赫怔怔地坐在床邊發呆。突地,窗外躍進一條人影,他嚇了一跳,看清是北斗,奇道:“你怎麼跑去外邊了?”

  北斗一言不發,吹熄桌上的燈,緩緩地走到他面前站定,開始解著自己的夾扣。

  “你這是在幹什麼?”宣赫問著。

  一件衣服飄落地上,接著又是一件。窗外月光流洩進來,照著她雪白無瑕的肌膚……

  宣赫無力地搖著頭,“不,我不可以!”

  “為什麼?”

  “你在流淚,你在哭泣,你沒有快樂,你把你的身體當作什麼?祭品嗎?”他深深地吸氣,歎道:“如果我們要在一起,那只會是因為兩情相悅,而非關其他。如果你做不到,我情願只在夢中抱著你。”

  她坐起身,“你真的不要我了嗎?”

  他拾起地上的衣服,為她披在肩上,“我怎麼可能不要你呢?我從來就只要你一個人的啊!”他閉上眼,把她淚濕的臉龐輕輕地壓在自己的胸口。

  北斗推開他,把頭撇到一旁,“宣赫,拜託你幫我做件事好嗎?”

  “什麼?”

  “到我的房間裏把桌上的包袱拿來。”

  當宣赫把包袱拿來時,北斗已穿戴整齊,接了包袱放在桌上,慢慢解開拿出一柄短刀、一個瓷瓶、兩塊白布。

  “老婆,你神神秘秘地幹什麼呀?”

  “你過來。”她抽出刀,忽地反手一揮,刷地劃過他的右臂。

  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頓時出現。

  “你?”宣赫目瞪口呆,“為什麼?”

  “你私放罪女雲北斗逃跑,若不受點傷,回去怎麼交代?”

  “逃跑?”他怔道,“你要離開我嗎?”

  她冷冷一笑,忽又一回手,在自己左臂上劃了一刀,頓時也是鮮血淋漓。

  “你這是在幹什麼?”他大驚失色,撲上前搶過她的刀,“你瘋了嗎?”

  北斗朝他微笑,笑容裏透著絲絲詭異,“瞧,我們的傷口,一個左臂,一個右臂,都在同樣的地方,那麼我們無論是相對還是並肩而立,傷口都可相互貼合,血液交融。”她倚向他,讓兩道流著血的傷口緊緊地貼合。

  “宣赫,現在我的身體裏已經融進了你的血。以後無論我走到哪裡,再也不會孤獨了!”

  宣赫動容,眼裏淚光閃爍,喉間抽動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好了。來,讓我幫你上藥吧!”她按他坐下,幫他包紮傷口。然後讓他同樣為自己包紮傷口。

  “假若有來世,這便是我們相認的記號。”她投進他的懷裏,最後一次緊緊地擁抱他,顫抖的手指繞過他頸後,點下肯的玉枕穴。

  宣赫身子一僵,隨即垂下頭軟倒在她的肩上,昏睡過去。

  北斗把他扶到床上躺好,細心為他蓋好被子,然後側身躺在他旁邊,癡癡地凝望著他的面龐。

  “宣赫,你知道我有多捨不得你?假若時光重來的話,我一定不會再拒絕你。什麼夢想信念,我統統都不要,只要珍惜與你在一起的每一刻。”她閉上眼,吻著他的臉、他的唇。

  “宣赫,這輩子除了你,我再不會要別人。可是,你卻不可以。你回家後,娶一個門當戶對的格格做福晉,生一大堆小格格、小貝勒,享受天倫之樂。宣赫,你要忘了我,你一定要忘了我!沒有我在身邊,你一定要幸福快樂!”

  一滴淚滑過她的臉頰,落在他的嘴角。

  雞鳴,五更天了。

  北斗抬頭望望窗外的天色,明白自己已是非走不可了。她再次凝望宣赫最後一眼,終於一咬牙,提起包袱毅然躍出窗子。

  床上,宣赫緩緩睜開眼,兩滴淚自眼角滑落。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20:00:24


  就在北斗思緒翻轉間,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轟隆聲響,室內霎時又亮了起來。

  北斗緩緩回頭,眨眨眼,“是誰?”

  光亮中,一個黑影急急奔來,一把拉住她道:“快,跟我走!”

  她迷迷濛濛地抬眼看他,“你是誰?是宣赫嗎?”

  一塊黑巾蒙著他的面,一雙眼仍是那麼明亮深邃,只是少了一分冷靜而多了一分焦慮。

  “哦,你是夜神,不是宣赫!”她搖搖頭,微眯的眼裏流露出一絲失望。

  “為什麼是你呢?那麼久沒見過你,你知不知道我都快把你忘了!可是為什麼我一有危險,你還是會及時趕來救我?”她抬手輕輕撫向他的心口,感受他的心在她的掌下強健地跳動。

  他一把握住她的手,沈聲問:“他們給你吃了什麼?”

  “嗯,”她眨眨眼,側頭道:“吃了飯,還有幾樣小菜,沒有筷子,我是用手抓著吃的哦!嘻嘻!”她嬌笑著整個人都偎進他的懷裏。

  夜神不再囉嗦,把她往肩上一扛便急奔出去。

  這個石室極為隱蔽,是藏在司徒家後花園的一座假山後,而且出口只有一個,倘若被堵住,便難以脫身,夜神正這麼想著,面前便出現一個人影。

  “真巧,咱們又見面了!”來的人是武錳,“在揚州時,你兩次從我屬下手中救走了她,今日你以為還會有這麼好的運氣嗎?”

  夜神也不多言,放北斗在一塊大石上坐下,回身解開纏在腰間的長鞭便準備應戰。

  忽然,北斗搖搖晃晃地朝夜神走來,面色潮紅,輕聲道:“你為什麼丟下我?你知不知道我好難受?”說著便軟軟地偎進他的懷裏。

  夜神知道北斗所吃下的春藥發作,而且來勢洶洶,不由得心急如焚。一狠心,抬掌劈向她後腦,北斗立即軟倒,臉上始終掛著夢幻般的微笑。

  他把她抱到一邊靠牆坐著,回頭對武錳道:“來吧,速戰速決廣

  “嘖嘖,看你們郎有情妹有意,我今日就做個好人。只要你我比試五十招而不落敗,我便放過你們!”

  “君子一言!”

  “駟馬難追!”

  話音剛落,兩條人影便如旋風般卷在一起,花園中頓時飛沙走石。

  武錳的兵器雖只是支紙扇,但用來應付夜神的鞭子卻遊刀有餘,讓他處處受阻,施展不開。

  這樣下去只怕不到五十招便要敗給他了。夜神轉思間,忽地長鞭一抖,竟齊柄斷裂。他猛地欺身上前,揚手一擊,那長鞭的斷柄中突地伸出把短劍。

  武錳猝不及防,一驚之下猛往後躍,待他站定,眼裏露出激賞之意。

  “這一招出奇制勝,倒在意料之外,還算有點意思。”

  “記住,你只剩五招了。過了這五招,你可不能食言!”夜神對著他說。

  “儘管放心!但問題是--你過得了這五招嗎?”武錳冷聲道,摺扇一揮,使盡全力應戰。

  近身纏鬥,夜神更覺吃力。當的一聲,短劍與紙扇相交,方知紙扇原是鐵骨所做。

  四十七、四十八……眼看只剩下最後兩招。武錳忽冷笑一聲,身形拔起,摺扇脫手而出,飛向夜神胸口。武錳料定夜神必定會回劍去擋,那麼自己騰空的腿便可側掃他的頭,這一下他非死即傷。

  誰知夜神根本不理會那摺扇,反倒揮劍向他小腹削去。

  武錳眼看劍尖就要刺入腹中,大驚之下急急往後倒,整個跌坐在地上。他雖未受傷,卻面子喪盡。

  他抬頭看夜神時,他胸口劃出一道又長又深的傷口,血流如注,卻仍站得筆挺,雙目炯炯道:“五十招已過!”

  武錳一躍而起,冷冷說道:“你們走吧!”轉過身便不再看他們。

  夜神一刻也不耽擱,扛起北斗就疾步離開。

  待他走遠,武錳才慢慢轉身,朝他離去的方向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

  “你為什麼要放他走?”司徒鏡空從假山後轉出問著。

  “你也看到了,我必須放他走,身為一幫之主,我怎能言而無信?”

  “你在讓他!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故意讓他們走的!”

  武錳冷眼看他,“我為何要這樣做?”

  “因為你不想傷了雲南極的妹妹!你說,你是不是喜歡上了那個鬼裏鬼氣的女人了?”司徒鏡空吼道。

  “住口!”武錳沈下臉怒道,“我的事輪不到你多嘴!你最好給我識清自己的本分,既然我能輕易讓你爬到今天這個位子,也能輕易讓你跌下來!

  上次你沒跟我商量,就自作主張差人炸掉木華山頂的水壩,差點讓他們淹死,那件事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你給我記住,雲家人的命在我手裏,你若先讓他們死了,我便找你償命!”說完,他便拂袖而去。


  夜神奔至幾裏外的一片林子裏,終因體力不支而幾乎跌倒。他扶著一根樹幹穩住身子,然後把北斗放下來。

  她已是渾身滾燙,月光下,臉色醬紅發紫。

  不行,這樣下去她會死的!他喘著氣,點了自己傷口周圍的穴道稍作止血,便扶起北斗拍醒她。

  “啊,好熱喔!”她眼還未睜開,便先開始拉扯自己的衣服。

  他皺著眉神,色痛楚地盯著她扯掉衣服,露出雪白的香肩。

  北斗睜眼看見他時,立即歡呼一聲撲進他的懷裏,用力撕扯他的衣服。

  “不要!”他捉住她發狂的雙手,“不要這樣,你會後悔的!”

  “我好難受,我好難受你知不知道?”她喘著氣喊著。

  “我知道。”他說,“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她抬起迷蒙的眼看他,“你是誰?”模糊的黑影在眼前晃動,讓她什麼也看不清,“我不知道!”她掙開他的手,又開始拼命拉扯他的衣服。

  他握住她的手腕,把她壓在地上動彈不得,“那麼告訴我,你現在想的是誰?”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晃著發燙的腦袋尖叫,“我什麼都不知道!”

  “你必須知道!”他大吼,“告訴我,你想的是誰?這樣我才能幫你!”

  “不,我不要你幫!”忽地,一個身影閃電般掠過她的腦海,讓她如遭雷殛般渾身劇顫。

  她猛地推開他,一躍而起,轉身踉踉蹌艙奔向林中的池塘,並跳進池裏,連腦袋一齊浸進去。

  夜神忙跟進水中把她拉上來,“你這樣是不行的,不但解不了毒,反而會讓毒氣攻心,更加嚴重!”

  “那麼我該怎麼辦?”她狂亂地甩著頭,“我快控制不了了!我該怎麼辦?”

  看見面前的他,她立即神色驚恐地往後退,“不……”她嘶聲厲吼,“我不要,我誰都不要!”

  忽地,她側身抱住一棵樹,閉上眼,把頭狠狠地向樹幹撞過去。然而所撞之處並不堅硬,反而還很有彈性。

  她睜開眼,發現撞到的是夜神的手掌。

  “還有一種方法。”他退後一步,沈聲道,“過來,打我!向我出招,把你心中所有的壓抑和憤懣,全部發洩在我身上,來吧!”

  她斜眼看著他,慢慢凝聚所有的精力,“啊!”她尖叫著朝他撲過去,又踢又捶又撕又咬,拼了命似的發洩。

  夜神四處閃躍,見招拆招,可因為怕傷著她,仍不可避免地挨了好幾下。胸前的傷口再度裂開,鮮血不住地冒出來。

  然而早已神志不清的北斗,根本就看不見他受傷,只顧著發洩。

  終於,她精疲力盡地趴倒在地上,累得幾乎連氣也喘不出來。汗液,將她體內的大部分藥性都排了出去。

  一陣涼風吹來,讓她打了個寒顫。她翻過身,仰望黑夜群星,思緒一點一點回到腦中。

  檀木墜子,南極,司徒鏡空,武錳,還有夜神……

  夜神?她忽地一凜,立即坐起身,回頭看去。

  只見他垂著頭靠著樹幹坐在地上,渾身濕透,胸前更是血汗交織。

  “夜神!”她驚呼一聲撲了過去,“你怎麼樣?”

  他緩緩抬頭,目光已有些渙散,蒙面的黑巾也已濕透,“還好。你呢?”

  “還好。”她說著,竟覺得喉頭有些哽咽。“你這又是何苦?你難道不知道你已受傷了嗎?”

  她抬起手,顫抖著伸向他的胸口,他卻一把捉住她的手,緊緊盯著她的雙眼,輕聲問:“如果今晚在你身邊的是宣赫,你會怎麼做?”

  她怔住,抬頭直直看著他。

  他歎一口氣,把頭撇到一旁,“算了,當我沒問。”

  “你,我……”她頓了頓,目光又落到他的傷口上,“你的傷要趕緊處理!

  呀,對了!”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瓷瓶,“你上次給我的金創藥,還剩下一些沒用完,讓我來給你敷上吧。”

  他卻撇過頭,淡淡地道:“我還有,就不勞你費心了,你還是回家吧!”

  “回家?”宣赫焦慮的臉龐在眼前掠過,讓她心中一緊,忽地,腦中電光火石地一閃,“天哪!我怎麼沒想到,他要報復的,是我們全家啊!”北斗凝了凝神,轉身拔腿就跑。

  “等等!”夜神叫住她,“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回去已經遲了?”

  她怔住,回頭,“原來,你早已知道了!”

  他垂下頭,不敢接觸她的眼。

  “夜神,聽聞你為人最是雷厲風行,為何在這件事上卻循了私?是因為我嗎?”

  她頓了頓,慘笑道:“我是否該感謝你的仁慈,讓我們雲家在這世上苟且偷生多活了幾日?”

  “我……”

  “如果有機會,來世再見吧!”她道,再不回頭,絕然而去。

  中堂府,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沈睡之中,全然不知大難將臨。

  北斗奔至父親房外,大力拍著門,“爹爹,醒來!爹爹,趕快醒來!”

  一會,雲覆雨披衣開門,雙眼清亮,可見並末睡著。

  “北斗?半夜三更,你突然跑回來大喊大叫做什麼?”

  北斗突地跪倒在地,焦聲道:“爹爹,我求您收手吧!”

  “你在胡說些什麼?收什麼手?”雲覆雨怒斥道。

  “爹爹,造反是誅滅九族的大罪啊!難道您真想陷雲家於萬劫不復之地?”

  “你瘋了?竟敢說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話來!”雲覆雨大怒,啪地給她一掌,把她打得撲倒在地,嘴角溢出一絲鮮血。

  “爹爹就算把女兒打死也不要緊。怕只怕爹爹就算要收手也來不及了!”

  “你,你到底想說什麼?”

  北斗抹去嘴邊的血跡,跪直身子,“那就請爹爹聽女兒從頭道來。半年前,爹爹以人頭擔保接下揚州那件重案,雖說有禪位的巨大誘惑,但女兒仍覺疑惑。爹爹並未執掌刑部,而且也非以查案見長,為何會接下這樁大案?

  之後爹爹派哥哥出行,並要我隨侍在側,雖說是要我保護哥哥,但現在我明白了,爹爹此舉目的有三。其一,真的是為保護哥哥,因為有我這女流之輩在旁,哥哥就不會同前面幾名官員一樣,夜宿畫眉居。

  其二,將兒女雙雙派出,爹爹就可向朝廷昭顯一片忠心,並讓哥哥身居奇功。

  其三,因司徒鏡空也同時在揚州查案,爹爹便希望女兒借此良機,吸引他的注意,讓他主動上門求親,從而將這員大將納入爹爹門下。”

  她吸一口氣,續道:“誰知結果卻出了紕漏。也怪女兒看走了眼,以為那司徒是個好人,所以自作主張非與姐姐換嫁不可。

  誰知道換嫁的結果,南極竟與人私奔,一樁親事鬧到灰頭土臉的收場,司徒鏡空白是再難以拉攏。但好在爹爹已破奇案,讓以八王爺和大阿哥為首的眾官員伏法,從而一舉剷除了禪位之爭中最強勁有力的對手!

  但爹爹仍末滿足,在將畫眉姑娘進獻給皇上的同時,又差人引薦給五阿哥,讓他們父子心生嫌隙,從而又免去一位競爭對手。”

  雲覆雨聽到這裏,臉上肌肉不住抽搐。

  北斗又道:“此時放眼朝中百官,年輕的阿哥貝勒都不足為懼,而一品官員中能與爹爹爭鋒的,就只有紀太傅跟和大人。紀太傅年事已高,自不列在考慮之中。

  但和大人,論財勢、論皇上的寵信,爹爹都比不過他。為防萬一,爹爹只有在暗中培植勢力了。若女兒猜得不錯的話,那一千萬兩官銀,早已被爹爹拿去暗中招兵買馬了。”

  “胡說、胡說!’’雲覆雨再也忍不住,跳起來大吼道,“簡直一派胡言!”

  “女兒是否一派胡言,爹爹最是心知肚明。”

  雲覆雨緊握雙拳,全身發抖,良久,顫聲問:“你,你是從何得知?”

  “爹爹可知武錳其人?”

  “當然知!”

  “爹爹所知的武錳,可是那位投誠朝廷的中年漢子?”

  “自然是他,難道還會是別人嗎?”

  “不錯,武錳確實不是他,而是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雲覆雨聞言大驚失色,踉蹌了一步,幾欲跌倒。

  “正是!我也是今夜見到真正的武錳,這才想通一切前因後果。爹爹,您施的是連環計,人家卻是將計就計。爹爹又如何能不落入他的算計之中?”

  雲覆雨面色煞白,伸手扶住門框,喃喃道:“將計就計?”

  “我不知道爹爹在什麼時候與假武錳結盟,但肯定是在揚州竊案之前。想必定在此人的明示暗示下,爹爹便與他合作。

  可是爹爹,您千算萬算,卻漏算了最重要的一點。鹽幫這樣一個規模龐大的幫派,為何會竭誠與您合作而且不遺餘力地幫您?

  其實,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爹爹,您以為您便是那最後的勝利者,卻不知黃雀背後還有老鷹啊!那真正的鹽幫幫主武錳便是這只老鷹。

  爹爹,若女兒的估計無誤,此刻,您曾經的作為都已經被呈到皇上的案頭,而大內的禁衛軍也已出發,正向我們雲家包抄而來。”

  果不其然,北斗話音剛落,院外的巷子裏便傳來陣陣馬蹄聲,隨即便有人開始撞門。

  雲覆雨再也支撐不住,跌坐在地,歎道:“完了、完了,一切都完了!”

  北斗站起身,走到父親身邊扶著他道:“女兒無用,沒能早日識破這圈套。今生女兒已無法報您養育之恩,唯有等待來世了。”

  雲覆雨一把捉住她的手,急急地問:“那武錳到底是誰?為何竟要如此算計我?”

  這時禁衛軍已破門而入,而禁衛軍首領上前朝雲覆雨一抱拳道:“雲大人,得罪了!”一揮手,即有兩名士兵執了鐵鏈來套住雲覆雨的頸,朝外拖去。

  “快告訴我那武錳究竟是誰?不然我死都不瞑目啊!”雲覆雨回頭喊道。

  北斗撲地跪地,喊道:“此事全怪女兒!十八年前因為女兒的出生讓您在公堂之上心神不寧,從而錯斷了一樁命案。這錯案的受害者便是武錳全家!”說著,她朝父親的背影重重地磕下頭去,“女兒萬死都不能贖其罪啊!”

  雲覆雨聞言,又驚又怒的罵著:“都是你害的!你哪是什麼北斗星,分明是個掃把星、掃把星!”他不斷嘶聲吼著,逐漸遠去,終至無聲。

  掃把星!今日她才知道,自己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掃把星!

  她微微歎氣,一絲酸楚從心底湧上來,眼裏微微濕潤起來。


  天剛明,剛練完功的永琰,走進自己的臥房,門一推開,他就大吃一驚。

  “宣赫?你什麼時候來的?”只見宣赫一身髒兮兮,歪歪斜斜地靠在椅子上,面色蒼白,似乎剛剛經歷過一場大劫。

  宣赫懶懶地瞟了永琰一眼,虛弱地答:“來了一會兒。”

  “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受了傷嗎?嘖,看樣子還傷得不輕呢!是誰有這麼大本事把你傷成這樣?”

  宣赫擺擺手,“廢話少說。你知不知道雲家被抄的事?”

  永琰點點頭,“雲覆雨罪行可大了,多半是要全家抄斬的!”

  “可否求皇上網開一面?”

  “你是說你家那位夫人嗎?”

  宣赫搖搖頭,“若是雲家人都死了,她決不會獨自偷生。最少也得留住大部分女眷的性命。”

  “只怕很難辦!”永琰皺眉道。

  宣赫遲疑一會兒道:“我準備去見和坤,你以為如何?”

  “和坤?”永琰驚道:“去見他?”

  “是!我聽說和坤對皇宮內苑寶庫中西域進貢的玉象十分垂涎。我現在來找你,就是為了此事。你幫我打通一些管道,把那玉象連夜運出來如何?雖然失了我們一貫的原則,但為了救人,也別無他法了!”

  “唉,英雄難過美人關啊!為了你那位夫人,你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永琰歎道。

  宣赫只是笑笑看了他一眼,不答。

  三日後,雲府眾人接受裁決。雲氏男子以及參與謀反的家僕一個不留,全部斬首。而餘下幾名不知情的女眷,因以和坤為首的眾位大臣齊齊上奏陳情,朝廷感念雲覆雨為政幾十年也有過不少政績,特地網開一面,赦免她們死罪。

  她們被貶為奴婢,且後世三代不得為官。已出嫁的則直接從夫家除去戶籍,一律交由戶部在三日之內指給各官戶人家做奴僕。

  判決一下,人人都贊皇上仁慈。只有幹隆自己最清楚,所謂網開一面,其實只是因他憐惜北斗滿腹文采,不忍見她就此香消玉殞,這才大發慈悲。

  死罪可免,但活罪卻是難逃。為奴為婢雖然委屈了她,但總好過砍頭吧?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9:59:51


  一年一度的獵鷹盛會,由皇上領軍,京城的王公貴族們齊齊出動到熱河,圍林而獵。女眷們則候在林外的禦花苑裏,等著男人們扛獵物回來。

  這一次盛會與往年不同,皇上指定的比賽獵物是鹿,背後隱含有逐鹿中原之義。所以參與圍獵的貴族們,無不全力以赴,想讓皇上重視,以便在禪位之爭上,獲得一席之地。

  獵場,是一個大型的擂臺。男人在此比的是力量與膽識,而女人,比的則是美貌與丈夫。

  只有北斗,什麼也不想比,她覺得自己簡直像個笑話。

  其實她原是什麼都想比的。美貌、智慧、財富,她相信自己不會比任何一位小姐、格格差。而丈夫,他的身分地位、相貌情趣,也不會比任何一位阿哥、貝勒,或是額駙差。只除了那該死的力量與膽識外。

  但那也沒關係,有她在,便可為他彌補不是。她甚至在自己的行囊裏,準備了男子服飾和一把力道十足的鐵弓。她相信憑自己的騎術、箭術和輕功,-定可以讓宣赫獨佔鰲頭。

  然而她一切的苦心,卻因他的一句話而付諸東流。

  “我不去!”

  她以為他是因怕出醜而鬧彆扭,便安慰道:“放心,有我幫你,你一定能夠脫穎而出,讓別人對你刮目相看。”

  他卻說:“看什麼?我就喜歡現在這樣不行嗎?”

  她失望的看著他,“難道除了遊手好閒之外,你就不能幹點有出息的事?”

  而宣赫卻自嘲道:“我天生就是這德性,改不了啦!你如果嫌棄的話,沒關係,獵場多的是金龍銀龍,只要你喜歡,隨便就可以獵它個十條八條回來!你儘管去好了!”

  她便賭氣道:“好,那我去了,你不要後悔追著我來!”

  於是她先行上路了。她篤定他很快就會追來。然而這次她錯了,她足足等了三天,等到狩獵都快結束了,還沒見著他的人影。

  熱河行宮的禦花苑裏,她像個傻子般被格格、福晉們嘲笑。

  恭親王家的蘭軒格格看見她,便直嚷嚷:“哎呀,這不是宣赫貝勒的福晉嗎?

  怎麼也不等他,就自己一個人來了?”

  另一人接道:“那是當然了!宣赫貝勒嘛!只怕正在哪條花街柳巷裏流連忘返吧?就算來了,別說獵鹿,怕是連只兔子也獵不到!哈哈。”

  突地,拱門外傳來一道清脆的聲音:“別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然後就見一位明豔照人的少女走了進來。

  “在座的誰不知道宣赫貝勒風流倜儻,貌勝潘安?我還記得去年春天賞花會上,宣赫貝勒也有來,不知是誰搶著去一睹他的風采?”說著,她睨了眼蘭軒格格,“又不知是誰被他的笑話逗得前仰後合,把淑女風範忘得一乾二淨?

  咦,這些事兒難道你們都忘了嗎?還是我記錯了,根本就沒這回事?”這位少女是宜妃的侄女蕊馨格格,從小在宮中長大,深受皇上寵愛,身分不凡。

  眾人被她一頓嘲諷,臉色幾番變化,卻又不好得罪她,一時間,園中氣氛尷尬得很。

  這時,又有一位氣宇軒昂的翩翩少年行來,朗聲接道:“蕊馨,你記錯了吧?她們那時爭著來看的,不是我嗎?”

  眾女眷們一見來人,紛紛萬福道:“參見十五阿哥!”

  來者正是永琰,他微笑著上前朝北斗點點頭,然後湊到蕊馨耳邊悄聲道:“得饒人處且饒人!我知道你維護宣赫,但是人家妻子都不介意了,你在這操什麼心?”

  蕊馨看一眼面無表情的北斗,撇撇嘴道:“哪有這樣當人家妻子的?我早說過她配不上宣赫哥哥了,你們偏不信!”

  “哦?那誰配得上?你嗎?”

  “哼,有何不可?”蕊馨聳聳眉。

  忽然,門外傳來一聲吆喝:“皇上駕到……”

  只見滿面春風的幹隆,率著一群身著獵服的官員,談笑風生地走進來。

  女眷們立即齊齊跪下道:“參見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幹隆笑道,“在京城外不必如此多禮。”

  眾格格、福晉歡天喜地的奔向自己的丈夫,只有北斗垂頭立在原地。

  “這位是--”

  “回皇上,”隨侍在側的雲覆雨,忙上前一步道:“這是微臣的女兒,北斗。”

  “哦?”幹隆饒富興味的說:“早就聽聞雲中堂家有位星宿下凡的才女,想必就是這位?唔,今日一見,果真不俗啊!”

  北斗忙道:“賤妾惶恐。”

  “你也不必自謙,既稱作星宿下凡,必有些過人之處。對了,雲中堂啊,不知哪家的公子貝勒,有福娶得如此美眷?”

  “回皇上,微臣的女婿是端親王家的宣赫貝勒。”

  “哦?原來是宣赫那孩子?好,果然是一對璧人。”幹隆點點頭,忽奇道:

  “咦?宣赫呢?怎麼沒見著他來?”

  這時永琰上前道:“皇阿瑪,宣赫他是從不殺生的。您忘了,小時他來宮中玩,不小心壓死了一隻兔子,還傷心得哭了好幾天呢!”

  “是啊,這孩子從小就心地善良、悲天憫人,跟你二哥的性子最像了,就連長相也是七分相似。”幹隆一想起早夭的二兒子,就不由得傷感起來,“為什麼他長大後,就不再到宮中來玩了呢?唉!朕有好幾年沒見過他了,不知他現在是否更像你二哥了?”

  眾臣見皇上如此,也忙垂下臉表示對二阿哥的沈痛悼念。只有北斗怔怔地站在原地,望著皇上緩緩離去的背影發愣。

  宣赫從不殺生的嗎?她竟一點也不知情!如果不是永琰提起,她到現在還在心裏責怪宣赫,為何要錯過這個在皇上面前表現的好機會呢!

  原來這世上最不瞭解他的人,就是她這個做妻子的。蕊馨說得對,哪有像她這樣當人妻子的?

  她低下頭,悄聲歎氣,心中酸酸澀澀。她是否該重新認識他,重新定位她與他之間的關係?


  天剛明,北斗駕著快馬回到貝勒府找宣赫,但嫣紅卻說他去了客棧。

  去客棧?他從來不管生意上的事,去客棧幹什麼?

  北斗匆匆趕到客棧,卻沒兒著他的人影,“貝勒爺呢?”

  “回少福晉,貝勒爺走了。”管家說。

  “走了?那他來幹什麼?”

  “提走了五百兩銀子。”

  “五百兩?”她一查帳本,果真少了五百兩,“他要這麼多銀子幹什麼?該不會又去花天酒地了吧?”這個宣赫,死性不改,虧她還眼巴巴的趕回來見他。

  “不是的!”管家趕緊為他申辯,“今年有四縣遭蝗災,十萬良田皆無所獲。

  昨日大批災民紛紛湧向京城,被擋在城外百裡處的林子裏。

  貝勒爺聽人談起這事,今日四更就起床,從這裏提了五百兩銀子趕去開粥場賑災。”

  “是嗎?”她面無表情,誰也看不出她在想什麼,“他為什麼不等我回來商量,就自作主張?”

  管家忙道:“請少福晉不要責怪貝勒爺。那些災民可憐,很多天都沒進過一粒米,實在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是啊是啊,”幾名夥計也在一旁幫腔,“貝勒爺……”

  北斗揮手打斷他們的話,“五百兩也未免太少。管家,再提五百兩現銀,買米給貝勒爺送去!”

  “啊?”管家一愣,隨即大喜道:“少福晉英明!”

  出京百裡的粥場,人頭攢動,成千上萬面黃肌瘦的災民們蜂擁而至,拼命往前擠,唯恐分不到一碗粥。

  一個身強力壯的少年擠出人群,振臂高呼道:“排隊排隊,都給我排隊!不排隊的就不給粥吃!”此人正是小馬。

  只聽咻一聲,災民們迅速排起長隊。一名小孩來不及插上隊伍,跌在地上,抱著個破碗哇哇大哭。

  這時,一輛馬車停在他的身邊,一位英姿颯爽的女子,從車上跳下來,此人正是北斗。

  只見她彎腰抱起那一身泥土的瘦弱小孩,溫柔地拭去他臉上的淚珠,輕聲問:

  “肚子餓了嗎?”

  小孩望著面前美麗的臉龐,吃驚得忘了哭泣,聽她問起,忙伸手指著遠處的一角說:“我不餓,奶奶和弟弟餓!”

  北斗順著他的手指望去,鑽動的人群後,有一位形銷骨立的老嫗,在一處斷壁旁倚坐著,手上還抱著一名不足歲的黑瘦嬰孩。

  北斗只覺一股酸澀湧上心頭,再回頭時,已是淚盈於睫。

  小馬看見北斗,匆匆迎上來,“少福晉,您也來了?哎呀,這小孩一身髒兮兮的,會弄髒您的衣服,快交給我吧?”

  北斗搖搖頭,“不要緊!”她咽下喉頭的硬塊,大聲吩咐道:“管家,再架一口鍋,煮粥!”

  “是!”跟隨馬車而來的管家及兩名夥計,齊聲答應,揭去馬車上的帆布,扛下一袋袋糧食,開始生火煮粥。

  北斗抱著小孩走進粥棚,只見宣赫正滿頭大汗地分粥,旁邊一口大鍋不斷的沸著,濃煙混著蒸氣上升,熏得他滿頭滿臉的汗水,滿頭滿臉的煙灰。

  向來注重儀錶的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邁遢,可是她卻覺得他從未有一刻像現在這樣可愛。暖暖的陌生感覺湧了上來,一下下沖刷著她柔軟的心。

  看見她來,宣赫大喜過望,“老婆,你回來了?瞧,我在做好事,你高不高興?”他得意洋洋地舉起粥瓢邀功。

  她微笑上前,輕聲道:“不好意思,讓我插個隊好不好?”示意懷中小孩把碗遞過去。

  宣赫舀了滿滿一瓢粥倒在碗裏,然後伸長脖子湊到她耳邊悄聲說:“真讓人嫉妒,你情願抱他都不抱我!”

  北斗把小孩放下,目送他奔向祖母和弟弟,然後淡淡地道:“好了,少說廢話,幹活吧!”她走向管家他們新架起的大鍋,接過鏟子,用力攪動滿鍋的粥。

  忽然,官道上傳來了馬蹄聲。他們抬眼望去,竟是司徒鏡空打著“奉旨賑災”的旗幟,聲勢浩大地率著一隊馬車和官兵前來,在對面幾丈遠處架起粥棚。災民一見,立即湧了一大半過去。

  小馬看見此情景,不屑地撇嘴道:“朝廷現在才派人來,動作可真快!”

  “好大膽子,竟敢在背後諷刺朝廷!”一人厲聲斥道,正是司徒鏡空。他陰沈著臉朝這裏走來。

  北斗放下鏟子,迎上去朗聲道:“幸會幸會!不知司徒大人光臨這小小粥棚有何指教?”

  “在少福晉面前,司徒豈敢指教?只不過有一事想不明白,特來請教!”

  司徒鏡空冷冷地道。

  “司徒大人何必客套,有什麼話就直說吧!”

  “不知宣赫貝勒搶在朝廷之前放糧賑災,讓數萬災民在承澤天恩之前先承兩位的恩澤,是何用意?莫非貝勃爺想借此收買人心,為以後鋪路?”

  “這個……”宣赫支吾著不知該如何回答。

  北斗當即挺身攔在他面前,冷冷地回道:“大人飽讀詩書,難道不知‘當仁不讓、匹夫有責’的古訓?為國效力難道還需分出個先後嗎?

  如今天子腳下發生災情,若不及時安撫,數萬災民為了一口糧食,可是什麼都做得出。我們夫妻同心同力全無雜念,然而大人卻偏要如此推論,莫非是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

  聽聞此言,貝勒府一干下人都不由得面露得意,只差沒鼓掌叫好。

  司徒鏡空被一頓搶白,惱羞成怒道:“既是如此,那本官倒要看看你們是如何為國效力?根據大清律例,賑災之粥必須米水各半,插入筷子直立不倒方算合格。

  倘若筷子倒下,則可證明你們包藏禍心,假借賑災,沽名釣譽,可斬立決!”

  眾人一聽,都不由得面色凝重起來。

  但宣赫卻笑嘻嘻地遞過一根筷子,“那你來插插看啊!我剛還說粥太稠了攪不動,若你有空順便幫我攪一攪,就再好不過了!”

  司徒鏡空走到鍋前插下筷子,果然直立不倒,兩鍋粥都是一般黏稠。他臉色幾度變幻,無計可施,只得哼一聲,悻悻然走了。


  賑災賑了二十幾天,災民們才另尋到求生之道,陸續離去。

  北斗回到店中一算帳,這個月自然是入不敷出了。資金無法周轉,萬般無奈之下,只得把店鋪都轉讓給別人。

  宣赫倒歡喜得很,興匆匆地拿回一面錦旗,“老婆,快看!”旗上寫著“行善人間”四個金字,正是受惠的災民們送來的。

  北斗卻毫無興致,搖頭歎道:“只可惜耽誤了這個把月的光陰,豈不是又要從頭來過?”

  “老婆,你怎麼了?”他關心地問,“怎麼變得沮喪起來?”

  她搖搖頭,輕聲問:“宣赫,你有沒有什麼夢想?”

  “夢想?”

  “就是你想要得到,卻又一直無法得到的東西。”

  “有啊!”他立即跳到她面前,“老婆!我一直想得到卻又得不到的,不就是你嗎?瞧,我們成親都快半年了,可是我除了在受傷的時候,被你抱過以外,就再沒和你親熱過!世上有哪對夫妻像我們這樣的?”

  她閉上眼,心中酸酸澀澀,“那麼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別的?”

  “別的?還能有什麼別的?自從與你成親以來,我滿心想的就只有你!老婆,讓我抱抱你好不好?”他一臉乞求地朝她伸出雙手。

  她動也不動的問:“如果你現在得到我,那麼接下來你會想要什麼?”

  宣赫一聽,立即大喜過望,“老婆,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跟你……”

  北斗只是冷冷的道:“我是說如果,你接下來會怎樣?”

  “唉,還是空歡喜一場!如果這樣的話,那麼接下來還不就是跟你甜甜蜜蜜、如膠似漆,生一大堆小孩,然後白頭偕老,含飴弄孫呀!”

  “難道你就沒有更高遠一點的抱負嗎?”她失望歎道。

  “抱負?升官發財嗎?”他蠻不在乎地擺擺手道,“唉,我一出生就是個貝勒爺,還做什麼官?發什麼財?”

  “你就從來沒有想過這世上還有另外一種不一樣的人生?”

  “是什麼?”

  如鷹一般搏擊長空。但這句話到了她的喉頭卻又被吞下去,“你不會懂的。”

  她黯然地搖搖頭,心一陣陣抽痛。

  “老婆,你怎麼了?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他擔心地瞅著她蒼白的臉。

  “你知道我有多難以取捨嗎?”她閉上眼,不想再看到他殷切的眼神,那會讓她捨不下、放不開。

  “取捨什麼?老婆,你今天說話怎麼奇奇怪怪的?”

  她握緊拳,咬咬牙,“看來我得想個萬全之策,讓你在最短的時間內脫穎而出。”

  宣赫皺皺眉,“什麼意思?”

  “皇上萬壽宴在即,禪位之爭已如火如茶展開。而你這一個月來因賑災之事荒廢了學業,所以……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揚州那件案子,越想越覺得疑點叢生。尤其是那個司徒鏡空,這些日子來,倒也看清了他的真面目。他野心頗大,而且行事急進、好大喜功,朝廷對他的評價言過其實。這樣一個人能同時拿到武狀元、文榜眼,著實令人費解。

  揚州的那件案子他雖出了不少力,也查到一些眉目。按道理他應會搶在我爹之前向朝廷邀功,而不是把功勞都讓出來,但他卻偏偏這樣做了。為什麼?如果我料得不錯的話,此案背後一定另有蹊蹺!”

  “然後呢?”他問。

  “從今天起,我要重新調查這件案子。只要能搶在萬壽宴之前翻案,那麼就可讓你立一奇功,到時你想不脫穎而出都不行了。”

  “是嗎?”他垂下頭,興致缺缺。

  “而且你還具備別人沒有的優勢。你不但是皇上的親侄子,還跟二阿哥長得七分相似,所以皇上對你抱有一分特殊的感情,這是其他人都不能相比的。只要善用這優勢,你便……”

  宣赫忽如被烙鐵燙到一般站起來,大叫道:“我不要!我什麼都不要!”

  “為什麼?你知不知道……”

  “我知道你打的主意。你是想用這個來應付我阿瑪交托你的事。只要讓我得到皇上的賞識賜了宮,你就一走了之對不對?”他怒瞪著她,嘶聲吼道,“我不會讓你得逞的!我告訴你,我永遠都不會做官!而你這輩子也別想從我身邊離開!”說著,便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宣赫?”她呆呆地望著他的背影,只覺得腦中一片空白。

  為什麼會這樣?難道她又做錯了?他為什麼會如此傷心、憤怒?

  他還是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跟她說話。不,不是說話,而是控訴。他在控訴她的冷血、她的無情,控訴她從未愛過他,控訴她直到現在仍然抱著拋棄他的心。

  “宣赫,你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是安安分分做你的妻子,度過平淡的一生,還是拋下一切去追逐我的夢想?你知不知道這樣的選擇對我來說好難?為什麼?為什麼就不能兩全?我到底該放棄哪一方?”

  宣赫,宣赫,為什麼滿心滿腦都是宣赫?難道她真的已經無法放棄他了嗎?

  “宣赫!”她忽地跳起來追了出去。無論將來如何,至少現在,她真的不想失去他啊!

  跑出門她沒看到他,只有嫣紅神色慌張地奔來。

  “看見貝勒爺沒有?”

  “沒有。小姐,”嫣紅喘著氣說,“先別管貝勒爺了,看看這個吧!”她捧著一個檀木豐形掛飾送到她眼前。

  北斗一見,心中劇震,“這不是南極的東西嗎?”那掛飾是她小時候雕給南極的,雖手工粗糙,可南極卻視若珍寶,十幾年來一直未曾離身。“哪裡來的?”

  “有個小孩送來的,他說這東西對您很重要,現在還在大門外等著呢!”

  北斗聞言往大門跑去,來到大門口,只見大門外的石獅旁立著一名男孩,雙眼炯亮地盯著她,“你就是宣赫貝勒的福晉嗎?”

  “我就是!”

  “那就好!”男孩點點頭說,“給我這個掛飾的大姐姐要我告訴你,她在西山郊的千明寺等你。”

  他話才說完,便見北斗跨上門邊的一匹馬,飛奔而去。

  西山郊的千明寺冷冷清清,香客稀少,寺前只有一名小尼姑在掃地。

  北斗上前問道:“小師父,請問貴寺有沒有一位名叫雲南極的年輕姑娘?”

  “有。正在門內等著你。”小尼姑抬手指著虛掩的寺門。

  北斗的內心澎湃,匆匆奔過去把門一推,“南極,我來了!”

  忽然,迎面一張巨網朝她罩來。她大驚,急往後躍,誰知腦後突遭重擊,咚的一聲,兩眼一黑,不省人事。

  北斗悠悠轉醒時,四周一片漆黑。她摸著身下冷硬的地板,緩緩站起,伸出手臂四處摸索,觸手可及的,只有冰冷堅硬的石壁。

  這應該是一間封閉的石牢。究竟是誰跟她有如此大的過節,非把她捉住關起來不可?,她莫名失蹤,宣赫在家會不會心急如焚?

  忽然,一陣轟隆聲,一扇石門向側面滑開,室中陡地亮了起來。

  北斗眯著眼向光亮之處看去,只見一名身材頤長的白衣男子,拿著食物走進來,正是司徒鏡空!

  “司徒鏡空!”北斗愕然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

  司徒鏡空笑道:“這樣做不是很應該的嗎?你原本該嫁的人就是我!”

  “不可理喻!你究竟把南極弄到哪裡去了?”

  “嘖嘖,你可冤枉我了。她是自己跟別人跑掉的,怎能怪我呢?”

  “那你又怎會有這東西?”她探向懸在腰間的掛墜,不由得大驚,掛墜竟不見了。

  “你想要的是這個嗎?”這時門外有一人走進來,手中拿著那掛墜搖來搖去。此人滿面大鬍子,皮膚黝黑、濃眉大眼……

  “你,你是牛四嗎?”她驚道。

  “不錯,我是牛四。”他漫不經心地把玩著手中的掛墜。

  “把它還給我!”她伸手去搶,他卻往後一退。

  “好歹這東西的主人也跟我做了幾個月的夫妻,怎能輕易還給你呢?”他把掛墜放在鼻下深深一嗅,然後收至懷中。

  北斗怒火中燒,“南極在哪裡?你把她怎樣了?”

  “她跟我私奔了,你說我能把她怎樣?”

  她的目光在他與司徒鏡空之間來回,奇怪這兩人怎會一去起出現,突地,她明白了。

  “你們是一夥的!所謂私奔,根本就是你們一手安排的!”

  司徒鏡空笑道:“雲姑娘果然冰雪聰明,一眼就看穿了我們的計畫。只不過原先計畫中要跟牛四私奔的,是雲北斗而不是雲南極。也正因為出了這點小小的紕漏,今天才會找你來作客。”

  “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為何要如此作弄我們姐妹?”

  “這得要問問你那道貌岸然的好父親!”司徒鏡空冷冷地道。

  “我爹?此事跟他有什麼關係?”

  “要不是他當年對我母親始亂終棄,讓她含羞自盡,今日你我又何須在此相見?”

  “我爹做過這樣的事?”北斗愕然,“好吧,就算他做過。父債子償,這原也是天經地義的事。那麼你呢?”她目光轉向牛四。此人身形挺拔,神情冷峻,太陽穴突起,分明是個練家子。

  半晌,她又驚道:“不,你不是牛四,你究竟是誰?”

  “說起來我們也不算陌生。”他抬手拿掉臉上的鬍子,露出一張年輕俊帥的臉龐,左頰上一道十字形疤痕,讓人怵目驚心。

  “是你!”她失聲驚呼。他就是揚州那個疤面男子,“你到底是誰?”

  “我三年前就入主鹽幫,你說我是誰?”

  北斗忽地倒抽一口涼氣,“你才是真正的鹽幫幫主武錳!”

  “不錯!”武錳面上浮起一絲微笑,“你確實比你姐姐聰明多了。”

  “你為何要這樣做?難道你也跟我父親有過節嗎?”

  “跟我有過節的人是你!不,過節二字不是以形容你我之間的關係,應該說你是我的仇人才對。”

  “胡說!”她喝道,“我從未做過任何傷天害理的事,為何是你的仇人!”

  “你雖沒做過,但你卻是禍根!”武錳冷笑道,“十八年前,若不是你出生,那位號稱青天大老爺的雲大人,又怎會心急如焚而胡亂斷案?

  他讓我父親冤死、母親自盡、姐姐被惡人搶去賣進妓院,好好一個家一夕之間妻離子散。難道你可以說這跟你全無關係嗎?”

  說著,他指著臉上的疤痕,“若不是拜你所賜,當時年僅四歲的我,又怎會給盜賊烙上這個印記?”

  北斗怔怔然,半晌方道:“你們打算怎樣對付我?折磨至死嗎?”

  “這可難說得很!不過你放心,不會讓你那麼快死的!”司徒冷笑道。

  “好,倘若賠上我這條性命,能化解你們的仇恨,那就儘管拿去吧!我只想知道南極在哪裡?她是生是死?”北斗道。

  武錳正轉身往外走,聽到這話停了下來,“她自然是活著的。我怎能輕易讓她死呢?”

  “請你放過她!”

  他回過頭,“你憑什麼跟我談條件?”然後又瞟她一眼,便踏步離去。

  北斗只能在原地瞪著武錳離去的背影。

  司徒鏡空冷眼看著北斗,“我知道你一定在辦法逃離這裏,不過你若想離開,就先補充體力吧!”他指指地上的飯菜,然後也轉身離開。

  石門在他身後轟隆合上,室內又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

  北斗呆立半晌,聽到肚中咕嚕一聲,方覺饑餓。她想,自己的性命已在他們手中,他們應不至於多此一舉在食物中下毒,便蹲下去,抓起飯萊就吃。

  吃飽的感覺真好,腹中一股暖意升起擴散至四肢百骸。隨著暖意越來越濃,她竟連呼吸都變得急促起來。

  好熱!她側頭把滾燙的臉頰貼在石壁上。冰涼的感覺讓她心中一凜,難道他們在食物中下藥?

  她轉頭把另一邊臉頰貼到石壁上。是的,她被下藥了,但卻不是置人於死的毒藥,而是……

  她甩甩頭,抵抗著那幾乎已呼之欲出的答案,站起身,她把整個身體都緊緊貼附在石壁上汲取涼意,然而卻怎麼也抵擋不了從心底湧出的熱潮。

  “宣赫。”宣赫,你在哪裡?為什麼你還不來?你快點來救我呀……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9:59:16


  司徒府坐落在前門街,門口有兩隻石獅子,看來倒也頗為威風。

  門房把來訪的北斗請進客廳便進去通報。她等了足足有兩刻鐘,司徒鏡空才遲遲而來。

  “不知雲姑娘大駕光臨,有失遠迎,還請見諒!”他說,連聲音都那麼溫和輕柔,不知情者,誰能料得到他剛丟了娘子呢?

  “我姐姐呢?她真的和人私奔了嗎?”她開門見山,沒半句客套話。

  “雲姑娘若不信,在下也沒法子。”司徒鏡空道,一雙含笑的眸子從上到下細細地打量著她,“自揚州一別,雲姑娘又漂亮了許多。要知道在不願先欲結緣的可是你,而不是令姐!或許她知道你要來,所以自動讓位給你也說不定。”

  北斗握緊雙拳,氣血翻湧。她看走眼了,她該死地犯了個極嚴重的錯誤!她以為司徒鏡空是個君子,誰知他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卑鄙小人!

  “我現在相信了,”她冷冷道,“怪不得南極要私奔!我若是她,只怕私奔得還要早些!”

  “那你想不想試試?正好女主人的位子空出來了,你有沒有興趣來坐一坐?”司徒鏡空大笑道。

  “沒有,她一點兒興趣也沒有!”忽然,一人朗聲接道。

  北斗回頭,正好看到宣赫自院中大步而來,她心中頓時沒來由地,竟似在險境中遇到親人一般,向他迎了過去。

  “老婆,我好擔心你!你怎麼可以一個人跑到這種狼窩虎穴裏來?要是有個萬一,撇下我一個人,我要怎麼活?”

  他一見面即開始絮絮叨叨個沒完,忽又大驚失色,“哎呀,你的衣服都濕了!這可怎麼行?會著涼的!”然後趕忙脫下外衣給她披上。

  北斗扯下衣服還他,“你不是正病著嗎?衣服還是你自己穿吧!”

  宣赫頓時感動得痛哭流涕:“天哪天哪,我的小娘子居然會心疼我?我真是太幸福了!”抹一把眼淚,提起衣服,不由分說地把她給緊緊地裹起來,悄聲道:“穿吧,老婆,濕衣服貼在身上,難道你想讓外人的眼睛也吃吃豆腐嗎?”

  “那你的病……”

  “已經好了,不信你摸摸!”他低下頭要她摸自己的額,“來嘛,摸一下嘛!”

  他滿臉乞求地搖著她的手臂。

  她拗不過,只得抬手輕觸了一下他的額,果然是一點都不燙了。

  司徒看著他倆的舉動,一雙眼已變得冰冷,“賢伉儷看來倒是情深意濃得很啊!”他道,“但若要卿卿我我,不妨回家去,何必在外人面前做這樣的戲?”

  “什麼做戲?”宣赫不滿地朝他翻白眼,“這叫情難自禁懂不懂?眼紅的就花點心思留住自己的老婆。你這樣垂涎別人的老婆,小心我告你調戲良家婦女!”

  “是嗎?”司徒冷笑道,“你確定她是你老婆?”

  “當然!不是我老婆難道是你老婆?”

  “那我倒要恭喜宣赫貝勒討得一房好妻子,成親月餘竟還是個黃花大閨女,體質真是異於常人!”

  “你!簡直胡八道!”

  “我胡說八道?那可否請教一下雲姑娘,”他瞟一眼垂下頭的北斗,“你可知什麼是男女之情,什麼是魚水合歡?”

  “無禮!怎麼可以向姑娘家問這種問題?”宣赫不悅地沈下臉,拉了北斗便往外走,“走,我們回去,不要再理這個瘋子!”

  “恕不遠送!”

  北斗忽回頭問:“那馬夫是什麼人?家住哪裡?”

  “這種小事,向門房打聽就可以了!”司徒鏡空說完,就頭也不回地進去了。


  “那馬夫啊,名叫牛四,原是燕平縣牛家村一個砍柴的,後來少爺去山上打獵,看他身子骨還算強壯,便帶了回來做事。我看他挺老實的,沒想到會做出這種事,真是人不可貌相啊!”門房說道。

  “他長什麼樣?”

  “長什麼樣?這可難說了。他整張臉幾乎都被大鬍子蓋住,皮膚又黑黑的,不過濃眉大眼鼻子又挺,應該還長得不錯。”

  “好!”坐上宣赫的馬車時,北斗說,“我回去收拾收拾,這就啟程去燕平縣。”

  “我同你一起去!”宣赫道。

  “不行,你還病著呢!”北斗一口回絕,忽地驚道:“呀,我給你抓了藥呢!”

  “老婆,你竟真給我去抓下藥?”宣赫又開始痛哭流涕。

  “不過是幾片薑而已。”她從懷中掏出以紙包著的薑片,歉意道:“只是都淋濕了。”

  “淋濕算什麼?只要是你給我抓的藥,哪怕是砒霜我也照吃不誤!”他雙手接過紙包打開,拈了一片薑放進嘴裏,“老婆,你待我真好!”

  就這樣,等馬車到了貝勒府門口時,二兩薑片已被他吃完,而且吃得他滿臉通紅,淚眼汪汪。

  三日後,兩匹快馬到達離京千裡的燕平縣。宣赫及北斗運氣不好,幾日來的暴雨,讓他們抵達牛家村時,已是狼狽不堪,於是便向一農戶借地方弄幹自己。

  女主人見兩人氣度不凡,忙招呼他們進去,奉上熱茶。

  “敢問大嬸,你們村裏有沒有一個叫牛四的?”北斗問道。

  “有啊!”婦人道,前些日子回來過一次,還帶著個如花似玉的老婆,不過後來又走了。”

  “那他去了哪裡?”宣赫問。

  “不知道!”這時大嬸的丈夫走進來接道,“他們只回來住了一夜就走了,誰也不知他們去了哪裡。”

  “他住的地方在哪?”北斗急急問。

  “在山上。”壯漢道。

  她立即跳起來,“帶我們去。”

  “夫人,這不好吧?天雨路滑,上山的路極不好走,而且還有碰上黑熊的危險。還是等雨停了,多叫幾個人一起去吧!”壯漢苦著臉道。

  “是啊,老婆,等雨停了再上去也不遲啊!”宣赫道。

  北斗卻是一刻也等不了,對著壯漢問:“你告訴我上山的路即可。”

  “老婆,你還是要去啊?那我還是跟你去好了。萬一黑熊來了,就讓它先吃我,你還可以趁機逃命。”

  北斗笑道:“還不知是誰保護誰呢!”


  壯漢帶著他倆來到木華山,山上樹木蒼翠,在大雨之中尤顯鬱鬱青青,一條小路彎彎曲曲延伸上去。

  “沿這條小路往上走,就會看到一條小溪,再沿著小溪一直走,牛四的草屋就在溪邊。”壯漢指著小路說。

  眼看他們迫不及待地走上去,他回過身,眼裏露出一絲陰毒的光芒。

  北斗和宣赫走了一陣子,便看到壯漢所指的小溪。

  “這哪裡是小溪啊?分明是一條大河嘛!”宣赫撐著把傘,站在半山上的溪邊感歎。

  “下暴雨自然是這樣。”北斗道,沿著山路繼續往上。

  不久,果然見到一棟又小又破的草屋。

  她推開小屋的薄木門,屋內只有極簡陋的破桌椅,頂篷到處漏雨,地上積水成窪。

  宣赫跟了進來,道:“這地方也能住人嗎?”

  北斗道:“你現在知道你的日子過得有多奢華了?”

  “大不了我以後省著點嘛!”宣赫委屈地垂下頭,又道:“老婆,若有一天我也變得一無所有,窮成這個樣子,你會不會拋棄我跟別人跑掉?”

  北斗怔住,回頭瞟他一眼,卻不知該如何回答。

  忽然,外面傳來一陣轟隆巨響,兩人一驚,同時跑出門外,只見山上的洪水卷著泥沙狂洩而下。

  “天,是山洪!”北斗大驚失色,尖叫道,“快跑!”反手,她拽住宣赫,使出全身力道把他拋到一棵樹上,然而自己再運氣要躍上樹時,卻已來不及。

  宣赫還沒反應過來,人已在一棵樹上,再低頭,就看北斗連人帶草屋一起被捲進山洪裏。

  “老婆!”他狂叫一聲,自樹上飛身而下,雙足一蹬,身子便如離弦之箭般激射而下。

  北斗被狂濤卷走,不時撞到沙石斷枝,此時縱有再好的武功,也全派不上用場,只有屏住呼吸、放鬆身體,隨波逐流。只要她能堅持到被沖進山下的湖中,便不會有喪命之虞。

  正想著時,忽然一雙臂膀伸來摟住自己的腰身,隨即宣赫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快,快抓住那樹枝!”

  前邊正好一根樹枝斜斜地垂在水面,北斗的身體被宣赫往上一托,她便迅速伸手抱住了樹枝。

  “別鬆手!”他還不忘放聲大叫。

  她低頭看去,見他已被沖遠,不由得心急如焚,恰好前邊有棵樹擋住去路,她立即尖叫道:“快抱住那樹!”誰知宣赫正好背朝著樹,咚一聲,反被重重地撞了一下。

  “啊,宣赫!”她驚得大叫,正欲鬆手躍進水中,卻見宣赫憑著那一撞之勢反了向,伸手抱住了旁邊另一根樹枝,手腳並用,幾下就爬了上去,坐在樹上嬉笑著朝她打招呼:“老婆,我在這裏!”

  她閉了閉眼,籲一口長氣,一翻身也坐上樹枝。

  驚魂未定,她竟發覺自己全身虛脫般軟弱無力,手腳都在微微顫抖。是被他嚇的嗎?她深深吸氣,再緩緩吐氣,微顫的感覺仍透過心臟在血管裏躍動。

  幸虧他沒事,她想。抬眼向他望去,卻見他臉色發白,搖搖晃晃似坐不穩,不由得一驚,當下兩手在枝上一撐,雙足一點,借著樹枝的彈力躍向前邊的樹枝,幾個起落便來到宣赫身邊,坐在同一根樹枝上。

  “喂,你怎麼樣?”她著急地問。

  他正閉眼靠著樹幹休息,聽見她的聲音,虛弱地抬眼看她,輕聲說:“老婆,我好象不行了。”

  “別胡說,你哪有不行?你還好得很呢!”她慌道。

  “可是我的背好痛!”他的臉皺成一團,看來確實是忍著很大的痛苦,“會不會背骨撞斷了?”

  北斗一聽,心下大驚,若是背骨撞斷了的話,那還了得?“不可能!怎麼會?”

  “你幫我摸摸好不好?”宣赫細聲央求。

  她抬手輕觸他的背,生怕碰痛他,如羽毛般輕柔掠過,懸著的一顆心,便立即放下,“還好,沒有斷。”

  “可我還是好痛!”他眼淚汪汪地訴苦。

  “該不會是受了內傷吧?”她抓起他一隻手把脈,感覺他的脈息時強時弱。

  “天哪,怎麼會這樣?不會是撞壞了什麼內臟吧?”她慌得六神無主。

  “老婆,我會不會死?”他輕聲問,虛弱的身子軟軟地靠向她。

  她伸手扶住他,讓他倚在自己肩頭。

  “別說傻話,你不會死的!”她安慰著他,同時也安慰著自己。

  “如果我死了,你會不會為我哭?”

  她愣了一下,“不,你根本不會死,我哭什麼呢?”

  “但人總會死的嘛!如果我真的死了的話,你會不會哭呢?”

  “不會!”她斬釘截鐵地答,“我非但不會哭,還會很高興的立刻改嫁。所以,你如果要死的話,就趁我現在還年輕時早點死!”

  他抬頭看她一眼,笑道:“老婆,你真好!你為了激起我求生的意志,才故意這樣說的,其實你根本就不會改嫁對不對?”忽地,他皺了皺眉,“咦,老婆,你怎麼有兩個?還有,我頭好暈!”話完,就斜斜地倒向北斗的懷抱。

  北斗歎一口氣,伸臂將他攬住。

  他靠著她的胸懷,深深吸氣,滿足地歎道:“老婆,你好香!”

  她覺得好笑,在山洪中泡了半天,還能香到哪裡去?

  他又道:“我覺得我們應該換過來,你做男人我做女人,這樣你抱著我才像那麼回事。”

  她搖頭歎道:“你呀,受了傷話還這麼多,哪裡像個受傷的人?”

  “我只怕我不說話就會睡著,一睡著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那你還是說話吧!”她心慌道,“不要停,我陪著你說。”

  他輕聲歎息:“只可惜沒找到你姐姐。”

  “沒關係,以後再找,就算不找也沒關係,或許她已找到了好歸宿。”

  “那麼你呢?”他抬眼看著她,“你最好的歸宿又在哪裡?我知道那不會是我。你能不能告訴我是誰?讓我死也瞑目……”他閉上眼,氣若遊絲。

  “你胡說什麼?”她急道,聲音已帶哭音,“你不會死的,你怎麼會死呢?”

  不知不覺,她把他摟得更緊。

  “這洪水為什麼還不停呢?”她憂心如焚地環視著周圍。

  最好都不要停,宣赫在心裏祈禱著。

  佛祖像是聽到她的祈求,只聽一陣水響後,山洪止歇,連暴雨也漸漸停了,山上林間又回復一片寧靜。

  “太好了,佛祖聽到我的祈求,止住了洪水。這下我們可以下山去尋大夫了!”

  她喜道。

  而宣赫卻垮下一張臉,暗罵那重色輕友的佛祖。

  當他們再度回到京城,已是五天後。

  一路上,宣赫看遍沿途各處的大夫,都沒診出什麼毛病,除了背上一塊瘀青外,甚至連皮外傷都沒有。但他就是疼得不可開交,總在馬車上大呼小叫,非要靠在北斗懷中不可。

  “這些大夫都是蒙古大夫,還是回京城找賽華佗比較可靠!”他說,然後又皺起一張臉,“啊!我的胸口好象萬蟻鑽心一樣!老婆,你幫我揉揉心口好不好?”

  北斗於是幫他揉心口,但卻又奇怪他明明傷在背後,為何會痛在前頭?

  “老婆,我只怕是真的不行了。”他說,“萬一我翹掉的話,你可千萬不要為我傷心!你一傷心我就會心疼的!”

  “胡說!”她斥道,“你哪有那麼容易死?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像你這樣的禍害,應該會活一千年才對!”

  他嘻嘻地笑道:“那我豈不成了千年老烏龜?老婆你就是千年老龜婆!”

  “亂講,我才不要活一千年呢!”

  “那我也不要活一千年。”他輕聲說,一顆頭在她懷中鑽動著尋找最舒適的位置,“你活多少年我就活多少年,一年也不要多。不,連一天也不要多!”

  她閉上眼,任他的話緩緩地鑽進自己的耳朵,滲入血液,沈入心裏。有一根弦被輕輕地撥動著,如此溫柔甜美,讓她忍不住想要沈醉其中。

  忽然間,她腦中掠過一雙眼,明亮深邃,含著淡淡的憂鬱,深深凝視著她。她不由得渾身一震,忙縮回給他揉著心口的手。

  “怎麼了,老婆?”他抬頭問。

  北斗撇過頭不再看他。她突然發現一個很嚴重的事實,這幾天來,她一直沒想到過夜神,心裏眼裏都只有宣赫。

  怎會這樣?她迷惑了。難道自己是個水性楊花的女人,在傾心夜神的同時,卻又對宣赫動心?

  不,不會的,她怎麼可能對宣赫那種男人動心?

  他油嘴滑舌,風流花心、奢侈浪費又貪生怕死,而且還不學無術、胸無點墨,哪怕世上男人死光了只剩下他,她也不會對他動心。

  對!不會!她心心念念的,一直就只有夜神,只有他,沒有宣赫。

  可是,自從與她成親後,他並沒有出去風流花心啊!而且也好象沒有貪生怕死,在山洪之中,他不是還捨命救她嗎?當然,奢侈的習性也改了許多,幾乎都沒再多花一個銅子。

  再說,不學無術這詞好象也不能用在他身上,至少他會唱很多小曲,甚至可以唱一夜都不重複。那麼他還有什麼讓她嫌惡的缺點?

  她瞟他一眼,正好接觸到他可憐兮兮的眼神,“老婆,你怎麼都不理我?”

  她歎氣,又撇過頭不看他。是了,他總是纏住她撒嬌,就像個長不大的孩子,沒半點男兒氣概。她必須改掉他這毛病,讓他成為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她回頭,張嘴正欲說話時,馬車就停下了。

  車夫探進頭來說:“兩位,貝勒府到了!”

  第一個迎出來的是福晉,一見面容比之前更加憔悴三分的宣赫,立即失聲尖叫起來:“天哪,我苦命的孩子,你怎麼變成了這樣?該不會是這狠心的女人把你捉去做苦力了吧?小馬,快去叫賽華佗來給我兒看病!”說完,她扶住宣赫,就往屋走。


  賽華佗被小馬急急請來,搖頭晃腦地把宣赫診治一頓,“不錯不錯,貝勒爺的心病好了許多。不過……”他皺眉頓住不往下說。

  “不過什麼?”福晉著急地問。

  “不過這身子骨可變得虛了,又受了點兒不輕不重的傷,唉,難辦嘍!”

  福晉慌得六神無主,“這可怎麼辦?”

  “進補!大補特補!”

  “那您老趕快給他開方子吧!”

  於是,賽華佗提起筆,刷刷地寫了一張方子,仍是交到北斗手中,“還請少福晉親自抓藥、親自煎藥、親自喝,貝勒爺的病才會好!”

  北斗眨眨眼,疑惑地瞅著手中的當歸、人參、鹿茸三寶大補藥方道:“親自喝?應是親自喂他喝吧?”

  “不對,不是喂他喝,是你自己喝!”

  “可是,明明是他生病,為什麼叫我喝?”北斗一頭霧水。

  “本大夫的話你居然也敢質疑?哼!下回貝勒爺再有什麼病痛,我可是不會來了!”說著,他氣得白鬍子一抖一抖。

  福晉雖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但見此狀況,忙出來打圓場:“大夫叫你怎樣,你就怎樣,那裏來那麼多廢話?”

  “是!”北斗只好點頭,“我馬上照辦!”

  賽華佗的白鬍子這才舒展開來,“好,每天晚上臨睡前,讓貝勒爺親自喂你喝一碗,保證藥到病除!”說完,他順著鬍鬚滿意地揚長而去。留下北斗與福晉面面相覷,北斗把藥方捏在手裏,愈想愈不對勁,感覺是他們聯合起來在捉弄她,但福晉卻在她身後催道:“媳婦,你快去抓藥吧!”

  北斗點點頭,不再多想,邁步要往外走,正好看到嫣紅匆匆奔來。

  “什麼事這麼急?”

  “小姐,新店開張,請你去剪綵呀!”

  “什麼店?”

  “馬店、布店和客棧!大家一致商議,用小姐和貝勒爺的名字各取一字做店名,叫做宣北名店。怎麼樣?我們這群下人很靠得住吧?”

  接下來三天,北斗先後為三家新鋪子剪綵。生意還都不錯,尤其是布莊,客人奇多,但都是些花街柳巷的姑娘們,因為她們要一睹老闆娘的風采,看看究竟是何方神聖,收了宣赫貝勒的心,讓昔日的花花公子變成好好男人。

  夜晚,北斗在家看帳本。“嗯!照這個速度,不出一年,就可以再開三家分店了!”她合上帳本自言自語,一邊就著送到嘴邊的湯碗喝了一口。

  湯?她一驚,瞪大了眼。

  “老婆,好不好喝?”宣赫笑咪咪地問。眼看她鼓著腮幫子就要把那口湯吐出來,他忙伸手搗住她的嘴,“不許吐!大夫吩咐過了,非盯著你把湯喝了不可!”

  她只好把口中那大補特補的湯喝下去。這三天來,她都被宣赫盯著喝補湯,補得她兩眼冒金光,只得每天半夜爬起來練劍宣洩過剩的精力。

  “喝進娘子肚,補在相公身。”他說。

  “胡說!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怎麼沒有?大夫說這叫親情進補療法。你的身體補得結實強壯了,心情自然就會好,心情一好,就會影響身為丈夫的我。我的心情一好,身體自然而然就會康復啦!只不過呢……”

  “只不過什麼?”

  “只不過這種治療還缺最後一道程式。”

  “是什麼?”

  “就是……那你晚上也不用練劍了,只要……哎呀,不好這麼大咧咧地說。你附耳過來。”宣赫朝她招招手,於是她便湊過去。

  如此這般、如此這般。

  “什麼呀!”北斗一聽,窘得滿面通紅,一掌把他推得倒退二步,怒道:

  “你,你滿腦袋就只有這些不正經的想法!”

  “冤枉啊,我哪有不正經?我們是夫妻啊,夫妻之間做這些事,本來就天經地義嘛!”他一臉的委屈,也一臉的正經。

  “住嘴!你還說?你、你,哼!”她又羞又怒,瞪著他,一張臉愈漲愈紅,終於一扭頭,往外狂奔。

  奔到街上的北斗,心情好不容易才平復。她明知宣赫根本沒受什麼傷,只是裝病騙取她的同情,好趁機向她撒嬌,也明白他與賽華陀聯合起來騙她進補,補得她虛火上升,好讓那色鬼趁機如願。

  但是,為什麼她沒有拆穿他,也沒有生氣發怒,反而自己逃出來?她究竟是想逃避什麼?

  答案早已呼之欲出,但她卻緊緊閉上眼裝作看不到。

  她原是厭惡他的,不是嗎?她一顆清雅的心,怎能容下他那樣的俗物?她與他原是兩個世界的人,只是陰錯陽差才湊在一起。將來她是要全身而退的,不是嗎?

  那麼她還慌亂什麼?煩惱什麼?

  可是,心當真還是那顆完整的心嗎?

  心若是缺了一角,又怎樣全身而退呢?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9:58:40


  婚後第三天,新郎新娘需得一起回門。

  宣赫備了那一斤金子換來的紅珊瑚,作為拜見岳父岳母的大禮。

  岳母雖喜愛他所贈的紅珊瑚,可是給他的笑容仍十分勉強。倒是岳父看他的目光若有所思,神色十分複雜。

  “賢婿呀!成了家就要思立業。大丈夫志在四方,你對將來有什麼打算?”

  “打算?”他眨著眼道,“自然是在家相妻教子了!以後有老婆管著,想要出去搞點什麼名堂,怕也是沒機會了!哎,岳父大人,跟您商量點事!”

  他神秘的把雲覆雨拖到一邊,附耳悄聲道:“我那個……就是……我在揚州贖了個姑娘回來,想必您也聽說過了。那個姑娘,真是有著沈魚落雁、閉月羞花之貌啊!可麻煩的是,我答應了您的女兒不去找她。不如,我就把她送給您了,怎樣?”

  “胡說八道!”雲覆雨聞言大怒,氣得臉都變了色。

  “不要生氣嘛!”宣赫朝他擠擠眼,更加小聲地說,“反正那個岳母大人都已經……雖然還風韻猶存,但畢竟比不上年輕姑娘呀!”

  “渾帳!”雲覆雨再也忍不住,指著門口朝他大吼,“滾出去!”

  北斗看得莫名其妙,走上前問:“爹,您怎麼了?”

  “你嫁的好女婿!”雲覆雨氣得渾身發抖。

  偏宣赫還不怕死,又湊過來說:“岳父大人不要不好意思嘛!”

  這回雲覆雨不再跟他囉嗦,抄起桌上的紅珊瑚,就迎面朝他砸過去。

  “哎呀,救命啊……”宣赫終於明白岳父大人是真的生氣了,嚇得連滾帶爬,飛速竄出雲府大門,而北斗也隨後跟了上去。

  “老實招來,你究竟跟我爹說了些什麼,讓他這麼生氣?”她厲聲問。

  “沒什麼啊!”他一臉無辜地搖頭,“因為我答應你不跟畫眉來往,可是把她丟在外邊又覺得過意不去,我想,交付給像岳父大人那樣的正人君子,是再合適不過了。所以剛剛就向他拜託了這事。可是我才不過提了個頭,他就氣得要殺我!唉,我實在是很委屈啊!”

  “哦?那可能是我爹誤會你了。”北斗點點頭,忽又問:“你為何不把畫眉收做妾室?”

  “老婆,”他一臉大驚失色,“你怎麼可以這樣說?我有了你,難道還會要別人嗎?”

  “是嗎?”她斜睨他一眼,不置可否。

  但她總歸是要走的啊!她皺皺眉,心下便有了思量。

  這日清晨,太陽剛射出第一縷曙光,畫眉居便迎來第一位客人。

  畫眉從內室走出,對北斗盈盈一拜,“畫眉拜見少福晉。”

  北斗忙扶住她說:“我今日來此,是有一事相求。”

  “請儘管吩咐,畫眉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畫眉道。

  “沒那麼嚴重。”北斗沈吟一會兒道,“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喜歡宣赫貝勒嗎?”

  “像我們這種風塵女子,哪有資格談這兩個字?”畫眉冷笑道。

  “為何你總要如此看低自己?”北斗凝眉不悅道。

  “你以為我情願嗎?可是人了這一行,就已經身不由己了!”畫眉歎一口氣,幽幽道。

  “我今日來,是請你跟我回貝勒府。只要你點個頭,我這就回去請示王爺、福晉,讓宣赫納你為妾。”

  畫眉看了北斗半晌,奇道:“世上竟有你這樣的女人,主動為自己丈夫納妾!?

  究竟我該誇你大方呢?還是責怪你對丈夫毫不在意?”

  不理會她的話,北斗淡淡一笑道:“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我的提議。”

  畫眉搖搖頭,苦笑道:“你來遲了。”

  “為什麼?”

  “我早已被人當作貢品,進獻給了皇上。”

  “啊?進獻給皇上?”北斗怔住。

  “不但如此,五阿哥也是我的入幕之賓。”

  “五阿哥?他們父子?”

  “現在你明白,為何我身不由己了吧?”畫眉仰頭,淒淒慘笑。

  “你……”北斗語塞,看著她不知該說什麼好。

  “在我所見過的人當中,就只有宣赫貝勒和你把我當人看。宣赫貝勒贖了我又放我自由,而你曾捨命救我。畫眉承受二位恩澤,無以為報,唯一能做的,就只有避得遠遠的。少福晉還是請回吧,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北斗無奈,只得歎著氣轉身離開。

  剛走到門口,畫眉忽又道:“你可知是誰把我獻給皇上,卻又引薦給五阿哥的嗎?”

  “是誰?”

  “是令尊!”

  “我爹?”北斗大吃一驚,“他為何要這樣做?”

  然而,畫眉已轉身往內走去,一邊朗聲道:“小玉,送客!”

  北斗緩緩向家中行去,腦中各種思緒交錯,彷若一團亂麻。


  深夜,北斗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因為有太多的事讓她心煩。

  白天管家憂心仲仲地告訴她:“自貝勒府與王府分開後,就一直入不敷出。府中開銷巨大,貝勒爺又沒有其他收入,每月只從朝廷領固定的俸銀,根本就不夠用。再過兩個月,只怕連下人們的月俸都拿不出來了!”

  她說:“那就辭退一些下人。一個人的俸銀供這麼多人開銷,怪不得入不敷出。”

  “可是,”管家又說:“府裏的下人都是貝勒爺從各處收留的無家可歸的孤兒孤女,貝勒府就是他們的家呀!倘若辭退的話,他們又能去哪裡呢?”

  “哦?是這樣嗎?”乍聽這消息,她心中的震驚幾乎無法形容。收留孤兒孤女?他竟會做這樣的事?

  “那就先拿我的嫁妝用著吧!還有,你去集上調查一下,做什麼生意比較賺錢,順便召集下人們問問,看他們各有些什麼擅長的技能。我們要做到人盡其能、物盡其用,才能讓府裏昌盛起來。”她說。

  管家那時領命去辦事,但到此時卻仍未見他回來複命。

  這時,門外忽然響起輕柔的呼喚:“老婆,老婆!”是宣赫。

  她站起身拉開門道:“這麼晚了,你還不睡,又想搞什麼花樣?”

  “老婆,來嘛!我給你看一個驚喜!”他一把拖住她就往後花園跑,遠遠地大喊一聲:“來啦!”

  漆黑的花園,剎那問便升起幾十個大紅燈籠,照得花園一片輝煌。

  一片絲竹之樂奏響,在兩路人馬夾道歡迎之中,她緩緩走進花園裏。

  花園中進駐了一個戲班子,浩浩蕩蕩有三、四十個人,一個面容嬌美的小旦舞到北斗面前,覷了她一眼道:“呀,姐姐好一個俏模樣!”

  接著又轉來一個小廝,朝她道個萬福便問:“敢問小姐可見過我家公子?”不待她答便又唱:“公子他,末玉般容,潘安般貌,性情溫和禮周到,風流正年少。”

  忽地,他抬手指著前方,“瞧,公子來了!”

  一名玉冠錦服的公子,含笑朝她踱來,那人正是宣赫,他不知何時已換上戲服,當他瞧見北斗時,立即作驚豔狀,“哎呀呀,前面那是誰家的小姐,這般嬌滴滴的容顏懾人心魂,就如天上神仙墜下凡……”

  “住嘴!”北斗忽地怒喝一聲,霎時園中鴉雀無聲,人人都呆若木雞。

  “你這敗家子,你知不知道家中早已入不敷出了?你竟還給我請了這麼大一個戲班子!你知不知道這要浪費掉多少銀子?趕快叫他們回去!”

  宣赫垂著頭,不言不語。

  她瞪他一眼,火大地轉身準備離去。

  突然,那扮紅娘的小旦怯生生地喊:“少福晉,我們不是戲班子。”

  她一怔,回頭。

  “我們都是府裏的下人啊!我是在花廳裏掃地的鵑兒。”

  那小廝上前一步道:“我是廚房裏挑水的小豆子。”

  坐在一旁拉胡琴的樂師也站起來道:“我是門房老陳啊!少福晉天天進出,難道認不出我嗎?”

  另一個吹笛的年輕人酸溜溜地說:“那是當然的。少福晉可是高高在上的貴人,怎會花心思注意我這個在馬房裏伺候牲口的下人?”

  北斗感到有些尷尬,環視周圍一圈,這些人她果然都見過,只是還叫不上名字。

  忽然,她目光落在一張熟悉的老臉上,驚道:“管家,怎麼你也在這?”

  管家披著件和尚的袈裟,走上前笑道:“少福晉莫氣。今晚大家都是心甘情願地義務來幫忙,不用給工錢的。”

  “是啊,不用工錢的!”旁人都點頭附和。

  北斗點點頭,忽問:“我白天要你辦的事,都辦妥了沒有?”

  “少福晉,京城現在最繁榮的是布市和馬市,另外,三年一度的大考將至,客棧也空前地熱鬧起來。”

  “很好!那麼人員呢?”

  “小的這就叫他們自己一一向少福晉稟告。”

  於是三四名下人魚貫上前,向北斗報告自己的特長。

  北斗聽完後,側頭問那默不作聲的吹笛人:“你叫什麼名字?會做什麼?”

  那人垂頭道:“小的名叫牛大海,除了會相馬外,其他的什麼也不會。”

  “原來是牛伯樂,”北斗朝他一抱拳道,“失敬失敬!”

  她這一喊,倒把牛大海鬧了個大紅臉,低著頭不知該說什麼好,心裏卻對這位高高在上的少福晉,大大改觀。

  “娘子,你好棒喔!”宣赫蹦跳著上前,一臉諂媚。

  “你又會做什麼?”

  “我會唱曲兒啊!”宣赫得意洋洋,“到客棧裏搭一個台,架一面鼓,我站那亮嗓子,保證豔驚四座!”

  北斗沈下臉,眼角餘光掃到幾名下人正掩嘴偷笑,不由得更是惱怒。但眾目睽睽之下又不便發作,於是淡然道:“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日一早就會有許多事要做!”

  一下子,眾人便都提了燈籠陸續離去。

  花園裏,只剩下一盞燈照著兩個人,相對而立。

  北斗瞟了宣赫一眼,面無表情地道:“唱曲兒嗎?好啊,今晚便讓你唱個夠!”

  說著,她轉身走回廂房。

  走進廂房後,北斗把緊跟在後的宣赫推出去,“你就在這院中唱吧,不唱到天亮不準停!”然後砰一聲,把門關了。

  宣赫哀怨地站在院中,“老婆,我要開始唱嘍,你聽好了!”於是,宣赫就這樣站在院中唱著歌。

  北斗在他的歌聲中歎著氣躺上床,心中五味雜陳。嫁給他究竟是對是錯?是福還是禍?若他一輩子都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

  門外宣赫的聲調突然一轉,竟變得蒼老嘶啞,唱起老生來了。那低啞的聲音,讓她眼前忽地浮現出夜神的臉龐。他究竟長得什麼模樣?是俊還是醜?或是平凡普通得讓人過目即忘?

  但無論他是什麼模樣都沒關係,即便醜如黑白無常,那又如何?她除了知道他的別稱、知道他聲音低啞、知道他武功高強外,便一無所知,甚至不知何時才能與他再見。她還有機會與他相見、有機會與他一起翱翔天際嗎?

  此時宣赫又換了小生的腔調,他的嗓音還真是變幻多端,北斗想著,看來是曾下過一番苦功。但為何不拿這些精力來做些男人們該做的事,像是讀書習武什麼的,卻偏要來學這些不入流的東西?

  唉!她再度歎氣,閉上眼。恍惚間,便沈沈地墜入夢鄉,夢中各種影像交替,一會兒畫眉,一會兒宣赫,然後是夜神那張大半空白的臉,晃動著晃動著,最後竟與宣赫那邪邪的笑臉重叠在一起。她大吃一驚,猛地坐起身。

  原來是惡夢一場!她長長地籲了一口氣。

  窗外的宣赫正唱著“牡丹亭”,他的嗓音已有些痦啞,語調哀婉,加上浙浙瀝瀝的雨聲,更是淒涼萬分。

  北斗迷迷糊糊地又倒下,閉上眼,漫不經心地聽著外面的歌聲和雨聲。

  雨聲?她忽地驚醒,一躍而起奔去拉開門。

  大雨不知下了多久,她看見宣赫早已全身濕透,仍兀自翻著衣袖,唱著歌。

  “停!不要唱啦!”北斗大喊,“你沒看到下雨了嗎?還唱什麼?”

  “娘子,現在才四更呢!我答應你唱到天明,怎可食言?”他含怨地覷她一眼,又繼續唱。

  “夠了,別唱了,快回去睡覺!”

  他道:“我又怎能睡得著?娘子,你哪裡知道,小生一日十二時,無一刻放下娘子呀!”

  北斗氣悶的關上門,又回身躺回床上。她的上衣被雨淋濕了一片,貼在肌膚上,寒氣侵入。

  她又想到宣赫,他就這樣在風裏雨裏凍著嗎?雖不是什麼文弱書生,但饒是身子骨再強,也經不起這一夜的折騰啊!

  她歎著氣起床,拿了一把傘出門。

  宣赫看到她撐著一把花傘走出來,於是說:“老婆,你是來接我的嗎?接我共赴雲雨巫山?”

  “你就不能正經一刻嗎?”北斗怒道。

  “我已經很正經啦,老婆!”他低頭鑽至她傘下,笑道,“你特地為我送傘來,是不是看我淋雨心疼了?心疼不要緊,讓我抱一抱就不疼了!”說著,他張開雙臂就朝她撲來。

  “誰心疼你了?”她皺眉往後退開,誰知他依舊朝她倒來,額頭擦過她的臉龐。啊,好燙!她一驚,趕緊伸手接住他軟倒的身子,“喂,你發燒了!”

  他靠在她的胸前,臉上浮起夢幻般的笑,輕歎:“好軟,好香!”而後緩緩閉上眼。

  “你呀,可真是個糟糕的媳婦!”福晉聽到消息匆匆趕來,一見北斗就不住地指責,“王爺讓你調教他,可沒叫你把他整得不成人形啊!你可知他從小到大雖小病不斷,卻也從未病得這麼厲害。你自己說,這事兒該怎麼辦?”

  北斗恭敬地跪下,“任憑額娘處罰。”

  “都怪王爺老糊塗,竟把宣赫交到你手上,照這樣下去,只怕到時他連命都給你整掉了,還拿什麼來出人頭地?”福晉越說越氣。

  “是,額娘教訓的是!”北斗垂著頭道,“媳婦下回一定小心行事!”

  這時,給宣赫診治的大夫賽華陀,從內室裏出來,滿面憂色。

  “我兒怎麼樣了?”福晉忙問。

  “稟福晉,貝勒爺的身子骨倒無大礙,只是心氣鬱結,似乎有很嚴重的心病。

  若是心結不解,只怕這病是很難好起來的。”賽華陀道。

  “心結?我兒怎麼會有心結?”福晉急道,“他一年到頭總是笑口常開,最開朗不過了!這才成親幾天,怎麼就有了心結?我得去問問他!”她慌慌地進屋去。

  賽華陀走到北斗身邊輕聲道:“少隔晉,為何不進去?我看貝勒爺的心病跟您脫不了干係吧?唉,可憐他一片癡心,病昏昏的也不忘向您訴衷情。”說著,他遞給她一張藥方,便邁步向外走去,還搖頭歎道:“看著是身邊人,摸著的卻是鏡中花,怎不令人心碎神傷?可憐喲!”

  北斗呆呆地回味他的話,心中也是一片恍惚。

  屋內,福晉坐在床邊抹淚,“我的兒,才幾天不見,竟然就憔悴成這樣!都怪你阿瑪讓你媳婦來管教你!額娘替你去把她休了,讓你去掉這塊心病,好不好?”

  正昏睡不醒的宣赫忽地坐起,大嚷一聲:“不好!”便又咚地躺下,連眼都未睜開一下。

  福晉先是嚇了一跳,隨即便了然道:“可憐的孩子,連夢中都不堪驚憂。定是在受那悍婦的折磨吧?好!我這就把她趕走,不準她再進咱們家的門!”

  “不要啊,額娘!”宣赫終於睜開眼,無奈地說:“我的意思是不要趕走她。若她走了,我的病才真的不會好了!”

  “唉!你可真是鬼迷了心竅!”福晉歎著氣又坐下,“來讓額娘看看燒退了沒有?”伸手探向他的額頭,“哎呀,還這麼燙手?這賽華陀不是號稱回春聖手藥到病除嗎?今天都診治了兩個時辰還沒起色,到底怎麼回事?”

  “大夫說藥方在我娘子手裏,而且必須由她親自抓藥、親自煎藥,然後親自喂我喝,這病才會好。否則定然好不了!”

  “哦,還有這樣的事?”福晉站起身道,“那你先休息,我這就去督促她抓藥。”說罷,便急急往外走去。

  面色潮紅的宣赫虛弱地軟軟倒下,拉上被子蓋著。一會兒睜開一雙眼閃一下,一會兒又閉上,面上慢慢浮現出一絲狡點的笑。


  北斗躑躅在街頭,看著手上的藥方。

  那上面寫著:溫柔三兩、體貼十分、互敬互重四兩、相親相愛半斤,用心心念念當引,牽牽掛掛作湯,慢火熬煮,細心呵護,晨起一杯,睡前半碗,少少量,細細品,圖它個地久天長。

  唉!她該上哪去抓這些莫須有的藥呢?

  她走著走著,走到一家長壽藥號的店門口。

  一名夥計看到她,忙招呼:“姑娘,你……”待看清她的髮髻,忙又改口道:“夫人,您要抓什麼藥?”

  夫人?北斗一怔,想自己已是成家的婦人,不再是姑娘了,不由得暗暗歎氣,“秤二兩老薑片吧!”反正他是受寒,熬點姜湯給他喝好了。

  拿了包好的薑片,她回身往外走,卻因一對婦人的對話,止住了腳步。

  “真沒想到大小姐竟會做出這樣驚世駭俗的事來。若是換成二小姐,我還想得通一點。”甲婦人說著。

  “嘖嘖,跟個馬夫私奔,丟不丟臉喲!若被找到,可是要浸豬籠的哩!”乙婦人也說。

  “可不是!司徒大人已派了人去找,若是找不到,可要老爺給他一個交代呢!

  老爺都給氣病了,今日早朝都告病沒去!”

  北斗一聽到司徒大人,連忙回頭,目光剛好就與站在屋簷下的兩位婦人相遇。

  其中一個提著菜籃的婦人,正是雲府在廚房負責採買的劉媽。

  “二小姐?你怎麼會在這裏?”劉媽乍見到她,不由得大吃一驚。

  “大小姐怎麼了?”她迫不及待地問。

  “大小姐,她……她……”劉媽囁嚅著不知該怎麼說。

  “她什麼,說啊!”

  “昨日司徒大人到府裏來向老爺討一個交代,說是老爺教出的好女兒,放著好好的二品夫人不做,竟然跟個馬夫私奔,讓他們司徒家顏面丟盡。”

  “不可能!”北斗斬釘截鐵地道,“南極不可能會做這樣的事!”

  “但是司徒大人是這樣說的啊!”

  “這其中一定另有隱情!不行,我得回家去問清楚!”說完,她不管天空已飄下毛毛雨,還是急忙沖回家。

  北斗渾身濕淋淋地沖進雲家的書房。

  書房裏,雲覆雨正容顏憔悴地坐在書桌後,仿佛一下蒼老了十歲。見北斗進來,他淡淡地問:“你是為南極的事而回來的嗎?”

  “是。”

  “早就知道養你們兩個等於白養,一個明明嫁個好丈夫卻偏跟個下人私奔,一個要死要活非嫁個扶不起的阿斗,我花在你們身上的時間,倒不如去養兩條狗,至少還知道看看家門!”

  北斗垂下頭,深吸一口氣道:“爹爹,南極是不可能與人私奔的!她若跑走,只有兩個原因。一是在司徒家受到不堪忍受的非人虐待而出逃;二是被人綁架。若是第一種原因倒還罷了,若是第二種,豈不是生死未蔔?爹爹,她畢竟是您的親生女兒,難道您一點也不擔心嗎?”

  “擔什麼心?這種喪盡門風的女兒,倒不如死了乾淨!”

  北斗歎一口氣道:“我還是去司徒家問問吧!”轉身便往外走。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3-24 19:58:08


  北斗在家裏遇見一個她最不想見到的人--宣赫。

  “哎呀!雲妹妹,回到京城,你變得更漂亮了。”一見她,他便又驚又喜地直嚷嚷。

  “你來幹什麼?”她沈著臉,冷冷地問。

  “你不知道我有多麼思念你嗎?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算算我們自護城河一別,至今也有九秋啦!今日來此,除了一解相思,更是來求親的!”

  求親?她厭惡地叱道:“作夢!你死了這條心吧!我絕不可能嫁給你的!”

  宣赫無奈地笑道:“是啊,我知道,因為你被你爹許給了司徒鏡空那小子了嘛!所以我來是特地向你姐姐提親的。

  娶不到妹妹,娶姐姐也聊勝於無嘛!而且,從今以後,咱們就是親戚……咦?

  你跑這麼快幹嘛?”他大惑不解地看著北斗疾沖進屋,彷若身後有厲鬼在追。

  一進門,北斗看到娘親,立即捉住她大聲問:“娘,你們答應讓南極嫁給宣赫那個草包了?”

  “是啊!”雲夫人點頭,“宣赫雖然草包,但畢竟是個貝勒呀!”

  “我不允許!娘,您趕快去把這門親事給退了!您自己也清楚宣赫是個什麼樣的人。南極雖不是您親生的女兒,但畢竟也是您看著長大的呀!”

  雲夫人不悅地沈下臉,“你以為娘是沒心沒肺的人嗎?雖然南極不是我親生的,我卻也把她視同己出。但是像她這樣自閉的人,嫁給宣赫豈不正好?一個天天在外面尋花問柳,一個日日在家中不問世事,倒還真是天生的一對呢!”

  北斗不再多言,轉頭去書房找她爹。

  “退親?”雲覆雨怒道:“你以為婚姻大事是兒戲嗎?說結就結、說退就退?

  別說我已允了他,就算沒有,也不能因你一句話,就推掉這門難得的好親事!”

  “難道您也同娘一樣,認為南極嫁給宣赫算是高攀了?”她失望地問。

  “難得有人向她提親,若不抓住這機會嫁了,難道她要留在家裏一輩子嗎?”

  她就知道,這個世上除了她,再沒有人在乎南極。

  “既然誰高攀都是一樣,那就由我去嫁他吧!”

  “你瘋了?!”雲覆雨大驚。

  “我沒瘋。”北斗堅定異常,“如果讓我眼睜睜看著南極嫁給那個渾帳,然後受苦一輩子,我才真的會瘋!而且,您可以讓南極嫁給司徒鏡空,他仍會是您的女婿!”

  “你別再說了,我是不會答應的!”雲覆雨沈著臉,拂袖而去。

  北斗砰地一聲往地上一跪,沈聲道:“女兒心意已決,請爹爹成全!”

  之後,北斗依靠著堅忍的耐力,不吃不喝地跪了三天,最後餓得暈了過去。無可奈何的雲覆雨夫婦,只得答應了她的要求。


  眾所周知,京城裏最銷魂的去處便是八大胡同,卻不知還有第九條胡同,而那才真正是令人心神嚮往的。

  公主嶺,便是這第九條胡同。

  一幢一幢普通的民房上,都掛著大紅燈籠,寫著屋主的名字。若是有人備了足夠的銀子,就可摘下燈籠去敲門,自然會有花容月貌之人領他進去,讓他領略什麼叫作人間仙境。

  此時正是子夜,公主嶺一片幽暗寂靜,只有屈指可數的幾盞燈籠仍是亮的。其中一盞上,寫著“畫眉居”三個大字。

  突然,馬蹄聲打破了這一片寂靜。一匹馬停在畫眉居門外,馬上的人一躍而下,摘下燈籠就去敲門。

  屋內亮起微燈,隨即,一男子出來開門,燈籠照見他的臉,竟是雲懷恩。

  “爹。”懷恩輕聲喚著,門外的雲覆雨進屋。

  再過一盞茶工夫,外邊又有人敲門。這回進來的是兩名穿著黑斗篷的男子,一個昂首挺胸,一個躬背哈腰。

  見到來人,雲氏父子忽地踏上一步,跪下低呼:“微臣叩見萬歲!”

  只聽皇帝道:“雲中堂,你星夜引朕來此風月之地,究竟是何用意?”

  “請皇上恕罪,此事不便在朝中公開,微臣只有出此下策。”

  “哦?這麼說來,那件案子已經水落石出了?”

  “正是。此案實為皇上身邊兩位極重要的人物所為。他們早已斥鉅資暗中招兵買馬,準備時機一成熟就起兵造反。這次的宮銀數目巨大,因此便被他們劫去做了軍餉。”說著,雲覆雨呈上一個錦囊,正是北斗從揚州帶回的那個錦囊。

  幹隆看完信,龍顏大怒,“好一個八弟!好一個永璜!”

  “聖上請息怒,或許八王爺與大阿哥只是一時鬼迷心竅。”

  “拿筆墨來!”幹隆道。

  立即,一美麗女子從內室拿了文房四寶走出來。

  幹隆盛怒之餘,還不忘風流本色,細細地瞧了美女一眼,“此女是……”

  “小女子畫眉,參見萬歲爺!”

  “免禮。”幹隆親手扶起她,這才由袖中拿出塊黃絹,提筆寫了幾行宇,交給雲懷恩道:“雲懷恩,你破案有功,朕現封你為御前侍衛長一職,令你持朕手諭即刻進宮,交予禁衛軍統領,天明前務必將逆臣賊子一網打盡!”

  “是。”雲懷恩歡天喜地的道。

  一樁轟動朝野的巨案就此落幕,八王爺與大阿哥一見事蹟敗露,便即服毒自盡,而那一千萬兩官銀仍是不知去處。

  幹隆一夜之間痛失兩位親人,心中鬱悶,此事便不了了之。

  只有雲府意氣風發,不但一舉破了奇案,得到皇上嘉獎,還同時嫁出兩位千金,可謂三喜臨門,好不風光。


  端親王府,一身喜服的北斗端坐在新房。人眼所及,一切都是喜氣洋洋,除了她那顆在半空中晃晃悠悠的心。

  她的目光轉到牆角,那裏堆著幾口巨大的紅漆木箱,全是她帶來的嫁妝。她目光往上移,卻被大紅蓋頭擋住視線,她一把掀去蓋頭站起身。

  “不行啊!”侍立一旁的陪嫁丫鬟嫣紅,馬上上前道:“小姐,新娘是不可以自己掀蓋頭的,這樣不吉利啊!”

  “宣赫呢?”

  “小姐,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見姑爺啊?”嫣紅笑道,“他是新郎倌嘛!哪有這麼早就進來的?當然在外面陪客人喝酒啦!”

  “是嗎?”她眨眨眼,忽問:“為何新郎可以在外面陪客人喝酒,我這新娘卻不可以?”

  “我……我的好小姐,你在說什麼笑話?自古以來這事就是男人們做的,若女人也出去拋頭露面,像什麼話?”

  “怪不得這世上男人都那麼不知天高地厚,原來都是被女人慣出來的!”北斗冷笑道。

  “小姐啊,這原是天經地義的事啊!你不是念了很多書嗎?怎會這樣犯糊塗?”嫣紅驚道。

  北斗站了起來,走到那幾個木箱子前,伸手輕撫那雕花的箱面,歎道:“一個女人,念再多的書又有什麼用?到頭來還不是連自己的命運也無法掌握?”

  “什麼話!你不就嫁了我這麼個好丈夫嗎?”忽然,一人朗聲接道,隨即門被推了開。得意洋洋的新郎大步跨進來,嬉笑道:“娘子,你的好丈夫這就來啦!”

  宣赫張開雙臂朝她抱過來。

  北斗瞬間閃身躲開。

  這時,嫣紅端來兩杯酒說:“我的姑爺及小姐,趕緊喝了這交杯酒,你們就是真正的夫妻啦!”

  “好啊好啊,我們來喝交杯酒!”宣赫笑咪咪地接過酒杯,向北斗舉起來。卻見她端了另一杯,理也不理他,仰頭便一飲而盡。

  “小姐,交杯酒可不是這麼喝的!”嫣紅道,一邊回身準備再倒一杯。

  宣赫也趕緊喝完杯中酒,推著嫣紅出門,“你管她怎麼喝酒,她是迫不及待想要跟我洞房呢!你就別杵在這裏了啦!”

  “好好,我這就走!”嫣紅抿著嘴笑,趕忙出了門。

  終於沒了多餘的人,宣赫回過頭,兩眼放出餓狼般的光芒,“娘子,我來了!”

  啪!他肩上挨了一下,頓時倒在地上。

  “哎喲,好痛!”他委屈地抬起頭,“娘子,你還是這麼凶!”

  北斗不疾不徐地走到桌邊坐下,“既然嫌我凶,那就休了我啊!”

  “這可不行!”宣赫搬了一張凳子擠到她身邊坐下,“想當初,你不遠萬裡從京城追我到揚州,又從揚州陪伴我回京城,這份深情厚意,在我以身相許回報之前,怎麼可以休掉你呢?”他伸出手臂準備摟她,誰知又被打了一下。

  “哎喲!”他猛縮回手,“娘子,你是用什麼打我?這麼痛!”

  “當然是家法!”北斗舉起手中的戒尺,“這是我帶來的嫁妝,小時候念書時,先生用來打我的,今天我特地帶來讓你也享受享受!”

  “呃?”宣赫趕緊挪開屁股下的凳子,不敢離她太近,“我說娘子,你迫切想復仇的心情我很能理解,但冤有頭債有主,當年打你的先生並不是我呀!”

  “當然不是你!”她冷笑道,“若你有本事做我的先生,我還用得著帶這麼多嫁妝來嗎?”她舉起戒尺,往那三口大箱子一指。

  宣赫一瞧,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三……三箱都是這……這種東西嗎?那我豈不是要被打成豬頭?娘子,你該不是為了報復我那日騙你下水,才嫁給我的吧?嗚……我怎麼這麼命苦?”

  北斗望著眼前一臉愁雲慘霧的男人,不由得暗暗歎氣。這,就是我的丈夫?

  瞪了他一眼,她說:“只要你把最上面那只箱子搬下來,我就不再用家法對付你。”

  “真的?”宣赫雙眼一亮,“這還不簡單?”他跳起來就跑去搬那箱子,但搬了半響,箱子還是沒有動靜。

  “呼!”他喘著氣問:“娘子,你都帶了些什麼來啊?怎麼這麼重?”

  北斗走上前,“拿著!”把戒尺塞到宣赫手中,抬手握住那箱子兩側的手環,稍一使力,箱子就被舉起,然後穩穩地放到地上。

  “哇!”宣赫驚得目瞪口呆,“娘子,你好大的力氣!”

  “戒尺給我。”她拿過尺,“手伸出來!”

  “幹嘛?”他立即把手背到身後,戒慎地盯住她。

  “手伸出來!”她沈下臉,不怒自威。

  “好吧!”他極委屈地伸出手。

  啪!北斗打得又快又狠,讓宣赫連想躲都來不及。

  “哇……你好狠心!”

  “這是懲罰你身為七尺男兒,卻手無縛雞之力!”

  “我又不天天打架,有那麼大力氣幹嘛?”他癟著嘴抱怨。

  “現在,把箱子打開!”她用尺指指地上的箱子。

  宣赫乖乖的彎腰把箱蓋掀開。“哇!”滿滿三箱都是書。“帶這麼多書來幹什麼?你要讀的嗎?”

  “這些書我都已經讀過了,是帶來給你讀的!”她道。

  “讓我讀?”宣赫一聽到讀書,頭立即就大了三倍,“老天,讀這麼多書,豈不是要我的命?”他悄悄往門口挪著步子,打算瞧見機會就奪門而去。

  北斗斜眼瞅著他,忽然朝他風情萬種地一笑。

  宣赫立即七魂飛走了六魄。

  “娘子,你笑得好勾魂哦!”他堆起一臉媚笑,朝她蹦過來,噘起唇就朝她臉上吻去。

  “啵!”妤響一聲。可是為什麼感覺不對?涼涼的、硬硬的,宣赫睜開陶醉的眼,才發現貼在嘴上的是一本書。

  北斗從書後探出臉,仍是冷冰冰的毫無表情,“先從這本書念起。”

  “唐詩三百首?太簡單了啦!我四歲就念完了!”他大言不慚地誇下海口。

  “那好,你背一首來聽聽!”她背著手坐下,把書放在桌上。

  “聽好了!”宣赫清清嗓子,然後朝她拋個媚眼,拈起蓮花指,轉了一圈,竟伊伊哦哦地唱了起來:“你可知春宵一刻值千金,你可知孤枕難耐五更寒?冤家,你怎忍心把我孤單單晾在花燭下?”

  “住口!”她厲聲大喝,“不學無術,竟敢把這些淫詞豔曲當作唐詩!手伸出來,這回罰你三十大板!”

  宣赫頓時嚇得面無血色,“息怒息怒,我背唐詩、背唐詩,背一首四歲就會背的唐詩!”

  北斗暫且按捺住怒氣,“你背!”

  他站定,背著手,搖頭晃腦地背:“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白毛……白毛……”他突然皺眉,再也背不出來。

  “白毛浮綠水,你這笨蛋!”她再也按捺不住,跳起來怒喝,“手伸出來,這回非打不可!”

  啪!

  “這麼簡單的東西都背不出來,你不是說你四歲就會背了嗎?”

  “本來就是嘛!可是四歲背過的東西到現在哪裡還記得?都隔那麼久了!”

  啪!又一下。

  “這是罰你光長腦袋不長記性!四歲背的東西,就不記得嗎?我連三歲背過的東西部記得清清楚楚!”

  “嗚,救命啊……”

  一早,北斗即去前廳給公公婆婆奉茶。

  端親王弘時是個福態祥和的中年人,滿面淨是生活優裕的油光,看著她不住地點頭微笑。

  福晉富察氏是先皇後的親妹妹,長得十分端莊,笑容也頗溫婉,但一雙笑彎的鳳眼裏,透出的精明光芒倒絲毫不打折扣。

  “哎呀,真是百聞不如一見,星宿下凡的才女呢!難得還長得這麼漂亮,實在是才貌雙全!也不知我們家宣赫上輩子修不多少福,竟娶得如此美眷!”

  “額娘過獎,北斗實不敢當。”

  “不過北斗,你這名字也未免太過陽剛了!”

  “額娘。不妨喚我小名星兒。”

  “星兒掛在天上也未免太遙不可及。女人啊,不管再怎樣心比天高,也總是要仰丈夫的鼻息而活的。咱們家宣赫雖然不太成才,但好歹也是個貝勒,莫非嫁給他太委屈了你?”

  北斗趕緊答道:“媳婦不曾感到委屈!”

  福晉冷冷斥道:“若不委屈,何以笑得這般勉強?若不委屈,何以眼神中含著一股化不開的怨氣?”

  北斗悚然而驚。難道她表現得這麼明顯嗎?於是她惶惶然道:“媳婦不敢!”

  “北斗,你別緊張,你額娘是在跟你開玩笑。我知道你嫁給宣赫確實是委屈了。他小時候可是個聰明好學的孩子,誰知長大後竟會變成這樣,唉!還好老天垂憐,讓他娶了你這能幹的媳婦,可真是咱家的福分!”端親王笑道。

  北斗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問:“阿瑪的意思是……”

  “想必你也聽說了皇上將在萬壽宴上禪位的事。我是不曾指望咱家宣赫交上這樣的鴻運,只要他到時能顯露點才華和本事,謀得皇上賞識,賜個一官半職的,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原來如此!北斗點點頭,“可是距萬壽宴只剩半年時間……”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這半年裏,無論你用什麼方法,只要讓宣赫變得像從前一樣勤奮好學,到時能出人頭地,那麼你就是我端王府的功臣!”端親王道。

  “王爺!”福晉不滿地道,“您又不是不知宣赫不愛那為官之道。您教了二十年還是這樣,這區區半年又能改變得了什麼?”

  端親王搖頭歎道:“宣赫會變成今天這樣,還不是被你給寵出來的?以後媳婦管教他,你不準再插手!北斗,你聽好了,只要你能讓宣赫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到時不管你有什麼條件,只管開口,我保證會儘量滿足你!”

  北斗聞言,頓時心湖澎湃,久久不能平靜。什麼條件都滿足?那麼小小一項自由,當然更不在話下了?

  如花的笑容頓時浮上她的面龐,“媳婦定當不負所托,請阿瑪拭目以待!”


  北斗回到臥室時,手中拿著一本冊子,冊子的封面,寫了兩個字--家規。

  “宣赫,這是給你的!”

  宣赫順手接了冊子,看了下裏面的內容。家規第一條,以妻為綱,凡妻子說的話都不得違逆;第二條,早起勤練功,一日不得間歇;第三條,經綸文章,讀寫背誦,每日不得少於四個時辰……

  宣赫不敢置信的眨眨疑惑的大眼,“娘子,我現在懷疑,你嫁給我究竟有什麼目的?而且幹嘛要孜孜不倦地逼我讀書練功?”

  “孜孜不倦?”北斗贊道,“不錯,這個成語用得好!再接再厲!”

  宣赫的厚臉皮難得地紅了一下,“娘子,你這樣誇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不好意思?”她稀奇地盯著他瞧,“你居然也會不好意思?”

  他眨眨眼,接觸到她的盈盈水眸,不由得心中一顫,“娘子,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好不好?我會忍不住的!”

  “忍不住什麼?”

  “想親你呀!”他一臉乞求地湊近她,“讓我親一下好不好?”

  “不行!”她斷然拒絕,伸手抵住他的大臉。

  “唉!”他歎氣,仍眷戀地以臉摩蹭她柔嫩的掌心,“你既然不準我親你,為什麼還要用那種眼神挑逗我?”

  “胡說!我哪有挑逗你?”她被他的話氣得紅了臉,一隻手背在身後,使勁在衣服上蹭著,然而卻蹭不去他臉上溫溫熱熱的觸感。

  “就有!”他瞪著她不停在衣上蹭的手,眼裏有一絲賭氣,“你那樣盯住我,就是在挑逗我!”

  “你……你還敢回嘴?家規第一條是什麼?”

  他垂下頭懶懶地答:“以妻為綱,凡妻子說的話都不得違逆。”

  “不錯,你還記得!”她點點頭,抓起桌上的戒尺,“還不把手伸出來?”

  他聞言乖乖地伸出手,“打吧。反正你也不在乎我,隨便你愛怎麼打就怎麼打。我真不明白,既然你這樣厭惡我,為什麼還非得代替你姐姐嫁給我不可?”

  經他這樣一說,北斗的戒尺懸在半空竟打不下去。半晌,她幽幽地歎一口氣,放下戒尺,“是啊!我確實厭惡你,我何必要這樣委屈自己?”

  宣赫愕然抬眼看她,自己揣測是一回事,但由她親口證實又是一回事。“原來,一切不過是我在自作多情!”許久,他哽著聲道:“好吧,如果你想走的話,那就走吧,我保證不會再糾纏你!”

  北斗搖搖頭,“不行!我已經答應王爺,一定要讓你脫胎換骨,重新做人,豈能言而無信?”

  “脫胎換骨?重新做人?”宣赫指著她手中的戒尺問道:“就用這東西?”

  “不錯!”北斗輕輕用戒尺敲著自己的掌心,“在我的管教之下,包管你在萬壽宴上脫穎而出,得皇上賞個一官半職,到時我也算是功成身退。”

  宣赫斜靠在柱子上,撇著嘴道:“但我偏對做官沒興趣,我就喜歡遊手好閒、尋花問柳,怎麼樣?”

  “你這沒出息的東西,任王府再財大勢大,也遲早會被你敗光!”她怒道。

  “那又如何?你擔心到時會餓死嗎?放心好了,好歹我也是個貝勒,即便再遊手好閒,也不會讓你餓著!”說完,他轉身就往外走。

  “站住!”北斗厲聲大喝,走到他身邊,“想走?可以。打贏我再說!”

  宣赫撐大眼睛瞪她半晌,終於像個洩了氣的皮球般,回身坐到桌旁,“說吧!

  今天要我念什麼書?”

  她指著桌上末完成的家規說:“先把家規眷寫清楚再說!第四條,從今開始禁足,不準再去尋花問柳,到處留情!”

  “哦?”他一聽,臉上又浮起不正經的笑,“老婆,你是不是吃醋了?”

  “想要我吃醋?還早著呢!”她臉一沈,舉起戒尺威脅道,“還有,不準再叫我老婆!哼,我有哪一點老了?”

  “嘻!”宣赫得意地笑,“娘子,原來你也有不知道的東西啊?老婆可不是老太婆的意思,而是民間漢子對娘子的愛稱。除了老婆外,還可以叫小親親,蜜糖,心肝寶貝……”

  “住口!”她紅著臉怒喝,“不準再說!”

  “好吧好吧,不說就不說!”他閉上嘴,無奈的接過她遞來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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