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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22:29


暗格裡的秘密 作者:耳東兔子

【內容簡介】:

  年少時的愛,像風,看不見,卻感受的到;

  就像刻在桌板上的名字,怕你看見,又怕你看不見。

  ——節選自《小怪獸日記》

  我們半世相逢,依舊少年如風。

  考究黨慎入!!!

  一篇很平淡的小甜文,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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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20:24:04

番外

  婚禮定在第二年的國慶。

  葉婉嫻找人算了又算算了又算還是國慶的日子最符合他倆的八字。

  那一年丁羨就窩在他家裡當米蟲,白天在工作室畫畫,晚上等他下班回來,兩人抱在一起蹭蹭親親,再幹點兒熱情洋溢的事情。

  在面對她的時候,周斯越總有用不完的精力。

  大多時候,兩人各忙各的,等忙完了,丁羨拉著他跟他說話,周斯越就耐心的聽著,書房辦公桌左邊抽屜裡塞了一包糖,是周斯越拿來戒煙用的。

  丁羨嘰嘰喳喳跟他說著最近發生的事情,周斯越仰靠在椅子上,隨手剝了顆糖,將糖紙一捏,塞進她嘴裡,正說著話呢,丁羨就忽然停住了。

  他笑著:「甜麼?」

  丁羨舔了兩下,笑嘻嘻地說:「甜。」

  周斯越挑眉,「我嘗嘗?」

  丁羨一愣,人已經被拉下去,下一秒,柔潤的唇就貼上來了,濕濡濡的,長舌伸進去攪了兩下,直接把丁羨嘴裡的糖給勾過來了。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笑。

  丁羨打他胸口,「你!」

  周斯越嘴裡嚼著糖,任由她小貓一樣錘著他,漫不經心去開電腦,忽而又正經起來了:「剛剛說到哪兒了?」

  丁羨全程被他牽著走,想了想,忙說:「婚禮的酒席,你媽媽說不要太奢華,但是我媽媽你知道……」

  周斯越隨手敲了下鍵盤,啟動軟件,去捏她的手,「這事兒聽你媽的吧,我媽低調慣了。」

  「那阿姨……」

  「我媽那邊我有數。」

  周斯越在哄他媽身上也相當有一套,李錦薈也是個隨和的人,只是她現在齋戒不吃葷,一下子看到那些大魚大肉腦袋就疼。

  周斯越也十分清楚,他要處理好兩邊的關係,不能讓媳婦兒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就像這回酒席,周家從小雖然吃穿不愁,但在這些用度上,周宗棠都挺苛刻的,不讓浪費電浪費水,也不會鋪張奢侈。

  周斯越從小耳濡目染,這點習慣培養的挺好。

  但這回順了丈母娘的意思,李錦薈心裡就有點不平衡了,不過她沒說出來,而是跑到寺裡去住了好幾天,電話也不接。

  周斯越去了也不開門。

  周斯越也不急,還站在門口跟小僧聊了會兒,一點兒不跟人陌生,從容自然的很,那股子以前的痞勁兒又回來了。

  李錦薈憋不住了,來開門。

  「你幹嘛呢?」

  周斯越一樂,指了指小僧說:「聊天兒。」

  李錦薈給他拎進去,「別耽誤人小師父做工,你來幹嘛來了。」

  屋內燃著檀香,周斯越一進去就聞見了,他不太喜歡這種沈沈的悶勁兒,一隻手抄在兜裡,一隻手搓了搓鼻尖說:「您真打算一輩子住這兒啊?」

  李錦薈翻他一眼,說:「可不是,反正兒子有了媳婦兒也忘了娘。」

  「跟我媳婦兒吃醋呢?」他身子往下探了探,「不至於吧您——哎,我以前寬宏大量的李女士上哪兒去了?」

  李錦薈看著他,哼唧一聲。

  有時候媽比老婆還難哄,這是周斯越結婚多年後得出的結論。

  「行了,我沒事,你過來幹嘛來了?」李錦薈說。

  周斯越這才說:「羨羨說,過幾天想邀您去雍和宮上個香,當還願了。」

  李錦薈默了會兒,點頭道:「難為這丫頭有心了。」

  「您去麼?」

  「當然。」

  周斯越一樂,點頭,「明天來接您,還是今天跟我回去?」

  「來接吧,過幾天你結婚了,我給你爸再誦段經。」

  他沒再勉強,下了山,開車走了。

  周斯越第二天一早開車去接,黑色的輝騰停在山下,李錦會一下來就說:「這帕薩特怎麼這麼大?」

  他們家以前有輛帕薩特,就是這個縮小版的。

  丁羨忽然明白周斯越為什麼買這輛車了。

  「大型帕薩特」停在雍和宮門口,周斯越停好車,把錢包收在褲袋裡,下車帶她倆往裡頭走。

  紅瓦白牆,虔誠平和,裊裊升起的青煙隨處可見。

  今天剛好有大師在講禪。

  李錦薈牽著倆孩子就過去了,在殿堂裡後排裡找了蒲團坐下,「好好聽聽,禪法通了,人就沒什麼痛苦了。」

  兩人互看一眼。

  「人沒了七情六慾,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周斯越瞥她一眼說。

  李錦薈推了他腦袋一下,「只要你想通了,那就有意思。」

  周斯越表示不置可否,不過他一向對所有事物都表示出應有的尊重,就算不理解也會安安靜靜聽完,丁羨特別喜歡看他專注做某件事,或者專注聽課的模樣。

  殿堂外,有光稀稀落落鋪層進來,剛好籠著他的發頂,那麼一瞬間,她以為又回到了那個不過十幾平米的教室。

  而身旁的這個男人卻依舊發著光。

  聽完禪,周斯越帶著李錦薈回丁家吃飯,葉婉嫻特意早上出去買菜,等著他們晚上過來。

  電話剛打完。

  葉婉嫻對著穿衣鏡折騰了三趟,連問了十幾遍,「怎麼樣,還行吧?」

  丁父隨手掀開報紙,「人家媽媽又不是第一次見你。」

  「好幾年沒見了吧,也不知道這人過的怎麼樣?」

  「既然操心就別老跟人對著幹。」

  「我怎麼跟人對著幹了,我當然是為了他倆好了我也。」

  吵吵鬧鬧幾句,樓下有車進來,葉婉嫻趴著窗戶往下一瞅,慌忙衝進廚房去端菜,「來了來了。」

  丁父在後頭嚷:「你別慌手慌腳的。」

  確實很久沒見,李錦薈一身素衣,素面朝天,葉婉嫻愣了好久都沒認出來。

  「錦薈?」

  李錦薈點點頭,溫婉地笑:「婉嫻,好久沒見。」

  葉婉嫻記憶中的李錦薈是個雍容華貴的富太太,那時候五根手指伸出手都是肉肉的,現在那垂在身側的手,除了骨瘦如柴,她也想不出別的形容詞了。

  「你現在,這麼這麼瘦。」

  「我齋戒了。」

  那晚上的飯吃得還挺沈默,葉婉嫻也找不到話說,李錦薈更是,低著頭埋飯,氣氛尷尬之餘,丁俊聰短信響了。

  1條來自小甜心的短信。

  葉婉嫻當晚就炸了,拎著耳朵逮到房間:

  「來,來,說說,小甜心是誰?」

  丁俊聰不說。

  「小甜心是不是,我還小甜點的!」

  在葉婉嫻轉身找掃帚之際,丁俊聰忙從裡面跑出來,多到周斯越的身後,周斯越表示這事兒幫不了你,下一秒,葉婉嫻舉著掃帚追出來了,丁俊聰:「姐夫!!」

  周斯越看了眼丁羨,忙攔住葉婉嫻:「媽,有話好好說。」

  葉婉嫻:「你讓開,我要好好教訓教訓這個臭小子!」

  丁俊聰又去求李錦薈。

  葉婉嫻正要訓,李錦薈說:「婉嫻,都是小孩子,別給嚇著了。」

  見她鬆懈下來,丁羨扯了下周斯越,兩人把丁俊聰帶回房,客廳裡就省下個兩個女人在長談。

  漸漸的,不知不覺竟然說起了很多往事。

  「我那會兒帶斯越也這樣,男孩兒都有點兒皮,以後讓他倆生個一男一女。」

  「你們斯越自個兒懂事,教的好,聰聰不打不行的,其實我哪下的了手,我就是嚇唬嚇唬他。」

  ……

  房間內。

  丁俊聰作揖:「謝姐夫姐姐救命之恩。」

  丁羨:「小甜心是誰?上次那個羊角辮?還是穿短裙那個?」

  丁俊聰忙伸手摀住她的嘴,被他箍在懷裡,差點兒喘不上氣。

  周斯越抱著臂靠在門框上,一個爆栗過去,把丁羨解救出來,「對你姐客氣點兒,沒大沒小。」

  丁俊聰立馬鬆手,聽話的很,連連點頭,又說:「姐高中談戀愛那會兒,我媽怎麼沒打你們?」

  丁羨差點兒一個巴掌呼過去,「別瞎說,我們倆高中沒談。」

  丁俊聰驚訝地看著周斯越,謔:「太菜了吧,姐夫?大學才追到。」

  周斯越靠在門框上,臉上掛著無所謂地笑,一隻手去搭丁羨的肩,說:「菜不菜呢不知道,反正現在是追到了,你跟那位小甜點,好像還有的磨……」

  靠。

  「姐夫,你現在怎麼這麼壞。」丁俊聰哭喪著臉說。

  「我一直都這麼壞。」周斯越毫不留情地拍拍他的頭說。

  經過那一晚,或許是勾起了太多回憶,葉婉嫻時不時邀請李錦薈去家裡坐,偶爾還會一起打毛衣,李錦薈這種活不太擅長,葉婉嫻就手把手教,她手工活好,教的頭頭是道。

  兩老太婆沒事買買菜嗑嗑瓜子織織毛衣的日子似乎過的挺舒坦的。

  「這針法織出來絕對不脫線,一般人我還不告訴她。」

  李錦薈學得認真,連連點頭,跟著她的收拾像模像樣的把針穿過去。

  丁父戴著副老花眼鏡低頭瞧著還挺樂呵,哼笑一聲,注意力重新投回報紙上。

  ……

  周斯越三十歲那年,丁羨懷了周坤。

  那年,周斯越在德國獲獎,丁羨懷孕沒辦法一起前往,挺著八個月的孕肚躺在沙發上看電視直播。

  英俊的男人一上台就掌聲無數,鏡頭還切過劉小鋒激動地通紅的臉龐,鼓著掌比他自己獲獎還激動。

  清越的兩聲輕咳從電視裡傳來。

  他試了下麥,鏡頭特寫忽然往前拉,停在他微微滾動的喉結上,性感又禁慾,這攝影師為什麼要拍她老公的喉結!

  丁羨懶懶地靠在沙發上,摸著肚子想。

  他很少穿西裝,除非重要場合,一般都是一身運動休閒服。

  這應該是他除了結婚那天,為數不多穿西裝的,但帥是真帥。

  果真,男人上了三十歲,才最有魅力麼?臉跟氣質才能完完全全的凸顯出來。

  「曾有段時間很迷茫,後來有人跟我說,她認為勇敢的人,是即使受到了挫折也仍然帶著夢想前行,她就像個小太陽,身上總是散發這熱量。我受過挫折,也曾墜下過深淵,被命運打趴過,也曾迷失過,但她總嬉皮笑臉地跟說,我相信你啊,這話說反了,其實她才是我唯一一直堅持並且視為真理的人。」

  台下一片寂靜,周斯越站在演講台上,一身筆挺的黑色西裝,話筒即使拔到最高,他也還是要微微俯下身,低著頭,微抬目光,對上攝影機位,一字一頓,「丁羨,我很愛你。」

  番外完。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20:23:40


  劉小鋒一周後來報道。

  元興科技連招牌都還沒做好,他就提前來了,那會兒公司剛裝修完畢,也就周斯越跟丁羨在。

  劉小鋒進門的時候,周斯越窩在椅子上寫算法,丁羨削了個蘋果,切了一小塊,遞到他嘴邊,說:「張嘴。」

  周斯越目光緊盯著電腦,真就張嘴去咬那小塊蘋果。

  丁羨逗他,放到他嘴邊忽然又收回來,周斯越也沒生氣,空砸了下嘴,也沒理她,繼續對著電腦敲算法,丁羨又把蘋果放過去,他視線沒從電腦上移開,又跟摁了開關似的張了張嘴,還沒等送到嘴邊,丁羨又收回,這回把他惹毛了。

  直接把人抓過來,摁到腿上,「沒完了是不是?」

  劉小鋒在門口呆呆的看著,又往後退了兩步,再三確認門框上貼著的白紙是元興科技,而不是他找錯後,再去看格子間裡的男人。

  他比以前成熟很多,也瘦了,甚至比上次見到還瘦了些,但不單薄,剛拽著丁羨坐到他腿上的時候,上臂還是有點肌肉的。

  線條也很好看,很流暢。

  高中時的周斯越臉部輪廓是圓潤的,稜角沒有這麼分明,如果能找到當時的照片,就會發現,他那會兒還有點娃娃臉。

  看上去,比現在好相處多了。

  現在整個人瘦了,也銳利了,那雙眼睛大多冷眼旁觀,偶爾對上丁羨時,才會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柔情。

  丁羨咯咯笑著,笑聲跟銀鈴似的。

  就這會兒,丁羨看見門口的劉小鋒了,忙推開他,捋了捋裙子站起來,神色慌張,看他道:「劉小鋒,你怎麼在這?」

  椅背上的人被擾了興致,順勢回頭看了眼。

  劉小鋒支支吾吾說:「孫姐讓我提前來……報道熟悉……熟悉公司環境。」

  到底孫元香還是老闆。

  周斯越抱胸靠在椅子上,下一秒已經拿起手機準備給孫元香打電話,被丁羨按住,「既來之,則安之,孫姐鐵了心要他,你改變不了,等會又是一通吵,算了。」

  說完,丁羨就熱情地把劉小鋒同志迎進門,「真是好久不見了。」

  劉小鋒害羞地撓撓後腦勺,看看坐在椅子上的周斯越,又看看丁羨,「是好些年了,我前幾天在智聯招聘上看到招聘信息,還給……」他看了眼周斯越,繼續說:「他發了信息,沒想到還真的是,你也在這家公司嗎?丁羨?」

  丁羨笑著說:「不,我只是來蹭空調的。」

  劉小鋒哦了聲。

  「那歡迎你以後多來蹭空調啊。」

  「……」

  他這種角色轉換快得讓丁羨都來不及反應,身後的人已經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丁羨回頭瞪他,周斯越收了笑,揚手指了指格子間裡他對面的那張桌子,淡聲:「你坐那兒吧。」

  劉小鋒爽快地哎了聲,搬好東西在他對面坐下。

  剛起步的公司這已經算是條件好的了,這元興也是依靠孫元香其他三家公司建起來的,背後有一定的資金支持,雖說孫元香是老闆,但她從來不管事兒,也很少在公司出現,公司基本交由周斯越在打理。

  公司起初規模大概有十五人,除了劉小鋒,其餘人員都是周斯越親自在一堆亂七八糟的簡歷中挑選出來的,沒有女孩兒,全都是精力旺盛的小夥兒。

  孫元香對他可謂是百分百的信任,有一次孫元香在國外度假,周斯越跟她匯報最新的一個項目進展,孫元香聽到一半就揮揮手說:「你決定吧。」

  周斯越還笑著反問:「你不怕我給你弄垮了?」

  「弄垮了,就拿你老婆賠吧,反正你老婆現在也挺值錢的。」

  孫元香半開玩笑地回,那邊半天不說話,她看著遠方那個□□著上半身,渾身都是緊繃的身體,瞇了瞇眼道:「行了,不逗你了,姐還有事兒。」然後匆匆掛了電話。

  話雖這麼說,但周斯越做事向來細心,孫元香對他信任,但他每週還是會把每個項目的進展發到孫元香的郵箱裡,儘管那幾百封郵件就沒被人打開過。

  孫元香不在,捏著百分之十股份的周斯越算半個老闆,他不是那種嚴肅刻板的老闆,也不是如沐春風到能跟員工打成一片的。

  他大部分時候話不多,開會的時候也都精簡,沒那麼多繁雜的形式感,他講求做事的實在性,不工作的時候,一幫男人聚在一起,嬉皮笑臉地插科打諢他也會,完全沒有架子,誰跟他說話都會把耳朵側過來認真聽,還能配合地跟你笑笑。

  就這種風輕雲淡又拿什麼都不放在眼裡的態度,確實很招小姑娘喜歡,但偏偏團隊裡沒有一個小姑娘,反而是那些小夥子,紛紛在自己的朋友圈感慨。

  「以後誰在我面前秀恩愛,我就甩我們總監的照片給你們看看什麼叫魅力。」

  「周總真的帥。」

  「一開始我以為他是被孫姐包養沒什麼內涵的小白臉,結果前幾天才知道他是清華畢業的,而且算法太快了,我隨便報一個算法他立馬當場給我指出錯來,聽說以前還玩過機器人,拿過不少獎,我要是女的,我都想嫁給他。」

  劉小鋒:「……」

  路人甲乙丙丁:「放照片。」

  周斯越對這些是不清楚的,但他對自己的個人魅力也沒表示過懷疑,不然怎麼一個兩個都追著要跟著他。除開這些,在工作上,他對技術性要求很高。

  這些人裡,除了劉小鋒,其他人都跟不上他的算法速度,有時候開一個項目會議的時候,他能當場報出一個算法,接得上嘴的也就劉小鋒。

  那會兒,他看著劉小鋒也有點怔愣。

  猛然發現,這小子進步也有點大,劉小鋒被他看的不好意思,撓撓腦袋低下頭。

  小夥伴說,劉小鋒你剛才害羞的真像個小姑娘。

  於是,「越峰」cp就這麼流傳開來了。

  有些事兒,越傳越覺得像那麼一回事,劉小鋒是團隊裡技術能力最好又最老實的,小夥伴們都喜歡使喚他,劉小鋒也不懂得拒絕,為了跟同事們打好關係,總是有求必應的,誰晚上有點兒什麼事,留在最後加班的總是他。

  周斯越走得比他晚,好幾回出來看見他,「你怎麼又加班?」

  劉小鋒支支吾吾說還有點事沒做完,周斯越大致就知道了他又幫人攬活了,當時沒說什麼,第二天在晨會上把昨晚溜號的人給問懵了。

  項目策劃案全部都是劉小鋒一個人做的,那人一問三不知,加上因為那人的不上心,項目策劃被人駁回數次都沒通過。

  周斯越大發雷霆。

  明面兒上看著是護劉小鋒,走時又丟下一句:「你要是那麼空,以後就把清潔阿姨的工作都做了,也好幫我省筆開銷。」

  那次之後,沒人再敢使喚劉小鋒了。

  也深知周斯越在技術上的刁鑽簡直到了變態的地步,團隊裡確實有人不堪重負,在三四個月後辭職了,半年後又走了兩個。

  等到年終的時候,團隊只剩下八個人。

  孫元香雖然面兒上嘲他把人趕走,但心裡也知道他的想法,望著這空了一大半的格子間,也無可奈何,只能寬慰道:「你別把自己逼太緊了,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容易。」

  周斯越嗤笑。

  「我知道你想盡快把公司帶上路,想跟赤馬交手?」

  他沒作聲。

  「不管你是想讓蘇柏從跟你認錯,」孫元香雙手撐在桌上,低頭看他:「還是想讓他對你能力心服口服,但我只能告訴你,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年關將近的時候,赤馬爆出一件醜聞。

  前些年赤馬做了個機器人對戰的視頻,視頻裡,機器人的反應速度和靈敏程度都遠遠超出了當前應有的技術水平,而當年蘇柏從就是憑借這個視頻,在美國拿到了數十億的投資。

  葉徐林當時還說過,雖然不喜歡蘇柏從這個人,但赤馬的技術確實走在科技圈前端。

  知情人士爆料,視頻是假的,經過了很多高科技處理才呈現出來的效果,事實上僅憑當時的技術,赤馬連視頻上十分之一都無法完成。

  一周後,美國方要求撤資,並要求赤馬賠償違約金一個億。

  丁羨將這條新聞轉發給周斯越。

  那天是除夕,丁羨回家了,李錦薈搬到寺廟裡去住了,公寓裡就剩周斯越一個人。

  偌大的客廳。

  修長的身影靠在沙發上,沒有開燈,電視機屏幕播送著正是這條新聞,他仰著頭,靠著沙發背,手掌撐開,拇指跟食指去壓太陽穴。

  他這些年,熬夜熬多了,總犯偏頭痛,嚴重的時候還會吐。

  胃裡燒灼,自下而上翻滾著一股酸味。

  丁家一貫熱鬧,連葉常青都難得回來過年,丁羨發完短信,葉婉嫻在外面喊她吃飯,她把手機揣進兜裡出去。

  葉婉嫻正端著碗喊她,「洗手叫你弟弟去。」

  丁羨去房間裡把丁俊聰拎出來,丁俊聰不肯出來,表示要再打一把遊戲,被丁羨不由分說拽著耳朵給拖出來,疼得丁俊聰彎著腰呀呀大叫:「你再這樣,我就告訴姐夫你是個母老虎。」

  「那我就告訴媽,你追女孩兒。」

  丁俊聰瞬間一個激靈,「臥槽,你怎麼知道。」

  「你自己看你發的那些狀態,以為你姐我沒你q.q?」

  他怎麼把這茬給忘了,「姐,我保證聽話,你千萬別告訴媽!!」

  「看你表現。」

  一頓飯下來,丁俊聰還真的挺乖的,對丁羨呵護備至,慇勤熱切,又是夾菜又是倒飲料的,看的葉常青都忍不住說:「聰聰這些年懂事了不少。」

  丁父笑呵呵:「是懂事了不少。」

  葉婉嫻抬手就在丁俊聰的筷子上拍了下,「獻什麼慇勤?」

  丁俊聰撂下筷子:「哎,我對我姐好點兒您就這麼看不過眼?」

  「耍什麼貧,你給我好好吃飯,吃完趕緊回去寫作業。」

  人多,也熱鬧,說不完的話題,聊不完的人生,電視機的聲音在身後嗡嗡作響,丁羨看著身邊一張張笑容滿面的臉,耳邊環繞的歡聲笑語。

  可她腦海裡卻忽然想起那個孤寂的背影,袋中的手機在此時微微震了震。

  「看到了。」

  周斯越對之前那條新聞的回復。

  她忽然站起來,放下筷子,「媽,我吃飽了,我出去散散步。」

  葉婉嫻抻了臉色。

  「年三十你散什麼步?」

  丁羨央道:「媽!」說完沖丁俊聰使了使眼色。

  丁俊聰立馬道:「媽,你要不放心我跟我姐一起去!」

  丁父扒了口飯,出聲打圓場,「孩子想走就讓她走吧,早晚是要嫁出去的,那孩子也怪可憐,不過丁羨,你下回讓斯越來家裡吃飯吧,別老一個人呆著,怪可憐的。」

  葉婉嫻:「你們現在是三個人聯合起來跟我作對是嗎?還沒嫁出去呢,就天天往人家那兒跑,像什麼樣子。」隨後看了眼丁俊聰說:「還有你,你姐談戀愛,你跟著湊什麼熱鬧?給我坐回去。」

  丁俊聰哦了聲,乖乖坐下。

  葉婉嫻看了眼丁羨,說:「你跟我進來。」

  說完,率先進了臥室,丁羨跟進去,丁父跟已經怔住的葉常青打著哈哈,吃飯吃飯,女人就是麻煩。

  葉婉嫻從櫃子裡翻出一個東西捏在手裡,又拖了張凳子在床邊放下,示意丁羨坐過去。

  「年前得知他爸爸去世,你怎麼也不通知我們?」

  臥房裡只開了一盞紅暈的床頭燈,窗邊上燃著檀香,香味沁人。

  丁羨說:「當時在廣東,誰都沒通知,就直接火化了,連蔣沈他們那邊都沒通知。」

  葉婉嫻把手上一個金色亮片兒像小銅塊一樣的東西遞給她,「我年前去普陀山求的平安符,他媽媽信佛,你拿去給他。」

  「媽,你……」她眼裡有些淚花。

  「你什麼你,這話我就說一遍,他要真想娶你,就讓他緊著點兒,別拖拖拉拉的。」

  丁羨點點頭應下。

  葉婉嫻擺擺手:「走吧,晚上早點回來,還沒嫁過去呢,別在別人家過夜。」

  「好。」

  然後小姑娘攥著平安符就跟脫了韁的野馬似的飛奔離去。

  ……

  丁羨進門的時候,客廳臥房都沒人,她繞著找了一圈,都沒見到人,正狐疑呢,聽見廁所傳來一聲水聲。

  她忙衝進去。

  周斯越剛洗了個澡,裹著浴巾出來,廁所門就被人打開。

  丁羨衝過去,把人一把抱住。

  結實的胸肌和腹肌全頂在她柔軟的身軀上:「周斯越!」

  周斯越腰間只裹了一條浴巾。

  被她這麼莽然一撞,浴巾掉地上了,他火熱的身子整個人直接抱住她,周斯越頓了一秒,直接把她拖過去,把人頂到那花白瓷磚上:

  「廁所門也敢亂開?」

  丁羨笑著求饒,「我錯了。」

  他最近在健身,身材又比之前結實了,小腹已經隱隱能看出人魚線了。

  三下五除二,丁羨被扒了個精光。

  周斯越把花灑打開,拿噴頭淋在她頭頂,丁羨全身瞬間澆濕,伏在浴缸裡四處躲他。

  頭髮被沾濕淩亂地貼在她白嫩的臉頰側。

  周斯越將她一把抓過來,讓她扶著瓷白的浴缸邊緣趴著,自己則雙手撐在她後面,一點點從頭髮尖兒一路親到腰部,丁羨渾身發抖去躲他,結果被他一下摁住:「不想?」

  男人在這種方面的能力還真是與日俱增。

  他平時很克制,就算第一次碰了,他後面能忍都忍,真刀實槍做的大概也就那麼兩三次,一開始他技巧不太成熟。

  但這回似乎又比上回好。

  但她知道,下回一定比這回還好,她男人還真不是蓋的。

  渾噩間,她只有這一個念頭。

  做完,兩人抱著躺在床上,丁羨拿出葉婉嫻的平安符遞給他,「我媽求的,讓你留著。」

  周斯越靠在床頭,曲著一隻腳,整個人慵懶,低頭去看她手裡的小東西,接過,攤在手心裡翻看兩眼,隨後放在床頭櫃的抽屜裡,「替我謝謝她。」

  小姑娘一頭黑髮,肌膚雪白裹著他黑色的被子,額上還有滲出的汗,看著他笑:「我爸媽還說如果你以後過年一個人,就上我們家吃飯。」

  周斯越取了支煙抽,淡笑著在微弱的床頭燈下看她,小姑娘頭髮被汗沾濕遮了半張臉,他低頭,用手輕輕把她頭髮捋到耳後,眼神溫柔,沈聲應:「好。」

  她忽然愣了,緊緊伸手抱住,這樣的周斯越太久違了,她要好好珍惜。

  ……

  年後正式上班,丁羨之前跟維拉合作的連載動畫受到大多數原著讀者的好評,甚至有人說她的還原度很高,整個連載過程中,完全就是跟當年追連載是一樣的心情,並且,人物製作跟所有場景都神還原。

  臨近畢業的時候,丁羨在周斯越的鼓勵下,開了個動漫設計工作室。接的第一個單子就是一部玄幻大IP,原著粉很多,有些理解,有些不理解。

  工作室宣傳開了微博,那年微博還不是戰場,也就寥寥數幾的評論大多都是很和諧地表示,「期待動漫版,請丁大大好好畫。」

  工作室的錢是周斯越出的,法人也是他的名字,還幫她找了幾個助理,但是賺的錢,全進了她的口袋,他一分都沒拿。

  雖也知道他看不上她那幾萬塊錢,但丁羨自己倒算的很清楚,自己留了一部分,把剩餘的錢交給他,周斯越也就低頭掃一眼,摸摸她的腦袋說:「自己拿去買糖吃,乖。」

  丁羨覺得畢竟還沒結婚,財政上最好還是獨立些,免得將來說不清楚。

  周斯越對此表示,「我整個人都是你的,有什麼說不清的。」

  於是,他就這麼成了她老闆。

  有時候丁羨會逗他,趁他寫代碼的時候,過去抱他,「老闆,今天要不要這樣……那樣……」

  周斯越就靠在椅子上笑,故意問她:「哪樣?」

  丁羨低頭去親他,被他合上電腦,往邊上一推,直接把人抱上桌子。

  最後又是自己低低哼哼一通求饒。

  ……

  元興科技在這一年確實賺了不少錢,周斯越給孫元香帶去的創收遠比她其他三家公司的總額都多,因為周斯越培養的一個技術團隊在這裡,許多合作公司都衝著這個這個技術團隊來的,要說規模,比他們大的大有人在。

  前陣德國pst科技慈善夜,元興這僅有八個人的小團隊,一下子就在慈善夜上奪了眼球。

  僅憑這年紀輕輕的總監,就讓人唏噓不已。

  那年微博還沒有盛行,關於這位總監的照片也只是在科技圈小範圍的瀏覽過。

  上帝果然是有偏愛的。

  長得帥還有錢,快問問看是不是單身,下了台,一幫年輕小夥子說著要去吃點宵夜,周斯越難得也說跟著去,結果,劉小鋒就被人拉住了,一姑娘躲在牆角,俏生生害羞地看著他,問他:「你們總監有女朋友麼?」

  劉小鋒努力幫自己的小女神捍衛領土,他十分認真地告訴那個女孩子:「有,我們總監有個特別漂亮的畫家女朋友!都談婚論嫁了。」

  啊?

  姑娘大失所望,回去把這消息告訴身邊的朋友。一傳十,十傳百,沒過幾天,微博上也有人說起了,這位小總監已經未婚妻了,而且還是個畫家的,都快結婚了,長得可漂亮了呢。

  眾人歎:「這才是人生贏家啊。」

  ……

  趙震海的反腐案在2011年5月13號正式落下帷幕。

  所有的審理結束,法庭宣判,趙震海因為貪/汙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二十年。

  因為之前的視頻作假案,赤馬目前也是官司纏身,隨後有人在微博爆料,赤馬已經超過三個月沒有發工資,並且年前裁員五十餘人,整個公司目前已經停止運營。

  而赤馬ceo蘇柏從已經辭職出國。

  公司交給之前的王副總打理,這兩年赤馬動盪,關的關,走的走,如今還惹了一堆官司在身,副總不堪其重,撐了將近三個月,召開新聞發佈會含淚宣佈破產,並且在所有媒體和鏡頭面前揚聲控訴蘇柏從:「其實前幾年公司已經出現了財政危機,他還是一意孤行要進行那個什麼破機器人管家項目,把公司所有的錢都投進去了!他總是想著賺錢,想著走在時代前端,想著自己去引領科技!也要看看當前的國情好嘛!!現在是能消費的起機器人管家的時代嗎?他不管三七二十一,資金全拿去做這個項目,害的我們其他項目維護都停工,連客戶後期的優化我們都叫不出來!現在出了事,他倒第一個辭職了!這公司當年是我們幾個人辛辛苦苦建立起來!說沒就沒了!全賴他!」

  說到最後,那位王副總面目猙獰,似乎有點瘋狂,張牙舞爪對著鏡頭說:「你們抓他!抓他!讓他坐牢!不能讓袁飛一個人坐牢!他行賄!要求董正飛洩露機密!都是他!全都是他一個人授意的!袁飛只是幫他坐牢!」

  這番話,彷彿在一片平靜無波的湖水裡丟下一顆碩大的巨石,恍然而過,忽然就捲起一陣軒然大波。

  記者們爭相提問:「你是說蘇總讓袁總代替坐牢?袁總為什麼願意呢?」

  王副總徹底崩潰在鏡頭前,他聲嘶力竭地喊道:「袁飛是為了保護公司!為了讓公司繼續運營下去!蘇柏從答應會從股份裡抽一份給他老婆孩子!」

  孫元香直接關了辦公區的電視,對周斯越說:「這王總也他媽不是什麼好東西,就是一隻陰溝裡的老鼠,當年蘇柏從那麼幫他,現在還出賣他。」

  說完這話,意識到沈默的周斯越,又說:「我不是幫蘇柏從說話,你別誤會。」

  周斯越窩在椅子上,低頭聳肩。

  因為王副總的話,袁飛再次被拎出來提審,而對於警察的所有疑問,他都隻字不答,保持沈默,楊興氣得肝疼,怎麼近來這些進來的人一個個都他媽跟他玩這套。

  第二天,袁飛說了一句話:「你們先去接我老婆孩子。」

  楊興照辦。

  第三天,袁飛終於和盤托出。

  「我認識王副總在前,通過王副總認識的蘇柏從,王副總跟我都是學計算機出身的,但因為那會蘇總有錢,他也不懂什麼編碼程序,為了錢,我跟王副總答應跟他合開一個互聯網公司,誰知道,公司開了沒多久,就賺了不少錢,他對我們倆兄弟很慷慨,他股份最多,但分紅跟我們每年都平分,他很會做人,我們也願意死心塌地跟著他,但合夥開公司,你知道的,很容易會有分歧,他沒上過大學,王副總其實打心眼兒裡看不起他,覺得跟我們這些搞技術的不是一個層面的人,私下裡經常跟我說,好幾次在背地裡耍小聰明計算蘇總,但都被他看穿了,蘇總都沒跟他計較,學識上或許王副總比他高,但在做人上,確實矮他一截,蘇總很會做人,但有時候心也狠,他知道我是真心為公司好,所以暗地裡總是提點我。」

  他斷了口水,說起往事,覺得乾燥,舔了舔唇,目光空洞地盯著一處,繼續說:

  「假視頻是王副總弄的,他耍小聰明引來了數十億投資,技術層面上的事蘇總平時不管,他很信任我,這事兒是我對不起他,一時糊塗陪王總幹了這蠢事。如果不是這件事,也不會造成今天這種局面。」

  他愧疚地捂著眼睛。

  楊興敲敲桌子:「董正飛那件事是誰的主意。」

  袁飛說:「一開始是王總接到消息說軍方有個排爆項目在做,我們手裡的排爆項目其實已經做了有兩年了,怕因為軍方輸出影響我們的市場,王副總就托人去打聽,後來知道是在清華幾個學生手裡。蘇總怕王總對學生下手,就讓他不要管這件事,但王副總還是托人找到了董正飛,結果董正飛打電話給蘇總,說想跟他談個交易,他把算法給他,畢業後赤馬的技術部總監位置給他。」

  楊興:「蘇柏從答應了?」

  袁飛笑著搖搖頭,「答應是答應了,但技術部總監的位置不可能給他,我們打拼了這麼多年,他想憑一份資料就搶我們總監位置,那會兒蘇柏從也煩透了王總的一意孤行,我們原本計劃是讓王總頂包,跟董正飛一起進去,拿到資料後,他故意放出消息,說有人洩露軍事機.密,你們一開始抓的那個學生我見過,他確實是無辜的,蘇總找他只是為了掩王總的耳目。消息爆出大概一周後,蘇總處理完所有的事情從國外回來,我把整理好的資料剛要交給警方的時候,被王副總撞見了,他知道自己這回被套圈了,狗急跳牆,拿老婆孩子威脅我說,如果我不幫他坐牢,就去警局投案自首告發蘇柏從,三個人一起坐牢,他不好過,要讓大家都不好過!如果蘇柏從是偽君子,王副總就是真小人。」

  楊興:「但我瞭解到的,聽說蘇總在追他女朋友,甚至還為此要挾過他?」

  袁飛搖頭:「他的感情生活我不太瞭解,我們在一起合作這麼久,基本不聊感情生活,我之前是聽助理說過蘇總喜歡一個清華的小姑娘,好像對方確實有男朋友,但是我聽說蘇總知道兩人在一起之後就沒再去打擾她了,中間有一度跟一個女高管斷了聯繫,後來好像又找上了。蘇總這人做事很奇怪的,有些時候我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這麼做,他其實很自卑,因為沒上過大學,所以就會做些奇怪的事情來彰顯自己的特殊。」

  楊興:「趙震海呢?」

  「他要求很多,拿了錢之後還不辦事,股東很不滿。」

  當天晚上,周斯越收到一封美國那邊的email。

  他靠在椅子裡,盯著那封郵件半晌沒點進去,牆上的始終滴滴答答走著,窗外天黑了,辦公室漸漸靜下來。他忽然起身,合上電腦,轉身走了出去。

  一周後,蘇柏從從美國回來,下了飛機就給楊興打了電話。

  「我在警局門口。」

  楊興興沖沖跑出來,剛起床腦子還有懵,眼珠子來回轉,上上下下把人打量了一圈,「你……」

  那天是晴天,背後陽光特別亮敞,男人修長的影子拖在斑駁的地面上。

  蘇柏從仍舊是一身西裝筆挺,外面套著一件黑色馬甲,黑色西褲剛熨過,挺闊的垂著,腳上一雙尖頭皮鞋精緻而犀利,可他此刻很隨和,背後金燦燦的陽光掃在他身上,油背頭微微發亮,金絲邊眼鏡都閃著金光。

  表情呢,從容不迫,微微揚起一個弧度,特別隨意。

  他堅持健身,身材很好,五官還是年輕鋒利,是一個商界精英的模樣。

  楊興看著他有點愣,然後就見他,丟下原本提著的黑色公文包。

  那精緻的鱷魚皮摔在地上也撲滿了灰,就那麼安靜的躺著。

  蘇柏從緩緩解開兩邊的袖扣,然後翻好一圈,輕輕地窩在臂間,又慢條斯理地解下腕間的銀色手錶,塞進褲袋裡,做完這一切,他表情輕鬆如常。

  衝著台階上的楊興,然後握拳併攏,翻轉向上,遞給他。

  警局方便就是小區,熱鬧的小吃街,還有隔壁巷子裡濃郁的包子香,行人匆匆,嘈雜繁榮。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楊興瞇著眼看他,手緩緩去摸腰間的手銬。

  ……

  蘇柏從自首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科技圈。

  楊興給周斯越比了個手勢,至少五年,說完還搖搖頭,哼笑一聲。

  他回家把一周前的那封郵件打開。

  「現在說這些似乎是太遲了,但人生本來就應該不計較得失,你父親的事情,我很抱歉,讓你沒見上最後一面,我似乎想不出除了錢之外的彌補方法,我想你現在應該也不缺錢了,你要捐便捐了吧。

  其他的事我想我也無需道歉,你沒錯過,我也沒真的打算要把你拖下水,甚至有那麼一刻,我希望咱們還能合作,因為我愛才愛錢大過女人。

  自知配不上,我也沒妄想過,我看過太多髒東西,那顆心早就被這大染缸抹的烏漆嘛黑。

  如果有機會,希望不再是以這種方式相遇,如果有機會,就合作一把。

  另,祝你前程似錦,冬去春來,前無近憂,後無遠慮。

  ——su」

  ……

  丁羨畢業那天。

  周斯越在公司開會,劉小鋒看他心不在焉的表情,知道他著急,脫口而出,「今天女神……」周斯越眼風掃過去,劉小鋒頓了下,改口:「丁羨今天畢業典禮?」

  他點頭,「嗯。」

  老劉匯報特別慢,一字一句說,聽得周斯越只蹙眉。

  劉小鋒立馬說:「那個,老劉,咱今天先到這兒吧,老大還有事。」

  老劉一臉老實相:「可我這……」

  周斯越靠在老闆椅上,壓著腔,「沒事,你繼續念。」

  劉小鋒一聽這調就不太對,「還是別念了。」

  老劉見他使眼色,這才作罷,「那下次再說——」

  話還沒說完,就聽他一句。

  「散會。」

  周斯越騰的站起來,雙手抄進兜裡,長腿一邁,人就不見了。

  劉小鋒收好本子,長舒一口氣。

  在心裡默默給他的小女神加油打氣。

  ……

  畢業典禮,葉教授讓丁羨作為創業畢業生代表上台發言。

  周斯越開車趕到的時候,他在後排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心裡也是長舒一口氣,好歹沒錯過他家姑娘的演講,人習慣性往後靠,雙手交疊在胸前,深黑的目光輕抬,挑眉去看講台上那抹瘦小的人影。

  小姑娘穿著一身學士服,帶著學士帽,站在講台上,今天畫了妝,見多了平日裡素面朝天的模樣,這乍一看,還挺驚艷。

  他靠在椅子上,暗自丈量她的身高,腳上穿了幾厘米的高跟鞋,怎麼還把話筒往下拉,他記得去年他彎腰雙手撐在那講台上,還碰不上話筒。

  是有多矮。

  丁羨說話的聲音軟軟糯糯,透過這兩旁的劣質音響,緩緩淌出,倒也還動聽,溫溫糯糯。

  她說話的時候,眼睛在閃,那眼睛讓周斯越想起一種動物,是貓。

  前方有男生躁動,說這女的漂亮啊,不知道有沒有男朋友。

  椅背忽然被人踹了腳,男生莫名,回頭望了眼,只見周斯越望著他,他先是怒,然後又覺得這人眼熟,死活也想不起這人的名字,但他幹嘛踹他呀,忽又覺得可能人家也不是故意的,撓著頭轉回去。

  台上的姑娘已經說完了,往後推了一步,深深一鞠躬,就下台了。

  周斯越拿手機拍了張照片,起身離去。

  前方那男生終於想起來這人是誰,他不就是那位一畢業就給人去當技術總監被葉教授天天掛在嘴邊誇的學生周斯越麼,之前還拿過什麼獎,貼吧上都是他的照片。

  這麼一想覺得自己肯定沒認錯,於是想著跟人套套近乎,討點創業經。

  結果一回頭,人沒了。

  ……

  下了演講。

  丁羨去找周斯越,繞了一圈也沒見到人,回到大禮堂正門口,低頭正給他發消息,「你在——」

  手機被人抽過,男人一隻手抄在兜裡,一隻手拎著她的手機,低沈地嗓音湊在她耳邊:「找我?」

  手心一空,丁羨下意識抬頭。

  溫暖午後,男人的眉眼溫柔,歲月不曾帶走幾分,依舊英挺,低頭看著他笑。

  「我演講完啦。」

  她高興地邀賞,昨晚酣暢淋漓之後,他反趴在床上休息,小姑娘纏著他說是明天要演講,讓他半夜起來幫她改演講稿。

  他耐著性子起來幫她改到兩點鐘。

  兩點鐘又給她拎到床上,做了一次。

  丁羨累的不行,在她渾渾噩噩之際,快要昏睡過去之時,這人趴在她耳邊說,「明天有賞。」

  他還以為她根本沒聽見。

  「合著聽見了啊,昨天還跟我裝睡?」周斯越雙手抄在兜裡,居高臨下睨著她,吊兒郎當的挑眉道。

  丁羨紅著臉,「你能不在這種地方說這種話麼!」

  「我說什麼了?」

  男人的臉皮真是一天比一天厚。

  如果要說記憶,那真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但丁羨卻能記一輩子。

  她記得身後那青草香。

  記得旁邊那棵桂花樹。

  記得太陽毒辣地掛在空中。

  也記得空氣裡似乎都是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

  記得他把戒指套在她手上,那冰涼的觸感滑過她的指尖,下意識低頭一看,銀亮的戒指在太陽底下閃著熠熠的光輝,一如那刻他臉上的笑。

  「以後就是我的人了。」他說。

  下一秒把她捋進懷裡,低聲在她耳邊說:「說了,跟著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嫁給我?嗯?」

  「好。」

  她顫顫巍巍說。

  不管怎麼說,未來也好,當下也好,我們越過這片荊棘林,

  我看到了盛放在懸崖邊的彼岸花,路的盡頭,是茂密叢林,鮮花怒放,我彷彿看到了我那些逝去的年代。

  花謝花開。

  我又回來了。

  正文完。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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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20:23:05


  周斯越後背跟粘在沙發上似的,一動不動,後脖頸露出一截,又瘦又白,他低聲說:「髒,還沒洗澡。」

  丁羨說:「我不嫌你。」

  他沈默。

  丁羨:「快點。」

  他挪了挪後背,低頭,使勁兒搓了一把臉,從沙發上站起來,等他走到床前,丁羨站在床上,這樣一比,剛好又比他高出一點點。

  正好能抱住他的頭,把他腦袋摟進自己懷裡。

  她剛洗完澡,身上還是清涼的沐浴露香,周斯越終於注意到了她的緊身小禮服,「你穿成這樣幹嘛去了?」

  丁羨抱了會兒就撒手,兩隻手搭在他肩上,周斯越順勢摟住她的腰,一邊把人從床上抱下來,一邊聽她說:「孫姐本來想給你接風洗塵的,結果你出來就往這兒跑,攔都攔不住。」

  「你不用理她。」

  丁羨啊了聲:「可是一直都是她在幫你啊,她為什麼這麼幫你啊?」

  周斯越沈默了一會兒說:「我答應畢業後去她的公司。」

  維拉動漫雖不是什麼大企業,但在動漫界也算是個巨頭,但丁羨知道這絕對不是他該去的領域,她不敢相信,猛拍了他一下,「你把自己賣了?」

  周斯越說:「這大姐手上三家公司,盈利狀況只有她自己清楚,她野心大,看著蘇柏從也知道互聯網人工智能這行業以後不會虧,這兩年她在籌備一家新互聯網科技公司,想把技術團隊給我負責。」

  孫元香還答應給他百分之十的股份。

  可謂是用盡了誠意,但畢竟這是一棵搖錢樹。

  原來是這樣。

  「不過叫人家大姐不太好吧,孫姐人真的很好。」

  周斯越瞥了她一眼:「她對你好麼?」

  「她對我很好。」

  他點頭:「那就行了,其他都不重要。」

  說到這,他始終沒看她。

  丁羨又說了很多關於葉教授和潘永幀的事情,絮絮叨叨一堆。

  能想到的都說了。

  還說到丁俊聰。

  周斯越把人抱到沙發上,一邊摟著她,一邊去開電腦,他耐心地聽著,時不時嗯一聲,表示他在聽,可偏偏就是不敢看她。

  丁羨強行掰過他的腦袋,他的眼睛還是側往別處。

  「你不用躲我。」丁羨說:「我知道你哭過了。」

  周斯越把下巴從她手裡解救出來,低低嗯了聲,傾身去撈沙發上的煙。

  丁羨把他拉回來,「周斯越,你還有我,還有葉教授,還有伯母,還有那麼多人,我知道也許我們任何一個人都替代不了周叔叔在你心目中的份量,也許,我們這麼多人加在一起可能也不敵他的份量,但是,愛你的人還很多……」

  話被截斷,周斯越單手把她攬進懷裡,聲音低沈:「感情的事情不能用份量來衡量,每個人都是獨特的個體,他在我心裡跟你們不同,你在我心裡跟他們也不同,要說道別的話,他查出肺癌那天,我就已經在心裡把所有道別的話都說盡了,每一次從醫院離開,我都當作是最後一次,我怕自己趕不及回來,每一次我回去,看到那病床上的人還在時,我就覺得是老天爺那時間是偷來的,但每一次離開我都害怕,反反覆覆折磨了將近了一年多。要說難過的話,現在最難過的人,絕對不是我,是我媽。」

  丁羨半跪在沙發上,下巴輕搭在他肩上,直起身心疼地抱住他。

  她知道那段時間他把自己折磨的不成人形,也知道他這兩年受盡了苦,好不容易一切都往好的方向發展了,卻又……

  她說:「我陪你回去看看吧。」

  丁羨再次抱住他,不等他說話,又突然開口:

  「還有,我愛你。」男人的後背一僵,丁羨捧著他的臉,讓他的眼睛對上自己的視線,繼續說:「孫姐說我們說愛還為時過早,但我覺得不早了,五年了,周斯越,我愛了你五年,我足夠瞭解你,知道你為什麼皺眉頭,也知道你什麼時候是真的高興,我不是說說而已,我是認認真真地想跟你有未來。」

  他低下頭去,把臉埋在她頸項間,丁羨聽到一聲沈悶卻又清晰的:「嗯。」

  冷空氣來襲,窗外寒涼。

  屋內兩人借用對方身體汲取溫暖。

  丁羨在他懷裡蹭了個舒服的姿勢,以更緊密的方式抱住他。

  她曾說過,他像一個機器人,因為很快能收拾情緒,就算上一秒跟她在親熱,下一秒也能穿上衣服繼續投入工作。

  而現在,她真希望他就是一個機器人。

  讓人們的利劍,世間所有的生離死別都傷害不了他。

  葉教授說過,所有的天才都要在經歷過一定苦痛之後,才知道自己跟平凡人無異。

  安東尼也說過,不管昨夜經歷了怎樣的泣不成聲,早晨醒來這個城市依舊車水馬龍。

  只有我們,在經過了一個又一個悲歡離別後,孤獨而又寂寞地成長著。

  丁羨把周斯越哄到床上去睡覺,大概是太累了,他很聽話,真就乖乖趴在床上,高大的身影修長又懶散地陷在被子裡,讓人心疼。

  丁羨摸他頭髮。

  他有所察覺,迷迷糊糊:「半個月沒洗頭了。」

  丁羨蹲在床邊,跟有強迫症似的,一絲一縷都幫他梳理整齊,小聲回應:「還是很帥。」

  他徹底睡過去。

  丁羨睡了一下午,頭腦很清醒,居然就坐在地板上看了他一晚,卻發現這男人越看越好看,他睡覺的樣子安靜溫馴,剖出那不耐煩的眉毛,整個人就像一頭剛被人馴服的野獸,陷入了沈睡中。

  下輩子不要長這麼好看了,也不用這麼聰明,當個普通人吧,有錢沒錢,我都願意愛你。

  她抱著腿坐在地板上,看著他,這麼想著,自己就笑了,似乎就真能斷定下輩子她比他優秀似的。

  還有啊,我一定要活得比你長些,這樣你就不用再受分離之苦了。

  謝謝你喜歡這麼普通的我,真的謝謝。

  ……

  坊間傳言,城建那個位置有毒,誰上誰被抓,連下了兩任局長之後,也算是抓了個貪/汙腐/敗的典型,對於接下去的幾位繼任也有了警示作用。

  沒幾天後領導審批正式下來,楊興成立了反貪專案組,開始徹查趙震海在位期間的所有相關人員。

  董正飛正式被逮捕,他交代,是受了赤馬技術部總監的指使,楊興問他是誰。

  董正飛說叫袁飛,絲毫沒提蘇柏從的名字。

  而在孫元香提供的三段電話亭視頻截圖裡,無法證明那通電話內容,也無法證明董正飛跟蘇柏從的直接聯繫。

  一個月後,楊興正式逮捕袁飛,赤馬召開新聞發佈會道歉,表示會嚴肅處理這個問題,就針對此次事件,向國家軍隊捐出五百萬物資。

  楊興看到新聞的時候,整個人恨得牙癢癢。

  ……

  周斯越跟丁羨去廣東把周宗棠的骨灰帶回北京,安葬好之後,就讓李錦薈在北京住下了,地下室十月份租約到期,周斯越租了個小套間讓李錦薈住,兩室一廳的,還帶個小廚房,也不貴。

  自己就週末帶丁羨回去。

  那陣周斯越睡眠不好,半夜總是驚醒,然後就一個人坐在客廳裡,看著牆上周宗棠的照片發呆,一坐就是天亮。

  丁羨有時候睡得沈,沒發覺,有時候醒了,就睜著眼睛陪他到天亮,她不說話,也不打擾他,就只是側著身子躺在床上,睜著眼睛到天亮。

  他有句話說錯了。

  最難過的不是李錦薈,是他。

  李錦薈心很靜,作息也準時,晚上八點準時睡覺,早上四點起來唸經,也不再吃肉。

  這樣的氛圍,將近維持了大半年。

  直到周宗棠的案子有了起色,楊興說,當年那個工程審批是趙震海親自簽的字,當年那份簽字文件趙震海讓人藏匿起來,這幾天查到幾個秘書,他才敢把文書交出來,但是你知道翻案等於打司法的臉,我們會在文件上做一個說明,順便我幫你申請了這些年你父親的撫恤金作為補償。

  李錦薈聽到這些消息也沒那麼高興了,卻只淡淡地說:「我不想再聽人談論你父親了,讓他安靜走吧,那些錢,就捐了吧,替我謝謝楊警官。」

  趙震海包括那位新官的案子前前後後審了兩年,赤馬這兩年醜聞不斷,蘇柏從也一直佔著科技圈的新聞頭條。

  連葉常青都不再跟丁羨提起他。

  周斯越大四就已經進入孫元香的那間新成立的科技公司,大四畢業的時候,孫元香開始招人,來面試的第一撥人裡就有一個眼熟的。

  那會兒公司還沒幾個人,丁羨大四後就搬到他租的另一套公寓裡,白天沒課的時候就窩到周斯越的辦公室去畫電腦線稿。

  這天,孫元香拿著一疊簡歷,念道:「我覺得這個劉小鋒不錯,交大的,還拿過acm冠軍的。」

  正在畫線稿的丁羨一個激靈,抬頭看過去:「哪兒呢,劉小鋒?我看看。」

  孫元香嘿一聲,「這麼激動,老相好啊?」

  丁羨沒理她,扒拉下她的簡歷表看了眼照片,還真是。

  周斯越正窩在椅子上寫程序,抬起頭,一個爆栗賞在她頭上,「畫你的畫去。」

  丁羨指了指簡歷,「劉小鋒……」

  「劉你大爺都沒用。」周斯越說完,掃了眼孫元香,重新低下頭去寫程序:「這個人不要。」

  樂忠於搞事情的孫元香哼唧一聲,「我是老闆,我要!」

  「那我辭職。」

  「你敢!」孫元香這才有點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不是吧,你這麼一個大帥哥,還怕那個小平頭,就這簡歷不至於把你嚇住了吧?你的簡歷可比他鑲金邊多了,難不成你還擔心這丫頭跟人跑了。」

  周斯越不屑地哼了聲。

  晚上吃完飯回到家,照舊先是抵在門板上一頓親,親得她發熱發軟,然後再給人抱著丟進廁所裡,讓她冷靜冷靜,有一次,連丁羨都忍不住了,使勁兒蹭著他的腿。

  還是被周斯越給丟進去了,氣得丁羨在廁所裡隔著門大叫:「媽的,你忍者神龜啊!」

  周斯越雷打不動,最過分一次也是讓她用手幫他。

  結果今晚這擦槍走火的有點不正常,周斯越一邊親著一邊把姑娘往床上帶。

  丁羨使勁渾身解數攀住他的腰,小手摟在他脖子上,試著叫他名字,「周斯越周斯越。」

  「嗯?」

  男人埋頭在她頸項間,親得聲音都變了調,帶上了一點欲。

  「我知道你今天為什麼不肯要劉小鋒。」

  「嗯。」

  他一路親下去。

  「你是覺得以他的簡歷沒必要呆在這個公司對麼?」

  「差不多吧。」

  「真不是吃醋?」

  「不是。」他把她放到床上,挺坦誠地說,說著把她衣服推上去,低頭去親她。

  「你怎麼知道他是為了你來的?」

  丁羨渾身酥麻,任由他去,手指插入他的發間。

  「智聯招聘上負責人是我的名字,他前幾天給我的發短信了。」

  她哦了聲,周斯越整個眼眶都紅了,不由分說低頭吻住她,「疼就告訴我。」

  身下的姑娘眼裡含著一汪春水,周斯越撐著身子,看著身下的丁羨,然後一點點慣入。

  ……

  身下的姑娘無論是他疼惜過多少遍的,都覺得不夠的。

  可他今天確實不想忍了。

  愛了這麼多年,他就輕輕地碰一下。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20:22:41


  所有的計劃都在孫元香的掌控中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結果,全被人給打亂了。

  原本讓下午三點過去警局接人的ㄝ孫元香在門口等了半天都沒見到人。

  臨走時,心理醫生跟楊警官匯報周斯越的心理測評結果。

  「很健康,自我調節能力不錯。」

  楊警官捏著那份90分的報告,看了又看,倍感欣慰,「這麼看來,這孩子還真不錯。」

  心理醫生點頭:「確實不錯,在這種環境下也沒受影響。」

  「那行,讓他去辦手續。」楊警官吩咐下屬說,而後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順便,讓他來下我辦公室。」

  周斯越太久沒整理自己,身上的T恤都已經泛起了褶皺,頭髮有些松癟地搭著,下巴上冒了些青渣,瞧著居然也還順眼。

  楊警官讓他坐下。

  「之後有什麼打算?」

  楊興今年三十五,在這塊地兒也干了近十幾年,從他穿上這身制服起就對自己說過,戳穿每一句謊言,絕不放過真相。

  也曾因為不懂得變通得罪過不少人。

  什麼地方最能看透孝心?

  是醫院。

  那什麼地方最能看透人心?

  是監獄。

  在這裡,他見過太多為了名為了利益彼此出賣的把戲,也見過太多為了蠅頭小利甚至不惜出賣國家機密的人,見過太多匪夷所思的事情,所以覺得懷有赤誠之心的人尤其珍貴。

  這些天隨著案子的進展,掌握的真相越多,他就對這孩子多一分敬佩。

  周斯越想了想,說:「好好學習,天天向上。」

  楊興:「現在不是心理測評,是我跟你的單獨談話,不用憋那些官方回答。」

  周斯越鬆了鬆眉頭,如實答:「賺錢娶老婆。」

  楊興說:「行,你娶老婆通知我一聲,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周斯越挑眉,懶洋洋地說:「行。」

  談話進行到這兒,都挺順利的,直到楊興說:「最近這案子牽涉面很廣,我已經報上去審批了,只要領導批下來,就會立馬成立一個專案反腐小組,由我全權負責,包括你父親當年的那件案子。」

  男人表情微有動容。

  要沈冤得雪麼?

  他想父親不會在乎的吧。

  「謝謝。」他還是說。

  楊興支吾地看了他一眼,「但是,有件事,我也是剛得到消息……」

  屋內很靜,身後的牆上開了一扇窗,是沈木做的,陽光從身後灑進來,那沈木泛著紅棕色的光,有些刺眼,周斯越抬頭去看楊興,見他表情僵硬扭捏,他笑了下,露出一排皓齒,「怎麼了?」

  「前兩天得知你父親在廣東養病,我就派人過去做筆錄,結果臨床的護士說……」

  周斯越的笑漸漸收住,眼神深邃,嘴角漸漸抿成一條直線。

  楊興覺得有必要把這件事告訴他,於是咬著後槽牙說下去。

  「你父親在上週三,去世了。」

  周斯越先是笑了下,覺得不夠,又撇著頭,連著笑了好幾下,最後張著嘴,側著頭想了會兒,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認真的?」

  楊興點點頭。

  他不笑了,所有的情緒都在那刻停了,整個人都僵著,目光一瞬不瞬地盯著楊興,指望下一秒能從他嘴裡崩出一句,我逗你的。

  楊警官沒有,始終低著頭,還說了,「但你放心,案子我們會查下去的,你還是節哀。」

  為了讓他緩解情緒,楊興拿了文件夾出去,給他空間留他一個人冷靜。

  心理醫生等候在門口,見楊興出來,用口型問:「怎麼樣?」

  楊興憋出一腦門的汗,拿手擦了擦,「老子審犯人都沒這麼緊張!」

  心理醫生給出專業意見:「但這個事情,從你們警方嘴裡說比從他那幾個老師朋友的嘴裡說,接受度高,而且他自我調節能力不錯,讓他自己消化吧。」

  楊興:「你幫我盯著點,確定沒問題了,再讓他走,不然……」

  心理醫生說:「不然怎麼樣?」

  楊興把文件夾拍到心理醫生的胸口,說:「就隨便找個理由給老子關回去!」

  「……」

  下屬過來,對楊興說:「孫小姐來接人了。」

  楊興:「讓她等著。」

  下屬又咚咚咚過去門口,「楊警官說讓您再等一會。」

  孫元香叫罵著要剝了楊興的皮,下屬又咚咚咚過去匯報,楊興頭也沒抬說:「不用理她。」

  孫元香氣得不行。

  ……

  周斯越盯著窗台上的一片小落葉看了很久。

  他記得小時候美工課,老師讓每個人都自己做一張書籤,他小時候皮,也懶得做,回家的路上隨便撿了片葉子夾在書裡,第二天就當作業交給老師了。

  結果在所有五花八門的書籤中,就偏偏他的脫穎而出。

  他真的不過就是懶。

  後來開家長會,老師把他們做的書籤都分發給家長,周宗棠拿到的時候就知道他偷懶,也知道這小子鬼主意多,雖然老師在家長會上表揚他了,說他敢於創新。

  但周宗棠回家還是好好的把他數落了一通。

  前一秒還凶神惡煞地訓他,後一秒又小心翼翼地把他那張小葉子書籤夾進書裡。

  至今保存著。

  後來大了,偶爾一次在書房翻書的時候掉出那張小葉子,周斯越彎腰撿起來,笑著問:「您還留著呢?」

  周宗棠對待他大多不苟言笑,因為他認為男孩子不能慣,平日裡對誰都寬容的臉,唯獨對自己兒子嚴厲,但好在周斯越不叛逆,也習慣了父親的嚴格。

  周宗棠輕描淡寫地揭過:「隨手放的。」

  其實那本書前幾天還看他翻過,周斯越哦了聲,又給放回去,但他那會兒有點小調皮,故意說:「那我隨便夾了啊,反正這書您也不看。」

  周宗棠嗯了聲。

  周斯越故意往後夾了幾頁,等他走後,書房靜了幾秒後,周宗棠立馬又把書抽出來重新翻到自己之前看的那頁夾好。

  小時候周斯越特別羨慕宋子琪,只是因為宋子琪的父親特別會說話,對宋子琪都是我的好兒子長我的好兒子短。

  都說兒子像母親,女兒隨父親。

  也是因為這話,周宗棠怕周斯越的性格隨了李錦薈,所以也對他格外嚴格,但好在,周斯越的性格隨了他,什麼都不說,都自己扛著,也不會解釋。

  忽然,風起。

  窗台上的葉子,隨風而落,在空中劃過一道圓潤的弧線後,不見蹤跡。

  還有很多話沒來及說。

  終於要劈開荊棘見光明了,只要再撐一撐,就贏了啊。

  也對。

  周宗棠從小就說,輸贏都不重要,人不能太功利。

  周斯越看夠了,怔怔然回神,低頭,眼眶是濕潤的。

  ……

  孫元香沒接到周斯越在警局門口大發雷霆,還不讓楊興下班,楊興揚言要把她拷起來,孫元香一點兒沒再怕的,挑釁道,你來啊你來啊。

  楊興叉腰咬牙,周正的五官都擰成一團,治不了你了還。

  那張臉談不上帥氣,但也還周正,孫元香看著莫名煩。

  兩人正僵著呢。

  周斯越從裡頭出來,隨手在門口攔了一輛過路的出租車,還沒等孫元香反應過來,人已經上去了,楊興幸災樂禍地看著她,「走了。」

  孫元香氣到爆炸,穿著高跟鞋對著那輛出租車追了幾步,大喊:「周斯越!!」

  出租車絕塵而去,沒有回頭。

  孫元香忙上車去追,啟動車子前,降下車窗對著楊興比了個中指,局裡幾個屬下都憋著笑。

  楊興:「笑屁啊!!」

  孫元香跟丟了,猛拍了下方向盤,罵了句髒話,隨後掏出手機給丁羨打電話。

  丁羨在酒店等睡著了,接到孫元香電話整個人直接從床上滾下來,連鞋子都沒換,穿了雙酒店的拖鞋拿著電話就往外跑。

  地下室門緊閉。

  但丁羨知道,他一定在裡面。

  兩個月沒見,她很緊張,插鑰匙的時候,手有點抖。

  燈沒開,許久沒住人的地下室一股陰潮的氣息撲面而來。

  丁羨關上門,小聲地叫:「周斯越。」

  良久後,「嗯。」

  很輕的一句,幾不可聞,可丁羨還是聽見了,或許,在聽見之前,她率先看到了窩在沙發上那道弓著的背影。

  比之前瘦了些,他弓著背,埋著頭,她這邊看過去,只能看到他的雙肩,黑色t恤襯得單薄。

  脖頸的皮膚似乎比之前白了點。

  丁羨以為他在那地方待習慣了,一下子還不適應外面的光線,只好自己摸著黑去找他。

  這裡不知道被陸懷征堆了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走兩步就踢到腳,還穿著酒店拖鞋的腳趾頭直接給撞烏青了,她疼地呲牙咧嘴蹲下去。

  那邊似乎聽見了,問她怎麼了?

  丁羨:「撞到了。」

  周斯越起身過去,直接彎下腰把她打橫抱到床上,開了盞床頭的小燈,光線很弱,熟練地轉身從一旁的櫃子裡抽出一個醫藥箱,抽了瓶碘伏出來。

  然後,在床邊蹲下,取了支棉簽,「腳。」

  丁羨把腳伸過去。

  周斯越把她腳放在自己腿上,低頭用棉簽去擦,暈黃的光線打在他身上,透著疏淡,丁羨覺得他心情應該不太好,這麼久沒見了,好歹也親一下,他全程都很冷靜,幫她把瘀傷處理好後,又把醫藥箱放回去,叮囑她別亂跑之後,自己又坐到沙發上去了。

  沒有對視,沒有親吻,沒有撫摸。

  丁羨覺得他在刻意避著她。

  丁羨低頭看自己一身緊身的小禮服,哀婉地歎了口氣,都白瞎了。

  但沙發上的人始終一動不動。

  其實那會兒,丁羨還有點兒生氣,想訓斥他,這麼一破事又把你打垮了!?是男人麼!?

  結果手機就接到孫元香的短信了。

  「媽的,楊興那死警/察居然把他爸爸的事情告訴周斯越了,我說他怎麼那麼反常呢!原計劃失敗了,剩下全靠你臨場發揮了。」

  這彷彿是迎頭澆下的一盆冷水,將她心裡的苒苒之火全熄滅了,剩下的只有冷。

  也忽然明白過來,為什麼不敢於她對視。

  她喚他:「周斯越。」

  「嗯?」

  「過來,我想抱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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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20:22:15


  「你見過他?」

  丁羨攥緊了手裡的紙條,聲音因緊張過度而微微發顫。

  孫元香喝了口酒,抿了抿,看她一眼,勸慰她:「別激動。」

  怎麼能不激動。

  她已經快兩個月沒見到他了,表情緊張宛如一隻受驚的小鹿,瞪著銅鈴般的眼睛。

  孫元香不緊不慢地又喝了一口酒,表情慵懶地掀她一眼,「瞧你這出息。」

  「孫姐。」

  丁羨可憐巴巴地看著她。

  孫元香搖搖頭:「嗯,前兩天去局裡辦了點兒事,就順便見了一下。」

  丁羨現在有點糊塗,他應該不是被拘押在公安局門口吧,怎麼去辦了點兒事兒就能順便見到呢?而且,葉教授明明也跟人要求了好幾次,對方都給拒絕了。

  孫元香輕蔑的笑,「對付有些人,你葉教授那種文化人怎麼行,走程序是走不通的,還得我們來。」

  「你有什麼辦法?」

  孫元香靠在椅子上看著她,「簡單,給錢唄。」

  「……」

  她還是想不明白,「不是, 你怎麼知道他……」

  孫元香替她接下去,「我怎麼知道他進去的是吧?」

  餐廳裡人不多,可以說是寥寥無幾,兩人說話聲音很輕,也怕被人聽見,彼此都用最小的音調說話,丁羨順勢點頭。

  孫元香笑了下,「我或許知道的比你還多點?」

  她笑起來比不笑時要溫婉一些,柳眉似葉片,眼尾細長,笑得時候會勾起一絲很淡很淡的紋路,相比較丁羨這張充滿蛋白質又圓嫩的臉來說,她成熟大方,體態韻致。

  周斯越第一次來找她的時候,孫元香並沒有要見他,讓保安把人轟走。

  他就在樓下等了一晚上。

  孫元香下樓的時候,他還是沒離開。

  周斯越比她見過的大多數男孩兒,甚至是她身邊的一些男人都要穩重,不耍花槍,話不多,卻一擊致命,直接開門見山地跟她表達了自己的想法。

  孫元香卻嚇唬他:「你知道,蘇柏從這人做事情向來不折手段,你被他盯上,慘咯。」

  周斯越沒有露出害怕的表情,只是淡淡一笑,無可厚非。

  孫元香覺得沒勁兒,便說:「實話跟你說了吧,我跟了他這麼多年,非常清楚他的手段,版權這件事我能幫你處理了,但你後面仍然會麻煩不斷,他的目標從來不是誰,而是錢,你懂嗎?他為難你,不僅僅是因為你的女朋友,而是,類似你這樣的人,除非為他所用,否則……」

  說到這兒,她瞥了對面的人一眼。

  周斯越一身黑,窩在椅子裡,一言不發,神色微冷,眼皮都只是懶散地搭著。

  「但,我確實也受夠他了。」孫元香咬牙切齒,讓她的面目都變得猙獰,艷麗的紅唇像猛獸,周斯越看著她,卻想起丁羨那張清淡卻柔軟的唇。

  兩人躲在暗處親吻的時候,她總是特別大膽,撕咬親吻。

  打開燈,丁羨會害羞,小心翼翼捧著他的臉輕啄,等那燈關上,她又變得大膽,含著他的嘴唇也變得用力。

  小姑娘有時候會塗點口紅。

  周斯越不喜歡,因為她買的不貴,親上去都是一股劣質的塑料味,把她原本的味道都蓋過了,他每次看她塗口紅就會各種搗亂,以唇封緘,不讓她塗。

  丁羨會哄他,軟軟的小嗓子抱著他的脖子說,「好啦好啦,讓我塗完先。」

  他埋在她頸項間,沈悶的一聲:「不要。」

  小姑娘就咯咯笑,捋著他的頭髮說:「原來你這麼喜歡我呀。」

  他點頭。

  有時候,看到不過點滴,他就能想到很多關於她的片段。

  怪不得魯迅先生說國人的想像力尚且富餘。

  那天之後,孫元香暫時停止跟丁羨的合作,佯裝吃醋跟蘇柏從鬧脾氣,鬧不過三天又回去求和,蘇柏從一直對她都淡淡的,來去自由,解決生理需求。

  他很少會對她說些商場的事,也知道孫元香這人不滿足,但她是他身邊唯一的床/伴,孫元香提什麼要求他都隨她去,也任由她用自己的人脈談生意,只警告過她一次,別越線。

  孫元香應承下。

  結果沒過幾天,趙震海下台了。

  孫元香來找周斯越,對他說,趙震海這台下的有點蹊蹺,莫名其妙就被雙了。

  周斯越一邊抽煙一邊告訴她之前蘇柏從來找他的事。

  孫元香傻眼了,「不是吧!你把資料給了?」

  兩人站在樓底下,周斯越沒請她進去,孫元香也沒要求進去,就那麼乾站著。

  他吸了口煙,霧氣在黑夜中淡淡瀰散,他抬腳踩了下台階,低聲說:「沒給。」

  孫元香這才長舒一口氣,又覺不對,「沒給怎麼會……我怎麼覺得這事兒有點兒不對勁?」

  周斯越搖頭。

  那晚也沒商論出個結果,看著面前微沈的男人,孫元香拍拍他的肩,「等會,待姐去查查。」說完就登登登踩著高跟鞋走了。

  又過了兩日。

  孫元香又踩著高跟鞋登登登風風火火地來了。

  那陣周斯越正收拾東西準備去非洲。

  她把一沓厚厚的資料往他桌上一甩,身姿高昂地往邊上一靠,駕著胳膊說:「看看吧。」

  周斯越彎腰拿起來。

  後背的T恤跟著他的動作往上一收,露出皮帶。

  孫元香瞥一眼,眼睛轉向邊上,默默拿手扇著風。

  周斯越對著那沓資料翻閱起來,她給他分析,「還好你沒給,這事兒,反正你給不給資料,趙震海都得下,赤馬那邊早就已經跟他鬧翻了,因為上回辰東那地皮沒批給他,蘇柏從跟赤馬的幾個股東已經對他不滿了,還是在城建那會兒,他這人也真夠狠的,你說在城建給人拉下去也就算了,偏偏還讓他升了之後,嘗了點兒甜頭,又馬上給了一巴掌。」

  周斯越靜靜翻閱著。

  孫元香想到什麼補充什麼:「新來那個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前幾年跟赤馬也扯不清,我還陪著吃過飯。」她靠在桌子上,悠悠地說:「這做人啊,還是別幹壞事,不然早晚有一天給人揪出來。」

  見他沈默,孫元香說:「嚇傻了吧?哼,到底還是小孩子。」

  周斯越還在低頭看文件,聽到這話,撲哧笑出來,「怕什麼?」

  孫元香切了聲,一把奪回他手裡的資料,點了點他:「你就狂吧,你覺得他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你?」

  周斯越沒什麼表情,只淡淡地搖搖頭。

  那天他們倆想過蘇柏從後面所有能走的棋,無非就是將計就計,孫元香也說了,對付他這種人就要出其不意,算盤打多精都沒用。

  沒想到這臨場發揮的還不錯,周斯越被抓的時候,孫元香是第一時間接到消息,周斯越也按照大綱劇本臨場發揮表演沈默是金。

  孫元香那陣剛跟那位新官搭上線,蘇柏從那邊套不到的信息,她就從這邊下手,前後陪了大概一周左右,那位新官就什麼都跟她吐了。

  她把所有的證據都收收攏,還讓人做了個完美的PPT交給楊警/官。

  這回鬧得有點大,紀檢委當天下午就去新官家裡把人帶走調查,同時,在家裡搜出五千萬現金,而陷入兩件醜聞的赤馬在當天被迫取消了排爆機器人新聞發佈會。

  丁羨聽到這兒,「可是赤馬出了相同的算法體系,這個呢?」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

  「爆出這個事兒,對赤馬也是衝擊,因為如果周斯越這個罪名落實,下一個被帶走調查的就是蘇柏從,對他也沒有半點兒好處。因為周斯越沒做過,只要警察這邊找不到證據,僅憑幾個通話記錄是無法定罪的,大不了關上十天半個月就會把他放了,除非他們濫用私刑屈打成招了,但如果周斯越屈打成招了,蘇柏從也跑不了,所以他是不會讓他坐牢的,你懂嗎?如果我沒猜錯,他最後肯定花錢把這事兒給平了,但沒有證據法律又奈何不了他,至於這其中真假就讓世人去斷,周斯越這名聲就算是毀了,做過沒做過,一聽是花錢平的,鐵定這黑鍋是背頂了。」孫元香抿了口水說,「他一開始只是想拿這個事兒去逼周斯越下水,但那小子不肯下,他又找了個人,並且跟他合演了這齣戲,黑鍋周斯越背了,等那人畢業之後,那小子名聲臭了,但那兩人又能愉快的合作了。」

  丁羨現在想起來都還心有餘悸。

  「我餵了他安眠藥,趁他睡著的時候翻了他手機,發現了一個公共電話亭的號碼,讓人查了那座電話亭的地址,然後去調了對面便利店的監控,看了所有通話記錄時間點的監控,出現的都是一個人。」

  她的聲音一直很平緩,丁羨卻莫名聽緊張起來了。

  孫元香說:「我截了屏,讓人查,發現是你們學校的董正飛。」

  「董師兄?」

  丁羨想到那張傲慢凶相的臉:「可是你這樣對蘇柏從,他會不會……」

  「他現在忙著給公司清賬呢,也顧不上我,等顧上了,大概也就法庭上見了,等紀檢委那邊把新官的事兒給查了個遍,他也差不多了。」說到這,孫元香活動活動筋骨說:「等著吧,我估計再有兩天,應該能出來了。等那小子出來我他媽要好好敲他一筆,這幾天為了他我真是半條老命都耗進去了。」

  「別啊,他沒錢。」丁羨下意識說。

  孫元香哼唧一聲,故意逗她,瞇了瞇眼說:「沒錢啊?這不是還有人麼!」

  「……不行。」

  「他爸爸沒了。」

  丁羨沒頭沒尾地丟出一句,把孫元香看愣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收斂了笑意,說:「什麼時候的事?」

  「前天。」

  ……

  真的如孫元香所說,周斯越在兩天後被釋放。

  幾人接到消息都是沈默,原本關在裡頭倒還好,外面的消息收不到,現在人出來了,周宗棠的事怎麼說還是個問題。

  潘永幀說,別說了,先瞞著,免得他剛出來就得受著這些。

  葉教授卻覺得紙包不住火,總有一天他要知道的。

  自那晚之後,這其中的來龍去脈丁羨得知之後便告訴了葉教授,葉教授說什麼都要見見孫元香,一來二去,幾人便熟了。

  關於周斯越的事兒就愛坐在一起討論,成了個行走的智囊團。

  縱然聰明如孫元香,她也想不出好的應對方法。

  只能說,「這樣吧,讓丁羨去說,讓他倆單獨談談,那小子對她沒脾氣。」

  其他兩人表示,暫時也只能這樣了。

  丁羨:「……」

  說是單獨談談,孫元香還給他倆在酒店定了個套間,讓人擺了些物件和蠟燭。

  丁羨拒絕,地下室我跟他說就行了。

  孫元香解釋說:「地下室環境太差,心理學家說,人的心情也非常受環境的影響,環境好一點,至少能緩解一下心裡的疼痛,不用心疼錢,這就當姐送你倆的紅包了,以後結婚就別跟我要紅包了,記著啊。」

  她一邊說著一邊讓人收拾乾淨房間,還噴了些香水,「我特地讓人從國外帶的,這是能讓人心情愉悅的香氛,好歹他剛出來,這也算是給他接風洗塵去去晦氣。」

  香氣入鼻,丁羨打了個哈欠。

  孫元香一轉頭注意到她,擰著眉,慢慢地自上而下打量她,好半晌,才恍然大悟地對她說:「我怎麼把你忘了呢?」

  啊?

  孫元香一把拉過她,往外走,「走,你得好好倒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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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20:21:54


  軍分區。

  周斯越再一次被人帶到了審訊室。

  對方表示,只要他說出實情,可以從寬處理。

  他許久沒有整理容貌,衣服還是回國那天穿的一身黑,下巴長出了一些青渣,眼尾耷拉,整個人看上去極其疲倦,他始終低著頭,一言不發。

  「你是否跟赤馬有合作?」

  他答:「沒有。」

  「那為什麼對方跟我們出一套相同的算法體系。」

  他答:「我不知道。」

  「對方給了你多少錢?」

  「沒有。」

  查了所有銀行賬戶,他名下確實沒有多餘的閒錢,僅憑手上的證據確實定不了他的罪,可偏偏所有人當中,只有他跟蘇柏從有聯繫,事件的進展又偏偏卡在一個關鍵節點,只需要一個直接證據就能定他罪,十年牢飯是少不了的。

  「你知道你現在在跟誰作對?」審訊的警察姓楊,跟葉教授也是多年的老朋友,回國之前,葉教授就曾托人告訴他,這是他最疼惜的學生,也是一個很聰明的人,在事情沒有查清之前,希望他能幫襯著點兒。

  楊警官看在葉徐林的面子上應承下來。

  也因為葉徐林的話,這幾日,對周斯越多了些關注。

  進這裡來的,一般都是兩類人,死不認罪跟警察的小流氓,或者就是嚇得屁滾尿流一五一十把所有事情都交代的一清二楚,人就慫。

  他自始自終都保持沈默,什麼話也不說,平靜如水,不恐懼也不害怕,過分冷靜地讓他們反而有點束手無策。

  楊警官氣急,忍不住拍桌:「清華高材生,前途那麼敞亮,犯不著去幹這事兒!我都為你不值,你知不知道?!」

  周斯越這才掀了掀眼皮看他,輕蔑的笑了下,楊警官鬆了口氣,終於有情緒了,終於不是那個死人面癱臉了,只聽他說:「如果是我的話,這個案子您或許到現在還找不到人呢。」

  「……」

  楊警官臉上的笑意僵了,「你就那麼鐵定我們抓不著你?高智商犯罪?」

  周斯越沒作聲,不置可否。

  這小子是不是太狂妄了點!?都他媽到這兒了還跟他說什麼夢話呢?

  楊警官猛地一拍桌,「我告訴你,這天下就沒有破不了的案子!只要你做過一定會留下證據!」

  周斯越點頭,還挺贊同:「我也覺得。」

  呸!

  楊警官彷彿被打了雞血般,讓人把這個案子所有的相關線索全部找出來,他就不信,找不出其他蛛絲馬跡。

  第三天,蛛絲馬跡就出現了。

  他查了周斯越手機的所有通話記錄,跟蘇柏從的聯繫,只有三個電話,三個電話間隔時間很長,除開其中一個電話的時常為五分鐘,其餘都一分鐘不到就掛了。

  除此之外,他跟蘇柏從並無其他聯繫。

  他問過周斯越他跟蘇柏從是什麼關係,那小子說是情敵。

  因為無法想想,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小夥兒跟一個三十的男人用情敵去定義這段關係,楊警官認為周斯越在撒謊。

  可等他深入去調查這段關係的時候,發現周斯越說的每句話都是真的。

  也就是說,他沒撒謊。

  蘇柏從確實在追求一個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那個小姑娘就是那小子的女朋友,如果一旦確定這段關係,而如果周斯越假如真是葉教授口中的那種自視清高又聰明的人,怎麼會跟情敵合作呢?

  更何況,還留下那麼多蹩腳的線索讓他們去抓?

  正當楊警官陷入一陣茫然的時候,案子出現了轉機。

  那天是赤馬科技的發佈會,百多家媒體拿著短炮等候在發佈會現場,結果忽然接到臨時通知,發佈會取消。

  聚滿了人的門口,頓時怨聲載天,蘇柏從卻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

  隨後,一個叫孫元香的女人戴著兩個保鏢,忽然找上警察局,她戴著墨鏡,一身dior的新款長裙,遞了張名片給執勤的警察,說:「我要舉報。」

  執勤的警察是今年剛來的實習生,年紀不大,沒見過這陣仗,又被眼前這女人的強烈氣場給震住了,有點愣:「您說。」

  孫元香摘下墨鏡,眼神直盯著他,說:「讓楊警官來見我。」

  ……

  李錦薈沒有辦葬禮,燒完骨灰就一直寄存在殯儀館,說是等周斯越回來再決定,是帶回北京還是留在廣東。

  說完就再也沒有話了。

  三個人獨坐,李錦薈擦乾眼淚站起來,收了些水果讓他們等會帶在路上吃,她忙忙碌碌忙忙碌碌,整個人不能停下來,收好水果似乎又想起衣服還沒洗,急急忙忙跑去廁所把髒衣服都收進臉盆裡。

  丁羨攔住她,「阿姨,您先歇一會兒。」

  李錦薈不能,她低著頭,說:「我把這桶衣服洗了就給你們做飯。」

  她甚至忘了,她做的飯根本不能吃。

  丁羨剛要說話,從門口抽完煙進來的葉徐林說:「老李,你別忙活了,我們等會就回北京,斯越的事你先別擔心,應該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李錦薈喃喃問,「要坐牢嗎?」

  葉徐林說:「坐不了,你放心。」

  李錦薈又說:「那我在這兒等你消息,有什麼消息你們給我電話。」想想又覺得不妥,立馬說:「要不我還是跟你們回去吧。」

  葉徐林:「老周頭七你不管了?你在這邊呆著,有什麼消息我們通知你,那小子不會有事的。」

  李錦薈靜下來,無可奈何也只能點點頭。

  臨走時。

  李錦薈又塞了丁羨一個紅包,她不解,慌忙拒絕,「不用,阿姨……」

  李錦薈說:「算是見面禮,不多,你且拿著。」

  丁羨沒理由拒絕,緩緩接過,「謝謝阿姨。」

  李錦薈笑了下,摸著她的頭說,「你是好孩子,我相信我兒子的眼光。」

  周宗棠離開時,在窗前,一邊捋著她耳邊的碎發,一邊低聲問她,嫁給我,遺憾嗎?

  李錦薈淚眼婆娑地搖頭,不遺憾。

  周宗棠又說:「別為難羨羨,她跟她媽不一樣,你兒子說了,丁羨跟你一樣,不太會說話不太會表達,受了委屈也自己憋著,可又什麼都瞞不過他,這不就是當年的我們麼?」

  李錦薈泣不成聲,連連點頭。

  「我知道,我知道……」

  周宗棠頓了下,「她媽媽……處不來就少接觸吧,也別為了兒子委屈自己,我也相信他能處理你們倆的關係,要是實在處理不好,百年後,你告訴我,下輩子咱不要他了。」

  「下輩子還娶麼?」

  「娶啊。」

  李錦薈破涕為笑,「那還生個斯越這樣的兒子。」

  「看他表現。」周宗棠閉上眼。

  「我相信他。」

  「嗯,我也暫且相信他,好了,別哭了,我累了,我們遲早要再見的……」

  手無力,漸漸垂下去,走得安靜祥和,彷彿秋葉落地,無聲無息。

  ……

  這邊,潘永幀正拿著周斯越的資料仔細研究。

  「7歲,獲得了first機器人系列之Jr.FLL冠軍;10歲,獲得了first機器人系列之FLL冠軍;13歲獲得first機器人系列之FTC冠軍,16歲獲得了first機器人系列之FRC冠軍……

  包括最近剛獲得的robo的一等獎……」

  甚至包括每個小獎都被葉教授毫不遺漏地列了出來,生怕潘永幀看不懂,葉徐林一條條給他解釋:「這不是隨隨便便誰去比都能拿的,你知道機器人競賽first系列要拿全冠軍有多難嗎?國內沒有第二個人,他是第一個,而且前陣的robo中國區冠軍清華是第一次,就他拿的……他是個天才,不能出事!」

  潘永幀一臉深思。

  「這話你已經說了三百遍了!」

  葉徐林知道跟他說了也不懂,作勢要抽回資料,「你不去查線索,翻這些幹嘛?」

  潘永幀擰著眉說:「最近似乎有人在撈他。」

  「啊?」

  「楊警.官那邊似乎查到一點新線索,我也幫不上什麼忙,就索性多瞭解多瞭解他,看看之□□審的時候能不能在法庭上跟法官求求情。」潘永貞學著他的語氣,「法官大人,他是天才,您就網開一面吧!!」

  葉徐林知道他在譏諷他,懶得跟他計較,抽回資料本塞回抽屜裡,哼聲:

  「就你這樣的,還律師?」

  「就我這樣的,你還找我?」

  凝視半秒,兩人屆時往別處一側臉,誰也不搭理誰。

  丁羨回寢室補了一覺,婁鳳見她風裡來雨裡去,更不敢問周斯越的事,只能幫她理理衣服,收拾收拾東西,還幫她買了點零食放在桌上,以防她餓醒了可以吃,然後就跟班嘉瑜上課去了。

  下午六點,丁羨醒來,坐在床上犯懵,揉了揉臉,等腦子醒過來。

  六點半,她收拾好自己,婁鳳跟班嘉瑜剛吃完飯回來,見她挎上包又要走,「羨羨,你又出去?」

  自事發至今,丁羨變得很沈默,低低地嗯了聲。

  婁鳳跟班嘉瑜兩人互看了一眼,也不再多說什麼,叮囑了一句,「出去小心點。」

  丁羨笑了下,「我沒事,不用擔心我。」

  婁鳳嘀咕,你別這麼笑了,看的人可心疼。

  班嘉瑜掐了下婁鳳的腰,對丁羨說:「去吧,晚上給你留門。」

  丁羨發自內心地感恩,伸手抱了抱她們,「謝謝你們。」

  兩人回抱住她,「你最近真的瘦了好多。」

  晚上孫元香約丁羨吃飯,在菜單裡夾了張紙條遞給她。

  丁羨一翻開,整個人就愣住了,抬頭看向孫元香,後者衝她拋了個眉眼。

  那字跡是絕對不會認錯的。

  「彼方尚有榮光在。」

  傾灑飛揚,蒼勁有力。

  卻看得她熱淚盈眶。

  孫元香說:「跟你們文化人交流真他媽費勁,好好說話都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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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20:21:32


  葉徐林不知道從哪兒拿了一張申報單,幫丁羨批了三天假去廣東。

  訂機票的時候,葉徐林毫不猶豫選擇了最快的航班,丁羨記得周斯越說過,葉教授是個很節省的人,跟他坐飛機一般都是怎麼便宜怎麼坐,最好有經停的那種廉價航空。

  看得出來,葉徐林很緊張周斯越,那一晚,他打了很多電話,最後是癱倒在沙發上,手都是抖的。

  「老潘,我這不是走投無路了才來找你嘛?過去的事暫且不提,我這有個案子,你幫幫我成麼?」

  「那是個好孩子,他一定不會犯糊塗的。」

  葉徐林急得臉上全是褶,丁羨從沒聽過他用這種口氣跟別人說話,平日裡也就是一樂呵呵的慈祥老頭兒。

  與此同時,她給孫元香發了一條短信。

  「孫姐,我要去一趟廣東,下期的線稿還沒來得及畫。」

  孫元香很快回復,「去廣東幹嘛?」

  「出了點兒事。」她沒有細說。

  孫元香知趣也不再多問,只回了一句:「需要幫忙知會一聲,這聲姐不是白叫的。」

  丁羨感激:「謝謝。」

  抵達廣東是中午,剛下飛機,葉徐林就帶著丁羨直接去了佛山——潘永幀律師事務所。

  光憑門面,丁羨似乎都不覺得是個事務所,招牌簡陋,辦公地點隱匿。

  葉徐林在樓下等,跟丁羨說起了這人的來歷。

  潘永幀早年跟他是死對頭,他讀法學,他讀計算機,一個文一個理,誰也看不上誰,天天變著法兒的作對。文理分科的時候,潘永幀學文,葉徐林嘲笑他笨蛋才學文科,潘永幀罵他是數學呆子。

  兩人就這麼瞅著對方過了好多年,私底下也還在暗暗較勁兒總想著分出個勝負來,後來潘永幀考上政法大學,葉徐林上了清華,明裡暗裡被葉徐林壓了好些年。

  好在,潘永幀還沒畢業就被十大律師團之一的達成律師事務所簽了。

  葉徐林那會還在讀研。

  潘永幀就嘲笑他,拿著國家補助的科學呆子。

  葉徐林還在默默讀研,那會兒年紀大了,人的心態也發生了變化,他把全身心投入自己的人工智能研究中,並且在這條路上不斷尋找同伴。

  潘永幀漸漸成了有名的律師,一炮打響之後離開了原先的團隊,自己單干了,那會兒年收入已經是葉徐林的好幾倍。

  兩人鬥法也鬥了這麼些年。

  潘永幀是第一次在電話聽葉徐林用那種口氣跟他說話,忽然斂了神色,倒也沒再跟他開玩笑,讓他去佛山找他。

  樓上下來個姑娘,把兩人領上去。

  別看這外頭簡陋,裡頭的裝修都鑲金戴銀悶騷的很,助理說,「潘律師把其他案子都推了,在裡頭等了你們一上午。」

  葉徐林點頭,「謝謝。」

  剛要說話,裡頭有人說:「別廢話了,葉老頭兒趕緊進來。」

  潘永幀跟葉教授一般年紀,卻看上去年輕的多,葉教授雖然也才五十幾,但有時候就像個小老頭兒,潘永幀卻不是,他面如冠玉,溫文爾雅,難以想像剛才那句話居然出自他的嘴。

  潘永幀看見丁羨也是一怔,葉徐林介紹:「這我學生。」

  潘永幀點點頭,指了指面前的兩張椅子,「先坐。」

  葉徐林跟丁羨在紅棕木桌前坐下。

  葉徐林說:「我那學生……」

  潘永幀抬手制止,「等會。」

  葉徐林和丁羨互視一眼。

  「葉老頭兒,我就問你,文科重要還是理科重要?」

  丁羨眼珠差點兒掉下來。

  葉徐林也急了,「這都什麼時候了!」

  潘永幀靠在老闆椅上,慢悠悠地說:「你先回答我。」

  葉徐林:「理科。」

  老頭兒也是倔強,這個時候還是不願意違背自己的良心。

  潘永幀臉色變了,「行了,免談。」

  葉徐林:「你不就是逼著我說文科重要麼?」

  潘永幀一臉得意,「那你說啊。」

  葉徐林:「文科重要!好了吧?!」

  丁羨無語地看著兩人一言一語,這兩人的年紀加起來都有一百歲了,居然還這麼幼稚?

  潘永幀勉強點點頭,「嘖嘖,看來你真心疼你那學生啊,我倒要看看什麼人物啊,能把你急成這樣?不會是私生子吧?」

  葉徐林:「呸!」

  潘永幀往後靠,整個人仰在老闆椅上,雙手架在胸前,說:「說說吧,怎麼回事。」

  葉徐林把來龍去脈說了一遍。

  剛抵達非洲的半個月進展都挺順利的,所有算法都在有條不紊中進行,而且在所有涉及的基礎上加了個一個滾筒式機器人漫遊器,驅動器也都完工了,這個項目如果研究成功,非洲那塊的研究器他們就可以拿下,這對於駐守軍方來說,都是一個大舉進。

  而偏偏在回國的前一天,國內傳來消息。

  赤馬科技出了一套相同算法,並且所有的驅動和結構都優於他們,因為軍方的技術支持有限,能做到目前的程度已經是盡了他們所有的努力,葉徐林跟領導都很滿意。

  消息傳過來的當天,他們所有參與這個項目的人員都被扣押了。

  所有人的手機跟電腦當即被翻出來檢查,在非洲的所有研究人員中,只有周斯越跟蘇柏從有通話記錄,還有人提供了周斯越跟蘇柏從在茶館見面的照片。

  周斯越被關了三天禁閉後遣送回國,直接扭送至軍分區。

  而這期間。

  周斯越一句話都沒說,不論是來自領導的談話還是長官的審問,他都平靜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

  「名字。」

  「周斯越。」

  「父母做什麼的。」

  他沈默。

  然後就再也沒有然後了。

  潘永幀聽到最後,臉色越來越難看,「洩露軍方機密?這要是真的,我看你那學生牢底都能坐穿了!」

  丁羨心一揪,「我不相信他會這麼做。」

  潘永幀看了她一眼,哼了聲,又看葉徐林說:「僅憑一張照片和幾個通話記錄定不了他的罪。」

  葉徐林不說話。

  見氣氛緊張,潘永幀話鋒一轉,「也不用擔心,根據無罪推定,他們很快會放人的。」

  葉徐林苦笑搖頭,「如果真有你說的那麼簡單,就不會事發至今我都沒有見過他,你信不信,這件事,如果他們遲遲找不到證據,就算不是他做的,最後也會是他做的,因為他父親就是這麼被害的!」

  潘永幀這才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他父親?」

  葉徐林說起周宗棠時總是面帶惋惜,眼眶泛淚,潘永幀聽到這兒,似乎有點明白那小子為什麼保持沈默了,「我跟你去一趟北京,先申請保釋看看,確實那地方關久了,人的心態容易崩潰,他要是心態崩了,神仙都救不了他。」

  葉徐林:「申請過了,那邊說這件事性質惡劣,不能保釋。」

  潘永幀摸著下巴沈默,半晌,說:「這就難辦了。」

  葉徐林:「老潘,他真的很聰明,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你一定要幫我想想辦法。」

  這麼多年了,葉徐林何時求過他,如今為了一個毛頭小子如此跟他低聲下氣,潘永幀心裡多少有些不舒服,也對周斯越充滿了好奇,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行了,我讓助理訂明天的機票,你先找個地方住。」

  葉徐林沒聽潘永幀的,從事務所出來直接趕回廣州醫院。

  周宗棠坐在病床上喝粥,李錦薈喂一口,他乖乖張嘴,口齒不清地說著燙,像個小孩子似的咂咂嘴。

  李錦薈低頭自己抿了口,明明不燙啊,低聲問:「你是不是又吃不下了?不想吃就說,別用燙找借口。」

  昔日偉岸高大的身軀現在已然縮成一個矮小佝僂的背影,甚至能看見那些突起的關節。

  丁羨眼眶微熱,她微微低頭。

  她記憶中的周宗棠,是意氣風發的,溫文爾雅的。

  葉徐林乾咳了一聲。

  病床上兩人同時回過頭,李錦薈目光一亮,表情欣喜地將碗放下,「老葉。」一邊說一邊走過來,「你怎麼有空過來,斯越呢?」

  葉徐林看了眼丁羨說,「忙呢,我就抽空過來看看,最近怎麼樣?」

  李錦薈順著葉徐林的目光看過去,表情也是微微一愣,「你怎麼也來了?」

  丁羨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去開這個頭,但她能感覺到李錦薈沒有惡意,看她的目光是平淡的,沒什麼情緒,她低聲說:「周姨,我來看看叔叔。」

  李錦薈倒也沒為難她,一直以來如此,她是一個不太記仇的人,但是也會對這世界的涼薄感到寒心,也不敢再掏心掏肺,可她心裡也十分明白,這一切,又跟孩子有什麼關係呢。

  李錦薈淡笑了一下,誠心地說:「謝謝你來看他。」

  丁羨眼淚再也忍不住。

  她忽然明白,為什麼周斯越那麼好,那麼好的人,是不會做出那些事的,她發現,自己又可以多愛他一分。

  葉徐林跟李錦薈在陽台上談話。

  丁羨坐在病床前。

  周宗棠沒什麼精神,眼神卻一直盯在她身上看,聲音也弱:「斯越在學校好麼?」

  丁羨強忍著眼淚,頻頻點著頭,「他很好呢,前陣又在比賽上拿了獎,同學們都很喜歡他。」

  周宗棠牽著嘴角無力地笑了下,「你呢?還喜歡他麼?」

  丁羨愣了下,似乎慢慢也明白過來周宗棠用的是還字,說明高中那段時間到底是沒能瞞過他們的眼睛,她絲毫沒避諱周宗棠的眼睛,直直對上他:「我特別喜歡他,不管是什麼結局,我都不會放棄喜歡他,我會一直等他的。」

  其實周宗棠不明白,她彷彿只是在跟自己說。

  周宗棠也不追究,只是笑,今天大概是他話說的最多的一天了,「離開北京的時候他其實去找過你,錦薈幫他收拾東西呢,那小子忽然就跑出去了,我立馬追出去……」

  周宗棠氣喘不上,連咳了幾聲,腥味瀰漫,丁羨忙伸手扶他,被他擺手止住,斷斷續續地說:「結果,我就看他在你家樓下蹲了大半宿,第二天早晨才回來,我問他去幹嘛了,他說充電去了,然後拿上行李就走了。我總以為小孩子的感情是開玩笑,沒想到,你們最後還是走在一起……也好,也好。」

  陽台外。

  李錦薈說兩句,眼淚又下來了,「他最近狀態越來越差,醫生說,也許三個月都撐不過。」

  葉徐林沈默,眼眶也是紅,「別太傷心了,你還有斯越呢,老李。」

  正愣著,裡頭傳來一聲急促的叫喚,「錦薈!」

  李錦薈一個激靈,對葉徐林說:「我去看看。」

  葉徐林點頭。

  李錦薈一進門,就看見周宗棠側身在翻抽屜,丁羨在一旁扶著,她走過去,「我來,你找什麼呢,宗棠?」

  周宗棠雙手顫抖,丁羨不忍看,側著頭,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明明五十不到,他現在滄桑的像個老頭。

  「我媽給你那手鏈呢?」

  李錦薈蹲下去,從另一個抽屜裡翻出來一個紅棕色的小盒子,「在這裡,幹什麼。」

  周宗棠躺回床上,揮揮手,指給丁羨,「給她吧。」

  幾人都是一愣。

  丁羨忙說,「叔叔……我不……」

  李錦薈把她手抽出來,「拿著吧,我們家現在也沒什麼可以給你了。」

  葉教授也在後頭跟著幫腔:「接吧,人家都認了你這媳婦兒了。」

  周宗棠笑著說,「怕是等不到你們婚禮了。」

  李錦薈:「胡說什麼!」

  丁羨含著眼淚接過,哽咽道:「謝謝叔叔阿姨。」

  周宗棠是累了,閉上眼,「我兒子有時候也會犯渾,但希望你能多多體諒他,你們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也希望你們以後能一帆風順,沒有挫折。」

  丁羨眼淚順著他的話,啪嗒滴落在手背上,還是熱的。

  「走吧,我累了。」

  ……

  第二天在機場,丁羨在一條廣播新聞上看到了關於清華大學周xx在非洲洩露軍方機密被拘留的消息。

  她心裡忽然湧出一股不好的預感。

  對葉教授和潘永幀說:「我得回一趟醫院。」

  葉教授也看到新聞了,「你擔心他們?」

  丁羨說不清楚,她的心砰砰砰直跳,很不安,很焦慮,似乎總覺得要發生什麼事。

  「周叔他們知道周斯越去非洲麼?」

  葉徐林仔細回想周斯越剛去非洲時跟他說過之前回廣東看父母,當下也是一個激靈,直接對潘永幀說:「你先上飛機,我跟丁羨回去看看,我們等下個航班飛。」

  說完就拉著丁羨走了,留下潘永幀在原地哎了老半天,說:「老子有車送你!」

  兩人已經跑遠了。

  葉徐林跟丁羨打車回的醫院,床位是空的。

  丁羨心一抽,隨手拉了個護士,焦急地問:「三床人呢?」

  護士推著小車過去,往裡頭看了眼,搖搖頭:「不知道。」

  葉徐林說:「分頭找找,可能下樓散步了。」

  丁羨一路走一路攔,逢人就問,有沒有見過三床病人?對方問她什麼樣子,她下意識說高高大大,想想有不對,很瘦很瘦,心裡直泛酸水。

  一直走到住院部花壇樓下,李錦薈推著輪椅走,一抬頭,就看見她了,跟她笑笑,加快的腳步推過來,「怎麼還沒回北京?」

  丁羨看她表情無恙,揪著的心鬆了,淡笑,「馬上就走。」

  葉徐林剛好也過來,笑著說:「小丫頭非要過來跟你們再道個別,我也沒辦法。」

  李錦薈笑得溫婉,身後陽光溫和的照拂在她身上,說:「快回去吧,別讓你媽擔心。」

  丁羨覺得,世界上大概再也沒有比她更溫柔的女人了。

  把他們送回病房,丁羨還在樓下不肯離去,回頭望著那個窗口瞧了又瞧總覺得不太放心,葉徐林說:「你沒辦法阻止他們看新聞,除非你讓護士把他們房間電視給切了,但他們很快就能察覺到問題。」

  兩人正商量著,樓下已經有人疾馳而過。

  「三床急救,快叫張醫生!!」

  兩人互視一眼,忙衝上樓,周宗棠已經躺在病床上,李錦薈坐在椅子上默默流淚,丁羨剛要過去,被身後的人撥開,「家屬讓一下,小林,送搶救室……」

  電視屏幕上,輪番播滾著晨間新聞。

  「清華大學周xx因涉嫌洩露軍密被拘留。周xx為清華大學保送生,曾拿過數學國賽一等獎,暑期在非洲參與科研項目期間,因涉嫌洩露軍方機密,目前已被拘留……」

  清了床,所有人往手術室轉移,自那之後,李錦薈一句話沒說過。

  兩個小時後。

  手術室門再度被人打開,醫生戴著口罩說,「進去告別吧,我們盡力了。」

  周宗棠的情況從周斯越離開之後就每況愈下,李錦薈也想過這天到底是要來的,只是她沒想到,會來的這麼快。

  她沒有理會醫生的話,轉身要離開。

  被丁羨拉住,「阿姨。」

  李錦薈按住她的手,說,「我沒事,你們去告別吧,我回去給他收拾東西。」

  然後就真的走了。

  周宗棠已經沒了意識,還在彌留之際,眼睛半開半盒。

  丁羨進去的時候,他說:「沒想到是你陪我。」

  丁羨去握他的手,冰涼乾癟,眼淚瞬間就下來,低聲跟他道歉:「對不起……」

  周宗棠累得牽不動任何表情,氣息弱:「跟你沒關係,我的兒子,我自己清楚,他不會做那些事,你要相信他,好嗎?」

  「好。」她點頭。

  「我沒什麼要說的了,去叫錦薈進來,我想再看看她。」

  周宗棠走的時候還嘔出了大片血,胸口是一片觸目驚心地紅,李錦薈終於忍不住抱著他大哭,也不管那血蹭了自己一身,滿手心是殷紅一片,她哭到聲嘶力竭,悲天慟地。

  周宗棠被護士推出來時,已經蒙上了一層白布,那身形瘦的幾乎都快看不出是個人形了。

  丁羨緊緊閉上眼。

  彷彿那年秋天胡同巷裡的桂花飄香依然存在。

  她的周斯越,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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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8:53


  還沒等他說完,丁羨臉就燒起來了,但她大膽了很多,勾著他的脖子熱烈地回吻他,氣喘籲籲趴在他肩頭問:「你不想嗎?」

  周斯越沒有回答,而是更熱烈將她壓在牆上,親吻她。

  窗外月色皎潔,月光嫵媚。

  樓梯下,糾纏著兩道人影。

  周斯越邊親邊將手伸進去,「怎麼換了?」

  丁羨被他親得迷糊,啊了聲,卻被他藉機深入。他的親吻大多溫柔,脾氣上來就狠厲,情緒上來的時候多纏綿,丁羨沈醉在他親吻裡,就聽他道:「蕾絲的。」

  她的文胸大多都是以肉色的純棉為主,穿著舒服。

  丁羨頭腦發昏:「你還能分出蕾絲的?」

  他笑,離開她的唇,兩隻手撐在牆上,把人圈在裡面:「我又不傻。」

  丁羨臉微紅,她以為他這樣的人,大概是對女生的胸衣都不知為何物的人,怎麼還能區分出款式,但周斯越接下來的話,讓她微微有些震驚。

  「你來來回回就那寡淡的兩件,我摸都能摸出來了。」

  呸。

  什麼叫寡淡的兩件。

  「那什麼叫不寡淡?」她很氣。

  他撐著牆壁笑:「今天這就叫不寡淡。」

  「原來你喜歡這種?」丁羨難以置信,氣鼓鼓地盯著他。

  「稱不上喜歡,摸著還行,比之前那幾件有手感。」

  說完,他低頭去親她,「好像大了?」

  丁羨越發覺得這人渾,明明那麼高冷禁慾的一個人,私底下怎麼什麼話都往外蹦,輾轉承受他的吻,在他胸口狠狠拍了下,「閉嘴!」

  看她羞惱地模樣,周斯越雙手撐著牆笑得肩抽,幫她拉好衣服,又在她額頭上親了下。

  「行了,我走了。」

  氣氛一下凝重。

  丁羨猛一下抱住他精瘦的腰,男人微微收緊小腹,那裡沒有多餘的一絲贅肉,丁羨甚至能感受都一絲突/起,身軀火熱,「等你。」

  他沈默,抬手揉了揉懷裡毛茸茸的頭髮。

  夜漫長。

  男人修長的背影漸遠,終於消失在無邊夜色中,丁羨在窗台看他離去的背影,忽覺這樣的男人,是再也遇不到了。

  如果她當年放棄考清華。

  他們的結局又當如何?

  丁俊聰出來喝水,瞧見丁羨的背影,輕手輕腳湊過去,順著她的視線眺望過去,剛巧周斯越的背影順著胡同口拐了出去,嘖嘖兩聲,「怎麼會有姐夫這麼完美的男人。」

  丁羨聽見,頭也沒抬,視線還在那胡同口,低聲:「完美麼?」

  「完美。」丁俊聰毫不猶豫地說:「小時候就覺得姐夫這人雖然冷,但其實是很好的一個人,還有蔣沈哥他們都是,胡同裡其他孩子都是從小在這院裡長大的,條件就比咱們好,總帶著一股天生的優越感,其他小孩就老欺負我,也沒人跟我玩兒,就鄭遠肯跟我玩。」

  「鄭遠?鄭駿博弟弟?」

  丁俊聰點頭,憶起往事:「鄭遠那小子經常帶我去張啞巴院門口抓貓。」

  「抓貓?」

  「鄭遠是個虐待狂,就喜歡虐待小動物,還記得張大爺屋裡那小狗麼?」

  張大爺算是院裡的老人了,兒子媳婦兒在國外,老伴兒死的早,兒子就送了只小犬給他養,老來好做個伴,養了三四年,結果有一天忽然死在路口,張大爺傷心了好幾天,差點兒沒哭昏過去。

  「這事兒就是鄭遠干的。」

  丁羨驚訝,「他那麼老實一小孩。」

  丁俊聰不屑,「老實個鬼啊,他就喜歡虐待小動物,把張大爺的小狗弄死了之後,他又想去張啞巴的貓,不過那隻貓賊聰明,無論鄭遠拿什麼引誘它,他都不肯吃。」

  丁羨忽然想到,那隻貓好像只吃周斯越喂的東西。

  「鄭遠好幾次在貓糧裡拌耗子藥,那貓特通靈性,連貓盤都不要了,反正就不吃,餓了幾天肚子,後來被姐夫跟蔣沈哥發現了,我們倆就被抓了,蔣沈哥掄起胳膊就要打我倆,我就哭,我說我什麼都沒幹,我只是看著,你知道蔣沈哥這人的,脾氣上來了,管你三七二十一,先揍到你哭爹喊娘再說,我當時是真怕,結果靠在牆上一言不發的姐夫就忽然說話了,問我怎麼看著那麼眼熟,我說我是丁家的,他又問丁羨是你姐?我就點頭,姐夫就說,你走吧。我當時整個人嚇傻了,獲得批準後立馬就跑了,也沒來得及想,怎麼我就是丁羨的弟弟就有特殊待遇呢,現在想想,這事兒看來……」說到這兒,丁俊聰忽然意味深長地看了眼丁羨說:「也不是一朝一夕地事兒了,對吧?」

  「你以後離鄭遠遠點兒。」丁羨說。

  丁俊聰切了聲,「高興壞了吧,還裝淡定。不過話說回來,姐夫這麼優秀的男人你上哪兒找的啊?」

  丁羨驚悚地回頭看他:「怎麼,你也對男人有興趣?」

  「呸!我一大老爺們我能對男人有興趣麼!?姐夫身邊還有沒有這樣優秀的小姐姐啊,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丁俊聰沒臉沒皮地說。

  「行,我跟媽說去。」

  丁羨作勢要走,被丁俊聰連忙拉住,急了:「別啊,媽現在就是咱家裡共同的敵人,咱倆才是一根繩上的螞蚱。」

  「你青春期到了吧?」丁羨狐疑看著他,「不好意思啊,我早過了。」

  丁俊聰卻忽然看著她不說話了。

  丁羨愣住。

  好半晌,丁俊聰才有些難為情地撓了撓頭說:「姐,我得跟你道歉,小時候仗著爸媽寵我就經常跟你作對,以後我一定乖乖聽話,但你要跟姐夫好好的哦。」

  「……」

  周斯越這人身上似乎有股莫名的吸引力,就好像光,他在哪,他們就追逐。

  ……

  廣東情況很不好。

  周斯越一下飛機就往醫院趕,隔壁床劉阿姨的老公早已經出院了,知道他今天回來,特地從家裡趕過來。

  周宗棠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周斯越來的時候,他神情呆滯地躺在床上看了他好半會兒,沒認出來。

  周斯越愣在原地,一聲「爸」遲遲沒喊出口。

  病床上的人已經瘦得只剩個骷髏架子,毫無生氣,眼神飄渺。

  沒有人說話,窗外樹葉子撲簌簌地落,病房內是一場寂靜長久的凝視,劉姨站在周斯越身後,再也看不下去,才低聲說:「他現在有點不認人,有時候連你媽都不認識,就自己一個人坐在病床上發呆。」

  許久後。

  周斯越坐在醫院地長椅上,弓著背,地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劉姨在他身邊坐下,「你媽來一回哭一回,我就不讓她來了,你既然來了,就好好陪陪你爸吧,他最放心不下的應該就是你了,每回醒來都問護士,清華開學了沒?護士一遍一遍不厭其煩地說,開學了,這會兒都該放暑假了。然後就再也沒聲了。我想給你打電話,但你媽說,你學業忙,讓我們不要再打擾你了。」

  周斯越把頭埋得很低。

  劉姨知道他難過,也不忍再說些什麼,沈默地拍拍他的背,手都在抖。

  「孩子,別自責。」

  周斯越吸了口氣,微微抬頭,禮貌地說:「劉姨,您先回去吧,這段時間謝謝您了。」

  劉姨歎著氣走了,李錦薈聞訊趕來醫院,看見走廊長椅上那道疲倦的身影時,疾步過去,顫著嗓子,「斯越。」

  周斯越抬頭,看見一張滄悴的臉,笑了下,那笑太勉強,「媽。」

  李錦薈抱住他,所有的力氣都在那一刻卸下,彷彿終於在茫茫大海中找到一根浮木,她唯一的依靠,就那麼緊緊抱著。

  「醫生說你爸頂多還有一年,我快過不下去了,我真的快過不下去了,我每天都害怕,到底造了什麼孽啊,我到底造了什麼孽啊,你爸才四十六歲,老天爺為什麼就不肯放過我們!我天天吃齋念佛,我天天求菩薩保佑,為什麼我們要受這些苦,為什麼是我們!!!」說到後面,李錦薈聲嘶力竭,泣不成聲,趴在他懷裡無聲地哭著,眼淚蹭濕了他的汗衫。

  周斯越抱著李錦薈,腦子慢慢轉著,他在想,其實明明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向走,唯獨他父親。

  他跟護士要了一張臨時床位給李錦薈休息。

  她哭累了,入睡很快。

  周斯越在病床前坐了一夜沒睡,清晨的時候,周宗棠醒過來,對他說,要上廁所。

  周斯越把他氧氣管摘下來,扶他下床。

  今天周宗棠又認出他了,神情比昨晚活泛些,「放假了?」

  「嗯。」他頓了下,忽然說:「爸,我接您回北京吧。」

  周斯越說這話的時候,周宗棠動容了,畢竟那是從小長大的地方,眼眶微微泛紅,還是搖了搖頭:「不了,我在這邊挺好的。」

  他咳了聲,喉尖有腥味,為了不讓周斯越察覺,又嚥回去,那腥味瞬間穿腸貫肚。

  「回去幹什麼,讓你爺爺奶奶擔心麼?就這樣吧,以後跟那丫頭結了婚,就搬到南方來吧,那地方,人多,卻沒人味。」

  「我唯一對不住的就是你的姥姥姥爺,後半輩子,淨讓你媽跟著我吃苦。」

  周斯越難受地側了側頭。

  兩人在陽台上,周宗棠回頭問他:「什麼時候走?」

  「明天。」

  周宗棠思考了一下,點了下頭,也沒多問,他向來對他的事情不多問,因為他知道自己兒子,不會做出格的事。

  周斯越主動說:「明天去非洲,跟葉教授參加一個項目。」

  周宗棠先是沒說話,看他一眼,又看看後山這滿目的蒼翠,「一腔熱血勤珍重,灑去猶能化碧濤,趁還年輕,熱血猶在,不要顧及太多,我跟你媽挺好的。」

  周斯越第二天離開的時候,李錦薈哭哭啼啼不讓他走,非洲是什麼地方,萬一染上瘟疫怎麼辦?她抱著周斯越的胳膊堅決不讓他出門,還是周宗棠在床上勸,「你別鬧了,他有任務。」

  周斯越苦笑。

  李錦薈不管不顧,「做什麼任務?誰要他做任務,幫你以前那些老夥計?他是我兒子,我不會再讓他去冒險!」

  「媽,只是一個研究項目,我很快就回。」

  「什麼破研究項目要跑去非洲啊,不許去。」

  「媽,乖啊。」周斯越跟哄小孩兒似的。

  周宗棠說:「行了,你要是擔心,你跟去好了,不用管我。」

  還是這招奏效,李錦薈有些猶豫地看了周斯越一眼,慢慢鬆了手,回頭對床上的人說:「我不管你誰管你。」又轉頭對周斯越說:「那你要早點回來。」

  結果一整個暑假都沒回來。

  九月四號開學,其實距離周斯越說的一個月已經過去了三天,丁羨也沒接到周斯越回來的消息。

  九月四號,正式開學。

  丁羨帶上行李去報道,又一年迎新,滿校園的新生血液,還沒到校門口,已經有記者在路上攔學生訪問。

  一輛中巴在校門口停下來,下來一波熱情洋溢的學生,瞇著眼在打量四周,記者上去拉了幾個女學生做採訪,旁邊還站了個高高大大的男生。

  記者開始輪番採訪,男生長得還有點帥,女生們激動地看著他,一聽到他的成績又忍不住騷動了一下,那個男生全程冷漠臉。

  這一個月裡,丁羨但凡只要看到藍色的球鞋、高大的背影、球場上打球的男生、一個疏於打理懶洋洋的雞窩頭、在肯德基擺著電腦工作的男人、或者比如剛才這個成績好的,她都會想到周斯越。

  但只要稍稍多觀察一會兒,她就會發現。

  誰都不如他。

  她到寢室樓下的時候,元放已經在了,接了電話就往下衝,看著老遠的丁羨,半開玩笑地說:「今年還當望夫石啊?」

  「周斯越來報道沒?」

  去非洲這件事只有丁羨知道,元放撓撓頭說:「沒吧,寢室沒人啊,床鋪上也是空的,怎麼了?」

  「葉教授回來跟我說啊。」

  於是丁羨又等了一個星期。

  那邊還是沒有消息。

  這天,孫元香找到她,讓她接著出下面的線稿。

  丁羨心不在焉畫了幾幅稿,交上去後直接被孫元香駁回,不過孫元香始終沒對她說什麼,直到在某個夜晚忽然找到她。

  兩人坐在對面的奶茶鋪,孫元香打扮精緻,一身OL通勤裝,妝容無懈可擊,坐在她對面。

  「你最近狀態不對。」孫元香說。

  丁羨搖頭。

  孫元香欣賞丁羨,甚至想過等她畢業後直接把她招進維拉,年薪隨她開,而且維拉最近在籌備上市,等她畢業股指應該還不少,她不會拒絕的。

  「對不起啊,孫姐。」

  孫元香笑了下,「感情的事?」

  她不說話。

  孫元香說:「你那個小男朋友。」

  丁羨忽然抬頭,眼睛發亮,「您認識他?」

  孫元香點點頭,「他來找過我。」

  「最近?」

  丁羨腦子一瞬間轉不過彎來,結果又聽孫元香說:「上學期期末的時候。」

  丁羨哦了聲,「他找你做什麼?」

  「我被蘇柏從耍了。」

  她又沒頭沒腦地拋出一句,徹底讓丁羨摸不著頭腦。

  「蘇柏從,赤馬ceo,資產上百億,就是那個喜歡開保時捷的老男人。記得吧?」

  丁羨大多時候跟孫元香保持短信和電話聯繫,也說不上一兩句話就掛了,在工作上挺嚴肅一絲不苟,聽她罵起蘇柏從來的時候,又覺得是個很灑脫女人。

  「你們?」丁羨疑惑地問。

  「前男友,你也可以當作是炮/友,這兩個詞在我這沒差。」

  丁羨默。

  孫元香把所有事情的原委給她解釋了一遍。

  「我第一次知道你是在他手機上,他把你備註成小姑娘,還加了重點標注,我出於好奇就來找你了。如果不是那小子來找我,我至今還以為那消息是我不小心看到的,後來想想也是,除非他故意,不然我怎麼能看到他的手機。我那天看了手機後,就問他這是誰,他說一個清華大學的高材生,還能做動漫,看了你的所有資料之後,我確實對你很感興趣,他也知道我必然會來找你並且想方設法為難你。」

  說到這兒,孫元香把頭一點,指了指桌上攤著的線稿,「這書是沒有版權的。」

  丁羨一愣,「可我明明都看過購買版權合同。」

  「那是假的,我隨便找了個蘿蔔章刻的,也料定你不會去找作者求證。」

  「……」

  「……」

  「……」

  孫元香繼續說:「如果對方作者找上門,我會把你推出去背黑鍋,並且要求你償付對方的所有的費用以及對我方的所有損失,事情進展的很順利,我連通稿都寫好了,結果你男朋友找到我。」

  說到這兒的時候,孫元香眼睛居然有點亮。

  「這麼說吧,他是我見過的學生裡心思最深的,你跟他一對比,你就是一張白紙,你知道麼?」孫元香又點點頭,「但是不讓人反感,反而很有魅力。」

  丁羨神經緊繃地看著她。

  孫元香想到那天周斯越來找她,那個男生窩在對面的椅子上,穿著簡單,眼窩深,人疲倦,卻擋不住帥氣,而且明明是他求她,可他臉上卻始終掛著不鹹不淡不卑不吭地表情。

  「他說,這件事無非兩個結果,蘇柏從是不會讓你背債的,他會替你出這錢,讓你記住並且深深地體會到你男朋友沒錢的弱勢,當然你男朋友是不會允許這種情況的發生,如果真到了那一步,他會想辦法把錢還給蘇柏從,第二個結果,我出,徹底斷了蘇柏從的路,讓他沒機會在你面前獻慇勤,並且讓你深刻意識到蘇柏從是怎樣一個人,我不是什麼光明人,但我確實欣賞你的才能,蘇柏從的骯髒手段見多,女人何苦為難女人,我也累了,跟他糾纏了這麼些年,確實應該跟他做個了斷。」

  「你怎麼會……」

  「你男朋友離開的時候,我問他,不擔心你女朋友喜歡上蘇柏從嗎?他說你這輩子,除了他,應該不會喜歡別人了。」孫元香笑了,「其實前面的話都是多餘,他真正打動我的,只有這一句。」

  「為什麼?」

  「因為他讓我看到了這世界上或許真的還有比蘇柏從更優秀的男人。」

  丁羨窩在椅子上無法消化,這看似平靜的背後竟然如此波濤洶湧?忽然想到那陣他晚上總是情緒失控,親她親的特別狠,明明一身怒火,卻又無處發洩,他把她保護太好了。

  她不知道,他現在是不是又把自己丟進什麼窮凶極惡的環境中了。

  丁羨重新拾起精神畫線稿,好在這會,孫元香那邊審過了,而且似乎在平台上引起了不小的反響。

  又過了半周後,葉教授回國了。

  元放給她發消息,說:「葉教授回國了。」

  丁羨立馬放下受傷的線稿,這邊還正跟婁鳳說著話呢,下一秒接到元放的消息,人已經沒影了,婁鳳望著這一陣風似的人影,呆呆地看了眼班嘉瑜,「難道我看見到了失傳已久的淩波微步?」

  班嘉瑜看了眼餘溫未消的電腦,歎口氣:「看這狀態,是她周師兄回來了。」

  丁羨到實驗室找葉教授。

  葉徐林剛下飛機,風塵僕僕,正跟董正飛說話呢,看見遠處的丁羨,話了停了,老半晌才說:「算了,你先回去。」

  董正飛走了。

  丁羨連忙上去,「葉教授,葉教授,周斯越呢?」

  葉教授衝她招招手,「來,去我辦公室。」

  丁羨想說我不用去辦公室啊,我找周斯越。

  葉徐林沒理她,說完那句話,轉身就往實驗室樓上走。

  推開門,葉徐林隨便給她指了張椅子,「坐。」

  這是一副長談的駕駛,丁羨心開始往下沈。

  葉徐林把外套脫了,掛在衣架上,給自己倒杯水,緩了緩神色,又摘了表放在桌上,人坐到她對面的沙發上。

  丁羨全程就乖巧地盯著他瞧。

  葉徐林喝了口水,潤潤喉,說:「你怎麼知道他跟我出去了?」

  「他說的,他說暑假跟你去一趟非洲。」

  「去幹什麼說了麼?」葉徐林漫不經心地吹這水杯散熱氣。

  「沒說,他說保密。」

  葉徐林喝了口才把杯子放下,看著丁羨道:「人已經回來了。」

  丁羨鬆了口氣,「那怎麼沒見他?」

  葉徐林靠在沙發上,「但被扣著了。」

  丁羨表情瞬間僵了。

  「什麼意思?」

  「我們的合作方懷疑他洩露資料,把他扣著了。」

  「啊!」丁羨一愣。

  葉徐林攤手,意思是,再多的也無可奉告了。

  丁羨急了:「那快報警啊!限制人身自由讓警察管啊!而且我相信,他不會做這種事。」

  葉徐林:「扣他的就是警察。」

  「……」

  丁羨有那麼一瞬間就覺得這世界真荒謬,黑白是非都顛倒了。

  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肯定有辦法的。

  「您也懷疑他麼?」

  葉徐林搖搖頭,「案件目前還在調查中,而且很快就會公佈出來了,你明天你請個假跟我去一趟廣東。」

  「去廣東?」

  「對,我有個律師朋友在廣東,我得親自去一趟,順便去看看他父親。」葉徐林揉了揉太陽穴,「你還記得他父親的事情吧?」

  丁羨點頭。

  「06年那個暑假,他父親幫趙震海背了黑鍋,免職沒收了所有資產,是趙震海為了平民怨,堵眾口的犧牲品,趙震海怕有一天事情敗露,就命令他父親帶著妻兒去南方,周宗棠,你見過吧?」

  「嗯。」

  「他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不站隊,不拉幫結派,出了事,兩邊都把他推出來,哪怕隨便站個一邊,還有人幫他說話,因為不站隊,幫他說話的人少之又少。」葉徐林不知道為何跟她說起這些陳年舊事:「我跟周宗棠是多年的老友了,他什麼人品我能不清楚麼,但他跟那小子一樣,心思藏得深,也不愛解釋,那會兒天天有人拎著個橫幅去他家樓下坐著,把你們那條小胡同堵了個水洩不通,他們就搬走了,在北京租了個房子住,沒幾天又被人找上門,過幾天又換一個地方,就跟過街老鼠似的,人人喊打,趙震海讓他們去南方,周斯越不肯去,說自己要留在這邊,老周也不想走啊,但那時情勢所迫,還有人專門建了個貼吧,專門罵老周,周夫人天天看著那些帖子以淚洗面,那小子也變得越來越沈默,如果不是我,他現在可能已經在廣東打工了。」

  說到痛處,葉徐林摘下眼睛,微微仰頭:「我不知道他為什麼不肯走,我後來想想或許跟你有點關係,周夫人跪在地上哭著求他,讓他跟他們走,他終於答應,而且跟我說,走了就不打算回來了,清華也不讀了,他去南方打工。我問他,你那個小女朋友呢?他沈默,不說話,我勸他,你才二十歲,你還有東山再起的機會,以後長大了,你有的是跟他交手的機會,趙震海這種人不怕抓不著他的小辮子,他回廣東考慮了三天,給了我電話,說他開學會回來。我心裡才舒了一口氣,他是我這麼多年來,見過最聰明的學生,也最自律的。後來上了大學,他變得沈默寡言,以前雖然欠,但心是熱的,那會兒我覺得他整個人都是冷的,跟同學間的相處也不冷不熱,我很怕他父親的事情會帶給他影響,也很怕這件事再次發酵,他變得很低調,很少參加比賽,除非不得已,大型活動都不參加,整天就待在實驗室裡。後來你來了,他稍微好了點兒,但其實他的狀態還沒回來,前幾天,我聽到趙震海被雙規,我現在擔心,這兩者之間有某種可怕的聯繫。如果是那樣,誰都救不了他!」

  丁羨想到那天兩人在麵館吃飯,他望著那條新聞出神的模樣,忽覺頭疼,葉教授後半程的話已經聽不太清楚了。

  晚上她做了個夢。

  夢裡周斯越戴著手銬坐在她面前,那清俊冷清的臉龐依舊。

  他問她。

  「你相信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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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58:22


  丁羨晚上回到家,沙發上就坐著丁俊聰一個人。

  「爸媽呢?」

  丁羨一邊問,一邊低頭換鞋。

  丁俊聰抱著枕頭扒著沙發說:「出去散步了,哎,姐你真跟周斯越哥哥好了啊?」

  搬進胡同那年,丁俊聰八歲,如今已經上初一了,對他來說,周斯越這個名字是陌生又熟悉。那會兒他們還是小屁孩,周斯越跟蔣沈那幫人就是一群大哥哥,經常聽人說東巷周斯越哥哥可厲害了,長得帥,還是個數學天才,高三就被保送清華;蔣沈哥高三冬天跟家裡鬧翻去當兵了;子琪哥考上了飛行員。

  後來的小孩兒聽著都還挺敬畏的,丁俊聰也是,小時候不懂事兒又被人寵著,喜歡跟丁羨對著干,這些年漸漸長大,加上丁羨上了大學又不常在家,有時候還真挺想她的。

  丁羨也能察覺到丁俊聰其實有變化,這麼些年下來,他被人寵慣了,早些年在鄉下的時候,那些孩子慣著他,到了這兒,除了葉婉嫻,在學校裡誰都是嬌生慣養的,沒人慣他,小孩子的情緒也最直接,交不到什麼知心朋友也知道自己問題在哪,懂事之後,性格倒也收斂了許多。

  丁羨換好拖鞋放進櫃子裡,淡淡嗯了聲。

  「你們學校是不是牛人特別多,他在你們學校還是那麼優秀麼?」

  丁羨想了想,「你對優秀的定義是什麼」

  丁俊聰說不上來,他一直都覺得自己活得稀里糊塗的,「你說呢?」

  丁羨看著他說:「敢於光腳追夢,在大是大非面前不妥協的人,每個人對優秀的定義不一樣,在我眼裡,他當然是最優秀的。」

  丁俊聰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又問了幾個問題,丁羨都一一解答,這才滿足地去寫作業,臨走前又折回來說,「下次讓他教教我數學唄?」

  丁羨正低頭髮短信,聞言想到他那十三分的數學卷,抬頭瞥他一眼,「你還是別找虐了。」

  「……」丁俊聰:「為什麼?」

  「奧賽出身的人,講題你們聽不懂。」

  「哼,小氣。」丁俊聰咬牙去寫作業了。

  這天,丁羨正跟周斯越在打電話,丁俊聰路過,一聽是周斯越,就對著電話那頭嚷嚷,「姐夫,聽說你數學拿過奧賽一等獎啊,求指教啊!」

  丁羨捂著話筒把人往外推,「你那是指教嗎?你那是重修。」

  丁俊聰衝她吐了吐舌。

  周斯越正夾著電話寫程序,聽得一字不漏,手下鍵盤敲得飛快,淡聲回:「你弟弟?」

  丁羨嗯了聲,「你不用理他,忙你自己的。」

  周斯越想了下,又低頭看下手錶,把電腦合上,說:「沒事,你讓他挑個時間吧。」

  丁羨一愣,瞪了眼丁俊聰,心裡盤算著離他出國還有幾天,又說:「周斯越,你真的不用——」

  屋內只亮著一盞小檯燈,窗外夜色濃稠,如染了濃墨,漆黑一片,月光卻皎潔,透過她的窗戶落進來,話筒那邊傳來一句輕描淡寫地,「就當我想見你,嗯?」

  「管他」兩字直接被她吞回肚子裡,忽然就靜了。

  丁羨心砰砰砰狂跳,臉忍不住紅了起來,微微低頭,笑容在臉上蔓延。

  這個男人確實本事。

  隨隨便便一句話,就把她撩得心猿意馬。

  丁俊聰懵懂地看著眼前這個瞬間變得溫柔又害羞的姐姐,煞風景地說:「姐,你臉紅什麼?」

  丁羨僵了。

  電話那邊響起一聲輕笑,漫不經心地語調:「這就臉紅了?你臉皮還真是薄。」

  好好的氛圍就這麼被浪費了,還有一種被拆穿的窘迫,丁羨氣不過,一把把丁俊聰推出去,對著電話那頭吼:「對,就你皮厚。」

  周斯越坐在沙發上,笑著往前傾,一隻手舉著電話,一隻手重新把電腦打開,匆匆掃幾眼,還是那副懶洋洋的語調調侃她:「我皮厚不厚,你不是早就摸過了?」

  嘴上討不著便宜,丁羨說了兩句就匆匆把電話掛了,捂著砰砰砰狂跳的小心臟,心有不甘道:不能老被他牽著鼻子走啊!

  「砰砰砰!」

  丁俊聰在門外毫無節奏的拍門。

  丁羨丟下手機去開門,「他說了,讓你挑個時間。」

  丁俊聰說:「擇日不如撞日,那就明天吧。」

  「地點呢?」丁羨扶著門把看他,猛然發現,這小子已經長的比自己高了。

  丁俊聰建議:「麥當勞?肯德基?」

  「隨便你,不過先說好,你找他補習,不管麥當勞還是肯德基,錢你自己出。」

  「不是吧,你也太摳了。」

  「再說一句廢話,就取消。」

  「行,我出就我出,胳膊肘拐的真快。」

  丁羨作勢要揍他,丁俊聰眼見情勢不對,迅速溜之大吉。

  補習約在肯德基。

  丁羨跟丁俊聰到的時候,周斯越已經找了個位置坐好了,面前擺了台電腦。

  見他倆進來,才把電腦收了站起來,丁俊聰走過去,爽朗一聲:「姐夫。」

  周斯越笑著低頭嗯了聲。

  丁俊聰歡快地背著書包去前台點單,兩人互看一眼,周斯越揉揉丁羨的頭頂,「吃什麼?」

  丁羨答非所問,只關心他非洲之行:「你東西收拾好了麼?」

  他雙手抄進兜裡,看了眼還在排隊的丁俊聰,聲音散下來,「差不多。」

  「到了那邊要好好照顧自己。」

  周斯越不答,那雙眼睛亮,黑白分明,吊著眉梢靜靜地笑看著她。

  「聽見沒?」丁羨又一字一句重複了一遍。

  他靠著桌子,懶洋洋地仰頭揉著脖子轉了一圈慢悠悠道:「我算算啊,這是你說的第幾遍了。」隨後,搭著肩膀把人拉過來,低頭湊到她耳邊,「這麼捨不得我?」

  他向來就是把什麼都不當一回事,她在這邊緊張兮兮囑咐東囑咐西的,而他全然一副什麼都不放在心上的模樣,倒也還有心情跟她說笑。

  丁羨氣得要死。

  周斯越寬慰似的拍拍她的肩,「我去看看你弟弟。」

  丁俊聰那邊已經排到了,辟里啪啦點了一串低頭掏錢的時候身旁深處一隻修長乾淨的手臂。

  他狐疑轉頭。

  周斯越把錢遞給收銀員,淡聲:「加一個雞腿堡。」

  丁俊聰忙說,「不用不用,今天我請你。」

  周斯越笑了下,「你姐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

  丁俊聰低頭不語。

  周斯越伸手接過,揣進兜裡,靠在邊上等食物,低頭看他,目光往別處瞥了眼,道:「不用管她,聽我的就行。」

  丁俊聰忍不住問:「平時我姐也都聽你的麼?」

  他又笑:「聽誰的重要麼」

  「重要啊,像平時我爸都是聽我媽的,但關鍵時刻我媽還是會讓我爸做決定,別看我爸這麼慫,其實發起火來比我媽可怕多了,他發火的時候,我媽其實都不敢說話,一個男人的家庭地位還是挺重要的。」

  周斯越看著面前這個小男孩兒,其實也不像丁羨說得那麼沒心沒肺,那麼混。

  「不管聽誰的,但你得聽她的。」

  丁俊聰嘟嚷說,「你剛剛還說讓我聽你的。」

  「這件事兒聽我的,其他都聽她的。」

  服務員把所有東西裝在一個盤子裡,推出來,「先生,您的東西好了。」

  周斯越背對著,回頭看一眼,拍拍丁俊聰的肩,轉身去端盤子,「走。」

  一米八幾的身高在人群中也是亮眼的,加上這張臉,丁俊聰都發現剛剛隊伍裡好幾個女孩兒偷偷拿眼神打量周斯越,還有那個收銀員,說話聲音嗲得跟什麼似的,忽然也開始為丁羨捏了把汗。

  這也太招人了吧。

  在肯德基坐了一下午。

  雖然丁羨之前給周斯越做過心理準備,他弟弟的數學功底不是一般差,因為小時候不愛學,加上天生可能缺點兒理科思維,成績確實差那麼一點兒。

  周斯越望著桌上那張打了十三分的卷子,這差的似乎不是一星半點兒,不過表情倒還鬆散。

  雖然餐廳裡人來人往,但他們這個角落似乎被隔絕了,氣氛安靜。

  「小學課本還在麼?」他忽然開口。

  丁俊聰看了眼丁羨:「好像……還在。」

  「回去找出來。」周斯越靠在椅子上,喝了口可樂,拎著卷子閒散地掃,隨後,人往前傾,卷子推到他面前:「今天先把卷子講了。」

  周斯越這人做事情就跟機器人似的,上一秒還跟你開玩笑打岔的,下一秒就能立馬恢復正經投入到工作裡去。

  丁羨好幾次問他你是機器做的吧?怎麼情緒這麼收放自如的?

  他給丁俊聰講題是真的認認真真每道題都給他說了考點和解法,而不是那種為了客氣隨便敷衍兩句,甚至比以前給她講題都耐心,也絲毫不覺得丁俊聰成績差而不耐煩。講題之餘,還能跟他一邊開玩笑一邊說點題外話,不知不覺又給他擴充知識點,而不是那種賣弄,每句話都點到為止。

  丁俊聰很聽的進去,反而覺得比老師上課還好懂,完全拿周斯越當自己人了。

  丁俊聰解題的時候,他就低頭去看自己電腦,偶爾也抬頭看看她。

  兩人目光在空中交匯,然後都笑著各自別開頭。

  日光滿頭,愛的人在心頭,再也沒有比這更圓滿了。

  一周下來,丁俊聰的數學突飛猛進。

  周斯越去非洲前要回一趟廣東,三人最後一個下午在肯德基度過,丁俊聰隨堂測打了七十五,雖然達不到周斯越的預期,但也算是個不小的進步。

  那天晚上,周斯越送他們到門口。

  周斯越對丁俊聰說:「你先上去吧。」

  幾天下來,相比較丁羨,丁俊聰反而更聽周斯越的話,在他眼裡,周斯越這樣的男生特別男人,什麼也沒說,便也乖乖地上去了,轉頭還問,「姐,幫你把包先拿上去麼?」

  周斯越淡淡嗯了聲。

  不等丁羨反應,丁俊聰已經衝下來把丁羨手裡的包拎上去,登登登幾步跑上樓,消失在樓梯口。

  周斯越直接把人拎到樓梯底下,丁羨一張嘴,就被他低頭咬住,氣息很沈,輕喘在她耳邊。

  「明天要走了,我猜你想跟我單獨呆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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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7:59


  周斯越把丁羨送回家。

  臨上樓前,他一隻手插在兜裡,沈吟了片刻,忽然撓了撓頭髮說,「算了,我跟你一起上去吧。」

  丁羨怔愣地看著他,剛才電話裡那語氣,她不認為葉婉嫻會對周斯越客氣,但心裡始終抱著那麼一點兒僥倖,好歹當初周叔叔幫過他們。

  「我媽可能……」她婉轉地說。

  周斯越打斷,低頭看她,眼神坦誠:

  「我比你清楚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但放你一個人回去面對這樣的情況,那也太慫了,走吧,遲早要面對的。」

  雖然之前也打算過,但沒想過會這麼快。

  葉婉嫻愛錢愛名愛利,周斯越是想等到有了他說得那些之後直接堵住葉婉嫻的嘴,這是他的計劃,但這時間太漫長,他倆要是遲遲沒有動靜,葉婉嫻也許就會開始幫她物色各種符合條件的相親對象。

  其實丁羨知道,別說之後,就現在葉婉嫻已經在四處打聽胡同裡還有什麼優秀青年,或者說誰父親又要升了,差人問問兒子有女朋友沒有啊。

  雖然上回蘇柏從跟葉婉嫻提出要追丁羨。

  丁父跟葉婉嫻當時有點懵,醒了回過神來,葉婉嫻是挺滿意的,丁父覺得這年齡差太大,蘇柏從看上去就比他還精於算計的一個人,不太適合,葉婉嫻倒不這麼覺得,年紀大的會疼人,那也不叫算計,人在商場打滾難免會帶點兒銅臭味。

  隔壁老鄭一親戚就是互聯網科技行業的,丁父著人打聽,那人似乎被捅了傷心事,有一說一一點兒沒瞞著,把自己當年怎麼被他用陰狠手段打壓下來的事兒全抖摟出來了。

  丁父聽得心頭直發毛,相比較葉婉嫻,他一輩子慫慣了,也不指望女兒能有多大出息,平平安安找個老實人度過一生就夠了。

  第二天便讓葉婉嫻回去拒絕蘇柏從,說丁羨還太小不考慮這些問題,那麼大一互聯網巨頭擺著,葉婉嫻哪兒捨得,模稜兩可傳達了意思,就看他自己發揮了。

  葉婉嫻自然也就騎驢看賬本了,東家打聽西家打探,她也就探個底,日後真用得上再說,不然女孩子黃金期就那麼幾年,再給耽擱了。

  葉婉嫻心裡的小算盤,只要不拿到明面兒上來,丁羨都隨她,反正周斯越說過了,你媽這種人最好哄,凡事順著她就行。

  丁羨忽然覺得周斯越這人情商有點高,他看得太通透,對人的心理都琢磨太透了,似乎每一個反應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丁羨有時候很氣,他咋都不知道吃醋呢?

  也會故意問:「那什麼有個出國留學的……」

  周斯越當時弓著背坐在沙發上埋頭寫程序,修長白皙的手指在鍵盤上飛快地敲著,那雙微微上翹的眼睛在認真的時候很冷清,頭也沒回問:「誰啊?」

  「鄭駿博。」

  胡同裡來來回回都是那些人,除開玩得好的那幾個,關係不親密也都知道是誰,周斯越停下敲鍵盤的手,仔細回想了好久,才把腦海中的那個人跟名字對上號。

  「就那個小平頭?」

  丁羨驚訝:「你有印象?」

  周斯越哼笑一聲,抱著胳膊人往後靠,「有啊,膽兒特小,上小學的時候都不敢舉手告訴老師自己想去廁所,然後拉在褲子裡,把蔣沈給臭的,怎麼,你媽看上他了?」

  丁羨也就背後聽葉婉嫻說了兩嘴。

  想想也是,不等她回答,周斯越靠在沙發上,勾著她脖子把人拉到懷裡,笑著說:「讓你媽死了那條心吧,那胡同裡最好的男人已經讓你找到了,別再瞎打聽了。」

  丁羨:「誰說你是那條胡同裡最好的男人?」

  「你不承認?」周斯越挑眉。

  丁羨膩在他懷裡,抬頭看他,小眼兒亮晶晶,說:「你是全世界最好的。」

  周斯越睨著她半晌沒動靜。

  丁羨差點兒以為自己說錯了什麼,他卻又撇著頭,兀自笑了起來,胸腔都發震,

  「那真是恭喜你了。」

  ……

  兩人一同進門。

  葉婉嫻背對著坐在沙發上,聽見身後的開門聲,頭也沒回,直接開口:「換了鞋子走過來。」

  丁父捏著張報紙靠在另一張沙發上,戴著副老花鏡,隨意抬頭掃了眼,愣住,頭往下一低,順著眼鏡縫看出去,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等確定是周斯越時,他表情微微鬆了松,微咳了聲,收了報紙。

  周斯越點頭跟丁父致意,身體微微下傾,恭敬禮貌開口:「丁伯父。」

  以前周斯越叫他丁叔,這改了稱呼,多少也聽出了其中的意思,看了眼葉婉嫻,坐直身子,哎了聲。

  丁羨看了眼周斯越,好在這開頭不算太壞。

  葉婉嫻聞聲回頭,看見周斯越也是一愣,他也不避諱,大大方方跟人迎視,不卑不吭,目光與她坦然相對,「丁伯母。」

  這落落大方的開頭,誰也無法發難。有人跟葉婉嫻說她女兒正跟人在地下室同居的時候,如果那刻丁羨在她面前,也許她毫不猶豫就是一個大耳刮子下去了。

  這麼會兒,她情緒平緩了些,再看到是周斯越,心情一下子不知道怎麼形容。

  「你倆過來坐。」她吐了一口氣,儼然一副長談架勢。

  兩人互視一眼,走過去。

  周斯越讓丁羨坐到葉婉嫻邊上,自己則在對面的單人沙發上坐下,舉止很得體。

  「什麼時候開始的。」

  葉婉嫻雙手環在胸前,看了兩人一眼,開門見山開始發問。

  周斯越看了眼丁羨說:「去年十月。」

  他很保守地說了剛確定關係的日子。

  葉婉嫻說:「差不多也一年了?然後暑假也不讓她回家,跟你在地下室住著?」

  「媽!」丁羨急了,「是我自己要留下來的——」

  「你還嫌不夠丟人嗎!?」葉婉嫻忽然拔高了音量,那聲音尖利,劃破這寂靜的黃昏,「談戀愛一年就跟人同居,有你這麼上趕著嗎!?」

  周斯越雙手撐在腿上,微微弓著背,低頭自嘲地笑了下。

  「這個我得跟您道歉,是我欠考慮,剛剛接到您電話,我想了想,覺得不該讓她一個人回來,於是就冒昧來了。」

  說到這兒,丁父眼神頗讚許地看著他,說實話,這胡同裡的小孩子,他打小就看周斯越最順眼,有擔當,沒那麼多歪心思,看見誰都大大方方喊人,也不像有些小孩兒眼神飄忽,畏畏縮縮。

  他雖然不過二十出頭,但言行舉止都比同齡人成熟很多,丁父這點是相當認可。

  周斯越看了眼丁羨,對葉婉嫻說:「她高中喜歡我,不敢說,後來,高三……」說到這,周斯越忽然頓了下,頭低著,輕輕點了點,那瞬間,丁羨的心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揪緊了,疼得發緊,那段時間,他不想提,她也不敢問,因為她知道能讓他那麼頹廢的一定是受了不少苦,而如今,為了她,他在葉婉嫻面前,揭了這段疤嗎,丁羨閉了閉眼,把眼淚強忍回去。

  他找回了力氣,吸了口氣,卻是最平靜的語氣:「我們搬到了南方,父親身體一度不好,或許有些東西我沒辦法跟你們解釋太多……」周斯越看了眼丁羨,又說:「但我以後會給她最好的。」

  丁羨其實很怕。

  他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就知道自己這輩子大概是完了。

  他平時吊兒郎當喜歡插科打諢,很少一本正經跟她說關於未來的事情,這些是她平時想聽都聽不見的話,這會兒,他開誠佈公地攤給他們看的時候。

  丁羨覺得不該是這樣的,他不該為了她放下驕傲,他的赤誠跟真心,她都能感受到,沒必要說給不相干的人聽,是的,這一刻,她把自己跟周斯越牢牢綁在一起,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是不相干。

  「媽!」丁羨喊。

  「閉嘴!」

  「媽!」

  「你給我閉嘴!」

  「媽!」

  「再煩就給你關房間去!」

  「那你把我跟他關一起吧。」

  葉婉嫻揚手就要打下去,丁羨沒躲,周斯越微微起身,被丁父拉住,「行了,吵什麼吵,女兒大了談個戀愛由她去吧,你整天這麼吵吵吵,能吵出個什麼結果?有錢沒錢,日子都是他倆自己的,你在那邊瞎操什麼心?都還是兩孩子!」

  「就還是兩孩子我能不操心嗎?北京房價那麼貴,她不找個有錢的,以後難道做房奴?」

  「錢錢錢,煩不煩!你除了錢還能有點別的東西嗎!!我真是受夠你了!!」丁父在這家裡裝聾作啞幾十年,忽然在這瞬間全部爆發了,「你要那麼喜歡那個蘇總,你乾脆問問他,你他要不要!」

  丁羨跟周斯越互視一眼。

  也看出來了,丁父確實喜歡周斯越,難得為了他跟葉婉嫻據理力爭一次。

  「一個清華生,人又聰明,年輕活力,哪點兒比那個什麼蘇總差了?!再說了,我當初這位置還是他父親幫著忙給我調出來的,你那張見風使舵的嘴臉我真是看不下去了,過日子能不能坦誠點?!」

  葉婉嫻氣得不行,揚手就扔了一個枕頭過去。

  「我見風使舵?我這都是為了誰啊?!我為這個家辛辛苦苦二十幾年,你跟個窩囊廢似的縮在家裡,外頭什麼地方不是我在打點,我勢力?我要不勢力點,有你這種舒坦日子!?再說了,我有不讓他倆談戀愛嗎?!我瞭解瞭解情況你跟我急赤白臉發什麼脾氣?她不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啊?我不心疼她啊!?」

  丁羨見縫插針,「媽,你同意了?」

  葉婉嫻叉著腰氣喘籲籲:「我不同意你爸還不把這屋頂給掀了。」說完又看向周斯越,說:「我話說在前面,談戀愛歸談戀愛,晚上準時回家,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你要給她更好的生活,你得拿出點成績來讓我們倆看。」

  丁父哼唧一聲,「這還差不多。」

  周斯越輕點頭。

  葉婉嫻轉身去拿包,看著周斯越說了句,「留下來吃飯,我去買點菜。」

  丁羨忽然看著葉婉嫻的背影說:「謝謝。」

  葉婉嫻沒回頭,拎著包低頭在玄關處換鞋,說:「你也是我生的,我對你嚴厲不代表我就會害你。」

  丁俊聰下完培訓班回來,正好葉婉嫻做完飯,看著周斯越道,「這誰啊?」

  葉婉嫻不鹹不淡地把筷子碗擺好遞給他,「你姐男朋友。」

  丁俊聰這人很討巧,立馬就說:「姐夫好!」

  葉婉嫻:「瞎喊什麼!」

  周斯越倒挺規矩,知道葉婉嫻不喜歡丁俊聰這麼叫他,也沒應聲,淡淡笑了下,繼續低頭吃飯。

  吃完飯,丁羨跟周斯越回去拿東西。

  剛上車,丁羨就問他,「剛剛我弟弟叫你姐夫,你怎麼不搭理他。」

  「答應了啊?」他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斜斜地睨她一眼。

  「我怎麼沒聽見?」丁羨狐疑說。

  「心裡答應了啊。」

  他轉頭看著車窗外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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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57:40


  慶功宴上,丁羨低著頭一言不發地坐在他身邊。

  周斯越一邊給她剝蝦,一邊跟人閒聊,說得都是一些她幾乎聽不太懂的專業術語,也插不上嘴。

  「人的大腦一直都使用一種算法,這種算法能分佈區域,區別與眼睛鼻子耳朵,我們算法的執行區,可以將這些關聯起來,實現大腦的功能,機器人最終算法也可以用這個去解釋。」周斯越說著,手中的蝦殼剝落,放進丁羨碗裡,話沒停:「通過顯微鏡下的皮層可以得出相同的結論,大腦裡有一個丘腦的結構,在整個設計中,丘腦就是中心。」

  旁人聽得津津有味,周斯越把所有的蝦都剝好,一條條井然有序地放在餐盤裡,丁羨發現他擺東西有種強迫症,上次幫她挑青椒也是,都要一條條規整地排好隊放在一起。

  他剝完半盤,擦乾淨手,在她後腦勺上輕輕捋了下,「快吃。」

  丁羨聽話地按照他排列的順序一條條吃過去。

  旁人又想到一點,問周斯越:「那如果是這樣的話,機器人是不是會有自己的想法,能夠體會到人類的情緒了?會不會慢慢形成自己的三觀?臥槽,這不就是未來世界的科幻大片了?」

  周斯越從丁羨身上回過神,剛擦乾淨的兩隻手隨意地搭在桌上,靠在椅子上看著那人道:「豬也有意識,不是相安無事,說這種為時過早,現在的技術都不支持。」

  葉教授從中插話:「但可以展望一下,到2050年的時候機器人應該是家家戶戶最普遍的配置,這個行業空間還很大,就好比九零年的大哥大,誰也買不起,現在呢,你看手機人手一台,但還得有人開路。」

  說到未來科技,隊員們都憋不住勁兒,開始七嘴八舌討論起來。

  周斯越手機忽然震了,低頭掃一眼,一長串陌生號碼在屏幕上閃爍,他盯著看了幾秒,沒接,而是把手機直接翻過來蓋在桌上。

  丁羨看他,「不接麼?」

  他低嗯一聲,「不要緊。」

  「哦。」

  「吃飽了麼?」

  「還行,晚上不能吃太飽,不然回去睡不著。」

  他挑眉淡笑,「睡不著正好可以做點別的事。」

  其實私底下的周斯越還真是一個不怎麼正經的人,心情來了,也能跟你說些有的沒的渾話。

  丁羨紅著臉去掐他胳膊,「你說什麼呢!」

  那點兒力道在他這兒就跟撓癢癢似的鬧著玩兒,隨她捏夠了之後,周斯越才拿起手機站起來,「我去個廁所。」

  「快點回來。」

  「嗯。」他把手機放進兜裡。

  周斯越在門口抽完一支煙,袋中的手機又震。

  他低頭吐出一蓬煙霧,將手機從兜裡拿出來,低頭看了會兒,摁下接聽鍵:「什麼事?」

  蘇柏從笑著說,「恭喜啊,robo一等獎。」

  周斯越瞇了瞇眼,深吸了口煙,吐著煙道,「謝了。」

  「維拉動漫公司,你知道麼?」

  「什麼意思?」

  電話那頭一聲輕笑,「那小丫頭幫人做動漫,似乎不知道孫元香手裡的那本書是沒有版權的,現在原著作者找到維拉,要求他們賠償侵權及精神損失費用合計兩百萬,你猜孫元香會怎麼做?」

  那年微博還不盛行,維權也不易。

  周斯越緊繃著腮幫,因為用力過猛,輕微抽了下。

  他把煙掐了,又聽那邊說:「她的前途,你的前途,換一個趙震海下台,還劃算吧?」

  周斯越閉了閉眼。

  「維拉為什麼會找到她?」

  「我推薦的。」蘇柏從毫不避諱地說。

  命運的手總是翻雲覆雨,就這麼迎面兜頭潑下一盆冷水,前方無邊夜色中,行人匆匆,有小孩兒牽著母親的手索要棒棒糖吃,母親厲聲說,總想著吃甜食,就該你吃點苦!

  周斯越忽然笑了下。

  人得學著跟現實低頭麼?

  「我等你的資料。」

  ……

  今晚是他倆最擦槍走火的一次。

  丁羨幾乎是被他牢牢摁在床上,撕咬親吻。她嗚嗚咽咽地拍他的胸膛,都被他反手扣壓在頭頂,趁虛而入。

  她默默承受,當他是因為拿了獎,興/奮過度導致。

  他想做什麼,她都隨他,盡最大的力氣配合他,直到他頭腦清醒過來,看著丁羨肩上有個微微泛紅的點,有點發懵,這才驚覺自己在做什麼,揉了揉頭髮,人往一邊倒,躺在床的另一側。

  丁羨把衣服拉上去,像樹袋熊一樣去抱他,腦袋蹭在他頸間,「周斯越,你是不是太興/奮了?」

  男人躺在床上,修長的身影疲倦,掃她一眼,「嗯?」

  「拿獎是不是很興奮?」

  「還好。」

  「可你今晚很激動。」

  「有麼?」

  「你剛剛那什麼都……」

  這麼多次,她是唯一一次能真實感覺到他的血脈噴張。

  「孫元香對你好麼?」他忽然問她。

  丁羨沒反應過來,想了會兒,才說:「孫姐麼?挺好的。」

  「她最近沒找你?」

  「哦對,她最近年假,把我的項目都交給另一個負責人去做了,我也沒跟她聯繫,之前就說讓我先準備期末考,不用畫線稿。」

  「睡吧,乖。」

  周斯越揉她頭。

  「你最近不對勁兒哦。」丁羨埋在他厚實的胸膛裡,蹭了個舒服的姿勢,一下一下戳著他硬/實的胸膛。

  「維拉那邊不要聯繫了,先準備期末考吧。」

  丁羨趴在他懷裡,乖乖哦了聲,臨睡前,還捧了捧周斯越的臉,似乎在跟自己說:「我一定會把你養的白白胖胖的。」

  然後沈沈睡去。

  丁羨半夜醒過一次,迷迷糊糊間似乎看見沙發坐著個人影,她實在太困,話都沒說一句,又閉著眼沈沈睡回去。

  在某個瞬間的大腦其實是清醒的。

  她想會不會是周斯越最近遇到什麼難題了,可又覺得他那麼厲害,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老天爺早就答應過她,一定會保佑這個少年前程似錦,喜樂平安的。

  ……

  緊張的期末結束,08年暑假來臨。

  那年奧運,整個北京城都陷入一種熱火沸騰中,就連天氣也蒸蒸煮著這城裡的人們。

  丁羨暑假沒有回家,而是跟周斯越在地下室住了一個月。

  周斯越白天在實驗室,她就一個人在家裡用電腦畫圖,等他回來一起出去吃飯。

  晚上就躺在一起,親親摸摸,慢慢探索著對方的領地。

  丁羨越來越大膽,好幾次差點兒沒把周斯越緩過神來,雙手撐在床邊,呼吸很沈,眼睛泛紅地盯著她看,全是火。

  婁鳳總說周斯越太禁慾,特別是在賽場上帶著護目鏡穿著白大褂的模樣,每回在丁羨耳邊說你男人也太帥太有型太禁慾的時候,她都忍不住在心底裡吐槽,你不知道他私底下多渾。

  這天中午兩人在外頭吃飯。

  丁羨要了一碗油潑面,轉頭問周斯越吃什麼,對面的男人沒說話,牢牢盯著對面電視機上的畫面出神,她好奇回過身看了眼,大紅標題顯赫——國防部趙震海被「雙/規」。

  「前城建局局長趙震海被人實名舉報任職期間貪/汙行/賄,紀/檢/委現已介入調查……」

  丁羨回頭衝他揮揮手,「看什麼呢?」

  周斯越這才回神,「吃什麼?」

  「我點了,油潑面。」

  「跟你一樣吧。」

  丁羨揚聲對老闆說,「老闆,兩位油潑面!」

  老闆應聲,「好勒!稍等。」

  丁羨看了看窗外,歎了口氣,「你八月份就要去非洲了吧,八月八號是奧運會開幕式欸!我還想跟你一起看呢。」

  周斯越人靠在椅子上,也往窗外瞥了眼,「以後也有機會。」

  她嘟著嘴,「哪有機會,下回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再舉辦一次了。」

  他淡笑。

  「去非洲你要打好疫苗啊,聽見沒有!」

  這話從知道他要去非洲那天起,就已經說了不下百遍,她碎碎唸唸像個小老太婆,把能叮囑地又叮囑了一遍。

  「防曬我都給你買了,記得擦啊,別回來變成黑人了。」

  「還有我給你買了點防中暑的藥,每天早上起來先吃一顆,不知道你要面對的是什麼環境,反正肯定不會是什麼舒服工作。」她有點不滿。

  「你能給我打電話麼?」

  這趟是跟著維和兵去排雷區,隨行的還有葉教授和董正飛,以及團隊幾個人,手機全部上交,不能跟外界聯繫。前後也就一個月左右,相比較有些科研十幾年不能跟家人見面的,已經算是好的了。

  周斯越搖頭,老實說:「不能打電話。」

  「到底去幹嘛啊!這也不能那也不能。」

  小姑娘是真氣,之前也說了是保密項目她又不好多問,但又一臉擔憂地看著他,「我聽說非洲有些地方都不穿衣服的。」

  聽到這兒,他低頭撲哧笑了。

  丁羨被他笑著惱,羞赧地看他一眼。

  周斯越忽然傾身,勾著她後脖子,給拉過來,對上自己的視線,兩人貼的極其近,丁羨甚至感覺自己已經蹭到了他硬/挺的鼻尖,呼吸糾纏,只聽他笑著說:「要不,回去我脫光了讓你先看一遍,搶個獨家?」

  兩人親熱的時候,也就他把她衣服褪了一半,自己都完好無損。

  丁羨臉都燒起來了,整張臉都快漲成豬肝色。

  周斯越就喜歡看她這副模樣,鬆了手,人往後仰,整個人靠在椅子上笑抽了肩膀。

  老闆端著兩碗麵過來,這段時間他們經常在這裡吃,跟老闆也混熟了,見他倆樂,也忍不住搭腔,「哎,我瞅你倆這感情見天兒的好,年輕就是好啊。」一邊說著,一邊把面放下,對著周斯越說:「你也別老逗你媳婦兒了,看把人氣得。」

  周斯越笑著去抽桌上的筷子,一邊低頭把面拌勻,一邊低頭說:「得勒。」

  丁羨憤憤抽桌上的筷子,說:「你自己說的!等會別耍賴!」

  兩人吃完飯。

  頂著大太陽,丁羨拉著周斯越興沖沖回到地下室,「砰」把門關上。

  「快脫!」她磨拳擦掌,像只小豺狼。

  周斯越沒理她,逕直去開電腦,然後人靠在桌沿,雙手環胸居高臨下地睨著她,「保持點神秘感行不行?這都給你看光了,以後看什麼?」

  「神秘個屁,親都親過了。」

  「真想看?」他挑眉。

  「□□的那種。脫不脫?不脫我動用武力了啊!」

  周斯越很不屑地看她揮舞著小拳頭,到也沒說話,人還是靠在桌沿,微微仰頭,似笑非笑地忽然抬手去解胸前兩顆扣子,修長的手指,骨節輕輕抵在領口,擰開兩顆扣子,嘴角噙著笑,卻牢牢盯著她。

  丁羨沒防備,下意識要低頭。

  直接被周斯越扣住後腦勺,強迫她抬頭,低頭親下去。

  他一邊吻她,一邊把上衣脫了,絲毫不給她逃脫地機會,隨後反身將她壓在桌子上。

  抬手去解皮帶的時候,「咯崩」一聲。

  丁羨手機響了,也沒看是誰。

  周斯越把電話放到她耳邊,轉首去親她耳根。

  丁羨就這麼被人壓在桌上,衣衫半褪,被迫仰著頭,一隻手撐在桌上,一隻手拿著手機,身上的男人卻絲毫沒停下來的意思。

  「喂?」

  「你現在給我回家,快點!」

  電話裡,葉婉嫻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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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7:15


  「去非洲?!!」

  周斯越一句話,把她神智給激清醒了,整個人直接從床上彈起來,去推他埋在她胸前的腦袋,「等——等會兒。」

  周斯越撐著身子,低頭看她,「嗯?」

  「你去非洲做什麼?」

  「保密項目,跟葉教授一起,沒辦法告訴你。」他微微低頭,一點點親她,從眉眼到唇角。

  他唇很軟,貼到丁羨皮膚上,讓她忍不住發顫,整個人軟下來,重新躺下去,雙手勾著他脖子,「去多久啊?」

  「個把月吧。」

  只是暫時的分離,丁羨也知道,這樣的分離以後也不會少,但卻只是放不下這股情緒,「才大二,葉教授對你也太嚴苛了。」

  周斯越毛茸茸的頭髮在她頸間蹭了蹭,聲音低沈:「不早了。」

  「嗯?」丁羨不解。

  他抬頭,深邃目光對上她的,低聲開口:「要放早些時候,現在這年紀孩子都滿地走了。」

  「……」

  丁羨還真挺期待,他生出來的小孩兒會是什麼樣兒,跟他一樣這麼少年老成麼但只要一想到,如果以後真的有那麼一天,能給他生個縮小版的周斯越,她就熱血澎湃。

  「你以後別熬夜了,也別抽煙了,養好身體好麼,咱們未來還那麼長。」

  她去抱他的腰,仰頭看他。

  周斯越一隻手撐在床上,微微一僵,眼神微變,低頭看著她。

  「好麼好麼?」

  他手輕輕在她發頂捋了捋,喉尖微微滾動,「好。」

  丁羨始終覺得他眉宇間帶著一股冷氣,除非意亂情迷時候眼神會戴上一點兒情/欲,平時兩人膩歪的時候他眼睛始終清澈,帶著一股清冷,不瞭解他的人,覺得他清高禁慾,瞭解他的人,覺得他眼界寬闊,寬容隨和。

  丁羨無法想像他的未來。

  這樣的人,老天爺該怎麼對待?

  不管老天怎麼對待,就算是浪跡天涯,她也願意陪他一起。

  她忍不住在他額頭上輕吻了下,捧著他的臉,在臉頰側還輕輕拍了拍:「我要把你養得白白胖胖的。」

  她說。

  周斯越還挺認真地側著頭想了下,「我能把你養高點兒麼?」

  「你嫌我矮?」她豎起眉毛。

  這種嫌棄他能說一籮筐。

  「親著累,抱著不舒服,離近點兒就只能看到你頭頂了。」

  「那你找一米六八去吧,楊純子小姐姐好像就是一米六八,或者那個邢露菲小姐姐,有一米七幾吧?你要是高興的話還能讓她抱著你親——」話音沒落,直接被人堵住了,「唔唔——」

  「這種飛醋也吃,傻不傻。」

  丁羨掙扎著要說話,被他牢牢直接堵住,絲毫不給機會。

  「唔唔——」

  丁羨瘋狂扭動地身子。

  「再他媽亂動——」

  他身上有點兒不對勁兒,丁羨卻不依不饒,「就動就動!」

  「服了你。」

  周斯越鬆開手,翻身下床隨手抽了件衣服去洗澡了。

  丁羨坐在床上,對著他背影喊,「你個慫包!」

  周斯越回頭看她一眼,笑了下,忽然丟了衣服,趿著拖鞋反身折回,直接把人拖過來,扣著兩隻手摁在床上,半個身子壓下去,「再說一遍?誰慫」

  丁羨彷彿被人戳了笑穴,在他身下咯咯咯笑起來,一邊跟他認錯一邊討饒。

  她很怕癢,沒被碰到點還好,如果一碰到敏感點,就算對方沒碰到她,僅僅只是舉個手也能把她嚇得笑個不停。

  周斯越骨子裡還是有點大男子主義。

  鬧到最後,丁羨得乖乖抱著他認輸他才罷休,才肯去洗澡。

  ……

  五月底是亞太國賽的決賽。

  有人在貼上開了決賽直播貼,周斯越又一次成為了萬眾矚目的焦點,這點兒丁羨平時也能察覺,現在他的關注度似乎又高了,還有人跑到他系裡去要號碼。

  這件事是那天一起吃飯時,元放不小心說漏嘴,說是法學系一個姑娘,興沖沖上他們系裡去要周斯越電話。

  丁羨一聽耳朵都豎直了,立馬緊張地看著周斯越,「真的?」

  周斯越已經吃完了,靠在食堂的椅子上聽著他們瞎侃,淡淡地嗯了聲。

  丁羨不再理他,低頭那筷子搗著飯。

  元放嘰嘰呱呱說著之前的表白事件,周斯越踹他一腳也不管用,還在喋喋不休:「老大話都沒跟她說就拒絕了,真的超男人!」

  一點兒都沒變,果然還是只招蜂引蝶的孔雀,丁羨一邊搗著飯,一邊沒好氣地把青椒挑出來。

  餐盤裡忽然多出一雙筷子。

  丁羨抬頭。

  早已經吃完的周斯越忽然又拾起筷子,幫她把青椒一塊塊夾出來,井然有序地放在邊上,低頭認真地將筷子尖輕輕在餐盒邊緣磕了磕,嫻熟地做完一切,放下筷子,雙手抱胸往後靠。

  丁羨還盯著他看。

  「看我幹嘛?快吃。」

  周斯越用下巴指了指餐盒。

  說真的,這個男人溫柔起來,她真的難以抵擋。

  老年陳醋煙消雲散,心裡只剩下一罐剛開封的蜂蜜。

  懶散的他,頑劣的他,冷淡的他,溫柔的他,甚至有點大男子主義的周斯越。

  都特別讓她難以釋懷,能喜歡到骨子裡。

  元放真是大開眼界了,並且發誓,再也不跟他倆一起吃飯了。

  ……

  亞太的決賽,清華對戰中科大二隊,比賽是積分制。

  周斯越的AK-t3在一定程度上經過了改良,而且在臨決賽的前一周。周斯越臨時在操控中加了個無人機裝置,置入了監控模式,在對戰機器人中這樣的配置少見,但確實也讓葉教授眼前一亮。

  「這種對戰裝置要是能運用到國.防中,也是一大亮點。」

  周斯越:「排爆可以用。」

  葉徐林讚許地看他一眼,「試過了?」

  周斯越戴著護目鏡,人半蹲下去,一隻手撐在腿上,將AK-t3重新擺好位置,這才說:「沒,還在研究算法,準備試。」

  葉徐林說:「董正飛的算法你可以看看,他是個特別鑽牛角尖兒的人,容易走進死胡同,沒你活絡,但是技術上確實過硬。你倆各有各的長處,這個項目要是能成功,對你們都有好處,好好幹。」

  「嗯。」

  決賽當晚,學校方給了大一大二計算機系一共四十個現場觀眾的名額。

  在婁鳳的組織下,她集結了二十個對機器人並不太感興趣但嗓門超大的姑娘一起到現在給周斯越加油助威。

  在現場熱火朝天的氣氛中,憋著一股勁兒跟隔壁中科大的姑娘們一較高下!

  只要周斯越的AK-t3每次將對方擊翻,她們便氣勢洶洶尖著嗓子尖叫吶喊喝彩,跟足球寶貝似的,就差手裡抖兩個綵球了。

  中科大的姑娘們自然也不示弱。

  在對方選手得分時,也不忘趁熱打鐵扯著嗓子扳回一城。

  場上較量激烈碰撞著,場下的比拚也是歇斯底里。

  連場內的小張同學都瞧呆了,看一眼場上正專注比賽的男人,嘖嘖兩聲:「周斯越這女朋友真他媽可以啊。」

  丁羨捂著臉,並不是很想教人認出來。

  她拉婁鳳,「安安靜靜看比賽就好了啊。」

  婁鳳掃她一眼,「你懂個屁,這種比賽就是要氣勢!」

  說完,婁鳳對著台上喊:「哇奧!!周斯越!你最棒!」

  緊接著,又響起一串,「周斯越最棒!」

  場上的男人戴著護目鏡安靜專注,五官精緻,嘴唇緊抿,一點兒都沒被這火熱的氣氛給打擾,特別認真地在操控機器人。他的攻勢很猛,機器人力道也足,轉彎處設計都讓他發揮到了極致,只要能擊中對方,都是最大力,好幾次直接將對手擊翻在地,鐵皮撕裂聲刺耳尖銳。

  莫名的,原本以為看不進去的姑娘們,發現自己的情緒完全被代入進去了。

  「他真的好帥哦,眼神太專注了。」

  「我以前怎麼都沒見過他?」

  人家天天都在實驗室待著,你見得著嗎你。

  婁鳳看了眼丁羨,意思——你看。

  丁羨並沒有覺得很開心。

  時間進入最後一分鐘,丁羨看了眼台上的比分。

  18:10

  周斯越大幅度領先,中科二隊的隊長似乎有些急了,眉頭緊皺著,連手上的操控器都開始抖了。AK-t3卻忽然發力,猛速滑到對手面前,底盤飛速旋轉起來,鐵片發出一陣刺耳的咯吱聲,熾盛的火光四濺,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對方的手臂給卸了下來。

  打鐵臂匡當砸到地上,發一聲沈悶的嗚咽,又滾落幾尺遠,才徹底安靜下來。

  AK-t3發出一聲緩慢地機械音:K.O!

  然後慢慢滑到周斯越身邊,收好手臂跟腳,像個蘿蔔頭一樣的小胖墩乖乖站好。

  場下爆發出一陣轟烈的掌聲。

  男人安靜站著,低頭跟AK-T3笑了下。

  人類的情緒,它能懂嗎?

  應該能吧。

  所以呢?就算之前摔倒了有什麼關係,還不是一樣站起來了?

  花是香的。

  草是綠的。

  樹是茂盛的。

  世界還是美好的。

  而你呢?

  還是熱血的啊!

  ……

  周斯越下了台,中科二隊的人過來聊了幾句,丁羨默默坐在觀眾席裡等他處理完所有事情再過來找她。

  誰料,婁鳳在她身邊高舉雙手大喊一聲,「周師兄!!」

  身旁一姑娘狐疑地問:「這不會是丁羨的男朋友周師兄吧?」

  婁鳳大聲:「是啊!」

  「……」

  「……」

  「……」

  二十雙眼睛都牢牢盯著那個被人圍著高高又帥帥的男人。

  不是猥瑣男嗎?!

  婁鳳哼唧一聲,「周師兄才不是某些人嘴裡的猥瑣男呢,他超厲害的,人也很好,對我們家羨羨很好。」

  丁羨掐了掐婁鳳的腿,示意她閉嘴。

  她其實不想解釋太多,也並不想讓人把注意力放在她跟周斯越身上,他有多好,只需要她知道。

  周斯越循聲望過來,又跟中科二隊的人說了幾句,人就往這邊過來,一身休閒,頭髮也沒怎麼打理,看上去有種慵懶的帥。

  他先跟婁鳳招呼,「你們也來了?」

  其實以前在路上,就算偶然碰見,周斯越很少主動跟婁鳳打招呼,因為他有點兒近視又不愛戴眼睛,也認不出人來。

  婁鳳覺得傷心找丁羨說這事兒,周師兄越來越高冷了,最近碰見她都不招呼了。

  丁羨又把這事兒跟周斯越說了,你以後看見鳳姐別不搭理她行麼?人家可喜歡你了。

  周斯越還笑著調侃過她一次,你心真大。

  丁羨相信婁鳳也相信他,「她只是很崇拜你。」

  周斯越看了她一會兒,揉揉她的頭,答應下來。

  之後在路上要真碰到了,他倒是會主動招呼,就因為這事兒,婁鳳還主動跑去跟丁羨說,臥槽,你男人今天主動跟我說話了。

  「說什麼了?」

  婁鳳說:「你好。」

  「……」

  不過婁鳳還是開心。

  丁羨說:「你開心就好。」

  婁鳳激動地跟周斯越說著今晚的比賽有多麼精彩,誇張地表達自己差點兒要看哭了。

  周斯越淡淡笑著,對她說:「哦,元放也在。」

  婁鳳紅了臉,嬌羞地低下頭:「好好的,你提他做什麼。」

  周斯越笑了下,這才看向丁羨說:「葉教授請吃宵夜,下來吧。」

  婁鳳推她:「快去吧你!」

  丁羨跟周斯越走了,拉拉隊姑娘們確實看不出周斯越哪裡猥瑣,氣質明明這麼好。

  這不就是校草麼臥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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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6:48


  五月初.維拉動漫公司找到丁羨,來人是一個戴著眼鏡的女人,叫孫元香,三十出頭年紀,妝容精緻,表示很欣賞她的畫風,細微處見人生態度,希望能跟她合作一個動漫連載。

  丁羨把這件事告訴周斯越。

  周斯越靠在沙發上,一隻手搭在沙發背上,一隻手抄在兜裡,靜靜聽她說,偶爾點頭,表示認可。

  丁羨素描起家,對色彩不是很敏感,好些畫在上了色之後發現總缺那麼點兒意思,正巧這也是個磨練機會,說到激動處,她兩隻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周斯越,「怎麼樣怎麼樣?」

  周斯越一邊捋著她腦袋,閒散地說:「想做什麼就去做,不用顧忌太多。」

  丁羨抱他,忽然側著頭在他唇角親了下,兩隻手掛在他脖子上,軟軟地說:「你真好!」

  周斯越揚了下嘴角。

  地下室裡還有一人,看不下去,靠在一旁的沙發上懶洋洋地搭嘴。

  「考慮一下別人的感受,二位?」

  周斯越這才轉頭看過去,微微蹙眉:「你怎麼還沒走?」

  「你讓我上哪兒去?!」陸懷征差點兒從沙發上跳起來,兩人沒理他,話鋒一轉,嘲諷丁羨:「你做什麼動畫?小飛俠大戰豬豬俠?還是飛天小女警啊?」

  丁羨靠在周斯越懷裡,丟了個枕頭過去,「做什麼也不告訴你!」

  陸懷征哼唧一聲,「切,我稀罕。」

  周斯越也丟了個枕頭過去,「不懟她你找不到存在感是不是?」

  陸懷征躲過,枕頭掉到地上,他彎腰撿起來,丟回去,「得,說不過你倆,我走,我走。」

  「等會。」

  周斯越說。

  陸懷征回頭,嘖了聲,「捨不得我是不是?」

  「把門鎖上。」

  「砰!」陸懷征摔門而去。

  屋內光線昏暗又恢復了靜謐。

  亞太全國賽在即,又剛跟叉院的董正飛以葉教授實驗室的名義簽了軍方的排爆科研保密項目。最近忙得腳不沾地,人不是在實驗室就是在去往實驗室的路上。

  丁羨這陣自己也忙,幾乎沒什麼見面的事情,飯都沒吃上幾頓。

  今晚這種繾綣的時光已然奢侈,偏偏還被某個不知趣的人打擾。

  陸懷征走了。

  她覺得自己得做點什麼,剛一抬頭,周斯越已經扣著她的手將她壓在沙發上親下去了。

  所有的情緒都在這瞬間爆發,火花迸發。

  兩人都不是善男信女。

  周斯越的隱忍她能感覺到。

  丁羨雙腿像蛇一樣攀住他精瘦的腰腹,沒有絲毫猶豫地說:「要不要試試看?」

  周斯越伏在她身上,黑黑的頭髮茬埋在她頸間,硬硬地戳著她皮膚,他停下來,微抬頭,去看被他放平在沙發上的姑娘,眼含春水,低頭失笑,嗓音低沈暗啞變了調。

  「你好像很期待?」

  廢話。

  「你不期待麼?」

  期待,太期待,所以不敢碰。

  男人在這方面都是無師自通的,高中觀摩過之後,他看來看去也沒覺得有什麼美感,所以看的不算多,手機存了那麼一兩部,需要的時候找出來用過,在這方面還算節制。

  「真想做?」

  丁羨兩眼睛水汪汪地看著他:「會疼麼?她們說,第一次都很疼。」

  周斯越認真思考了一下,「說實話麼?」

  「嗯。」她點頭。

  「不知道,沒做過。」

  「……」

  小姑娘腿再次盤上他的腰勾住,閉上眼睛,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來,疼就疼吧。」

  好不容易培養的氣氛全沒了。

  試問,一個姑娘一臉大義凜然英勇赴死的表情躺在你身下,誰他媽下的去手?

  周斯越翻身坐起來,靠在沙發上,揉揉頭髮,懶散地說:

  「算了,先不動你。」

  丁羨竟然覺得有些遺憾。

  「為什麼?」

  他傾身去拿煙,聽見這話,一邊把煙叼進嘴裡,一邊回頭笑她:「你聽上去還挺失落的?」

  「呸!」丁羨從沙發上彈坐起來,「不是說很多男的談戀愛就是為了騙女孩子上/床嗎,你怎麼這麼能忍?」

  他叼著煙笑,揉了揉她的後腦勺說:「猴急什麼,未來日子那麼長,我能跑了?」

  他小時候吃到一樣好吃的東西,他會把這樣東西放到最後去品嚐,而不是一開始就把好吃的先吃完,爺爺說他是個先苦後甜的人,這習慣很好。

  他不急著嘗試,只是他覺得他倆都還太小,每次也都是點到即止,小姑娘沒他自控力好,親到最後總也忍不住想要去剝他衣服,都被他在最後一步停下來。

  還有一點兒是他男人的自尊心在作祟,實在不想讓這種事情發生在這個簡陋的地下室。

  什麼都沒有,還不能讓她留點兒美好的回憶。

  作為男人,也夠廢了。

  一個夜晚,親親摸摸也就這麼過去了。

  之後丁羨跟維拉動漫正式簽訂了合作。

  孫元香當下給了她一本小說,讓她照著劇情出動漫版,一周出一次線稿,稿費按月結算。

  拿到第一筆製作費的時候,是週末,丁羨給周斯越打電話。

  「我有錢了。」

  那邊笑了下,「不錯。」

  丁羨說:「我發現賺錢還挺容易的,這樣吧,你以後在家,我負責養你好了,看你最近忙的腳不著地的,我都心疼。」

  周斯越靠著椅子上笑,「看把你給得瑟的,這麼點錢就滿足了?」

  丁羨嘟嚷:「三千塊呢,也不少了。」

  他話不多,應著,兩人閒閒散散聊了幾句,丁羨掛了電話跟婁鳳逛街去了。

  周斯越收了電話,看向坐在對面的蘇柏從。

  對面的男人,五官俊逸,面容溫和,梳著一個油頭,戴著一副金絲邊眼睛,斯文有度,西裝襯衫規整地貼在身上,外頭是一件灰格的小背心,雙腿交疊,腳上的意大利定制手工鞋擦的珵光發光。

  而這邊年輕英俊的少年則懶洋洋地窩在椅子上,雙腿也大剌剌地敞著,黑衣長褲,休閒懶散,連頭髮都是鬆散的,修長地手指卡在烏黑的發間,漫不經心地撥弄著頭髮。

  那股懶散勁兒,特別拿人。

  蘇柏從提壺茶,一邊倒一邊說:「她似乎還不知道你父親的事?」

  周斯越手指在發間微微停了,一言不發,低著頭繼續撥弄。

  茶館裡煙霧騰起,裊裊青煙騰雲而上,無比寂靜。

  蘇柏從將茶盞推到他面前,「嘗嘗,大紅袍,特意讓人留的。」

  他端起杯子抿了口,配合地砸了砸嘴:「不錯,挺澀口。」

  蘇柏從笑:「就我個人來說,我很欣賞你的能力。」

  「謝了。」他不甚在意。

  「我第一次知道你啊,是在上海的時候,我倆那時喝多了,我問她為什麼堅持要考清華,她說因為你在清華啊,我派人去查了你,才知道原來你是葉教授的學生。」蘇柏從說,「他之前就一直跟我說,有一學生特別聰明就是時運不濟,沒遇上好時候,還總出狀況,但卻真是他這麼多年,見過最有預判能力和前途的學生了。」

  周斯越掀眼皮懶懶地掃他一眼。

  「去過你的高中,老師們對你的評價也都很高,有天賦還特別努力。」

  周斯越眼神漸漸凝聚到他身上,蘇柏從有條不紊地品著茶,想起一點兒說一點兒。

  「不得不承認,你確實很優秀。」他放下茶盞,朝他看過去,「但,好人難當,壞人好做啊。你看趙震海在外頭名聲好吧,誰不對他歌功頌德,說他公正廉明,兩袖清風的。」

  「說重點。」

  似乎觸到他的逆麟,周斯越終於不耐煩。

  蘇柏從也不再繞彎:「你把手裡所有的軍方排爆資料給我,我幫你把趙震海拉下台。」

  世界是黑暗的,所有的交易都是骯髒的,不過是披著虛假的外衣。

  你不曾見過的黑暗,那才是深淵。而那裡,曾伸出無數只手,試圖將行走在邊緣的人給拖進去。

  手機又在桌上震了震。

  周斯越低頭看,還是丁羨,他回神,抓了把頭髮,接起來:「嗯?」

  電話那頭小姑娘聲音無比興奮,「你喜歡黑色還是藍色?」

  「什麼事?」

  「你就回答就好啦。」

  「黑色。」

  「型號?」

  「什麼型號」

  「腳,幾碼!」

  「你給我買鞋子?」

  「我就隨便問問。」

  「不能送鞋子,別買。」

  「那你等會給我一塊錢就好啦,快說碼數,我看到那雙鞋子就想到你啦。」

  「四十四。」

  「你比我大十碼欸。」

  「什麼時候回來?」

  「快啦,我再陪婁鳳逛一會兒,晚飯你自己吃。」

  周斯越掛了電話。

  蘇柏從看著他,「怎麼樣,我說的,考慮一下?」

  「你要那資料幹嘛?」他目光坦然,乾淨,卻看通透。

  「知道軍方為什麼不跟我們合作,而找了你們這些大學生麼?因為怕被我壟斷科技輸出市場,在商言商,凡事一個利字,我沒理由不分這杯羹。當然,趙震海也不是什麼好人。」

  ……

  丁羨晚上把鞋送過去,直接被人扣在地下室了。

  她剛敲開門就被人直接扯進去頂在牆上,周斯越粗暴地吻上去,比任何一次都激烈,甚至都來不及等她說一句話。

  丁羨能察覺到他心情很差,狀態很不好。

  周斯越大多時候親她的時候會逗她,今晚這種掠奪式的親法還是第一次。

  丁羨貼在門口,抱住他腦袋,「怎麼了?實驗出問題了?」

  他不答,一個勁兒去堵她的嘴。

  見她躲的厲害,直接扣著後腦勺給她按在門上:「想親你還要理由麼?」

  他整個人是熱的,可眼神是冷的。

  「不是,你今晚不對勁……」

  他低頭一個深吻,唇齒交纏,瘋狂地撕咬親吻,太激烈了,丁羨再低頭時,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衣服都被人掀了一半。

  就這樣,他還是沒碰她,強撐著身子翻身沈沈倒在床的另一邊。

  黑色的床單,修長的身影,他仰面躺著,像一隻剛從囚籠裡出來的困獸,疲倦又困乏。

  丁羨把掀了一半的文胸拉回去,側躺在他邊上,一隻手撐著腦袋,一隻手去捋他細碎的黑髮,低聲問:「心情不好?」

  「嗯。」他閉著眼,沈沈地應了聲。

  「比賽?」

  周斯越搖頭。

  「實驗?」

  還是搖頭。

  丁羨想到一種可能性,「難道是我比你會賺錢了,你自尊心受挫?」

  周斯越還是閉著眼,哼唧一聲,「就你那三千塊錢?」

  丁羨發現他的五官怎麼看都好看,特別是睡覺的時候,忍不住拿手戳了下,滿滿的膠原蛋白,反駁道:「看不起我?」

  「哪敢。」他露出了今晚第一個笑容。

  「那你今天到底怎麼了像被人踩了尾巴似的。」

  周斯越忽然睜眼看著她說,「你跟那老男人什麼時候單獨喝過酒了?」

  「誰?」

  他重新閉上眼,不願再說。

  丁羨醒悟過來,「你說蘇柏從?」

  「反應過來了」他輕嘲。

  「就為這事?」

  他不再作聲,不置可否。

  丁羨低頭在他唇上親了下,「我舅舅也在啊,又不是單獨的,而且是他喝我又沒喝。」

  周斯越反身將她壓在下面,進行第二輪的索取。

  衣服又被推上去,丁羨迷迷糊糊想:今晚真是太反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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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6:22


  四月的風,依舊清冷。

  兩人吃完晚飯回來,兩人路過門口的超市,周斯越進去買了包煙,丁羨站在冰櫃門口看了半晌,周斯越拿了煙過來,站她背後,聲音從她頭頂傳來。

  「看什麼?」

  丁羨手在摸櫃門,輕輕扣了扣,「想吃冰棍兒。」

  「凍不死你。」他說。

  丁羨回頭看他,說:「那你買一盒,我就吃一口。」邊說著,還邊用拇指掐著食指做了個一丟丟的小手勢,以表決心。

  「剩下的呢?」他低頭睨她。

  「你吃。」

  周斯越拒絕,「我不吃。」

  「哎呀,你不要這麼絕情嘛。」

  丁羨抱他胳膊。

  不得了,都會撒嬌了。

  周斯越笑了下,打開冰櫃,「吃什麼?」

  「東北大板!」小姑娘聲音高亮。

  周斯越抽了一隻給她,轉身去櫃檯掏錢包結賬,收了零錢,將錢包揣回兜裡,勾著丁羨的肩往外走。

  吹著風,兩人一路走回寢室。

  冰棍兒咬了一半,丁羨舉到他面前,「吃麼?」

  周斯越看著那半根冰棍兒,搖搖頭,「不跟你搶了,你吃吧。」

  「你是不是嫌棄我?」

  他無奈笑,彎腰低頭順著她咬過的地方咬了一口,目光看過去,眼神示意,嗯?開心了?

  丁羨仰頭看著他嘻嘻樂,就著他咬過的地方再次咬下去,周斯越笑著直起身,隨意瞥了眼,餘光被樹下一道人影吸引住,視線慢慢停住,微微瞇眼,嘴角的笑意收斂了。

  蘇柏從一身嶄新筆挺西裝站在遠處,在那站了半小時有餘。

  忽然想到自己剛出來打拼時,蹲在地上叼著根煙,也是這樣一個角度,看著對面街口的情侶你一口我一口地爭著吃手裡的冰棍兒,女孩兒不讓吃,男孩兒就低頭去親她。

  兩人目光對視。

  周斯越忽然低頭對丁羨說了句什麼,小姑娘也沒往他這邊看,乖乖在他臉上親了下,轉身進去了。

  周斯越插兜過去,他個子還比蘇柏從高些,整個人淡淡杵在他面前,論男人,似乎還尚早,可偏偏又比同齡人多出那麼一點兒男人味,長相乖戾,氣場輕妄。

  蘇柏從溫和噙笑,精心裁製的西裝,衣衫平整,袖子往外翻了一節,搭在胳膊肘,雙手也抄在兜裡,跟個老朋友似的開口:「吃過飯了?」

  周斯越下巴微抬,「嗯。」

  蘇柏從誠意邀請:「我約了葉教授吃飯,再一起隨便吃點?」

  周斯越看他半晌沒應聲。

  ……

  蘇柏從訂的地方很有情調,似乎並不是一個對外開放的餐廳,連個招牌都沒有,也沒什麼客人,服務員帶著他們繞過一條青石板小路,穿過荷花池,迎著木製台階而上。

  包廂就在樓上,窗外是一片鬱鬱蔥蔥的翠竹林。

  葉徐林進門的時候,周斯越已經坐在蘇柏從身邊,服務員正在他身後倒水。

  他微怔了會兒,目光收回,關上門,難得嚴肅,低聲道:「你怎麼也在?」

  不等他回答,蘇柏從率先說:「路上碰見,就邀請了。」

  葉徐林卻變了神色:「讓他回去吧,他只是個學生,這種場合應付不來。」

  蘇柏從說:「總要長大的不是麼,您老這麼護著也不行。」

  周斯越抬頭往窗外看,一片葉,一片綠,茫茫生機。

  他忽然想起,早年在胡同時,老蔣帶著蔣沈出去應酬,被蔣姨訓,老蔣卻說,你寵他,你寵他,這兒子就是教你寵壞嘍,現在多磨練磨練,他就知道這個世界不會對他客氣。

  兜裡手機震了震。

  他掏出。

  「我洗完澡了,你回實驗室了嗎?」

  丁羨問他。

  「還沒。」

  「那你在幹嘛呢?」

  「跟人長見識。」

  丁羨以為他又蹲在哪個路口跟大爺聊天了。

  「又是哪個大爺,這回是什麼?練太極的還是拉二胡的?」

  他說:「一個家纏萬貫卻什麼都沒有的大爺。」

  「說胡話呢?」

  他又回:「睡吧。」

  在周斯越把手機揣回兜裡後,服務員把包廂門打開,領進來三個人。

  蘇柏從立馬站起來跟中間穿藍襯衫的中年男人招呼,「好久不見。」

  藍襯衫把手包遞給身後的人,面容帶笑,氣宇軒昂,隨和地跟蘇柏從握手寒暄:「蘇總客氣。」

  蘇柏從把人安排入座,吩咐服務員上菜。

  穿著藍襯衫那人目光淡淡掃了一圈,落到周斯越身上,微有一頓,覺得這人眼熟,卻又一時想不起在哪見過。

  周斯越是一眼就認出他了,小時候他跟周宗棠一起在家裡喝過酒,不過他沒有拆穿,不動聲色坐在椅子上,跟人禮貌恭敬地打了個聲招呼。

  那人一笑而過,隨後看向葉徐林,「老葉,最近氣色不錯啊,研究出結果了?」

  蘇柏從搭茬:「葉教授研究出個諾貝爾獎也就這表情了。」

  葉徐林訕訕:「老骨頭一把,機會還是留給年輕人吧。」

  那人隨之看向周斯越,問葉徐林:「這你學生啊?」

  葉徐林嗯了聲,沒再開口,反而蘇柏從說,「他是葉教授的得意門生,我跟他也熟,就讓過來一起吃個飯,您不介意吧。」

  那人笑著搖搖頭,「倒是讓我想起一個人來。」

  葉徐林沒說話,看了眼周斯越。

  一頓飯下來,周斯越沒怎麼動筷,靜靜靠著椅背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幾人聊的都是城市建築,聊到科技的時候,蘇柏從會讓他說說看法,他也不藏著掖著,有什麼說什麼,隨性地很。

  除了他,其他幾人都喝了點酒。

  男人喝了點兒酒就愛胡侃,就連這些人也不例外,周斯越算來,自己酒品算好,頂多蒙頭睡覺。

  葉教授也面紅耳赤。

  「不是我說,不出二十年,人工智能必定搬上這個大舞台。不信,讓我學生說。」

  周斯越被點名,其他兩人看過去。

  他抱著胳膊靠在椅子上,閒散地表達自己的觀點:「嗯,很多崗位會被淘汰,比如簡單機械的程序以後可以讓機器人代替,類似銀行櫃員,出一個算法,能把所有櫃面業務用智能替代。再比如送餐,每個餐廳沿襲特定的軌道讓機器人送餐,結賬自助,服務員可以被替代。」

  他一攤手,指了指身邊的蘇柏從,「赤馬不是出了送餐機器人,這個你們可以問蘇總。」

  那人說:「聽著還有點兒意思,那人呢,人以後還做什麼?怎麼掙錢養家?」

  「國家會發錢的。」

  那邊已經有點微醺,也沒看出周斯越眼裡的諷刺,還跟他爭辯,「怎麼可能,這麼多人,哪發的過來。」

  他隨口胡謅:「領導多發點,基層群眾少發點兒唄。」

  那人食指點著他呵呵樂,「小孩就是單純。」

  周斯越隨便扯了扯嘴角,不甚在意。

  飯局結束,蘇柏從把人一一送回去,再回包廂,周斯越還沒走,靠著陽台的欄杆抽煙。

  他穿上外套,拿了煙過去,取了支煙在煙盒上輕輕磕了磕,娓娓跟他道來。

  「他叫趙震海,城建局局長。前陣剛調到國防部,怎樣,是不是覺得委屈?」蘇柏從捏著手裡的火柴盒,一挫,火苗竄起,他低頭,將煙吸燃,散出濃霧,側著看了眼這個高大的少年,把火柴甩滅,丟在腳下,問他:「你父親身體還好嗎?」

  四月的風,攜著一股冷意,似乎把眼前這個少年吹停,雙手撐在欄杆上,指尖的煙積了半截灰,縷縷青絲騰雲而上,他仍舊一眼不發。

  「人有時候啊,得跟現實低頭。」蘇柏從往欄杆上靠,落地窗戶裡映出兩人的身影,又慢慢地抽了口煙:「王權的社會,連你父親都只是犧牲品,更別說你了。」

  周斯越收緊了搭在欄杆上的手,那雙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指,此刻正因為拚命收緊而泛著不正常的白光,他低頭吸了口氣,神智回來些,「你想說什麼。」

  蘇柏從聳肩。

  「我只是告訴你,有些事,並非你想的那麼簡單。」

  「她現在愛你的乾淨和清高,你如果髒了,變壞了,你猜她會不會離開你」

  ……

  丁羨決定不轉專業。

  計算機動漫社這邊嵇航跟邢露菲要卸任了,嵇航也沒說什麼,直接把這跟枴杖傳給她了,讓她繼任。

  跟嵇航交接的時候,丁羨清理自己以前的一些手稿,她閒著無聊隨便在紙上瞎畫的結果被嵇航拿去漫展評獎,還評上了。

  獎項下來的時候她自己都不知道什麼時候畫的。

  但依稀能看出人物原型是周斯越。

  嵇航跟她說:「你可以製成連載漫畫,我那幾天看了一下,看挺有意思的。」

  她只是隨手在紙上畫了一些四宮格漫畫。

  嵇航又說:「主辦方很喜歡呢!我把聯繫電話給你,他們之前還聯繫我來著,說想找你再畫幾幅,我前陣忙著校慶的事,一直給忘了。」

  「社裡的事情差不多就這些,我跟下老規矩,大二就退社,我跟邢露菲以後有空會過來看看,社團就給你發揚光大了,明年招新的事情有什麼不懂可以問我們。」

  「好。」

  人有一個職務掛身,似乎就忽然感覺自己光環加身。

  不知道別人怎麼想。

  丁羨那會兒是真覺得自己發著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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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5:59


  孔莎迪忽然彎下腰,攬了下丁羨的肩,點了桌上一男生的名字。

  「劉小鋒。」

  劉小鋒全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迷迷糊糊一推眼鏡,啊了聲,「怎麼了?」

  孔莎迪攬緊了丁羨的肩,「這姑娘好看麼?」

  丁羨知道她醉了,下意識看了眼周斯越,發現後者嘴角正掛著一抹嘲諷的笑。

  劉小鋒靦腆地紅著臉,不說話。

  孔莎迪催促他,「快答!」

  「好看。」

  周斯越無語地搖頭。

  孔莎迪又挑了個男生,「許望山,你來說,丁羨好看麼?」

  許望山戴著副眼鏡猥瑣的不行,還跟孔莎迪開起了玩笑,「好看啊,怎麼你要撮合我倆?」

  孔莎迪一笑,挑釁似的看向周斯越,無視丁羨狠掐她大腿的手。

  後者直接被氣笑了,咬著牙低頭思忖狀。

  宋子琪終於開口,他聲音略啞,低沈又糙的不行,像被一把沈重的鋸齒割過一般,「孔莎迪,你夠了。」

  周斯越卻攔住,「讓她接著說。」

  他倆的事兒這班裡沒什麼人知道,大多也覺得周斯越的光環太大,自然不會想到他跟丁羨有點兒什麼,但就這桌上的局勢看,似乎這兩人之間還真有點兒什麼。

  整個包廂的氛圍特別濃烈,似乎該說點兒什麼,似乎有什麼在胸腔滾動。

  孔莎迪將目光轉向宋子琪,後者只低著頭,卻連看都沒看她。

  她自嘲地笑了下,聲音很平淡,聽不出喜怒。

  「我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毫不掩飾,我的朋友卻跟我相反,她喜歡一個人遮遮掩掩,怕被人知道,我問她,為什麼,她說,不想給人帶去負擔。喜歡是負擔嗎?宋子琪,如果我的喜歡讓你感受到負擔,讓你那麼罪孽深重,你告訴我,我以後保證麻溜兒滾成團,離你遠遠兒的。」

  宋子琪不說話。

  她又笑,看向周斯越:「你知道那個喜歡你的女孩後來又怎麼樣了嗎?你跟她吵架,她跟我哭,我幫她罵你,她又護著你。你被處分,她比你還著急,你參加國賽,她天天求神拜佛,願意用自己十年壽命換你一年保送,你還有什麼資格訓她?」

  「還有你。」

  她忽然指了指楊純子。

  「天天跟人玩曖昧你很有成就感麼?所有男生圍著你轉顯得你魅力大是吧?夏思寒都他媽給你逼成什麼樣兒了?你能天天不瞎折騰麼?喜歡周斯越就他媽承認啊,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你也不怕撐死!」

  撕開這虛偽的假面,似乎讓所有人都為之一振。

  楊純子第一個離席。

  宋子琪第二個撂下筷子,站起來,跟周斯越說:「先走了。」說完,頭也不回地站起來離開。

  班長還欲再勸他幾句。

  孔莎迪也摔了筷子,「滾滾滾,馬不停蹄滾,誰攔誰他媽是孫子!」

  也沒人敢攔。

  孔莎迪去廁所吐了回來,接著喝,剛才的一切似乎都跟沒發生過的似的,誰敬都喝,還笑嘻嘻地跟人聊些有的沒的。

  丁羨靠在椅子上看著她瘋,勸不動,又攔不住,只能默默看著她。

  那邊,周斯越也喝了不少,臉還是白的,但耳朵是紅的,此刻正懶洋洋鬆散地靠在椅子上看著丁羨。

  他眼神勾人,特別是喝醉酒的時候,整個人都是一種誘惑力。

  孔莎迪又去廁所吐。

  丁羨跟個小保姆似的,拿著紙巾追出去跟在她屁股後面托著她的肩,無奈地口氣:「你別喝了行麼,莎迪,我們走吧。」

  孔莎迪醉醺醺地,看了她好半晌,似乎才認出來,瞇著眼笑嘻嘻地說:「怎麼能走呢,不走不走,家裡就我一個人,回去冷,我不回去。」

  她跟哄小孩似的:「好好好,不回去。」

  孔莎迪滿意地進去吐了。

  等她吐完出來,人也清醒了,站到走廊外頭去抽煙的時候,忽然看到牆角一對糾纏的人影,姑娘狠狠拍著那人的胸膛,在掙扎,正當她思考著要不要過去幫忙的時候,聽到一聲憤懣地:「周斯越!!」

  周斯越直接抓著丁羨的手,將她一把抵到牆上,俯身吻住。

  丁羨捶他胸口,周斯越不耐蹙眉,直接握住反扣到牆上,加深了這個吻。

  孔莎迪瞧得津津有味,看不出來,周斯越這麼禁慾的男神,居然也玩強吻這一套,無聲地做了個「哇喔」的口型,慢悠悠地轉身走了。

  ……

  「冷靜了麼?」

  黑暗中,周斯越低聲問她。

  她很冷靜。

  她特別冷靜地把這段關係又重新考慮了一下。

  一直以來都是她追著他跑,以他為目標,正如孔莎迪說的,她被周斯越吃的死死的,她其實是一個很不服輸的人。

  她嘗試把自己從這段關係抽離,她發現不行,她對周斯越的依賴度太高,這麼下來,只會越來越失去自我,孔莎迪說完美的愛情應該是兩個人勢均力敵,而不是一方始終追著另一方跑。

  她也特別冷靜地把下午周斯越說的那段話給考慮了一遍。

  話雖難聽,但他說的是實話。

  「周斯越,你要不讓我再冷靜一段時間。」

  她說。

  「多久?」

  「一個月吧。」

  「等不了。」直接拒絕。

  「半個月吧。」

  「三天。」

  「?」

  「回去冷靜三天,想想要不要學計算機。」

  「我不是說這個。」

  他疑惑皺眉:「那你說什麼?」

  丁羨說:「我是說我們之間的關係回去讓我冷靜想想看。」

  「我們之間的關係,你還需要考慮什麼?」

  「要不要繼續下去。」

  周斯越一口老血。

  「是什麼讓你產生這種懷疑?」

  「我覺得你不喜歡我。」

  「我不喜歡你?」他好笑地挑眉。

  「對,我覺得你可能在對待感情這件事上可能有誤解,或許是,你沒怎麼見過女生,咱倆第一次同桌,關係親密了點兒,你就錯把友情當愛情。」

  他耐心地靠著牆,聽她這麼說,忍不住哼笑一聲:「那你呢?你見過很多男生,你就能明確肯定你對我的動心是愛情不是友情?」

  「好像有點兒不確定?」

  「再說一遍。」

  他眉毛要飛起來了。

  她不逗他了,微微仰頭,看著男人:「我說認真的,你知道什麼是愛情麼?周斯越?」

  周斯越雙手環胸,自上而下地睨著她。

  窗外的月色靜謐,樹葉簌簌作響。

  「大概知道吧。」

  他看著她,沒什麼表情地說。

  背後的月色傾瀉而下,攏著他修長的背影。

  「那你說說看。」

  他換了個姿勢,雙手抄近兜裡,隨意地瞥了她一眼,漫不經心地說——

  「大概就是,明明長得一般般,卻越看越好看,明明也不是那麼討人喜歡,偏偏就覺得全世界她最可愛。明明知道她撒謊,也不忍拆穿她蹩腳的演技。明明睡覺愛流哈喇子,也還是想親下去。大概是這樣?」

  他看她的時候,眼底都是笑,眼尾上勾。

  誰說理工男不會談戀愛的!

  「明明是誰啊?」丁羨哼一聲。

  周斯越睨著她笑,雙手還在兜裡,低頭往別處瞥了眼:「好問題。」

  丁羨雙手去勾他脖子。

  「最後一個問題,你喜歡過楊純子麼?」

  「沒有。」

  「真的?」

  「你對她沒有剛剛說的那四種感覺。」

  「沒有。」

  氣場太相近的兩個人總是排斥的,在數學上似乎有東西可以討論,但是他怎麼都產生不了他對丁羨的這種感覺。他對丁羨有佔有慾,就好像剛才在飯桌上,許望山問孔莎迪要不要把丁羨跟他湊對的時候,他心裡有多不爽。

  丁羨主動墊腳去親他。

  他反被動為主動,俯下身深吻,親了這麼久,丁羨也還是沒學會換氣,沒一會兒就趴在他身上氣喘籲籲。

  周斯越揉她頭,嘲她:「弱爆。」

  「你又嘲笑我。」

  周斯越:「你真棒。」

  「……」

  第二天。

  丁羨收到孔莎迪的短信。

  「我發誓我再也不要喜歡宋子琪了。」

  丁羨回:「第一百八十八次。」

  孔莎迪回:「但這次是真的。」

  ……

  再開學。

  周斯越寒假的比賽忽然讓他漲了些人氣,走在路上比平時回頭率都高,連婁鳳都說,「你周師兄不得了了,我看這回徐莎莎他們還說周師兄是不是猥瑣男。」

  丁羨後來也問過周斯越對此事的看法。

  他大概從小受慣了這些目光,沒什麼特殊感覺,對於別人看法,他一向不太在乎。

  內心強大的人大多如此。

  四月底的時候,蘇柏從來了一趟北京,剛好趕上這邊校慶。

  在樓下等丁羨的時候。

  婁鳳看見了,告知:「她跟男朋友去吃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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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5:39


  亞太的預選賽在網上有直播,這個圈子算小眾,玩的人不算多,也沒多少人關注,但昨天中午不知道是誰在水木清華的貼吧上開了直播貼,上傳了幾張在現場機器人大殺四方的照片。

  周斯越帶著護目鏡操作機器人的模樣被人拍下來,在貼吧上開始瘋轉了。

  女生們忽然開始關注這個男生了。

  「生活兩年,還不知有這號人物。」

  「是貴系的吧,之前就聽同學說過,06級貴系有個長得很帥的男生,低調的沒什麼存在感。」

  「今年怎麼叉院的董正飛沒去參加?他不是之前剛拿了個金獎麼?」

  「一個破預選把你們給高潮的,人叉院的大牛能看上這種破比賽麼,董神不去挺好的。」

  「周斯越挺低調的,他好像一直在研究機器人,董神志不在此沒必要放在一起比吧?」

  「有幸看過他的設計,算是個天才,持續觀望吧,當然,董神也不錯,貴系研究機器人的不在少數,別一有人冒頭兒就把董神拉出來比。」

  「別的不說,比董神帥出三條街是有的。」

  ……

  人一旦有了關注度,亂七八糟的評論就出現了,小張同學抱著手機忽然明白之前老大的低調是對的。好在,大多還是誇獎為多,那一兩條羨慕嫉妒恨的評論也可以忽略不計了。

  看著還挺興奮,激動的。

  周斯越從台上下來,小張同學抱著手機圍過去,興奮地說:「哎,老大老大,貼吧上在討論你誒。」

  其實剛來的時候,寢室四人還在說分以下輩分,也就圖平時叫個暢快,那會兒周斯越不愛說話,人又陰沈,莫名其妙給人感覺像個大哥,而且他又是唯一一個保送生,就順口老大老大叫了這麼多年。

  有時候周斯越自己都莫名。

  也沒管小張說什麼,他張口就問:「丁羨呢?」

  小張同學一愣,沈浸在貼吧裡,一下子沒反應過來這是他女朋友名字,啊了半天。

  周斯越喊:「我女朋友!」

  小張同學瞬間醒悟,回頭私下看了眼,也覺得奇怪,「對啊,剛才還在這兒呢?」想了會兒,又湊上去說:「保不齊上廁所去了,我跟你說,貼吧上大家都在——」

  周斯越擰眉,推開他,對他說的話題並沒什麼興趣,掏出手機,邊往外走,邊給丁羨打電話。

  迎面撞上了一姑娘,周斯越禮貌把人扶住,一隻手握著電話低聲道歉,「對不起。」

  聲音清越又帶著點兒急躁。

  姑娘害羞地說了句,「沒關係。」

  一抬頭,人已經走到門口了,失落的回頭,身旁的閨蜜搭在她肩上,忍不住說:「這男的好帥啊。」

  ……

  周斯越走到門口,低頭看手機,大約是對面的人被他電話打煩了,發了一條短信進來。

  「我跟莎迪在一起,別擔心。」

  這條短信看著粉飾太平,底下的波濤洶湧大概也只有他知道了,無奈地揉揉頭髮,回:「那,晚上見?」

  那邊很快回,「晚上見。」

  比完賽的當天晚上是高中同學聚會,恰巧寒假大多數去外地上學都回來了,來了半數人。

  周斯越是跟劉小鋒一起過去的。

  兩人剛比完賽,劉小鋒覺得今天雖然輸了比賽,但莫名覺得值,這才是男人之間的氣度,雖敗猶榮,途中,兩人還聊起了各種算法和構圖。

  劉小鋒喜歡鑽研,周斯越耐心講解,一路聊到了酒店。

  他倆一進門,人就齊了,原本安靜坐著的女生們忽然騷動起來,孔莎迪看了眼丁羨,今晚她自己也是一團糟,更沒閒情管她,只叮囑讓她看著點兒,別讓人鑽了空子。

  丁羨知道她這話說的誰。

  說的不就是她邊上的楊純子麼?

  但丁羨覺得,他倆要是真能來電早就來了,何必等今天。

  孔莎迪說,「有些人就喜歡趁虛而入。」

  班長挺會來事兒,舉著杯子吆喝,嚷嚷著讓他倆先自罰一杯。

  周斯越掃一圈,丁羨坐在女生堆裡,平靜地看他,得,也沒給他留位,還氣呢。

  班長忽然看這兩人說:「聽說你倆剛比完賽,可以啊,劉小鋒,這年頭都能跟我們斯越一起比賽了,不管怎麼說,你倆先走一個。」

  劉小鋒憨實地撓著頭笑,周斯越淡笑舉杯,爽快地乾了一杯。

  班長讚賞:「利索。」

  隨後又催劉小鋒,「大老爺們,彆扭扭捏捏了。」

  劉小鋒紅著臉跟新嫁娘似的,羞紅著臉喝下半杯酒,班長眼尖兒,「哎,別剩著,喝光喝光啊——這可是勞動人民的果實。」

  有人笑著調侃,「班長現在可真會打官腔。」

  周斯越隨便拉了張椅子坐下,在座的高中什麼德行也都知道,他話不多,耐不住身邊的男生跟他攀談,他也恢復了以往的模樣,懶洋洋的靠在椅子上,有問必答,隨和的很。

  到底不再是以往高中時那幫毛頭小子了,說的話尺度也大了。

  周斯越很少搭腔,也就配合地笑笑。

  一幫人吃吃喝喝聊到一半的時候,宋子琪來了。

  班長打趣:「來來來,開飛機的來了。」

  然而,他們不知道宋子琪被停飛,這是個禁忌話題,好不容易從停飛的情緒中緩過勁兒來,這一下又讓人戳了痛處,他一言不發地拉了張椅子在周斯越身邊坐下。

  班長說:「你先自罰三杯。」

  宋子琪很乾脆,拿起酒杯就是三杯下肚。

  班長:「爽快啊!來,我再敬你三杯。」

  宋子琪很乾脆,仰頭還要三杯。

  「夠了!」許久沈默不說話的孔莎迪忽然「彭」一拍桌。

  宋子琪舉著杯子的手一僵,所有人齊刷刷地轉頭看過去。

  孔莎迪低著頭,沈默幾秒,吸了口氣,抬頭,對上宋子琪的眼睛,沒什麼情緒地去撈酒杯,「來,想喝酒是麼,我陪你喝!」

  故人重逢,情緒難言。

  所有人都靜了。

  關於這對的事情,班裡的同學或多或少也都聽過一些,至於後續,也許沒聽全,但也都略知一二,聽說宋子琪為了考飛行員,跟孔莎迪分手了。

  就瞅著目前這情況,看來這藕斷絲還連呢——

  有男生試著調侃氣氛,「咱女王酒量不菲,來,我陪你喝一杯。」

  孔莎迪沒理他:「我要跟宋子琪喝。」

  男生僵了笑,咬著牙,心裡謔說,嗎的好歹老子當年喜歡過你,你這麼點兒面子不給,這麼強,活該宋子琪不理你。

  宋子琪卻捏著杯子,一隻手拄著膝蓋,低著頭,始終沒說話。

  眼見這氣氛越鬧越僵,班長都悻悻不敢說話了。

  不說話也沒人動筷子,這滿棚賓客,就屬這桌最尷尬。

  「莎迪,我跟你喝吧。」

  楊純子忽然說。

  孔莎迪冷笑:「你能代表宋子琪麼?」

  小姑娘倔強地梗著脖子,誰都知道孔莎迪的脾氣,宋子琪不跟她喝,今晚這架勢是不會放過他了。

  周斯越靠在椅子上,一隻手搭在桌上,摸了摸自己杯子,看了眼宋子琪,終於發話,「別為難他了,我跟你喝?」

  孔莎迪看了眼丁羨,笑著問:「你說我喝麼?」

  丁羨掃了周斯越一眼,身手拉了拉她的裙子,想說,莎迪別鬧了,給彼此留點面子吧。

  孔莎迪眼睛忽然紅了,「連你也要勸我麼?」

  丁羨再也不忍心,緩緩鬆了手,別開頭。

  其他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丁羨是知道的。

  宋子琪為了躲她,電話不接,□□也匿了,短信只回了一條,讓孔莎迪永遠都不要在找他了,還騙她說已經有了女朋友。

  有沒有她能感覺不出來嗎?

  他那狀態像是熱戀的狀態嗎?

  孔莎迪是非常不明白,不就被禁飛五年嗎?有什麼了不起的?何必躲她跟躲瘟神似的。

  慫!

  都他媽是慫蛋!!

  孔莎迪喝高了,倒酒的時候,手都在抖,她舉著酒杯,笑著跟在座的所有人說:「來,我先敬大家一杯。」

  以前她說話都頗具威懾力,從小就是被寵大的小公主。

  所有人都聽話地舉起酒杯,除了宋子琪,周斯越和丁羨。

  孔莎迪環顧了一圈,目光微醺,先是落在周斯越身上,微微瞇眼,露出一道危險的光。

  她仰頭,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來吧,讓暴風雨來的更猛烈點兒,今晚誰敢攔她誰他媽的就是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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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5:20


  丁羨被人拖到一間獨立休息室,周斯越背對著她開門的時候,她還四下看了下,有點做賊心虛。

  臨進門前,匆匆一瞥,看到了那間休息室貼著的標籤,——葉教授休息室。

  葉教授今天還沒來。

  但是為什麼鑰匙在周斯越這裡?

  她沒來得及多想,人已經被拉進去了。

  預想中應該是被人抵到門上,然後男人的吻劈天蓋地地落下來,為了配合氣氛,她還特地提前閉了眼。

  「你站那兒幹嘛?」

  男人聲音有點遠,丁羨偷偷挑開一隻眼睛,只見周斯越已經翹著腳,靠在沙發上,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咦?

  不親親嘛?

  她無地自容,裝作坦然地走過去,嘟嚷著低聲說:「感受一下這房間的空氣不行啊。」

  男人一笑,微微傾身,隨手撈了矮幾上的電腦過來, 擺到她面前,打開。

  「幹嘛?」

  周斯越弓著背,胳膊肘撐在膝蓋上,頭也不回說:「寫程序。」

  「你你你……」丁羨驚訝地不行:「拉我過來寫程序?!!」

  電腦跳出運行界面,他終於回頭,挑眉看她,「不是我寫,是你寫。」

  丁羨內心一陣狂吼,你是不是有病?!

  他人往後仰,懶洋洋地靠在沙發上,眼神淡淡地睨著她,前陣葉教授剛收了個系統升級,正好可以給她試試手,編程這條路有人帶,走的很快。

  葉教授說過他聰明,學什麼都長進快,能舉一反三,腦子也靈活,緊跟著後面一句話,人也說了,聰明的人擔的也多,能力大,責任也大。

  老天爺給你開了這扇門。

  你得利用這扇門,納賓客,行高樓,才不虛此行。

  他對丁羨要求不高,畢竟以後自己要帶在身邊,他知道她是為了他才學的計算機,之前也跟葉教授提過,想讓她進實驗室跟著做項目。

  別看葉教授平日裡和裡和氣,一派慈祥的模樣,真論起專業來,他是很嚴格的,程序員對待程序就跟建築師造房子一樣,一磚一瓦都是城牆堡壘,容不得半點兒差池。

  他把矮幾上的電腦推過去,「是緯創科技團隊的一個系統升級,葉教授拿來讓張維練手的,就打幾個補丁,你先試試看吧。」

  說完,葉教授剛巧推門進來,先是一愣,目光在兩人身上隨便一掃,慈藹地笑笑,「躲我這兒幹嘛呢。」

  周斯越笑了下,「我讓她寫個程序。」

  葉教授好奇地眉毛一挑,沖丁羨點頭:「正好,寫吧,我湊個熱鬧看看。」

  於是一場關於丁羨的考核就這麼猝不及防的開始了。

  她調動所有腦細胞坐在電腦前抓耳撓腮,雖然沒具體做過系統升級,但打補丁還是會的,有了思路後,辟里啪啦開始敲鍵盤。

  兩師徒在外頭陽台上聊天。

  葉教授手撐在欄杆上,回頭看一眼雖插兜站著,目光卻緊盯著裡頭寫程序小姑娘身上的周斯越,「看什麼看,能看出朵花兒來?」

  周斯越笑著回神,低了下頭,抬頭看前方,「可不就是朵花兒麼。」

  「可說好了啊,驗收不合格,不讓進,你的人,也不行。」葉教授說。

  「行。」

  靜了一瞬,葉教授話鋒一轉,看著遠方,歎了口氣道:「我前幾天去廣東看你爸了,錢方面你就別擔心了,專心做你的專業。」

  周斯越低頭。

  沈默半晌才說,「我以後連本帶利還您。」

  葉教授揮揮手,不甚在意:「不提那些,別把自己搞垮了,提前跟你透個底,你準備準備,下個學期,可能跟軍方要合作一個項目,年後,你抽一天跟我去趟軍區。」

  「什麼項目?」

  葉教授看了他一眼,「剛好就是咱們之前研究的,排爆機器人,你不是之前一直在做這塊研究麼,正好前幾天,幾個領導找了學校,說想做個科研,你知道現在世界上還有多少埋存的地雷麼?」

  「光聯合國就還有至少一千多萬吧。」

  這個數字沒有具體統計,那會兒蔣沈去徵兵,志願就是排爆兵,他隨手查了資料,記得就是這樣一個數字。

  葉教授點頭:「你不是之前一直想啟動這個項目麼?現在機會來了,幹不幹?」

  周斯越笑:「干啊。」

  「提前說了,這個項目,為期兩年,沒錢,純屬為國家排憂解難,暑假可能還得去非洲勘察一趟,項目保密,誰都不能說,包括裡面那個小朋友。你知道,這種項目要做無窮無盡的排爆試驗,萬一有什麼三長兩短,你還年輕……」葉教授忽然歎了口氣,「未來的路還很長,我想過,如果不是你還會有別人,但始終想來想去,覺得你最合適,但做科研如果是這種畏首畏尾的態度,那就太違背初衷了,我跟領導已經說好了,這個項目做好了,大四直接保研,不是開玩笑的,這個項目國家很重視,排爆輸出如果市場打開,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赤馬的蘇總,之前找了幾次,想開這條路,但我們決定讓你們來,知道為什麼?」

  「嗯?」

  「你們乾淨,沒什麼雜念,熱血衷心,激情狂放。」葉教授搖搖頭,笑:「初生牛犢不怕虎啊,你一直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你爸那會兒躺在醫院上,問我,這小子皮吧,小時候都叫我們寵壞了,怕他學壞,您多擔待點兒,我面兒上說,皮實的很,跟小時候一個樣,但其實,我心裡覺得,你真跟小時候兩樣兒了,你現在太沈了,很多事不再浮於表面,但唯一沒變的,就你那顆心,每回領導問我,我說我特別看好你,讓他們等著看,你可別讓我失望。」

  周斯越低頭失笑,忽然想起那年冬天,蔣沈離開的時候,說的那句話。

  我守護的就是這腳下的寸寸土地,神擋殺神,佛擋殺佛。

  滾滾熱血在胸膛滾動。

  他回頭看了眼裡頭的姑娘,收了笑,淡聲笑:「明白了。」

  丁羨寫完,周斯越跟葉教授進來,她揉了揉肩,看過去舉手,像一個剛答完考卷的學生。

  葉教授笑說:「自己的女朋友,自己看吧。」

  丁羨看了眼周斯越,被人當面調侃,有點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周斯越拉開她電腦坐下,幾分鐘掃完所有的程序,隨後,瞥她一眼,又確認了一遍:「寫完了?」

  她一愣,緩緩點頭。

  「零分。」他微微沈下臉,靠在沙發上,毫不留情地說。

  「為什麼!?」

  「信息安全的漏洞呢?幾個明顯的系統漏洞你都沒看見麼?如果現在是緯創的人把任務交給你,按照合同,你已經需要賠償對方兩百萬。下學期轉專業吧,還來得及。」

  丁羨一下懵了,這副刻薄模樣,真是又讓她想到以前高中時候,每回她考不好寫不出題的時候,他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臉。

  更何況還在葉教授面前,她覺得羞愧難當。

  葉教授則坐在另一張單人沙發上,聳聳肩,一派老神在在的模樣,還寬慰她:「不至於。」

  正因為葉教授在,周斯越才把話說重了,畢竟也是他想把人帶進實驗室,依著今天的表現,葉教授能說出比他難聽十倍的話。

  他又微微傾身把電腦推到自己面前,一邊敲著鍵盤,一邊漫不經心地說:「算了,轉專業難度高,你還不如退學重考得了。」

  「我才……大一。」

  「人家不會管你是大一,人家只會記得你是清華的學生。」

  話音剛落,周斯越手機響了,小張同學通知他準備比賽,他低嗯一聲,把電腦收好,看了眼丁羨,小姑娘被訓的抬不起頭來。

  葉教授終於出聲打圓場:「行啦,你也別太嚴格了,畢竟是個女生,你自己回去好好教唄,這麼凶作什麼,走了走了,比賽去。」

  周斯越捋了捋她後腦勺。

  丁羨忽然站起來,跟葉教授笑一笑,率先出去了。

  ……

  亞太機器人預選賽的競賽模式簡單,積分制,每個擊打點,包括過障礙物都是得分點。

  周斯越上場前跟丁羨鬧了點彆扭,心煩意亂,操作幾個失誤,讓交大的劉小鋒鑽了空子。

  場下作為觀眾的丁羨,雖知道他說的沒錯,但也氣他對自己的態度。結果一看他失分,自己也跟著煩躁起來,特別是旁邊還有兩個交大的姑娘,喋喋不休地念著:「帥炸了帥炸了。」





第一回 合結束。

  劉小鋒展示領先。

  周斯越抱著臂低頭在思考什麼。





第二回 合開戰的時候,他絲毫沒再客氣,攻勢強烈,曾一度把劉小鋒的機器人給撞翻了。

  交大兩女生,「好帥。他的機器人簡直跟他人一樣強勢。」

  你們快輸了誒寶貝們。





第二回 合結束,周斯越扳回一局。

  但勝負已定,因為劉小鋒的機器人直接被撞報廢了,參加不了第三回 合。

  主持人直接宣佈,周斯越獲勝,拿下小組第一。

  劉小鋒輸得還挺高興的,在台上抱著周斯越又蹦又跳。

  傻子。

  都是傻子。

  哼,丁羨轉身離開賽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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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3-30 19:54:57


  劉小峰代表上海交大來參賽。

  交大的休息室跟清華的休息室只隔了一道門,旁邊隔了一道小縫,他昨晚趕了一晚上的程序,疲倦的很,剛坐下就聽見自己隊裡兩個姑娘在小聲討論著隔壁清華那個帥哥。

  「那男的也太帥了。」

  「全程低著頭都沒見他抬過一下眼皮。」

  「有點像之前網上很紅的那個校草。」

  「邊上是他女朋友麼?」

  劉小峰順勢望過去,一眼就看到了他的男神和她的小女神,激動得立馬從椅子上站起來,繞過前門,走到清華的休息室門口。

  對這個休息室,大家都有點好奇,也有點敬畏。

  而且格外靜謐,大家都在各自休息,沒人閒聊,也沒人八卦。

  傻憨的劉小峰一站到門口,就引起了裡頭幾人的注意,除了那倆,其他幾人齊刷刷將目光掃過去,靠著門口的一男生,問他找誰。

  劉小峰撓著後腦勺,不知道怎麼一下就緊張的結巴了。

  「我我我我我……我找丁羨。」

  話音剛落,另外兩人也齊刷刷看過來,丁羨更驚訝,沒想到在這兒能碰見劉小峰,激動地一聲:「劉小峰?!」

  周斯越下意識抬頭,看見劉小峰那張臉的時候,心裡還是一懵,沒想起來,總覺得眼熟,直到丁羨喊出他的名字,腦子才慢慢轉過勁兒來,是他?

  淡淡一挑眉,重新低下頭去看手裡葉教授剛給的資料。

  沒一會兒,手臂被人扯了扯,腿上的資料跟著微微晃了晃,他側頭看過去,丁羨小聲地跟他說:「我出去跟他說兩句麼……」

  周斯越扯了扯嘴角,「我綁著你腳了麼?去唄。」

  丁羨起身出去了,周斯越往門口看了兩眼,劉小峰還是那副慫樣,連正眼都不敢看他,他牽起嘴角,重新低下頭去。

  隊裡一好事的男生湊過來,「哎,斯越,這你女朋友麼?」

  周斯越點頭,「嗯。」

  「想不到你動作還挺快的。」

  周斯越低頭笑了下,沒做聲。

  「以前就認識麼?」

  周斯越心情還不錯,有問必答,「嗯,高中同桌。」

  那人驚訝:「你還早戀?」

  其實那會兒還不算早戀吧,他記得自己一直都挺有度的,也沒越過線,碰都沒碰過她一下,就算後來有了某種啟蒙之後,也一直沒挑破這層關係。

  倒也沒否認,「差不多吧。」

  他不願多聊,那人也悻悻,知道他話不多,更不願意聊自己的隱私,今天說了這麼多都是破天荒,這點隊裡小張同學是知道的。

  在寢室裡,這傢夥也是這個樣子,每回他們聊些勁爆的八卦話題,他都不參與,只有偶爾心情好的時候,叼根煙在旁邊聽他們開黃腔,配合地笑笑。

  偶爾還能搭兩句。

  不過這種情況少見,大多時候都是一個人坐在電腦前碼程序。

  這邊,丁羨聽到劉小峰代表交大參賽還挺驚訝的。

  「你代表交大?」

  劉小峰臉頰都紅透了,微微低著頭,「是啊。」

  約莫是覺得自己反應太過激烈,丁羨不好意思地跟他道歉:「我沒有質疑你的意思,我只是好奇,你怎麼也選了計算機?我記得你當初說過想學經濟類?」

  劉小峰看了眼她身後,忽然有點羞赧地低下頭,沒作聲。

  丁羨回頭看看,忽然有點明白過來了,「因為周斯越?」

  「……」

  「你不會對……」丁羨沒說下去,她覺得那種想法有點讓自己毛骨悚然。

  劉小峰似乎明白她想說的,忙擺著手解釋,「不是不是。」擺手的時候整個脖子都紅了,丁羨發現這小夥兩年不見,可愛了很多啊。

  她整個人閒閒地靠在牆上,意味深長地看著他,「這麼著急否認?我又沒說什麼。」

  劉小峰臉都能給急出血來,「你能幫我把他叫出來麼,我想跟他說幾句話。」

  「你剛剛怎麼不自己叫?」

  「我看他看資料看的很認真,我怕打擾他。」

  丁羨挑眉,忍不住逗他:「我,為什麼要幫你呀。」

  表情嬌俏又生動,一下把劉小鋒瞧怔住了,「你……」

  「我怎麼?」

  他說不上來,用手撓撓頭,「你好像跟以前不一樣了。」

  「是麼,我以前什麼樣兒?」

  「膽小,害羞,自卑。」

  她饒有興趣地聽著:「現在呢?」

  「大膽,熱情,開朗。」

  「行了,別拍馬屁了,想讓我幫你也可以,你等會得幫我一個忙。」丁羨說。

  劉小峰一愣,「什麼忙?」

  「你先說你要找他說什麼?」

  劉小峰撓撓頭,「說來話長。」

  她靠在牆上,作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那你就慢慢說。」

  劉小峰歎了口氣,娓娓道來:「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兒,就是想跟他說兩句感謝的話,你知道我一直拿他當自己的目標。臨近高考那陣,人越緊張,發揮越不穩定,幾次考試排名都後退。一時之間不知道怎麼辦,一個人躲在球場哭。」

  說到哭的時候,劉小峰還害羞地掃了丁羨一眼,後者表示很理解。

  他繼續說:「然後那天他好像也心情不好,在球場一個人打球打到九點,他問我哭什麼,我當時心態不端正,心裡對他羨慕又嫉妒,就沒忍住嗆了幾句。」

  「你嗆他?」

  丁羨立馬擰眉瞪他。

  劉小峰很喜歡周斯越,但也不排除他嫉妒過他,那晚成績下來,他退到了十名外,晚自習都沒上跑到球場去哭去了。

  那晚,周斯越一個人在球場打到九點,大約是自己心情也不好,還聽見個男生在一邊哭哭啼啼影響自己打球,也是很不爽了,丟下球,過去問他為什麼哭。

  劉小峰抬頭就是一句,關你屁事。

  把周斯越氣笑了,他點著頭,不再搭理他,重新撿起球回到球場。

  沒一會兒,劉小峰忽然站起來,問他,我能加入麼?

  周斯越這人隨和寬容的很,就算剛才被人那麼一吼,也還是很敞亮地把球丟給他,打吧。

  劉小峰覺得自己羞愧,酣暢淋漓地打完一場球,兩人坐在台階上閒聊。

  劉小峰又哭了。

  周斯越是女人都不會哄的人,更別提男人了。

  寂靜的操場,草木生長。

  兩個大男生並肩坐著。

  一個哭得很投入。

  一個沈默地踩著球,一隻手搭在膝蓋上,側頭看著他哭。

  劉小峰哭成績,哭自己前途迷茫,哭高三壓力大,哭父母不理解,想要自殺云云。

  「他哄你了?」丁羨再次挑眉。

  劉小峰說:「那倒沒有,他只是告訴我,世界上努力的人很多,不是人人都能如願以償,高考也不是唯一的出路。」

  努力得不到想要的結果,那人為什麼還要努力呢?

  因為想要不留遺憾啊。

  後來他把這兩句話寫在他床頭,筆記本上,書上,隨處可見的地方,他是真的很喜歡周斯越的灑脫。

  ……

  丁羨把周斯越從休息室拉出來。

  男人拽著她的手,走得慢,「幹嘛?」

  「劉小峰想跟你說兩句。」

  「說什麼,我跟他又不熟。」

  丁羨:「別裝了,你在我背後勾搭了多少男男女女,自己還不清楚嗎?」

  周斯越一個爆栗賞過去,「胡說八道什麼——」

  丁羨笑著往他懷裡躲,周斯越使勁兒揉她腦袋,兩人正鬧著,劉小峰就撓著頭過來。

  「周……斯越。」

  他連叫人都靦腆。

  周斯越低頭睨他,略略一點頭,「這麼巧。」

  丁羨把空間給他倆,找了個借口去廁所,眼神示意劉小鋒好好說。

  剛進去前,丁羨就叮囑劉小鋒要多誇誇周斯越,他最近遇到點兒挫折也挺不幸的,也希望這位老同學小迷弟側方面給周斯越一點兒精神上的鼓勵。

  於是,周斯越就抱臂靠著牆,靜靜聽著劉小鋒三百六十度全方位無死角把他誇成了一朵天上有地上無的「白蓮花」。

  大意也能明白這是誰指使的,有點兒哭笑不得。

  丁羨回來的時候,劉小峰已經不見了,就剩周斯越一個人倚著牆,見她回來,衝她勾了勾手指。

  丁羨慢慢挪著腳步過去,明知故問道:「咦,他人呢?」

  周斯越慵懶地靠著牆,居高臨下地睨著她,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

  「走了。」

  丁羨仰頭看他,乾脆道:「那咱們也進去吧。」

  說完轉身便要走。

  被人一把提著衣領拖回來,拎到牆上:「我在你眼裡這麼脆弱嗎?找他安慰我?我看你是在這兒太閒了?」

  說完,周斯越直接把人拖走,「你給我過來。」

  「哎哎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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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3-30 19:54:35


  他是真累,整個人搭在她身上就再也不動了,只剩下沈沈的呼吸聲。

  說抱一會兒的時候,他的聲音太糯了,比平時的低沈多了一些虛弱,把丁羨聽的一點兒脾氣都沒有了,放下手裡的垃圾,雙手去環他精瘦的腰。

  「你在跟我撒嬌嗎,周斯越?」

  他埋在她懷裡,隨意懶散道:「你說是就是吧。」

  丁羨聽出了些許不對勁,手在他背上輕撫:「你怎麼了?為什麼這麼累?」

  周斯越又沈沈吸了口氣,「三天沒睡。」

  她驚訝地雙手去捧他的臉,企圖把腦袋從自己懷裡撥出來好好看看,但不知是他故意不讓他看, 還是男人是在太重了,到底是沒掀起來,只能抱著他的腦袋,柔聲問:「是不是家裡出事了?」

  她聲音輕柔,是雪後的暖陽,也是黑暗中唯一的燭火。

  是他唯一前行的歸宿。

  男人也沒多餘的力氣,只簡單交代了事情的始末。

  丁羨沈默,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

  窗外路燈昏黃,燈下風雪飛舞,黑漆漆的樓棟裡,隱著兩道人影。

  周斯越人終於抬起頭,在黑暗中,人靠在身後的牆上,兩隻手隨意地搭在她的肩上,彎腰對上她的眼睛,那深黑的眼窩迷離地望著她,低頭自嘲地一笑。

  「如你所見,現在站在你面前的這個男人,他什麼都沒有了,甘心接受你任何裁決。」

  曾經的他,無憂無慮,比大多數人都優秀,也比大多數人都努力,贏了笑,失敗也笑,什麼都不掛心上,不懼命運,為夢想拼盡全力。

  如今的他,累得奄奄一息。

  丁羨想說,累麼,那就停下來吧,什麼也不做,也別再勉強自己。

  可又覺得,他,不應該是這樣。

  他應該是有一分熱,發一分光,破開一切雲霧,也能在黑暗中屹立不倒的人。

  是她的軍旗啊。

  她雙手從他身後慢慢摸過去,一直滑到他的腰背,圈住,腦袋緊緊貼到他胸膛上,那裡熱血滾滾。

  「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周斯越,我不知道幸福什麼時候會降臨,但是我相信它會來的,因為你說過,彼方尚有榮光在。」

  命運對他不公,她心疼他。

  無比心疼。

  「我說什麼,你就信什麼?」黑暗中,男人聲音微啞。

  「你騙過我?」

  「沒有。」

  「那不得了。」

  頭頂一聲輕笑,周斯越低頭看她,伸手揉了揉她毛絨絨的腦袋,「好。」剛要說話,二樓的門打開,門縫裡漏出一道光,就聽葉婉嫻喊了聲,「丁羨,你倒個垃圾死哪兒去了!?」

  周斯越反應極快,把人拉到樓梯轉角,拎到牆上,一隻手撐著,丁羨看著他,不出聲。

  藉著微弱的月光,男人低頭看她,「以後還隨便提分手麼?」

  搖頭,搖頭。

  他笑,換了姿勢,雙手環在胸前,低頭對上她的視線,「蘇柏從是不是在樓上?」

  「你怎麼知道?」

  男人哼一聲,「他那破車擋著沈大爺練攤兒了,人大爺正提著棍子滿胡同口找人呢。」

  沈大爺在這巷子裡住了三十幾年,所有人都知道這老頭晚上喜歡在胡同口擺點兒小玩意兒賣,不餬口,純屬賣個情懷,逢年過節都不例外,準點兒出攤兒。

  熟悉這巷子的都知道,門口那點兒地盤就是他的,誰也說不動,就一個老炮兒,也沒人敢拿他怎麼辦,兒子是個小炮兒,也沒什麼正經工作。平日裡閒著沒事兒就幫他爹守這攤兒,誰要敢爭這地盤,掄圓了胳膊就跟人幹架。

  一開始大家都挺不滿的,覺得這爺倆也忒不懂事了,後來聽巷子裡的老人說。

  沈大爺第一次見他媳婦兒就在那練攤兒的地兒,結婚後沒多久,媳婦兒得了一種奇怪的病,名稱還挺奇怪,就是經常會忘記自己做的事,丁羨剛聽這個故事的時候還覺得挺奇怪,這是一種什麼病,周斯越給她解釋,阿茲海默症。

  得了阿茲海默症的老沈媳婦在某一個下午走丟,就再也沒回來過。

  沈大爺就守著那塊地兒,日日等,夜夜等,誰要佔了這塊地兒,一準跟人急,就剛在路口,周斯越過來的時候,沈大爺提著棍子敲了敲那保時捷的玻璃。

  他一眼就認出是蘇柏從的車。

  這胡同,周斯越是好久沒回來了,沈大爺看見他還挺欣喜的,熱情地招呼,「斯越啊,你小子都上哪兒去了!!」

  連沈小炮兒都從聞聲趕來,「臥槽,周斯越?」

  他倒是禮貌地插兜笑笑,指了指這車:「又有人擋您地盤了?」

  沈大爺提這兒就來氣,「對啊,不知道哪個不開眼的傢夥,淨往這兒停,我正合計著從哪兒開砸呢?怎麼,這車你認識?」

  周斯越表示:「不認識。」

  「那我砸了。」

  周斯越瞥一眼車窗,「砸唄。」

  丁羨聽到這兒呀一聲,轉身要走,被人攔住,「幹嘛去?」

  「我去跟他說呀,萬一真被人砸了,你沈大爺賠得起那麼好的車——」

  下一秒,身子被人頂上牆,吻住。

  丁羨嗚嗚咽咽拍他肩,「唔唔——你別——」

  周斯越不耐煩的擒住她的雙手,反剪扣到身後,整個人將她壓上牆面,加深了這個吻,「蘇柏從司機在車上,我說完,他就開走了。」

  小姑娘被親得意亂情迷,支支吾吾問:「那他之前停……著……幹嘛?」

  每個空都被他藉機深入。

  「他以為沈大爺是打劫的,不敢下車。」周斯越捏住她下巴,微提,丁羨被迫仰著頭,就聽頭上不耐煩的一句:「好了,忍你夠久了,再提他我翻臉了。」

  樓上房門又被人打開,葉婉嫻探頭出來看了兩眼,看不見人影,又坐回去。

  樓梯底下,兩人親得難捨難分。

  門也沒關,細碎的說話聲傳來。

  葉婉嫻:「這死丫頭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蘇柏從笑了聲,「小丫頭都貪玩。」

  「真是讓蘇總見笑了。」

  「伯母不用客氣,叫我柏從就可以了。」

  「那怎麼好意思?」

  「我也不瞞您說,我挺喜歡羨羨的,如果您同意的話,我就正式開始追求羨羨了。」

  ……

  丁羨發現周斯越又加重了力道,稍後還覺得不解氣似的,又在她唇上咬了下,丁羨急了,猛拍他胸口,「混蛋!」

  他巍然不動,繼續吻著她,毫不在意地說:「我混蛋,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私底下的周斯越,其實很渾,丁羨終於領教了。

  「後悔麼?」他問。

  「什麼?」

  「保時捷。」他加深探索屬於他的領地。

  「……」

  「大洋房。」

  「……」

  「闊太太。」

  「……」

  「上市公司。」

  「……」

  每說一句,他吻得一次比一次重,比一次深入,丁羨氣息盡,胸腔空氣告急,幾乎要被他侵佔乾淨,呼吸越來越沈,喘不上氣兒,面紅耳赤,又聽他道:

  「這些,我都能給你,時間問題而已。」

  「你沒聽說過麼,男人在接吻時給的承諾不可信。」

  「你記錯了。」

  「什麼?」

  他笑,「男人在上/床時給的承諾才不可信。」

  丁羨臉紅透了,她何曾想過自己能有一天,躲在樓底下跟周斯越親親,還跟他討論這種上/床的問題,高中那個男孩兒似乎真的長大了。

  周斯越知道她害羞,把人重新摟進懷裡,揉揉頭,「行了,我走了。」

  「你一個人麼?」

  「不然?」

  在所有人享受幸福的同時,只有他在承受痛苦,偏偏這萬家燈火,卻沒有他的容身之所。

  「要不,你留下來,一起上去吧。」

  周斯越揉揉她的頭,「我知道你在想什麼,不是時候。」

  丁羨看著他融入風雪裡的背影,單薄瘦弱,似乎比離開前又瘦了些,好在,還是驕傲的。

  周斯越走到胡同口,沒急著離開,靠著牆,點了支煙抽。

  手機震了。

  他從褲袋裡掏出來。

  「這段話是我在書上看到的,當時覺得不錯就背下來了。

  瀑布的水逆流而上,蒲公英種子從遠處飄回,聚成傘的模樣。太陽從西邊升起,落回東方。子彈退回槍膛,運動員回到起跑線。我交回錄取通知書,忘了十年寒窗。

  你在我身旁坐下,那年教室門關上,

  你還是原來模樣,還在我身旁。

  你說的那些我都不需要。

  我覺得,勇敢的人,是失戀後還繼續愛,受騙後還願意相信,挫折後還願意帶著夢想前行。

  恰好,你是,這樣就夠了。」

  他叼著煙笑,半天沒抽,積了灰,碎碎往下落,他拿下來,仰起頭,後腦勺頂著牆,微微突起的喉尖上下滾了滾。

  他笑著吞回所有情緒。

  ……

  亞太預選賽,丁羨作為家屬隨隊參加,陪著周斯越在休息室休息的時候,幾名實驗室的成員齊刷刷將目光落在她身上。

  丁羨被看的不自在,拿手戳了戳周斯越。

  後者抬頭掃一眼,其他幾人又火速將目光別開。

  等他低頭,幾人又將目光轉過來。

  「……」

  氣氛就在這僵持了幾分鐘,門口忽然傳來一聲。

  「我我我……我找丁羨。」

  「劉小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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