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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4-4 08:37:17

岳盈 - 相思如水-有愛才會痛(相思三態之一)

與她相遇便註定他將陷入萬劫不復之地!
她三番兩次用眼淚和鼻涕糊他一身,
時而向他大吐苦水,
時而在他面前批評他老爸,
更別提她那會令聖人抓狂的多疑心。
像她這樣的惡女應該能離多遠就離多遠,
他竟一反平日的惜言如金與她投機得很。
曾經有人說他沒有感情可以付出、沒有心,
可是面對她的"無理取鬧",
他的心卻逐漸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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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4-4 09:20:24


“蕭太太,若若不舒服,我們給了他定量噴霧劑仍沒有改善……”

“我馬上到。”掛上幼稚園園長的電話,緗綾把正在進行鑲嵌的貴重珠寶鎖進保險箱,拿了皮包,急急忙忙地出門,一路上心情忐忑,擔心著愛子的狀況。

氣喘是一種慢性粘膜下呼吸道發炎的疾病,在工業化發達的國家,氣喘的盛行率高達百分之五到百分之十,而且有越來越多的趨勢。若若三個月大時,因感冒去看醫生,被診斷出有氣喘玻醫生說,這是一般兒童常有的症狀,通常在成年後會痊癒,只要減少過敏原,小心照顧,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話雖這麼講,可若若每次只要感冒,氣喘便會格外嚴重。以往緗綾除了在學期間因上課的關係必須把愛兒交給到府照顧的保母看護外,都親自哺育,在她小心的看顧下,若若的氣喘病一直得到控制。

大學畢業後,她在家裏辟了個工作室從事珠寶設計工作,並聘請保母到家裏看顧若若。可若若年紀越大,越粘人,擔心他會闖進工作室裏搗蛋,緗綾和丈夫商量過後,將四歲的若若送到附近的幼稚園。她還不放心地將若若治氣喘病的噴劑交給幼稚園園長,以防萬一。

兩個月來,若若的適應情況都很好,沒想到今天會忽然氣喘發作,連藥物治療都無效,讓緗綾心急如焚。

她趕到幼稚園時,發現若若有間歇性的呼吸困難、喘鳴、胸悶。以及咳嗽這些病狀。他因生理上的不舒服而哭鬧得厲害,將一張小臉都哭得發青了。緗綾見情況不對,急忙送他到醫院,找主治醫生。

醫生立刻施予必要的急救措施,等若若的氣喘症狀緩解後,已是半小時後的事了。

“這是感冒引發的氣喘。蕭太太,若若有發燒的症狀,氣喘的情況仍很嚴重,我建議他留在醫院察。”

“好。”緗綾急得六神無主,只能聽任醫生安排。

項鵬到紐約去了,要好幾天才回來,緗綾考慮著是否要打電話告訴他這件事,最後還是作罷。

最近這些日子來,項鵬為生意上的事焦頭爛額。有幾筆投資,緗綾勸他罷手,他卻固執己見,使得原本穩定成長的飾品公司也受到連累,資金有些短細。

緗綾不清楚情況有多嚴重,項鵬告訴她,這次去紐約是為了談妥一筆大生意,若進行順利,他們不但可以渡過難關,還能賺進豐厚的利潤。

但她想要的,從來不是賺錢,尤其是此刻,她好希望丈夫能陪在她身邊,她就不會如此慌亂,不知所措。

緗綾有種哭泣的衝動,但身為母親,她沒有脆弱悲傷的權利,只能堅強起來。

她也考慮過要打電話給項鵬的祖母,可自從兩年前項鵬的祖父過世後,老婦人在深受打擊下,身體並不硬朗,她不想讓她擔心。

現在只有靠自己了。

雖這麼想,緗綾的眼淚仍忍不住落了下來,著若疲累睡去的蒼白小臉在她的視線下顯得模糊。

她可憐的孩子,緗綾的心房像一隻無形的手用力掐住,好難受。

這樣的煎熬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柬?孩子,快點好起來吧。

緗綾的祈禱並沒有靈驗,若若因為支氣管發炎,使得氣喘更嚴重,被送進加護病房,兩天後,狀況才穩定下來。

這時候的她、已是心力交瘁,在若若睡著後,她讓特別護士照顧他,打算回家洗個澡,整理幾件衣物再過來。

時間是夜十點左右,緗綾回到位於十六區的家。這一帶是巴黎著名的高級住宅區,白天會來打掃、煮飯的管家已經下班,華麗寬敞的房子此刻應該是空無一人。

所以,當緗綾開門進來,聽見屋子居然有某種奇怪的聲音,空氣裏混雜著未及散逸掉的酒液和香水的味道,不由渾身一僵。

那是——

交錯的喘息和申吟似有若無的傳來,緗綾感到頭度發麻,不需費力就能想像出是怎麼回事了。

這種聲音對她這樣的已婚婦女並不陌生,尤其是有項鵬這麼熱情的丈夫,夜夜春育是常事,在他的索求下,她總是無法自主的逸出嬌吟。然而,一旦這種聲音不是由自己發出來,聽在耳裏便有種格外刺耳、驚悸的感覺。

循著聲音走進屋內,緗綾發現聲音是從主臥室半敞的門內傳來,思緒更形混亂。

怎麼可能?

不樣的感覺籠罩向她,緗綾的兩腿忽然沈重得像鉛塊,舉步艱難。她有種想逃的衝動,至於為何要逃,她並不確定,只是驚恐地瞪視著那道門,仿佛裏面正蟄伏著可怕的怪物,等在那裏要傷害她。

逃吧……只要不進去,就傷害不了她。但真的傷不了她嗎?因疑心而起的焦慮比任何利刃都要傷人。她咬緊牙關,終究還是走進主臥室。

服前的畫面引發了她最激烈的情緒!

震驚、不信、憤怒、羞辱、悲痛……如山洪爆發,從受傷的眼眸,緊澀的喉頭飛沖而出。

淒厲的叫聲尖銳地回蕩在室內,仿佛可以撕裂人的耳膜,扯痛人的靈魂,正在床上翻雲覆雨的兩人被這叫聲嚇得跳起。

項鵬從渾噩中驚醒過來,那刀刃般的聲音仍在淩遲他的聽覺。他緊蹙起兩道眉,意識仍很模糊,但當身上的女人的臉孔進入大腦的視覺區,他見鬼似的推開她,一陣劇烈的痛楚門在腦際,就像有一千個小人同時拿錘子打他。

“噢!”他發出痛苦的呼號。

“蕭項鵬,你怎麼對得起我!”

那從受傷的靈魂發出的淒啞叫聲,激起了一陣驚駭竄遍他全身,緗綾悲憤欲絕的狂亂表情瞬間佔據了他的視覺,項鵬體內的酒意全醒,有種世界末日來臨的絕望感覺。

“緗綾……”他甫發出粗啞難辨的嗓音呼喚,便見他的妻子驚跳著後退,一個旋身往門外跑。

項鵬只知道他不能讓她就這麼走掉,顧不得宿醉的頭痛,像一支張滿弓射出的羽箭,一把推開擋路的女人,幾個箭步追上緗綾。

“別碰我!你這個混球,別用你的髒手碰我!”她狂亂的打他、罵他。“在我為若若的病發愁時,你竟敢……竟敢……”

“你聽我說……澳!”差點被她踢中命根子,她還真是不留情!

項鵬忍受著她花拳繡腿的攻擊,終於成功地箝制住地。

“放開我,你這個混球,你怎麼可以……怎麼可以……”她的世界在瞬間崩潰,緗綾可以清楚聽見自己撕裂的聲音,那是比生產的痛苦還要教人難以忍受的,把她的心撕成一片片,又一片片……

“惡惡……”反胃欲嘔的衝動猛然襲來,緗綾胃內及消化的晚餐湧出喉頭,全數吐在項鵬身上。

強烈的酸腐氣味彌漫在空氣中,項鵬的詛咒聲中,摻雜著女性的驚呼。

但緗綾什麼都無法管了,連日來的疲累,與剛剛承受的打擊,榨於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眼前一黑,跌進了黑暗裏。

coo

意識是清醒的,她寧願沒醒,即使暈沈著閉起眼,仍可以感覺到周遭發生的事。她聽見項鵬著急的呼喚,知道他將她抱到浴室,調暖水流清理兩人身上的汙穢,換上乾淨的睡衣,放倒在……

不,不……她不要躺在這張床上,就算拼盡最後一分力氣池不要躺在這裏!

“緗綾,你別這樣……求求你……”

她不理會他,掙扎地跌下床,往門口爬去。

“好好,我知道你不要在這裏,我帶你到別的地方。”

最後是他的話說服了她,實際上她也沒了力氣,就這麼軟癱在他的臂膀中,任他抱起。

“你還在這裏做什麼?”來到客廳,看到不速之客仍在,項鵬眼中有著惱怒。

“Alex,親愛的,這是你對姊姊該有的態度嗎?”

“你……”

緗綾霍然睜大眼,她像是此刻才看清楚和項鵬合演那場床戲的女人是他的繼姊Sandra。天呀,她又想吐了!

她急忙掩住自己的嘴。

“放我下來。”她悶聲道,眼眶乾澀得好難受。

在這種時候,她竟一滴淚也流不出來,緗綾為自己覺得好悲傷。

“緗綾……”

“放我下來!”

在她的堅持下,項鵬只好把她放在客廳的沙發上,乞求地蹲在她身邊。

“你冷靜點,聽我說……”

她閉著眼,腦子充滿他背叛她的那幕。Sandra那頭紅發在空中狂野的見動,豐滿有致的妖饒身軀一絲不掛地跨坐在項鵬身上……

那種像要把自己硬生生撕裂成兩半的疼痛再度席捲過來,天呀,她好難受,一生中從未遭受這麼可怕的背叛,也從來沒有這樣怒火攻心過,她再度感到頭昏腦脹,好想吐。

“緗綾……”見她將嘴抿得一絲血色都沒有,向來粉潤嫣紅的面容蒼白得失了顏色,項鵬也不好受。

該死,這到是怎麼回事,他怎會……但無論他如何用力抓著頭皮,依然捉不到頭緒。

事情發生得太不合道理了,儘管腦子一團混亂,緗綾仍意識到這點,她試著以幾個深呼吸想讓腦筋清楚一點,卻將混雜著煙味及嘔吐物酸腐的氣味給吸進鼻腔內。

好難聞的味道,她只得捏住鼻子,控訴的眼光瞪向坐在角落抽煙的Sandra,後者毫無愧色地撇著唇,一圈圈的煙霧自她豔麗的紅唇中吐出。

之前還光裸的身子,此刻已穿戴上一件紅色的鹿皮洋裝,一雙性感的美腿從裙緣伸展出來,優雅的在膝上交疊。

“Sandra,把煙熄了!”項鵬冷峻的聲音命令道。

“我偏不。”她媚笑著一口拒絕。“這裏好臭,不抽煙我待不祝”

“沒人要你待在這裏!你請便。”

“Alex,你好無情!”她嬌嗔地嚷著嘴,“把人家用完了,就一腳踢開!”

項鵬臉色一變,怒叫道:“你胡說什麼?”

“我有沒有胡說,問你老婆就知道。”她不懷好意地回答。

項鵬看向妻子,發覺她的臉色更形蒼白,一雙黑玉般的眼眸裏射出火炬般的怒火。

“你聽我說……”他的語氣有著明顯的懇求。

“解釋。”簡短的兩字如冰塊般擲落,看向他的眼神冷得讓人不寒而慄。

項鵬咽了一下口水,心情更加的絕望。

他不曉得該怎麼回答她,只能苦澀的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再沒有比這個更荒謬的答案了,緗綾有種想大笑。狂笑的衝動,但她什麼都沒做,只用那雙眼睛直視項鵬,看得他一陣心虛。

“我喝醉了……”

“你喝醉了?”他以為一句喝醉,就可以為他的行為解釋?緗綾無法置信地瞪著他瞧,這個男人究竟在想什麼?

“緗綾…”

“你說什麼都沒用啦!”一旁的Sandra彈掉手上的煙灰,碧藍深邃的眼眸裏有抹了然。“讓我解釋吧。”

“Sandra!”這不是越描越黑嗎?

她朝他做個安撫的手勢,眯了眯迷人的杏眼,豔媚的紅唇一勾,綻出顛倒眾生的嬌笑。

呵呵,終於輪到她上場了!

聽他們夫妻講了半天,她只能從兩人的表情猜測其中的意思。真是一對沒禮貌的夫妻,明曉得她聽不懂中文,還嘰哩呱啦。Alex更過分,枉費她那麼費心地取悅他,做完就翻臉不認人,連連推了她兩次!

嘿嘿,幸好她胸襟寬闊,不跟他們計較,實話就實說,也不加油添醋。

“事情是這樣子的。我跟Alex一塊搭飛機到巴黎,我提議到機場的酒吧喝一杯再走。到了那裏,我心血來潮地跟他打賭,只要他能喝上三杯由威土忌、伏特加和龍舌蘭調出來的酒,我就幫他說服我父親資助他的投資案。沒想到他真的喝了,還喝醉。我能怎麼樣?”她聳聳肩,極甜地接著道:“當然是送他回來嘍。結果這裏一個人都沒有,幸好Alex身上有鑰匙,我就開門進來,把他安置在床上,這傢夥卻抱住我,嘴裏亂七八糟的喊著我聽不懂的話。我心想,反正我跟他很久沒做了,你又不在,如果他那裏有反應的話,我何不趁此重溫舊夢,所以……”

“Sandra!”難堪的回憶潮水般湧來,當時自己醉昏頭了,迷迷糊糊中,接受h見他的挑逗.犯下了這個不可……不不,他是無心的應該是雖然可惡,是可以饒恕的錯誤吧?

“對不起,緗綾,我喝醉了,我……”

緗綾抱住頭,她仍然沒有從Sandra的話恢復過來。她說重溫舊夢,這表示她跟項鵬早就有過一腿。天呀,他們……她全身冰冷,覺得自己像陷進一個可怕的惡夢走不出來。

“緗綾,你原諒我好嗎?我不是……”

“就是嘛,緗綾。”Sandra的聲音甜膩,“他喝醉了,你別怪他喔。說起這件事,你也有錯。如果你在家,我根本不會有機會跟他上床嘛!”

這是什麼話!緗綾氣得臉色發青,尤其當項鵬狐疑的眼光掃來,一把怒火更從心裏燒出。

“你去哪了?”

“我去哪了?”她一字一字地從齒縫中擠出。“你有臉問我這種話!若若病了,你知不知道!”

“若若病了?”他驚叫出聲。“什麼時候的事?你怎麼沒有告訴我?”

“我是沒告訴你!”她悲憤地逸出嘶啞的笑聲,“那是因為我不想讓你擔心,才沒告訴你,結果呢?你竟然拿喝醉酒當理由,和舊情人重溫舊夢!”

最後的四個字,伴著她眼中刺人的控訴射向他。項鵬畏縮了一下。

“我不是拿喝醉酒當理由,我是醉得不省人事!Sandra不是都告訴你了嗎?”他苦惱地緊握著拳頭說。

一言下之意就是她不應該再追究下去嗎?緗綾頓時覺得心灰意冷,對他陌生了起來。這就是她捧著癡心愛戀廝守的男人嗎?發生這種事,他不但一點悔疚之意都沒有,還理直氣壯的這麼說?

她注視著他,鑲嵌在他剛毅臉龐上的五官,依舊是那麼俊美迷人,有著放縱了一夜的頹廢與疲累。那雙深黑的眼眸炯亮得如夏夜裏的森林大火,熾燙的溫度卻再也撩不起她心頭的火熱。

她到底愛上他哪一點?她疲累地想,當初鍾情的心情,如今已難捉摸了,她只是覺得好累好累……

“緗綾……”

男性修長、黝黑的手示好地伸向她,緗綾如遭蛇吻般地閃開。

“你幹嘛……”她嫌惡的態度,像冰冷的蜂針刺傷了他。“我已經低聲下氣道過歉了,你到要怎樣?”

望著他臉上的溫怒,緗綾一顆心仿佛掉進冰窖,她懷疑他是不是愛過她,或者,他愛的始終是他自己!

灰心、混亂占滿她心房,緗綾清楚以此刻的心情是沒辦法跟他談下去,而她還有個兒子要照顧。她霍然站起身,儘管腳步仍有些虛浮,仍以志力撐住自己。

“你要去哪里?”項鵬的聲音透著抹焦急。

她頭也不回地冷聲道:“我要換衣服去醫院陪若若。”

“我跟你一塊去。”

她沒有拒絕,事實上也拒絕不了。項鵬要做什麼事,向來是一意孤行,很少聽她的,被說服的人,通常是自己呀?

瞭解這點的她,嘴角送出淒涼、自嘲的笑意。

coo

“媽咪,爹地怎麼沒跟我一塊去看祖奶奶?”若若仰著可愛的小臉問。

細經看著兒子,神情恍惚了起來。他是那麼酷似項鵬,只有那頭柔順的頭髮像自己。她溫柔地撫摸愛子嫩芽般的小臉,一個月前,頑疾摧殘得消瘦的身形,經過適當的調養已恢復過來。

“媽咪!”得不到答案的小若若,不耐煩地催促著。

緗綾吸了吸鼻子,制止眼中的酸澀氾濫成災,更不讓心裏的悲痛影響到兒子,勉強扯了扯嘴角。

“爹地忙,我們自個兒去喔。”

“可是……”他咬著嘴唇嘟嚷,“他在忙什麼呀!我都兩天沒看到他了!”

緗綾苦笑,自從兩人人吵一架後,項鵬連通電話都沒打回家。

若若出院後,她雖然不情願回那個家,還是回去了。白天的作息正常,夜裏她就和兒子同房,給若若的理由是,擔心他夜氣喘病會發作。但實際上,是不願再回到和丈夫共有的房間,甚至是面對他。

項鵬是個驕傲無比的男人,低聲下氣求過她幾回後,終於爆發了壞脾氣。那晚,他怒氣衝衝地闖進若若的房間,怕他吵醒兒子,緗綾只好跟他來到客廳。

“我教你搬回房間,你為什……”

“我要照顧若若。”她如往常以同一句話堵他。

“又是這個理由!你就不能換點新鮮的!”他大吼。

“這麼大聲會吵醒若若。”她皺眉道。

“若若,若若,你心裏就只有若若,還有沒有我的存在?”

她聞言一把火起,將嘴抿得極緊,以免盤據身心的怨恨會全然爆發。

項鵬眼瞳裏掠過一抹恍然大悟,“你仍為那件事生我的氣,這是你不願理我的原因嗎?”

她別開臉,屈指成拳。

“你不要不說話!”

她就是不說話。

“你到底要我怎麼做?”他備感挫折地低吼,“我都跟你道過歉了,你還要我怎麼樣?”

就是這種心態和語氣教緗綾受不了,她忍不住開口,聲音如冰塊般一個字一個字地擲出,“道歉就行了嗎?今天我也去喝醉,也跟別人上床,也讓你看見,只要說我喝醉了,對不起,你就無所謂,不在意了嗎?”

項鵬聞言錯愕,臉色更加難看,“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如果我那麼做,你都可以無所謂,我也可以不在意你跟舊情人上床的事?”

“我都是喝醉了!”他暴躁地吼道。

“對呀,喝醉了就可以為所欲為嘛!”她嘲諷的聲音充滿恨意,“你知道最教我反胃的是什麼嗎?你們做了那種事,居然可以那麼理直氣壯,好像我連生氣都不應該,好像這件事是我造成的!蕭項鵬,你們讓我覺得噁心!你有沒有想過Sandra是你的姊姊!”

“繼姊!”他被她的話重重打擊到,忍不住為自己辯解。“我跟她又沒有血緣關係!何況那都是十幾年前的事,你還要跟我翻舊帳!”

“翻舊帳?”悲憤的情緒緊揪著胸口,緗綾的臉色更顯蒼白,怨恨的怒氣在眼中形成兩道火炬,聲音越發冷硬。“你們噁心的陳年舊事我沒興趣,我在意的是,你們在我跟你還有婚姻關係下通姦!蕭項鵬,你問我心裏有沒有你,不如先回答我,你心裏有沒有我跟若若!如果你心中有我們的存在,你怎麼可以做出這種事!”

“我都喝醉了!”他惱羞成怒地道,“你到底要不要原諒我?”

緗綾太失望了,都到這種地步,他還是這樣。她絕望地轉過身。

“不準再背著我!你給我回答!”

她僵硬地轉回身,冷冷地問:“今天你我立場對掉,你可以不在意這件事嗎?”

“該死的!”他不明白她為什麼揪著這個錯不放,她都不累嗎?突然,一個不受歡迎的念頭掠過項鵬的腦海,嫉妒的害蟲啃蝕著他的心。“我知道你為什麼這樣問了!你也想跟你的舊情人重溫舊夢,是不是?”

“你說什麼?”她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清楚我的意思!”他咬牙切齒地道,眼中冒著熊熊怒焰,“你知道Ben到巴黎的消息,你想跟他在一起!”

“你亂講!”緗綾既感氣憤,又覺得羞辱,淚水不爭氣地滂淪四流,“你自己無恥,還亂冤枉我!我根本不知道他來的事,也從來沒想過!”

“你不知道?沒想過?”項鵬擺明不願相信,“他會剛巧在這個時候來?你又會那種話?你別當我是傻瓜!”

“你……”她被他氣得渾身顫抖,痛心疾首地低叫:“不但是個傻瓜,還是混蛋!為什麼你總把自己的錯怪到別人身上?這裏有港英銀行的分行,Ben會來巴黎,是再尋常不過的事,你卻為了要掩飾自己的過錯,把無辜的人扯進來。我跟他分手後,一次都沒見過,你不覺得自己扯得太過分了嗎?蕭項鵬,你讓我好失望!”

“我讓你失望?”成婚以來,這是她頭一次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以往就算她再生氣,他哄哄她,便能讓她轉嗔為喜。這次,她不但一味地貶損他,還護衛著那個可惡的傢夥!

混雜著嫉妒的怒焰狂亂地燒著,燒紅了他的眼,燒灼了他的理智。

“以前你可不是這麼以為!”他故意用充滿色欲的眼光緩慢地梭巡她劇烈起伏的胸膛。

“你無恥!”她將雙臂交胸前,阻止他的視線,這更加激怒他。

項鵬一個箭步地捉住她的肩,陰鬱的俊臉俯向她,“你在我床上時,可不這麼以為?”

“你……唔……”

憤怒的詛咒與握起的小拳頭全都在他的熱吻和擁抱下消失,對他只想用男性魅力來馴服她,緗綾感到無比的失望,內心的憤怒越來越劇烈。

她用力咬了他的嘴唇,趁項鵬吃痛地驚呼時,推開他,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真的很可惡!我當年怎會愛上你!”她憤恨地道。

“你說什麼?”

緗綾這時候已經氣昏頭,覺得自己才是被深深傷害的人,嘴上更加的不饒人。“我說我真後悔愛上你!我厭倦了你每次總想用性來解決我們之間的紛爭!我討厭你事情一出錯,便怪到別人身上,從來不肯反省!項鵬,你就不能長大點嗎?坦然面對自己的錯誤,用理性的式來解決事情,而不是老想著那種事,這樣會讓我瞧不起你!”

她的話遠比她的利齒更傷害他,項鵬臉上的青筋危險地跳動,陰沈地怒視向她。“你想怎麼解決?”

怎麼解決?緗綾怔住,老實說,從事情發生後,她仍是一團混亂,受傷的感覺讓她無法往下思考。

“你想離開我,回到Ben身邊?”他銳利的目光如刀刃般傷人,“這是你想要的解決方法?”

“我……”她張了張嘴,還來不及否認,項鵬已發起飄來。

“你想都別想!”他捉住她的肩,逼近她的眼瞳噴吐著火焰,像一個盛怒的惡魔。“我寧可毀了你,也絕不會放開你!”

“項……鵬……”他知不知道他掐在她頸肩的手,讓她快沒辦法呼吸了!

“我不準你離開,更不準你再想他!你是我的,永遠都是我的

“項……放開……咳……我快不能呼……”

看到她臉上漲得通紅,表情痛苦的模樣,項鵬像是突然發覺自己做了什麼事。他如受電擊般地放開她,不敢置信地瞪著雙手。

“緗綾,我……”他哆嗦著唇,只能從喉腔裏擠出於澀的幾個字,眼神裏充滿難以言喻的侮疚和自厭。

緗綾撫著喉嚨喘息,她臉上的驚恐猶如一巴掌甩在他臉上,項鵬慌地後退,回房間拿了車鑰匙,沖出門,沒再回來。

等到緗綾回過神時,只覺得空曠的屋子無比的寒冷,不管她如何用力抱緊自己,也感覺不到一絲的溫暖。

從親眼目睹項鵬背叛她的那夜起,她一直處在混亂的情緒中,沒有安寧,沒有休息,更沒有片刻的安全感。她就像刺蝟般對著那個背叛她的丈夫,說他不肯理性面對,自己何嘗不一樣?

她連要怎麼解決,都不肯想,繼續下去,只會讓情況更糟。

領悟到這點後,她決定要離開這裏,找一個清靜的空間冷靜的思考。腦中唯一想到的地方,是項鵬的祖母位於勃辰地的莊園。

當她撥電話過去,問老婦人可否去住幾天時。她其實很擔心她會追問原因。但她只問她和若若什麼時候會到。

緗綾整理好行李,於今天早上從巴黎的里昂車站搭乘TGV,它是高速火車,到波恩只需要兩小時。這算是非常快的速度了,但對緗綾似乎還不夠快,在兒子童稚的質疑下,她覺得自己隨時都會崩潰。

幸好若若開始打瞌睡,她抱住他小小的身軀,思緒如潮水翻湧,她到底做了什麼,怎會把生活搞得這樣亂七八糟?

一個多月前,她還是個安於婚姻生活的小婦人呀!甚至更早在與項鵬結婚前,她對兩人的婚姻是那麼信心滿滿,覺得沒有任何事、任何人可阻擋在他們之間。她認為不管發生什麼事,她都能無怨無悔地守著這個男人、這段婚姻白頭偕老,怎麼轉瞬間,她就受到試煉,親眼目睹了丈夫的背叛?那種仿佛要將自己硬生生撕裂成兩半的背叛,那種深徹人骨的疼痛,還能讓她堅持自己是無怨無悔嗎?

不,她做不到。

緗綾淒然苦笑,霎時領悟到她的無怨無悔,不過是一個陷在戀愛夢裏的少女的吃語,一旦夢醒,發現現實是那麼殘酷,她不但怨恨、後悔,還深深痛恨那個破壞她美夢的男人!

是的,她恨他,好恨他!

可為什麼明明怨恨著他,想到他離去前充滿悔疚和自厭的神情,方寸間卻有著劇烈的疼痛?為什麼在他離開之後,她會擔心他過得好不好?為什麼想到他時,除了怨恨外,還有種拘絆拉扯的牽引?

種種的為什麼,在她腦海裏沖來撞去,TGV抵達波恩站時,她仍沒想出答案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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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
王室 | 2019-4-4 09:19:38


晚飯過後,項鵬推著爺爺到書房玩五子棋,蕭老夫人要僕人沏了一壺花茶送到面對花園的小廳,邀請緗綾坐進其中一張藤制沙發內。

“奶奶有話跟我說嗎?”緗綾平靜地問。

“被你看出來了。”老婦人微微一笑,“你不用緊張,我不是老古板。”

“緗綾沒有這麼想。”事實上,老人家一直對她很親切。

“那就好。其實是最近從親友那裏聽一些事,放在心裏有些疙瘩,才想找你問清楚。你之前提到的Ben,是指項鵬的堂弟慕鴻吧!”

“嗯”

“你就是幾天前在蕭燁的宴會上跟慕鴻大吵一架分手的女孩嗎?”

緗綾顯得吃驚,沒想到話會傳到那麼快,短短幾天就到老人家耳裏。在那雙銳眸審視下,她苦澀地垂下嘴角,擔心她曾因此對她有所誤解。

“是。”她硬著頭皮點頭。

老婦人並沒有露出任何不悅的表情,語氣平和的接著問:“你跟慕鴻分手,是因為項鵬的關係嗎?我沒有惡意,只是想瞭解一下。”

話雖這麼講,緗綾仍然感到不安,蒼白的臉色上浮現出仿佛要訴說的是某種難以啟齒的心事般的痛苦。

蕭老夫人沒有催促她,始終以溫和慈祥的眼光鼓勵她,很快地沈澱了她心裏的不安,緗綾深吸口氣,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我並沒有把這件事處理好,雖然我很想做好,可是……”

“就是沒辦法面面俱到。”滄桑的語音接口道。

“是的。”對於老人家竟能瞭解,緗綾方寸間流淌過某種溫暖的感覺,使得聲音有些哽咽。

“在他們之間做選擇,對你一定是困難吧?”

“一開始是很困難,但項鵬很快就說服了我。”

“哦?”老人家驚訝地繞高眉。

“我愛他,這是無庸置疑的;但對Ben,我也不是全無情意,只是那種感情還停留在喜歡,不是愛。Ben一直對我那麼好,好到讓我難以開口跟他說要分手。拖到最後……我仍是把事情弄得一團糟,傷害了他。”

“其實你做得已經很好了,不要太責怪自己。”蕭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安慰,“畢竟你還年輕。話說回來,這種事情即使年紀再大,也不見得能處理好。想當年我還比你大一些,還不是處理得亂七八糟。”

她遲疑地看著老婦人,在那雙眼睛裏看見了感傷,像她這樣的美人,年輕時除了項鵬的祖父外,定然還有其他追求者吧。她也曾經歷與她同樣的難題嗎?

“至少你完全掌握了自己的感情歸向,當時的我連這點都做不到,不但傷害了最敬重與最愛的兩個男人,還讓三人的生活從此淪陷在地獄中……”

她的聲音充滿苦澀,緗綾隱約覺得不安,仿佛老人家的故事與自己有密切的關聯。她心情忐忑,想聽又不想聽。

蕭老夫人其實也在遲疑,最後還是決定把自己的經歷出來。

“當年我像你一樣,遇到兩個條件不分軒輊的男孩子,他們是對孿生兄弟,就是項鵬的祖父他的大哥。很巧,是不是?幾乎是你、項鵬和慕鴻的三角關係的翻版,所以你的心情我能瞭解。他們的外表那麼相像,又各具有令我傾心的內涵,一個對我情深意重,另一個待我熱情真誠,我夾在他們之間,連自己愛的是誰都弄不清楚。”

“您敬重的是Ben的祖父,愛的是項鵬的祖父,所以您才會嫁給項鵬的祖父埃”緗綾推測道。

“現在我可以這麼說,當時的我是一團混亂。”她自嘲道。

“您最後還是弄清楚了呀。”緗綾安慰道。

“若不是項鵬的祖父出了車禍,我還會繼續迷糊下去。”蕭老夫人臉上閃過一種複雜難解的神情。“當我趕到醫院看到重傷昏迷的他,立刻明白自己不能失去他。在他整整昏迷的三個月期間,我日夜守在他身邊照顧,不斷地在他耳邊傾訴內心盈盈的情意,終於將他喚醒。雖然他斷了一條腿,但我不在乎,在他出院沒多久,便跟他結婚……”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算是一個快樂的結局……”她沈吟地道,慧黠的眼眸裏卻有些不確定,老婦人看出這點,回她一個苦笑。

“不是每對有情人結婚後,都能像童話故事說的,幸福快樂的過完一生。”她意味深長地說。“我們一開始是很快樂、幸福,只是在蜜月期過後,現實中的許多問題便冒了出頭。我丈夫因為失去一條腿而心生自卑,加上事業上的不順心,對我多所猜忌。每當我凝視遠方,他便以為我是在想念蕭大哥;當我為他做的某件事皺眉時,他會潔問我是不是認為大哥比他強,後悔選擇了他;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他還是會猜忌,以言語諷刺我、攻擊我……懷疑我當初會選擇他,是因為同情,而不是愛!”

“啊!”緗綾呼出聲,對於結局竟是這麼演變大受震撼。

“有人說,言語的暴力勝過肢體暴力,你能想像那種心情嗎?”

冰冷沈重的字句尖銳地敲向緗綾,她不自禁地打起寒顫。看著老婦人臉上的苦澀,緗綾明白她不是危言聳聽,所說的每個字都真實地近乎冷酷。

“到了後來,我情不自禁會想,如果當初我選擇的是大哥,情況會不會不同。”

“您真的這麼想過?”緗綾吃驚地問,頓時感到悶悶不樂,像是看到一件美麗的藝術品出現瑕疵般的難受煩悶。

“沒錯。”她坦率地承認。

“可您愛人是這個蕭爺爺呀!”

“再深刻的情愛,也禁不起現實冷酷地一再摧殘呀。”她的語氣帶了些幽默感,輕啜了一口甘甜的茶液後,繼續道:“那時候,我差點想去拜託大哥趕快結婚,免得我丈夫再胡思亂想下去。剛好他結婚的消息傳來,但項鵬的祖父仍悻悻然地批評,說蕭大哥對我余情未了,才娶了與我容貌酷似的小妹,但不管怎樣,他總算安心了些。”

“可是……您看爺爺的眼光讓我覺得……您是很愛他的,而且他還為了您蓋了這棟房子……”

“在我們唯一的兒子死在賽車意外,項鵬又被他母親帶去美國生活後,我們在傷痛中變得格外親近,以前的嫌隙猜忌都在互相安慰裏變淡了。”她吸了吸鼻子,以一個微笑掩飾內心的傷感,臉色一整地對著緗綾。“這些陳年往事本來是沒什麼好提的,若不是項鵬說你答應了他的求婚,我也不打算說。”

“您不贊成嗎?”緗綾局促地問,她以為老婦人喜歡她,沒想到她會不同意兩人的婚事。

“不是不贊成,是擔心。”

“擔心?”

“是的,擔心。”蕭老夫人的眼神坦白得如澄澈的蒸餾水,語氣誠懇、溫和廣項鵬這孩子像他祖父,寵壞了。你別看他現在一副野心勃勃、想在時尚界聞出一番事業的認真模樣,他十七歲前,可是個桀騖不馴、任性衝動的小壞蛋,只想著要效法他父親當名賽車選手,卻畫虎不成反類犬,成了飆車族的頭頭,讓他母親和繼父差點想把他送到軍校去管教,是我和他祖父趕到美國才阻止的。他祖父還他氣得中風……”

“原來蕭爺爺第一次中風,是項鵬氣的。”緗綾恍然大悟。

“沒錯。”那段不堪回首的記憶讓老婦人縮緊眉頭,“那次的事件對項鵬是很大的震撼,甚至到現在仍耿耿於懷,才會對慕鴻有敵意。”

“這跟Ben有什麼關係?”緗綾雖然感覺得出他對Ben有敵意,卻始終不明白其中的原委,也沒放在心上。

“因為項鵬的祖父就曾沈痛地拿慕鴻來刺激項鵬。我記得他當時是這麼說的;‘我比不上他,我兒子比不上他兒子,現在連我孫子也不上他孫子!為什麼兩張相似的臉孔,成就和能力卻有這麼大的不同?我們祖孫三代就註定不如他們祖孫三代嗎?’後來我帶項鵬去英國見慕鴻,看見他像名尊貴的王子般從著名的貴族學校走出來,項鵬的表情呆住了,他們的容貌如此相像,氣質卻那麼不同。大概是受到這樣的刺激,項鵬積極地振作起來,以優秀的成續進入長春藤盟校,才有今天的成就。”

“就因為這樣對Ben有敵意,是不是太小題大作了?”緗綾感到不可思議。

“對項鵬而言,不是小題大作,是一種瑜亮情結。相似的臉孔對他們這種驕傲的男人而言,已經是很難忍受的事。想想,我們女人連撞衫都受不了,何況是另一張跟我們一模一樣美麗的臉孔!如果那個酷似自己的人比自己優秀,那就更難忍受了。他對你的勢在必得,有摻雜這麼一點不認輸的因素,但當然,他是喜歡你的,就像他祖父當年對我的鍾情是一樣的。緗綾,你那麼聰明,聽到這裏,應該能明白我為何會擔心了吧。”

“您是擔心我們會重蹈您和蕭爺爺的複轍?”緗綾問。

“我剛才就說過,項鵬像他爺爺。如果他一直生活順遂、意氣飛揚,他不會去猜忌你。然而,一旦生活稍稍不順,我擔心他會像他爺爺那樣犯起疑心玻如果你不是先跟慕鴻交往過,如果你不是這麼年輕,我還不會這麼擔心……”

“奶奶,我無法說您擔心得不對,”她溫和地打斷她,濕潤的眼眸像夜裏的星星,閃爍著真誠、堅持的光輝。“但請您相信我對項鵬的感情,並不遜于您對蕭爺爺的感情,好嗎?或許我年輕,但我真的愛項鵬,期待能跟他長長久久地生活下去。”

“你確定這是你想要的生活嗎?”

“我愛他。”

清清楚楚的三個字裏,有著堅韌無比的決心,蕭老夫人動容了。

她年輕過,也曾在眾人苦口婆心的勸說下,一意孤行地選擇所愛,完全能理解緗綾的堅持。

她輕歎一聲,仿佛在那雙明亮的眼眸看到年輕純真的自己,充滿幸福的憧憬與滿盈的愛意,渾然不知曉現實是這麼難堪,無情地打擊得她遍體鱗傷。這時候的她,哪里聽得進過來人的經驗之談,總以為自己能克服,總以為未來是美好的。

“我只是把我經歷的告訴你。既然你已經作好決定,我能做的,只有祝福你們。”蕭老夫人慈祥的說。

“謝謝奶奶。”緗綾的聲音微帶沙啞,雖然得到了老婦人的祝福,但她心裏明白,老人家其實並沒有看好這段婚姻,使得她的心情跟著忐忑。

“奶奶,你們還在聊天呀。”

愉快的嗓音自門口流泄進來,緗綾轉眸看過去,項鵬俊美倜儻的笑容落進眼簾,她微微地屏住呼吸,覺得他好迷人。

“對呀。你跟爺爺相處得怎麼樣?”蕭老夫人微笑地看向愛孫。

只見他皺皺鼻,眉眼之間洋溢著頑童般的淘氣,“還好啦,如果爺爺不是一直打瞌睡,就更完美了。 本來我想送他上床,但他吵著要您,只好過來打擾了。”

“他就是這樣子,一定要我陪。”蕭老夫人搖著頭起身滯著埋怨的語音自微笑的唇瓣吐出,那雙依然美麗、晶亮的眼眸裏有著深深的眷寵,於是緗綾知道,她其實很開心丈夫如此依戀她。

“你們小兩口聊聊,我陪爺爺去睡了。”

“晚安,奶奶。”緗綾和項鵬異口同聲地喊道,送走了祖母,兩人的目光膠著在一塊。

“跟奶奶聊什麼?”他偏了偏頭,朝她走來。

“沒什麼。”在他傾靠過來的嘴唇碰觸下,她喘息地回答,隨即雙手攀在他頸上,熱烈地迎向他的吻。

她知道,生活不是一直都是順遂美好的,但她愛他。不管以後會怎樣,都要堅持下去。

00

兩人的婚禮是在項鵬的祖父母位於勃良地的莊園舉行。

緗綾已離婚的父母雖然不贊成女兒這麼早結婚,但在項鵬分別前去拜會下,被他的真誠所說服。緗綾住在倫敦的姨母一家人,也前來觀禮。

男方這邊,除了項鵬的祖父母外,他的母親楊琥珀也偕同現任丈夫乍Thombo先生從紐約趕來,同行的還有繼女Sandra。她與項鵬同年,卻比他大幾個月。不知為何,緗綾總覺得這位繼姊看她的眼光帶有敵意。

“這個Sandra的眼光怪怪的。看項鵬時,好像想把他下肚似的饑渴;看你時,是恨不得挫骨揚灰的怨恨。緗綾,你得小心點。”玫君在她耳邊警告。

緗綾雖有同感,但基於禮貌,只能一笑置之。

蕭燁也來了,他像個叔叔般親切地恭喜兩人,令緗綾心生歉疚。她好想詢問Ben的情況,卻怎麼都說不出口,只能在心裏默默的為Ben祈禱,希望他不會為她與項鵬結婚的事難受。

婚後,兩夫妻定居在巴黎。緗綾轉到巴黎的大學繼續珠寶設計的課程,在一次珠寶設計比賽中得到優勝,為自己贏得小小的知名度,同時發現她懷了身孕,兩夫妻在錯愕中,迎接這個驚喜。

“會是我們在無人海灘上做的那次嗎?”項鵬賊兮兮的問。

他指的是兩人到夏威夷度蜜月時,緗綾被項鵬慫恿,趁著深夜無人時,兩人跑去海 邊裸泳,在月色煽動下,情不自禁地幕天席地了起來。當時沒帶保險套出來,也許就這麼有了的。

“人家怎麼知道,討厭啦!”她當然不好意思承認,只能任丈夫得意地呵呵笑。

第一次懷孕並沒有帶給緗綾太大的不適,直到生產前的一天,她還去學校上課,同學戲稱為最勤學的孕婦。

孩子比預產期早一星期降臨,雖是如此,緗綾還能鎮靜地推醒丈夫,在清晨時送她進醫院待產。

不到三個小時,孩子順利生下來,項將兒子取名為蕭若潛,小名若若。

她出院後沒多久,玫君從倫敦前來探訪,帶了好幾袋親友托她帶來給小嬰兒的禮物。

“這是Ben送的。”注視著生產後體態豐腴的表妹,玫君將其中一個禮盒遞交過去。

緗綾打開,發現是一個旋轉木馬造形音樂盒。

“他好嗎?”

“那得看你對好下什麼樣的定義。”

聽出她話裏的深意,緗綾錯愕地問:“怎麼說?”

“除了最早那陣子大病了一抄…”

“他生病了?怎麼沒人告訴我?”她心房驀地一揪,著急地問。

“告訴你又怎樣?能挽回你嗎?”看見表妹粉潤的頰膚失了顏色,玫君暗責自己說話太沖,放柔聲音道:“他已經沒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現在的他,能吃能喝,事業、學業兩得意,你不用替他擔心。”

“可是你剛才說……”

“我指的是……他比較少出來了。以前還會陪你參加宴會什麼的,現在的他,幾乎很少露面,除了事業和學業外,其他人事物都像引不起他的興趣了。”

緗綾聽著,只覺得一陣淒涼酸楚,心裏有種說不來的沈痛。

他本來就是個情感極為內斂的人,在被她傷害之後,恐怕會更封閉。

“他沒有再和其他女孩子交往嗎?”她忍不住問。

“怎麼可能!”玫君粉橘色的唇瓣逸出乾澀的笑聲,杏眼裏有抹悽楚。“你在的時候多少女孩子向他示好,他都不理。你不在了,更多女孩子想接近他,卻不得其門而人。即使找到機會,不是他無情無緒的表情嚇得不敢輕越雷池一步,便是在熱烈示愛後被他禮貌、冷靜地拒絕。”

“表姊,你……”她欲言又止,終於還是問出口,“你喜歡Ben,對不對?”

“沒錯。”玫君吸了吸鼻子,睜大眼眸,不讓眼睛裏的濕潤化成淚水。“從第一眼看到他,我就喜歡他,可他除了你,誰都不看。即使你離開了,他眼心裏仍沒有我。”

“表姊……”

“知道嗎?在我終於鼓足勇氣跟他表白,他跟我說了什麼?”玫君眼裏閃著抹自嘲。

“他說什麼?”

“謝謝。他跟我說謝謝!除了謝謝外,他什麼都沒辦法給我!”她聲音破碎,體內有種想要瘋狂大笑的衝動,但考慮到房裏還有個小嬰兒在,只好作罷。

“表姊…”

“他真是個君子,不是嗎?”她笑中帶淚,“甚至沒想過要利用其他女人來遺忘失戀的痛苦。他只是謝謝對方的好意,冷淡而禮貌地退常那一刹那,我心死了,知道他永遠不會屬於我。”

“表姊…”

“你放心,你表姊堅強得很,早就化悲憤為力量。我正在努力攻讀法律碩士學位,等我拿到律師資格,有幸為你服務的話,給你打五折。”

“我倒寧願這樣的幸運永遠用不上。”緗綾幽默地回答,遞去一張面紙給她。

玫君拭了拭眼眶周圍的濕潤,彎身對嬰兒床上睡得香甜的小寶寶道:“若若,阿姨跟朋友約好去逛街,不能陪你了。這一趟算是功德圓滿,把你那些婆婆、公公、姨姨、叔叔送的禮物都安全送到,若有不滿意可不能找姨退貨,姨只是送貨員而已。”

“好了,跟孩子扯什麼!”細緗綾表姊的話逗笑。

“我走了,自己要保重,下次有空再來看你。”

“拜。”

玫君離開後,緗綾的注意力回到手上的音樂盒,上緊發條,布拉姆斯的催眠曲輕快的流泄一室,設計精巧的木馬也緩緩旋轉,她瞧著有趣,忍俊不祝

“笑什麼?”

從房門口傳來的男性嗓音懶洋洋的,緗綾抬眼瞧過去,見到項鵬倚著門框,兩眉繞高,一雙湛黑的眸於朝她望來。

她興高采烈地朝他舉起手上的音樂盒。

“快來瞧。這是Ben送給若若的……”

她語音方落,項鵬如一道旋風般飄卷來到她面前,伸手便將她手中的音樂盒奪過來,往地下一摔。

砰的巨響,緊接著是嬰兒受驚的啼哭聲,及緗綾的尖叫。

“你做什麼!”

“我兒子不希罕他送的東西…”他也不甘示弱地吼出如雷般的怒叫。

緗綾顧不得去為散落一地的音樂盒碎片致哀,急急忙忙地抱起被嚇醒的兒子,又是輕拍,又是低哄的。

“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緗綾壓低嗓音,清澈的眼眸裏仍是難以置信,“那不過是個禮物!”

“只要是他送的,我就不希罕!”

見那張俊臉氣得通紅,湛黑的眼眸裏閃著怒火,緗綾感到頭昏腦脹,他從來沒發這麼大火過。

她閉了閉眼,做了個深呼吸,感覺著體內的怒氣都被理智控制住,才重新睜開眼睛,望向仍是怒氣騰騰的丈夫,聲音和悅地開口,“就算不希軍,也沒必要這麼摔!把兒子嚇成這樣,你高興了?項鵬,你怎麼了?你以前不是這樣子的。究竟發生什麼事?”

他像只漏氣的氣球委靡下來,體內那陣罕見而陌生的怒火像來時一樣迅速地消逝。緗綾小心翼翼地越過地毯上的音樂盒碎片,將項鵬拉到一旁的沙發上坐下,懷裏抱著愛子,還要騰出一手來安撫丈夫。

“告訴我,怎麼回事?”

她的聲音是那麼溫柔,軟化了他硬石累累的壞心情,隨著呼吸充滿鼻腔的體香又那樣好聞,項鵬不自禁地靠向妻子柔軟的懷抱,目光和她懷裏仍在抽噎的小嬰兒那雙濕儒的眼眸相遇,強烈的內疚油然生出。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就像是個引爆器,我只覺得腦子裏轟的一響,怒氣便不受控制地爆發出來……不是故意要嚇你和寶寶……”

Ben的名字什麼時候變成引爆器了?

緗綾啞然失笑。

“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你心情不好?”她耐心地問。

最近幾天,她忙著照顧兒子,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丈夫,此刻回想起來,方覺得不對勁。項鵬這幾天顯得很安靜,似乎少了點初為人父的喜悅,甚至在玫君來探望她時,也沒有出來打招呼,而是一個人關在書房裏。

“嗯。”他問聲回應,“奶奶昨天打電話來,爺爺的情況不太好……”

“怎麼不告訴我?”緗綾低叫了起來,怪不得項鵬心情不好。

“你剛生產完,我……”

“可憐的項鵬,你一定不好受。這樣好了,我們明天就開車回勃艮地,帶小若若給兩位老人家看。”

“嗯。”在妻子的安撫下,他的心情稍微開朗了些,但臉色依然很沈重。

緗綾善體人意的發現,低聲又問:“還有其他事困擾你嗎?”

抬起的眸光和妻子眼中的柔情相遇,項鵬悶在心中的重重愁鬱忍不住爆發出來。

“好不容易爭取到紐約一位新銳服裝設計師的產品,沒想到在這裏成了滯銷貨。我想讓飾品公司的規模擴大,希望能跟服裝結合,可是不成功。”

“項鵬,你從媽那裏接手飾品公司不過一年,不用太躁急。這次的損失金額大嗎?”

“還好。”

“既然是公司能承受的範圍,別太放在心上。”

“可是,”他激動了起來,眼神陰鬱,“我聽那個……反正就是他,最近在進行一個可締造十億英鎊以上利潤的企策案!我不但沒賺到錢,還虧了幾十萬美金,我越想就越氣!難道我真的不如他嗎?他還比我小兩歲,做任何事卻都比我成功!”

“別氣,別氣……”緗綾造聲安撫他,暗暗心痛。

幾十萬美金?她得設計幾套珠寶,才賺得到這個利潤呀!

雖說公司負擔得起這樣的損失,可是……唉!多說也無益。

“我相信只要我們努力,一定賺得回來。”

“可是……”他欲言又止,向來璨如煙火的眼眸裏盈滿不確定。“緗綾,”他艱澀地開口,“你會不會後悔嫁給我?”

“項鵬,你在胡拉什麼!”她好氣複好笑,“我愛你呀,難道你不愛我嗎?”

“我當然愛你!”他熱切地說。

“這不就得了!”她拍拍他。

“可是……我可能一輩子無法給你……Ben可以給你的那種奢華的生活……”他沈痛地說出心中的愁悒。

“我並不需要什麼奢華生活。只要能跟你在一塊,即使是粗茶淡飯,對我也像是美食仙撰。項鵬,你不需要去跟他比較,因為我心裏只有你,不管他再怎麼成功都不關我的事。”

“緗綾……”聽見她這麼說,項鵬心裏的不安化成泡沫消失,他抱住妻子,看著她懷裏的兒子,胸臆間一陣熱烈的情潮翻湧,激起了萬丈雄心。“你相信我,雖然現在有點不順,但將來我一定能超越他!緗綾,你等著瞧吧!”

“好。”她笑著吻住他,只要能讓他開朗起來,隨便他吧。

“到時候我買成打的音樂盒賠你……”

緗綾知道他是變相地為摔壞音樂盒而道歉,微笑地說:“不是賠我,是賠咱們的兒子。”

項鵬看著兒子,神情越發地柔和;忽然,他黑幽幽的眸光直視向緗綾。

“對不起,我不該摔壞它。”

“摔都摔壞了。我們誰都不要提了,好嗎?”

“真的不生我的氣?”

“不會。”

定定地注視著她良久;那眸光似要探索她腦中某個思緒般的看進她瞳眸裏。最後,像是滿意了,他抱住她,嘴唇需索地吻住她。

緗綾閉起眼,在丈夫的熱吻下微微喘息。身體為之發熱發燙,卻礙於產後身體仍未復原,無法纖解。然而,熱情外表下的內心卻是一片寒涼,腦子裏驀然浮現項鵬的奶奶說過的話。

“……項鵬像他爺爺。如果他一直生活順遂、意氣飛揚,他不會去猜忌你。然而,一旦生活稍稍不順,我擔心他會像他爺爺那樣犯起疑心箔…”

心坎裏竄起冰冷的寒風,會被奶奶說中嗎?

可她愛他呀。既然選擇了,就是無怨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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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19:05


“你到哪去了?”玫君氣急敗壞地迎過來,眼神複雜。

“我有打電話回來,是表哥接的,他沒告訴你,我到朋友家住幾天嗎?”避開表姊銳利的注視,緗綾朝自己的房間走去。

“何翊君是有說,可是……”她跟著她進房,顯然不準備放棄。

緗綾嘴角苦澀的彎起,她並沒有料到攻君會在家,她就是認定這時間何宅應該只有僕人在,才回來的。

“你幹嘛收拾行李?”玫君的聲音轉為尖銳。

“我要跟朋友去法國拜訪他祖父母幾天,早上我有打電話回來告訴姨媽。”不理會表姊的大驚小怪,她打開行李箱,開始整理要帶去的衣物。

項鵬一小時後會來接她,動作得快點。

“媽沒告訴我。緗綾……”她欲言又止,“你是不是因為我打了你……”

“不是。”她慢下手上的動作,看向表姊,正想說什麼時,門上傳來輕敲,是女管家。

“緗綾小姐,有兩位李小姐來找你。”

“李小姐?”

“是少爺的兩位朋友。”管家說。

“好呀,她們還敢上門來!”玫君憤慨地沖出去。

擔心表姊會跟李家姊妹起衝突,緗綾雖然不想面對潔瑜,但只得跟出去。

客廳裏,李家姊妹坐在沙發上等待,玫君一見到她倆,怒氣上湧。

“你們還有臉上我家來!”

“玫君……”潔琳遲疑地站起身,一開口,便被一記惡狠狠的白眼給阻止。

“誰說你可以喊我名宇的?李潔琳,我可不是何翊君那個大笨蛋,可以被你三言兩語給唬住!”

“我沒那個意思……”潔琳難堪地變了臉色,“我們是誠心來向緗綾道歉……”

“誠心來向緗綾道歉?”她嗤之以鼻。“你以為我們會相信?”

“何玫君,我們又不是來跟你道歉,你拽什麼拽!”潔瑜受不了她的氣焰,沖口道。

玫君臉色一變,“這副凶巴巴的樣子,是來道歉,還是吵架的?”

“那得視你的態度而定。”潔瑜雙手交叉胸前,笑容甜美,然而笑意並沒有到達她眼中。“你想吵架我奉陪。要是你客氣一些,我就勉為其難道個歉唄!”

“潔瑜!”潔琳大聲制止妹妹的不馴,但玫君已柳眉倒豎,暴跳如雷地沖過來。

“李潔瑜,你這個賤女人!”

“你也沒比我高貴多少!”潔瑜眼明手快地把姊姊推向沙發,以免她遭到池魚之殃泊己則擺出自衛的架式。和玫君對峙。

“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哼,那天打Ling的人,不曉得是誰喔。”

“你……”玫君眼中閃過警覺。

“照道理講,你是Ling的表姊,不幫她就算了,竟為了Ben打她。呵呵,有意思。”

“你亂講什麼!”她喊道,兩眼氣得發紅。“明明是你勾引Ben,現在還說這些想模糊焦點!”

潔瑜無所謂地聳聳肩,臉上的嘲諷更明顯。“我不需要模糊焦點,我李潔瑜敢做敢當。沒錯,是我勾引他,可奇怪的是,該發火的人不發火,不發火的人倒拚命發火,你說這是不是很有趣?”

“你是什麼意思?”

“你們心知肚明。你懂的,是不是呀,Ling?”充滿挑釁的眼光毫不客氣地射向正為兩人的爭吵感到束手無策的緗綾,聽到潔瑜的話,後者秀麗如新月的兩道黛眉攏了起來。

“你根本就是借題發揮,想要Ben低聲下氣地哄你。哼,沒想到那座冰山也有熱情如火的一面,看來那晚我引起的小事件,倒讓你們一吵勝新婚!”

“你在說什麼?”緗綾一頭霧水。

“少來了!我早就看出來你表面像個淑女,骨子裏悶騷得很。在大街上那麼狂妄無人的熱吻,嘖嘖嘖,一點都不怕羞哩。”

“潔瑜……”潔琳擔心妹妹越說越過分,連忙制止,盈滿歉意的晶瑩美眸轉向緗綾。“翊君說你今天早上會回來,我們一早就在樓下等了。”

緗綾心頭一驚,顯然李家姊看到了項鵬送她回來的那幕,將他誤認為Ben了。這也難怪,兩人乍看之下實在太相像了。

“緗綾,她是什麼意思?”玫君狐疑地問。

“我說你枉做小人!人家越吵越甜蜜,你以為為Ben出頭,他就會感激你,甚至於愛上你嗎?癡人說夢!”

“你在亂講什麼?”玫君困惑又惱怒。

“我說得夠清楚了!表面上都是我的錯,其實壞的是你們兩個!一個因暗戀Ben,而打了人;另一個則假裝發火,想讓情人更愛她……”

“潔瑜,你答應我來跟緗綾道歉、解釋的,不是說這些呀!”潔琳氣急敗壞地喊道。

“姊,你別天真了!人家根本不需要我的道歉跟解釋、”

“就算是這樣,你也不可以胡說八道。走,我們回去……”

“姊!”她懊惱地嘟起紅唇,儘管心裏不服氣,但她來敬愛唯一的姊姊,只得順著她。

“站住!”她想走,玫君卻不讓她走,圓圓的眼瞳裏滿怒氣和懷疑。“離開前把話說清楚。”

“你是白癡嗎,何玫君?我已經說得夠清楚了!”

“你這個蛇蠍心腸的女人,根本是唯恐天下不亂,以隨便說幾句,就可以掩飾你的罪行嗎?沒那麼便宜!”玫君咬牙切齒的說,眼裏充滿鄙視。

“請你不要這麼說潔瑜,她只是任性了點。”潔琳為妹妹辯護。

“只是任性了點?兩年多前她對緗綾做的事,可以被認為只是任性嗎?”

“她對緗綾做了什麼?”潔琳忐忑的問。

“你少明知故問了!就不信何翊君沒跟你講!”

“翊君什麼都沒說……”

“那我就再講一次,讓你無法抵賴。你那位任性的妹妹——”玫君冷冷地指著臉色驀然蒼白起來、倔強地咬著下唇的潔瑜,“兩年前以沒人幫她過生日為理由,將我表妹拐到蘇活區的一家狄斯可舞廳,在她的飲料裏下藥,若不是緗綾機警的逃出來,遇到好心人搭救,她不知道被她害成什麼樣了!”

潔琳不敢置信地倒抽了口氣,看向妹妹,“潔瑜,你真的對緗綾做了那種事?”

在姊姊傷心欲絕的眸光注視下,潔瑜一古腦地爆發了。

“沒錯!”她恨恨地道。“我就是看不慣她那副純真高貴的樣子!以為自己真的是什麼公主、仙女的,老是用纖尊降貴的眼光來看別人。”

“我?”緗綾震驚地道。她哪有那樣!

“你從小就養尊處優,不知人間疾苦。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上下學都有父母接送,大考小考各種比賽都拿優勝,讓其他同學只能崇拜你、仰慕你,每家父母嘴裏都掛著要孩子拿你當榜樣,你知不知道這麼做讓別人好辛苦?”

“辛苦?”這又是從何說起?

“對!不管我怎麼努力,總是趕不上你,都只能拿第二!好不容易可以不必再追著你了,沒想到會在倫敦的語言學跟你重逢,明明你的英文已經那麼好,還要上語言學校,分明是愛作秀……”

“你誤會了!那是學校的規定……”

“我才不管什麼規定!”她驕蠻地道,冰冷的眼眸裏儘是鄙夷。“我看你一點都沒變,臉上總是不知愁的帶著笑,還讓人妒羨交加的幫你取個快樂公主的外號,出人有轎車接送,住的是華宅,即使到了陌生的國度,你還是過得逍遙自在。”

“我……”這也錯了嗎?

“緗綾過得好,有什麼不對?”玫君不平的道。“那也礙著你了嗎?”

“我就是討厭她那副幸福的樣子!”潔瑜咬牙切齒地回道。

“所以你就利用她的好心,設計陷害她?李浩瑜,你的心腸太壞了!”

“我只是想給她一個教訓,她又沒少塊肉!”潔瑜倔強地道。

“那是她運氣好!”

“她的運氣的確是該死的好!憑她也釣得到Ben,還能讓他死心塌地。除了她外,任何女人都不屑看一眼。我就是不服氣,我就是

啪的一聲,她歪向一邊的粉嫩臉頰上多了個巴掌。

“潔瑜,你怎麼可以這麼過分,還一點都沒有悔改之心!”潔琳心痛的道。

“你打我?”她不敢置信地望著姊姊。“為了她打我?”

“我是想打醒你!姊姊不要你再錯下去。”

“說得好聽!”她充滿恨意地看著在場的每個人,“你們都一樣!”

“潔瑜!”看著妹妹悲憤交加地身跑出去,潔琳的臉色更蒼白了。她朝緗綾說聲“對不起”後,急急地追趕出去。

“潔瑜恨我。”緗綾回過神來說。

“她心胸狹窄,才嫉妒你,不用放在心上。”玫君安慰她。

“其實我不值得她嫉妒。”她搖了搖頭。“潔瑜只看到我光鮮亮麗的一面,不知道光鮮亮麗的表面下,我過得有多辛苦。”

夾著輕歎的低語落下許久,都沒等到玫君的回答,見她低垂著頭,像在想什麼事,緗綾索性回房間。行李只整理到一半,得快點才行。

數分鐘後,當她將行李箱合起來,發現表姊站在房門口,欲言又止。

“有事嗎?”她問。

“緗綾,李潔瑜說的是真的嗎?你跟Ben和好了?”她問。

“沒有。”將護照放進皮包,她感到喉頭乾澀得厲害,“她看錯人了。”

“看錯人?”玫君的聲音高了至少八度,眼神充滿懷疑。“難道她跟李潔琳看到的不是你跟Ben,而是其他人?”

“她們看到的是我和……”她頓了一下,才艱澀的把說話完,“蕭項鵬。他是Ben的堂哥,兩個人的容貌很相像。”

“什麼?”玫君的表情更加的困惑,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你是說跟你在一起的不是Ben,而是他的堂哥?可是李潔瑜分明說……”她的臉色一變,眼光銳利了起來。“緗綾,這是怎麼回事?”

早料到表姊會有這麼一問,緗綾深吸了口氣,儘量讓自己的語氣顯得平靜。

“還記得我被潔瑜下藥那晚,有個男人救我的事嗎?”

“當然記得。你後來還興奮地告訴我,你找到他了,那人就是Ben。”

“你卻說不可能。事實證明你是對的。”她臉上有著自嘲的苦澀。

“什麼?”玫君越聽越捉不到頭緒。

“如果我不是被興奮沖昏了頭,早該發覺他們不可能是同一個人。那時Ben的祖父才過世不久,以他對老人家的感情,不可能會在那種時候到酒吧買醉。”

“那……”

“那個人是項鵬。”

“啊?!”

“情人節那晚……我再次遇見他。我以為他是Ben,他卻是項鵬……”她的語氣不勝欷籲,目光幽幽地望向玫君。“你不是一直認為我和&n之間缺乏熱情嗎?那熱情卻在我和項鵬四目相遇時一觸即發。”

玫君再度張大嘴,這次她震驚得連“氨字都發不出來,只覺得頭暈目眩。

仿佛認為她受的刺激不夠強烈,緗綾接著又道;“Ben在舞會裏找我的時候,我正跟項鵬在……他飯店裏的房間,我們……”說到這裏,她全身發熱、發紅,嘴唇抖了好久,卻送不出一個字來。

玫君驚喘了聲,這時候如果再意會不出,她便完為生長在性知識氾濫、性觀念開放的摩登時代人類了!

“你怎麼可以這麼做!”她叫了起來。“就算Ben不是你的救命恩人,可他對你那麼好,你不應該背叛他。”

緗綾在她的譴責下,畏縮著。

“你曾經跟我談過渴望,那是一種只要一個目光,就能讓對方有所反應,內心的熱情會壓抑不住的沸騰起來,周圍的人都能感覺到兩人熱切想望對方的感覺。當我在舞會裏遇到項鵬,我以為他是Ben,我是那麼欣喜於他終於能挑起我深藏在女性矜持下的熱情。等我發現他不是Ben時,我們已經停不下來……事情發生後,我也很自責,可錯既造成,我……想了許久,就像項鵬說的。即使我回到Ben的身邊,我也忘不了他,反而讓三個人更難堪。與其這樣,我不如早點跟Ben分手,把傷害減到最低……”

“你當眾羞辱他,跟他大吵一架的分手方式,是所謂將傷害減到最低嗎?緗綾,你這麼說是自欺欺人!”

“我知道,可我真的想不出來要怎麼跟他開口。如果那天我不那麼做的話,我可能永遠都說不出口,徒然讓三個人都痛苦。”

“緗綾……”玫君搖頭歎息,她不確定換成自己,是否能處理得更好。“你會後悔的,不管那個蕭項鵬是個什麼樣的人,你這輩子再也遇不上像Ben對你那麼好的男人了。”

“我只能說,上天安排我幸運的遇上兩人,又何其不幸地要我在他們之間做選擇。他們各有優點,對我都是真心的,問題是我只能愛一個,註定要辜負另一個人。對Ben,我是喜歡多過於男女之間的情愛;項鵬卻像一把火焰燒得我措手不及。事實上,不管我選擇誰,都可能後悔。”緗綾深吸了口氣,目光澄澈而勇敢。“但我絕對不會把自己的生命浪費在後悔上。與其煩惱以後會不會後悔,寧可盡情享受眼前的美好。我只想往前看,而不是屢屢回顧,不管將來會怎樣,都要認真的去過每一天,不讓自己後悔。”

玫君深受撼地咀嚼著她話的含意,重新看向她的目光,多了份瞭解。

“既然你都這麼說,我就放心了。祝福你。”

“表姊……”她用力握住她的手,心情激動。

這是她和項鵬相愛以來從外人那裏得到的第一份祝福。對於兩人的戀情終於不再是禁忌,能夠公開在眾人面前,感到分外快樂。

項鵬一定也會這麼想吧!

想到他,緗綾不自禁地綻出美好的笑意,使得一張姣好的面容更形亮麗,煥發的光彩如陽光燦爛,頓時讓玫君眼睛刺痛。

原來,戀愛真的會讓女人更美麗。

OOQ

位於巴黎東南方約四百公里的勃良地,經常都是豔陽高照的天氣。

緗綾和項鵬開車抵達該地區的小鎮波恩時,已過了下午四點,陽光依然燦爛,放眼所及的美景猶如披上一層金紗。

這一帶被稱為黃金之丘,是由葡萄園綿綿延伸的一大片丘陵地帶,項鵬的祖父母所隱居的莊園就位於其中。

當他們的車緩緩駛近,緗綾忍不住嘖嘖稱奇。怎麼都沒想到四周都是葡萄園的農地中,會矗立這麼一棟極具中國風味的建築物。

圍牆採用白色,與青瓦、灰磚共同形成一種清雅淡泊的自然氣氛,融人周圍隨風搖曳、生氣勃勃的葡萄園,一點都不顯得突兀。

等到兩人的車子駛得更近,緗綾還發現牆面上有美麗的浮雕和裝飾用的花窗,讚歎的心情被帶得高揚,車于通過了單簷歇山式屋頂的大門,裏頭的景致更讓她驚歎聲不絕於口。

一棟美輪美奐的中式建築在青翠的林木、競豔的群花中顯得格外的優雅古樸,細續幾乎以為自己陷進另一個時空中了。

“看得出來你喜歡。”項鵬被她的表情逗笑。

“項鵬,這太不可思議了!就連在香港,這種房子也是罕見,沒想到能在法國一個小城鎮上看到。”

“奶奶在臺灣的老家就是這種款式的建築。當她和爺爺決定從巴黎搬到這裏時,爺爺特地從臺灣邀來建築師監造。”

“你爺爺對你奶奶真好。”她歎息地道。

“看你喜歡什麼類型的房子,我也願意為你蓋一棟。”

心裏甜絲絲地,緗綾嘴上卻嬌嗔道:“你又不是我什麼人,憑什麼讓你為我蓋房子!”

“誰說我不是你什麼人?”他帶笑的俊臉迷死人般地俯靠過來,眼中暖暖燒著兩把醉人的焰火,嗓音低啞而誘人,讓緗綾頓時心跳如擂鼓,頭腦混亂。

“只要你答應我的求婚,我就是你什麼人了。”他抵著她香潤的唇瓣,誘惑地道。“緗綾,答應我,讓我能名正言順地眷寵你、愛你,不管是蓋房子,還是其他的事,我都願意為你做。”

“項鵬……”寸心芳緒都為他的情話迷醉,盈滿溫柔的情意。

“別再折磨我了……”

她不想折磨他呀。攀住他偉岸的肩膀,她氣喘籲籲地將他拉得更近,渴望兩人能更親密。

“答應我……”

誰能拒絕如此甜蜜的請求?緗綾情不自禁地熱切點著頭。

“我答應,我答應……”

“萬歲!”

期待的熱吻並沒有降臨,項鵬突然放開她,讓緗綾滿心的熱情無處著落,怔在當常只見他伸手撥開她額前的劉海,指了指窗外。

“大概是僕人通知奶奶我們到了,再不下車,奶奶恐怕要親自過來催我們了。”

緗綾臉一紅,羞怯的眸光移向窗口,發現了項鵬沒親她的原因——一道雍容華貴的身影朝他們接近。她不敢怠慢,趕緊跟著項鵬下車。

“奶奶。”項鵬給老婦人一個熱烈的擁抱,“恭喜我吧!緗綾剛剛答應我的求婚了!”

詫異的眸光自一雙清亮的眼眸射來,緗綾瞼上未褪的紅潮頓時重新掩上,她害羞的低下頭,剛才一時情熱,情不自禁地答應了項鵬,心裏雖有些不安,但還是甜蜜居多。

“您可是第一個分享這消息的人喔。”見祖母不答腔,項鵬孩子氣地撒嬌。

“恭喜你們。”優雅的低柔嗓音輕輕揚起。

“緗綾,快過來見奶奶。”他興高采烈地招呼。“奶奶,她就是我跟您提過的緗綾,我帶她來給您和爺爺看。”

“奶奶好。”被項鵬推到他奶奶面前,緗綾只好硬著頭皮綻出甜美的笑容,恭敬地喊道。

“你就是緗綾?真是個漂亮的孩子,”老婦人從驚訝中恢復過來,臉上的笑容充滿親切感。“怪不得項鵬這麼喜歡你。”

臉紅紅,心坎兒卻是無限甜蜜,緗綾羞赧地看向項鵬,後者遞過來的眼神蘊含著火炬般的熱情,令她的一顆心跳得更快。

“奶奶,別把我的底都泄光。”他故意道。“有位詩人曾經這麼說,如果在情人面前說出心意,讓她完全看透我的心,她很快就會將我拋棄呢!”

“胡說!”老婦人華道,嘴角雖是微微輕揚,眸光卻黯沈了下來。“不說出來,在那裏猜來猜去,事情才會變得更糟。”

“奶奶……”或許是察覺出老人家的心情有些低落,項鵬急忙轉移話題。“爺爺呢?”

“他在內院裏看那些鯉魚。我們進去吧。”

將行李交給僕人打理,三人走進屋內。

緗綾暗暗打量項鵬的祖母,她看起來一點不像年過七旬的老婦人。一頭時髦的短髮仍然漆黑濃密,高挑的身形穿著合宜的褲裝,臉上的皮膚雖然經歷了歲月的洗禮,但五宮依然亮麗,顯見出年輕時必然是位顛倒眾生的人美人。

至於項鵬的祖父——

當三個人穿過同樣中式風味的大廳,來到佈置著假山流水的內院庭園,項鵬快步走到由看護陪伴坐在輪椅上抛灑魚餌的老人,同樣給他一個熱烈的擁抱。

“爺爺,我來了。”

老人家發出模糊的低語,緗綾沒有聽清楚,只看到他的頭髮像雪那麼白,走近一瞧,發現在項鵬懷裏笑得像個孩子的臉龐佈滿皺紋,但從輪廓上依稀可以辨認出祖孫兩人相似的臉形。

“第二次中風時,他的腦部受到極大的創傷,雖然搶救回來,經過兩年多的複健,仍沒有恢復過來。”蕭老夫人聲音低柔的道。

緗綾看向她,被她臉上溫柔眷寵的神情震懾祝人家說久病無孝子,這句話當然也可以用在夫妻的情分上。是何等深重的情意讓項鵬的祖母在丈夫病了兩年後,依然深情無悔的愛戀著?

她不禁心生嚮往。

“項鵬跟我提過爺爺二次中風的事。”緗綾的聲音因深受感動而微微暗啞。“是去參加Ben的祖父的葬禮時。”

老婦人的眸光銳利地望來,緗綾胸口一窒。

“奶奶!”項鵬推著祖父過來,“爺爺好像有點累了。”

“他知道你要來,一下午興奮得連午覺都睡不著,當然會累。”老婦人微笑地說。“進屋吧。你帶緗綾到房間休息,我們六點開飯。”

“好的。”

老婦人從孫子手上接過輪椅,動作嫺熟地推著老伴往後方的廂房而去。項鵬則帶緗綾到西廂休息。後者的神情微微帶著困惑,總覺得項鵬的奶奶那一眼別具含意,究竟是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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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16:55


緗綾捧著頭煩惱,電話鈴聲在這時候響起,為了怕吵到表姊,她急忙接過。

“喂?”

“緗綾,你回來了。”聽筒裏傳來明顯松了口氣的聲音。“我好擔心你。”

“我沒事。”她感到眼眶灼熱。

Ben總是這麼溫柔,在舞會裏找了她至少有三個鐘頭,要是換成其他男人,早就不耐煩地吼女朋友了吧,他還能平心靜氣地跟她話。

“對不起,我沒找到你。”他的語氣聽起來好沮喪,“我九點多才跟幕僚開完會,我跟你提過明天要參加董事會的事吧?趕到會場時,已經九點半,我到處看,就是沒看到你,才打電話問玫君你是不是等得不耐煩,先回去了。可玫君說你沒回去,我心裏好著急,繼續找,還是沒找到你。緗綾,你生我的氣嗎?我好像又破壞了你的情人節,對不起。”

“沒……事!”她羞愧交加,無顏告訴他,在他辛苦地尋找她時,她正跟另一個男子翻雲複雨,沈淪在火焰般的情欲中,想都沒想到他。

“你沒事就好。”

“你不怪我嗎?”她問。希望他跟她大發脾氣,她好借此甩上電話而不是這麼溫柔的對她,讓她更覺得慚愧。

“怎麼會?”

她仿佛可以看見他在電話一端微微扯動嘴角,漾起一朵好柔的笑。

“可是你找了好久……”

“你也一定在舞會裏等了我好久呀。”

“是嗎?”她苦笑,以半真半假的語氣試探地道:“說不定我等得不耐煩,跟了個帥哥跑去瘋了一晚。”

“如果是這樣,那也是我自找的。”

“你以為我是在開玩笑嗎?”她著惱地問。

“不。”他幽微的歎息傳來,“你那麼美,如果真想找個帥哥陪你,一定很容易。我只會很遺憾,陪你的人不是我。”

“Ben!”她感到眼眶一陣刺痛,心也好痛好痛。“不要對我這麼好。”

“可除了你,我也不知道該對誰好。”

“Ben!”淚水湧了出來,她不值得他對她好!她是個惡劣的人,在情人節的夜裏,不去陪男朋友,還跟另一個男人胡搞了一晚上。然而,喉頭就像被魚骨頭卡住,那些話就是說不出來。

“你哭了嗎?”他的聲音顯得慌張,“我說錯什麼了嗎?”

“你沒有錯。”她吸了吸鼻子。“我只是……想跟你說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的任性,就不會害你在舞會找了一晚上。”

“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是我笨,才會找不到你。對了,你究竟打扮成什麼?我幾乎詢問了在場的每位女士,但沒有一個是你。”

“我……”她語音一室,混亂地在腦中尋找答案,“打扮成彼得潘!大概只待到十一點,就離開了。那時候我又餓又累,剛好遇到同學,使到她家吃點東西才回來,我不知道你還在找我。”

這是兩人認識以來,她頭一次對他說謊,緗綾悲痛的發現,原來自己居然能把謊話說得如此流利。

“我盡在女人堆裏找,怪不得找不到你。緗綾,你真頑皮,是故意捉弄我嗎?”

“……誰教你那麼笨!”她忍住喉頭的硬咽,故意讓語音顯得輕鬆。

電話一端傳來男性愉悅的溫暖笑聲,那聲音像一把琴弓扯痛了她的心弦。

被人罵笨,還能笑得這麼愉快的,大概就只有他吧。

“我是笨……”他感歎的道。“而且毫不浪漫。我應該在飯店訂下房間,讓你在等得不耐煩時可以去休息,這樣我也有地方找你。”

“Ben!”她為他語氣裏的消沈感到心痛,該怪的人是自己,不是他呀。“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不要提了。”

“好。緗綾,等這陣子忙完,我找一天好好補償你,也許可以一起去蔚藍海岸,或太平洋島嶼度個假。”

會有那一天嗎?緗綾不確定,只能模糊地嗯了聲。

“你一定累了,祝你有個好眠,晚安。”或許是聽出她的沒精打彩,他體貼的道。

“你也早點休息。”她是註定一夜無眠了,掛上電話後,盈眶的淚水成串地落下。

緗綾視而不見的瞪視前方,耳際仿佛還回蕩著男性溫柔的嗓音。他總是對她這麼好,打兩人認識後,這個不擅長表達情感的大男孩,一直用日己的式向她傳達情意。

就算當初是因為認錯人才主動攀談,但如果不是被他所吸引,他們不可能交往下去。Ben,有著鑽石般冷硬,璀璨的外表,卻有一顆極為柔軟的心,而那顆心,屬於他所愛的人——她。

深深明白這點,並沒有讓緗綾心裏好過些,反而加深因背叛引起的內疚不安,也令她更加迷惘。

她對他應該是有感情的,可既然有感情,為何會輕易地淪陷在項鵬的懷抱?

這個可以在一瞬間點燃她欲望,同時被她點燃熱情的男人,只要一個眼神就能讓她雙膝發軟,全身火熱,這是她踉Ben交往兩年來,不曾有過的感覺。

但Ben也有令她著迷的地方呀。

不能否認,也無法否認,某部分的自己仍是愛慕他的,只是在愛慕他的同時,這顆初識情欲的女人心也正為另一名男子而熱烈燃燒。

該怎麼辦?她不能一方面繼續跟Ben交往,一方面又跟蕭項鵬在一起。不僅是因為項鵬不可能同意,良心上也不允許她如此欺騙Ben,傷害他。

可要她開口跟他說分手,她說不出口!

好難,好難……

緗綾視線朦朧,粉白的頰上點點是為難、糾纏的淚水,她試著想厘清內心錯縱複雜、紊亂難理的情緒,卻讓自己陷進更深的漩渦,難以自拔。

當心房的一邊是與Ben交往兩年來的溫馨記憶,另一邊是被項鵬挑起的情欲,心情就像翹翹板忽而這邊高、那邊低,忽而這邊低、那邊高,怎麼都無法取得平衡。

沒法兩邊兼顧,也沒法只顧一邊,更無能抉擇放棄哪一邊,緗綾好痛苦。

她已經背叛Ben了,還有臉跟他在一塊嗎?可想到要跟他分手,辜負他一片情意,她又覺得開口好難。

兩人認識以來的記憶一幕幕地在她腦海裏流映,尤其是與他相識的第一晚,他跟她說的每一句話,還仿佛迴響在耳邊。

他說,我有你就夠了。

而她,卻擁有他還不夠。

000

“我有你就夠了。”

就是這句話打動了她的心,令她暈陶陶,少女的嬌羞令她垂下眼睫,瞪著兩人交握的手出神。

他有雙鋼琴家般修長美麗的手耶,握得她好舒服喔。

低頭了好久,好久……

怎麼都沒聲音?

她忍不住抬起頭,發現Ben的眼光仍溫柔的注視她,性感迷人的唇瓣抿著,似乎沒有開口的打算。

“你……”她嬌嗅的睨他,“怎麼都不說話?”

“說什麼?”他一臉不解。

俏臉垮了下來,這男人!

好吧,山下來就穆罕默德,穆罕默德只好去就山了!

“uncle為什麼要幫你安排相親?”見他俊臉龐上一層陰用,她小心的措辭。“我是說,你的條件那麼好,又很年輕,沒必要這麼急吧。”

哪有人二十歲就相親,都這種摩登時代了!難道因為蕭樺自己早婚,希望兒子也早點結婚?

“他想改善。”

“什麼?”她一頭霧水。

“父子關係。”

沒頭沒腦的一句,讓她更搞不清狀況,他卻一副她應該聽得懂的樣子,讓緗綾氣得好想咬他。

“這跟安排你相親有什麼關係?”她捺住性子,再一次發問。

或許是看出她眼裏的凶光,仿佛他再敢用精簡得讓人無從捉到頭緒的句子來回答,就打算用眼光謀殺他;也或許不耐煩她一句接著一句的問,這次,他說了一長串,好滿足她的好奇心。

“我媽過世後,爸爸將我交給爺爺撫養,自己到美國念書,直到在紐約建築界闖出名聲,才回倫敦定居,但仍不時到世界各地開展建築事業。他想善盡慈父的職責時,我已經大到不需要父親了,偏偏他總是把我當成小孩子,我們更難溝通。爺爺過世後,爸爸擔心我沈浸在失去爺爺的悲痛中,又對我沈默的個性不以為然,便在爺爺滿百日,強迫我一定要跟他去參加宴會。”

“他一定是覺得你個性太安靜了,不像他,以為你是缺乏異性的滋潤。如果我沒猜錯,你一直跟爺爺住在一塊,家裏沒有女性。”

“有女傭。”那雙黑眸閃過一抹不以為然。

“你有找女傭聊天的習慣嗎?”她忍住笑問。

他瞠目以對,仿佛她說的是天方怪譚。

“這不就得了!”她聳著肩。“也很少有女性親友去你家拜訪吧?這種情況下,難怪uncle會擔心。我猜,像他這樣的風流人物,很難想像會有男人不需要女人的。”

他表情詫異地瞪著她,好像她說了什麼離經叛道的話似的。

“我指的需要是……”她尷尬地漲紅臉,清了清喉嚨後才道:“兩性之間的溝通。專家都說,長期處在缺乏異性的環境下,賀爾蒙會失調,你別想歪!”

“想歪什麼?”他困惑地問。

敢情他是在和尚廟裏長大呀?怪不得蕭燁要幫兒子相親,蕭慕鴻在男女方面實在是白紙一張。

“反正……”她沒興趣當他性啟蒙的老師,急急忙忙地轉移話題,“你先前的表情好憂傷,是不是仍為你爺爺的過世難過?”

顯然她說中了他的傷心事,那張俊美的臉容頓時黯淡了下來,讓她不禁後悔提起這話題。

“往者已矣,你不要太傷心。我相信老人家在天之靈,一定捨不得見你還為這件事難過。”

“我知道。”

他將濕潤的眼眸靜靜地瞧過來的同時,緗綾覺得手上一緊,是他微微用力握了一下。她猜這是他表達感激的一種方式,心頓時彌漫著一種溫柔的感動。

她不過是安慰他幾句,就得到他的感激,Ben大概是她認識的人中,最容易被取悅、知足的人了。

“何伯伯說你是香港來的。”他溫泉般的目光注視著她,這一刻的他,一掃之前冰冷、拒絕人的氣質,給人一種如沐春風的感覺。

“嗯。”她打從心底歡迎他的改變。

“你怎會想來英國念書?”

“不是我想來,是我父母沒空理我,才送我來。”她苦澀的說。“我爸爸在大陸包二奶,媽媽無法忍受,在跟他打離婚官司的期間,他們協議送我到倫敦讀書,以兔影響到我的心情。”

“包二奶?”

“就是婚外情,養情婦啦。”

“噢。”他恍然大悟。

“你們男人就是這樣。有了身分地位,就找女人,拋棄糟糠妻!”她忿忿不平地抱怨。

“我可沒有!”

他急急地為自己辯白的模樣,逗笑了緗綾。

他是沒有。雖然擁有身分地位,但連女朋友都沒有,哪里來可以被他拋棄的糟糠妻?

“你要相信我。”那雙美麗的星眸嚴肅地瞪過來。

“我相信。”她趕緊舉起一手強調,那張俊臉才放鬆下來。

“你一定很難受吧。”他同情地說。

緗綾眼眶發熱,這些日子來,每當親友提起這件事,總是數落她父親居多。說他薄情寡義,不該在邁人中年後,還搞外遇,根本是晚節不保。從來沒人問過她的心情,只有他。

“別難過。”他緊了緊兩人交握的手,將她拉近,伸出另一隻手笨拙地圈著她。“你以後有我。”

“啊?”她吃驚地看向他,有些不明白,胸口卻燒燙得厲害。

“你有我。”他一字一字的道,每個字仿佛都有千斤般的重量,落向她。

緗綾的眼睛濕了,靈魂深處有股火焰熱烈地燃燒。相對於她,慕鴻的眼裏則像兩泓流淌著溫泉的淵潭,映著她的激動。

他表情堅毅,像一座千年也不會改變的磐石,手指輕柔的拭去她溢出眼眶的淚水,俯下頭,額抵著她的額。

“你有我。”他溫柔的重複道,俊美的臉龐因嘴角勾起的笑意,燦爛得如倫敦罕有的陽光,驅走了她的憂愁。

於是她知道,雖然是簡單的三個字,但因為是他許下的,便擁有金百般難以摧毀的力量。他會徹這三個字,後來也的確做到了。

交往的兩年來,他因為課業和事業兩忙,無法時時伴著她,但每當兩人在一起,他的溫柔和關心都給她,眼裏只有她。就是這種專注的情意,和體貼的的關懷,陪伴她度過父母離婚的打擊,陪伴她度過每個需要他安慰的低落情緒。

因為有他,她過得寧馨滿足,歡笑和悲傷都有人陪。

可現在——

擁有他已經不能滿足她了,她還想要更多!

她太貪心了嗎?

為什麼他可以說,我有你就夠了,她卻擁有他還不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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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響門鈴後,緗綾緊張地在外頭等待。

沒多久,房門被打開,項鵬一臉笑意的出現,但臉上的表情很快由歡迎轉為一抹愕然,她趕緊表明身分。

“是我。”

項鵬將她拉進房裏,關上門後,皺著眉打量她。

花巾包頭,臉上還戴了只遮住一半臉的深色太陽眼鏡,身上穿著老氣的套裝,剛才若不是她先聞口,他還認不出她呢!

“幹嘛打扮成這樣?”

“我怕被人認出來。我太常來這裏了,連飯店的門憧都認得出我。”她說。

“脫下!”他氣惱的道。

可惡的女人!居然敢對他承認,是擔心人被認出來,才故意醜化自己!她是怕兩人私會的事,讓她的Ben知道?既然這麼在意Ben,今晚為何還要來找他?她到底拿他當成什麼,一個見不得光的情夫嗎?

“什麼?”她不解地瞪著他,鏡片下的他,一張俊臉因怒氣而扭曲,下顎的一束肌肉甚至跳動了起來。

“把你這身難看的打扮脫下來!”

難看?在他如雷的叫囂下,她表情一僵。

這身打扮或許有點老土,但難看?有這麼離譜嗎?

緗綾笨拙地取下太陽眼鏡,清晰的視線下,項鵬的表情依然處於暴怒狀況。難道他要她脫的,不只是太陽眼鏡?

“我叫你把這身難看的打扮脫下來,你聽不懂嗎?”

緗綾趕緊解開頭上的布巾,讓那頭有資格拍攝美髮廣告的秀髮自由地披泄下來,但項鵬仍不滿意,失去耐心地沖過來,抓住她。

“這身,明白嗎?這身!”他邊說邊動手,不顧緗綾的意願,開始剝她的衣服。

“住手!蕭項鵬,我叫你住手,你會撕破我的衣服!”

“這身老土,我恨不得燒了它們!放心,我買新的給你,任何名牌隨你挑!”

“我什麼都不要,只要你放手!”這傢夥居然扯掉她好幾粒扣子,外衣被解了大半,露出裏頭的羊毛內衣,緗綾氣紅了臉。“你不可以這樣不講理!”

“講理?”他從鼻孔哼出不以為然,猛然放開她,讓她重心不穩地往後跌,正好跌到水床上。

項鵬乘勢壓住她,憤怒的喘息猛烈地噴在她細緻敏感的頰膚上,引起那裏一陣又熱又麻的快感,一雙眼睛則快噴出火似的怒視著她。

“你想講理,我們就來講理!”他一字一字的說。

感受到他的憤怒,緗綾瑟縮了一下。

“你既然願意來,就表示在乎我,為什麼遮遮掩掩,怕被人知道?是擔心你的Ben曉得你跑來私會我,有損你在他心中冰清玉潔的形象,而不要你嗎?你不敢讓他知道你昨晚在我床上的放浪樣子,不願意放棄他這個金龜婿,才怕被飯店裏的人認出來!是不是這樣?”

“你冤枉我!”莫名挨了一頓他連珠炮似的指責,緗綾好委屈。“根本不像你說的!”

“那該怎麼說?我要聽你的解釋。”雖然處在盛怒之下,項鵬仍保留一絲理智,要自己冷靜下來。

“你只會用自己的立場想,有沒有想過我的?”氣惱地推開他沈重的身躺,緗綾坐起身,嬌媚的古眸裏貯滿淚水。“我一個女孩子跑來飯店找男人,要是傳出去,能聽嗎?我可以不管自己,但我是住在姨父家,不能不為他著想,當然得掩飾身分。如果你對這點有質疑,我也沒辦法廣

她緊抿著嘴巴,強忍淚水的模樣,有說不出來的楚楚動人,項鵬發現自己不但沒法再生她的氣,體內的欲望也同時被觸動。他吞了吞口水,翻身坐起,燒著另一種火焰的眼光籠罩向她。

“你沒跟他攤牌,總是實情吧?今天在董事會上,他意氣風發的樣子,可一點都不像剛被人用了!”

“你!”避開他銳利的審視,緗綾心虛地咬著下唇。“我那麼晚回家……”

“他應該有撥電話給你。我記得你說過,你跟他約好在舞會裏見面。他在那裏找不到你,能不著急嗎?別否認,你騙不了我。”

他幹嘛這麼精明?緗綾不禁在心裏埋怨。

既然瞞不住,她索性承認,“沒錯,Ben是打電話來,但我說不出口……”見那張臉更顯陰沈,掙扎了一晚的委屈再也忍耐不祝“我就是說不出口!Ben對我那麼好,我不忍心傷害他……”

“你認為你現在就沒在傷害他嗎?”項鵬冷酷地道,那雙曾為她燃起熱情火焰的眼眸,這時候卻充滿無情的奚落。“從你跟我在一起的那一刻,你就已經在傷害他了。”

“不……”血色自她嬌美的臉龐上褪下來,替代的是無措的驚恐。

“女人的背叛,對男人永遠都是最痛的傷、最殘酷的恥辱。你以為只要不跟他分手,就算不傷害他,就是對他仁慈嗎?我不知道你是天真,還是愚蠢,或者是根本搞不清楚狀況!但有一點我必須提醒你,不管是你的Ben,還是我,都不允許我們的女人腳踏兩條船!”

“我才沒有……”她氣急敗壞地否認,但說到一半便在項鵬銳利而冷漠的眼光下消了音。

他說得沒錯,她是在腳踏兩條船,捨不得Ben的似水柔情,又放不下蕭項鵬帶給她的如火熱情,下意識地想擁有兩者。可笑的是,她在他的提醒下,才發現自己原來是這麼糟糕的女人!

見那張淌滿淚水的小臉上帶著無助與彷徨,項鵬頓時覺得自己太殘忍了。

她不過是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原本的生活如童話般單純、美好,直到遇見他,她的世界才複雜、醜陋起來。她不曉得該怎麼應付,是人之常情,他有何資格苛責她?

但他就是要苛責她,就是要點醒她,就是要將她從單純美好的世界拉出來,走進他複雜、醜陋的現實生活。因為他要她!

震驚有如當頭一棒,項鵬猛然領悟到,從昨晚到現在,是什麼促使他不顧一切地渴望她、索求她,像個害相思病的青少年,一整天心神不寧,想著再多久就可以見到她,希望時光飛逝,兩人約好的時間立刻就到!

不會僅是欲望!如果只是欲望,在得到她之後,他可以像甩掉其他床伴一樣毫不留戀的離開。

也不是為了討厭堂弟,就搶他女朋友那麼簡單,如果是這個原因,今天在董事會遇到他時,大可以把昨晚和緗綾在一塊的事吹噓一遍,看著那張不輕易露出情緒的俊雅面容在他面前崩潰,等著接他憤怒的拳頭。

但他什麼都沒做,腳步像漫步在雲端般輕飄飄,血液在血管裏熱情的吟唱著,想著緗綾甜美無邪的為他綻放的嬌態,想著今晚見面時,兩人會有的火熱一晚,就讓他渾身像要燃燒似的,神經末梢一陣陣的戰慄。

這是從年少到現在,不曾有過的現象,他不禁要懷疑,這種由瞬間迸發的熱情發展出來的情緒,會不會是詩人所歌頌的、科學家認為是賀爾蒙作祟的、教人歡喜也憂愁的——

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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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準哭!”在不確定她的淚是為誰而流的情況下,項鵬格外地無法忍受。

發現愛上她後,強烈的佔有欲驅使他斤斤計較起她的所思所想,不管她之前跟誰交往,從今以後,她就只能想他,為他哭泣,不能有別的男人的影子。

“你……”被他突然的大喝嚇了一跳,緗綾怔然的注視那張繃緊的俊臉。

昨夜的他以火焰般的狂情征服她,今晚的他卻變得暴躁易怒,既泅異於救她那晚的英勇仁慈、紳士風範,也不像昨晚熱情如火的需索,俊挺的濃眉如怒張的鷹翼飛揚,深邃的星眸裏貯滿陰鬱的情緒,讓她覺得好陌生。

“我走好了。”她沮喪的道,溜下床想尋找掉落在地毯上的扣子。

“不準走!”

纖細的腰身被有力的臂膀從身後欺近、抱住,強猛的力道勒得她幾乎喘不過氣,將她拖回床上。

“好難受,放開我!”她尖叫。

“你答應我不走,才放走!”

“你這人好野蠻?這也不準,那也不準,難道我連找個地方好好哭一場,都不可以嗎?”說著,淚水再次迸出眼眶。

“你想去哪里哭?找你的Ben嗎?休想,我不會放你去找他!”項鵬憤怒地低吼。

“我沒想過找他,不可以冤枉我!”

怒氣陡然由他臉上消失,替代的是一抹柔情,她沒想過要去找蕭慕鴻,讓他心情一松。

“緗綾……”歎氣地將她轉過來面對自己,項鵬粗大的指節溫柔的碰觸她臉上的淚痕。

緗綾感到不解,無法明白他為何一會兒生氣,一會兒又這麼柔情萬種。

“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困惑地問。

“什麼什麼樣的人?”

“我的意思是,我一點都不瞭解你。兩年前的你,是見義勇為、溫柔照顧我一晚的紳士;昨天的你,是熱情如火需索著我的男人。今晚,你又像個憤怒的瘋子,不停地指控我,說那些難聽的話。讓我弄不清楚哪個才是你。”

“瞭解我並不難。”項鵬繞高兩眉,嚴肅地看著她說。“遇事不平時,我可以是見義勇為的紳士;面對妖嬈、嫵媚的你,我就是熱情如火的男人;你的三心兩意,不肯作決定,即使是聖人也會發脾氣,你指責我像瘋子太役道理。我只是嫉妒你總是想著Ben,沒站在我的立場看待事情,一心只想著逃避。”

“我不是逃避,我是……”她咬住下唇,努力想厘清思緒,最後仍是徒勞無功,低微的語音裏充滿挫折和無助,“不曉得該怎麼辦。事情來得太突然,完全脫出生活的常 軌。項鵬,我真的不曉得……”

“讓我來告訴你。”他捧著她可憐兮兮的小臉,語調低微而清晰。“已經沒辦法再回頭了,你能做的,就是告訴他我們之間的事……”

“不!”她恐地搖頭,“Ben會受不了……”

“他受不了,我就受得了嗎?”怒氣再度進發,透過那雙黑色的眼眸燒著熊熊怒焰撲過來。“你必須在我們之間做選擇,否則兩頭落空!”

“你是在威脅我?”她無法相信他居然會這麼說,他眼中的冰冷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她忍不住輕顫起來,知道他並不是危言聳聽,他真的做得出來。

“我不是威脅,只是陳述事實。”見她激動起來,項鵬領悟到不能逼得太緊,語氣放柔。“我說過,我跟他都無法忍受自己的女人腳踏兩條船,你勢必要在我們之間做選擇。”

緗綾無言以對,知道他說得沒錯。

“選擇我,就必須跟他說清楚。”

她沒回答,垂下眼睫避開他銳利的注視。她連該選擇誰都無法確定,他怎麼可以如此有自信地認為,她非得選擇他不可?

見她倔強地抿起嘴不答話,項鵬忍不住又是一把火起。顯然,她仍在三心兩意,想到自己這生來,向來只有他選擇女人,今天竟淪落到被人選,對方還猶豫地不肯選,怒氣便像要沸騰起來似的。

他勉強壓抑住,讓聲音維持在平靜而客觀的音量,試圖說服她。

“你擔心他承受不住,是小看他了。沒錯,他是會傷心難過,但感情上的受挫,打擊不了自幼受祖父鐵般紀律教育長大的他。蕭慕鴻可不是溫室的花朵,如果一點小打擊都承受不了,如何面對瞬息萬變的商場競爭?你根本不用擔心。”

這不是擔不擔心的問題,她從來就沒高估過自己,不認為Ben在失去她後,會一蹶不振,這不是他的風格。她只是捨不得傷他,捨不得放棄兩年來的情意。

難舍的情意從她盈盈的眉目裏滿溢出來,看得項鵬極度地不是滋味。這女人到底在想什麼?那傢夥有什麼好留戀的!

嫉妒像一把淬毒的利刃淩遲著他的心,項鵬卻很清楚在這時候發脾氣,只會讓緗綾的心更偏向蕭慕鴻,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善加利用昨夜用來打動緗綾的男性魅力,再次的擄獲她。

帶著懷中的她,項鵬側躺在床上,緗綾忙著思考,並沒有立刻發現他的詭計,直到一陣灼熱的鼻息輕柔的吐在頰膚上,喚起了昨夜性感的記憶,朦朧的視線下,項鵬俊魅的臉龐靠得好近。

“看你為這件事如此苦惱,我好捨不得。”那陣醇厚好聽的聲音充滿柔情,有如上等的美酒般醺人人醉。“我卻不得不。”

怔怔地望進他暖暖燒著火焰的眼眸,緗綾納悶他的理由是什麼。

“既然命運之神重新安排我們相遇,我不會再錯過你。我希望你能屬於我,就像我渴望屬於你一樣。”

“項鵬……”她驚喜地喊道,這是昨夜以來,她從他口中聽見最甜蜜的情話。他的意思像她想的那樣嗎?她不確定地問:“我可以認為你有點喜歡我嗎?”

“是比喜歡還喜歡,我想我是愛上你了。”他沙啞的低哺有如最柔軟的絲綢,拂過她敏感的神經,緗綾在他熱情的注視下輕輕顫抖。

“就因為愛上你,才渴望獨佔你的心。緗綾,我本來今天晚上就要到巴黎去,為了你才留下來。在巴黎待約半個月,還要回紐約,在這種情況下,我如何不擔心?”

“你要回紐約?”巴黎她倒不擔心,兩人見面很容易,可紐約?她的心情好沈重,莫名地慌張起來。

“我本來就是從那裏來的。”

“那我們……”

“因為這樣,我才急著要你做選擇。如果你選擇……放棄我……”他艱澀地吞著口水,神情顯得無比哀傷,“我會心痛得再也無法回來這裏,面對失去你的回憶。但如果你選擇我……”他讓聲音懸宕在半空中,製造一種引人興味的懸疑,“倫敦永遠會是我記憶裏最美麗的城市。”

“可是你要回紐約……”她控訴道。

“我只是回紐約處理一些瑣事,很快會回來。家母打算把祖父母交給她打理的飾品公司放手讓我經營,公司的總部就設在巴黎。倫敦距離巴黎這麼近,我們見面方便得很。”

想到以後可以常常見到他,緗綾當然開心,但一想到兩人之間還夾著Ben,她的眼光不禁黯然。

兩年來的情意,不是說放手就可以放的,尤其是個對她那麼好的人。緗綾甚至有種感覺,離開Ben後,她可能再也遇不上一個對她這麼好的人了,即使是蕭項鵬也很難像Ben那樣對她吧?

“如果你還是決定選擇他,我也沒話說。”

話雖這麼講,他的眼神和肢體語言卻全不是這麼回事。

粗糙的指頭帶著陰謀般的惡意,挑逗地摩挲著她柔潤的唇瓣,甚至探進她嘴裏,愛撫著她的舌頭。目光則燒著火把一般的欲望看進她的靈魂深處,嗓音帶電似的,借由她的聽覺挑逗著她的欲望。

“但你忘得了我嗎?忘得了我昨夜是怎麼親吻你……撫摸你……跟你做愛嗎?”他每一句,就用他的唇、他的手如法炮製,挑起她的記憶。

緗綾感到渾身火熱,心跳一聲比一聲急,血液在血管裏沸騰,他所碰觸的每個點都燒燙得厲害,重複著昨夜的記憶。

項鵬的手隔著布料罩住她敏感的胸房,以拇指在她緊繃的乳頭上有韻律地撥弄,緗綾呼吸困難,全身為渴望他而疼痛。

“當你跟他在一起時,會不會想起我曾怎麼碰觸你?這裏,那裏……還有……”他抵著她的唇,訴說著曖昧的挑逗性言詞,邪惡的手沿著她的曲線經過圓翹的臀部往修長的大腿撫摸,將她的裙擺拉高,隔著絲襪愛撫著內側敏感的肌膚。

當他摸到大腿根部,接近絲質內褲保護的範圍,手指模仿著昨夜欲望進行的模式,隔著布料戳刺著敏感的女性部位。

他的動作帶來陣陣火熱的刺激,令緗綾渾身抽緊,她張開大腿,弓起身體,無言地邀請他,項鵬卻只是隔著布料愛撫,儘管眼裏的火焰像要爆炸似的燦亮,仍不滿足她的需要。

“求求你……”她喘息的道。

“求我像昨夜那樣進入你,一再地進入你,直到一波波的高chao將我倆淹沒,直到我不得不爆炸在你體內嗎?”他刻意壓低臀部,讓男性的勃起隔著兩人的衣物摩擦她兩腿之間的火熱。

“別說了!”她不想聽他講這些,她只要他……

“你忘不了我的,你永遠會記得我曾給予你的歡愉,並猜測著還有哪些是我來不及教給你的。”他想繼續冷酷地折磨她,但這麼做等於是折磨自己,於是順應彼此的渴望,迅速解脫兩人的衣物,讓兩具身體能夠不再有隔閡地融化在一塊。

當欲望如燦爛的煙花開盡,緩緩地平息下來,他疲倦地抵著她,聲音降低成一句低語。

“你會記得這些的,緗綾,永遠都會記得你在我懷裏的感覺。帶著這些記憶,你還能留在他身邊嗎?”

緗綾閉著休息的眼眸猛然睜開,著進他暗沈得如無垠的黑夜的眼睛,那裏有著令她錯愕的脆弱與不確定,心房像是什麼用力撞擊了一下,眼眶灼痛著。

她伸手緩緩的碰觸他綴滿汗珠的臉龐,他微微閉起眼,依戀地在她柔軟的掌心摩擦,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強橫、霸氣,也不像之前將她挑逗得理智失控的性感惡魔,反而單純得像個易受傷害的孩子。

“我愛你。”耳語般的微弱語音送出他苦澀彎下的嘴角,當他的眼睛重新睜開,眼裏有著濃烈的情意。“現在我不逼你,希望我從紐約回來時,你不會再讓我失望。”

緗綾的回應是緊緊摟住他,胸口裏脹著飽滿的燙熱情緒,以至於說不出來心底深濃的愛意和感動。

她會的,以後都不會再讓他失望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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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16:10


緗綾驚慌地別開眼睛,兩人纏綿的記憶鮮活地在腦中閃現,那些火熱的片段依然有讓身心俱焚的能力,在rou體為他燃燒,芳心同時飽受煎熬的情況下,她本能的想逃。 顧不得渾身的酸疼,從他身邊滾向床沿,翻身想下床時,卻發覺這些簡單的動作此刻做來像是要她命似的艱難,全身的關節與肌肉都疼痛不堪,仿佛剛被車子壓輾過。她咬緊牙關,於澀的喉頭仍逸出無法忍受的申吟。

項鵬在她跌下床前,及時攬住她的身子,把她整個人抱進懷裏。

“你做什麼?”他不解地低頭問。

與她親密接觸的男性rou體,促動她極力想要逃避的回憶排山倒海而來,憶起他是如何熱情地抵住她,挑起她體內深處每個細緻的反應,男性的嘴唇和雙手又如何在她的敏感部位點燃情欲的火焰,緗綾頓時惱羞成怒。

“放開我……”她驚恐地大叫,努力想撥開他的手。

“現在不行,你冷靜點,不然會傷到自己。”

“我已經受到傷害了……”她聲音破碎,淚珠兒不爭氣地成串滾落,其中幾滴就掉在他手背上。

項鵬像被燙到似的畏縮了一下,隨即怒火升起,俊挺的兩道眉繞得高高,使得原本就夠窄的兩眉距離,因這動作而消失。

他就知道不能惹處女,瞧他因為一時的歡愉,給自己找來什麼樣的麻煩!

“你們這些女人就不能少來這一套嗎?明明在我懷裏熱情火,做過之後,卻來哭訴自己受到傷害。拜託,我已經儘量溫柔了,可別告訴我你沒享受到!”

“你……你……”緗綾又羞又窘又氣又惱。

無法否認他的話,在整個過程中,她是享受到……不,她也不知道那全身似要融化的感覺是不是享受……反正……不是那樣嘛!

就算……事情像他說的,他也不該說話這麼刻薄,這是她的第一次耶!

第一次,錯誤的第一次……緗綾悲慘地領悟到,一切是她自找的,從遇見這個男人後,她就變得不像自己了,意亂情迷的結果,是在失身之後,還被人用話糟蹋……嗚……是她自找的,是她自取其辱!

“你別哭……”見她越哭越傷心,項鵬再剛碩的心也不免軟折下來,手忙腳亂地摟著她,低聲哄慰:“都是我的錯,只要你別哭了,全都是我的錯,好不好?”

“不好,不好!”她氣惱地在他懷裏掙扎,“本來就是你的錯,跟我哭不哭沒有關係!嗚……道歉得這麼不心甘情願,你討厭,好討厭……”

嘴裏說著討厭,心裏是真的討厭嗎?

項鵬嘴角激揚,輕歎一聲,溫柔地拍撫著她罵到後來、索性伏在他懷裏哭得一聳一聳的肩膀。

那肩膀有著少女式的單薄,但柔軟不見骨,肌膚滑膩得讓人忍不住心猿意馬。項鵬努力控制住體內被燃起的激情,清楚現在不是時候。

“好,算我討厭……這樣吧,我願意很真心的跟你道歉,不可以再難過了。”

他低嘎的嗓音雖有著溫柔的疼惜,但說到後來,還是不掩他的霸氣。什麼不可以再難過!難過這種事,還分可不可以嗎?

緗綾嘟起紅唇,抹了抹眼淚,推開他說:“你說願意很真心的道歉,我倒要問你,是為什麼事跟我道歉!”

項鵬被她的話問倒,不過是為了要安慰她信口說出來的話,根本沒想過自己是哪里錯了,需要跟她道歉。

“你不認為自己錯在哪里,道歉不過是為了哄我,對不對?”

被人說中心事,項鵬濃眉斂起,眼神銳利地看向高高昂著頭、目光不馴地瞪視著他的女孩。罕少有女孩子會這樣對他說話,她們不是一勝愛慕地對他咯咯傻笑,就是在歡愛之後,以一種養足的表情瞅著他嬌笑。

她不同,不同於他認識的女孩,也不同於他不認識的女孩吧。儘管兩人仍赤裸相對,她卻一點都不在意,像是只顧著生氣——嬌美的小臉上,只有憤怒的表情,而他非但沒有一點被惹惱的感覺,心情還微微異樣。

項鵬得承認,一開始是被她的美豔給吸引,她就像個耀眼的發光體吸引住他的視線,激起體內雄性生物與生俱來的征服欲。現在則在rou體的吸引力外,多了分對她的欣賞。

他是在傍晚住進港英大飯店,得知飯店有個化裝舞會,心血來潮地決定參加。換上一身紅加黑的裝扮,他從飯店準備的面具中挑了個黑色的絲質面具戴上,來到大廳,望著黑壓壓的人群,打扮成各武裝扮的男男女女,還沒開始,他已經覺得厭煩了。正打算離開,到酒吧消磨時光,眼前忽然一亮,全身黑色打扮的美人兒像顆光球般吸引住他,情不自禁的以目光狩獵她。

她很快就感應到他的注視,在人群搜尋片刻後,明媚的眼眸找到他,當兩人的目光隔著人群在空中交曾,項鵬有種觸電的感覺,渾身熱血沸騰。

他注視著她,一股莫名的躁動在兩人的對視中隱隱流動,性欲的張力在兩之間拉扯,難以言喻的亢奮隨著血液流遍全身。他以眼神邀請她,她順應召喚地走了過來,到他身邊,伸展著纖細的手臂纏繞住他的頸頸,妖饒地朝他吐氣如蘭,呼喚他——Ben!

Ben?

像是一枚炸彈在他腦中爆開,煙硝味中,怒火張揚。她居然喊他Ben?他渾身僵硬了起來,原有的萬般情意霎時灰飛煙滅。

若說這一生中有最討厭的名字,無疑就是Ben了!

他堂弟蕭慕鴻的英文名字是Benjamin,只有至親好友才會簡稱他Ben。項鵬每次只要聽見有人喊Ben,便想到堂弟,神經不由自主地繃緊。

這名女子不但喊他Ben,根本是將他錯認成他最討厭的那個名字的主人,怎麼不敦他怒火沖天?

尤其想到她跟蕭慕鴻的關係,一把酸辣混合成的嫉妒讓他更不是滋味。

他氣惱地否認,並決定要渾身解數地施展男性魅力,好把這名顯然跟蕭慕鴻有親密關係的女於占為己有,教她知道他比她的Ben好上數百倍,從此將Ben給忘到九霄雲外,投進他的懷抱!

而她顯然搞不清狀況,直到他要剝光她了,她還當他是Ben的求饒,最後在他氣憤的否認下,似乎是弄清楚了,但那雙為欲情充滿的美眸裏,在領悟後交閃著似苦還甜的複雜情意,還問了他一段沒頭沒腦的話。

那段沒頭役腦的話……項鵬濃密修長的眉宇再度蹙起。

“你連回答都不屑了……道歉還有什麼意義?”

幽幽輕歎將他的注意力喚回,項鵬看向少女,見她孩子氣地以手背擦去眼中淚水,背著他就要跳下床,急忙又把她抱祝

“放開啦!你到底想怎麼樣?不想真心道歉就讓我走,我不會賴著你!”

“我沒有不想真心道歉。”傷腦筋,好久沒哄過女孩子……話說回來,他這輩子哄過女孩子嗎?項鵬自嘲地扯開嘴角,繼續半真半假的哄勸,“你不是問我為了什麼事跟你道歉嗎?我剛才就在想

“你想到了嗎?”她吸了吸鼻子,濕潤的眼眸明媚的瞪著他。

“這個……”他苦笑。

“我就知道你不是真心的!”她氣呼呼的說。

項鵬在她又想掙脫之前,靈機一動地說:“我想了半天,就是想不出來。何不由你來告訴我,我做了什麼事惹你生氣。”

曼麗的秀頰飛起紅暈,細經垂下眼睫遮住眼裏的情緒,形狀優美的菱唇努了努,始終沒有發出聲音。

“原來你也不知道。”項鵬抓到她辮子似地叫道。

“才不是呢!”她皺了皺鼻子,像是突然發現兩人之間缺少某種障蔽物,靠在一起的姿勢又太過親密,她大叫一聲。

“又怎麼了?”他嚇一跳。

“你……我……”她支支吾吾,急得滿臉通紅,聲音小小的,“我們這樣……我沒法說啦!我的衣服……”

項鵬翻瞪起白眼,語氣譏諷地:“你不覺得自己反應慢半拍嗎?你全身都被我摸遍,還抱在一起這麼久,才為這種事害羞!”

“你……你……”被她雙手環抱住的胸脯因怒氣而不斷起伏,“就是這樣讓人討厭!完全用自己的本位主義思考,從來沒想過這樣會傷害別人的感情!”

“我說的是事實呀。”他一臉莫名其妙。

“你的事實最是傷人!”她含淚指控,“沒錯,就算情況是那樣好了,但你只用自己的立場想,沒顧慮到我的感受。對你或許不算是什麼,對我卻是很嚴重的事。你可能天天都跟女人上床……”

“你這麼說,不也是用本位主義思考嗎?”他反唇相稽。

像是沒意料到他曾反駁,緗綾微微發怔了一下,很快道;“我說可能,保留了餘地!好嘛,就算你並沒有天天跟女人上床,可你能否認自己在這方面是很有經驗的嗎?”

項鵬繞高兩道眉,無法否認地聳聳肩,唇角甚至掛上一抹似笑非笑的得意。緗綾悻悻然的轉開眼,故意不理會。

“你用你的有經驗,來欺壓我的沒經驗,已經是很過分,一點都不正人君子了,在我想要保留尊嚴地盡速離開你,找個地方為自己失去的童貞哀悼,你不肯放開我,還說那些可惡的話傷害我,你有沒有想過對你是很尋常的男歡女愛,對我卻是件天大的事……嗚……”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深受傷害,“人家是第一次耶!你沒有輕聲細語安慰我就算了,還說那些話!你好可惡!”

項鵬這才知道自己犯下的滔天大罪,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說,只好道:“我承認這件事錯在我,但是……算了,你想走就走,我不留你……”

她一聽,更傷心,語氣無限悽楚,“你已經得到你想要的,當然不想留我。我走,不會纏著你……”

“你到要怎麼樣?我留你也不是,不留你也不是……你想我怎麼做,說一聲好了。”他的語氣充滿無奈。

“我……我不知道……”她悲傷地搖頭,神情無比迷惘。

看著她臉上小女孩似的無助表情,項鵬心情鬱悶。說到底,是他誘惑了她,害她變成這樣。不曉得這時候輕聲細語的安慰,有沒有效?

他輕喟一聲,摟住她的香肩,亡羊補牢地放柔語氣,輕輕訴道:“今晚的事,根本不在我的預期下。當我在舞會裏看到你時,我就變得不像自己。我是真心感到抱歉,如果當時不是被你的美麗迷惑住,果當時能多用些腦子,不受情欲支配,就不會讓情況演變至此。可是,你知道自己有多美嗎?當你以魅惑的姿態來到我面前,當你愛嬌地呼喚……那個名字,我阻止不了自己想要征服你,把你從他手上搶過來的念頭。我當時並沒有想到你是……處女,如果知道了……對不起,我無意傷害你……”

“可是我有跟你說……”她抽噎地提醒他,濕潤的眼眸仍是那麼純真,項鵬幾乎被她逗笑。

“你太不瞭解男人了。”他抵著她的額語氣低嘎地道,手指既溫柔又挑逗地抹去她頰上的淚珠,“在那種情況下,我根本無法聽進你的話,相信你是處女。何況你是那麼火熱的為我開啟,像一朵嬌豔的玫瑰,我早被你迷得失去神智,無法停下來呀。”

甜蜜的暈眩在緗綾體內擴散,這男人尖酸起來時,讓人好想狠狠捶他幾拳,說起甜言蜜語時,又火熱得讓人似要融化。

她緩緩閉起眼眸,感覺著他灼熱的唇複住她,先前挑起她欲望的火焰再一次地自他燒向她,再一次地席捲她的理智,再一次地掀起她體內的風暴……

“不行!”她氣喘籲籲地別開臉,將自己從他魔鬼般的魅力下拯救出來。“我們不可以再……”

“為什麼?”欲火正沸騰的男人不滿地質疑。

“這是不對的。”她幽悒的道。“我已經錯了一次,不能再錯下去。剛開始以為你是Ben……”

“Ben!又是Ben!你是在告訴我,你是把我當成他,才跟我做的嗎?”他暴跳如雷,抓住她猛遙

“事情不是這樣的!”她在暈眩中,又羞又急的說。對於自己意跟個男人赤裸相對地討論與另一個男人有關的事,感到無比的荒謬,又無可奈何。

“開始時,我的確是誤認你是Ben,才會失去戒心。可是後來,我知道你不是,我……”她搖了搖頭,欲言又止。“總之,我最後沒把你當成他。”

“這不就得了!”他的語氣放柔。“我是我,他是他,你知道我們是兩個不同個體,別讓他再在我們之間了。”

“我不能。”她悽楚地搖著頭,“我跟Ben交往兩年多了,現在卻跟你……我覺得對不起他……”

“對不起什麼?”他差點想罵髒話,“在一起這麼久,你還是處女,表示他對你沒有吸引力。而我一個眼神就迷倒你,顯然我對你具有難以抗拒的吸引力。”

對他自吹自擂的話,緗綾仍只是搖頭。“你不明白,他是個君子,他……”

“哼,既然他有那麼好,你為什麼還會被我吸引?甚至把我錯認成他?我可是一再否認過,剛才的事,也不是我強暴你,你是全身火熱的為我準備好,熱情的迎接我……”他及時吞下不雅的字眼,選擇不具殺傷力的話。“……的佔有!”

緗綾咬著下唇,無法反駁他的話,過了幾秒鐘後,猶豫的開口,“你認識Ben的,對不對?”

發現他臉色陰沈下來,再對照之前每當她提起Ben,他的語氣便顯得不悅,緗綾不禁要懷疑他跟Ben之間有深仇大恨。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說過你叫蕭項鵬。你姓蕭,Ben也姓蕭,你們是什麼關係?”

“他是我堂弟。”項鵬不情願的承認,不希望她再追問下去,索性轉移話題。“你好像有問我,兩年前有沒有去過蘇活區的事吧?”

“啊!”她轉開臉,當時認為很重要的事,現在已經毋追究了不管他是不是救她的人,事實都已經造成,就算證實是他,她心裏就能好受些嗎?

在愛情上,她對不起Ben,成為自己最討厭的那種背叛情感的人她可以不愛他,卻不應該在跟他交往的期間,受到另一名男子的吸引,還跟對方上床。

她甚至不能用情況非她所能控制來當理由,緗綾清楚明白一件事如果當時堅決地說不,蕭項鵬在試過誘惑不了她,最後還是會放開她。不知為何,她一是堅決地相信這點。

“你怎麼不回答?”

看進那雙銳利明亮的眼眸,緗綾知道他不問出個結果,是不罷休的。反正,她也想知道他是不是那個人,她與Ben的一場相識是不是緣於錯認。

看著他,緗綾緩緩開口,“正確的時間是前年的八月,你有蘇活區?”

項鵬低頭沈思,很快在記憶裏找到答案。

“前年的八月嗎?那時候我是在倫敦,在離開倫敦的前一夜朋友找去蘇活區的酒吧……”他忽然緊緊盯著緗綾看,看得她呼吸一窒。

“是你!”他眼中有抹恍然大悟。“怪不得我覺得你很面熟,那晚我盯著你看到天亮呢!”

“果然是你。”儘管已經猜到是他,但聽他親口承認,緗綾仍是激動不已。“為什麼不等我醒來再走?”

聽出她語氣裏的遺憾和沈痛,項鵬眉頭繞高。

“因為一早還要到醫院接爺爺,我一看你沒事了,便回飯店梳洗……”

“你不是住在那間旅館,為什麼帶我去那裏?”緗綾困惑地問。

“我要是把你帶回飯店,肯定會惹來沒必要的是非。我不願意有任何閒話傳到我爺爺、奶奶,甚至我遠在紐約的媽那裏,才就近找了家旅館安置你。對了,你那是怎麼回事?像是被人下藥了。”

“嗯。”緗綾很快將當晚發生的事,簡單說了一遍。

項鵬聽完後,臉色一變,忍不住道:“你太不小心了,要是我沒剛好撞見,你豈不是……”

未等他說完,緗綾便渾身輕顫地投進他懷裏,緊緊地擁住他。

雖然事情過了那麼久,每次想起來時,還是會感到害怕。

“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說不出來心裏有多感激,只能以親吻來表示,項鵬立刻被她熱情的感激之吻親得有些心猿意馬。

“沒事了。”他溫柔的輕拍著她的背,“現在回想起來,覺得冥冥之中像有個造物主在安排一切。那晚在酒吧裏,若不是一名辣女糾纏我,為了避開她,我借著尿遁從後門出來,也不會剛好聽見你的呼救聲。你呀,真是太不小心了。”

“那是我第一次去舞廳,也是最後一次。”她心有餘悸地說。“隔天早上我醒來的時候,你已經走了,那時我好難過……”

“難過什麼?”他可沒對她做壞事喔。那天晚上他循規蹈矩地在一旁看護她,確定她只是昏睡,沒有其他症狀,早上才放心離開。

“你沒給我機會道謝。我問了旅館人員你的身分,但除了你姓蕭外,什麼都打探不出來,你就不知道我……”她悲傷地低下頭。

項鵬納悶他究竟不知道她什麼,但沒立刻追問,只道;“一方面是不想節外生枝,一方面是急著去醫院……”

“你剛才說過是去醫院接你爺爺,他生病嗎?”

“嗯。七月初時,我伯公,也就是……Ben……”他不情願的喊了那個名字,“……的祖父過世,祖父和祖母一定要我來奔喪。沒想到祖父在送殯之後,因二次中風而住院,情況一度很危急。等到他的情況穩定後,我回紐約處理了些事,八月重回倫敦,準備接他出院,陪伴祖母送他回他們在勃辰地的農莊休養。”

“我們就這樣錯過了。”她低聲的呢哺裏有著無盡的遺憾,“三個月後,我在姨丈的宴會裏遇見Ben,我以為他是你。你們是那麼相像,他又姓蕭,我以為……”

“什麼?”項鵬的心臟像是被人用力一擊,原來她之所以會認識Ben,是這個原因!他激動了起來。“你把他認認成我了?怎麼可能!”

“你們是那麼相像呀。那天晚上我因為被下藥的關係,只能勉強記住你的臉,就昏了過去。見到Ben時,我好開心,哪里想得到這世界有另一張和你相似的臉孔。”她悲痛地為自己辯白,“你們只是堂兄弟,為何如此相像?我能擁有的線索,就是那張臉和姓氏,Ben都吻合,我當然會認錯人。”

“對不起,當時我是走得太匆忙了。”現在想想,項鵬不禁有些後悔沒等她醒來才離開。“我爺爺跟伯公是孿生子,又分別娶了一對姊妹花,大概是這個原因造成我們容貌相似吧。不過那傢夥一張臉冷得像冰塊,跟我的氣質完全不同,你沒有發現不對勁,問個明白嗎?”

“今晚,我還不是把你錯認成他。”緗綾羞愧地承認,自己的確有識人不明的錯誤。“那時候,我還為救命之恩向Ben道謝……”

“那傢夥就假裝是我,接近你?”項鵬聽後,心火上揚。

“不是那樣的。”緗綾被他眼裏的怒火嚇一跳,急忙否認。“Ben說我認錯人了。但我以為他是不想提這件事,便沒有問清楚。其實,如果不是我興奮過頭,一相情願地認定是他,也不會搞錯。Ben的祖父當時才過世不久,他對老人家有很深的感情,怎麼可能在那時候出入蘇活區的酒吧呢?即使是現在,以他的身分教養,和忙碌狀況,都不可能會去……”

“你的意思是說,會去那裏的人都是沒身分敦養的閒人嗎?”項鵬不高興地問。

“我沒那麼說!”緗綾怕他誤解,急急地解釋。“你也知道Ben深受他祖父的影響,生活向來嚴謹,加上事業、課業兩頭忙,平常連跟我約會的時間都很難湊出來,當然沒時間去酒吧。”

“我什麼都不知道!”他陰沈地別開臉,“反正在你們眼裏,Ben是聖人,我什麼都不是!其實,你根本不在乎他是不是救了你的人,他的條件太優秀了,任何女人都無法拒絕他交往。”

“你冤枉人!”她委屈地咬著下唇,“我當時本不知道他是誰,我把他當成你,才主動上前攀談,我只是單純地想為那件事道謝,並沒有想到其他。”

“後來你卻跟他交往。成為他的女朋友,不是嗎?”

他說話的口氣,十足十地像個發現老婆紅杏出牆的吃醋大丈夫,令緗綾哭笑不得。

“我跟Ben談得來,發展成男女朋友,是很自然的事,又不是我故意巴著他,要他當我男友的。反正,這件事你管不著!”

“什麼管不著!如果不是他像我,你會主動接近他嗎?如果不是把他當成我,你會當他的女朋友嗎?你還敢說我管不著這件事?”

她捂住耳朵,阻止他獅子吼般的質問。

“你這麼講對Ben太不公平了。我會跟他交往,不是把他當成你,而是……”她遲疑了一下,不確定該如何表達心裏的感覺。“我被他感動。那時候我為父母離婚的事心煩,他則沈浸在失去祖父的悲痛裏,我們互相安慰,彼此的心靈好接近……”

聽著他渴望的女人,訴說與另一個男子的交往,項鵬越來越不是滋味。他決定不要聽下去了。

“心靈接近,那rou體呢?他可曾燃起你的熱情,像我這樣?”他朝她吐著誘惑人的低嘎嗓音。

緗綾從往事中回到現實,看進那張因欲望而泛著邪氣的俊魁臉容,心跳再次加快。

“你別這樣……”緗綾呼吸急促地推拒著他探向胸口的手,當他的指頭熟練地愛撫著那裏時,一陣陣教rou體痙攣的快感通過全身。

“你想要的。”他灼灼地盯視著她,拉著她用來阻擋他的手到腰下撫摸某個正炙熱活躍的男性部位,“你安慰了他的喪親之痛,也該安慰我此刻為你承受的渴望之苦。”

緗綾的小臉著火似的燙熱起來,他碩大堅硬的部位比火鉗還要燙人。

“我會讓你明白,點燃你熱情的,只會是我,不是他。當年,我們錯過了;現在,命運將你交回我手裏,這次我不會再放手。”

“可是……”她還想說什麼,項鵬卻一點機會都不給她,強勢地推她躺倒床面,複住她誘人的香唇。

緗綾不斷喘息,rou體上嘗到歡愉的滋味,良心卻飽受煎熬。

Ben怎麼辦?他以真心待她,她一再地受誘惑,背叛他對她的情意,她有什麼顏面去見他?

“你屬於我!”看出她內心的掙扎,他低吼出對她的渴望,以火般的熱情驅離她心裏想著的另一個男人。“你本來就是我的,不準你再想他!”

霸氣的宣稱之後,是如密雨般的吻不斷地落在她臉上、身上,緗綾感覺著他溫熱的肌膚緊緊抵著她,挑逗的雙手老練的在她全身舞動,加上直逼過來的男性氣息,意識逐漸飄遠,只剩下他正在對她做的事。

燒了,燒了。

所有的猶疑和禁忌,全都在熱烈奔放的欲火中燒了。

她只能順應著情欲,在他既霸道又溫柔的愛撫下,如癡如醉地回應他,任理智崩潰,任芳心淪陷,任柔情盤據心房。

愛,在欲火裏滋生。

OOO

“緗綾,你不是和Ben約好在舞會碰面嗎?怎麼Ben在舞會裏找不到你,打了好幾通電話到家裏問你回來了沒?”玫君見到她回來,上前連珠炮地了一頓。

緗綾心虛地避開表姊探問的眼光,總覺得她的眼神格外銳利,似乎看出了什麼。

但玫君是不可能看出什麼來的。緗綾悄悄做了個深呼吸,穩定心神。離開飯店前,她在項鵬的套房沖洗過,情欲的氣味被清爽的沐浴乳所取代,身上穿的是原本準備好的便服,除了眼神格外明亮外,應該看不出來她是個放縱了一晚的女人。

“你今天怎麼沒出去?”她低聲問。

“我?”玫君誇張地聳著肩,“又沒情人約,到哪去呀?倒不如在家睡大覺。沒想到連睡大覺都不能,你那個Ben從十點開始打電話來,我算算喔,幾乎每隔二十分鐘就打一次,現在幾點了?噢,都一點鐘了耶,他幾分鐘前掛完電話,總共是九通。幸好爸媽到巴黎度假,電話要是他們接的,說不定已經報案了。”玫君開玩笑的說,目光轉為深沈。“緗綾,到底是怎麼回事?”

“沒事。”她強裝出笑容應付,“我跟Ben約好要在舞會裏認出對方,但我在那裏繞了半天,就是沒看到他。Ben想必跟我一樣吧。”

“你們這對怎麼這麼沒默契。”

對於表姊的調侃,她只是聳聳肩。總不能告訴她,她在舞會認錯人,陰錯陽差的被另一個男人帶上床,忙到午夜十二點才得到對方的允許,下床回家吧。

項鵬熱情地需索著她,若不是她以借住在姨父家,不方便在外過夜為藉口,他還不肯放她走。

想到他臨去前,霸道地要求,緗綾的臉色黯淡了下來。

“要不要打個電話給Ben?還是等他十五分鐘後再打過來?”玫君追著她進房間裏提醒。

“表姊,你先去睡吧。我會等Ben的電話。”她將紊亂的心情暗藏下來,微笑地對攻君說。“為了我的事,吵了你一個晚上,真是不好意思。”

“就是嘛。早知道就跟你去參加化裝舞會,說不定可以釣得到帥哥,也比在家裏替你當接線生好。我去睡了,晚安。”她哺哺抱怨幾句後才離開。

玫君一走,緗綾強裝的笑顏垮了下來。

她以手蒙住臉,腦子裏一團混亂,思前想後,仍是捉摸不出一個主意來。

項鵬要求她跟Ben分手,可是……Ben並沒有錯,錯的人是她,她有什麼理由跟他分手?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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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15:41


位於倫敦市中心的港英大飯店,今晚有場情人節化裝舞會。

緗綾打扮成蛇魔女的模樣,披肩的秀髮編成上百條的小辮子,黑色的蕾絲面罩遮住大半張巴掌大的小臉,露出的下顎顯得肌膚瑩白如美玉,紅唇嬌豔欲滴。

她身上的那件半透明紗質的黑色長袖高領長禮服上,有著精美的刺繡,一朵朵帶著荊棘的玫瑰從袖口、裙擺往上攀升,直到領口。單薄的布料下,緗綾以土耳其藍的緊身內衣保護住誘人的女性秘密,呈現出挑逗男人視覺的性感觸力。

今夜,她打扮得不像自己,大膽得足以讓所有親友都認不出來,尤其是她的Ben。

微微上揚的紅豔香唇噙著一抹得意,她是故意的,故意要讓Ben認不出來,故意要顛複他對她的所有認知,故意要贏得兩人間的賭約。

Ben本來對這種舞會興趣缺缺,她費盡口舌才說服他答應參加。

港英大飯店是蕭家主控下的港英集團最賺錢的產業之一,今晚的化裝舞會吸引了愛玩愛鬧的情侶搭檔,及情人夜裏沒有情人相伴的孤男寡女。由於與會者都要戴上面罩或面貝,打扮成各式各樣的人物,遮掩了他們原本的身分,神秘的感覺令在場的賓客分外刺激。

緗綾和Ben打賭,先在舞會裏認出對方的人,有權利要求輸方做一件事。

“你想要我做什麼,說一聲就好,沒必要打賭。”他興趣缺缺地說。

“Ben!”這人就是這麼沒有情趣,她嬌嗔的白他一眼,吐氣如蘭的靠向他。“那樣有什麼意思?打賭贏來的才有成就感。我們認識兩年多了,上上一次的情人節,你可以說我們才認識,你不覺得我們像情人,所以沒邀我過情人節。上一次,你跟著uncle到新加坡出差,這一次應該補償我了吧!這是港英大飯店舉辦的化裝舞會,你身為集團的少東主更應該捧常答應我嘛,只要你先認出我,我就幫你做一件事,什麼都可以喔。”

不知道是因為愧疚,還是她最後那句隱藏著曖昧的暗示,他沒再堅持,答應了她的邀請。就這樣,緗綾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準備著她的神秘裝扮,兩人約定在舞會裏找到對方。

精靈的美目在衣香鬢影裏尋找,擁擠的人群裏,各式各樣的裝扮看得人眼花撩亂,緗綾微微蹙起秀眉。

情況似乎比她想像的要困難。她的Ben在哪里?

“這個太矮,那個太壯,三步外的那傢夥體型倒挺像的,就是理了個大光頭,打扮成科學任人,Ben不可能為了贏得賭約而犧牲那頭自他祖父過世後一直留到現在的長髮,況且那頭型也不像。

找了半小時左右,緗綾越來越沮喪。

她不是真的想贏啦,只是……好嘛,她是想贏,借此要求她那位溫吞、木呐的情人允諾她一個火熱纏綿的夜晚。

兩人除了牽 過手外,僅有少數幾個淺嘗即止的親吻。她一直不以為意,安于溫柔似水、也清淡如水的交往,直到幾個星期前,她的玫君表姊以閒聊的語氣說:“你跟Ben比較像朋友,不像情侶。”

“什麼意思?”她聽得一頭霧水。

“你不覺得你們之間少了什麼嗎?”

“少了什麼?”

“熱情呀。”玫君翻著白眼道。“你們都交往兩年了,只看過你們牽手,沒有更親密的動作了。一點都不像情侶。”

“我們……”她臉紅地避開表姊的眼光,小聲的咕噥,“那個……又沒必要給人看見……”

“你是說Ben除了牽你的手外,還有對你做別的事?”玫君尖聲道。

“我跟他都交往兩年了,就算有什麼親密舉動,也很正常呀。”她避重就輕地回

“親密到什麼程度?Ben有像何翊君對他每一任女朋友那樣對你親親摟摟的?甚至跟你上床?”

“你思想齷齪耶,Ben才不會像表哥那樣!”她不依地跺著腳,羞得滿臉通紅。“他是很紳士的。最多就是親親我……那樣嘛!”

“他給你的親親,是很柏拉圖的親親吧。好聽一點的說,是他紳士、尊重你,難聽一點的講,就是對你缺乏熱情,不想更進一步。”

“不是這樣的啦,Ben的家教甚嚴……”她忍不住為男友說話,也是替自己說話。什麼對她缺乏熱情?這表示她缺少女性魁力吸引男友囉!

“從他父親那裏。我倒看不出來。”玫君不以為然。

蕭燁是有名的大眾情人、女性殺手,他的兒子蕭慕鴻卻跟他完全不同,嚴肅內斂得讓人很難相信兩人是父子。

“Ben從小在他爺爺嚴格的管教下長大,個性保守,不像他父親那麼……呢,善於交際!”她謹慎的挑選字句,“他只是有原則,尊重我……”

越說越沒力了。

玫君噗哧笑出聲,搖頭道:“緗綾啊,你太單純了,還弄不懂戀愛是怎麼回事。感情到了某種程度,戀人們會情不自禁的借著碰觸對方的身體,來表達情意,甚至受不了rou體上的吸引,想上床。可是我從你們的相處,甚至目光對視中,看不出來你們對彼此有渴望。Ben有原則,尊重你,想把最後一道關卡保留到你們情感更成熟,甚至婚後才進行,這都很好。可他既然愛你,自然想時時跟你在一起,但看看他是怎麼對你的?他可以為了公事隨時取消你們的約會,見了面,也看不出來他對你有一絲的渴望。所謂的渴望,你明白吧?就是只要你倆在一起,內心的熱情會壓抑不住的沸騰起來、讓周圍的人都感覺到你們渴望對.正在熱戀中。”

她聽得目瞪口呆,或許是表情真的大呆了,玫君忍不住又說:“我們先不管他怎麼想,問問你自己的感覺吧。Ben親你時,你有什麼感覺?”

“呃……”她害羞地漲紅臉,囁嚅地回答,“甜蜜呀,溫柔呀……”

“就這樣?”玫君再度搖起頭。“他的親吻不曾讓你喜悅的顫抖,渾身發熱嗎?緗綾,戀人只要一個目光,就能讓對有這種反應,何況是接吻。我真懷疑你們的戀愛還停留在小孩子扮家家酒的階段。”

“我們……才沒有扮家家酒呢!”她惱羞成怒的跑開,腦中都是表姊的那番話。她跟慕鴻之間真的缺少熱情嗎?她不禁重新檢視起兩人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他始終像道清泉,緩緩流淌在她心間,嘗起來或許不像可樂、酒類那麼刺激,但甘冽得足以解渴呀。他只是保守,只是缺少跟女性相處的經驗,只是不擅於表達,才會給人木呐無趣的錯覺。

他對她很好,真的很好,至於渴望和熱情?

記得兩人的初吻還是她主動的呢!

當他靦腆地在她頰上印下微風般的一吻,是她偏轉過頭,讓他的吻落到她唇上。當時,他尷尬得不知所措,面頰泛著紅暈,接著表情轉為虔誠,閉起眼體會唇與唇貼在一起的感覺。

當時她感動得想哭,為他的單純,她知道那是他的初吻,也是她的,這番體認讓她一顆心飄飄然,如散步在雲端。

曾幾何時,這種單純的甜美對她已經不夠了,她渴望更灼熱的東西,一種能激發禁錮在她體內深處的女性欲望釋放的情意。緗綾希望能借著這次的化裝舞曾,劃一根火柴點燃她和慕鴻之間的熱情,讓純純的戀情加溫,讓彼此心底的渴望覺醒。

找到他後,她將大膽地擁抱住他,獻上熱情的深吻,讓他知道她有多渴望他,要他眼中的柔情轉為火焰般的狂情……

雖然還不確定該讓事情進展到什麼程度,但至少,她可以確認彼此之間是有渴望的,兩個人的戀愛不是扮家家酒一.

目光重新在人群裏梭巡,突然,她有種被盯上的感覺。

雖然自己火辣的裝扮持續地吸引著男性們感興趣的目光,可現場裏的辣裝美女來來去去,男人們眼裏的驚豔此起彼落,對她的注意力很快轉移到下個美女身上。這道凝視像探照燈般,她走到哪,就追到哪,放射出比赤道的烈陽還要灼熱的溫度,讓人無法忽視。

緗綾的心跳加快,全身竄起一陣興奮,表面上仍維持冷靜,目光不動聲色地在人群裏搜尋,在直覺的引導下,精準地偵測到那道視線的來源。當她順著感應看過去,越過無數張臉孔,目光忽然就遇見了,一種被閃電擊中的感覺穿透全身。

腳步不由自主地加快,穿過人群,男子的影像在她焦急的視線下越來越清晰。

他就站在人群之外,大廳的一角,修長俊挺的身影隨意地一站,便讓人無法忽視。不遜于男模特兒的高大體格上,穿著紅絲絨的襯衫和黑色的緊身皮褲,緗綾口乾舌燥了起來,第一次覺得男人穿紅色是那麼好看,像把火焰穿在身上,吸引雌性的目光如飛蛾撲向他。

他的瞼更是上帝的傑作。黑色的面罩遮掩不住他的俊俏,尤其是他眼裏的火焰,充滿自信和侵略的目光令人無力招架,只能陷進那兩泓黑色的漩渦中。

儘管緗綾完全想不到Ben會用這種造形出現,心裏的歡喜卻難以言喻。不再是冰般的冷峻沈默,而是如火焰般狂野的性感,她發現他的這一面比另一面更加吸引她,挑起了她體內深處的女性渴望。

幾乎是迫不及待地,她來到他身旁,仰起精巧的臉容愛慕地注視他。

他一定認出她了,才會用眼光鎖定她,召喚她主動走來。這表示兩人間的比賽被他給贏了嗎?

不,不,緗綾唇邊溜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只要他沒開口揭出她的身分,她就不算輸。

賴皮地皺了皺鼻,覺得他身上的氣味和平常不同,與記憶深處裏的一縷味道相似。心頭洶湧的興奮讓她不及細想,伸展著柔軟纖長的手臂纏繞上他的頸項,欣悅地發現他眼裏的火焰燒得更熾烈。

她吐氣如蘭的靠向他,眼兒柔媚得仿佛滴得出水來。

“我逮到你了,Ben!”

男子鷹翼般的濃眉蹙起,靠近鼻翼的這端緊緊相連,眼神銳利了起來。

“別裝了。”她咯咯嬌笑,眼裏有抹得。“我贏了,這下你得任我擺佈了。”

“你確定嗎?”低嘎的嗓音隨熱灼的鼻息噴向她,緗綾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刺激感沿著脊骨竄下。

有力的男性手腎攬過來,熱騰騰的掌心輕柔的壓在她腰窩上,同時將刺麻的電流傳進她體內。她渾身輕顫,體內熱血奔騰,柔媚的杏眼迎向他火焰般的凝視。

“我不是你的Ben。”他慢條斯理地說,“我是黑魔王而你是我的俘虜……”

他的話令緗綾感到疑惑,他咬字的式和平常略略不同,但這縷疑惑在他男性化的嘴唇複下時融化得一滴不剩。少女芳心熾熱而沈重的急促鼓動,大腦裏一片空白,渾身酥軟的降服在他性感的嘴裏。

這是一個她從來沒曆過的吻,和Ben交往以來,有的僅是淺嘗即止,甜蜜溫存的親吻,但這個吻不同,即使再沒有經驗,緗綾也可以感覺出這個吻不是火熱,同時充滿巧。當他吻住她時,陣陣酥麻的暈眩感由舌尖擴散向體內的千億個細胞,rou體像在燃燒,腦筋變得遲鈍而單純,只能回應他的吻。

“跟我走。”抵著她的性感唇瓣稍稍開,輕柔地吐出低嘎迷惑人的邀請,緗綾迷惘地看進他如火的眼眸,昏亂的點頭。

他滿地勾起嘴角,在她唇上重重一吻,像是在給她獎勵,頓時讓她暈陶陶了起來。

等到她回過神來,發現兩人獨處於正在往上升的電梯裏,她開始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出來是哪里不對勁。

抱著她的男人有一張她熟悉的臉孔,但這一刻,她竟然覺得他好陌生。

今夜,他是那麼不同,像戴上另一張面具,一張令她既感到陌生、又受到吸引的狂野面具。是因為化裝舞會的關係嗎?但為何連吻都那麼不同?一個人有可能在短短幾天內吻技大進?還是他太會掩飾,只給她最單純的親吻?

緗綾的腦子亂糟糟,當電梯門打開,帶火的掌心牢牢握在她腰間,催促她往外走,她忍不住問:“我們要去哪?”

男子沒有回答,只微微掀了掀嘴巴,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那笑容不知為何讓她想到狼,雖然她根本沒看過狼笑。

炫惑中,芳唇再度被佔領,她只能喘息不已地依附著他,迷失在他火焰般的熱吻裏,感覺著他的舌頭帶點掠奪的、蠻的探索著她口腔裏的每個反應,撩撥起她皚內深處的渴望。

胃在翻騰,血液像岩漿般流過血管,某種炙熱、流動的歡愉在體內爆炸,她忘了所有的疑惑及女性矜持,狂野地回吻他,除了他緊複著她的嘴巴外,再無暇感應其他。

等到她恢復知覺,首先感覺到滾燙身體下的冰冷床單,緗綾隨即領悟到自己正躺在一張床上,還不是普通的彈簧床,是一張飯店房間少見的水床。

沒想到港英大飯店有這樣的設施不愧是倫敦首屈一指的五星級飯店!

她在想……想什麼呀?現在是讚歎飯店設備的時候嗎?

一陣慌亂蒙上心頭,緗綾的視線從天花板移開,還來不及打量所處的房間,之前還全副武裝、自稱是魔王的男子,不如什麼時候剝光了他自己,在她跟前赤裸得如初生的嬰兒,只有面罩還複在他臉上,她頓時目瞪口呆。

“你幹什麼?”

以為自己必定是歇斯底里的尖叫起來,捕捉進耳裏的卻是喘息般的抽氣聲,理智上知道該矜持地避開的視線,敬畏地盯著他修長.強壯的體魄看。

緗綾艱難地咽著口水,雖然之前她曾想過要跟Ben更進一步,但她發誓她完全沒想過他裸體的樣子。

飽受陽光洗禮的健康膚色在暈黃的燈光下閃爍著炫目的光澤,糾結有力的肌肉盤據住身體的每一寸,無論是強壯的腎膀,寬闊的胸膛,壯頂平滑的腰腹,還是窄小臀部下連的兩腿,及……緗綾趕忙移開視線,不敢亂瞧,在那具勇猛的男性體魄靠近她之前,翻身想要逃走。

“想逃?”男性有力的手掌抓住她,將她帶進光裸的懷抱。

緗綾抵著他柔滑如絲的肌膚,心臟猛烈地敲擊胸腔,抬起的眼眸與他瞳眸裏的火焰對個正著,頓時覺得渾身燙熱得有如著火了。

“Ben,求求你……”她發出乞憐的哀求,女性的本能意識到他的企圖,畏縮了起來。

“我會讓你求我,但不是求Ben!”他如絲的嗓音頓時激憤,狂妄的宣稱。

緗綾愕地瞪大眼,望著他漂亮的嘴巴抿成殘醋的一字型,眼神中有一種令她到害怕、又期待的情緒在醞釀。

“我再說一次,我不是Ben!”他惱火的,目光銳利的盯著她。

“你不是Ben?”

“對,我不是,你最好記清楚這點!”他眼中的火焰大盛,嘴唇如鷹隼般快速準地攫住獵物,重重的複住她的。

緗綾頓時陷入火海之中,暈沈的理智在他巧的挑逗下浮沈,她感覺著他的舌在她唇上描繪出一道徐緩濕熱的痕跡,並趁她逸出喘息時,潛入嘴裏攻城掠地,需索著女性的反應。

頭好重,身體好熱,全身都呐喊著想要更多。但不行,在心底的疑惑未能理清之前,她不想胡裏糊塗的交出自己。

他為何說他不是Ben?如果他不是Ben,又是誰?

雙手緊揪著他的頭髮,逼迫他抬起頭,緗綾先是驚訝地發現他留著一頭性格的短髮,跟Ben的長髮完全不同,她幾乎是本能的一把扯下他的面罩,那英俊而惱怒的臉容像Ben,又不像Ben。

這是怎麼回事?她感到頭暈目眩,胸腔裏猛地一窒的心跳,仿佛正預告著答案將超出她所能負荷。

她怔怔的看他,心念一動。但這個意念對她的衝擊太大了,她一方面在想,她是不是瘋了,不然怎會冒出這麼怪異的想法,一方面用著難以置信的眼光梭巡那張性格俊美的臉龐。

“看夠了沒?”他語氣獰惡,如法炮製地將她的面罩也摘下,粗糙的指頭撫著她細緻的肌理。

“你不是Ben……”她破碎的聲音裏有抹求救的意味,仿佛在要求他否認。

可惜,他心如鋼鐵,絕不願被人錯認,尤其是她。

“我不是,你到現在還弄不清楚嗎?”他嗓音濃濁地回答,手指隔著她單薄的衣物,愛撫她女性化的曲線,男性的嘴巴湊向她的臉,撒下灼熱的細吻。

緗綾深深吸著氣,想借此壓抑下被他挑起的欲望,將他獨特的男性氣息嗅進鼻腔,讓心跳更急促,體內的欲望燃燒得更狂野。

“你是誰?”她絕望地攀住他的肩,脆弱的嬌軀在他老練的挑逗下,不斷的輕顫。

男子深沈的目光冷銳的盯著她,就在她以為他不會回答時,那兩片薄抿的唇瓣緩緩地吐出三道有力的音節,“蕭項鵬。”

“蕭項鵬……”將這個陌生的名字含在嘴裏念一遍,緗綾的心情頓時有種難以言喻的滋味,似酸似甜,又苦又辣。

他姓蕭,有著一張和Ben酷似的臉,他的味道似曾相識,他的眼神跟記憶深處如火般熾烈的眼眸相似,他是……噢!

緗綾倒鉗口氣,項鵬的嘴又一次輾過她,讓她的思緒因激情而昏眩。模糊地意識到不能任他繼續下去,否則就……就怎麼了?天呀,他……他……

那老練的手從她腰上攀到她胸脯,隔著兩層布料揉搓著那,她感覺著乳尖堅硬起來,在他有韻律地撥弄下,渾身痙孿。

“不可……以……”她艱難地別開嘴,喘息粗重。

“可以!”他霸氣地道,灼熱的嘴巴沿著她臉頰撤下細吻,吻上她小巧的耳朵,以吉尖性感的舔洗,將一把火焰燎燒進耳裏。

緗綾的氣息更加的紊亂,他不僅用唇和手攻擊她,也用男性的全部身軀廝磨著她,一逼種性感的襲擊豈是單純的她抗拒得了的。

不行了,當火焰自外包複住她,呼應著她髓內被喚起的欲火,緗綾的神智在這場情欲之火裏飽受煎熬,艱辛地掙扎。

她應該要推開他,她應該要阻止他,可身體完全背叛了她,yin蕩地在他的愛撫下拱向他,讓兩人貼得更緊實。當他的另一隻手摸到她背脊,緩慢性感地搜尋背後的隱藏式拉,她難以忍耐地在他懷中扭動,引發他一連串急促的吸氣聲,抵著腹部的男性堅挺燙熱如火,尋找拉鏈的動作粗暴了起來,刷的一聲,攻破她的防禦的同時,也敲響了她腦中的警鐘。

她抓緊手下堅實的男性肩膀,一雙因欲望而格外明亮的眼眸望進他眼裏,看到的是絕不罷手的堅持,與狂野的欲火,緗綾在絕望中勉強集中思緒。

“兩年前……蘇活區……你在那裏……”

他的回應是再度傾身吻住她,狂飆的火焰自他燒向她,燒掉了她保護的外衣,燒起了她所有的女性熱情,也燒了她殘餘的理智。

緗綾的腦子呈現真空,無能再去追究他是不是那個人——甚至覺得那再也沒有意義,也沒法去管繼續下去會有什麼後果,只是像只被人牽引住的飛蛾,即使知道火焰將灼傷她,仍無法克制的投進火的誘惑,任他的吻、他的愛撫,構築成她無力脫逃的火網,罩住她,包圍她。

當兩具身軀再無隔閡地赤裸相對,一切都難以挽回了。但緗綾不在乎,什麼都不在乎了,空虛的軀體在他的撫弄下,不斷發出類似哀求的啜泣聲,那不是她,不像她,卻又是她。

緗綾在欲火裏飽受煎熬,等著他的滿,當他發出壓抑般的低吼一舉沖入她體內,她本能地因這人侵而抗拒,奮力扭動身軀,哀求著要他離開,但他只是咬緊牙關懸著在她上方,以唇舌舔吮著她柔嫩的胸脯,並將一隻手移到兩人結合之處愛撫她,一方面是刺激更多的灼熱液體滋潤她還不夠濕漉的通道,一方面則是分散她的注意力,等待她的適應。

當她終於由抗拒變成接納,迎向他弓起身軀,項鵬知道她已經為他準備好,不再遲疑地開始律動,感覺著自己進出的女體像絲絨般地包裹住他,濕熱、緊繃的快感刺激他的欲望如氾濫的長江大河般波濤洶湧,又像一場蔓延千里的森林大火般燎原難以控制,除了懷中的美女外,他無法感覺其他事了。

火焰燃燒著他倆,緗綾在激情中低喚出他的名字,那美妙的呼喚使得項鵬在驚喜下,泄盡最後的自製力,撞擊出最熾熱、狂野,也最美妙的花火,燦爛地燃放在兩人的情欲天空。

Ooo

項鵬癱在軟玉溫香般的女性胭體上喘息,感覺著兩人的心臟隔著各自的皮膚劇烈跳動,心頭湧上一陣溫暖與滿足。

他微微心驚。

滿足?他是從剛才的性愛中得到滿足沒錯:但溫暖?不得不承認她的身子抱起來挺溫暖的。既然這樣,有什麼好心驚的?

但他不僅覺得驚訝,還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渴望,並覺得這些陌生的情緒挺不適合他,深深為之困擾。

的確是有些奇怪,他不由自主地往深處想。

在狂妄桀騖不羈的青少年階段,他有過放浪形骸的生活,隨著年齡增長,對那種沒有情感,只有發洩的rou體交歡逐漸不耐。近年來,他雖稱不上是清心寡欲,但已經很少幹這種在舞會裏釣女人的事,今夜是怎麼了?

項鵬翻身離開柔軟誘人的女體,當男性的一部分抽離濕熱的幽x,一陣含糊的低吟聲吸引了他的目光,眷戀不舍的感覺油然升起。

皺著眉,心裏嘀咕著這份眷戀來得莫名其妙,女人對他不都一樣的嗎?但目光就是離不開仍閉著眼休息、模樣無比動人的文體,無論是窈窕的曲線,還是滑嫩的肌膚都那麼地讓人心火上升。突然,他好不容易放鬆的眉頭又緊了起來,發現女子白皙潔潤的身子上有好幾處淤青,顯然是他留下來的,皮膚上並綴滿如珍珠般晶瑩的汗珠,剛才的交歡累壞了她吧。

他太粗魯了,微微的疼痛油然生出,項鵬對自己更不滿了,賭氣似的別開眼光,不再看她,取下用過的保險套,套子表面的血跡讓他的眉頭更無法放開,詛咒聲連連的送出緊抿的薄唇。

該死的,她是個處女!

若不是對她的欲望太過強烈,他應該可以從她青澀的反應窺出端倪,及時煞車的!但不久前從她身上得到的歡愉,那火焰般的快感,要是沒嘗到,豈不可惜!

可惜?他將為這個可惜付出多大的代價?

項鵬將保險套投進垃圾桶,目光陰鬱地看向緊閉雙眸、表情無邪的女子。

即使兩人不久前才歡愛過,她嬌柔的樣子看起來仍是那麼純真,項鵬感到不快,明明戴上面罩時,是個魅惑人心的妖豔尤物,怎麼褪下面罩後,那張臉清純得讓人生出一種罪惡感!

而且是那麼熟悉,像是在哪里見過。

趴在她身邊,項鵬的視線從她姣好、年輕的臉容,梭巡向她赤裸、美麗的嬌軀,瑩白的肌膚上泛著運動過後的紅暈,像一朵浴火過後玫瑰,清純中有著致命的誘惑,發覺自己又被挑起了。

該死的,那個東西就不能安靜一下嗎?現在不是做那件事的時候,他必須集中精神,理清楚腦中的一團混亂。

隱約中,記得她在兩人歡愛的時候了什麼,那時他一心想得到她,又被她老喚他Ben氣得失去理智展沒注意聽她講的話。

兩年前……

蘇活區……

這些字眼逐漸在他模糊的腦袋裏起作用,但在他幾乎要想起來什麼時,困擾他有佳人突然睜開眼,濕潤的眸光對上他沈思中的眼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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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13:24

岳盈 - 相思如火-煉情(相思三態之三)

當年他們陰錯陽差地錯過了
彼此如今說什麼他也絕對不再輕易放手
不擇手段打敗情敵就是要成為她的最愛!
他知道是她讓自己變得這麼不理智
成熟男子宛如轉性成為害相思病的青少年
優遊花叢的浪子突然滿心充斥結婚意念
迫不及待地向全世界宣稱她是屬於他的
無奈濃烈愛戀終究抵不過惡意的猜忌
瑜亮情結在他身上造成的陰影讓
他陷入瘋狂不僅讓她遍體鱗傷也毀了兩人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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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12:04


    子靖為曹母安排住進專門照顧癌症病患的安寧病房,幾日來陸續接到消息的曹家親友來來去去,就連子靖的父母都趕回來一趟。

    曹璿跟每個人寒暄,就是對子靖的態度特別沈默。她不主動跟他說話,即使在迫不得已必須回答他問題時,也僅以點頭或最精簡的字句做為回答,猜不透她心意的子靖深受挫折,卻無計可施。

    日子由冬轉春,曹母的病情更趨惡化,醫生說拖不了幾天了。

    這天,子靖來到病房,曹母的精神比起前幾天好上許多,招呼子靖坐下。

    “你曹爸爸這幾天血壓又高了起來,看過醫生後,我讓阿璿先帶他回去休息。”她有氣無力的緩緩道。

    子靖從她的臉色可看出來,病魔幾乎榨幹她了,心裏一陣難過。

    “曹爸爸不要緊吧?”

    “老毛病了。”曹母苦笑,刻劃了皺紋的眼睛裏閃過一抹洞悉世情的滄桑。

    “我們兩個老的都有了覺悟,我跟你曹爸爸的日子不多了。”

    “曹媽媽,你千萬別這麼說。”他為她的話感到心痛。

    “傻孩子,生死由命,我活了一大把歲數,活得比大多數的人都要富足,人世間的悲歡離合我都經歷過,這生中已經沒什麼好遺憾……”

    “曹媽媽……”

    “你聽我說……”她伸出骨瘦如柴的手,子靖小心翼翼的握住,那手曾是長滿晶瑩的肌膚,人人稱羨的,如今卻成了皮包骨,令他心中一陣酸楚湧上。

    “在知道自己的病時,我煩惱的不是這病能否治好,或是自己還可以活多久,而是阿璿。我跟你曹爸爸都心裏有數,我們沒辦法再陪她多久了,可是我們放不下呀!這孩子……”她嘴唇顫抖,眼中貯滿淚水,“從小就懂事聽話,表面上看起來活潑開朗,其實心思比誰都纖細敏感,偏又倔強好勝,才讓自己走不出死胡同,落到這樣的局面……”’

    “都是我不好……”子靖自責道。

    “怪不上你。”’曹母慈樣的一笑,“你今年都三十九了吧。曹媽媽想問,你到現在都沒有成家,是在等我們阿璿嗎?”

    在老人家洞悉的眼光下,子靖胸口脹滿被人瞭解的感動,但同時有種疑惑,為什麼曹母看得出這點,曹璿卻不能明白?

    “她總是在我心裏。”他鼻頭一酸,眼中湧起淚光。

    “是阿璿耽誤了你……”’曹母跟著眼眶酸澀,目光幽遠得像陷進回憶裏,“如果當年我們沒有縱容阿璿的任性,或許現在不一樣了。子靖,你會怪曹媽媽瞞著你,舉家出國嗎?”

    子靖不能說自己完全不在意,他微扯嘴角道:“我想曹媽媽這麼做是有理由的。”

    “你能這麼體諒,曹媽媽就安心了。當時阿璿的情況真的很糟,我們以為出國散心會讓她好過些,也以為幾個月就能回來,沒想到一去就是三年……現在回想,如果當時不管她的意願,讓你見她,情況會不會不同?人生有幾個三年呀,有你在身邊,阿璿的日子或許不會這麼苦……”

    “曹媽媽,阿璿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越聽越驚心,還有什麼事是他所不知道的嗎?

    曹母只是搖頭,“都過去了。”

    “曹媽媽……”

    “子靖,我沒力氣講。”曹母朝他抱歉地一笑,“不過我把阿璿這三年多來的生活,都記在冊子裏。如果你願意看,就帶回去看吧。”

    她要他打開床頭櫃的抽屜,將厚厚的本子取出來。

    “看完後,你就瞭解了。”她不勝歉籲的說,“這大概是我能為阿璿做的最後幾件事了。”

    子靖默然無語,他瞭解曹母的情況。

    “我走了後,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阿璿。我擔心她往偏處想,而這次……哎,她爸爸身體不好,我這一去,只怕他也活不下去,剩下阿璿一個人……我擔心呀…

    “您放心,我會照顧阿璿。

    他慎重的保證。

    曹母眼眶濕潤,萎縮的嘴角淺淺一揚,“有你這句話,我什麼都放心了。”

    “曹媽媽……”喉頭像塞了一團棉花般乾澀,子靖心情沈重,忽然覺得自己的肩上好像承受了千斤的重量,尤其是想到曹璿對他的逃避,他實在沒把握能達成曹母對他的期望。

    “我對你有信心。”曹母投給他意義深重的一瞥。“我還有一件事想委託你……”

    “您請說。”

    她蒼白著臉,微微一笑道:“再過幾天就是阿璿的生日,我拖著命就是希望能陪她再過一次生日,看我的女兒吹蠟燭,臉上那種欣喜的表情。子靖,請你準備一個蛋糕,就你、我,和你曹爸爸,一起陪阿璿過生日好嗎?”

    灼燙的淚水再無法禁制的淌流下來,子靖含淚點頭。醫生告訴他,曹母的病情早非藥物所能控制,隨時都可能會走。

    到時候……他無法想像失去曹母的曹家會有多大的悲痛。對曹父和曹璿而言,曹母是他們的支柱,支柱倒了,他們還能……他不敢想像,除了盡力安慰他們外,他還有什麼能做的?

    ^0^

    病房內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曹璿嚇了一跳,子靖推著盛放蛋糕的餐車從敞亮著的走廊穿過門口,蛋糕上的蠟燭光焰明滅,屬於男性醇柔、悅耳的嗓音充盈在室內。

    “祝你生日快樂,祝你生日快樂……”

    另兩道低弱的聲音加入,那是她的爸爸和媽媽,曹璿的眼眶灼熱,視線很快蒙上一層霧氣,霧氣中,子靖的身影越移越近,那帶笑的俊顏上柔情萬縷,定定注視過來的黑眸放射出某種真摯、深刻的光芒,直入她的靈魂深處。

    她熱淚盈眶,胸口有種灼熱直往喉嚨滾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怔怔望著他。

    “生日快樂,阿璿。”他在她輕顫著的紅唇上點上一個吻,那吻如春風曖柔,拂在心頭的薄冰上,她仿佛可以聽見冰層碎烈的聲音。

    “你……”她激動得聲音破碎,嘴角不住向上抖動。

    重逢之後,不曾主動跟他說過一句話,由冬到春的一百多個日子裏,他總是體貼她,也不強迫,而此時此刻,積壓在心裏的萬千言語卻想要衝出喉頭對他傾訴,只是一時間不知該從何說起呀。

    “今天是你生日呢.阿璿。”

    他溫柔的聲音將她的視線從他臉上帶到六寸的小蛋糕。她注意到上面插的蠟燭,一共有二根大的蠟燭,兩根小的蠟燭;代表著她的年齡。三十二歲,她都三十一歲了嗎?曹璿有短暫的時間無法思考。

    “許願吧,阿璿。”他催促道。

    許願?有多久讓它徒然成為一種形式,茫然的心情從不知自己真正的願望是什麼?但此刻,她深吸一口氣,貪心的祈求所許的願望能夠達成,她希望……

    可不可以再多給她母親一些日子?她真的不能失去她呀,雖然知道活下來的每一刻對她都是一種折騰;可捨不得,也承受不了失去她的痛……

    淚水濕潤了她的眼睫,她壓抑下心頭的悲痛,用力吹去。

    蠟燭熄滅了,子靖交給她一把塑膠刀,她劃開第一刀後,他便接手切了四塊。

    曹母嘗了一小口;因一場大病而退化的味覺竟奇跡似地嘗到甜美的味道,她訝異的看向子靖。

    “你從哪買來的?我從來沒嘗過這麼好吃的蛋糕。”

    “我做的。”子靖驕傲地說,“是以紅棗和枸杞打成計,加在麵粉裏,我用的都是有機材料,吃起來爽口又健康。”

    比起他的大言不慚,曹璿更驚訝的是他會做蛋糕。曹父接著便問出她心中的疑問。

    子靖深情地看向曹璿,說:“你們出國之後,每年阿璿生日時,我都嘗試自己烤蛋糕,插上蠟燭,假裝阿璿在身邊,為她祝賀。當然,一開始做出來的蛋糕連狗都不見得願意吃呢,後來我越做越有心得,買了些食譜參考,竟也做出成績來。曹媽媽,或許還比不上您的手藝,但我覺得有一點您的味道了。”

    曹璿心神震動,雖然他的聲音是那麼輕柔,每一字每一句卻像燒著火的字烙上她的神魂。

    他會做蛋糕是因為她?

    這是她聽過最動人的情話,她感到眼眶潮濕,繽紛如花落的往事——一閃過心頭,曾經那麼絕望過,曾經坐困在愁緒的泥沼裏無法自拔,難道都只是庸人自擾?

    那些憂鬱,那些心痛,還有消失的一千多個日子……

    “你做的比我好吃。有這麼好的手藝,以後我就放心了。阿璿最愛吃我做的西點,但自從我病了後……”

    曹母的呢喃低語將曹璿從沈思中喚回,陣陣揪心之痛猛襲而來,她聽見母親接著又道:“以後有你做給她吃,我就放心了。”

    她哇的一聲,再禁制不住淚水,在母親床前低泣。

    “……我只要媽媽……”

    “傻孩子……”曹母無力的輕握住愛女的手,眼中同樣貯滿淚水。

    但很快壓抑住那份悲痛,試著讓自己的語氣輕快起來。

    “今天是你生日,不可以哭。夜了,我有點累,你們回去吧。”

    “我要留在這裏……”她激烈的搖頭,莫名的惶恐攫住她,曹璿擔心的緊握住母親的手。

    “你這傻孩子,隨你吧。”曹母只是溫柔的看她一眼,便疲憊的閉上眼。

    病房裏的氣氛靜下來,子靖將蛋糕拿去分護士吃,在外頭的視聽室坐了一會兒,回到病房探視。

    曹父在躺椅上休息,曹璿則坐在床邊,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母親,仿佛擔心她會消失。

    看出她臉上的疲憊,子靖溫柔的握住她的肩膀,耐心的道:“阿璿,我知道你擔心曹媽媽,但這裏有特別護士照顧,我們到沙發上休息,等你精神好一些,再過來。”

    她沒有回答,幾秒鐘後,曹璿的手溜到肩頭握住子靖的,像是在尋找某種支持,微向他仰起的臉龐有著無助與彷徨,令人心疼。

    “來吧。”他扶起她,曹璿沒有反抗,任他牽挽著到角落的沙發。

    靠向他,感覺著他的體熱一點一滴的滲進她無依的心,聞嗅間都是他的味道。這樣的溫存曾幾何時擁有過?在那些無眠的深夜,她睜著眼,仿佛聞見他的氣味,環繞在她身邊的卻僅是冰冷的空氣,幾乎教她心痛得想死掉。

    為了逃避那份痛苦,她以冷漠和怨恨封鎖住心,將有關他的記憶重重密封住,以為不去想,他就不再有令她心痛的能力,但那份相思的痛苦卻不曾稍減,壓抑的結果成了化不開的鬱結,幾乎摧毀她的身心,令她崩潰。

    於是她明白,對他的愛永遠不會死,不管她如何努力想要遺忘,愛苗始終活在禁錮的夾縫。她只能任愛生長,任愛糾纏,將對他的思念發洩在圖文上。

    以為兩人這生大概不會重逢了,沒想到母親的病迫她回到傷心之地,子靖來接機,安排母親的就醫事宜,所表現出來的關愛與體貼,如春風吹綠了夾縫裏的愛,也將猜疑拂開,她不禁質疑,重創她心靈的那幕會不會只是個誤會?

    三年的時間足以將一顆癡心改變;何況是一顆原就辜負了的心,他還單身著,如果他愛欣荷,為什麼沒有娶她?

    這些意念在腦申閃過,她靠在他溫熱、跳動的胸口,傾聽那穩定的心跳聲,每一個咚聲都充滿力量,讓她覺得安全、受到保護。睡一下吧,他的心跳哄誘著她,曹璿無法抵抗;疲倦的睡去。

    看她終於睡著了,而且是安睡在他懷中,子靖心情激動。他擁著她,也合起眼簾,頭腦部清醒無比。

    她今晚特別不安、脆弱,他何嘗不是。某種不祥的預感籠罩著他們。

    就算早有心理準備,失去親人的悲痛仍不是可以輕易承受的,何況曹璿和母親的情感極深,要是曹媽媽死了,曹璿一定痛不逾生。到時他安慰得了她嗎?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午夜十二點悄然消逝,接著是淩晨一點鐘、兩點鐘……夜色濃到核心,子靖的眼雖是閉上的,頭腦還是清醒著的。

    倏地;他突然張開眼睛,曹璿在他懷裏同時清醒過來,守在床邊的特別護士接了緊急鈴。兩人快步奔向曹母,看到曹父也被驚醒,一同看著床上的曹母痛苦的抽搐。

    “媽,媽……”她悲痛的叫著。

    醫護人員很快趕來,接替了特別護士的急救工作。

    時間秒秒分分的過,曹母掙扎著呼吸;含淚地注視著愛女滿臉的悽惶,接著看向子靖。他朝老婦人送去一個保證的眼神,她放鬆了,將眼光著向握著她另一手的丈夫,緩緩的閉上眼睛。

    “媽,媽……”曹璿哀哀的叫喚著,仍喚不回她的魂魄。

    醫生朝家屬無奈的搖著頭,記下病人死亡的時間。

    “不,不……”當曹璿撕碎裂肺地的撲倒在母親的屍身上時,子靖發現始終沈默的曹父忽然歪倒在一旁,醫生趕忙上前探視,驚愕的發現老人家竟……

    “CPR!”醫護人員再次忙成一團,然而急救無效。

    曹璿覺得自己像掉進了一個黑暗的世界,不斷下墜。媽媽走了,爸爸也……

    時間不留情的滴答而過,子靖抱住曹璿軟倒的身軀,這一夜對兩人而言都太長了。

    coo

    同一天失去父母的悲痛,麻痹了曹璿的知覺,幾天來都是不言不語的。幸好有子靖幫忙,妥當的將她父母安葬在和姐姐曹瓔同一個墓園裏。

    她睜著紅腫的眼眶,絕望地望著新豎立起的墓碑,仿佛還不願相信父母離她而去。看她這樣子,親友們除了歎息外,也束手無策。子靖知道這時候絕不能放她一個人,但將她帶回公寓,豈料曹璿到了門口,像突然驚醒般的爆發脾氣,扭頭就走。

    “我要回家!”

    他立刻抓住她,強抱著她帶進屋內,“這裏就是你的家。”

    “不是,不是……”淚水刺痛了她的眼,曹璿驚怒的掙扎,大叫道:“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阿璿,你冷靜一點……”

    “不,我要回家,我要找……爸爸……媽媽……”淚水無法禁制的奔流.想到那個家再沒有疼愛她的父母等著,想到自己從今以後獨自飄零,曹璿陷入絕望的痛苦中。

    “……爸……媽……為什麼不帶我走?為何留我一個……”她悲痛的全身發軟,幸好子靖撐住她,扶她在沙發上坐下。

    “你還有我呀,傻瓜。你的子靖哥哥永遠都陪著你……”他留住她低聲道。

    子靖哥哥?他還是她的子靖哥哥嗎?曹璿抬起濕蒙的眼眸望著他出神,那是兒時最單純的渴望,只要有子靖哥哥陪著,她不會感到恐懼孤獨,再大的難關都可以解決。

    可是,她還願意他只是她的子靖哥哥嗎?

    他看她的樣子仍然像小時候般充滿憐惜和關愛,卻已經不是成長為女人的她所需要的。

    “我不要你的同情……”她一把推開他,眼中有著強烈的痛楚。

    “我不是同情。難道你忘了,我答應過曹媽媽要照顧你,替代她做西點給你吃?”

    他耐心的說。

    真把她當成小孩子了嗎?她逸出一聲苦澀、悲慘的笑聲。

    “我不需要你為了承諾而對我好!”

    聽出她顯然誤會了什麼,子靖溫柔的環住她掙扎的身子,抵著她的額,說:“小傻瓜,我這麼做是因為我愛你。”

    她驚愕的瞪視他,貯在眼眶裏的淚水不敢置信的滴滑下來。簡單的一句話仿佛有魔力般將沈積在心底的懷疑拂去。生日當天她曾經想過這個可能,可是,真的嗎?他說這句話是真心的嗎?

    “我愛你。”他堅定的望進她眼中說,因她的無法置信而心如刀割。“阿璿,不要用同情或是承諾來侮辱我對你的心意。如果這份感覺僅是同情,我不會浪費一個男人最寶貴的黃金歲月陪你玩愛情遊戲;如果這份感覺不過是承諾,我不會在你不告而別後,尋尋覓覓,一接到大嫂告知你跟父母回國的消息,就著手安排一切。連曹媽媽都看出我對你的心意,為什麼你就是不懂?”’

    “我不是……我……”她惶惑的搖頭,不確定自己究竟想否認什麼。是他的指控,還是糾纏在心頭的那個結。

    子靖捧住她粉淚紛墜的小臉,在那裏看到了困擾住她的心的迷惘,為之心痛。

    “我愛你!你什麼都可以懷疑,就是不要懷疑這一點。從你吻我之後,這份情意只有與日俱深從來不曾改變。阿璿,你摸自己的心,摸我的心,我林子靖是那種三心兩意的男人嗎?愛就是愛,不愛就是不愛,我不會為了同情或承諾而欺騙你,也沒有必要。”

    “你的確沒必要……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你愛欣荷……”她悲傷的說。

    “我就知道你誤會這件事。我真不知道該說你是對自己、還是對我沒信心!”雖然早猜到她的誤解,子靖仍然覺得深受傷害。

    “我承認愛過欣荷,但那已經是過去式了。在她嫁給表哥,成為我的表嫂後,那份感情就昇華為友誼。在我決定跟你交往,將你視為女朋友時,我喜歡的人就只有你而已!”

    “可是……”腦中的那幕記憶總像把利刃般割著她的心,曹璿眼中滿滿都是心碎。

    “那天你是不是到過公司?”

    在他咄咄的逼視下,曹璿無法否認。

    “你看到了什麼?”

    她傷痛的別開臉,但子靖不放過她,牢牢的固定住她,逼她回答。

    “我看到你跟欣荷……”她被逼得沒辦法,脫口而出,隨即痛苦的閉起眼。

    “你看到的是我在安慰她。”子靖沒好氣的解釋,“我真不知該不該先打你屁股一頓,竟為了這種小事誤會我,不肯聽我解釋!阿璿,為什麼不進來問個清楚,反而傷心的跑掉?那天有三個女人來找欣荷,其中一人的丈夫迷戀上欣荷,想拋妻棄子。這不是欣荷的錯,她對那人根本沒意思,可是那三個女人卻用惡毒的話指責她。欣荷的秘書急忙以內線向我求救,我把三人趕跑,但傷害已經造成,欣荷難過的哭倒在我懷裏,你來的時候,我正在安慰她。”

    她回想著那天的事,在電梯門口是遇到三名怒氣衝衝的婦人,可就算有那回事,子靖抱著欣荷總是事實。

    “我並沒有看到……秘書,只看到你們……”她抖著唇,即使隔了一千多個日子,那一幕對她仍具有殺傷力。

    “我不知道你為何沒看到她,如果我記得沒錯的話,她那時就在一旁收拾被那三個女人搞得一團亂的辦公室。”

    曹璿一時無言,當時她在門口看到兩人擁抱,根本沒心情注意其他事。她望著子靖,從那雙深黑的眼眸裏,看到的是坦蕩,而不是謊言。

    這麼說是自己誤會了。當心中的渴望成真,她的沮喪也同時升起。想到三年多來承受的痛苦都是自己編織來的,她懊悔得想死掉。

    天哪,她為什麼這樣愚蠢?

    淚水湧動不歇,流淌在為悲痛煎熬得憔悴不堪的臉容上,曹璿覺得自己沒臉見他。

    “不要這樣。”子靖不容她逃避,心疼的擁緊她。“過去了,阿璿。我只想要你知道,我愛你,這份情意永遠都不會過去。”

    “可是……如果不是我的任性,我們的孩子……”她趴在他胸膛傷心的哭泣,哭自己的愚蠢,哭因愚蠢而錯失的一千多個日子,更哭他們原該擁有的幸福被她的愚蠢所摧毀。

    “過去了。”雖然他心痛,但發生的事再追究也沒用。“你為這件事承受的悲痛比任何人都深重,何必再自苦呢?”

    他說中了她的心事,然而,那些經歷過的悲痛真的可以過去嗎?她悲傷的望著他,喃喃道:“子靖,你不怪我?”

    “我怪你,怎麼不怪?我怪你為什麼不聽我的解釋,怪你為何要固執於自己所以為的,怪你讓我飽嘗一千多個日子的相思之苦。你知道那些思念幾乎逼瘋我嗎?不知道你在哪里,不知道你過得好不好,更不知道你為何絕情的不理我!但所有的怨,都在機場看到你憔悴消沈的模樣時沒了,除了想重新擁抱你、愛你外,我的心再容不下其他。”

    這番話聽得曹璿神魂震動,怎麼也沒想到他對她用情這樣深,過去總以為自己愛他比較多,其實是幼稚的想法。比起子靖的情深,她的愛太膚淺。自私了!

    “我配不上你……”她羞愧的低下頭。

    “不準你這麼說!”

    他溫柔的抬起她瘦削的下顎,看進她眼中。“愛情沒有配不配的問題,何況認真說來,這份心意你付出的比我還多……”

    “不,我的愛是那麼膚淺。表面上我跟自己說,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心裏卻計較若自己在你心中的分量。我嫉妒欣荷是你的初戀,尤其在丁哥哥過世後,更時時擔憂你會對她舊情複燃,這個結越纏越緊,終於在我見到你安慰她的那幕打死,才會心碎的在街頭遊蕩,害得我們的孩子……”

    “阿璿,過去的事別提了,我不要你再傷心……”見她流淚不止,子靖不忍心的勸道。

    “不,讓我說完。”曹璿懇求的說,“後來我把孩子的死怪在你頭上,一味的怨恨你,甚至不肯面對你,聽你的解釋。因為我害怕……”

    “怕什麼?”他圈住她輕顫的嬌軀,抽出茶幾上的面紙,為她拭淚。

    “害怕親耳聽見你承認,你喜歡的人一直是欣荷,從來沒有愛過我……”她聲音破碎的回答。

    “我從來不知道你有這種疑慮,為什麼不跟我說?”子靖為她的傻氣而心痛。

    “我以前問過你,你說那是沒營養的話題。我害怕你仍是那樣回答我,或是乾脆說,你仍是愛著欣荷。我以為,只要我不問,答案永遠不會傷害到我,直到今天我才知道;懸宕著的疑問比任何答案都要具殺傷力,如果我早跟你問清楚,就不會誤會你,讓自己陷進怨恨的漩渦裏,難以自拔……”

    “對不起,阿璿,如果我早知道你這麼在意欣荷的事,我會跟你說清楚,也不會讓你誤會了。”他滿懷歉意的說,“曹媽媽交給我一本她記錄你這三年多來生活的日記。你流產後,得到躁鬱症,如果我那時候陪在你身邊,你就不用受那些苦。”

    “不是你的錯,其實都該怪我自己。”她羞愧的承認。“是我小心眼,我以為你仍愛著欣荷,又因為流產的關係,身心都受傷,才會凡事鑽牛角尖。加上所主持的旅遊節目停播,我連借著工作療傷的機會都失去了,人生頓失目標,幾乎崩潰。爸爸看不下去,帶我出國,希望能借著我向來喜愛的旅遊活動幫我散心,但我的情況並沒有改善,在法國時,忽然就崩潰了。爸媽只好送我進療養院,那名主治醫生擅長以藝術活動引導病患發洩心中的創傷,他發現我喜歡繪畫,便借著繪畫來引導我發洩情緒。你知道我畫來畫會都是什麼嗎?”

    “曹媽媽在日記裏有說明,你在畫……我……”他歎息的回答,對自己竟是她的心靈創傷,略感受傷。

    “對,我畫的就是你。”她微抖著唇,以一種複雜的表情注視他。“不知道畫了多少張你,我的情緒才平復下來,也是在那時候,我重新找到自己對繪畫的熱愛,在爸媽的支持下,進人巴黎大學美術系旁聽,隔一年還考進去。在美術的天地裏,我找到了生命的目標。在得到國際插畫比賽的優勝後,我所繪的插畫每週都在報上發表,就在我以為所有的憂傷都遠去時,媽媽卻……”

    她悲傷得無法言語,子靖只能搖著她,低聲哄勸:“阿璿,人生裏有太多的無可奈何,即使是最偉大的帝王也無法阻止死亡,生命就是這麼起伏浮沈,身不由己。但相信我,一個人的價值,不會因為死亡就被抹殺的。曹媽媽和曹爸爸永遠都會活在你我心中,及每個珍惜他們、愛過他們的親友心裏。”

    “可是他們為什麼……為什麼一起走,留我一個人……就在我過完生日之後,就在我以為可以觸及幸福的時候……”’她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好像失去了人生目標。

    “你應該知道曹媽媽撐得有多辛苦,若不是為了幫你過生日,她早就撐不下去了。至於曹爸爸,他跟曹媽媽伉儷情深,他無法面對失去她的悲痛,心臟一時的無法負荷。醫生說他走得很安詳,沒有受太多的苦。或許這樣對他還是好的……”

    “可是我呢?他們就不想想我受得了嗎?”

    “他們知道你有我。阿璿,我曉得你心裏難過,但也想想我,好嗎?我愛你,如果你再陷進失去父母的悲痛裏爬不出來,我也只能陪你痛苦,那是你想要的嗎?”

    “不,我不要……”’在廈清楚他對她的感情後,曹璿心底對他的愛戀熊熊燃起,自然捨不得他陪著她陷在喪親之痛裏。然而……她幽幽輕歎,說出心裏的恐懼,“三年多來,一直是爸媽支持著我,失去他們後,我突然不曉得該怎麼生活下去。”

    “你有我呀。我會像曹爸爸和曹媽媽那樣支持你,無論你何時需要我,都願意在你身邊。”

    “子靖……”她望著他,“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傻瓜!”他深情的說,“你是我的女朋友呀,不對你好,要對誰好。”

    “可是……”

    “我知道你在巴黎的學業還沒完成。阿璿,如果你想回去完成學業,我會無條件支持你。只要你明白,我愛你,就行了。”

    “子靖……”她感動得無法言語,久久才說:“我不值得你對我這麼好。”

    “值得的。”他肯定的說,“你從九歲說要當我的女朋友,就一直在等我明白你的決心,我也願意同樣用等待來讓你明白我對你的愛。”

    曹璿的眼睛因他的話而格外明亮,他的情話是全世界最美妙的,她怎麼可能曾經以為他不會說甜言蜜語呢?這就是世界上最纏綿、甜蜜的情話,最真摯、深刻的盟誓。

    她笑著,淚水同樣激動的流個沒完,聲音哽咽的喚著他,“子靖……”

    “別哭了,再流眼淚就要弄瞎眼睛了。”他傳惜的說。

    “那是喜悅的淚水。”

    她任他輕憐蜜愛地——一拭著淚水和鼻涕,好幸福的窩在他懷裏。一種溫柔、纏綿,同時靜謐、安詳的感覺,彌漫在兩人之間。

    “其實在你對我宣示你喜歡我,要嫁給我時,我就為你暈頭轉向,不曉得該拿你怎麼辦好。”他插進她糾結的長髮裏按摩她的頭皮,溫柔的為地梳理頭髮。

    曹璿在他懷中發出舒服的歎息聲,四肢漸漸暈沈了起來,迷醉在他悅耳、優美的聲立曰裏。

    “對我而言,你像陣頑皮的風,總是為所欲為,在我不想招惹你時偏來,在我想抓住你時卻一溜煙的不見。即使兩人不見面,思念也總是繞著你轉,明明不想想你,卻偏偏想著,阿璿,你知道自己有多淘氣、可惡嗎?十三歲就向我求婚,用一根看不見的情絲將我捆綁,等我想向你求婚時,你卻有理由逃避,有時候我真的好恨你……”他幽幽長歎,許久,發現沒人回答,低下頭一看,不禁啼笑皆非。

    原來,曹璿不知什麼時候睡著。子靖發現自己仍然是沒法子對她生氣,那張蒼白的臉龐上儘是疲憊的陰影,嘴角鬆弛的垂下,看得出來她很累。

    自從曹父、曹母過世後,曹璿幾乎沒什麼睡,也難怪她累成這樣了。

    子靖愛憐的將她抱起,移步到主臥室,輕輕的放下。他側躺在她身邊,注視著她沈睡的嬌顏,眼神充滿無比的眷愛。

    “知道嗎?不管你如何可惡,我都怨不了你,恨不了你。因為你是……”

    他靠向她,溫柔的點住她的唇低語,“我的愛情陰謀家,不管你有多少詭計,我都甘願承受。因為你是我的,我的陰謀家。”

    在他溫柔的宣示聲中,曹璿被抵住的唇微微上揚,綻開一朵如海棠般嬌豔的微笑。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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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11:24


    “檢驗報告顯示——你懷孕五周……”

    確定幾天來在晨起時反胃,月經也沒按時來,是因為懷孕的關係,曹璿反而松了口氣。

    “懷孕初期,胎兒還不是很穩定,應避免劇烈運動,或情緒上的激動,以確保胎兒的安全……”

    “好的。”她哺哺回應,聽完醫生提示孕婦需要注意的事項後,隨即起身告辭。

    曹璿有一段時間沒服用避孕藥,向來幫她看診的醫生四個月前移民加拿大,她在吃完避孕藥後,一直懶得去找原主治醫生所推薦的另一位醫生看診開藥。那段期間跟子靖的恩愛還是照常,又沒刻意用其他方式避孕,難怪會懷孕。

    這樣也好。步出診所時,天色已完全暗沈下來,曹璿看了一下腕表,都快七點鐘了,子靖也該下班了吧?

    兩人的情人關係維持有三年,前陣子她父母還催她和子靖把婚事辦一辦,沒想到在她仍遲疑時,竟懷孕了。子宮裏孕育的小寶貝讓她不再有考慮的空間。

    結婚吧,她和子靖年紀都不小,不該再拖下去。

    曹璿在路口掏出行動電話,撥到子靖辦公桌上的專線。

    只響了兩聲便被接起,聽筒裏傳來的低沈男聲顯得專業、權威,正是子靖在辦公室裏的形象。

    “是我。”她溫柔的說,唇角楊起笑意。“你還要多久?”

    “大概半小時。阿璿,你在哪里?”

    “我在外面。”

    “要一起吃飯嗎?看約在哪里,還是先回家等我?”他最後一句話帶著點試探意味,曹璿聽出來了。

    雖然她一直擁有子靖公寓的鑰匙,每次去那裏時,還是習慣按門鈴。那種心情複雜得連她自己都理不清楚。除了她告訴子靖的理由——喜歡一按門鈴,看見他等在門邊——外,還有著源于長久的等待他所產生的不確定和恐懼,下意識的避免繼續當名等待的女人。她希望當自己去敲子靖的門時,他永遠會在那裏等她。

    可現在——該是確定的時候了!她撫著小腹,心頭漾起一陣甜蜜。孕育在子宮裏的小生命足以將所有的不確定和恐懼趕跑,這是她和子靖愛情的結晶,有了他,兩人的愛情將完整,再沒有恐懼和疑惑。

    “我在家等你。”她說,這種事總不方便在公共場合說吧。

    子靖感到意外,聲音有些激動,“你是說……”

    “等你喔。要快點回來,我有事情……跟你說……”說到後面,語氣倒顯得羞澀。

    “好。我儘快回去。”

    “一會兒見。”’

    “一會兒見。”

    掛上電話後,曹璿的心情很輕鬆,原本打算招輛計程車到子靖的公寓,但當她抬起手,視線猛然看到路口的標示,隨即放下手。

    她忍不住揚唇輕笑了起來。

    原來從她站立的路口,到子靖公司所在的商業大樓只有三個十字路口,走路不到十分鐘就可以到。

    她忽然有了另一個主意,雖然懷了身孕不能做劇烈運動,但散個小步應該無關緊要。她會走慢點,相信肚子裏的小寶貝明白她想早點見到他爹地,宣佈好消息的心情。

    曹璿安步當車的往目的地前進。她今天剛好穿了雙舒適的低跟皮鞋,極適合走路。她邊散步,邊隨意參觀仍在營業的商店,走到子靖公司時,約是十五分鐘後。

    子靖和欣荷經營的公司承繼丁凱在世時的規模發展,八年來已從中小企業,擴大成全方位投資的大公司。六年前,他們斥資完成這棟地下兩層、地上十二層的建築物,一到六層用來租賃,七到十二層做為自用的辦公室。

    進電梯時,三名婦人怒氣衝衝而出,曹璿雖然覺得奇怪,也不以為意,仍然乘電梯到總經理辦公室所在的十樓,這裏是業務部的重鎮,大辦公廳裏仍有燈光。

    “總經理去董事長辦公室了。”加班的職員告訴曹璿。

    “謝謝。”她甜甜一笑,沒想到子靖的動作那麼快,以為他還要忙上一會兒,他卻迫不及待下班了,是急著跟她見面吧?

    心情雀躍的再度走進電梯,欣荷的辦公室在十一樓,幾秒鐘後,曹璿走出電梯門。

    董事長辦公室門微微開著,門外的秘書室空無一人,一陣模糊的低泣和說話聲傳來。曹璿感到奇怪,走近門口一看,頓時覺得胸口發冷。

    子靖擁抱著傷心正濃的欣荷,喃喃說著話。這一幕格外的刺心,曹璿只覺得天旋地轉,好像所有的惡夢都成真了。

    “噓,別哭了,我在這裏,沒有人可以再傷害你了……我會保護你……”

    情真意摯的低語甜蜜的沁人肺腑,但聽在曹璿耳裏,卻像一支支淬毒的箭般傷人。那些潛伏在意識深處、深深植人體內的恐懼,撲掠而出,準確的擊中她的痛處。自己好像是暴風雨中心的一艘破船,在風雨侵襲下,不斷打旋,任絕望一寸一寸的將她淹沒。

    子靖後來又說了什麼,她全都聽不見,眼中只看見他溫柔的表情,那是針對他懷中擁著的佳人,而不是她!

    疑懼千折百回的自時光隧道湧出,子靖的癡,為欣荷憔悴、消沈,夢魘般的重新壓向她胸口,她還要再經歷一遍嗎?這次,她有半點勝算嗎?

    她感到全身都好冷。

    風雨淒淒,阻隔了她的視線,再找不到前進和回頭的路,那條通往桃花源的路呢?幸幅明明一伸手就可觸及,為何一個恍惚,她連方向都迷失了?

    迷迷糊糊中,她走出了毀她夢想的傷心之地。外頭天氣晴朗,一彎明月朗朗的掛在藍色的天空,炎炎的夏風撲面而來,她在風中打顫,心底的風雨蕭蕭的狂吹,將一片好深、好黑的愁雲慘雨籠罩向她,使得朝前跨越的每一步都沈重得難以舉起。

    好累,好累。體內像有某種東西在崩解,暖熱的液體不斷的湧出。好累,好累,但她無法停下腳步,仿佛如果不繼續這麼走著,她就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

    好累,好累……

    “啊……”

    一聲驚叫刺入她茫然的意識中,她本能的朝聲音看過去,發現一對情侶正指著她,臉上有著驚恐的表情。

    “血,她流好多血……”

    風雨如晦,曹璿忽然覺得眼前黑暗,即失去意識。

    coo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和欣荷來到地下一樓的停車場,子靖深黑的瞳眸裏放著柔和的光。

    “我沒事。”欣荷搖著頭,“把你的西裝哭得亂七八糟,我已經夠不好意思了。對不起,子靖,讓你看到我最悲慘的一面。”

    “為什麼這麼說?”子靖眼中充滿對她的憐借。“表哥臨終之前,囑咐我要照顧你們母女,我卻讓你受到這麼大的委屈,我才覺得汗顏呢。以後你不要去參加應酬了,我跟業務部的人會應付。”

    “沒必要。”欣荷再次搖頭,“不過是偶發事件,我相信…”

    “今天是偶發事件,但將來呢?”他銳利的看向她,“我們不確定會不會有另一個失去理智的女人跑來指責你破壞她的家庭。欣荷,你貌美年輕又守寡,難免引來是非呀。”

    “難道你也認為我……”紅腫的眼眶再度升起淚霧,她硬咽的問。

    “我當然不會。”子靖趕緊道,“可我們不知道還會不會有另一個自作多情的傢夥為了追求你,連妻兒都不要了!這種事情絕對不是你的錯,但承受壞名聲的卻絕對是你。欣荷,這世界對女人並不公平,知你愛你的親友,當然都清楚你的為人,但其他人卻不管是非,只想看熱鬧。欣荷,我受表哥之托,不能讓你再受一次這種委屈。”

    “子靖,我感謝你,但我們都管不了其他人怎麼想。就算我以後都不參加應酬,這種事還是有可能發生。而且老實講,我參加的應酬本來就不多,每次又多半有你作陪,這種事還是發生了……我,不想逃避,因為逃避就等於我在心虛、默認,我要向大家證明,我不是招蜂引蝶的蕩婦,也不是克夫的女人……”

    說到後來,她聲音哽咽,闖進她辦公室指責她的女人們說出的最惡毒的話好像還在耳邊迴響。她不是,丁凱不是她克死的……

    “欣荷……”子靖為她心疼,輕拍著她的肩。“不要在意那些不懂你的人講的話,那些都不是真的。”

    “我知道。”她感激的看向他,溫紅的眼眸裏有著強裝的堅強,啟動電子鎖打開車門。

    “真的不要我送你嗎?”子靖仍然不放心。

    “我沒事。”她坐進車內,朝他揮手。“明天見。”

    “明天見。”子靖也朝她擺手,站在原處目送欣荷的車駛遠。

    他低頭看了一下手錶,發現已經超過八點半了。

    糟糕,曹璿一定在家裏等得不耐煩了。她好像有什麼話要跟他說,還破例的願意先在家裏等他。

    子靖考慮了一下,決定先撥電話跟曹璿說一聲。他掏出行動電話,但家裏的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人接。咦,曹璿不是應該在嗎?他納悶地掛斷電話,改撥曹璿的行動電話。

    鈴聲響了三次被人接起,他還來不及說話,聽筒裏傳來陌生女人的聲音。

    “喂?”

    他怔了一下,“對不起,我找曹璿,她……”

    “您是曹小姐的朋友嗎?這裏是XX醫院,曹小姐

    “等一下,你說你那裏是……”他腦中有短暫的空白,一抹驚疑攫上心頭,曹璿怎會在醫院?

    聽完電話彼端的回答後,子靖焦急的鑽進自己的車,發動引擎。

    顧不得會違反交通規則,他一路風馳電掣的來到醫院,問明曹璿還在恢復室,急急的趕去。

    “曹爸爸……”在走廊遇到曹璿的父親,他焦急的迎上去。“阿璿怎麼樣?我打電話給她,結果是護士接的,她告訴我阿璿……”

    “我還想問你!”曹父的臉色不善,“你跟曹璿在搞什麼?她怎麼會流產?”

    “流產?”震驚閃電般的擊向他,子靖的臉色一陣青白,結結巴巴的道:“曹璿流產?”

    “你不知道她懷孕的事?”

    “曹璿沒告訴我呀!我……”

    曹母從恢復室走出來,子靖和曹父不約而同的將眼光投向她。

    “曹媽媽,阿璿她……”

    “她在休息。醫生說……”她邊搖頭,邊淌著眼淚。“她沒事,就是孩子……沒了……”

    子靖的心臟像被人用捶子痛擊一番,這就是曹璿想告訴他、卻還來不及告訴他的話嗎?怪不得她的聲音裏隱含著甜蜜和羞澀,像懷著一個美麗的秘密準備跟他分享。

    如今這個秘密……

    他為曹璿心痛,也為他們無緣的孩子……

    “我要看阿璿,我……”

    “她在裏面休息。子靖,你不要太激動,阿璿很難過,我看她瞪著天花板,不管我跟她說什麼,她都沒應……”曹母說。

    “我知道。”子靖向老人家保證似的點點頭,隨即進人恢復室。

    曹璿就躺在角落的病床上,纖細的手臂上掛著點滴,他走近時,她眼也沒眨,無神的瞪著天花板發呆。

    “阿璿,是我……”

    他低啞的聲音穿透她腦中的茫然,曹璿微微轉動眼球,當子靖的影像刺入她的視覺,憤怒與沮喪同時湧上。

    “沒關係,我們還年輕……”他伸手握住她的,笨拙的開口。“這次當孩子跟我們無緣,以後我們還會有別的孩子……”

    孩子?孩子沒了……她心裏一陣刺痛,淚如泉湧。

    就跟她的幸福一樣,在她以為伸手就可以抓到的時候,孩子和幸福都破滅了……

    “阿璿,你別難過……”’他為她拭淚,曹璿卻像被毒蟲螫到般嫌惡的別開臉,絕望的怒火熊熊燒起。

    是他破壞了她的幸福,是他害了她的孩子,他竟還有臉說這些假惺惺的話!

    “璿,你怎麼了?”

    “走開,走開!”

    擲落向他的聲音,有著他從未聽過的冰冷,子靖畏縮了一下。

    “阿璿……”

    “滾,我恨你,永遠都不要再見到你!”更多夾帶著銳利恨意的話從她緊咬的齒縫間擠出,見到那雙深黑的眼眸裏盈滿受傷的情緒,仿佛完全不瞭解她為什麼要這麼說,一股更強烈的憤懣在曹璿胸臆間洶湧。

    不知是哪里來的力氣讓她陡然坐起身,不理會手腕上的點滴,她沒頭沒腦的打向他。

    “我恨你,恨你……永遠恨你……你滾,我不要再見到你,滾……”

    “阿璿,你冷靜一點,這樣會傷到自己……”子靖苦口婆心的勸說,無奈她根本不領情。

    “我恨你……你走……”

    “阿璿……”

    曹父和曹母被這番吵鬧引來,對眼前的狀況目瞪口呆、焦急得不曉得該怎麼辦。幸好醫生和護士趕來,為曹璿打了鎮靜劑,才制止這場混亂,然而曹璿打點滴的手也因這番拉扯而受傷。

    病人安靜下來後,家屬都被請出病房,曹父不滿的對子靖吼道:“你到底做了什麼事,讓她傷心成這樣?”

    “我沒有……我根本不曉得出了什麼事……”

    “你沒有?那阿璿……”

    “你別這樣,這裏是醫院。”曹母拉住丈夫勸道。“阿璿病得糊塗了,你也跟著犯糊塗嗎?子靖是我們從小看長大的,還不能瞭解他嗚?我想阿璿大概是因為孩子掉了而傷心,給她一點時間,就沒事的。”

    “最好這樣!”曹父憤慨的道。

    三人一直在外頭等待曹璿清醒,但當她再次醒來,激動的情緒仍沒有平復,也不願見子靖。為了讓她安靜休養,子靖聽從曹母的建議悶悶的離開,當他隔日再來看曹璿,卻從護士口中得知她堅持返家休息。

    他趕到曹家,曹母為難的與他僵持在門口。

    “子靖,你聽我說。我們一提你的名字,阿璿就發脾氣,連帶著使你曹爸爸也對你不滿。我看,你先回去吧,等阿璿心情好一點,再來看她。”

    “可是曹媽媽……”

    看出他眼中的憂慮和擔心,曹母微微一笑,“有我照顧她,你還不放心嗎?子靖,我們都是為阿璿好,她剛掉了孩子,心情很差,這時候不宜再受刺激。你多給她一點時間,我想過幾天阿璿平靜了,你再來看她,到時候有什麼誤會,也可以解釋清楚。”

    誤會?子靖實在想不出來兩人之間會有什麼誤會,但既然曹母這麼說,他只好鬱鬱的回家。

    接下來的幾天,子靖每天都打電話詢問曹璿的情況,曹母的回答始終都是曹璿不想見他。一星期後,當他再度打電話過去,曹母顯得吞吞吐吐。

    “子靖……”

    “曹媽媽,阿璿願意見我了嗎?”他心急的問。

    “不是。”她喟歎出聲。“我勸了她好多次,但她不是流眼淚,就是把臉蒙在被子裏不理我,子靖……”

    “曹媽媽……”

    “沒什麼。阿璿這麼任性,我不曉得該說什麼,你……”

    “曹媽媽?”

    “沒事。”她匆忙掛斷電話,讓子靖一顆心提著、吊著,始終放不下來。

    隔天,他再承受不了這些日子來見不到曹璿的煎熬;他擔心她,渴望見到她,一整天都心神不寧。下班後,他決定這次一定要見到曹璿,但當他趕到曹家,卻發現人去樓空。

    正準備關好門離開的曹家管家告訴他,曹家一家子都出國去了,她不確定他們何時回來。

    “先生和太大都沒說,他們是陪小姐出去散心。”

    怎會這樣?子靖覺得自己好像全身都浸在冰水中,從腳冷到頭。怪不得昨晚和曹母通電話時,她會支支吾吾,原來是瞞著他這件事。

    他心灰意冷的回到家,不明白曹璿為何這麼對他。從小到大,兩人在一起的點點滴滴走馬燈似的在腦中閃過,他想破頭還是想不出來事情怎會變成這樣。

    那天曹璿打電話來,說她願意在他家等他,後來怎會昏倒在公司附近,被人送進醫院裏?

    根據他事後詢問護士得知,一對情侶發現曹璿腿間不斷流出血來,人又昏迷不醒,見義勇為的把她送到醫院。

    在這之前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應該去他家的,怎會在公司附近?難道是——

    子精靈光一閃,難道曹璿改變主意,去公司找他?這像她會做的事,可是兩人並沒有遇上呀!

    饒是他抓破頭皮也想不出個所以然,隔日到公司,子靖詢問了同層樓的人員,一位當晚加班的同事告訴他,曹璿的確來過,聽說他上董事長辦公室,好像也搭電梯上樓了。

    一抹恍然升上子靖的眼瞳,難道曹璿是看見他安慰欣荷的那幕產生了什麼誤會?雖然有點無法置信,但除了這個理由外,子靖實在捉摸不出另一個答案了。

    他一方面氣她竟為這種小事誤解他,連個解釋的機會都不肯給他;一方面則為她的任性找理由,想必是因為流產的事太過悲痛,而將所有的錯都怪在他身上,才會這麼生氣吧。

    可她就這麼出國,完全不管她的身體還很虛弱,未免太兒戲了。

    感歎之餘,子靖積極尋找能聯絡上曹璿的方法,但曹家的親友都聯絡遍了,曹璿主持的那個節目的製作人那裏也問過了,卻沒有人知道曹璿在哪里。

    她和她的父母就像突然從世上消失似的,不管他如何打聽,都打聽不到他們的消息。

    他不死心,一定要找到曹璿,懷著這樣的決心,時光茬苒而過,終於在失去曹璿下落的三年後,子靖接到一通從加拿大打來的電話。

    “子靖,我是大嫂,你還在找曹璿嗎?”

    “大嫂有她的消息?”他直覺的問。

    “我接到姑媽的電話。”李香華所指的姑媽是曹璿的母親,“他們現在在法國,姑媽被檢查出罹患癌症,堅持要回家。曹璿已經訂好機票,明天就會搭機返國。子靖,你願意去接機,並幫忙安排醫院嗎?”

    “我當然願意。”

    子靖激動的說,得知向來疼愛他的曹媽媽居然罹患了癌症,他心情沈重,在抄下大嫂說的班機號碼後,兩人又談了些細節,才掛上電話-

    _-

    “阿璿……”

    那是道讓她忍不住張開耳輪傾聽的聲音,雖然已睽違了那麼久,但曹璿知道,就算再隔一百年,她還是能立刻認出聲音的主人。

    確認是他後,震驚猛然襲來,她完全意料不到會在市踏入國門,便遇上他。短暫的驚愕後,曹璿的視線充滿他俊雅的身形,三年不見,他似乎比以前蒼老些,鬢邊的發絲泛白,但那雙深邃的眼眸仍然像以前一樣明亮。

    “曹爸爸,曹媽媽。”子靖克制住滿腔的激動,向兩位老人家打招呼。

    曹父和曹母都蒼老許多。看著兩位老人家這個樣子,他不禁心情沈重,但仍強顏歡笑,伸手去接曹璿手上的行李推車。

    “我來,你去幫曹爸爸。”

    曹璿彆扭的想拒絕,但那雙男人的手掌覆在她手背上,將一陣微帶電流的刺麻傳向她。

    曹璿驚愕的抽開手,灼熱的臉頰拂過溫暖、清新的口氣,子靖的聲音再次揚起,“我安排了救護車在外頭等。”

    她訝異的看向他,和那雙明亮的眼眸對個正著,心頭湧出一陣溫泉般的潮流。他是怎麼知道的?又為什麼做出這樣的安排?

    “是大嫂告訴我的。”他對三人解釋,目光和坐在輪椅上的曹母做短暫的交流。

    病魔摧毀了老婦人的健康,但沒有減損她的溫柔、慈愛,蓄滿淚水的眼眸裏閃動著激動和欣慰。子靖朝她遞去心中的感謝,也默默接收她無言的囑託,他知道曹媽媽之所以打電話通知他大嫂,全是為了曹璿。

    “走吧。”在招呼三人往出口走的同時,子靖打量接替她父親椎輪椅的曹璿。

    她穿了一件深藍色的凱斯米爾毛衣,搭配鐵灰色長褲,濃密的長髮大多被束在腦後,但經過長途的旅行,有好幾絡發絲溜出發圈的控制,隨意的披散著。

    她的臉色蒼白,並沒有上妝,比起三年前出門必然要光鮮亮麗,不可同日而語。是她不愛漂亮了嗎?還是因為憂慮母親的病而無心打扮?

    這些意念在子靖腦中輪番閃過。

    一行四人很快來到一輛救護車旁,待命的醫護人員隨即迎過來。

    當曹父想跟著妻子登上救護車時,曹璿搶了一步,她回避子靖的注視,固執的抿緊嘴巴。

    “曹爸爸,救護車上的座位坐起來不舒服,讓阿璿跟著曹媽媽就好,你搭我的車吧。”

    他不以為忤,在目送救護車離去後,扶著曹父往停車場走去。

    他們很快跟上救護車,一前一後的賓士在公路上,經過一個多小時的車程,抵達醫院。

    曹母被送進預定好的病房,立刻有醫生前來檢查,曹璿發現繁瑣的人院手續都由子靖辦好,自己和父親無事可做,只能坐在家屬等候區等待醫生出來為他們做病情簡報。在那之後,曹璿攙著父親進入病房探視,發現母親已經睡著。

    “這裏有特別護士照顧,我先送你們回去。”子靖道。

    對於他的全程陪同,曹璿心情複雜,她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做,只能怔怔的瞅著他。

    子靖以為她不肯答應,苦澀的扯了扯唇,柔聲勸說:“阿璿,曹爸爸坐了這麼久的飛機,我看他累壞了。你先陪他回去,等曹爸爸安頓好後,再到醫院吧。這裏離你家還算近,來去都很方便。”

    他還是像以前一樣事事周到,一陣酸楚沖上眼睛,曹璿連忙借著點頭來掩飾眼中的淚意,嘴唇抖了幾下,仍是沒將升到喉頭的感謝說出口。

    被他載回離開了有三年多的家,曹璿發現景物依舊。那年合卒出國,她任性的不願再回臺灣,父親將她們安頓在巴黎後,返家處理產業。大部分的家產都折換現金,唯有這棟老房子捨不得賣,托交她舅舅定期派人打掃。

    “先生,小姐,你們回來了。”當年在曹家當管家的陳太太為他們端來熱茶,“林先生告訴我你們回來了,要我過來幫忙。”

    被點到名的子靖,不勞人動問便跟著解釋,“是大嫂請他父親把鑰匙交給我。”

    那輕描淡寫的回答像一股暖流風浪般貫穿曹璿,子靖種種的好走馬燈似的在腦中閃過一遍。然而他的好,雖是她此刻最需要的,卻同時也是令她惶恐不安的。太多的不確定橫在他們之間,太多的恩怨憎仇讓她難以喘息。曹璿緊握住拳頭,極力想掩飾心中的激動,但她的心還是泛起漣漪,胃也在翻攪,這一切全是為了他。

    子靖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看她那麼疲憊的樣子,他的心好痛,好想幫她承擔所有的痛苦,將她摟在懷裏安慰。但他知道現在不是時候,雖然有滿腔的話想告訴她,但仍禮貌的站起身。

    “我就不妨礙你們休息了,有什麼事隨時打電話給我,明天我會去醫院看曹媽媽。”殷勤的跟曹父寒暄告別後,子靖深深看了仍低著頭、滿臉苦惱的曹璿一眼,輕喟出聲,旋身離開曹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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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10:08


    檢查報告出來了,證實了凱罹患的是血癌。

    消息震驚了丁家的親友,欣荷尤其悲痛,倒是丁凱一派冷靜,還能頻頻安慰家人。

    為了讓丁凱安心接受治療,子靖接下總經理的職務。

    他是新手上路,雖然有丁凱不時予以指導,每天還是忙得焦頭爛額。

    白天,他在公司處理業務;下班後便到醫院探望丁凱,報告公司業務進展,聽取他的意見。

    隨著時光飛逝,子靖處理業務的能力越來越純熟,丁凱的身體卻越來越差,好兒次在鬼門關前徘徊。

    今晚,他顯得格外安靜,聽完子靖的業務簡報後,深思的望著他,在他準備離開時,忽然說:“替我跟阿璿說生日快樂。”

    啊?驚愕的情緒升上子靖眼中,他暗叫聲糟糕。

    他忘了今天是曹璿二十歲的生日!

    該死的,就連當兵的那一年十個月,他都想法子調到假期回來替她慶生,只有出國念書的那兩年無法回國。現在兩人就在同一個城市,他卻將這個重大的日子忘記。

    “阿璿一定恨死我了!”走出醫院時,他對著天際的一輪明月哀歎,走向自己的車。

    這輛BMW,他開了一年多,還是阿璿陪他去挑的。

    憂鬱的藍是她所喜歡的顏色,還說藍色才配得起BMW的氣質。子靖對色彩所代表的氣質沒什麼概念,只單純的認為阿璿喜歡就好。

    咦,他的車子,他幹嘛在意她喜不喜歡?

    呃,不過除了自己外,阿璿是最常搭這輛車的人,還是要她喜歡才好。

    將車駛回家的路上,他分神想著。

    二十歲的曹璿已經是個大學生了,她沒有如他預期的選擇美術系,而是念了大眾傳播,還說將來要到世界各地採訪新聞。

    真是的,十三歲就說要嫁給他,還提出十六歲、十八歲、大學畢業後嫁給他的計畫,現在倒想著完成學業後要到世界各地採訪新聞,全然忘記自己說過的話!

    子靖心中有種既惆悵、又感到好笑的情緒在發酵。惆悵的是,曹璿隨著年紀漸長,不再對他說那些天真熱情的話;好笑的是,他居然將她的童言稚語當真,當時還曾重重憂慮了一下。現在好了,說話的人也許早忘記自己說了什麼,聽的人卻仍是耿耿於懷。

    他玩味著自己的心態,也許某些情緒經過歲月的醞釀,像一粒被命運的風吹進心底角落的種子,悄然地萌芽茁壯,在他猛然發現時,已開出一朵燦爛的小花,讓他再難忽視了。

    這個意念令他微感任然,自己是那個意思嗎?

    錯愕的情緒閃在他臉上,藍色的BMW穿越過大街小巷,停在曹家庭院深深的門口。屋內仍有一盞燈亮著,子靖猶豫地從後車廂座位下取出一隻包裝精美的盒子。

    早在幾天前他就準備好曹璿的生日禮物,擔心自己會忘記,便放在車上隱密的角落小心收藏,這下該派上用場了吧?

    雖然來不及陪她唱生日快樂歌,但及時送來禮物,起碼表示他並沒有忘記這個特別重要的日子,曹璿應該能諒解。

    按響曹家的門鈴,傾聽悠揚的鈴聲送進屋內,來開門的會是誰?

    對講機裏傳來曹璿甜美的聲音,“哪位?”

    他忽然喉頭發緊,心臟咚咚的疾速敲動,連忙深吸了口氣,“是我。”

    “子靖哥哥,門開了,請進來。”

    子靖推門進去,順手將庭園門關上,循著碎石子鋪成的小徑往屋子走。

    曹璿站在玄關門口迎接,晚春微涼的夜風撩動著她波浪般的長髮,夜色下她皚皚的笑靨就像一盞溫暖的燈吸引他加快腳步。

    兩人面對面,曹璿安靜的看著他,晶瑩的美目裏閃著喜悅的光芒。

    “你來了。”

    “我來了……”他聲音沙啞,心情因她簡單的一句話而格外沈重、熾熱。

    “我在等你。”她微笑著說。

    灼熱的情潮頓時在子靖胸坎裏洶湧,某種濕熱的情愫在眼眶處醞釀,許多來不及告訴她的意念紛至遝來,爭著想化成語言傾倒向她,但最先滾動在舌尖的卻是一句歉意,“對不起,我忙得忘了時間,沒來得及參加你的生日……”

    “沒關係,只要你記得就好。進來呀。”曹璿唇上開著一朵朵甜美的笑。

    她溫婉的將他請進客廳,天花板上的吊扇燈發散出明朗的白光。

    “曹爸爸、曹媽媽呢?”

    “他們先睡了。”

    子靖低頭注視腕上的手錶,發現已經是十點半了。

    “我不知道這麼晚了。我只是……”

    “噓——”纖細柔嫩的指頭輕按在他唇上,曹璿吐氣如蘭的對他輕搖螓首,粉嫩的唇噙了抹動人的笑意。

    子靖的頭腦淩亂了起來,暈沈中,聽見她輕輕道:“什麼都別說。你來了就好,要喝什麼嗎?”

    “不用了……”她指頭一移開,子靖頓時覺得悵然若失,“我只是來送禮物。”

    她看了一眼他手中捧的禮盒,很快便將眼光重新投聚在他臉上。

    “你在這裏坐好,我去拿蛋糕。”她伸手搭住他的肩頭,將他按坐在沙發上,旋轉著嬌軀輕盈的離開客廳。

    蛋糕?是吃剩的蛋糕嗎?他猜測著。

    幾分鐘後,曹璿從廚房推了小推車出來,上頭有個小巧的生日蛋糕和一套茶具。

    “咦?曹爸爸、曹媽媽沒幫你辦生日慶祝會嗎?二十歲的生日可是個大日子呀!”

    曹璿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在蛋糕上象徵性地插了一根蠟燭,輕描淡寫道:“爸媽有幫我辦派對,邀請同學和親友們一塊熱鬧,就連林爸爸、林媽媽,還有表姐、表姐夫都有來。派對在差不多九點半就結束了,這個小蛋糕是我特地央求媽媽幫我烤的,上頭的圖案是我設計、親手畫的喲,全都是為了你。”

    子靖聽了既慚愧又感動,蛋糕上的圖案是用巧克力畫的一男一女,手牽著手。

    “我很抱歉,阿璿。我不是故意忘記你生日,我……”

    “胡說,你沒有忘記。你來了,還帶來為我準備的禮物呢。”

    “可是我錯過了你的生日派對……”

    “沒關係,我們還是可以辦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派對呀。我一直知道你會來,只是會晚一些,所以坐在客廳等你。子靖哥哥,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阿璿……”她的體諒讓子靖羞愧得無地自容,如果不是丁凱的提醒,他可能明天才會想起自己錯過曹璿的生日了。

    “什麼都別說了!”她朝他俏皮的眨眼,“在午夜十二點前,今天都不算過去,子靖哥哥還是來得及給我祝福。來,幫我點上蠟燭,我要許願。”

    子靖接過她準備好的火柴,點燃蠟燭,金黃色的火焰在兩人的視線裏燃燒。在曹璿期待的眼光下,他以醇厚的嗓音唱出生日快樂歌,眼中有著最真摯的祝福。

    曹璿雙掌合十,拍出清脆的聲響。她微閉著眼,對著蠟燭許下願望,花蕾似的唇瓣漾起一朵甜鬱的嬌笑,她睜開眼,呼的吹熄蠟燭。

    “生日快樂。”子靖將準備好的禮物送到曹璿手中,後者按捺下興奮的情愫,小心翼翼的拆開禮物。

    “哇,是喜姆瓷偶!”她小心的取出包裝盒裏的“小小提琴手”,注視著瓷娃娃專心拉小提琴的模樣,笑得合不攏嘴來。

    “我就知道你會喜歡。”他欣慰的說。“這是我托朋友從歐洲買回來的。”

    “謝謝你。”她抬起頭,眼睛像鑽石般亮晶晶的望著子靖,令他呼吸一窒。

    “別……客氣。”他喃喃道,“只要你喜歡就好,我差點錯過你的生日,阿璿,你不知道我趕來的路上心裏有多著急,擔心你會生氣。”

    “再說我真的要生氣了喔!”她鼓了鼓嘴,淘氣的眼眸裏有抹曖昧的羞澀,緊張的舔了舔唇,欲言又止的望著子靖。

    幾秒後,她像是鼓足了勇氣,重啟芳唇,向來嬌嫩的嗓音低沈微嘎了些。

    “我剛才許了個願。”

    “想告訴我嗎?”他優美的嘴唇浮起一抹笑意。

    “嗯。”她認真的點著頭。“你閉起眼睛,我就告訴你。”

    還是像小時候那樣,每次有什麼心事或秘密,總是忍不住想告訴他嗎?但這次為何特別要求他閉上眼睛?儘管心中有著懷疑,子靖仍然依照她的要求合起眼瞼。

    曹璿湊向他,緊張的情緒使得她的呼吸顯得急促,子靖俊雅的臉龐在她的視線下既模糊又清晰。這是一張從她有記憶以來,便深切喜愛的臉顏,即使閉上眼睛不看他,也能輕易繪出他的容貌。

    濃黑的劍周可以用蘸飽墨的毛筆在飽滿的額際劃過,深邃的眼眸總如北極星般守護她、為她指引方向,挺立的鼻正直得如他的個性,還有那誘人的唇

    她歎息著,火焰燒灼著她兩頰,蒙上水氣的眼光癡迷的注視著她覬覦的目標。

    “阿璿,你還沒說……”誘人的目標性感的咂起,將一陣夾帶著笑聲的低沈嗓音輕送出來,就拂在她臉上。

    那清爽的口氣,溫柔的語調刺激著曹璿芳心更醉,體內消散的勇氣再次聚起。她湊得更近,蘭馨般的氣息吐向他的唇,“我許了個願……想要知道……初吻的滋味……”

    子靖還來不及消化她的話,冷涼的唇瓣被兩片溫潤所貼住,他怔住,感覺著唇上的輕觸和搔癢,胸口像有一萬隻小蝴蝶同時拍翅般的怦怦疾跳。

    他微睜開眼,曹璿綿密卷翹的睫毛近在眼前,每一根都好像在輕輕顫動,嬌弱得令人悸動。

    她皮膚上泛起迷人的紅暈,子靖的頭腦暈沈了起來,領悟到發生什麼事的同時,她青澀的熱情將一束束強烈的熱能送進他體內深處,點燃了他的心,也喚醒了他的感官。

    所有的知覺變得分外敏銳,他喘息著,她的味道是那麼香甜,男性的本能驅使他從被動化為主動,情不自禁地加深這個吻

    他的手在她背上遊移,感覺著她的每個輕顫。她纏繞在他頸上的手臂,分出其中一隻探向他濃密的發內。

    欲望嘩啦嘩啦的奔流,他覺得……

    “嘩嘩嘩……”尖銳的嘩叫聲穿透了情欲的迷障,驚醒了兩人的理智。

    子靖輕輕放開曹璿,摸向始作湧者,是西裝口袋裏的B.B.CALL在響。他拿起來一看,小巧的螢幕上顯示著家裏的電話。

    “家裏的人找我……”他撥開前額散亂的黑髮,睜著情欲未褪的眼眸低聲解釋。

    曹璿從微垂下來的睫毛隙縫偷瞄他,子靖向來整齊的儀容略顯淩亂,原本梳理整齊的時髦髮型被揉得亂七八糟,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她低著頭,害羞得不曉得該說什麼。

    “我得打電話。”子靖無暇關注她的羞赧,某種不祥的預感彌漫心頭。

    家裏會有什麼急事需要CALL他?

    他拿起茶幾上的電話,迅速撥著號碼。

    “喂,我是子靖……爸爸,是你CALL我嗎?”

    電話中人不知道說了什麼,子靖的臉色突然大變,“好,我立刻趕去。”

    掛上電話後,他轉向一臉狐疑的曹璿,那雙粉嫩的唇瓣被吻得紅腫,明媚的眼眸蕩漾著動人的情意,仿佛乞求再一次的愛憐。

    可惜他一點心情都沒有。

    “爸爸說,欣荷從醫院打電話來,表哥的情況很不好。我必須立刻趕去。”

    他繃緊的語氣讓曹璿瞭解到事態嚴重,她眨了一下眼,很快說:“我跟你去。我先上樓跟爸媽說一聲,你等我。”

    “嗯。”

    *^+++^*

    悲傷的氣氛籠罩病房,醫護人員在做過最後的努力後,喪氣的退開,讓病人和家屬做最後的話別。

    千言萬語全梗在喉嚨,耳畔嚶樓傳來妻子的哭泣,他其實好想摟住她安慰,卻力不從心。時候到了,在和病魔慘烈的搏鬥之後,丁凱知道他輸了,再沒有力氣強撐下去。

    曹櫻死的時候,心情就跟他一般無奈吧?明明還有那麼多的眷戀讓他們捨不得放手,無奈體力無法負荷。他累了,好累,好累……

    “丁凱,你振作一點……”鼻音甚重的聲音隱約傳來,他勉強瞠開沈重的眼皮,渙散的注意力卻讓他無法確定說話的人是誰。

    “丁凱,你有什麼話想說?”另一道聲音響起,是從床尾的方向傳來。

    為了給病人足夠的空間,丁家的親友很有秩序的站在病床五十公分外,排成兩列。他們的心情都很沈重,儘管其中的好幾位都是在自己的領域裏被稱為精英的人,但面對死亡時,他們就跟孩童般無助,只能束手無策的看著所珍視的親友被死神奪走。

    還想說什麼?

    丁凱無力的牽扯嘴角,他有太多話想說了,卻連長話短說都很困難。也罷,該交代的都在近半年來寫成一封封的信,還來不及說的——

    眼光眷戀的轉向緊握著他的手、哭得眼眶紅腫的妻子。

    “欣荷,我走了後,你要……”

    “我不要聽……我只要你好起來……”她任性的搖頭,聲音破碎的哀求。

    丁凱悲傷的看著她,如果可以……

    “咳咳咳……”胸回沈重的壓力,還有那自四肢百骸傳來的痛苦巨大得幾乎淹沒了他。不……再多給他一點時間,只要再一點就好……

    “凱,凱……”

    欣荷驚慌的喊聲打破了病房內的寧靜,眾親友焦急失措的大喊醫生,丁凱努力壓抑下疼痛,虛弱的道:“我沒事……”

    “凱……”

    妻子的眼淚像蠟淚般燙在他手背,他眷戀地凝硯她,“我愛你……”

    “那就為我好好活下去……”她哀求。

    他真的好想答應,可是……

    “求求你,不要這麼殘忍的對我!我不能沒有你呀,凱!失去你,我也……活不下去……”

    “對不起,欣荷……”

    “我不要聽……”

    “別任性……”他艱困的從緊澀的喉頭擠出話,呼吸困難。“為我……及我們的女兒好好活下去……別讓我……走得不安心……”

    “不要這麼殘忍的要求我,凱……”

    “求你……一定要幸福,就算為了我……”

    “凱……”

    “我們的女兒……”

    “皚蓮在這裏!”曹璿將六歲的皚蓮抱到床邊。

    丁凱的眼光匆匆在那張與初戀情人有幾分肖似的臉龐飛過,投注在女兒憂鬱的小臉上。

    那雙因恐懼而睜大的眼睛裏滾動著汪汪的水氣,薄抿的嘴唇不斷的抖動,擠出破碎的聲音,“爸爸……”

    他想對她笑,想抱她,想安慰她,可惜力不從心呀

    “爸爸愛你……”

    “爸爸……”淚水珍珠般的一顆顆落下。

    丁凱好心疼,但沒辦法。

    他咬緊牙關,在殘餘的生命力消失之前,召喚他要託付一切的人。

    “子靖……”

    “我在這裏。”他很快來到床邊,濃眉攢得死緊,深邃的眼眸裏混雜著濃濃的憂傷及哀痛。

    “替我照顧她們……”他艱難的吐出話來,意識逐漸渙散。“答應我……”

    子靖的下顎抽緊,胸口像壓著石頭般的喘不過氣未。他不想答應,他想要他自己扛!可是……,丁凱的生命已到盡頭,如果不答應,他走得不安心呀!

    “我保證。”他悲痛的從齒縫間擠出承諾。

    丁凱放心了,他知道子靖的承諾會是一輩子的,一輩子呀……

    曹璿卻是揪然的擰緊眉,目光在子靖和欣荷之間閃爍不定,心房陣陣抽緊。丁凱的要求將一枚疑慮的種子播植在她心坎,她討厭有這麼多事、這麼多人擋在她和子靖之間,卻對這種情況束手無策。

    “凱……”

    欣荷傷痛欲絕的淒厲哭喊將她從自己的苦惱裏喚醒,曹璿回過神來,看到丁凱全身抽搐,仍不死心的睜著眼朝她望過來,嘴唇蠕動。

    她心念一動,根據他的唇形讀出——

    “把我葬在……”疑慮躍上她眼中,她驚喊出聲:“把你跟姐姐合葬?”

    丁凱鬆口氣,當最後的心願被說出口,他終於可以安心走了。

    這句話卻留給在場的親友餘音不絕的嗡嗡聲,各有滋味點滴心頭。

    醫生沖過來診斷,抱歉地對家屬宣佈,病人在十一點五十九分過世。這一天正好跟曹璿的姐姐曹櫻十二年前下葬同一日。

    當白布掩上,曹璿心上忽然湧起當年望著姐姐死去時的悲憤和無助,那種驚心動魄的痛苦幾乎撕裂了她。

    眼淚撲籟籟的掉落,但沒人安慰她,因為在場的每個人都跟她一樣悲痛的流淚,就算有多餘的心情,也會去安慰了凱的來亡人白欣荷吧。

    就連子靖也一樣,他忙著陪伴欣荷送了凱到太平間,像是根本遺忘了這世上還有她這個人,一個癡心等他回頭的女人。

    coo

    子靖打開門,伸手接過提籃,對斜倚在門邊朝他笑得嫵媚動人的美女綻出歡迎的笑意,讓開身邀請道:“進來呀。”

    今年年初,子靖的父母跟著大哥一家移民到加拿大,他就在市中心買的這層公寓住下。

    公寓有四十二坪,從室內裝演到傢俱的採購都由來訪的美女包辦。

    雖然她是個大忙人,大學畢業後,即被一家傳播公司看中,招攬為旅遊節目的主持人。近三年來,她跑遍世界各地著名的觀光景點,一個月約要出國兩趟,短則三、五天,多則半個月,還抽空出了兩本旅遊書,一本附有自繪插圖的心情筆記書。然而,為了子靖,她仍在滿滿的工作檔期抽出時間,從買房子、室內設計。裝潢施工、到買傢俱,她都全程參與,仿佛她是這棟公寓的女主人。

    子靖在這方面對她倚賴甚深,曹璿的生活品味是他所認識的人中最敏銳的。

    “你不是有鑰匙嗎?以後自己開門進來。”他將提籃放在茶幾上。

    這張茶幾也是曹璿特別挑選的,附輪子的四方形底座上,架著橢圓形的玻璃面桌子,及長方形的玻璃面置物櫃,兼具流行及實用功能。

    “我喜歡一按門鈴,看見你等在門邊。”曹璿丟開隨身的背包,從身後抱住他,將臉埋在他寬闊的背部,聞喚著他沐浴過後清爽的體味。

    “孩子氣。”子靖笑著轉過身,跟她面對面。

    他舉起手,以指背輕柔的摩挲著她的頰,柔滑得不可思議的觸感令他心神迷醉,難怪一家著名的化妝品公司會大手筆的聘請她拍保養品廣告。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輕喚著她的味道,男性的嘴唇探索著她頰膚的觸感,最後像是受不住誘惑般的吻上她輕啟的芳唇。

    她的唇就像記憶中那般美好,子靖忍不住想要歎息,想要更深人的啜飲花唇裏的芬芳。但想到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只好按捺住渴望,抵著她的額輕喘著微笑。

    “你好香。我以為你準是參加過一場為你舉辦的生日派對,才到我這來。”

    “昨晚我那些死黨的確幫我辦了一場很有看頭的派對,他們帶我去看猛男秀。不過今天是屬於家人的。從攝影棚出來後,我就乖乖回家了,跟爸媽吃了頓晚餐,便拿著媽媽為我們準備的蛋糕過來。”她瞅著他直笑,尤其是當他聽見她去看猛男秀,濃眉不悅的攢起時,她笑得更樂了。

    “你應該讓我幫你辦個生日派對。”他喃喃道。

    身為她的男朋友,卻連生日都沒幫她熱鬧過,實在有點說不過去。

    “沒必要。”她從他懷裏旋轉開,以一個滑步來到三人座的沙發旁,姿勢優美的投進舒適的沙發座裏。“我們共同認識的親友不就那幾個人?我生日這天,正好是丁凱的忌日。白天大夥兒才在他跟姐姐合葬的墓地碰過面,晚上再參加我的生日派對,感覺起來怪怪的。反正,我只想跟爸媽和你一塊過。瞧,就我們兩個人的生日派對不是很浪漫、甜蜜嗎?”

    “對不起。”子靖為她感到心痛,雖然她說得無所謂,但他知道這件事其實傷她很深。

    “對不起什麼呀?又不是你的錯!”曹璿感到好笑。

    “我知道,可是……”丁凱過世後,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完全忽略曹璿。一方面是忙著處理丁凱的身後事,一方面是為了安慰傷心過度的欣荷。在丁凱死後,他和其他親友一塊勸她擔任公司的董事長,為的是讓她有所寄託,不至於太過悲傷。

    那陣子,他為了要輔佐欣荷儘快適任職務,真是忙壞了,忙得沒空想到曹璿,也沒心情回想她生日那天發生在兩人之間的吻。隔一年,她的二十一歲生日,他雖然記得去參加,心裏卻更惦記欣荷母女。

    那一晚皚蓮發高燒,他接到欣荷的電話,連生日蛋糕都沒吃,就走了。他大嫂後來告訴他,曹璿哭了一夜,他頓時醒悟到他的無心之舉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

    隔一日,他到學校門口等她,當那道亮麗的身影出現,周遭好像都閃亮起來。她的身邊圍繞著好幾名追求者,年輕、英俊、且神采飛揚的大男孩,他們圍著她,有人手上還拿著包裝精美的花束,想要獻給她。

    但當她的視線遇到他,曹璿眼中閃著驚喜,拋下所有的人朝他飛奔來。他登時既感動又驕傲,緊緊的將她接住,也在同一刻瞭解到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曹璿有追求者,而且不只一個,如果他再不懂珍惜她,曹璿隨時會被人追走。

    他將她帶上車,看進她眼中問道:“還願意當我的女朋友嗎?”

    她怔了一下,隨即眼中蓄滿淚水,熱切的點著頭,“願意,我願意……”

    就這樣,他們正式成了男女朋友,但兩人的相處模式沒有多大的改變,他還是忙著工作,總是忽略她

    “喂,可是很久了耶,突然辭窮了嗎?”她奇怪他是不是睡著了。

    “不是。”子靖苦笑,“只是覺得自己不是個及格的男朋友,常常讓你受委屈。”

    “為何這麼想?”她跟著緊張起來,“我覺得你很好、沒讓我受委屈呀。”

    “是嗎?你生日卻讓你自己帶蛋糕過來,應該是我去陪你過生日的……”看向她帶來的提籃,子靖不用打開也猜得出來裏頭一定有個小型生日蛋糕。

    “那是因為你比較喜歡吃媽媽烤的蛋糕。而且我想跟你單獨過生日。就像我八歲生日,和二十歲生日那兩次,只有我們兩個人……”她微嘎的語調,嫵媚的眼神,及嘴角噙著的那抹飄忽的笑意,仿佛傳遞著某種無法言傳的曖昧,令子靖登時神魂迷亂,心猿意馬了起來。

    “反正,我一點都不覺得自己有委屈的地方。”她低下頭,玩著雪紡紗外套頂端的蝴蝶結,做最後的結論。

    “你不覺得委屈,還認為就我們兩人一塊慶祝……呃,比較好嗎?”

    他試著理清她語意裏的曖昧情愫。

    “你不要胡思亂想啦。”她沒聽出他真正的意思,白了他一眼。“以前我是曾為了生日時發生的那些事而感到……不舒服,但都已經是成定局的事了,我就算再在意也沒用,倒不如泰然處之。而且……對我最重要的是,我所愛的人陪著我,有你和爸媽……我已經很開心了……所以,今晚……我們一起過……呃,我是說生日,你快點把蛋糕拿出來,裏頭還有一瓶我從法國隆河谷地帶回來的玫瑰紅酒,已經先冰過了。”

    “好。”對於她像女主般側臥在沙發上,頤指氣使的對他下命令,子靖一點都不以為忤。今天她最大,他樂意為她服務。

    他拿出蛋糕,取出兩隻葡萄酒杯,調暗燈光。

    曹母為兩人烤的蛋糕是提拉米蘇,子靖象徵性的在蛋糕上插了一支蠟燭,醇厚優雅的男中音為她清唱二十五歲的生日快樂歌。

    她眼中映著燭光,晶亮的瞅向他,傾聽他的歌聲和祝福。當歌聲結束,她合起雙掌,發出清脆的拍擊聲,虔誠的閉上眼睛,玫瑰花瓣般的菱唇性感的微微揚起,梨渦處旋轉著某個秘密。

    呼的吹熄了燭火,她重新張開眼眸,火焰仍在她眼中,暖暖的燒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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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09:29


    “好可愛喔。”

    “你們看她的眼睛和鼻子,真的好像阿凱。”

    “我倒覺得像我們欣荷耶。”

    “小嘴倒是像的,不過眼睛和鼻子比較像阿凱啦。”

    “是嗎?我看看!”

    寬敞的頭等病房因擠滿訪客而顯得擁擠,一雙雙手臂朝繈褓中的嬰兒伸去.輪流地將那具軟若無骨。嬌貴脆弱的小小身軀擁進懷裏。

    好不容易輪到曹璿抱,子靖挨在她身邊,注視著她懷裏的小嬰兒——那皺巴巴的模樣,實在很難看得出來是像爸爸,還是媽媽。

    她好小喔,出生才兩天,由於是父母兩方的親友同輩中頭一個孩子,格外受到注目及寵愛。

    她父親將她取名皚蓮,從名字便可看出丁凱對女兒的疼愛及期望。他以自己名字的諧音“皚”字,搭配妻子欣荷的“荷”之別稱“蓮”,傳達女兒是他與妻子愛的結晶,像一朵潔白高貴的蓮花。

    子靖看向不遠處那對相視而笑的新手父母。

    兩人臉上愉悅的笑容透露出一種對生活的滿足感,眼中交換著唯有彼此才能深刻體會的光芒。

    一股難以言喻的寂寞猛烈地襲來,胸口的的痛讓子靖迅速轉開眼眸。他閉了閉眼,知道有些事不是自己說要放下就能放下的。在他以為已經不要緊時,它其實仍潛浮在內心深處,在他最不留意時,竄出來強勢的表明自己的存在。

    “你覺得比較像欣荷姐,還是丁哥哥?”

    嬌柔的低喃打亂了他憂鬱的心情,子靖本能的轉向那道聲音.曹璿也在同時候朝他偏過臉頰,粉嫩的溫潤的觸感在唇上徘徊不去,深深的烙印進他的神魂。子靖愕然的張大眼眸,像是無法理解那麼細緻輕柔的碰觸,何以會引起體內最劇烈的震盪。火焰般的潮熱隨著血液奔突往上竄,臉上迅速染上一片排紅。

    像是無法負荷如此突然、激昂的情緒,他假裝不在意的別開眼睛,語音模糊的道:“看不出來,都有像吧。”

    “那你覺得她可不可愛?”曹璿眼睛水水的,眨也不眨的凝望他。

    “小嬰兒都一樣吧。”他的心跳仍很快,無法做出理智的思考,只能含糊的回答。

    “可我就覺得她特別可愛喔。”她不服氣的說。

    “哦?”那孩子氣的語氣讓他激蕩的心情略微平靜,他轉向她,眼中透著抹興味。

    “當然啦,比起我小時候差一點點,但還是很可愛啦。”她自吹自擂,子靖嗤的笑出聲,心情輕鬆不少。

    “怎麼,你不認為呀?”她氣鼓了雙頰,眼中有抹受傷。

    “豈敢!”他做出小生怕怕,揚起的嘴角掩藏不住笑意。“阿璿不管什麼時候都是最可愛的。”

    “不要啦!”她不滿的鼓起嘴,“人家現在是美麗,不能說可愛了!”

    美麗?玩味著這個字眼的同時,目光不經意的落在小嬰兒的棲息地。那裏有著規則的起伏,豐饒得令人垂涎,一種令身心都繃緊的需索審過全身。

    他飛快轉開眼光,但已將那片美景深深烙印在腦子裏,難以抹去。平靜下來的心情又起波瀾,心房敲得比什麼都急,每一聲都提醒他之前被激起的情愫絕不是偶發事件,某種罪惡感小刀似的割著他的心。他到底怎麼了?以往都能將曹璿當成可愛的小妹,今天為何會被激起不該起的反應?

    他臉上又是火辣的一片,腦子像被一團迷霧給籠罩,那些折磨著身心狂肆地奔竄著的熱流到底是什麼?他害怕知道答案,煩躁的想躲避。

    “我想走了!”他狼狽的踱離她身邊,禮貌性的轉向主人告辭。“表哥、表嫂、舅舅,我還有事,先走了。”

    “我跟你一塊走!”曹璿著急的將小嬰兒交給等著要抱的親友甲,邊抓起背包迫在他身後,邊朝父母丟下交代,“‘跟著子靖哥哥。”

    話聲一落,娉婷的身影便像陣疾風轉出去,也不管房裏的眾人是怎麼個想法。

    她在門口追上子靖,張開雙臂從身後用力抱住他,像是怕他逃跑似的。

    柔軟的女性曲線像一張火網般從背後罩來,灼熱的體溫穿透兩人的衣物燒進子靖體內,他努力壓抑住穿身而過的火焰般躁動,無法宣洩的痛苦化成憤怒的低吼:“你該死的在幹嘛!”

    “子靖哥哥……”她被他聲音裏的怒氣嚇了一跳,想要放開他,又擔心他會拋下她逃走,委屈的小臉抵住他寬厚的背,控訴的道:“你好凶!”

    “阿璿……”子靖拿她沒轍的抓住從身後伸過來抱他的一雙小手,旋過身,一臉挫敗的面對她。“你以為自己幾歲了?都十四歲的大姑娘了,還這麼抱我,你有沒有腦子?”

    她睜著眼,無辜的回視他。

    子靖心中的挫折感更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你不是小孩子了,不可以這麼抱男人,一定要記住這點。”他板著臉教訓。

    “你當我什麼呀!”她回以一臉飽受屈辱的不滿,“我不是隨便人都抱,我只抱我的子靖哥哥,有什麼不對?”子靖被她頂得啞口無言,怔怔的看著她。

    她是他以為的那個意思嗎?

    “咦,你不是急著要走嗎?發什麼呆!”她愛嬌的抱住他一隻手臂,仰著天真的嬌靨笑咪咪的催促。“走呀!””

    被動的被拉著往醫院門口走,來到自己停放摩托車的地方,於靖才回過神,瞅著依偎在身邊的少女。

    十四歲的曹璿有著超越同年齡女孩的驚人美貌。

    頂上隨便卷的髮型並沒有減損她的美麗。由於頭髮自然松的關係,還曾引起教官的關切。後來她母親帶她去平板燙,總算讓頂上的“亂草”暫時馴化,但每隔一個月又鬧起革命,得重新燙平。

    看她可憐的頭髮飽受燙髮藥摧殘而受損,教官也感到不忍心,索性睜隻眼閉只眼,只要她的發長在學校規定的範圍內,不管頭髮怎麼亂卷亂翹都隨便啦!

    是以,她此刻的髮型淩亂得有如新潮髮型設計師最神來一筆的傑作,每根發絲仿佛都有自己的意志般找個方向翹,隨意的順著頭形技散而下,圈在修長尖細的鵝蛋臉上,將精巧的五官襯托得明豔嫵媚。

    而,如果說她的臉是道甜美誘人的點心,她炯娜的體態就更讓人食指大動了。無論是胸前的鼓起,苗條的身段,還是修長勻稱的四肢,曹璿都是惹人注目的。

    她今天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褲裙套裝,渾身洋溢的青春氣息,就霸道的侵奪了每個人的視覺系統。

    沒辦法把她當成小女孩了!子靖心情複雜的覺悟著,忽然間不曉得該怎麼對她了。

    “子靖哥哥……”她卻仍像小時候那樣喊他,可她給他的感覺再不像個小妹妹那麼單純了。

    “我知道你並不是真的有事識是不想再待下去,對不對?”閃動生輝的靈黠眼眸裏,浮起薄薄的幽怨。

    知道她誤會了,但子靖不想解釋。他待不下去的原因,不能讓她知道。

    “你別跟著我了。”他嚴厲的瞪著他。

    “不要!”她才不管他的表情有多凶,反正她知道他絕對捨不得傷害她。

    “阿璿……”’子靖拿她的廝纏無可奈何。

    “反正你只是想離開那裏,並不是真的有急事要辦。”

    “誰說的!我本來就打算看過小嬰兒後,要到陽明山走走。”他編出藉口,表明自己絕不是為了她胡亂猜想的原因而離開。

    “我跟你去。”她一副“你走到哪,我就跟到哪”的固執。

    子靖頭痛的爬梳了一下頭髮,低頭怒視向她,但曹璿也毫不讓步的與他僵持,最後,他不情願的認了栽。

    他將摩托車牽出,長腳一跨的騎上去,轉動鑰匙啟動引擎,曹璿眉開眼笑的跨坐在他身後,柔軟的胳臂環住他的腰。

    身後熨貼的女性曲線讓子靖呼吸一窒,連忙道:“你不要抱那麼緊。”

    “喔。”她放開了些,但隨著摩托車像一支滿弓的箭射出,那馨香柔軟的嬌軀再次的貼向他弓起的後背,修長美麗的柔美在他小腹交叉。

    肢體的接觸傳達著某種引起情緒騷動的曖昧情潮,子靖提醒自己專心在路面,不去注意曹璿靠緊他的女性身軀有多誘人。

    兩人在沈默中騎騁,曹璿在他身後喊道:“我們要到陽明山的哪里?”

    他略略回頭,聲音順風飄向曹璿,“水管路步道。”

    那個地方兩人去過許多次,曹璿秀眉微蹙,想起以前爬石梯步道累得像狗的慘狀,連忙對身前的寬背又是一陣吼,“我不要爬石梯步道,你直接騎到可走平緩步道那裏。”

    囉嗦的傢夥!子靖在心裏抱怨。

    她以為是去散步嗎?他是為了發洩過剩的男性精力,免得自己胡思亂想,才決定登山健行的耶!

    本來不打算接受她的指使,可子靖轉念一想,萬一她爬不動,賴著要他背,不是更慘!

    算了,還是照辦吧!

    子靖依照曹璿的要求將車騎上東山路,來到水管路步道調節井入口附近,尋了個位置停車。

    水管路步道的產生,是日據時期為了引用第三水源地的泉水到天母、土林一帶,架設水管時發展出來的步道。其中包括了一段平坦的步道,及一段陡坡的石梯步道。

    子靖和曹璿從通到調節井的階梯往下走,經過老屋、水池便是水管路步道的人口。

    平緩的步道有著濃密的綠蔭夾道,即使是炎炎夏日的午後,依然給人舒爽的感覺。

    午後近四點,步道上可見三三兩兩的登山客,子靖大步的往前走,沒多久瘦削修長的身影就在曹璿的視線變成個小黑點。她一點都不慌張,篤定的認為她的子靖哥哥不可能拋下她不管,便安步當車的欣賞兩旁的景致。

    眼前呈現的是一片茂密多層次的森林景觀,由大喬木層、小喬木層、灌木層及地被層所組成。曹璿很快就認出其中幾種樹種,像是相思樹、白匏子和血桐。

    不同的植物在她眼前輪流展示,她像走進了一座森林博物館。這裏的空氣真好,深吸幾口,仿佛能將所有的煩惱淡去。子靖哥哥的心情應該平靜許多吧?

    她邊想,邊尋找子靖的身影。五分鐘左右,她在一處寬約四公尺的平臺缺口,找到坐在石頭上的他,悄俏的加快腳步,坐在他身邊。

    他沒理會她,目光望著遠方。

    從這裏可以看到對面的硫磺谷,曹璿的視線跟著望過去,但她知道子靖其實並不是在看硫磺穀。

    “你是不是還想著欣荷姐?”她輕輕的問。

    子靖僵了一下,以眼角餘光瞄她,遇到她幽怨的眼光,急忙又轉開,悶聲道:“這種沒營養的話題,我拒絕回答。”

    拒絕回答是表示他仍在想,還是不在想呢?曹璿心裏猜疑著,淡淡的苦澀在胸臆間旋轉開,她不禁想怨,為何他總是讓她猜?

    她有一分鐘都沒說話,子靖忍不住開口問:“為什麼不說了?”

    “你不是說沒營養的話題,拒絕回答嗎?”她淡淡一笑。

    “你可以跟我說別的事呀。”

    “喔。”她悶悶的應道。

    他看她,陽光自樹葉間篩下,清淺的投在她發上、臉上。那美好的櫻唇緊緊抿著,淡淡的愁鬱從她濃密的眼睫下透出來,子靖不禁懷疑是自己剛才的回答讓她不高興。

    “阿璿,你在生氣嗎?”他試探的問。

    “沒有呀。”她的聲音仍是悶悶的。

    還說沒有,嘴巴都翹得半天高了!雖然確定這點,子靖卻拿她沒轍,總不能像她小時候那樣抱著她,拍拍她,哄哄她吧!

    他輕喟出聲,煩惱的說:“阿璿,別跟我嘔氣。下星期我就要去當兵了。”

    離別的愁緒漲潮似的充滿心中,曹璿驚慌的凝視他。這麼快嗎?下星期就要去?

    “不曉得明年有沒有假回來陪你過生日。”他感歎道,注視著她的神情交錯著習慣的寵溺及一種他尚未覺醒的溫柔。“說過每年都要陪你過生日,沒想到會被大哥說中,不管當時的心意多麼虔誠,還是要食言了。”

    “我知道。”他揚唇一笑,然而笑意並沒有到達那雙離愁依依的眼眸,微微扭曲的嘴唇逸出感慨。“一年十個月是很快過去,但到那時候我要出國念書,又是兩年……沒辦法陪你過生日了。”

    曹璿渾身一顫,心頭洶湧的離別情緒激蕩得仿佛隨時都要從灼熱的眼眶裏溢出來。但為了不想加深子靖的愁緒,她急忙深吸了口氣壓抑著自己的悲痛,勇敢的道:“你放心,我會等你。”

    啊?子靖張口結舌,怎會這樣?他不是那個意思呀!

    雖然不是為了女朋友。他在心裏加上一句。

    “沒關係。我知道子靖哥哥的心意。就算沒辦法趕回來,可以打電話給我,唱生日歌給我聽。”

    “只好這樣。”他微扯嘴角,目光緩慢的梭巡著她豔麗的五官,像是想把她的美麗給深深記憶住。“我不在的時候,你願意常到我家,陪我爸媽嗎?大哥還在美東攻讀學位,我又不在家,我擔心他們會覺得寂寞。”

    “我會陪林爸爸和林媽媽。”她熱切的保證。

    他蠕動著嘴唇,心裏其實還有好多話想跟她說,但不確定還該說什麼。

    “我給你寫信。”她癡情的道,“每天寫一封。”

    “不必那麼頻繁。”他笑著搖頭。擔心她會要求他比照辦理,一天給她回一封信,他哪里吃得消。

    “可是……”她嘟起嘴。

    “一星期寫一封就可以了。”他安撫地說,“國中的課業很沈重。你要好好用功,才能考上理想的高中。”

    “好嘛。”她乖巧地點頭,澄澈的眸光在他微顯憂愁的俊顏上梭巡,看出他正為人伍的事煩惱,安慰地道:“一年十個月很快就會過去,子靖哥哥。”

    “阿璿……”他想告訴她別孩子氣了,卻在那雙癡情的眼眸注視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我等你!”她投進他懷裏,仰著臉注視他。

    她的表情認真而執著,盈盈的眼波裏有著火焰,暖暖的燒灼進他的眼,他的心。

    他感覺著那火焰在胸臆間擴散,火蕊漸次轉化為一朵花,開在他心湖裏,緩緩的綻露芬芳。

    一滴淚從她眼角滑落,猶如燭淚滴在他胸口,漾起一片溫柔的蝕痛。

    他悸動地將她擁向胸口,緊實的擁抱住她,仿佛想將她揉進血脈最溫熱的情動處,一顆心熾熱而沈重的為她跳動,一下又一下的訴說著難以啟齒的情愫。

    這一刻,他為她心痛。儘管未來是那麼難以預期,但他知道此刻的記憶將烙進他生命裏,永遠都無法磨滅。

    #_#

    時間之河不舍晝夜的流過,人世上演著一樁樁的悲歡離合。

    一年十個月很快過去,這段時間發生了一些事,對子靖而言,最大的打擊是向來疼愛他的舅舅撒手酉歸。據父母說,他往生的很平靜,子靖在悲傷中略略覺得安慰。

    他退伍後不到兩個月,便準備到美國攻讀碩士,出國前,他大哥林子端完成學業返國,還帶著未婚妻。

    跌破大家眼鏡的是,這個未婚妻居然是跟他從小吵到大的李香華。兩人一向不對盤,沒想到會在美國擦出愛的火花。

    “可見得世上的確有歡喜冤家的存在。”子靖感歎。

    “或者可以解釋成,他們本來就對彼此有意,只是兩人太過年輕,無法用比較恰當的方式向對方表達,只能以唱反調來博取對方的注意。香華表姐以前總喜歡跟子端哥哥鬥嘴,就是這緣故吧。”曹璿慧黠的眨動眼眸,一番話聽得子靖對她另眼相看。

    十六歲的曹璿,雖然流轉在外貌的氣質仍不脫少女的稚氣,一雙深邃明亮的眼眸卻不時閃耀出智慧的火花。

    子靖其實毋需意外的,近兩年的通信,他早就該從她迷人的筆調看出這點。小女孩是長大了,也更令人難以抗拒了。

    他的心情複雜,面對即將來臨的離別,以及曹璿對他的吸引力,他有種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

    “我會等你。”像是看出他潛藏在心底最秘密角落的不安,曹曹璿角噙著溫潤甜蜜的笑意,深邃漆黑的瞳眸裏仍是不改以往的癡情。

    子靖苦笑,為什麼她可以對自己的執著堅持這麼久、這麼肯定?兩年前說要等他,現在仍然說要等他,子靖不禁納悶,她這句話還可以對他說多久,他又會讓她等多久。

    他好想立刻告訴她答案,然而,他連自己對她究竟是什麼感覺都厘不清楚,怎麼跟她說?

    煩惱的搭機離開臺灣,子靖當時並不知道兩年後他回到臺灣,生命裏的喜劇和悲劇仍在輪番上演,他想對曹璿說的答案,依然是撲朔迷離,未到分明。

    @_^

    “進公司吧。你學的是企管,姑姑、姑丈又是公司的大股東,你應該來的。”丁凱臉上有一種安謐的氣質,堅定的眼光具有說服力。

    但他不想被說服。

    子靖沈默的注視表哥蒼白的臉色,憂慮的問:“你不要緊吧?”

    “我沒事。”他微笑的回應。

    雖然這麼說,子靖還是覺得他很有事。兩年不見,他瘦了很多,這讓他額上兩道修長的眉微微的攏起,目光往丁凱身後的人群看去。

    兩人站在婚宴大廳的角落,跟他一塊來的曹璿腿上坐著四歲的皚蓮,她正逗得她咭咭咯咯的笑。欣荷則在較遠處和娘家的親友寒暄,子靖遲疑著是否該喊她過來。

    今天是欣荷的大哥白欣榮的喜宴。

    說起他的另一半,也是讓人跌破眼鏡的人物,葉芷芸當年跟白欣榮相看兩討厭,沒想到兩人最後會是冤家成眷屬。

    “真的討厭對方,大可以老死不相往來。他們是太在意對方了,目光總是停留在對方身上,看不順眼,卻基於想要對方好,才會爭吵吧。更或者,拌嘴對他們而言是種情趣,一日不拌嘴,還會覺得人生沒有意思呢。子靖哥哥,這就是歡喜冤家呀,你應該從表姐和表姐夫身上看到這點。”

    她口中的表姐、表姐夫,就是子靖的大嫂、大哥。他發現曹璿總是能一語道破事情的關鍵處,美麗的眼眸裏不時閃漾出深沈、靈黠的智慧光彩。

    感情的事,她好像看得比他透徹,這方面的心智年齡可說是比他成熟。好幾次他注視著那雙深黑的眸子,謎樣的光彩給他一種看不透、又深深受到吸引的強烈感覺。

    “為什麼不找學長幫忙?他也是學企管的。”他收回投往在曹璿身上的視線。

    “當初就找過他了,但愛情的力量高過一切。欣榮當年選擇進人葉氏,原因我就不用說了。他現在娶了芷芸,而芷芸是葉家的獨生女,葉氏的繼承人,這種情況下,他更不可能離開葉氏來幫我。”丁凱停頓了一下,語氣轉為凝重,“公司的業務近年來發展很快,子靖,你過來幫我吧。”

    他沒有立刻回答。有些事情明明應該要看淡的,但不知為何心裏仍在意著,那些小小的疙瘩總是不放過他,提醒著那些他不願回想的記憶。

    “子靖……”丁凱忽然朝他伸出手,身形不穩的傾靠過來。

    子靖驚愕的扶住他,視線裏有醒目的腥紅,是從丁凱的鼻孔裏流出來。

    “表哥……”他隨即大聲呼救,引起現場一陣混亂。

    欣荷驚慌的跑來,幫他扶丁凱到一旁休息,沒多久救護人員趕到,一行人陪伴丁凱到醫院。

    他的症狀令人擔憂,鼻血一直到送進急診室仍在流,身上同時發著高燒。

    今晚婚宴的新郎和新娘在喜宴結束後趕來探望,醫生卻只說需要進一步檢查,沒有給家屬確實的答案。

    這一夜眾人在憂心忡忡中度過,子靖先送曹璿回家,皚蓮則由她的外祖父母帶回家照顧,欣荷留在醫院照顧丁凱。

    隔天,子靖趕到醫院探視,發現丁凱的精神恢復了些。

    “進公司吧。”他臉上仍是安然若素的鎮靜,“我病成這樣,公司不能沒有人坐鎮。”

    他是吃定這種時候他絕對狠不下心拒絕。子靖俊眉攢緊。

    “你答應凱吧。這些年來,他真的很辛苦。其實之前他也有過莫名原因的發燒,和流鼻血,但都不像這次那麼嚴重。我勸他要做徹底的檢查,他總以公事忙不過來拒絕。現在好不容易有你可以幫他,他終於可以安心的接受檢查了,你要是拒絕,他又要找藉口不肯檢查……”欣荷的眼神、語調都盈滿憂慮,子靖只覺得心臟揪疼。

    以為他仍然不肯答應,她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

    “醫生還無法確定他的病症是什麼引起的,昨天的抽血檢查要幾天後報告才能出來,在這之前,醫生建議我們留院觀察。子靖,你們終究是表兄弟,可不可以在確定丁凱沒事之前,幫幫他呢?他真的很需要你!”

    她顫抖的唇,如泣如訴的眼神,乃至於眼窩處疲憊的暗影,都發出求救的訊號。子靖苦笑,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拒絕不了她的懇求,何況她說得沒錯,他跟了凱是表兄弟,沒理由不幫忙。

    “欣荷,你都這麼說了……好吧,在表哥恢復健康之前,我會進公司幫忙。但等他好了後,你們就不要為難我了。”他給自己預留選擇的空間。

    “你肯幫忙就好。”欣荷開心道。

    “你看起來很累,還是回去休息吧。”’

    “我還撐得住。子靖,謝謝你。”

    他聳聳肩,目光投向沒事人般靠在枕頭上的男人,眉頭又皺了起來。他好像從剛才就一句話都沒講,任由欣荷說服他。

    丁凱似能看穿表弟的思緒,微曬道:“等一下人事部的張經理會過來,你跟他一塊回公司。你暫時以總經理特別助理的身分代替我的職務。爸爸過世後,我便身兼董事長與總經理兩職,等你對業務熟悉了點,就把總經理的職務交給你……”

    “你想得美!”子靖不悅的輕哼,“我可不想被綁在這裏。我看檢查報告出來,多半是沒事。到時候我才不管你有多辛苦,我也有自己的事要做。”

    丁凱笑了笑,沒有試圖想說服他什麼,只道:“公事上有任何疑問,都可以直接問我。子靖,你是我目前唯一可以倚賴的人了。”

    “別說得這麼肉麻。你很快就不需要倚賴任何人。難道只流幾滴鼻血,發一陣高燒,就讓你以為自己會有什麼嗎?我看你只有幾天的好命,等檢查報告出來,你就得重回公司繼續勞碌下去!”他挖苦的道。

    丁凱莞爾,知道子靖是刻意用一種嘲弄的語氣想沖淡彌漫在病房內的不安。醫生雖然只說需要進一步檢查,但無論是自己、欣荷,或子靖,都可以從醫生凝重的表情看出他的病況不簡單。丁凱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他擔心的是妻子和親友們無法接受結果。

    “還是謝謝你。”他意味深長的看進表弟眼中,子靖心頭竄過一種不祥的預感,眉間的皺折更深。

    “你不會有事的!”像是想說服自己,他斬釘截鐵的加重語氣。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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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08:37


    “沙沙沙……”靜立在身後的人有點討厭,子靖不想理會,一徑的拿著筆在紙上演算。

    “我給姑姑和姑丈送喜帖來,他們說你在,我就上來了。”

    說話的人有副天生的好嗓子,低沈而渾厚的聲音融人暑氣漸升的六月晚風,隨著頑皮的風兒拂動子靖的發,擾亂了他的心。

    上來做什麼?提醒他喜帖上登載的新郎名字不屬於他嗎?悶悶苦苦又酸酸的感覺在胸腹之間擴散,子靖的下顎抽緊。

    “還在意嗎?”

    咚的正中紅心,這句話又準又毒,正好踩到他的痛處。

    手中的鉛筆被指頭握得極緊,子靖繃緊牙根。

    “你在意……”那道語音顯得苦澀,“我不知道你有這麼喜歡她……”

    “知道又如何?”他憤然丟下手中的鉛筆,刷的旋轉臀下的椅子面對惱人的不速之客。

    丁凱方正額頭上兩道如大楷劃過的鷹眉攢在一塊,深幽的眼瞳因他的話而黯淡下來。

    “我不知道。”他鬱鬱的眼眸裏流露出一抹坦白,“當時她像道光照進我心裏,我以為那裏應該已經死了,卻在遇到她後,又有了感覺。我像個溺水者般,本能的抓住救命的浮板,我……沒辦法想到其他事……”

    “原來她是你的救命浮板!”

    他語帶譏諷。

    “這麼說也沒錯。”丁凱苦笑,“埋葬阿瓔後,我的大部分靈魂仿佛也跟著死去,直到遇見欣荷,我才又活了過來,生命因為她而重新有了意義。你清楚我之前的樣子,我活得……”

    他是存心不讓他好受,是不是?子靖閉上眼睛,不勞他喑痙的語音道出他之前的生命有多悲慘灰暗,他隨便抽取記憶中的一段,都可以替他補述未完的語意。

    曹瓔過世後的前四年,丁凱活得像具行屍。他會呼吸,有心跳,生活如常,喜怒哀樂的能力卻好像跟著曹櫻埋葬。他偶爾也會笑,但只是嘴角肌肉微微牽動,沈鬱的眼眸絲毫不顯笑意,那裏總是陰沈沈的,人生對他,再沒有樂趣可言。

    這種情況一直維持到去年九月他受邀到他家烤肉之後,陰鬱的臉容有了光彩,記得他舅舅還曾經欣慰的跟他母親提過這件事,大家都以為他終於從曹瓔的死亡中走出來,沒人知道他的快樂是建築在他的痛苦之上!

    “現在說這些,有什麼意思!你現在開心了。”他煩躁的說。

    “可是你不開心。”丁凱真摯的看著他道。“子靖,我無意傷你。我們名分上雖然是表兄弟,但我們從小一塊長大,你跟子端就像我的親手足……”

    “親手足又怎樣?自古兄弟鬩牆的爭端大多了。”他冷哼。

    “你說這些是存心讓我難受。我以為都過了這麼久,你應該釋然了……”

    “何不換你失戀,看看半年的時間夠不夠你釋然!”他沒好氣的建議。

    他臉色一陣慘白,深黑的眼眸專注的凝視他幾秒後,歎息的道:“欣荷跟我說,你們只是普通朋友。”

    子靖登時一張臉黑沈下來,扭曲的唇浮著濃烈的自嘲。

    白欣荷沒說錯,他連她的小手都沒拉過,只怕是比普通更普通的朋友吧!但是——“你看我從小到大,喜歡過誰嗎?白欣荷是第一個令我心動的異性。沒錯,我跟她交往兩個月還是普通朋友的階段,但不是我不想跟她進一步,而是我尊重她,也認為男女交往需要更多的瞭解,再來發展下一步會更妥當。沒想到她跟你見上一面,就決定將我從普通朋友降格到避不見面的朋友的黑名單!”

    “子靖我……”

    “你知道最讓我痛心的是什麼嗎?”他抬高視線,讓埋藏心底的痛苦情緒升上眼睫,傳達向了凱。“是你們讓我當足了兩個月的傻瓜!我沒資格怪欣荷愛你不愛我,也不會氣你愛上欣荷,因為感情的事半點不由人,但你們可以在一開始就告訴我,而不是讓我焦慮著一顆癡心在猜測欣荷為何一再拒絕我。你知道那種受人欺騙的感覺有多不好受嗎?尤其騙你的人,還是你一直把他當成兄長的人!”

    “子靖……”羞愧與震驚同時升起,丁凱試著解釋。“我們絕沒有欺騙你的意思!我承認一開始沒顧慮到你的感受,那是因為戀愛的心情讓我無暇想到其他。後來欣荷告訴我,跟你談開了,那時候我還能怎麼做?我想跟你談,可你自己說吧,那段期間你根本是躲著我的,當時公司正逢多事之秋,爸爸的身體又不好,我分身無術呀!我無意傷害你,我……”

    “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他將臉別開,眼角餘光卻瞥見他臉上充滿的挫折和苦惱,心中有些不忍。

    可惡,明明是他對不起他,他幹嘛在意他的心情!

    可是,好不容易見他開心起來,他又何忍破壞他的幸福!雖然不管他高不高興,丁凱都娶定欣荷了,但他心裏比誰都明白,重情義的表哥仍會為他的不諒解而耿耿於懷。

    “子靖……我……”

    “別說了。我不是那麼小器的人,何況事情都已經是定局了,我再追究也沒用。你放心,我不會去婚禮鬧場的!”

    “子靖,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丁凱的語氣哭笑不得。

    “我知道你的意思啦。”

    他煩躁的說。

    有大概一分鐘的時間,他們誰都沒有開口,靜默的空氣中,傳來兩人的呼吸聲。深知丁凱脾氣的子靖明白如果無法給他一個確定的回答,丁凱有可能在這裏跟他耗上一整夜,想到這裏,他實在是

    “好啦,我祝你們幸福,可以饒了我嗎?”’

    “子靖……”丁凱心情激動,他就知道子靖心地仁厚,不會為難他。“謝謝你,如果沒有你,我真不知道阿櫻死後,我是怎麼活下來的……”

    不想聽他說出更令人雞皮疙瘩掉滿地的話,子靖很快轉移話題。

    “你跟自欣荷認識不到一年,有必要急著結婚嗎?白家願意她一畢業就嫁給你?”

    “我跟欣荷的父母溝通過,他們不反對。其實,如果不是爸爸的情況不好,我願意多等欣荷幾年,但我可以等,爸爸不能等……”

    他沈重的語氣,令子靖心頭一凜,跟著緊張起來。

    “舅舅怎麼了?”

    “醫生說他的情況很不好。”丁凱憂鬱的眼眸浮起薄薄的霧氣,“自從媽媽過世後,爸爸既要管理公司,還要父代母職的照顧我,加上我為了曹瓔的死,消沈了好一段時間,他成天替我憂心,像根兩頭燒的蠟燭,把身體搞壞了。現在爸爸唯一的心願,就是看我安定下來,我不知道他能支撐多久,在得到欣荷的同意後,決定等她一畢業就結婚。她父母雖然捨不得女兒,仍尊重我跟欣荷的決定,只是希望能依照傳統習俗來迎娶。喜帖上的日子,是我的準岳母特地請人合的。”

    他心下戚然,無心再去想失敗的初戀,只掛意著自幼疼愛他的舅舅。

    “你去忙結婚的事吧,我來照顧舅舅。”

    丁凱知道這是子靖能做的最大讓步,他感激地深深注視向他,臨走前道:“欣荷和我都期待你能來參加婚禮。”

    他沒有等他回答,轉身離開房間。

    瞪著空無一人的門口,子靖的腦中亂烘烘的,仿佛有太多意念掙扎著要出頭,造成思緒的荒蕪,腦子裏一片空白。

    不知發呆多久,他覺得鼻孔一陣發癢,清爽的檸檬香味刺激著口水的分泌,視線裏出現一塊呈銳角三角形的蛋糕。

    “神遊回來了呀。”嬌軟的嗓音從鼻孔輕哼出聲,緊接著那塊令人垂涎的蛋糕被移開,子靖的視線很自然的跟著蛋糕走,迎上一雙不滿的嬌眸。

    “阿璿,什麼時候來的?”他詫異道。

    “我上樓來時,跟要離開的丁哥哥錯身而過,你說我來多久了?”

    語氣還是一樣嬌嗔,可惜跟個發呆的男人談時間根本是對牛彈琴,對方充其量也只能回應一聲不置可否的“唔”,令她大感氣餒。

    子靖的眼光隨著她將盛放蛋糕的盤子放下,落在書桌上的託盤內,那裏還有一碟餅乾,及一碗綠豆粉圓湯。

    “你怎麼知道我肚子餓了?”他不客氣的伸手摸向她送來的愛心宵夜。

    “媽做了些點心,我陪她送過來。正好林媽媽煮好綠豆粉圓湯,我就盛了一碗,連著我們家的點心送上來給你。”她溫婉的回答,視線隨意的在桌面飄過,忽地被某種東西所吸引,先前被她隨意移到角落的一疊紙最上頭的那張有些可疑的文字,她眯起眼。

    “嗯,好吃。”子靖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大口檸檬起司蛋糕,曹媽媽的手藝越來越棒了,人口即化的美味讓他的舌頭興奮的顫抖。

    “嗯嗯……”她從鼻孔發出聲音回應,信手拈起那張紙。“丁哥哥說他有邀請你參加婚禮。”

    “晤。”他埋頭吃。

    “你要去嗎?”

    他沒吭聲。

    以為不說話,她就算了嗎?曹璿低眼瞄著手上那張紙,又往他那裏看去,唱歌似的吟哦出紙上淩亂、重複的字句,“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

    子靖的頸背一陣抽緊,狐疑地抬眼瞪他。

    “看我幹嘛?字是你寫的。滿滿的都是,不曉得是什麼意思喔。讓我猜猜。”她摸索著下巴,做出深思狀。

    “給我!”子靖倏地站起身,朝她抓來,曹璿機警的避開。

    “我都已經看過了,就算你想湮滅證據,也來不及。”她冷笑道,隨手把那張紙丟給他。“人家都要結婚了,還寫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不覺得自己可憐又可笑嗎?還只會背前兩句,讓我好心點幫你吧!李商隱這首七律的後兩句是:深知身在情長在,悵望江頭江水聲。你是背不出來,還是根本沒臉寫?”

    “曹璿,你在亂講什麼!”他半信半疑的攤平那張紙,愕然發現紙上除了幾個統計學的算式外,還寫滿曹璿剛才念的句子。

    該死的!他用力揉碎那張紙,仿佛想借此揉掉生命裏的汙點。

    他什麼時候寫那些句子的?他不是在寫算式嗎?不曉得丁凱看見了沒?該死的!

    “我是不是亂講,你心知肚明!”她眼圈一紅,語氣無限委屈。

    “喂,幹嘛呀!”子靖心慌了起來,她眼圈紅,接下來就要掉眼淚,那怎麼得了!“我又沒怎麼樣,別給我哭喔。”

    他不說還好,一說更大的珠淚就曹璿碰明媚的眼眸裏滾落,子靖連忙跳起身,抓起床頭櫃的衛生紙,一整包都遞給她。

    “你到現在還想著欣荷姐,擺明是讓人家傷心。嗚……”她邊吸鼻涕、擦眼淚,邊嗚咽的控訴。

    “你不要哭嘛,給人聽見會以為我欺負你……”

    “你本來就欺負我,嗚嗚……”

    “阿璿,你不講理,就算我還惦記著白欣荷,也不關你的事!”

    “你居然說這種話,太可惡了……嗚……”

    本來可以顆計算的眼淚,這下子是滂淪泅流,成了兩道小河流,子靖一個頭兩個大。

    “你別哭嘛!”他擔心的望向門口,就怕樓下的家人聽見曹璿的哭聲被引來,到時他跳到黃河也洗不清了。“姑奶奶,你到底想怎麼樣?我求你別哭。”

    她吸著鼻子,哭紅的眼睛瞪著他的胸膛。子靖翻了一下白眼,這妮子該不會像小時候那樣,打算撲進他懷裏痛哭流涕吧?

    “嗚嗚……”

    她已經是個少女了耶!子靖瞄了一眼她的身材,發育良好到讓人很難將她當成小妹妹一般哄了。

    “嗚嗚……”

    無可奈何之下,子靖只好在災情擴大之前,妥協地將她拉過來,自己先尋了個位子坐下,讓她的小屁股坐在他腿上,整個人埋在他肩膀抽泣。

    “阿璿,你長大了,不可以像小孩子一樣動不動就哭。事情是無法靠哭來解決的,對我有什麼不滿,可以用嘴巴說出來,不是眼淚。”他試著跟她講理。

    “這些話是你說的喔,別後悔……”她拍拍噎噎的回答,一雙被淚水洗亮的眼睛毅然地從他肩頭抬起來,細碎的珠淚鑽石般的沾在她眼睫上,眼眶四周因哭泣而微紅,連鼻頭、粉額也是紅的,小嘴兒更是像抹了層胭脂般紅豔。

    上帝就是這麼不公平,有人連哭都這麼好看。

    子靖呆視著曹璿,心頭有什麼被用力撞擊了一下。他無法分辨那種感覺究竟是什麼,腦子有點鈍鈍的。

    “你為什麼要寫荷葉什麼的那兩句?是不是表示你仍然忘不了欣荷姐?子靖哥哥,你這麼做很不應該!”她俏臉繃緊,語帶譴責。

    一開口就是火力強大,轟得他措手不及,子靖不禁對曹璿另眼相看,本來還當她是個說哭就哭的孩子,沒料到她情緒平復得比尋常大人還快速。

    “我又不是故意寫的。我在寫算式,不曉得那些字怎麼會……”他辯解。

    “你的意思是說,那些字自己從你的筆尖裏跑出來,沒有經過你的同意’”

    她語氣裏的濃濃嘲諷,令他惱羞成怒。

    “阿璿,你不要用這種口氣跟我講話,我根本沒必要跟你解釋!沒錯,我是寫了那些字!沒錯,我是還忘不了白欣荷!那又怎樣?我又沒妨礙到誰!”

    “還說沒妨礙到誰,欣荷姐就要跟了哥哥結婚了!”她講得義憤填膺。

    “那又如何?我喜歡白欣荷的事,表哥原本就知道。他都可以不管我的想法,和白欣荷相愛,為什麼我不能忘不了白欣荷!”於靖不客氣的反駁。

    “你,你!”氣死人了!曹璿發紅的眼眸裏充滿難以置信,“白欣荷就要成為你的表嫂,你還覺得自己忘不了她是理所當然?林子靖,我看錯你了!”

    該死的,他被她氣得口不擇言了,他不是那個意思啦!

    他雙手掩住快被震破的耳膜,心情沮喪。本來想算了,但終究無法忍受她臉上失望、鄙夷的情緒,連忙為自己辯解。

    “感情的事不是說放手就能放手的!我對白欣荷從來沒有逾越過男女之間的分際,這時候還想著她,純然是因為對初次動心的那份情驚無法釋懷罷了,並沒有其他意思。再過一段時間,我就會……”

    “都已經是半年前的事了,你還想她,再給你多一點時間,就能忘了她嗎?”曹璿只要想到他仍對欣荷無法忘情,內心深處便有種椎心刺骨的疼痛。

    “阿璿,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有些事是不足為外人道的。你讓我順其自然好不好?”泥人也有三分土性,被一名十三歲的少女追根究抵的逼問,子靖覺得自己的好脾氣快用光了。

    “我是外人?在你眼裏我是外人?”她悲憤的掉眼淚。

    子靖太陽穴上隱約的抽痛更劇烈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的語氣充滿無奈。”我知道你關心我,但感情的事除了當事人以外,即使親如父母也不見得能瞭解。好啦,這話題到此為止,你的關心我很感激,但我真的不想談了。”

    “當事人?我就是當事人呀!我知道你為欣荷姐喜歡丁哥哥、不喜歡你而消沈了大半年,我一直等你想通,也以為你很快就會想通,可你到現在還想著欣荷姐,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傷我的心!”

    “傷你的心?”他詫異的看進那雙淚漣漣的眼眸。

    “男朋友成天想著別的女人,你說我傷不傷心?”她扁著小嘴回答。

    “男朋友?”他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噎到,不敢置信的瞪著曹璿。

    看出他眼裏滿滿的無法相信,她心酸得直掉淚,語氣充滿悲憤,“你居然想要否認?!嗚……那時候人家說要當你女朋友時,你明明沒反對的嘛,現在才不想承認!嗚……你好可惡,人家為你做這麼多,你竟然要拋棄我……”

    現在在演哪出八點檔連續劇?看著曹璿邊揉淚水不斷滲出來的眼睛,邊從指縫間偷窺他,子靖有種強烈的無力感。

    已經是四年前的往事了,當時曹璿九歲,若不是他大哥林子端瞎起哄,曹璿也不會說要當他女朋友。他一直當成玩笑話,這個小人兒卻認了真。

    看她哭得打嗝,子靖實在是心疼得緊,輕拍著她的肩膀,腦中急尋對策。

    “阿璿,你今年幾歲?”他認真的望著她問。

    “十三歲呀。”她眼中閃過他明知故問的嗅惱。

    “我今年幾歲?”

    她更加奇怪的瞪視他,但仍然回答他,“二十一歲。”

    “我們之間相差幾歲?”

    二十一減十三,這種她四歲就會的數學,他居然問她!

    曹璿的臉色很難看,覺得自己受到侮辱了,沒好氣的說:“八歲。”

    子靖很滿意的點著頭,繼續道:“這表示我八歲時,你還是零歲。我小學畢業時,你連幼稚園都還沒上。我大學差一年就畢業,而你現在是國中生。”

    “你到底想說什麼?”她隱約猜到他的意思,臉色更難看了。

    “我對你太老了,阿璿。”

    他的語氣含帶著些許的悲涼,有著連他自己都無法察覺的惋惜。

    “才……”

    “阿璿,聽我說完。”他伸出一指點在她軟柔得不可思議的唇瓣,阻止那個“不”出口。“我絕沒有輕視你的意思,甚至覺得榮幸,能被你喜歡。可是有許多現實,是年長你八歲的我,必須考慮的。”

    “我不懂……”面對他過於嚴肅的臉孔,曹璿有種無處著力的心慌。

    “拿現在的情況來講好了。如果我帶你出門,跟人家說你是我的女朋友,人家會怎麼看我?絕對會把我當成不良的變態青年。”

    “為什麼?”她小臉上滿是挫折。

    “你才十三歲呀,阿璿,身心都是受到保護的少女階層,而我已經是有投票權的青年了。在別人眼裏,一名青年指著剛從兒童階段升上少女的異性說是他女朋友,人家不認為他有戀童癖才怪!”

    “你管人家怎麼講!法律又沒規定差八歲不能談戀愛!”

    “阿璿……”他對著她搖頭,“人是社會性強的動物,所謂人言可畏呀。再講實際一點的,如果我現在要抱你、親你,甚至……跟你談情說愛,你不會覺得奇怪嗎?”

    她瞪大眼,承認自己根本沒想過這個問題。但現在開始想,如果子靖抱她、親她、跟她談情說愛,她會……想像著兩人親愛的畫面,心中陣陣甜蜜,反應在頰膚上的是醉人的嫣紅。

    她低頭咕噥,“在古代,女孩子十三歲就成親也不稀奇呀。”

    他聽了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著。她是什麼意思?

    “那是古代,跟現在的情況不同。”他臉色鐵青的回答。“可是……”她咬著唇,半晌抬起嬌怯的眼眸無畏的看進他眼裏,“我會長大,不會永遠十三歲。”“可我們之間永遠都有八歲的距離。”

    “八歲算什麼?”曹璿不服氣,“有些伴侶差十歲、二十歲、甚至是三十歲!而且我覺得差八歲剛剛好。”

    “剛剛好?”

    “子靖哥哥,你聽我說。”

    她攀著他的肩,惹人憐愛的小臉親熱的抵著他的額,多情的眼光溫柔的注視進他眼裏,如蘭的氣息呼在他臉上,子靖的頭腦一陣暈沈,覺得自己好像掉進了個無邊溫柔的漩渦裏,在她的笑語裏轉呀轉的。“我承認我們之間相差八歲,但我不會永遠十三歲。再三年,你二十四歲服完兵役,我十六歲,是民法規定在監護人同意下,就可以結婚的年紀。我可以嫁給你。”

    震驚好比閃電驚雷一下子就把他腦中渾噩的雲霧打散,她嬌豔的模樣對他而言太過刺激了,他趕緊將她推開到一臂之遙,在她不滿的眼光下,迅速整理思緒,然而一時間,偏偏想不出理由好說服她打消這個孩子氣的主意。

    “不行,我計畫出國進修,而你必須完成學業,我們不可以結婚。”他胡亂道。

    看他急得額頭都滲出冷汗,曹璿眼中眨著靈黠的光芒,唇兒漾出柔得仿佛可以滲出糖蜜的笑。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拿到碩士學位回國,以你的能力應該兩年就足夠了。你二十六歲,我十八歲,高中畢業嫁給你,那剛好。”

    她從善如流,很賢慧的說。

    子靖卻聽得想要呻吟,勉強擠出反駁的話,“曹爸爸、曹媽媽會希望你念大學的。”

    “那也好。”

    她甜甜的一笑,“大學畢業我二十二歲,你三十歲,正是事業該當有成的年紀,這一年結婚很完美。”

    她怎麼還是不肯放棄?

    子靖瞪著那張笑吟吟的白裏透紅嬌靨,心裏直嘀咕。但總算打消她想立刻嫁給他的主意,還把這個“具爭議性的討論”延到十年後再來煩惱,可以暫時鬆口氣了。

    “阿璿,說不定不到那天,你就遇到一個讓你心動、愛戀的異性,把我忘到九霄雲外。”他語氣微帶酸楚的惆悵。

    “我已經遇到了,那人就是你。”

    她水汪汪的眼眸直勾勾的看進他眼中,一種難以言喻的熾熱情感在他胸口激蕩,子靖別開眼,不敢任腦中的起來念擴大,扶她站起身的同時,自己也忙不叠的站起來,故意走近書桌,取用未被享用的綠豆粉圓湯和餅乾。

    曹璿只是瞅著他,沒有多說什麼。

    總有一天,我會向你證明。

    那雙如初生野犢般不知畏懼為何物的眼眸,閃動著信心滿滿的光芒。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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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09:08:00


    剛毅的輪廓仿佛是斧鑿刻畫出來般冷硬,一雙眼睛深沈憂鬱。他的表情乍看時有些嚇人,但當兩人的視線對個正著,一道銳利、熾熱的光芒從他眸心深處迸射而出,刹那間照亮了他的臉。

    哪里還有冷硬的線條?

    那張極為俊逸的男性化臉孔,有著她見過最深沈的溫柔,像纏綿的燭火足以吸引芳心飛蛾般的投過去。

    欣荷雙膝發軟,心房裏像有某道牆被震裂,震波化作顫抖由內往外擴散,她無助的垂下眼瞼,在理智恢復思考的能力前,芳心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事。

    不,她還無法確定,得想一想。

    “你不舒服嗎?”男子發現她的異樣,遲疑的走過來,她的臉色好蒼白,像是隨時都會暈過去。

    “我沒事。”她虛弱的回答,垂下濃密的睫毛。“對不起,打擾你了,我以為這裏沒人。”

    “別走,我不是壞人。”他急急的喊住她旋身的腳步。

    欣荷遲疑了一下,一股溫柔而堅持的力量掌握住她的上臂,點點的熱意從接觸的那塊皮膚上下蔓延,她的胸口灼燙起來。

    “對不起,我想你還不適合離開。”覺得自己的舉動太過魯莽,他有禮的道著歉,卻沒有放開她。“你沒有打擾我,倒是你很需要坐下來。”

    那雙澄澈而坦白的眼睛意有所指的注視著她,他慎重的朝她微一頷首,領著她往沙發區走,

    舒適的布沙發被安置在面對樓梯左邊的扶欄,欣荷被動的坐下,仰起皎潔的小臉無助的望向眼前的男子。

    他放開她,在她身邊落坐,唇形優美的嘴朝她揚起一抹充滿善意的笑容,“哪里不舒服?”

    “我只是有點中暑,沒事的。”貪看著那雙厚薄適中的嘴唇,她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狂放的心跳在胸腔用力敲擊,兩人靠得越近,那種男女間的吸引力就越強烈。

    有一種愛情是源自于初識的驚悅,也就是所謂的一見鍾情,他給她的會是這種感覺嗎?她不知道,腦子好亂。

    “你是子靖的同學嗎?”’

    “不。”她羞怯的低下頭,“我哥哥是他的學長,他邀請我們來這裏玩。”

    “原來如此。”他停頓了一下,猶豫的再度開口,“你別怕我,我是子靖的表哥,叫丁凱。”

    “我不怕你。”她大膽的抬起眼,閃動著莫名熱意的眼光無畏的直射進他眼中,仿佛想刺探進他的靈魂深處。

    丁凱有種被她看穿的感覺,局促的別過臉,聽見她優美的聲音輕柔的落下。

    “我叫白欣荷。白色的白,欣欣向榮的欣,荷花的荷。”

    “很美的名字。”訝異於她主動告知姓名,丁凱轉回目光,誠懇的讚歎,“像你。”’

    後頭的兩個字將她的心情揚得好高,欣荷臉頰微微漲紅,心下一片溫柔。她朝他揚起笑弧。

    “我很高興你這麼說。”

    他揚起眉,像是對她的回答感到疑惑,但很快的那抹疑惑就在兩人相視的眼光中淡去。丁凱的心跳得厲害,一顆原本在極致的悲傷中變得機械化的心,卻在她的目光下好像重新活了過來。

    可能嗎?

    他注視著她,欣行沒有逃避的回視他。

    “你剛才在看天空嗎?”她問。

    “嗯。”心底掠過一抹滄桑,他的眼光移向視窗。“有人告訴過我,不管我是傷心,還是快樂,天上的她都可以看到。今天的天空好藍,幾乎沒有一絲雲影,我看著藍天,想她是不是真的看得到我。如果看得到,願不願意露出臉來,讓我也看見她呢?”

    “她?”她胸口突然悶悶的。

    “我的女朋友,她過世四年了。”

    欣荷知道有些傷痛是無法對別人開口的,得借著時間來淡化,從丁凱語氣裏洩漏出來的就是這種痛。她沒有衝動的詢問,雖然很想知道是什麼樣的女孩子;能讓這麼優秀的男子牽系掛心了四年,仍然壓抑住這份好奇。

    “她是個多才多藝、溫柔善感的好女孩,患有先天性心臟病,從她一出世,活下來的每一天都像是撿到的,身邊的每個人都好擔心她一覺睡去,隔天是否還會醒來。有一天,她合上眼,就真的再沒有醒過來了。”出乎她意料的,丁凱對她侃侃而談,儘管他的眼眸深處有抹沈痛,語氣倒是平靜的。

    “她過世時,你一定很傷心。”這是肯定的直述句,而不是疑問句。

    丁凱心底有陣奇異的翻攪,四年來,曹瓔的名字雖然不是個禁忌,他卻很少跟別人談她的事,更別提對象還是個陌生人。白欣荷有什麼魅力,讓他情不自禁的主動開口談曹櫻?他專注的看著那張清新美麗的嬌容,記憶裏仍殘留著初見到她的震撼。

    先前就聽見有人上樓,當時他全神貫注的看著天空,無暇分心回頭,腦子裏充滿癡心的想像。多麼希望子靖用來安慰曹璿的話,也能同樣安慰得了他,問題是,他缺少曹璿真稚的童心,早已經被折磨得千瘡百孔的心靈,已經無法單純的相信童話了。

    只是有時候他仍然情不自禁的抬起頭,在晴朗的天空尋覓他癡心想見的曹瓔,當腳步聲傳來時,他以為那麼輕柔的聲音是屬於曹璿的,並沒有多想,可等了一會兒,腳步聲卻停在樓梯口,沒有走過來,他狐疑的轉過身,想知道曹璿在做什麼。

    他沒有看到曹璿,佔據住視線的是一位元陌生的美麗少女,他的心跳亂了,呼吸亂了。

    像一朵荷花亭亭玉立在樓梯頂端,她清新妍麗的美貌,有一種吸引人想要接近的魅力。而她的眼呀,是一雙像能理解他所有的寂寞、心痛及渴望的眼睛!

    好像什麼都知道了,交會的眸光裏,她如此訴說,引起他心頭一陣翻天覆地的攪動。

    他想要確認,所以喊住她,卻被她的脆弱吸引住。她看起來好像隨時都會昏過去,嬌弱的模樣是如此的酷似佔據他心房的那個人。

    但他很清楚,她不是曹櫻。欣荷比曹纓健康明朗多了,雖然兩人都有顆溫柔、善感的心,但欣荷多了活力,那是長年生病的曹瓔所欠缺的。

    這份活力像會傳染般,連他以為死寂的心都好像活躍了起來。

    “你是個很特別的女孩。”他深深凝望著她說。

    還以為他會說他很傷心之類的,沒想到他開口說的卻是對她的讚美。欣荷意外的同時,一陣難以言喻的狂喜衝擊著她的芳心,粉柔的雪頰泛起迷人的紅暈,柔潤如蓮瓣的嘴唇喜悅的揚起,她抬起眼睫,當視線與他相逢,她無法轉開眼眸,只能任他眼中的熱情像潮水朝她洶湧。

    空氣在兩人對視中靜默下來,他們誰也不想開口打破這份透過眼神的交流,但天不從人願,一陣有力的腳步聲自樓梯口傳來,伴隨的是充滿溫暖的男性呼喚。

    “欣荷,你在上面嗎?”

    三步並作兩步上來的是子靖開朗的笑臉,當他看見和意中人一塊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時,眼中有抹訝異,但很快釋然了,俊朗的年輕臉龐閃過一抹不好意思。

    “表哥,我不曉得你也在,沒拿你的。”

    兩人回過神,注意到他手上拿著託盤,託盤上分別放了一隻盛放著某種不知名飲料的玻璃杯,及一盤餅乾。子靖剛將託盤放到茶幾上,樓梯口便傳來一陣輕盈的腳步聲,這次伴隨的是清亮嬌嫩的嗓音。

    “子靖哥哥,你怎麼不等人家,自己跑上來!”曹璿嬌小的身影出現在樓梯口,語氣是埋怨的。

    看見她手中拿的託盤,子靖上前幫忙。

    曹璿手一空,水盈盈的目光便在沙發上的兩人身上繞了一圈,微嘟起粉潤的紅唇,半撒嬌半埋怨的嚷著;“丁哥哥,白姐姐,你們要替我評理。人家好辛苦的幫你們準備飲料和點心,子靖哥哥進廚房問白姐姐在哪里,聽我說準備好了清熱解暑的飲料要端到樓上給白姐姐喝,他坐享其成的端著上來要邀功,也不肯順便把丁哥哥的份也拿上來,你們說他可惡不可惡!”

    “我又不知道表哥也在。”子靖大呼冤枉。“我本來是拿了些燒烤好的食物要給欣荷吃,順便看她是不是好一點。聽你說有清熱解暑的飲料,我當然是急著端給她嘛!”

    “哼,那些燒烤的食物全是上火的,白姐姐人還不舒服呢,當然不能吃。白姐姐,這杯透心涼汁是我用綠豆湯和有機豆腐在果汁機裏打成的,具有清熱解毒的效果。你不是中暑嗎?喝這個會舒服點喔。”

    “謝謝。”

    在曹璿殷勤的目光下,欣荷端起杯子啜了一口,順暢清涼的口感讓人覺得好舒服。

    “怎麼樣?”

    “很好喝。”她向曹璿送去一個充滿感激與讚賞的眼光,令她眉開眼笑。

    “丁哥哥,你也喝嘛。我也幫你準備了一杯。”

    “阿璿,謝謝你。”’

    “別客氣。還有剛出爐的餅乾,你陪著白姐姐吃。一會兒等白姐姐舒服了些,再去吃子靖哥哥的烤肉吧。”

    “嗯。”欣荷微笑著回答。

    “欣荷,你要是覺得不舒服,還是去看醫生好。”子靖眼中盈滿關懷。

    “我沒事。”

    “那……”

    “好了啦!”曹璿打斷子靖進一步的探詢,兩隻眼睛閃著明亮的光彩,連珠炮的道:“你忘了自己主人的義務嗎?院子裏那票客人全是你請來的,你好意思在這裏納涼,讓林媽媽和子端哥哥替你招呼?去啦,白姐姐有丁哥哥陪著,你有什麼不放心的!”

    子靖攏起眉,不知為什麼,他的確感到不安。

    “走啦!”

    他不及細想,便被曹璿拽著往樓梯口走,無可奈何的回頭看向欣荷,不放心的叮嚀道:“有什麼事就叫我。”

    “嗯。”她垂下眼睫,假裝專心喝飲料。

    一重一輕的腳步終於遠去,欣荷重新張開眼瞼,深黑的眸心裏混雜著歉意和苦惱的情緒,丁凱將這一切全都看在眼裏。有些事他還無法理清楚,但有件事他是再確定不過了。

    死寂的心,重新活過來了,全都因為白欣荷。

    coo

    這不是個淒風慘雨的夜晚,雖然襲來的夜風有幾分的涼意,但今晚的天氣老實講還不錯,寂靜的巷子裏頗有幾分蘇東坡“永遇樂”開頭的詞境:“明月如瓶,好風如水,清景無限。”’

    瞧,高掛在天上的一彎明月是不是晶瑩如霜!迎面拂來的清風的確也寒涼如水,襯托得空寂無人的巷子更加的清幽靜寂,頗有幾分浪漫情懷,適合情投意合的情侶月下散步,喁喁談心,但對失意的人而言,就全不是這回事了!

    寂寞豈無人見?

    那斜倚在巷子尾右手邊倒數第二家院牆的頎長男子,正見證著這樣寂寥沈靜的夜晚。

    一戶戶人家的燈火都暗了下來,晚上十點半,巷子裏更加淒寂冷清,唯有天上的月和一旁的路燈放著光明。一陣風吹來,那聲音聽起來竟像在哀鳴,聲聲的怨,是他的心聲嗎?

    落葉飄旋而下,就落在他腳邊,一葉又一葉,他低頭看著,旋又抬起頭凝視斜對面的屋宅。客廳的燈光自窗口流泄出來,似在替未歸的遊子等門,是在等她吧!

    夜色茫茫,佳人何在?

    不是有門禁嗎?

    追求欣荷的最初,白欣榮告訴他,白家的門禁訂在十點,他遵守規則,每次約會都在十點以前送她回家,可現在十點半了,是誰讓夜遊未歸的她無視于父母規定的門禁?

    疑問在腦中堆積,早該問的,在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絕他的約會,他就該醒覺到不對勁。但他太篤定了,最初交往的兩個月,他們相處融洽,他以為欣荷也喜歡他,沒想到事情會有變化。

    是什麼時候開始不對勁的?

    使勁的在空茫的腦海找答案,好像是從她受邀到他家烤肉之後就不對了。

    她先以課業繁重拒絕他提出的邀約,當時他不以為意,直到一個月後,她仍用相同的理由拒絕他,他忍不住詢問她什麼時候才會有空,她索性回答,“你不用等我了,明年我就要畢業,得準備功課。”

    他真笨,當時就該明白她的暗示!

    白欣榮跟他說過,欣荷五專畢業後,不打算插班考大學,她的課業成績一向很優秀,根本毋需花更多時間準備呀。她卻說要準備功課,分明是推託之辭。

    他卻笨得不懂她是在暗示他以後都不要找她。

    心痛猛然襲來,子靖在十一月的夜風裏顫抖,那寒意源自體內,這種寒最是傷心,最教人難以防備。

    更多的蛛絲馬跡被他從腦海裏搜尋出來,怪不得他後來打電話給她,總是找不到她,好不容易找到白欣榮,得到的卻是他愛莫能助的一個攤手。

    “子靖,不是我不想幫你,是欣荷什麼都不願跟我講。我甚至跟她吵架,要她不管怎樣都應該跟你說清楚,把你吊在這裏不上不下,太可惡了。我也是男人,瞭解你的感受。”

    他聽得臉色慘白,欣榮重重的歎了口氣,幫他找葉芷芸出來。

    “這陣子她神神秘秘的,連我也瞞著。林子靖,這種事只有你們當面說才能談開來,我們局外人幫不了忙。”

    簡單的幾句話,就把他給堵住了。他承認葉芷芸的話有道理,問題是,欣荷存心躲他,要他怎麼找她當面談開?

    他不甘心,以為她對他有心,以為可以將愛情牢牢掌握在手心裏,結果發現他的愛早就莫名其妙的溜走,或者,以為在戀愛的人只有他?

    陣陣寒意猛襲而來,子靖無法相信白欣荷會存心玩弄他,但如果不是這樣,為什麼突然不理他,連個解釋都不願意給?

    她知道這麼做,好像老師突然對名循規蹈矩的學生說,你被退學了,讓他錯愕在當場般難堪。

    他不是死纏爛打的人,如果白欣荷不喜歡他,他不會強求她施捨情愛。他只想把話說明白,哪怕是被無情拒絕,都比真相曖昧不明要好。至少她該告訴他,他哪里做錯了,讓她厭惡到連面對他宣判他出局都不肯。

    再無法應付那越來越沈重的焦慮與不安了,他來到白家想找欣荷要答案,欣榮卻告訴他,欣荷今晚有約會。他不甘心無功而返,決定等在這裏,等她回來給他一個解釋。

    一陣汽車駛來的聲音刺破他的思緒,子靖凝目看向聲音方向,是從巷子口傳來的,車燈刺眼的光線照亮了昏暗的巷道,也照模糊了他的視線。

    他本能的將身子縮進樓身的院牆的凹處,看到車燈在白家門口停住,他探頭出去窺視,忽然間腦子一片空白。

    那輛車好眼熟。

    從駕駛座走下來的人,對他更是熟得不能再熟。那修長高大的身影,那在月色下俊朗出眾的容貌……他想,就算下車的是外星人,他都不會這麼被驚嚇,但那人卻是他。

    某種冰冷如爬蟲類的感覺在體內深處婉蜒爬過,他全身僵直的看著他繞到乘客座開門,扶著欣荷娉婷的身影優雅的移出。

    他們站在白家門口,欣荷仰著清麗的小臉,用那雙晶亮發光的眼眸注視丁凱。

    一股疼自胸腔裏發出來,幾乎撕裂了子靖。怒火燒紅了他的眼眸,他費盡所有的自製力阻止自己沖出去,一雙拳頭緊握在身側,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丁凱握住白欣荷那雙潔白瑩潤的小手——那是一雙他渴望牽手過一生的手,但因為太過渴望了,反而慎重得不敢冒犯。而丁凱,就這麼輕易的握住,輕易得好像他牽過無數目,輕易得仿佛這是家常便飯,於是讓這些輕易變成一把傷人的小刀淩遲著他脆弱的心。

    仿佛賺對他的傷害還不夠重,丁凱將欣荷的手舉到唇上,子靖強迫自己看下去,隔著約兩公尺寬的路面,他看到兩人的臉靠近……分開……

    丁凱重新上車,欣荷站在原處向他揮手。由於巷道狹窄,沒有回轉的空間,丁凱將車倒退到好幾公尺外的橫巷中,才將車子開走。

    欣荷則一直站在原處,目送車子遠去,直到看不見了,才依依不捨的轉向自家大門。

    “欣荷……”

    夜風傳來一陣壓抑著痛昔的沙啞呼喚,白欣荷愕然的轉身,一道陰沈的黑影從斜對面院牆的角落走出來。認出是子靖,她提到胸口的心跳登時冷靜下來。

    該來的總要來的,她發現情況並不如之前預想的那般難堪,儘管那張向來溫和的正直臉容,因為悲憤的情緒而顯得扭曲,但她知道他永遠不會傷害她。

    “對不起。”她語氣平和的說。

    “你只想跟我說這句話?”子靖不可思議的喊道,走向她。

    “我想告訴你,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說。”欣荷不因他的走近而有所畏怯,眼中盈滿歉意。“我怕傷害你,卻讓事情變得更糟。子靖,除了抱歉外,我實在不曉得還能說什麼。”

    “就這樣?”子靖有種萬念俱灰的感覺,他枯等了一夜,得到的就是她的歉意?“你對我完全沒有……”他因體內強大的痛苦和怨恨而難以啟齒,擺在眼前的事實還不夠說服他嗎?為什麼還要自取其辱的從她嘴裏聽到答案?

    然而,在他痛苦且情緒激動的時候,那張清新如荷的嬌容仍是平靜得刺目,讓他有種剜心刺骨的不甘。

    “我喜歡你。”欣荷真誠的望著他道,“但是日復一日我逐漸明白,那份喜歡永遠不會變成愛。跟你在一起時,我很愉快,但看到丁凱的第一眼,我就陷下去了。

    我……”

    “你是因為表哥……”一朵比哭還難看的笑在他臉上淒慘的漾開,“天哪,我是什麼樣的大傻瓜,那天居然還讓你們獨處!”

    “跟他沒有關係!”她凝肅著俏臉,急急地否認。“事情不像你想的那麼不堪。那天去你家時,我其實已經在考慮是不是該跟你說清楚,我對你沒有相同的心動感覺。只是還來不及講,我就遇到丁凱了。”她的語氣緩和下來,眼中充滿懇求,“子靖,你應該是瞭解愛情的,它像風一樣難以捉摸,難以挽留,何況我對你從來不是愛。我喜歡你,現在還是喜歡你,但丁凱令我情不自禁。我承認設將事情處理好,我應該早點跟你說,不該讓你誤會。”

    “你是說,整件事不過是個誤會?是我自作多情,你從來只是喜歡我,沒愛過我?”他悲憤的往後退,因為他知道再靠近白欣荷一步,他可能會衝動的掐住她的頸子。

    “我們的交往和相處,都淡如君子之交。子靖,相信這點,我並沒有誤導過你。”

    是呀,她說得沒錯。子靖感到心寒意冷,原來他的尊重、紳士,對她是淡如君子之交。她到底把他們頻頻約會的那兩個月當成什麼?!他是那種為了君子之交,約會女人的閒人嗎?

    “一開始,我的確是因為對你有好感,才答應你的約會。我以為我們之間會有什麼,但後來發現這份好感始終停留在朋友的階段。我想跟你說明白,但我捨不得你,你那麼好,我想跟你做朋友,可遇到丁凱後,我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這樣對你不公平,卻不曉得該怎麼開口了。我怯懦的逃避,希望你能知難而退,結果……我真是笨,把情況弄得這麼糟糕!”

    他還能說什麼?在她苦惱的道過歉、自責過後,他還能說什麼!

    大罵她一頓嗎?又能挽回什麼!

    如她講的,愛情像風,那是一種來無影、去無蹤,如空氣般完全無法掌握的情感。今天就算白欣荷承認愛過他,她要選擇變心,他又能拿她怎麼辦。何況,她根本沒有愛過他。

    心房劇烈絞扭著,初次的愛戀竟在這麼難堪的情況下畫下旬點。該醒悟了。

    “子靖,你是好人,我……對不起……”

    他淒然慘笑,原來在她眼裏,他只是個好人。初戀完完全全的在他面前崩解了,他絕望沈痛的看向她,嘴唇無聲的蠕動,想告訴她,他不想當好人,但心想還是算了。

    子靖轉身朝巷子口走去,孤寂的身影在街燈照明下拉得好長。

    “荷葉生時春恨生,荷葉枯時秋恨成……”李商隱的詩句在他腦子裏轉來蕩去,他的初戀像荷花的花期一樣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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