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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2:32:22

岳盈 - 鳳族奇英(烽火情之一)

這個鳳族到底是何方神聖?  
不能殺、不能傷,難道要當寶貝捧著?  
待他見了鳳族族長──  
唉,他真是捨不得殺、捨不得傷  
只想把她當寶貝捧著……  
可他乃黃帝毫下大將之子  
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兒郎  
難道要他「沒名沒分」地跟著她回到鳳族  
成為人家「傳宗接代」的工具?  
不不不不不,他要「革命」!  
革命第一步,讓她愛上他,捨不得和別人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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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3:03:07


    曉星突然有昏倒的衝動。就算溺斃在水潭裏,也比面對儀月的大膽要好。儘管語氣有些結巴,她盯著他的眼光卻沒有絲毫退縮,灼熱得幾乎可以燃燒一座樹林了——或許沒那麼誇張,但他可以萬分肯定,至少足以煮熟他浸在水裏的下半身。

    他表情僵硬的瞪視她,知道只要一起身,就算沒有嚇壞這個色厲內茬的小女人,他自己也會尷尬得半死。總不能讓她曉得,在跟她爭辯的同時,其實他心裏想的是剝光她的衣物,將印象中白嫩豐饒的處女身軀壓制在身下,就地採擷吧!真是十足邪惡、罪孽的念頭。

    他按捺下心裏的渴望,心虛的轉開眼光,冒出胡碴的下巴一陣抽緊,語氣尖銳的道:“你可真懂得怎麼讓男人就範啊!也不用叫人追到天捱海角把我捉回來用盤子盛給你了,把衣服還我我就乖乖任你處置。”

    椎心之痛幾乎撕裂了她,儀月的臉色變得慘白。她得緊咬住牙關。才能制止某種淒絕以及毀滅的呐喊從喉腔中沖出來。她感到眼眶澀痛,儘管有滿腹的委屈等待宣洩,卻一滴淚都流不出來。

    她絕望了。如果他心裏有她,怎麼會說出這麼歹毒的話來嘲諷她?

    他明知她這麼做是為什麼,如果他在乎她,哪怕是一丁點也好,都不會忍心說這種話來傷害她!

    罷了!儀月身子前後搖晃,將痛苦壓至體內深處。她還嫌自己不夠丟臉嗎?被喜歡的人這樣看輕,視她為追著男人跑的花癡,她還有什麼尊嚴可言?曾經任性地不在乎他的逃避,曾經執著的以為他終有一天會破她的癡心感動,打開心扉,如今才明白那不過是自己的癡心妄想。

    對他而言,與季抒的情誼勝過對她的喜歡。也或者,他根本沒喜歡過她,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作多情!

    冰冷的潮流淌過心間,她如受重擊般難以支撐虛弱的體軀。驕傲的她居然允許自己如此作踐,沈溺得這樣深?心痛之餘,她還有著可悲。她微微閉起眼,清涼的夜風不住的撩撥過來,沙沙的樹葉聲和不知名的蟲鳴在耳際掠過。

    即使是心碎,她依然深愛著他。

    對於自己的執著,連夜風都要取笑吧!儀月逸出一絲苦笑,無法責怪曉星的無情。他從一開始便拒絕她,若不是她自視太高,不肯放棄,也不會讓自己淪落到這麼淒慘的境況。罷了,癡心人得到的是傷心的下場,該是她走出的情絲截斷的時候了。至少還可以保留一絲絲剩餘的尊嚴。

    她木然的捧著衣物走向他,目光緩緩移向他。他小麥色的臉容閃漾著一抹迷惑,寂然黑喑的眼眸怔怔的瞅視她,像是對她的沈默感到不知所措。

    或許他期待的是她的反擊,就像之前的每一次一樣,只是這次她失去了力氣,拒絕再力爭不面的情感戰鬥。

    疲累浮上她蒼白的小臉,曉星的心猛然揪痛。儀月沈默的將他的衣物放在潭邊,跌跌撞憧的轉身往外走。

    他無法對她臨去時的淒然一瞥視而不見,她的眼神看起來遙遠而麻木,奇異地脆弱,好似輕輕一碰便會粉碎……這攪翻了他所有的理智,壯碩的身體從水面躍出,匆忙取了衣物圍住下半身,幾個跨步便趕上她。

    “儀月!”當他伸手碰觸她的肩時,並沒有預料到她的激烈反抗。

    仿佛是一個觸媒,激發起她內心深處的憤怒情緒,使她像頭被激怒的野貓,有力的肘撞進他的下腹,曉星吃痛的悶哼,卻沒有放開她,反而伸手將她整個身軀拉進懷裏。

    背抵著的赤裸胸膛充滿彈性的光滑觸感,儀月有短暫的失神,但隨即懊惱的掙扎起來。曉星將她環抱得更緊,讓她的背幾乎沒有間距的貼住他,灼熱的鼻息刺疼的拂搔她柔嫩的粉頰。

    “你到底想怎樣?”她尖銳的叫囂,繃緊的情緒陡然崩潰。

    乾澀的眼眸氤氳出薄霧,心底的暖懷抱裏,再也壓抑不住的決了堤。

    曉星沒有言語,事實上他也不清楚自己想怎樣。最初的衝動在這時候成了一片茫然,許多情緒在心裏衝擊,像風雨欲來時,劇烈活動的天空,濃厚的雲層自四面八方潮湧過來,聲勢赫赫的洶洶沖卷,阻斷了他的思考能力。

    直到冰冷的水液滴落他手臂,他才如受雷擊的回過神。

    “你到底想怎樣?”她破碎的哽咽絞痛了他的肝腸,曉星將臉埋進她帶著花香的秀髮裏。問題不在於他想怎樣,而是他能怎樣、該怎樣!

    他好幾次想不顧一切回報她深濃的情意,季抒對他的維護和友誼卻在這時候闖至心頭。他面對的是季抒要立為妃的女子,要了她便意味著對季抒的背叛,他可以這麼做嗎?

    但放棄儀月,又要拿她的癡情怎麼辦?

    在友誼和愛情之間,他陷入痛苦的掙扎中。不管如何抉擇,他都註定永遠淪陷在愁慘的地獄裏,正面是背叛,反面是糾纏,都是為難呀!

    “既然不要我,為什麼留住我?”她握著拳頭,幽咽的低吼。

    “還是你嫌損我不夠,想繼續諷刺我?你為何這麼無情?我不過是不要你再躲我,想安安靜靜跟你說會兒話,你卻那樣糟蹋我……”說到最後,她失去力氣似的整個人癱軟下來,曉星強壯的手臂及時支撐住她。

    “我不要你管!”她孩子氣的低嚷,然而精疲力竭的嬌軀卻連絲掙扎的力氣都凝聚不起來。

    “你這樣我能不管嗎?”他苦澀的低喃。“如果能夠不管,我就不會痛苦了。”“你會痛苦?”儀月無法置信的轉過頭,他眼裏的憂傷如陰暗濕缺的黑夜,沈重的敲擊著她的心。她無法自禁的舉起手撫摸他瘦削蒼白的臉頰,那僵硬的線條,透露出他並不如她以為的那樣無情,一抹癡心從死灰中迅速複燃。

    “曉星……”她淒苦的轉身撲進他懷裏,女性化的曲線巧妙的嵌合著他,柔軟的胳臂纏曉住他的頸項,輕柔的體膚擠壓,引起兩人間一陣悸顫。

    曉星低頭迎視她多情的眸光,儀月的手自他頸間往上移到他厚薄適中的美唇,以微風般的輕柔拂觸,令他忍不住張開嘴含住她的捂頭。

    她嚶嚀一聲,醉酒般的酡紅臉頰泛著白色山茶般的嬌羞嫵媚,水汪汪的眼眸裏儘是紅顏心事。深濃的情意滿溢而出,流向曉星浮動的心。

    體內的情懷再難壓抑了,他順著儀月的指頭吻向她掌心,在她花瓣般的嘴唇抗議的來就時迅速攫住,借著唇齒的纏綿傾訴相思。

    所有的顧忌都暫時軟化在躁動的情欲下,儀月大膽的撫模他寬闊的胸膛,對指下溫熱、蓄滿力量的平滑肌膚心醉神迷。

    當她輕扯著男性乳頭,曉星逸出沙啞的低吼,顫抖起來。

    令人炫目的生理渴求登時淹沒了他,灼熱得幾乎炙人的鼻息沿著儀月優美的頸後線條,探向她不知何時敞開的衣襟,侵犯她潔白瑩潤的豐滿胸脯。儀月逸出呻吟,心跳在耳鼓作響,雙膝發軟的癱在他懷裏,敏銳的感受到他亢奮的男性正抵著她下腹。

    她全身輕顫,發出模糊的低吟,承受他風狂雨急般的激情。

    兩人緩緩降下身軀,曉星將儀月輕推向地面,俯視她敞露在衣服外的姣美胸房,低下頭含住雪丘上的紅蕊,饑渴的吸吮。

    他老練的挑逗,令儀月像一葉陷在漩渦裏的小舟,被感官的熱浪帶得不斷旋轉,她無助的呻吟,沈溺在他的挑逗中……

    “啊……”乳房上突如其來的疼痛直達心臟部位,儀月驚叫了起來。

    伏在她身上的男性身軀幾乎在同時逸出悶哼。她只感覺身子一輕,破空傳來的咻咻聲響令她心臟抽緊,還來不及做出任何應變,便被曉星帶著往一株三,四名大漢才合抱得住的大樹後竄去。

    她不明所以的看向他,夜色中,他英俊的臉容扭曲成混合著痛苦及驚駭的情緒。更驚心的是,一支羽箭從他肩後的肌肉插入,腥紅的血液汩汩流出,看得她臉色慘白。

    “別做聲!”他吃力的在她耳邊警告,肩部的痛苦奪去了他所有的力氣,儀月從他懷中溜下,攙扶住他虛弱的身體。

    這一連串的行動,不過是數個眨眼的工夫。儀月飛快地系好衣物,眼光機警的膘向四周。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竟敢以暗箭傷了曉星?

    轉念間,黑暗中傳來夜梟般難聽的笑聲,兩個黑影自茂密的林間竄出,一人手中拿著弓箭,威脅的朝他們的方位瞄準。

    “寒眉!”儀月認出其中一人的身分,驚愕的喊。

    正為肩傷疼痛得冒著冷汗的饒星,失神的眼眸迅速變得警覺,目光交織出複雜的情緒。他萬萬料不到寒眉會出現在這裏,還以暗箭傷了他。早知道當日就該斬草除根,而不是放她逃過。憶及她的陰狠,一陣寒意串過他脊柱。他絕對不可以倒下。否則儀月就完了!

    這個意念仿佛有魔力般激起他的潛力,失去的力氣重新凝聚。

    “呵呵呵,草上飛,你沒想到我會找到這裏來吧!”夾帶怨恨的尖銳笑聲在夜空中揚起,即使看不清楚寒眉的表情,儀月也可以從聲音裏聽出她的恨意。“我就猜到戈邑的滅亡是你跟鳳儀月那賤人搞的鬼!”她恨恨的道,與身旁的狐奕朝他們一步步進逼。

    情勢對他們十分不利,曉星敏銳的感受到這點。寒眉的武藝不凡。加上高深莫測的狐奕,以他目前的狀況,對付其中一名都有問題,何況是兩個?他急得全身直冒冷汗。

    “當我發現攻陷戈邑的是夏軍,便把所有的事想明白了。

    一切都是你的詭計!你故意將鳳族與過邑的兵器交易洩漏給我,借著我的口誘騙我父親上當,可恨的是,我居然連續中了你兩次計!第一次你為了製造戈邑與過邑的嫌隙,好讓過邑對戈邑的求救置之不理而布下圈套。第二次你更加歹毒,不但焚我精兵。還害死我父,把戈邑攻陷,讓我回不了家!想通這些後,我發誓要將你碎屍萬段!我猜你必然是夏的奸細,於是和狐奕混進夏軍的營地,找了幾天都沒找到你,卻發現了鳳儀月!呵呵,老天有限,終於讓我借著她找到了你!”她每說一句,便用力往前踏一步,宛若復仇女神的猙獰臉孔越來越清晰,看得樹後的儀月和曉星頭皮一陣發麻,尤其她手口的弓箭穩準的對住兩人,銅簇光芒的箭頭像死神的銳芒威脅的指向他們。

    儀月機警的扣住一把石子,決定在最佳時機彈向敵人,爭取逃命的機會。“我發現她神情恍惚的走進林子裏,樣子就像姑娘會情郎那樣曖昧。她先是在樹屋發了一會兒怔,然後在林子裏亂走。

    正當我等得不耐煩,想先殺了她了事時,沒料到她反而尋到你。”說到這裏,寒眉的語調轉為陰森森的得意。“草上飛輕功卓絕、耳聰目明,為了不打草驚蛇,我與狐奕躲在一旁靜觀其變,果然在拖拖拉拉之後,你們終於忍不住相好起來。哼,這倒給了我最好下手的機會。人在做那件事時,警覺心最低,你草上飛也不例外!怎麼樣,名聞天下的鳳族弓箭滋味如何?這可是儀月公主上回送給我的喔!”聽到這裏,儀月心裏充滿自責。若不是她把寒眉引來這裏,也不會害曉星受傷,而且傷他的還是她自動送給寒眉的弓箭呢!她捏緊手中的石子,趁寒眉更進一步時,猛然從樹後急彈而出,分別攻擊她面門及兩邊手臂。

    在寒眉的詛咒聲中儀月攙扶曉星遁入夜色裏。只是她錯估了寒眉和狐奕的能耐,沒幾下便被人逮個正著。

    “你們不要過來!”她拔出綁在小腿上的匕首,將曉星護在身後。

    “你以為你保護得了他嗎?”寒眉冷笑,眼光不屑。

    “儀月,你快走,別管我!”曉星半邊身子幾乎都麻木了,他用力咬緊下唇,蓄集每一分力氣將她拉到身後。

    “不,我不會不管你!是生是死,我們都在一塊兒!”

    “儀月!”

    “這次你別想撇下我了!”她激烈的道,溫柔的表情有抹不容人撼動的堅決。訴說著願與他同生共死的堅貞,強烈的情潮如海浪般洶湧的衝擊曉星。

    兩人間的濃情蜜意,助長了寒眉的怒火,嫉妒的毒藥燒的她的五臟六腑,如炬的怨恨自淬毒的眼射出,緊抿的唇間擲出冷森陰寒的語音。

    “你們誰也別爭,今天就讓你們當一對同命鴛鴦!”

    她手中的箭不客氣的射出,儀月猛揮出的匕首準確無誤的撥中箭矢,但也震得她手臂發麻。

    寒眉氣憤的大吼,示意狐奕一道上,淩身撲向儀月,纏得她無暇顧及曉星。眼見心上人在狐奕的攻擊下左支右繼,險象環生,耳邊又聽見他不時傳來的痛苦悶哼,儀月急得心焦如焚。

    她做了個深呼吸,不讓焦慮和恐懼淹沒她的理智,努力冷靜下來。心思電轉之下,她有了主意,覷到一個空擋,她左足踢中寒眉的右腳足隆,右手的匕刃直取她拿弓的右掌,寒眉驚恐的放開弓跟著後退,歲月以左手拿住弓,出乎眾人意料之外的迅速飛身上樹。

    “鳳儀月,你給我下來,不然我立刻殺了草上飛!”寒眉又驚又怒的叫囂。狐奕手中的刀正架在草上飛頸上,她不信她不就範!

    儀月咬緊下唇,迅速扯下頸上的夜明珠,以手中匕首鑲嵌的寶石用力一劃,登時燥出火花。她將燃燒的夜明珠往弓弦一搭,極盡臂力射向天際,只聽見咻的一聲,一道璀璨的銀芒照亮了夜空。

    寒眉臉色一變,不知道她搞什麼鬼。

    “寒眉,我已通知鳳族人我的所在,識相的話,你放下人迅速逃走,不然我保證你沒命離開!”

    儀月的警告加深了她的憤怒,她抓住插進曉星肩頭的箭用力一送,使他發出即使咬緊牙根也控制不了的撕裂肝腸般的痛苦低吼。

    “你再不下來的話,下一次我會讓你的草上飛再成不了雄赳赳氣昂昂的男子漢!”她陰狠的以狐奕的刀比向曉星從綁在腰間的衣物露出來的男性。

    “你敢!”隨著儀月的一聲怒吼,破風之聲傳來,寒眉只覺得臉頰被某種銳利的東西輕輕劃過,還來不及感覺到疼,帶著樹葉的樹枝篤的一聲被射迸樹裏。“你們敢動他一根寒毛,下一次我用的就不是樹枝,而是讓我的匕首射迸你心窩!”

    寒眉這時候才領悟剛才劃過她臉頰的竟是樹葉,臉上閃過一抹驚恐。沒想到鳳儀月箭術這麼厲害,居然隨手折下一段樹枝就能當箭射,她說要用匕首射進她心窩,並不是恫喝之詞。

    “你……”

    “寒眉,我們還是立刻走人,要不然就走不了!”狐奕機警的眼觀四方、耳聽八方,黑暗中傳來的風聲聽起來有些可疑,像是有人正朝這裏接近。

    “不行!放過這次機會我再難找草上飛報仇!”寒眉眼裏射出怨毒光芒,臉上有混合著絕望與淒然的殺氣。“我發誓要殺了草上飛為父親及戈邑復仇,以贖我的罪孽,即使死了也沒關係。狐奕,你別管我了,一個人逃命吧。”

    “你說的是什麼話?我對你的心,你還不明白嗎?”

    寒眉眼眶濕潤了起來、感動的看著狐奕在夜色中閃閃發亮的眼眸。都怪她太過任性,才會錯待了今生對她最好的男人。

    “你想殺草上飛報仇,我就幫稱,讓鳳儀月的匕首射我的心吧。”他滄桑的臉容開出一抹寒眉今生見過最美麗的笑靨,在她逐漸模糊的淚光下,他手中的刀毫不留情的刺向曉星的喉嚨。

    曉星本能的轉動頸肩避過,在狐奕的第二刀接著刺來時,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然而意料中的疼痛並沒有發生,靜寂的林問傳來女性的驚叫及男性的悶哼,狐奕高大的身形朝他撲過來,刀上鋒利的冷芒幾乎貼著他耳際刺進地面,巨大的撞擊力讓他的傷軀痛得發麻。

    “狐奕……”突如其來的變故讓寒眉一時失去了主張,慌亂間,只見儀月的身形自樹上淩空襲擊向她。夾雜著心痛的憤怒使她本能的與她打在一起,只是不勞儀月動手,黑暗中的另一這冷箭便射中了她的心窩。

    沒心思去理會寒眉的生死,儀月推開狐奕沈重的身軀,看到曉星滿身的血,心痛如絞。

    “大鷹,快救曉星,快點救他!”她對從樹林裏走出的高大黑影求救。

    原來及時趕來救人的是大鷹。綠華久候儀月不回,拜託大鷹進樹林尋找,看到儀月求救的訊號,他立刻警覺她出事了,趕到現場正好撞見狐奕要對曉星下毒手,他抽出箭射向他,一箭就要了他的命。

    大鷹看曉星傷勢嚴重,毫不遲疑的抱起氣息低弱的地,大踏步奔出樹林,儀月亦步亦趨的追趕在後。

    三人回到鳳族紮營之處,正設法營救曉星時,季抒帶著鳳朝陽趕來見儀月,撞見眼前的一幕萬般情緒齊聚心頭,驚疑不定。

    只見儀月雙目含淚的協助大鷹拔出曉星肩頭的箭,後者除了腰間圍著的衣物外,可說是衣不蔽體。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饒是他聰明過人,也弄不清狀況。

    曉星痛得死去活來,儀月不住的柔聲安撫他,為他擦拭身上的血水和汗珠,親自為他裹傷。

    不知折騰了多久,曉星的聲音低微下來,只剩下模糊的呻吟。沒有受傷的另一隻手,使力握住儀月的手不放開。

    “我在這裏,我會陪著你……”她不斷低語,渾然沒發現兄長和季抒的來到。鳳朝陽將大鷹拉到一邊問明經過,可惜後者對整件事知尾不知頭,只曉得寒眉和狐奕潛進營地要刺殺曉星和儀月,曉星因此受傷。

    季抒遣人進樹林裏確定寒、狐兩人的生死,眼神複雜的望著被安置妥當的傷患和他的保護者。他早就懷疑曉星和儀月之間有什麼,如今看來……他不是滋味的逸出歎息。

    “儀月,你去清理一下,這邊我們來照顧。”鳳朝陽沈穩的聲音響起。

    “哥!”儀月眼眶一紅,惶然的心情因發現兄長的到來而稍微平靜。“曉星他……”

    “別擔心。”他友愛的輕拍妹妹虛弱得幾乎要垮下的肩膀。

    “曉星的傷勢雖然沈重,一時半刻還不會有事。倒是你全身沾滿血,去清理一下吧。”

    “這……”

    “儀月公主不用擔心,我會照料曉星。”突然響起的嬌甜嗓音,聽起來極為陌生。儀月狐疑的看向她,一張笑意盈盈的嬌美臉容充盈她的視線。

    仿佛看出她眼裏的狐疑,鳳朝陽為她介紹,“流雲姑娘不是外人,你放心好了。”流雲這名字她好像在哪里聽過……儀月秀氣的新月眉微微一蹙,猛然記起曾在曉星和季抒的談話中聽過這名字——那個讓情同手足的兩人爭論的女子。

    她的胸口驀地抽緊,如果說她會不放心讓誰來照顧曉星,流雲無疑就是那個人,“不,我要留下來!”

    “儀月,別任性了!”鳳朝陽對妹妹的固執無法理解,精睿的眸光不以為然的打量她混合著血液和泥沙的邋遢樣子,氣惱的攏緊眉。“快去清理幹掙,你這樣子成何體統?虞曉星自有人照料。”

    礙于兄長的威儀,儀月只好不情願的順從。

    她回自己的營帳梳洗,換上乾淨的衣物,打算立刻回大鷹的帳子照料曉星。可人才走出帳外,兄長高大的身影便攔住了她。

    “儀月,想跟我談談嗎?”

    “哥,有什麼話我們待會兒再說,我要去照料曉星。”

    “虞曉星有流雲姑娘和大鷹看著,不會有事。倒是我有不少事要問你。”鳳朝陽將唇抿成毫不妥協的線條,黑眸透出一抹嚴厲。

    “你想問什麼?”儀月不自在的轉開臉。

    “你跟虞曉星是怎麼回事?可別告訴我一點事都沒有,他那副衣不蔽體的樣子分明像是……我說不出口,你給我說說究竟是怎麼回事?”

    什麼嘛!你都說不出口了,我怎麼說得出口?儀月在心裏嘀咕,細緻的臉頰浮出淡淡的紅暈,氣息急促。

    “你說話呀!”他不耐煩的催促。

    儀月低著頭,心情慌亂的思忖著該如何對兄長解釋,悶悶的開口:“曉星之所以那樣……是因為……他在遊水,或是洗澡嘛!”

    “好,不管他是在遊水還是洗澡,你又在那裏幹嘛?”

    “我……”她避開兄長銳利的目光,氣惱他的追根究低。

    “我在林裏亂走,聽到水聲……然後……因為他躲了我很多天,我就乘機找他把話說清楚,有什麼錯嗎?”

    說到後夾,她倒理直氣壯了起來,黑玉般的眼眸毫不退縮的迎視兄長眼裏的不贊同。

    “你喜歡上虞曉星?”他深邃的眼眸裏有著難解的光芒。

    “伯靡有意撮合你和季抒的婚事,我抵達時,季抒甚至表明希望聯姻。”“因為他們的有意和希望,我就一定得嫁給他嗎?”儀月不滿的輕哼,挑釁的看向兄長。“我離家時,爹娘就給予我自由的選擇權,如果我不想嫁給季抒王子,誰也無法強迫我!”

    “我有強迫你嗎?”笑意點亮了鳳朝陽的眼眸,他搖頭道:“只是虞曉星這個人……”他停頓了一下,對妹妹臉上的保護欲感到有趣,那種仿佛只要他說一句曉星的壞話便跟他翻臉的表情,使他嘴角揚起的弧度擴大。

    “我沒批評他的意思。事實上,早在我們初次見面時,我就預料到比起季抒,虞曉星可能會更對你的味。問題是他與季抒情同手足,一旦季抒表明對你有意,曉星即使再中意你,顧及友情的他,還不閃得遠遠嗎?”

    “他是這樣沒錯。”

    儀月苦澀的語氣,讓鳳朝陽心生同情。怪不得她要趁虞曉星光溜溜時找上他談話……察覺到過程之中的曖昧,他沒再追問下去。

    儀月回到大鷹的營帳,聽到昏迷中的曉星喃喃喊著她的名字,一顆心幾乎要醉了。知道他心裏也有她,連日來的相思之苦,和一晚上的驚嚇,在這一瞬間都變得非常值得。

    只是幸福的感覺很快就被焦慮取代。曉星因為傷口受到感染,高燒不退。幸賴儀月的悉心照料及鳳族高超的醫術,折騰了四、五日,才將他從死亡深淵救回。松了口氣的儀月,在兄長的勸說下回營帳休息,睡醒時已是傍晚時分。她提著為曉星煮的鮮魚湯滿心喜悅的來到大鷹的營帳探望心上人,迎接她的卻是空無一人的黑暗。

    一陣寒意貫穿她全身,儀月的腦中掠過各種不確定的臆測:曉星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是他的傷勢變嚴重了?還是又有什麼人對他不利,把他劫走了?

    想到他在她離開時發生了意外,儀月驚恐得無法原諒自己。都是她不好,沒留在他身邊照料他!

    “曉星……”她呼喊著他的名字沖出帳外,看到迎面而來的綠華,立刻抓住她問:“你看到曉星了嗎,他在哪里,告訴我……”被人捉住雙肩甩得暈頭轉向的綠華從來沒看過堂姐做出這麼暴力的舉動,呆了半晌才找到舌頭回答:“你別急呀,儀月。

    他沒事的。”

    “你知道他在哪里?”堂妹的回答暫時安定了儀月的心情,焦慮的小臉幾乎要碰到綠華的臉,使得後者呼吸困難。

    “你先放開我再說啦!”

    “放開你了,快說!”

    面對儀月滿臉的肅殺之氣,綠華先在心裏嘀咕了一陣才道:“虞曉星清醒後,執意搬回自己的營帳,朝陽哥和大鷹拿他沒辦法,只好送他回去。我本來想等你睡醒後就說,誰知道我回營帳時,你自己先跑出來了,儀月,我話還沒說完,你上哪去?”

    嚷了半天,根本沒人回答她。看著夜色裏漸漸淡去的身影,綠華只好揉了揉被抓疼的手,自認倒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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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3:02:40


    寒冀的死令寒薩深受打擊。尤其死在野豬的撩牙下,而不是戰場上,對於一名戰士無疑是項恥辱。他悲憤莫名,怒叱寒冀的隨從,若不是寒眉及時為他們說情,他們就要為寒冀陪葬了。

    他原本還打算讓長子再次領軍襲擊過邑和風族第二次的交易,沒想到寒冀卻成了一堆死肉。白髮人送黑髮人,天何其無情呀!

    “父親,我瞭解您的心情,但大哥地下有靈,一定不願父親為他的過世太過傷心。希望您振作起來,發揚戈邑的勢力。”寒眉假惺惺的勸慰。

    “眉兒……”若不是還有其他人在場,他真想投進女兒懷裏大哭一場!

    “父親,戈邑還有許多事要您做主呢,您要節哀順變,我知道大哥在您心裏的地位,可是戈邑需要您,您的子民也需要您。

    唉,若是可以的話,眉兒寧願替大哥死,父親就不至於這樣難過了。”

    女兒的話讓寒薩既感動又慚愧。寒眉向來能幹,比起站立在堂下的其他兒子不知強過多少倍。她若是個兒子就好了,他也不必挺著一把老骨頭操煩至今。“眉兒,你真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可惜呀……”

    寒眉知道他想說什麼,不就是可惜她不是名男子嗎?她在心裏冷笑,壓抑下滿腔的不滿,溫馴的道;“女兒若為男兒身,就能力父親分憂解勞了,對這一點,女兒也一樣遺憾。不過,父親膝下還有好幾名子嗣,女兒願意竭盡全力輔佐兄長發揚戈邑。”

    “眉兒,你真是太貼心了!”寒薩感動的道。

    沒錯,她的確是貼心,貼心到為了戈邑未來的前程不毀在剛愎自用又愚蠢的兄長手中,預先除掉他,免得父親將來遺憾。

    “為了父親,眉兒願意做任何事。”她熱切的道,真誠的眼神炙熱嚇人,寒薩看得滿心感動。

    “現在最重要的是搶到鳳族的兵器。父親已經看過儀月公主送來的兵器,果真如傳說中一般精良。女兒認為我們不宜錯過這個機會,如果能搶到這批兵器,戈邑必能更加壯大。”

    “問題是你大哥死了……”寒薩的臉色黯淡下來。

    “父親還有其他子嗣呀!”寒眉按捺下心頭的不滿——對於父親念念不忘一個死人,她有著說不出來的怨恨——熱切的建議。“譬如二哥、三哥、四哥及五哥。父親可以派他們領軍,眉兒願意追隨在兄長左右,為戈邑奪得這批兵器!”

    “眉兒,你認為你那幾名兄是可以擔此重任嗎?”寒薩苦笑著,銳利的眸光掃向一旁唯唯諾諾的兒子們,眼裏儘是鄙視。

    “這……”寒眉為難的沈吟。比起寒冀的剛猛,其他幾名兄長就像披了虎皮的貓,中看不中用。她便是看中他們怯懦、易受人擺佈的個性,才饒他們一命。

    “他們是什麼料,我清楚得很呀!”

    “兄長們雖然缺少實戰經驗,但父親別忘了您手下還有好幾名義勇善戰的大將,可以協助他們呀。”她技巧的說法,贏得兄長們一致的感激眼光。

    “話雖這麼說,我還是不放心。”寒薩虎眼光芒一閃,心裏有了計較,“我看還是由我親自領軍出擊!”

    “父親親自領軍?那鳳族兵器一定是手到擒來。”寒眉喜孜孜的道,感到血液一陣沸騰。終於有她表現的機會了!“眉兒願意追隨父親出征在帳下服侍。”到時候她定然要讓父親刮目相看,明白她寒眉真正的實力!

    寒薩只當是女兒一片孝心,自是欣然同意,暫時將喪子之痛放下。他點齊兵馬,日日和寒眉一道指揮操練,在過邑預定和鳳族再次交易的前幾日,將戈邑交給次子及手下大將照管,帶領一支三百人的精兵前往交易地點。

    草上飛秘密隨行,寒眉打算在此次行動順利完成後,將他引薦給父親。

    他們在事先勘察好的地形埋伏,沿著河岸連綿不斷的半人高蘆葦叢是他們最好的掩護,依照透過莫二飛送來的消息,耐心等待前來交易的兩批人馬。黃昏過後,最後一抹餘暉即將消逝時,遠遠的河面劃來一隊戰船。看船上人員裝扮,依稀是過邑的兵士。

    星辰和一彎明月浮現天際,整齊有序的馬蹄聲隨著晚涼的夜風送來。領隊的儀月很快和過邑的船隊會合,她仁立在夜風中的身形,如一只彩鳳,高貴華美中難掩形單影隻的傷感。那漫不經心梭巡的眼似在尋覓什麼,熾熱的眼光裏燃燒著濃濃的愁緒,平添一份楚楚動人的姿韻。

    寒眉惱火的在心裏悶哼,對儀月我見猶憐的身影不以為然。她以為她在幹什麼?和情人幽會嗎?那副弱質可憐的模樣是給誰看?該不是草上飛吧?

    正當她氣憤難平時,儀月沈穩的和過邑將領交談,接著雙方人馬合力將十來個巨大箱子搬進過邑的船艇內。寒眉屏住呼吸,手心冒汗,對即將來臨的一戰心情緊張,甚至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畢竟這是她第一次上戰場,以往她只在戈邑城內操練,並沒有實戰經驗。她只覺得僨脹的胸臆鼓動著大河奔瀉般的激狂,嗜血的衝動在充血的眼眸躍躍欲試,只等父親一聲令下,便沖出去殺個痛快!

    依照計畫,一等鳳族的人上馬離開,他們立刻對過邑的兵上發動攻擊,搶奪他們的船,到時候只要輕鬆駕船回戈邑就行了。天下還有這麼輕易到手的差事嗎?寒眉不得不佩服自己的智慧。雖然這主意是草上飛提供的,但沒有她親自督導。訓練兵士從水陸兩方奇襲,行動不會如此順利。

    鳳族的成員很快上馬離開,過邑的將領呼喝著手下,準備開船。戈邑的攻擊令在同時候下達,三百名精兵借著夜色及一波接著一波掃過蘆葦的風聲掩護,分別從水陸兩方悄無聲息的靠近。

    陸地上的士兵首先發難,引起過邑人馬一陣慌張,當對手集中對付陸上的敵人時,水路的戈邑兵士則乘機偷襲。

    情況的演變,就如寒眉事前的預測,過邑兵士被殺得大敗,不是摔進河裏,便是從陸地狼狽的潰逃,寒薩這輩子還沒打過這種穩操勝算的仗,不由得哈哈大笑。

    正當戈邑兵士歡聲雷動的慶祝勝利,一支火箭劃破夜空咻的一聲射進其中一艘船內,轟的引燃大火。

    眾人怔了一下,接連的火箭射來,有人逃避不及,被火箭射中胸口,發出淒厲的慘號。大部分的火箭則射到船艙和蘆葦叢裏,在風勢助長下,迅速狂燒。突如其來的變故教眾人措手不及,驚慌中,人人只顧著逃命。船上及靠近河岸的戈邑士兵連忙跳進水裏,往對岸遊去,可還沒上岸,就被守候在那裏的不知名敵人逮個正著。

    被困在陸地的戈邑士兵更摻,火苗從四處竄出,根本不知道往哪個方向逃才是生路,像被困在火的地獄中。就算好不容易灰頭土臉的奔出火場,也逃不過等在火場之外攔截的敵人。

    寒眉萬萬沒預料到會有這種樂極生悲的結果,夾雜著憤怒、恐懼及愧疚的驚惶以雷霆萬鈞之力朝她裏來。天哪!她做了什麼?儘管思路還不是十分清楚,卻模模糊糊的意識到整件事是個陰謀,而她這個傻瓜竟然上了人家的大當!她壓抑住體內深處的羞辱和痛苦,明白此時不是痛心疾首的時候,目前最要緊的是護送父親回戈邑,將功贖罪。

    在激烈的嗆咳中,寒眉與數名近身恃衛護送寒薩跳進河中。冰冷的河水浸透了他們的身軀,她知道現在不管走陸路和水路都有危險,但寒氏是從水戰起家的,水性到底比其他人優秀,也較有把握。她和狐奕商量過後,決定護送父親沿著湍急的河水往上遊遊去。

    敵人多半以為他們會逃回下遊的戈邑,寒眉卻反其道而行,決定到上遊處再想辦法繞道回戈邑。

    他們沒有遭到攔擊。即使是大白天,也沒有幾個人肯冒生命危險,愚蠢的攔截水裏的敵人,何況是漆黑的夜裏。當他們將幾乎焚燃至天際的火焰戰場拋得遠遠,除了模糊的火光外,再也看不見,聽不清楚戰場上的慘烈時。運動過度的四肢也開始酸軟無力起來。

    寒薩終究是上了年紀,體力無法和年輕人相比。察覺到這點的寒眉先要狐奕上岸檢查是否安全,等到他發出確認的訊號,才和其他手下護著寒薩上岸。夜風呼呼吹來,寒意不斷穿入濕透的衣裳侵襲同樣冷濕的體軀。寒眉自己也是冷得臉色發白,又害怕生火會引來敵人注意,只得不斷以手掌摩擦父親冰冷的身軀。

    “大家略做休息後,還要趕路。父親,您撐得住嗎?”她溫柔的問。

    “撐不住也得撐呀!”寒薩苦笑。

    他當然也想到這次的行動,甚至上次的行動,都可能是敵人設下的圈套。對方利用他想擴展戈邑的野心,透過寒眉向他進言,而半生戎馬的他竟然一時不察,中了人家的圈套。但現在追究這些都無濟於事,眼前最重要的是安然返回戈邑。

    寒眉聽父親這麼說,心裏難過。她向來自負,想以女兒之身向父親證明自己的能力,沒想到急功好利的野心,反讓父親遇到這等兇險。現在想什麼都沒用了,唯一能做的便是將父親護送回戈邑。

    她猛吸口氣,平撫內心的焦慮,示意狐奕招呼眾人重新上路。

    眼前的道路漆黑難辨方向,呼嘯而來的風無情的攻擊他們畏冷的身軀,每一個步伐都是艱難的。他們穿過叢生的野草,進入樹林。

    黑暗中,樹影被風吹得有如野獸的張牙舞爪,令他們心驚膽跳,警覺的左顧右盼,雙耳更是豎尖,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他們一陣驚懼。

    儘管身心疲累得幾乎想死掉算了,寒眉曉得她絕對不能倒下,咬緊牙根攙扶父親。

    她完全不曉得回家的路還有多長,是不是長到永遠走不回去了?

    她忍住滿腹的酸楚,拖著饑寒交迫的身體,在狐奕的前導下,奮力往前行。父親的身軀越來越沈重了,壓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她卻沒喊一聲苦,默默承受。

    不知走了多久,淒寂的夜風裏傳來恐怖的野獸叫聲,寒眉機警的停下腳步,仿佛聽到一聲悶哼,她回頭一看。身後的部下不知跑哪去了,不禁大驚失色。“來人啊!”她著急的高聲大喊,走在前頭的狐奕聽見她的叫喚,帶領兩名手下急急往回趕,卻己來不及。

    咻咻的怪聲破空傳來,寒薩發出一聲慘叫,胸口中箭,軟倒在寒眉懷裏。“父親!”她被父親笨重的身體帶得往後跌、匆忙間,眼角餘光捕捉到盤據在不遠處一株大樹上的黑影。她眯眼審視,月光映照出一道高大、危險的影子,挽弓射箭的模樣如此熟悉。

    “小姐!”狐奕探了寒薩的鼻息,發現已回天乏術。“城主沒救了,我們快走吧!”

    “不!”寒眉哭喊道。

    “小姐,我們已經被人包圍!情況十分危急,你必須聽我的!”狐奕語氣急迫。

    “我要殺了他,殺了他!”仇恨蒙蔽了寒眉的理智,她不能饒了那個殺她父親,毀掉她所有夢想的男人!她掙扎著起身,狐奕著急地將她壓倒,並以一記手刀砍在她頸後,制住她的無理取鬧。

    “我們走!”他抱著寒眉,帶領兩名手下迅速消失在夜色裏。

    狐奕想不透敵人為什麼沒有追過來,是認為寒薩已死,其他人不足為慮嗎?他沒有費神想下去,最重要的是他們得順利逃出敵人的包圍。至於是何方人馬布下圈套、誘殺戈邑兵土,就等寒眉醒過來再說吧。

    日升前一刻是一天中最寒冷的時候,但醒來的寒眉臉色卻更加寒酷。她的心被復仇的意念填滿,眼光比冰要寒、比刀要利。

    他們兼程趕路,從天亮走到黃昏,又從黑夜走到白天,只是在離戈邑還有數裏時,他們卻絕望的發現再也回不了家。

    夏軍在這一天攻陷戈邑,寒眉等人終於知道設下圈套、誘殺戈邑兵士的敵人是誰了!

    “草上飛!”她怨恨的語調比猿啼還要淒厲,眼裏的仇恨光芒殺氣騰騰。“我不會放過你!”

    ◆◆◆陽光燦爛的日子,最適合辦一場野宴了!

    大規模的戰鬥結束後,為了慶祝夏軍空前的勝利,季抒下令在營地展開熱鬧的慶功宴,招待前來相助的各方盟軍。從白晝到黃昏,依照情形還可能延續到夜晚,山珍海味搭配美酒,還有歌舞表演可以欣賞,務必讓賓主盡歡。只是愁結滿懷的人,怎麼也歡不了,一整天,曉星躲得不見人影,儀月每每只能大老遠的瞥見他,走近時卻連影子都摸不著,令她懊惱不已。

    她迎著夕陽,任晚涼的風吹拂,緊鎖的眉尖裏隱藏著癡愛與苦戀,秋水般的眸光視而不見的看向靛藍天際混合著紅,橘與金黃的色彩,滿懷愁緒。

    暮色寂寂,情歸何處?為什麼曉星仍想不明白?難這真要到她傷心絕望的回返鳳族的那天,他才肯聽他心裏的聲音,接受她的情?

    傷感的情懷如氾濫的河水,翻騰的酸楚逼出熱辣的濕氣幾乎要滿到眼睫。她無語問蒼天,盤旋於胸口的一聲歎息就要衝出哽咽的喉嚨……“再叫。”咦,她真的歎氣了。但這聲音不像呀。

    儀月眸光一轉,發現早娘與她並肩站著。

    “是你在歎氣嗎?”她訝異的問。

    “嗯。”她淡淡一笑,眉尖同儀月一般深鎖,眼光越過人群,看向被一群美女圍曉著的季抒,悅耳的嗓音歌唱似的響起,“你瞧他身邊多熱鬧?無數少女渴求他的青睞,儀月公主卻遠離人群。”

    “你不也是嗎?”

    “我不一樣。”她花瓣似的嘴唇微向上揚,明亮的眼眸裏有抹難解的光芒。“因為不管他身邊圍繞多少女人,夜裏還是會回到你的懷抱嗎?”儀月揚眉笑道。

    早娘一怔,眼一眨,又恢復之前的平靜。

    “儀月公主果然聰明過人,怪不得無論是我伯父還是王子自己,都屬意你成為王子妃。”

    “不會吧!”她駭笑,“我跟王子不適合。依我看,你和王子天造地設,比任何人更適合這位子。”

    “為何這麼說?”儘管喜在心頭,早娘表面上卻是無動於衷。

    “這麼說吧,如果我是王子妃,就沒辦法像你這樣只遠遠看著歎氣而已,我只怕會沖過去把那幫女人趕走,不準任何女人再圍著我夫婿轉。”她幽默的道。一時之間,早娘分辨不出儀月這番話是褒是貶,驚疑不定的望著她,“你不喜歡王子嗎?”

    “我欣賞他,但不想跟一堆女人分享他。早娘,我剛說的話都是認真的,你不用將我視為情敵,因為我一點都不想嫁給季抒。”

    早娘訕然,她之前的確有那個意思。她專注的凝視儀月臉上的坦然,搖頭笑道:“你是少數幾個不被王子魅力迷倒的女子,我真的很訝異。你曉得王子很喜歡你嗎?他昨兒個還跟我埋怨,說你總是避著他,要不然就是只談公事,不給他一點向你示好的機會。”

    原來喜歡玩躲迷藏的,還不只是虞曉星呀。儀月苦笑。不過季抒也太過分了。對深愛他的早娘說這種話,不伯她傷心嗎?

    “王子或許欣賞我,但談到男女之情,就淡得很。”她意興闌珊。“我確定他將來會是個明君,卻不是好丈夫。早娘,你就跟他說,他的厚愛,我心領了,鳳儀月的心眼大小,只能容下一個男人,也只能容她的男人心裏只她一人。這麼說,你該明白吧?”

    早娘平靜的眼眸興起了波浪,如果季抒只喜歡她……哎,那是不可能的事,只是個空想罷了。

    她自嘲的一笑。

    “我明白了。”早娘的眼光又朝季抒那方向看去,巧的是他也望過來,兩眼閃亮的看著她和儀月。

    這時候一名少女從圍著季抒的美女群中被擠出來,她憤憤不平的甩甩手、動動腳,看見儀月,便一拐一拐的走過來。

    早娘認出是儀月的堂妹綠華,蓮步輕搖的走開。

    “摔疼了嗎?”儀月扶住她問。

    “哼,那些女人好粗魯,連什麼叫先來後到都不知道!”綠華氣憤的說。“綠華,你要是繼續喜歡季抒王子,這種事以後還會發生,你確定你忍受得了嗎?”儀月打趣地問。

    “這……”她猶豫了起來,調皮的伸了伸舌頭。“老實說,我雖然喜歡季抒王子,但還是單純的仰慕成分居多。如果真要跟一群女人爭奪他,我一定會受不了的。算了,我只希望能當面跟主子表達我的仰慕就好,其他事我是不敢想了。”

    聽堂妹這麼說,儀月為她虛懸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她友愛的摸了摸綠華的秀髮,眼光看向不遠處的密林,仿佛受到某種召喚、直想奔過去。

    “你先回去,我到林子裏走一走。”

    “快天黑了,你不去?”綠華擔憂的說。

    “很快就回來。”她不曉得該怎麼對堂妹解釋心中那種靈魂被撕扯的疼痛感覺,僅朝她揚揚手,便頭也不回的奔進林內。

    翠郁的樹林裏,夜來得更快。儀月借著頸上的夜明珠照明,在陰鬱的林間漫步。雙腿似有自己的主見,很快就來到曉星的樹屋。

    裏頭沒有人,像以往的幾天一樣。儀月自嘲的扯出苦笑,托著腮看著無邊的黑暗吞沒林裏的景物。

    夜色寂寂,情歸何處?

    她的等待全成了夜裏風中癡癡的凝望。虞曉星可真無情呀!為了躲她,連樹屋都不回了。難道她的追求真令他如此難堪?難道一切只是她的自作多情?就像姚柔妹那樣,只令他生煩?

    不,她不相信!兩人曾有過的繾綣纏綿,在記憶裏刻得分明,若不是他讓她覺得他心裏也是有她的,她何以一再不顧自尊,只為了求他眷顧?

    可是他心裏若真的有她,為什麼這樣躲著她?他該知道這麼做會傷她的心該知道她一直等待他做出允諾!

    淚,自覆住臉顏的指間滴落,心被絕望的陰影籠罩。當眉間的愁鬱沈重得再也無法負荷時,她不知道自己是否還有勇氣帶著傷痕累累的心去尋他。

    該讓一切隨日升月落而去,該讓所有的傷心付諸流水嗎?

    她真的不知道。

    她反覆歎息,寂深的樹林也默然無語,唯有夜風多情的撩起她的發,拂著她濕潤的臉頰。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認輸的溜下樹屋,悲慘的心情讓她無心面對人群,如幽靈般在林子裏晃蕩。

    她走著走著,被一陣清冷的水流聲音吸引,口渴了起來。

    她聽聲辨位的尋到水源處,隱隱約約瞧見一座水潭,薄薄的霧氣彌漫。

    夜色裏,看不清楚水潭的大小!也測不出它的深度。儀月只是不斷聽見噗噗的水波蕩漾,小心翼翼的靠近時,嘩的一聲,潭心處猛然破水而出的黑影,嚇得她心臟差點自喉嚨跳出來。

    可是等她看清楚那黑影,鼓鼓躍動的心跳依然沒有緩和下來。乳油般的月色下,黑影狂恣的甩動身體的樣子,如豹般野性難訓,水珠自他揚起的長髮往外蕩開,蓄滿力量的寬闊背影線條優美,兩臂的肌肉均勾結實,綴滿水珠的肌膚黝黑平滑,充滿驚心動魄的美感。

    儀月雙頰的燒起來,儘管沒看過曉星沒穿衣服的模樣,她仍是一眼便認出他來。她無法移開眼光,視線自他強而有力的臂膀往下移,看到他狹窄的腰部,甚至想穿透水面,看看隱藏在水面下的其餘部位是什麼樣子。

    她知道他有雙長腿,其他的呢?

    強烈的灼熱悸動自下腹保處升起,她羞赦的發現自己不但想看光曉星的裸體,還好色的想對他非禮,這令她羞得無地自容。她轉身想退開,卻在慌亂中踢到石子,險些滑倒。

    “誰在那裏?”輕微的聲響震動了曉星,他旋過身,眼光機警的梭巡四周。被人逮了個正著,要回應又覺得害羞,儀月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曉星的正面也很好看,年輕鼓起的胸肌浸在潭水裏,她可以看到結實的肌肉自胸前沿伸向浮現在水面上的平滑腹肌,移動時,可以看到每一塊肌肉像活的般在皮膚下面動作。

    嗅,不能再看下去了!曉星正朝她這方向遊過來,儀月飛快的轉開眼光,眼睛左瞄右看的,想找地方把自己藏起來,不意間看到他堆放在她附近大樹上的衣物。

    怪不得他會朝這裏遊來,原來是——一個頑皮的念頭攫住她,敏捷的身影朝樹上飛掠而去。

    “誰?”蹺星這下看得一清二楚,身似遊魚般迅速移動,幾個眨眼來到岸邊。當他高大勻稱的健軀逐漸從水中走出,敏銳的眼光捕捉到一雙狡黠帶笑的羞澀眼脾,裸露的身體又電閃般潛回水中。

    “你……”分不出心裏是什麼滋味,曉星只曉得他寧願變化為魚潛進水裏,也不願以這模樣面對眼前的美女。

    “就是我呀!”她抱著他的衣服跳下樹,嬌俏的瑤鼻聞嗅到衣上的男性氣味,心頭的小鹿立刻不安的亂跳亂撞,全身更像被火焚似的的燒起來。

    “鳳儀月,你到底在做什麼?”他惱羞成怒的低吼。

    從齒縫迸出來的森冷質問,足以讓膽小者喪膽,卻反而激發出儀月的怒氣。她原本羞得想放棄,但聽到這麼不客氣的聲音,女性的矜持和羞怯都暫時被拋到腦外了!

    她故意用輕軟細甜的嗓音做作的歎了口氣,“哎,不再被叫儀月公主,而是鳳儀月?沒想到十來天沒見,你的禮貌倒是變差了。”

    “你……”曉星被她的話堵得哭笑不得。“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呀!”儀月鑲嵌在清麗臉蛋上的清冷眼眸,在夜色中得意的閃動著。她微笑的朝他輕嚷,“我只是隨意走到這裏,隨便看一看而已。瞧,我找到什麼了?一堆衣服呢!

    不曉得是誰掉的?”

    他狐疑的瞅視她,像是無法決定是否該相信她。但那都無所謂,重點是將衣服給弄回來。

    “那是我的衣服,儀月公主,你還給我吧。”

    又成了儀月公主了?

    儀月對他聲音裏的虛偽矯情和小心翼翼感到厭惡,顯然他已從最初的震驚中恢復過來。

    “如果我不還呢?”她甜甜的一笑,朝水潭走近。

    “你拿我的衣服做什麼?你又不能穿。”

    “我是不能穿呀。”她回他一個燦爛的笑容,還故意聳了聳鼻子。“即使能穿,也不穿你的臭衣服。”

    “既然你嫌臭,就快還給我。”

    她發出咯咯嬌笑,不懷好意的眼光緊盯住他藏在水裏的身軀。

    “我或許嫌臭,但有個人是不可能嫌臭的,如果我把衣服給姚柔妹,你猜她會不會感激我?”

    想到姚柔妹那個花癡把鼻子埋進他衣服裏胡嗅一通,曉星全身寒毛直豎。這位姚族公主對他有著古怪的興趣,總喜歡把他當小寵物般往懷裏帶。他記得兩年前他被幾名異母兄長圍毆,被打得鼻青臉腫又在黃土地上滾了好幾圈,全身不是血就是土,剛巧被隨姚族族長到虞族做客的姚柔妹撞見,她居然不嫌髒的將他當成受傷的小動物般撿回去,從此以他的保護者自居。那年她十三歲,從此纏上了他。

    曉星自己倒很懷疑,若有一天他以草上飛的英勇姿態出現在她面前,這位只對弱者有興趣的姚族公主會不會被嚇得狂奔而逃,再也不理他了!

    他想試試看!只是目前令他頭痛的事夠多了,他可不想再添加姚柔妹那樁!“堂堂的鳳族公主被傳出去偷男人的衣服好聽嗎?儀月,你不要任性了,快把衣服還給我。不然我就……”他軟硬兼施的道還未完的語意懸著在兩人間造成威脅。

    儀月臉紅起來,光想像別人的指指點點使覺得很可怕。然而心裏的渴望是那麼強烈,如果她放過今晚的機會,就再也抓不住曉星了。他是不可能主動來找她的,他太固執了,一旦認定一個理念,便很難改變,寧願以一道殘忍而冰冷的牆,高高的圍住自己,擋在他與她之間。

    她唯一能做的便是鼓動她小小的翅膀,看看可不可以飛越兩人間的牆面。這麼想後,她決定豁出去了。她柔潤的丹唇抿成堅決的線條,拋著手中的衣物,似笑非笑的瞅他。

    “不然你就怎樣?想威脅我可沒那麼簡單。別人可不會相信堂堂的鳳族公主會偷男人的衣服,倒是大夥兒都知道虞曉星生性風流,把衣服留在姑娘家的帳子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大不了我們的事傳開,到時候就算你想把我甩開,不管你逃到天涯海角,都會有人把你抓回來,用盤子盛到我面前!”

    曉星聽得目瞪口呆,可以肯定的是他真的把她惹火了,否則她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你別亂來!”他慢吞吞的道,眯起的眼眸裏有抹危險的光芒。“我可不好惹!”

    “放馬過來呀!”她甜甜一笑。

    曉星威脅的從水中起身,露出壯碩美麗的上半身。

    “你再這麼任性,我就起來搶回我自己的東西。你不怕嗎?”

    儀月眨眨眼,腦子裏被曉星沒穿衣服的想像模樣填得滿滿。她著魔似的瞪住他滴水的胸膛,視線往下移。

    儘管根本看不見水裏的風光,她雙頰還是不爭氣的燃起困窘的火焰,心跳得飛快,然而一對上那雙晨星般眼眸裏的得意,儀月體內的少女矜持立刻被怒火燒光。

    “上次你救我時,把我剝光……現在我看你的,正好不吃虧!”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3:01:52


    銀色的新月掛在晴朗天空,溫柔的清輝均勻的灑落大地,也照在寒眉位於戈邑城郊的狩獵小屋。

    只是以往靜謐的夜色,今夜卻被一股緊張的氣氛籠罩。兩雙眼眸互不相讓的瞪視對方,強烈的敵意連野草叢間的蟲兒都感受得到,嚇得不敢鳴叫。

    兩個女人的碰面是一場大災難,草上飛——也就是虞曉星——開始質疑自己為何會同意鳳儀月的餿主意了!

    女性敏銳的直覺使得兩者一見面,便生出一種情敵見面分外眼紅的微妙情緒。夾在兩人之間的草上飛,承受著雙方的目光壓力,如坐針氈。

    “你就是鳳族的儀月公主?”寒眉不客氣的打量儀月的花容月貌。

    堪與繁花競豔的絕色容顏,會讓男人前仆後繼的匍匐在她腳下,只為求得她一顧。她瞥向草上飛,如此美女他能不動心嗎?後考別轉開眼眸,避開她的探詢,卻與儀月秋水似的眸光對個正著。雙方一照眼,寒眉便看出了某種暖味的情懷在兩人間傳達,令她為之氣結。

    草上飛這個浪子,果然是見一個愛一個!

    “我就是。你是戈邑的寒眉吧。”儀月按捺下心中的酸楚,擺出高傲公主的形象,抬高下顎睥睨道。

    她不是傻瓜,一眼便看出草上飛是用什麼手段取得寒眉的信任。哎,明明知道他是個無行的浪子,做這種事根本不算什麼,她心裏還是難過得要命。

    儀月心情複雜的打量寒眉,她健美結實的嬌軀稱得上婀娜多姿,一張飽經陽光洗禮的麥色長臉洋溢著滿滿的自信,雖稱不上絕色,卻充滿令人難以抗拒的魅力。不曉得草上飛是否享受她這份魅力?

    她越想越酸,難以言喻的酸楚直嗆上眼睫間。

    “草上飛說公主有意跟我合作。”寒眉挑了挑眉,銳利的眸光越過儀月看向她身後的高大男子。

    幽深的黑潭鑲嵌在沒有表情的黝黑臉上,壯碩的具軀與她身邊的狐奕不相上下,卻更為年輕。

    她看得不由有些心癢,但只語帶防備的道:“我很好奇公主的誠意有多少。我們的會面應該是秘密的,你卻帶著——”

    “什麼嘛!”儀月不滿的繃緊俏臉,不客氣的反擊。“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在你自己的地盤上,你都要帶人來了,我這個遠來的客人身邊怎麼可以沒有人保護?我才要質疑你的誠意呢!”

    好嗆的氣勢!寒眉這輩子還沒有被人用這種趾高氣揚的口氣質問過,不由得眯起眼怒視眼前驕傲的美女。

    看出兩人的劍拔彎張,草上飛趕緊居中協調。

    “有話好說,有話好說。寒眉,我看你是誤會了,那位是儀

    月公主的貼身侍衛大鷹。儀月公主親自到戈邑城見你,還不足以表達她的誠意嗎?你不要誤會人家!”

    “就是嘛!要不是草上飛好說歹說的,我才不來呢!”儀月仰起鼻子,哼了一聲。

    “我的好公主,你這副態度會氣死人的!雙方既然要合作,就該放下身段共商大計,你這樣怎麼成?”

    “這話應該跟你的寒眉小姐說吧!”她語帶酸澀的道。“從頭到尾都是她挑起的!我都沒質疑她身邊的人身分,她倒先懷疑我的人了。”

    “是,都怪我沒事先為雙方做好介紹。”草上飛對生著悶氣的兩位美人打躬作揖,“算我不對好嗎?儀月公主,狐奕是寒眉小姐的貼身侍衛。大家都是自己人,別再計較了!”

    “好嘛,你怎麼說我怎麼做。”她不情願的道,無限委屈的望著草上飛。呵,這模樣真是教人心疼呀!寒眉氣得牙癢癢,卻沒有發作。

    “不曉得公主建議我們怎麼合作?”

    “這個呀,”儀月明眸一轉,狀似嬌羞的看著草上飛。“反正我都聽他的。”草上飛將眼往天上瞪。才幾天的工夫,鳳儀月就將姚柔妹花癡的模樣學得惟妙惟肖。她幹嘛別人不學,淨學她?非得這麼做才能讓寒眉對她失去戒心嗎?依他之見,惹得寒眉醋性大發,反會讓事情更糟。

    “草上飛!”鳳族公主嬌柔婉轉的小女人樣子,讓寒眉心裏極端不舒服,更對草上飛的態度大為光火;都什麼時候了,他還有心情賞月!

    哼,就不知道他賞的是天上的月,還是地上的鳳儀月!

    “儀月公主的意思是,她同意我之前的建議。”草上飛將目光轉向她,表情顯得無辜。“我跟她說寒眉小姐是唯一能幫她的人,所以她將一切的希望都寄託在你身上。寒眉,你就為儀月公主想個法子吧。”

    寒眉冷淡的勾起唇角,銳利的眼眸轉向儀月求證,後者秀眉微蹙。

    “儀月公主是這樣的想法嗎?”

    她勉強點頭,猶豫的道:“不怕你見笑,我跟我大哥向來不合,尤其近幾年他變本加厲,追求聲色……”她頓了一下,暗暗伸了伸舌頭。她可沒有誹謗大哥的意思,他的確是風流了一點,也的確和幾名美女交往過嘛!

    “都不理族裏的事。”這點或許不是事實,但她管不了這許多,為了取信寒眉,只得委屈他了。“鳳族是愛好和平的民族,我們從故鄉遷離,為的就是避開中原的紛亂,大哥卻突然和過邑的寒澆合作,還要成為他的女婿,無異是將鳳族捲入大災難。

    想想寒氏王朝之主仍然在世,大哥這麼做,不是擺明支持寒澆成為天下共主嗎?問題是,斟那那邊的天下共主如果有意立寒澆為繼承人,早就宣佈了,也不需寒澆野心勃勃的招兵買馬。

    這道理我也勸過他,但他就是固執己見。這次我勉為其難的帶領族人幫他運送兵器跟過邑的人接頭,沒想到反而讓自己遇到危險。幸好草上飛救了我,他說戈邑的寒眉可以幫我,勸我來見你……”儀月溫吞吞的語氣雖讓寒眉心生鄙夷,但她的一些看法,不得不讓她佩服。她或許柔弱,卻不是笨蛋。從那雙晶亮眼瞳裏的光芒,她看出鳳儀月的智慧或許不在她之下。

    “那你想我怎麼幫你呢?”

    “哎,我只是不想我大哥繼續糊塗下去……”儀月輕輕柔柔的歎著氣,無限美好的綿密睫羽覆住她眼裏的光芒。“這次與過邑的買賣被人破壞,他派人要我再運送一批兵器,如果事情再次不順利,我想寒澆定然會對他心生懷疑,到時如果他再不悔悟的話,後果就不是我這個做妹妹的可以想到的了。”

    說完,她又歎了口氣,惹人憐愛的小臉略略皺了起來,增添楚楚風姿,更教人心疼了。

    寒眉暗暗冷笑,這位儀月公主的心機可不是普通深呀。表面上說得冠冕堂皇,其實是想借刀殺人,讓寒澆對她兄長鳳朝陽心生懷疑,最好還殺了他。

    好個殺人不見血呀!

    “問題是我為何要幫你?我可聽不出來這麼做對我有任何好處。”

    一串陶鈴般的悅耳聲音自儀月兩片花瓣似粉嫩的丹唇飄出,隨風沙沙作響,深邃如無垠天際的眼眸射出耀眼光芒,直射向寒眉。

    “你若覺得我對你沒有任何好處,肯見我嗎?”她似笑非笑的眼裏有抹濃濃的嘲弄。“寒眉,我們就別再虛偽下去了。你想要什麼,草上飛都告訴我了。嘖嘖,你的野心可比我大多了!

    我充其量只希望兄長回頭,讓鳳族重歸與世無爭,而你要的可多呢!”

    寒眉怒瞪向草上飛,後者以一個無辜的聳肩動作回應。

    “如果戈邑能取得鳳族的兵器,加上你的才幹,誰知道以後的天下會不會成為你的呢?哎,雖然我有點不喜歡你,卻不能不承認像你這樣雄才大略的女人,是我生平僅見。要不是我生來懶散,真想跟你多攪和一下。”

    說得真好聽呀!寒眉冷冷一笑,不為所動的道:“我承認我的確想聽聽你怎麼說,看看是不是能撈到些好處。不過,有兩個原因影響我跟你合作的意願。”“兩個原因?”儀月困惑的問。

    “首先,鳳族的兵器是否像傳說的那麼精良,我可不確定。”

    寒眉眼裏閃著狡詐光芒。

    “這簡單。”儀月淡淡一笑,隨意抽出腰上的匕首遞給寒眉。

    “你可以自己鑒賞。”

    寒眉看了她一眼,無法自主的接過她遞來的匕首。月色下,只見一頭美麗的鳳鳥昂首向月,精美的雕飾發出銀光,尤其是鳳鳥的眼部,鑲嵌著兩顆不知名寶石,光華堆燦,美麗得令人心動。

    她的眼光繼續往下,匕首的刃身紋路優美,她用指輕彈,堅硬的質理令人讚歎,看得出來是以上好的青銅鍛造。匕刃鋒芒畢露,觸碰時但覺寒氣襲人。

    “好匕首!”她愛不釋手的讚歎,“這柄匕首可以……”

    “不可以!”儀月斬釘截鐵的拒絕,伸手取回。“這是我成年禮時,家父親手打造的,沒有送人的道理。”

    “那你要我拿什麼取信我父親,讓他相信鳳族的兵器值得不借一切的奪取?”她不悅的挑眉詢問。

    “之前你們只不過聽了鳳族的傳說,便派兵與過邑爭奪,現在為什麼不行?”“之前是之前。這次戈邑損兵折將回來,我伯父寒澆遣使者責問,雖然我父親矢口否認,但寒澆已對戈邑生出懷疑。這次要再出兵搶奪,我們當然要慎重許多。”“你說的有理。好在這次我有備而來。”儀月示意身後的大鷹呈上一把雕刻著鳳鳥圖案。以白楊木製成的弓,和一袋雙棱式的羽箭。接著又呈上銅戈,銳利的戈芒在月光映照下,發出森森的寒氣。

    “這些應該可以說服令尊。弓箭和戈是戰場上最主要的兵器,鳳族的弓,力強、耐久,箭簇以青銅鍛造,銳不可擋。至於銅戈,你是習武之人,掂在手上便曉得它是否合用了。”

    儘管討厭鳳儀月臉上自大的表情,寒眉卻不得不承認鳳族兵器之精良的確超過當世兵器。怪不得她伯父寒澆會費盡心機想得到手。

    “第一個問題是解決了,第二個問題可就沒那麼簡單。”寒眉意有所指。“我是可以說服家父鳳族的兵器值得戈邑奪取,問題是,這對我沒有任何好處。”“怎麼說?”

    提起這事,寒眉便一肚子火。她垂下眼光遮住逼到眼睫的憤怒,咬牙切齒的說:“家父儘管接納了我的建言,卻把立功的機會給了我大哥。這使我認清不管我為戈邑做得再多,我永遠都比不上長子在他心裏的地位。”

    “你的意思是?”儀月覺得頸背的寒毛豎起,寒眉該不會要她替她除去兄長吧?“只有我成為戈邑的領主,鳳族的兵器才真正對我有用,這道理儀月公主應該明白。”寒眉露出古怪的笑意,銳利的眼眸冰冷無情。“為了達到這個目標,有些障礙物必須除去。”

    “啊!”儀月撫著胸口,臉容一變。“你不會要我做那種事吧?”

    “儀月公主果然冰雪聰明。”她贊許的一笑。

    “可是我沒做過那種事,也不曉得該怎麼做呀!”她傷腦筋的道。

    “這點請放心,我都想好了。”寒眉單薄的嘴唇得意的彎成薄刃一般的陰狠。就在剛才,一個主意從她腦中冒出,連她都要佩服起自己了。

    她宮含深意的眼光緊盯住儀月,讓後者毛骨驚然,敏感的察覺到自己正遭到算計。“只要儀月公主肯幫忙,我保證一定能成功。”

    “這……”儀月猶豫的看向草上飛,事情怎麼會演變到她來這裏幫寒眉殺人呢?寒眉果然難纏,竟想出這樣的附帶條件。

    見草上飛兩道英偉的眉蹙得極緊,儀月認命的暗歎了聲。

    現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恐怕機靈如草上飛也無法在短時間替她找到理由拒絕。若是引起寒眉疑心,他們便前功盡棄。

    她勉強應允,好奇著寒眉究竟想出什麼樣的主意來害她兄長寒冀。

    ◆◆◆他已經不知道是第幾次擺臉色給她看了。

    儀月在心裏埋怨,她可沒要求他幫忙,是他在寒眉面前自告奮勇,說他們對戈邑城不熟悉,為了一舉襲殺寒冀成功,他有必要在一旁照看。

    寒眉儘管不樂意,但殺寒冀對她而言太重要了,她倒不介意草上飛從旁協助。“我就知道帶你來是個麻煩!”

    他又來了!打他們與寒眉會面過後,他便叨念個沒完。儀月伸長十根手指頭。發現連腳趾加起來都不夠數。

    她慍怒的瞪視眼前俊朗出色的男人,陽光篩過樹葉灑在他寬闊的肩膀,他像是沒發現她的氣惱,自顧自的蹲坐在地,手上拿了根竹枝不繞得在地面畫什麼。她好奇的在他身邊蹲下,混合著陽光和泥土氣息的清爽男子氣味自他身上傳來,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不由得想起兩人前一次靠得這麼近的旖旎畫面,兩頰頓時燒的如火。

    強烈的心跳在胸口鼓噪,男子強壯的體魄幾乎要突破單薄的衣裳隆起在她眼前。她的眼光從他沈思中的陽剛臉容,往下移向他壯實的頸項,以及隱沒在衣領裏飽經陽光洗禮的麥色肌膚。

    從背心袖口露出的修長有力臂膀,鼓起的肌肉線條隨著他握著竹枝的手指使力而繃緊。

    她的呼吸紊亂起來,單個草上飛或虞曉星她還可以應付,但兩者合而為一的男性魅力,就不是單純的她抗拒得了的。

    她感覺指頭發癢,嬌軀虛弱得厲害,有種想要傾靠向他的衝動。

    她的呼吸急促地從鼻間噴出,灼熱的氣流嚴重干擾著曉星的思考,加上如春天花朵般芬郁的女性馨香不斷鑽進他鼻腔,更進一步促使他血脈僨張,體內的熱度升高。

    該死,該死!他受不了了!

    他惱火的轉過臉來,燃著兩把熱焰的眼眸與她對個正著,刺麻的電流在兩人間滋滋作響。

    看著她粉色的柔唇,他的心跳控制不住的加快,滿腦子都是那夜她柔順的依偎著他,任他輕薄的畫面。若不是意識到大鷹就在附近,他就要……該死,該死!他在心裏連聲咒駡,趕緊揮去腦中的綺思,卻無力阻止無法纖解的欲望轉燒成炙人的怒火。

    “你靠這麼近幹嘛?”他粗聲粗氣的道。

    他臉上僵硬的線條,眼裏冒出的凶光,加上獰惡的語氣,會讓膽小的人失魂喪膽。措手不及的儀月被他吼得一肚子委屈,她又沒做什麼,他幹嘛那麼凶?

    “我看你在畫什麼也不行呀?”

    “靠這麼近就是不該!”他沒好氣的道,下意識的退開一步。

    “你……”難堪的情緒幾乎要逼出她眼睫,連日來被他刻意冷淡的不滿,排山倒海的湧上心頭。

    “你為什麼這樣對我?”她沖口而出。“就連寒眉都得到比我更好的待遇,你不覺得自己太過分了嗎?”

    “相信我,你不會想要寒眉那種待遇的!”他啞聲道,避開她眼裏的指控。雖然不是很明白他這句話的意思,儀月仍下意識的漲紅了臉。“我們到底是夥伴的關係,你不覺得你至少該對我友善點,而不是將我當成蛇蠍般避之唯恐不及?”“我可不敢對你有任何不敬,否則便是自討皮肉之苦。”他嘲弄的彎了彎嘴角,誇張的道:“那夜的教訓對我足夠了!”

    “我又不是故意的!”提起那事,她也有些火了。“誰要你故意說那些話惹我生氣,害我以為你是個無行的浪子。”

    “我本來就是無行的浪子”他故意色迷迷的上下打量了她一遍,惡聲惡氣的這:“再說做那種事,我是無行的浪子,還是道德高尚的君子又有什麼差別?我可沒時間陪你玩那種虛偽遊戲。男歡女愛便是那麼回事,你要是玩不起,就別來惹我;不要惹火我了,又故作清高!”

    他無情的話,讓儀月無法置信。她瞪著他,悲痛的情緒盈滿眼眸。她不相信自己會看錯人,救她的草上飛是個行事磊落、義勇兼備的君子,而不是眼前說話輕雹苛刻的浪子。為什麼他要故意表現這樣來傷她的心呢?

    “為何要傷一個喜歡你的人的心?”儀月淒苦的道,飄蕩在眸心的情絲飛向曉星,纏得他肝腸跟著難受起來。“你明明不是那麼無情的人呀!還是你認為我不該喜歡上你?”

    她的話引起他胸口一陣陣抽緊,發燙的身體既喜悅又痛,儘管隱約猜到儀月對他有情,曉星萬萬料不到她會揀這時候表白,胸臆間頓時洶湧過澎湃的感動。他也同樣為她心動呀!但想到季抒,滾燙的情潮便冷卻了下來,酸苦的心如陷冰天雪地,僵硬的嘴唇卻說不出拒絕的話。

    他將臉硬生生的轉開,避開她深情的凝視,眼光視而不見的投向綠草如茵的平原,深沈的悲哀在內心緩緩流動。“你的確不該喜歡上一個像我這種無心的浪子!”說這句話時,他感覺到某一部分的自己逐漸死去。他恨自己為什麼不自私一點,趁這刻擄獲身邊的美女,還管季抒幹嘛!

    “問題是,我不相信你無心。”她固執的道,目光緊盯著他。

    “再說,除了你外,我也不曉得自己能喜歡誰。”

    “你有比我更好的選擇!”他恨她為什麼要逼他說這種話,她難道不曉得要把自己喜歡的女人推進別的男人懷裏,對他是件多麼殘忍的事?

    儀月是何等聰明的人,聽他這麼一說,立刻有所領悟,一股難言的憤怒頓時生出。他以為她是什麼?可以頂讓的貨品嗎?

    儘管氣急,她仍不動聲色的問:“譬如誰呢?”

    “季抒呀!”他發出野獸般的低吼,心房絞痛。“伯靡大人有意撮合這樁婚事,你不是早曉得了嗎?季抒親口告訴我,想立你為妃,那晚你躲在樹屋外偷聽時,會沒聽到?”

    看他激動得喉結上下劇烈跳動,雙拳貼著大腿緊緊握住,儀月的怒氣陡然消失。這傻瓜!她又氣又喜。他明明也是喜歡她的,卻不肯承認。

    “伯靡的建議,或是季抒的想法,對我都不重要。反正我是不可能嫁給季抒王子的。”

    “為什麼?”他忐忑不安的問,眼中矛盾的光芒是既希望得到答案、又擔心她會真如他期盼的那麼說,瘦削的臉頰肌肉抽緊。

    儀月看了不禁氣餒,心裏卻能體諒他的想法。今天換成是她在他的立場,不管她有多喜歡他,礙於手足之情,仍會選擇放棄。畢竟兩人之間的情誼,不如他與季抒的情感深厚。

    想通這點後,儀月明白若在這節骨眼太過逼他,反而會讓曉星躲得更遠。她慧黯的眼眸機靈的一轉,有了主意。

    “雖然和季抒王子相處的時日甚短,但在我們頭一天返回營地時,我就深深瞭解到一項事實。”

    “什麼事實?”他好奇的問。

    美好的菱唇輕揚起一抹淡得令人難以察覺的笑意,儀月眨動睫羽,語氣淡漠的這:“不可否認的,季抒王子十分優秀,所以不管是姚族的英妹公主,還是令妹紅香公主,或是伯靡大人的侄女早娘,都對他十分傾慕,我甚至看出早娘與他關係匪淺。根據我的旁敲側擊,王子的日常起居都是早娘服侍的,而她早已是他的人了,瞭解到這項事實後,我就知道我絕對不可能委身於他。”

    “哦?”曉星遲疑的應了聲。

    鳳儀月說的都是事實,但他不覺得這點和她能不能接受季抒有關係。季抒說得十分明白,他打算立鳳儀月為正妃,不管是早娘、姚英妹或是紅香,都威脅不到她的地位呀。

    看出他眼裏的困惑,儀月懊惱的瞪他,眼裏燦起一抹熱芒。

    “我不管其他人怎麼想,但我鳳儀月不跟任何女人分享男人。除非季抒願意放棄其他女子,要不然我不可能嫁給他!”

    “什麼?”他驚異的睜大眼眸。這怎麼可能!

    “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她眼裏沒有遺憾,只有一抹狡黠。“姑且不論季抒個人的意願,也不管那些愛慕他的女子心裏的想法,以他夏王子的身分,到最後勢必接受臣子的建議,以婚姻做為攏絡各族的手段,大概沒有哪一族的族長不希望自己是未來天下共主的岳父或舅兄吧。”

    “難道你的父兄沒有這樣的期待?”曉星詰問。

    “你會這麼問,是太不瞭解我們鳳族了。”她優雅的彎起嘴角,認真的道:“在我父兄心中,我的快樂比是否能成為夏王朝最重要的姻親更重要。我聽大鷹說,家兄已順利獲得艾公主的芳心,鳳族和夏王朝結定了姻親關係,我是不是要嫁給季抒,並不那麼重要了。況且我堂妹綠華對季抒王子十分心儀,如果有必要的話,她嫁給他就行,我又何必委屈自己跟一堆女人搶丈夫呢?鳳族雖然沒有規定一個男人只能娶一名妻子,或是一個女人只能嫁一個丈夫,但歷代族長終生都只有一名配偶。我父母向來恩愛,自幼耳濡目染下,我也期待有與他們相同的婚姻。我希望我的夫婿只喜歡我一人,而我也將終生愛慕他,與他同甘共苦,形影相隨,直到我們的生命終結的一日。我的願望並不過分吧!”

    這番話帶給曉星相當大的震撼,胸臆間興起巨大的波瀾,令他陷入深刻的思考中。這何嘗不是他此主追尋的理想?而若能得儀月這樣的伴侶,隨他天涯海角邀遊,今生就再也沒有任何遺憾了!

    但問題是,他真的可以嗎?

    他眼中的不確定,是那樣讓人心疼,像個極度渴望得到某種珍寶的小孩,又擔心這樣的冀望對自己而言太過奢侈。儀月忍不住朝他靠過來,伸手握住他捏在股側用力握拳的手。

    當溫潤柔膩的感覺傳來,曉星所有的理智都飛出腦外,只能怔怔的瞧著自己的拳頭鬆軟無力的落進儀月的掌握中,被她舉到柔軟粉嫩的紅唇前,輕輕的碰觸。刹那間,他的呼吸和心跳都亂成一團,除了她那雙觸及他靈魂核心的楚楚關懷眼眸,在他的唇瓣輕吐出來的溫存軟語,他什麼都不在乎了。

    “從我在山洞裏清醒過來——不,或者該說你冒著生命危險跳進湍急的河水救我的那時候,便註定了我倆的姻緣。曉星。”她輕柔的喚著他,為那雙明亮如晨星的眼眸裏的掙扎肝腸疼痛。“我不想立刻逼你做任何承諾——儘管我很想要,卻明白你還沒有準備好。但是,如果你有一點點喜歡我,就不要再逃避我了。我可以老實的告訴你,即使你不喜歡我,我寧願帶著破碎的心回鳳族,也不會接受季抒王子。所以,別再讓他夾在我們之間了。”

    曉星如受電擊,儀月的話好似一陣急雷打破他最後一道心防,禁錮的情意如脫疆的野馬再難控制。他不是石頭人,早在看清儀月的第一眼,他就忍不住為她的美貌心動,後來更為她的機智聰慧心折不已。

    他知道今生若錯過她,他將抱憾終生,再也遇不上這般才貌兼備,善體人意又對情感有所執著的女子!但就算有幸能再遇上一個又如何?即使有比她更出色、完美的女子,都不是他的鳳儀月呀!

    他激動的將她拉進懷抱,充盈著對她的渴望的熾熱眼眸緊盯住她,儀月的心登時癱軟如泥,眼瞼無力的覆下,輕軟濕潤的紅唇柔柔的顫動著朝他開啟,軟弱的嬌軀倚靠向他。

    她可以感覺到他灼熱的鼻息噴在她臉上,男性的溫暖嘴唇親呢的貼近她敏感的肌膚,勾引起她深藏在體內的情懷頓然綻放。她期待的逸出喘息,歡愉及興奮隨著他的靠近飛升飄揚,體內的熱度幾乎要燒盡她的女性矜持和羞怯了。

    然而,她渴望的親昵並沒有發生,曉星突然放開了她。頓然失去他有力的扶持,儀月險些軟倒在地,幸好曉星及時扶住她。

    她睜開眼眸,懊惱的瞧見大鷹自遠而近的身影。知道讓曉星拋棄一切顧忌,為她敞開心房的時機消失了。一股悵然油然升起,她的頭腦逐漸清醒,力氣回到體內,不需曉星的扶持也能站好了。

    大鷹似乎沒有察覺到兩人間的異樣,和曉星討論著他觀察到的地形。曉星微微頷首,招呼兩人蹲坐在地,以竹枝在地面畫出他的計畫。

    看著地形圖,儀月終於明白曉墾之前在做什麼。不過是一晚上加一早上的時間,曉星便想出除去寒冀的完整計畫。望著他靈活多智的臉顏,她對他的傾慕更加深刻。“我不明白為什麼不能一刀要了寒冀的命,而要費這麼多手腳?”大鷹困惑的道。曉星深沈的一笑,充滿智慧的眼眸微微垂下。

    “寒薩對長子寒冀極其寵溺,如果發現寒冀是被人謀害的,必然會傾盡全力緝凶,無心於鳳族的兵器及逐鹿天下,我們的計畫就失敗了。”

    簡單的幾句話便道出事情的核心。儀月對曉星能將寒薩的心思摸清到這種地步暗暗欽佩,想他必然對寒薩這人下過一番苦心研究。

    他果然不負她的期待,是個有勇有謀的男子漢。一抹寬慰佔領了儀月的胸房,想要與他廝守的決心更加堅定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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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3:01:25


    輕盈的身影燕子般的飛掠進來,使得原本還算寬敞的樹屋立刻變得狹窄許多。儀月一出現,就讓屋裏的氣氛呈現凝滯,尤其當她那雙冷冽若秋水的眼眸掃向曉星和季抒時,他們都有頭皮發麻的感覺。

    “你們還想繼續瞞我?”她冷著一張俏臉,秀眸冒火。

    她的指責立刻讓曉星原本就惡劣的心情雪上加霜。自從遇上鳳儀月後,他一天一夜都不順遂,簡直是倒楣到家了,先是為了救她,險些喪命在河中;替她取暖,害他差一點欲火焚身;回到營區,又捲進紅香和姚英妹的爭吵,還被姚柔妹給纏祝晚宴時,她追出來指稱他是草上飛,為了否認,他被她打了一巴掌,跌倒在地撞到頭;接著季杼出現,逼問他與儀月的事;然後她又跑出來對他發火。

    天哪,他是招誰惹誰了?他不過是救了她而已,不但好心沒好報,還要忍受她的指責,還有天理嗎?

    曉星嘔極了,決定自己受夠了!

    “我們就是不讓你知道,你想怎麼樣?難道你還想打我嗎?

    哼,早知道你這麼麻煩,我就不救你了!”曉星不客氣的怒叱。

    儀月嚇了一跳,沒想到曉星會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還說後悔救她。一股酸澀的情緒溢滿胸懷,她氣怒的說不出話來。

    “你——”

    “我怎樣?”他一點都不想再忍讓了。“你還嫌自己做的不夠嗎?如果還想打人,你去打季抒,我可不會再計較了!”

    季抒畏縮了一下,曉星臉上的掌痕雖已淡去,但看得出來挨打時受力不輕。如果風儀月真聽他的話來打他,那他躲是不躲呢?

    好在鳳儀月沒聽他的,而且原先的滿腹怒氣不知為什麼,竟化為嘴角輕揚,眉眼之間盡露少女嬌羞。

    他眉頭一皺,見她半嗔半羞的對曉星道:“如果你肯早些承認你是草上飛,不惹惱我,人家也不會打你。”

    “哼,出手那麼狠毒。”曉星眼中的憤然,分明是指她踢向他

    胯下的那腳,惹得儀月粉頰一陣的燒。“說不定我承認了,連半條命都沒了。”“你怎麼這樣說。”她懊惱的嘟囔。若不是將他與季抒的交談都聽進耳裏,她才不肯一再忍氣吞聲哩!“這件事你也有錯,不能全怪我。”

    “我就是要怪你!”曉星像個不肯講理的孩子,固執的說。

    “你!”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爭論,讓被忽略已久的季抒頗不是滋味,但仍按捺下脾氣當和事佬。

    “過去的事,大家都別計較了。儀月公主,你怎會出現在這裏?”

    儀月朝季抒嫣然一笑,感激他適時的打岔。

    這下換曉星不是滋味了。

    對季抒就和顏悅色,對他就凶已巴,她到底知不知道是誰救了她?

    “其實我是跟著季抒王子來的。”她說。

    “跟我來的?”季杼吃驚道,對於鳳儀月居然能一路跟蹤他到這裏,而沒被他和曉星發現感到難以置信。

    “嗯。”她淡然一笑。“宴會結束後,我越想越不對,才想去找虞曉星問個明白,便看見王於從他的營帳裏出來,一路走進林中。我一時好奇,跟著王子進樹林。才發現王子是來找他的。後來我見王子借著樹藤上樹,虞曉星聽你的話去梳洗,便趁這時候悄悄上樹躲在一旁。”

    怪不得他會沒發現,原來她趁他不在時,偷偷潛上樹。一抹恍然從曉星眼裏濺出,同時間生出一種有必要對鳳儀月另眼相看的感覺。若不是她本身輕功過人,未必能逃過他的耳朵。

    但想起她不曉得將他和季抒的話聽了多少,那些涉及他個人隱私的部分,那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傷心,他心裏頓生出難堪。

    “你躲在一旁聽兩個男人說話,不覺得羞嗎?”

    他尖銳的語氣,憤怒的眼神,不過是心情的掩飾。儀月淡淡保看他一眼,從他之前和季抒的談話,她能理解他此刻的心度。

    換成是她被人聽見不想讓人知道的隱私,只怕憤懣更甚於他呢!

    “對不起,我不曉得會聽到那些。我只是以為王子深夜來找你定然有重要的事,或許可以從你們的談話確認你是否是草上飛。”

    “現在你滿意了嗎?”她的歉意還不足以撫平他受傷的男性自尊,曉星的語氣仍有些氣呼呼。

    “滿意,而且滿意極了!”

    曉星心一震,怔怔瞧著她眉開眼笑的嬌媚,對她順著他的語氣直道滿意,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悸動,然而又有些許迷惑。

    她的滿意是指確認他就是草上飛,還是別有所指?

    一時之間,他的心情像潮汐的漲退,一會兒高,一會兒低,忐忑不定。

    季抒心情苦澀,眼光從儀月明亮的眼神,看向曉星與她對視的溫柔眼光,頓然有所領悟。而這份領悟就像把利刃,狠狠紮進他心窩。怪不得曉星每次提及鳳儀月時,總是顧左右而言他,原來他與鳳儀月……他摹然想起兩夜前與曉星的談話——“希望這位鳳族公主真能看上我就好。”他記得自己當時是這麼說的。“只要她不被草上飛的魅力,及你虞曉星的浪蕩模樣迷惑,相信我是有機會的。”只是他萬萬料不到,自己竟一語中的。風儀月先是對草上飛的救命之恩耿耿於懷,後又對曉星印象深刻,而一旦將草上飛與虞曉星的影像合而為一這般偉岸俊美又俠義情懷的頂天立地男子,又有哪個女人不為之芳心震動,情系於他?

    問題是,他甘心拱手讓出鳳儀月嗎?

    從第一眼看到她,他便有立她為正妃的打算。雖然從頭到尾鳳儀月對他都顯得禮貌而客氣,但或許就是這份與眾不同的淡漠,更加吸引他的心。

    現在知道她顯然喜歡上曉星——不,還未必呢!季抒心情一振,開始盤算起來。或許她只是對曉星有好感,兩人不過相識兩夜一日,有那麼快發展成男女之情嗎?只要她還未愛上曉星,他就有機會。

    想到這裏,季抒朗聲笑道:“曉星,儀月公主都這麼說了,你身為男子漢,再追究下去就顯得器量狹校夜深了,儀月公主,我們也該回去休息,也讓曉星休息,他已經累了一整天。”

    這番話可說是面面俱到,既顧及對曉星的友愛之情,也體恤了儀月的客人身分,還可以隔絕儀月和曉星進一步的相處。

    季抒暗暗得意。

    但顯然有人不以為然。

    “王子,我還有話說。”儀月美眸一轉,先對季抒致意,深秀明媚的眼兒轉而緊盯住曉星,聲音輕柔的道:“你和王子的談話我都聽見了。鳳族既為匡複夏室盟軍的一員,儀月覺得自己有資格與聞你對戈邑的計畫,包括你之前在戈邑進行的活動,以及後續的行動。”

    “我不認為這件事與你何干,況且我的行動極需隱密,除了季抒外,不打算讓任何人參與。”曉星斷然拒絕。這女人已經攪亂了他的心,他不打算讓她進一步攪和他的任務。

    “你的行動我已經知道,身為盟軍的一員,我想要進一步幫忙,也是情理之中埃”見他不為所動,儀月索性轉向季抒,“王子,我應該沒說錯吧?還是你也認同虞曉星的話,認為我不夠資格參與這件事?”

    面對儀月坦率認真的眼眸,季抒為難了起來。若贊同曉星的立場,便等於否定鳳儀月的地位,而這無疑會惹惱眼前的佳人,萬一她拂袖而去,可就糟糕。“其實這件事……”他艱難的開口,感覺到曉星瞪來的眼光,他深吸一口氣,假裝沒感應到。“儀月公主既然想知道,就由我說明吧。”

    “季抒!”

    “曉星,別這樣。儀月公主與鳳少族長是兄妹,這件事她早就參與其中了,我不過是將我們這邊進行的情形說與她知曉罷了。”

    見曉星不再言語,季抒轉向儀月接著道:“令兄與我們共謀計畫後,便到過邑對付寒澆,曉星則以草上飛的身分與寒薩的女兒寒眉接觸,將鳳族與過邑的交易透露給她。寒薩於是遣其長子率兵搶奪兵器,夏軍則偽裝成另一批人馬混淆雙方,目的是讓過、戈兩軍以為寒促也派兵來搶奪,造成寒家三父子的間隙。”

    “這的確是家兄當初擬定的計畫。”儀月沈吟著。令她感興趣的是虞曉星是如何以草上飛的身分和寒眉接觸的?

    她的眼光在曉星英挺而帥氣的臉容上遊移,從他飽滿的額,看到他嚴肅方正的下巴,對他濃密有致的眉毛、深透明亮的眼眸、高做挺立的鼻,以及薄抿性感的嘴唇——瞪著他的唇,她的心跳漏了一拍,憶起那兩片溫潤的唇曾以何等的親密碰觸她的。她飛快地移開眼光,不得不承認虞曉星是個十分有魅力的男子。只要他刻意展現,戈邑的寒眉恐怕也很難抗拒他吧。

    那麼他是以美男計誘惑寒眉的?這念頭讓她不舒服起來。

    “虞曉星這次再以草上飛的身分進戈邑,是想確認寒薩是否上當了嗎?”“不只如此。”季抒微微一笑。“我們想進一步誘殺寒薩。”

    “要怎麼做?”儀月瞄向曉星凝肅的臉。

    “我們正在計畫,儀月公主便來了。”

    這麼說,是根本還沒有主意,虞曉星便要貿然行動。

    “凡事都該謀定而後動,你這樣到戈邑太冒險了。”

    她語氣中的關心令曉星心頭一暖,但表面上仍不為所動。

    “我會見機行事。”

    “這樣不行。”

    “那你想怎樣?”他似笑非笑的睨向她。

    “嗯……”她摸了摸下巴,美眸一轉,右手屈握成拳撞擊了一下張開的左掌,晶亮的眼眸裏真是得意。“有了!”

    “有什麼?”曉星和季抒異口同聲的問。

    “我有主意了!”她眨著充滿智慧的眼眸道。

    “儀月公主有什麼主意?季抒願聞其詳。”

    “戈邑派出的軍隊,在王子的奇襲下大敗而歸,非但沒有奪到任何兵器,還損兵折將,我想寒蘋一定很不甘心。”

    “這是自然。”曉星介面道,一個主意隱約在心裏成形。他暗叫老天爺,鳳儀月該不會打這個主意吧?

    她朝他揚眉,證實了他心中不好的想法。

    “如果這時候有人跟他接洽,要將鳳族的兵器賣給他,你們猜他會不會心動呢?”“不行!”曉星氣急敗壞的叫道,冒火的眼瞳瞪視著儀月。

    “我不準你去冒險!”

    季籽也恍然大悟。“儀月公主……”

    “難道你們有更好的辦法嗎?”她一句話就堵住兩人,悠閒的看著兩名男子面面相覷,兩雙眉毛打成死結。

    ◆◆◆狠厲的招式隨著俐落的身影迅捷劈向數名大漢,打得他們落花流水、踉蹌倒退。他們在心裏暗暗叫苦,身形卻不敢有任何遲疑。雖然女主人手中的兵器只是一支竹棒,然而他們都知道,一旦被擊中,尤其是擊在腦門,十條命也不夠活。

    很難想像一名女子會有如此高明的武藝,無論在力量或是速度的掌握上,放眼戈邑上下,能及得上她的武夫屈指可數。

    寒眉自傲的想著。只是,這道理父親為什麼就是不明白?

    他一直忽視她的能力,只會重用她那些頗無能的兄長!

    只因為她是女人,就處處受到壓制,不能盡展長才!

    他該知道她比他任何一個兒子優秀,她已經向他證明許多次自己的實力,父親為何還是不肯正視她的能力?

    十六歲時,她聽從父命嫁給大她十五歲的丈夫。換成其他女人,大概會認命的接受,從此待在家中相夫教子。但她卻不,反而把握機會,利用夫婿喜愛打獵、不喜管事的懶散個性,扛起家中大小事務,並在丈夫死于一場打獵意外後,憑藉著父親寒薩的勢大,順利接收丈夫留下的驚人財富及親兵,成為戈邑最具影響力的女人。但這些仍不夠,在她父親寒薩的心目中,女兒再能幹聰慧,還是比不上無能的兒子在他心裏的地位,就拿這次她呈上埋伏在過邑和鳳族交易的地點,伺機奪取鳳族兵器的計畫來說,父親在稱許之後,卻派遣她無能的大哥寒冀率兵出擊,鬧了個灰頭土臉回來。

    沒想到在眾人幸災樂禍的以為父親定然會重懲寒冀時,父親卻只是輕叱幾句,對他損兵折將的無能並沒有做進一步的責罰,讓她在心疼大好計畫泡湯之餘,心情更加沮喪。如果換成是她或其他將領大敗而歸,父親搞不好會處死他們呢!

    這番領悟像無情的寒冬之風卷掠過她早已冰冷的心腸,她知道無論自己再做什麼,只要有兄長在,她別想在父親面前出頭!

    一絲陰狠的笑意自頰邊擴散,寒眉的眼神更顯淩厲,手中的竹棒如狂風掃落葉,展開迅猛無情的攻擊,累得與她對陣的八名家兵手忙腳亂,哀號不斷。

    “小姐,他們只受不住了。”雄渾有力的男聲響起,狐奕迅捷的身影插進其中,替嚇得魂飛魄散。以為此命休矣的家兵擋住當頭的一擊。

    狐奕有力的臂膀一收一放間,寒眉略退了一步,目光含怒的瞪視他。

    “請保留實力。”他硬著頭皮道。雖然知道寒眉不至於因此怪罪他,仍在她的逼視下,心情忐忑。

    “多管閒事!”她怒哼一聲,將竹棒丟給身後的侍從。

    儘管心裏怒極,她並沒有責罰狐奕的打算,她清楚他是為她好。再打下去的話,那八名家兵極有可能被她活活操死。

    狐奕是來自北方的浪人,十年前貧病交迫流落戈邑,被打獵回來的她所救。當年她才十二歲,卻從狐奕虛弱的身軀看出他的不凡,不但治好他的傷勢,還將他留在身邊當護衛。事實上,她有今日的武藝,一大半要拜狐奕所賜。他也是戈邑城裏最瞭解她的人。

    這樣亦師亦友亦仆的身分,使他有膽子宣言進諫。是她賦予他這種權利的,寒眉也很清楚這點,故而對心腹大將只任性的以口頭責怪。

    她接過侍女遞來的濕巾,略略擦了一下臉上的汗漬,黃昏時分的淺淡日影投射在她英武的身形上。她看也不看垂頭喪氣的屬下,大跨步朝內院走去。

    她今天太失常了!稍後在侍女服侍她沐浴時,她坐在浴桶裏反省著。

    父親偏愛她無能的大哥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其他幾名兄長也為這件事感到不滿,她不該因此發脾氣,倒是該好好盤算要如何利用眾人的不滿,除去寒冀這個眼中釘。她絕不容許有人擋在她與父親之間,如果她想成就進一步的野心,成為戈邑的城主……想到這裏,她冷卻的心再度火熱起來。

    這個意念在她十三歲那年跟父兄前去打獵——那時一頭發狂的野豬突然朝父親沖過來,所有的兄長及隨從都嚇呆在一旁,唯有她勇敢的舉起弓,一箭射中大野豬,救了父親,並得到父親的讚譽和獎賞——便逐漸形成。那一瞬間,她領悟到她是兄弟姐妹中最強悍的人,唯有她才能保護父親,保住戈邑城,進一步擴展疆域,成為寒氏王朝裏的強者。

    只是礙于女兒之身,這該死的女人身體,和女人身分!

    她挑剔的檢視自己比一般女子壯碩的身體。

    承襲自父親粗大的骨架,她有著逼近男子的高度。長期的武術訓練,使得她每一處肌理都呈現最完美緊崩的狀態,不像一般武將顯得肥胖。

    她倒是不排斥自己女性化的生理特徵;尤其是胸前的渾圓,柔膩的肌膚,向來讓男人甘願為她所驅策。她只是怨恨自己的女性身分讓她無法在父親心裏佔有更重要的地位。

    好不容易在草上飛的幫助下,得到表現的機會,全砸在寒冀手裏!儘管父親沒有明講,但她感覺得到,他似乎將寒冀的失敗怪罪在她身上。

    看來,無能的人不只寒冀,她昔日的英雄,身為戈邑城主的父親大人,也因為年老而變得無能。

    寒眉厭惡的蹩起眉,掬起涼掉的水液潑灑在胸前,感受到胸房敏感的反應。她逸出模糊的呻吟,草上飛英俊的臉容在腦海裏冒出,他健碩的身體是那麼令人愛不釋手,但想到他離去多日都沒個消息,她又不禁恨得牙癢癢的。

    某種熟悉的鳥鳴聲傳來,令她芳心一陣悸動,心跳和呼吸都亂了。

    這冤家來得這麼巧?她才想著他,他便來了。

    她示意侍女退下,自己仍坐在浴桶裏等待。

    果然不負她的期待,草上飛迅捷的身影自視窗閃了進來,大膽的黑眸直視向她的裸軀。

    寒眉熱血沸騰,仿佛他一個眼神便能挑起她的情欲。

    天際最後一抹昏暗的光線,從敞開的視窗射進來,照出草上飛拿下布巾後俊朗出色的褐色臉容。

    她為他陽剛的魅力傾倒,忍不住逸出輕喘,將手伸向他。

    草上飛明亮如星子,深遂如夜空的眼眸,電閃過奇異的光芒,移步向她,握住她修長的手,任她將他拉過去。

    寒眉是個欲望強烈的女人,他很清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按捺住心底的厭煩,他沒有拒絕她的需索,感覺到她潮濕而火熱的身體隔著衣貼向他,雙唇急切的擄獲他的唇,饑渴的索求他的熱情。

    寒眉的手粗魯的扒除他身上的背心,直到他健實完美的男性體魄沒有任何遮掩。她逸出滿足的歎息,任雙手遊移在他結實緊滑的肌膚上。

    儀月美好的身影不期然的撞進草上飛腦中,使他生出想要立刻推開寒眉的衝動。可是他不能,推拒的雙手按壓在寒眉渾圓的肩頭,反將她摟緊在懷,往下移向她絲縷不掛的女性身軀。

    將她抱出浴桶。

    此時的他,好像被硬生生分成兩半,一半的他厭煩的看著另一個自己縱情投入與寒眉的交歡中,埋進她的雙腿裏,與她家兩頭動物般瘋狂交合,看著寒眉在他的抽送下陷入欲仙欲死的歡愉裏。

    “草上飛!”事後她滿足的靠在他懷裏,皮膚上冒著細小的汗珠,“我正在想你,你就來了。”

    “怪不得我耳朵會發癢。”他不正經的調笑。

    “我說正經的!”寒眉慵懶的眼眸在眨眼間變得精明銳利。

    她推開草上飛,從浴桶裏舀了些水清洗自己。

    “寒冀兩天前大敗而歸,你卻一直沒有消息,我都要懷疑你是不是心虛得不敢來見我了!”她轉回身,緊盯住他正在著衣的身子,犀利的眼光似乎想透過皮膚,看穿他的心。

    “嘿,我為你盡心盡力,你說這種話真傷我的心!”他氣憤的說,眼裏有幾分被人冤枉的傷心。

    “怪不得我這樣想呀。”寒眉可不容易被人唬弄,“你早該回來了。”

    “沒錯,在寒冀那個笨蛋搞砸所有的事後,我是可以立刻趕回來。可是我不甘心呀!我知道你一定會怪我,但如我之前警告過的,過邑的兵力不可小看,而寒冀那人好大喜功,沒有領兵作戰的才能,一定會失敗。”他邊說邊整理好衣物,攏起漂亮的眉,雙唇緊抿。

    看出他的不悅,寒眉緩下語氣。

    “我知道寒冀的失敗是他個人的無能造成,沒有怪你的意思。我只是對你遲遲未歸感到擔心。”發現他眼中的惱意褪了些,寒眉搖擺著未著寸縷的嬌軀朝他移去,柔軟的雙臂討好的攀在他壯碩的肩膀。

    “好人兒,難道你不曉得人家有多想你嗎?”

    “少來了!”他推開她,似笑非笑的睨向她。“你會想我才怪!你這個淫蕩的女人,身邊還少得了暖床的人嗎?別以為我不曉得你和狐奕有一腿!”

    “吃醋了呀!”她風情萬種的朝他媚笑,豐滿的雙乳挺向他;“狐奕哪里比得上你呢?”草上飛閉了閉眼,壓抑住腸胃劇烈的翻騰。

    “別拿我跟你那個死忠的部下比,我可是有脾氣的。”他沙啞的道。

    “人家當然曉得啦。”她咯咯嬌笑,還以為草上飛為她意亂情迷,忍不住湊過去親吻他俊帥的臉。

    草上飛讓她親了一下才退開,眯起眼。

    “別鬧了,我還有正事要跟你說。”

    “正事?”寒眉回過神來,暗惱自己每次遇到草上飛,便放浪得忘了一切,只想和他快活、她很快取了件衣服披上,臉容正經起來。

    “我才想問你,就算寒冀再無能,也不可能把好好的一個計畫搞成這樣。究竟是怎麼回事?”

    “寒冀沒說嗎?”他故作訝然。

    “說是說了,卻聽得我們一頭霧水。”寒眉咬牙切齒的回答。

    像寒冀這種連自己是怎麼失敗都說不清楚的將領,早該一刀殺了省事,偏偏父親還原諒他。“他說原本占盡上風,一支不知來路的隊伍趁他將過邑兵馬殺得大亂時突擊他,害他鎩羽而歸。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確有其事。”

    “什麼?”寒眉之前還以為這是寒冀為了掩飾自己的無能隨便說說的,沒想到真有這回事。

    草上飛炯亮的眼眸迎視她疑問的眼光,“但那不是……支不知來路的隊伍,而是自斟那來的兵馬。”

    “怎麼可能?!”她震驚不已。

    “這是我暗中查探的結果。你不信我嗎?”草上飛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些,揪然不悅,“想不到我冒著生命危險為你查探消息,你反而質問我。”

    “我不是這個意思。”寒眉趕緊安撫他,待見他臉色緩和不少,接著問:“你這幾日不見人影,就是忙這件事?”

    “不只呢!”他暫態眉開眼笑,表情神秘兮兮。“那夜我監視戈邑與過邑兵上交戰的情形,除了發現突起的異軍是斟那的兵馬外,還意外救了個人。”

    “你救了個人?”是什麼人讓草上飛救得這麼高興?

    “是鳳族的儀月公主呢!”

    聽到公主這個名詞,寒眉敏感的看了草上飛一眼,無法從他俊逸的臉容窺出他對這位公主的私人興趣。

    “你救了她,然後呢?”她不動聲色的挑眉詢問。

    “她意外落水,為我所救,向我埋怨她兄長鳳朝陽計畫不周,害她險些喪命。我聽出她語氣裏的不滿,便對她套話,鳳儀月氣憤的告訴我,鳳朝陽沈迷美色,就因為寒澆要將女兒嫁給他,便答應了這次的兵器買賣,害她和手下遇到這麼大的兇險。她還說,鳳朝陽長年不在鳳族,卻倚侍著少族長的身分胡亂要求,累得鳳族人怨聲載道,她早就對他不滿了,卻礙于他是族長大位的繼承人而忍氣吞聲。沒想到他這次又出這種餿主意,害得鳳族損兵折將。我一聽,便知機會來了。如果我們可以利用鳳儀月對她大哥的不滿,說不定能為自己得到什麼利益呢。”

    草上飛的話說進了寒眉的心坎裏。風儀月對她兄長的不滿,不正和她的心情相同嗎?就因為寒冀是長子。是男兒,理所當然的成為父親的繼承人,實在是沒道理。他的能力不如她,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要她服他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草上飛說的沒錯,她可以利用鳳儀月對其兄的不滿,來為自己創造更多利益。

    “我什麼時候可以見到鳳儀月?”

    “很快。”草上飛眨動眼眸,健壯的手臂攬住寒眉的腰肢,將她拉進懷裏。當他性感的嘴唇貼向她,也將她心裏的最後一絲疑慮驅散,只剩下他令人迷醉的吻。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3:01:02


    不要看我,千萬不要再看過來了!

    曉星不著痕跡的將臉儘量避開儀月探究的眼光,沒察覺到自己的臉快要鑽進柔妹豐滿的胸脯了,引來後者咯咯嬌笑。

    他警覺的巧妙移開,心裏有苦難言。真是前有狼,後有虎呀!避得了鳳儀月,卻躲不開姚柔妹的糾纏,他突然不曉得兩者哪一個對他的威脅最大了。

    對於鳳儀月,他有種連自己都弄不明白的奇妙情愫存在。

    他承認初見面時,便為她的美貌心動。畢竟他看過她穠纖合度的動人裸軀,還抱過她軟綿綿的玉體,而他是個正常男人,如果要強說對今生擁抱過最絕美的佳麗無動於衷的話,無疑是自欺

    欺人。

    但除了三不五時回想一下她嬌美柔軟的胴體外,她宜嗔宜喜的嬌靨,總在他最沒防備時冒出來,尤其是那雙慧黠靈動的眼眸,老是不願放過他,徒然困擾他的心。兩人是沒有結果的。他不斷提醒自己。

    伯靡有意促成她與季抒的婚事,這點他老早知曉。雖說雙方還沒有正式締結婚約,但這是早晚的事,鳳儀月幾乎當定了季抒的妃子,成為他的表嫂,他實在不應該再想她。

    然而思緒如風,完全由不得人做主。如果可以不想,他當然是不願想,偏偏鳳儀月就是不放過他。中午一別後,他想盡辦法不跟她碰頭,誰曉得季抒為慶祝不久前的一場勝利,以及歡迎姚族和鳳族勇士的到來,下令舉行宴會,還要他非得參加。在這種場合,他總不能再蓬頭垢面的現身,如此精明的鳳儀月不疑心才怪。仗著之前她並沒有看到他的真面目,他索性堂而皇之的露面,穿上草上飛不可能穿上的華麗衣服,擺出輕浮的貴族架勢,希望可以瞞騙過她。

    無奈。鳳儀月放著滿桌的山珍野味,不理會周遭男人投向她的愛慕眼光,以及女人投向她的妒意,仿佛他是她看中的獵物,以一種玩味的探究眼神追捕著他。像現在,身為主人的季抒溫柔體貼的勸她加餐,她卻是心不在焉的朝他一笑,隨即又將眼光挪回他身上。

    她到底曉不曉自己在幹嘛呀!曉星氣悶的想。

    季抒將她安排在最接近主位的席次,昭告著對她的重視,注視她的目光亦是溫柔含情,這笨女人卻不懂得把握,罔顧姚英妹、紅香及早娘嫉妒的眼光,頻頻眷顧他,真是不明白她心裏在想什麼!

    但氣歸氣,對她大膽、不避嫌的執著眼光,曉星心裏還是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歡喜。

    她該不會認出他來吧?

    想到這個可能,他不禁冷汗淋淋,又覺得不可思議。他一直是蒙面的,鳳儀月怎麼可能認出他?且兩人不過相處一晚,其中有大半時間她還是昏睡的,她究竟憑哪一點懷疑他是草上飛?

    虞曉星和草上飛是截然不同的兩個個體,除了季抒知道真相外,沒人能窺出兩者的關聯,鳳儀月不可能會曉得!

    心裏雖這麼想,對於儀月不放棄的探究眼光,還有每當柔妹靠近時,閃動在她眼睫間的火光,還是讓曉星提心吊膽。

    要不是她緊盯著他不放,他才不情願利用柔妹逃避她。畢竟這樣玩弄一名真心待他的少女的感情太不厚道。

    想到這裏,曉星當機立斷的決定該是終止遊戲的時候。他抬首望向高掛穹蒼的明月,那樣圓滿的月色,仿佛是為了彌補昨夜被暴風雨破壞的美麗,顯得格外耀眼璀璨。

    搭建在主營區前方空地的營火熊熊燃燒,芳香的食物燒烤氣息撲鼻而來。但他沒心情享受環繞住他的歡樂氣氛,任性的從座位上站起來。

    “曉星,你要上哪?”硬跟他擠在同一席位上的柔妹不依的嬌嗔,小手拉住他衣角。

    “柔妹公主。”他俊雅的嘴唇揚起一抹安撫的淺笑。“我有點私事要解決,請容我失陪一下。”

    “什麼私事?人家也要去!”她驕蠻的不肯放手。

    他聳聳肩,臉上笑容不變,眼神透著輕嘲。

    “這種私事只適合一個人解決,公主不會想參與的。”

    像是突然明白他眼裏的嘲弄,柔妹臉紅紅的放開他,仍不放心的交代,“要快點回來喔。”

    他朝她頷首,微笑的轉身離去,目標是圍繞營區的樹林。

    這樣總可以避開風儀月了吧?雖然顯得懦弱,但偷跑是他能想到的最好方法了。儀月望著他的背影,腦中閃過數個念頭,立刻明白他是借機溜走。她嘴角輕輕揚起,她正想找機會跟他獨處,沒想到他會為她製造良機。

    她側轉向同席的堂妹。“我肚子有些不舒服要告退一下。”

    “要不要緊?”她擔心的問。

    “沒事的。”她輕聲道,眼光瞄向正在應付英妹的季抒,悄悄溜出席外,朝曉星離開的方向緊追而去。

    ◆◆◆明月當空,清風襲來,儀月走進充斥著各種蟲鳴的樹林裏,失去了曉星的影蹤。好快的身法!她就知道虞曉星不像外表那般簡單。在那張看似輕浮,刻意顯得無能的俊美臉孔下,隱藏的是耐人尋味的高超本領。他以為瞞得過她,卻不曉得他那雙眼眸裏的心虛,早已洩漏了他的秘密。

    仗著胸前掛著的夜明珠,即使在幽黯的林子裏,儀月仍能輕易視物。何況今夜月光皎亮,更有利她的搜尋。

    她豎起靈敏的耳朵,在蟲聲卿卿的樹林裏查探可疑的聲響,尋找他的去向。可惡!

    儀月踩過滿地落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傳進隱藏在她右前方第二棵樹後的曉星的耳中,令他不由在心裏詛咒起來。沒想到這女人如此難纏,竟然跟到這裏來!她到底想怎樣?!

    “我看到你了。”儀月清脆的聲音響起,“男子漢大丈夫這樣躲躲藏藏算什麼!”“你一個姑娘家,追著男人進林子裏,又算什麼!”曉星不客氣的反譏,從樹後出來。

    皎潔的月光慵懶的穿掠微風輕拂過的樹隙,在曉星濃眉蹩起的怒容上映出零亂。細碎的光影。

    她注視著明滅不定的陰影,想像著那是罩在他臉上的巾子,想像他只露出一雙眼、其餘臉孔都消失在蒙面巾下的樣子。

    然後,她發現那雙冒火的眼瞳就如記憶中草上飛的眼睛那般明亮,心裏更加肯定。“你跟著我幹嘛?”他不耐煩的問。

    “我找草上飛。”她不喜歡跟他拐彎抹角的耍手段,索性挑明的道。

    曉星眼一眨,呼吸紊亂了一下下,沒想到她會這麼說。但他也不是三言兩語就被套出話的傻瓜,他很快地彎起嘴角,堆滿虛偽的笑,拱手道:“既然儀月公主找的人不是在下,曉星還有事待辦,請容我告退。”

    她要是任他像蛇般滑溜的溜走,她就不是鳳儀月了!她腳尖一點,很快攔在他身前,英氣勃發的眼眸直勾勾的睇進他眼裏,銳利得像要看穿他所有的偽裝。“我知道你就是草上飛,你瞞不住我的了。”她自信的眼神,讓曉星在氣結之餘,更有莫名的悸動。

    他很快做了個深呼吸、揮去不該有的遐思,腦中思緒電轉。

    儀月從他眼皮輕微的跳動,看出他正在轉主意打發她。

    “為什麼不肯承認?”她不解的問。“我又不會揭露你的身分。”

    不會?那她以為她正在做什麼?!

    曉星淡淡一笑,高大健壯的身軀朝她走近一步,暴露在月光映照下的臉容有抹輕挑的笑意,強烈的男性氣息危險的直逼過來。

    他閃閃發光的兩眼充滿熾烈的火焰,穿透黑暗的夜色,展現霸氣十足的邪惡緊盯著她。

    儀月感受到他眼中輻射出來的強勁熱力,頓時亂了心跳和呼吸。在黑夜的森林裏,他褪去了文明的外表,剛毅俊美的臉容,發散出難以駕馭的狂野氣質。她從不認為自己是輕易被男色迷惑的花癡女,但眼前的男子有種令女人很難抗拒的邪惡魅力,讓她無法輕易轉開眼光,像只被蛛網困住的小生物,束手無策的瞪住他不懷好意的俊美臉容。

    “想找我就直說,何必編出個草上飛?”他低啞的嗓音暗示意味濃厚,儀月立刻警覺起來。

    “你胡扯什麼!”她不悅的嬌叱。

    “不是嗎?”他更加大膽的貼近她,英俊的頭顱傾向地,兩張臉的距離不到一手掌寬。

    儀月好不容易鎮定的心神,被他刻意的挑逗再次打亂。他滿是侵略的男性溫熱鼻息不合禮儀的吐在她柔嫩的頰膚上,溫暖的感覺拂亂她的心,引起身心一陣莫名搔癢。

    “我沒有!你本來就是草上飛。”她的抗辯仿佛是一句軟弱的歎息,曉星輕浮的逸出不在乎的笑聲。

    “美人兒,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反正我們都曉得你真正想要的是什麼。”儀月在驚駭中生出一絲疑惑。她想要的不就是確認他是草上飛嗎?可是聽他這麼一說,她卻失了主張。為何她執意要找草上飛,執意認定眼前危險的男子便是她的草上飛?

    她的?

    儀月感到頭暈目眩起來,她慌亂的抬起眼,綿密的睫羽如陷進蛛網的蝶兒不安的掙扎煽動。

    曉星眼裏的光芒,恍如帶著閃電魔力的能量,掠奪了她所有的矜持和理智,教她無法別開眼,不去看他邪氣的俊臉。

    他喑暗的瞳眸似乎能穿透黑暗的夜色,看穿她每個連自己都羞于承認的思維。隨著他的頭越俯越低,儀月禁不住雙膝發軟,無法自製的傾向他的懷抱。

    男性掌心裏的熱力透過單薄的衣料傳到她的皮膚,她驚愕的瞪視他,感受到他身上強大的力量。他果然不像他刻意展現的那般無能!她的心驚喜著,萬般柔情湧上雙目,而這震撼了曉星。

    他感覺到一直引以為做的理智正逐漸遠離,他知道自己一定會後悔的,卻無法不向她眼中如月光般柔和的情意俯首稱臣,被她如花的麗顏吸引。

    漸漸的,他的眼裏就只剩她粉柔的唇瓣,鼻端聞嗅著屬於她的少女馨香。他的唇貼上她,一陣夾帶著甜蜜的軟柔觸感佔領了他所有的知覺。他忍不住進一步貼合,男性的本能使他魯莽的開啟他不該沾手的寶藏……噢,那是教人即刻死了都甘願的甜美,那樣心甘情願的奉獻,那般義無反顧的馴服……她軟綿綿的胴體,婀娜多嬌的完美曲線,完完全全緊貼住他的男性需求,任他取用,佔有。

    取用、佔有?

    取用這不屬於他的甜津,佔有這不該是他的女人?

    該死,該死!

    為什麼他竟被她迷惑得忘了本性?還是貪花好色就是他的本性?

    他原本只想嚇嚇她,沒想到受到驚嚇的,反而是自己!

    該死,這該死的女人究竟有什麼魅力,讓他忘了自己的身分,還有她該死的身分!

    儘管心裏氣憤不平,曉星卻沒有立刻推開她。他灼熱的掌心順著她柔滑的背脊滑向她圓翹的臀部,刻意施壓,讓她感受到他勃起的欲望。在她驚愕的喘息時,柔情蜜意的吻瞬間變得具有侵略性,無情的卷掠起狂風暴雨,摧殘她這朵嬌美的小花。“這就是你要的嗎?高貴美麗的儀月公主。”他輕挑的點著她的唇道,低啞的嗓青充滿曖昧。“編什麼草上飛騙我,其實只要你說一聲,我隨時願意為公主效勞。這樣,這樣,還是這樣……”他以嘴唇和手,恣意輕薄她驚呆的嬌軀。當男性的指尖摸向她柔軟的胸脯時,儀月警覺的阻止他。

    曉星發出沒有溫度的笑聲,發亮的眼瞳裏有光無熱。儀月沸騰的血液驟然降溫,一陣怒氣在胸腹間急速翻升。

    “何必假正經呢?”他眼底的嘲諷令她心寒。

    “你來找我,不就是想這樣嗎?”他自大的繼續道。“所有的女人都一樣,高貴的公主尤其愛我這樣,我領教夠了。”

    “你說什麼?”她為之氣結。

    “難道不是嗎?”他色迷迷的說,像是一點都沒有察覺到她因憤怒而僵硬的身軀,變本加厲的對她上下其手。“不管是鳳族公主,還是姚族公主,都耐不住寂寞的找上我。我呢,是來者不拒,只要大家開心就好。”

    儀月的怒氣終於被徹底挑起。

    這該死的傢夥到底拿她當什麼?還拿姚柔妹跟她比!

    一股夾雜著嫉妒的怒焰流竄在她血管裏,她眼冒凶光,不假思索的揚手打向那張掛著浪蕩、下流笑容的可惡俊臉。

    在手掌碰撞臉的清脆聲響後,是她惱羞成怒的嬌叱:“下流!”

    雖然有心理準備承受她的一巴掌,曉星還是覺得臉上辣熱的疼痛不好受。畢竟他不常挨打,何況是被盛怒中的女人甩一巴掌。

    但糟的還不只如此——這也給了他一個教訓,就是千萬不能惹火女人。

    儀月在打了他一巴掌後;餘怒未消,氣憤的推開他壯碩有力的身軀,趁他搖搖晃晃的退開時,踢向他胯間。

    好個陰毒的女人!

    他慌張的往後閃,避是避開了,但一腳踩到樹根上,讓他一個失足往後跌,跌成四腳朝天。

    他狼狽的模樣略略消去了儀月的怒氣,她於心不忍的想上前探視,曉星卻一副見到鬼似的驚恐樣,朝她大喊:“你這個蛇蠍女人別過來!我受夠了!”

    從來沒見過如此孬種的男人!他怎麼可能是她的救命英雄草上飛?!

    氣憤自己一時的鬼迷心竅,竟把野雉誤當成鳳凰,還讓個浪子給輕薄去,儀月滿腔的熱情頓時化成冰冷。她氣憤的一頓足,轉身奔離害她丟臉的樹林。

    獨處在暗寂的樹林裏,遠方的嘈雜喧鬧不知何時淡隱下來,月光透過樹梢灑落,引起獨自舔傷口的曉星注意。

    他抬起眼,星辰般的明亮眼眸,穿過頭上稀疏的樹葉,望見伴著一顆明星的圓月。那溫柔圓滿的月光,像儀月含情的眼眸。可是他知道,過了今夜,這圓滿的月即將殘缺,直到下一次的月圓時候。

    只是他和儀月沒有另一個月圓,就像伴在明月身旁的燦星只是偶然的經過,準曉得下次是否還有幸陪伴明月一起出現。

    他就像那顆星,而且他清楚明白,即使是那般美麗的明月,也無法挽留住他流浪的心。他只能撇下心裏深切的遺憾,告訴自己這種結局是最好的,總比投下感情後,無法割捨的痛苦要容易忍受。

    提起疼痛,他揉了揉額角的腫脹,接著碰觸臉頰上即使是清涼的夜風也拂之不去的熱辣,有點自虐的享受著這疼,仿佛只要還能感受到疼痛,儀月就沒有真正離他而去。哎,他在想什麼?!

    曉星揮開不該有的癡念,那麼凶的女人,他還想她做什麼?

    雖然是他故意惹惱她的,可是她的反應也太強烈了。兩人間可沒有深仇大恨,她犯不著攻擊他的命根子呀,害他撞到頭,真是的!

    肉體上的疼痛也就算了,要命的是他的男性自尊狠狠被撞了個瘀青,不曉得下次碰面要拿什麼臉對她!

    但想到她迷蒙的眼光,為他開啟的紅唇,他心頭夾雜著羞憤的怒氣奇異的消失,身體發熱了起來。他嘴角漾起一抹滿足的笑意,即使是高傲兇悍的鳳儀月,也難逃他的男性魅力,而且她是那麼甜,比他親近過的任何女子都甜。

    他微笑的低頭盯著自己的手。

    這修長、寬厚的手掌,曾經撫過她柔軟圓潤的曲線。當他將曾經有過的觸感,和昨晚與她裸裎擁抱取暖時的視覺。觸覺印象相印證時,那股令他全身暖和和的灼熱潮流立刻衝擊向他。

    他納悶自己得花多長的時間,才能將她的美、她的嬌忘記。

    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喔!他咕噥著。

    “曉星。”熟悉的呼喚自下面傳來,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低頭往樹下瞧,與一雙充盈著坦蕩、友愛光輝的炯亮眼眸對個正著。他迅速漲紅了臉,心虛的像個潛進屋裏偷東西,卻正好和回家的主人撞個正著的小賊。他不自然的清了清喉嚨,朝下面的人喊這:“季抒,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呀。歡迎我上去吧?”月光照出季抒燦爛的笑顏。

    曉星沒有反對餘地的垂下樹藤。倒不是輕視季抒的能力,而是讓未來的天下公主像猴子般爬樹,總是有失體面。

    季抒抓住樹藤,幾個起落便到達曉星身邊,一手拿著用兩個巴掌大的樹葉包著的食物,攤在曉星面前。

    “你匆匆離席,沒再回來,也沒回自己的營帳,我想你必然是為了避開姚柔妹的糾纏,躲到這裏來,我擔心你沒吃飽,帶這些給你。”

    曉星看他一眼,季抒閃亮的眼眸裏有抹不曾出現過的探詢意味。他心一驚、繼之又想到,聰明如季抒怎麼可能不懷疑呢?他自嘲的掀了掀嘴角。

    “你的臉怎麼了?”季抒不動聲色的問,眼光從他俊臉上的掌痕,汙跡,移向顯眼的紅腫。

    “很狼狽嗎?”曉星摸了摸臉,反將更多的髒汙塗到臉,惹來季抒一陣輕笑。原來他跌倒後,沒有做任何清洗,只以手隨意揉了揉傷處,反將手中的髒汙給塗在臉上。曉星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錯誤,聳了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他不在意,卻有人不想糟蹋帶來的食物。季抒建議道:“你先清洗一下,咱們等會兒再談。”

    曉星順從的飛身下樹,幾個起落便找到熟悉的水源——流經林中的小溪。略做清洗後,他施展輕功回到搭建樹屋的巨樹上,卻在外頭找不著季抒,料定他必在樹屋裏。季抒向來覺得樹椏讓他坐不安穩,不像他就喜歡躺在上頭,悠閒的觀賞滿布穹蒼的星辰。他進入簡陋的屋內,季抒坐在他睡覺的床榻上,見他進來,微微一笑,算是招呼。曉星不客氣的享用他帶來的上好漳腿肉,季抒體貼的遞過去一瓶酒,曉星湊到嘴邊喝了一小口。

    “你還沒告訴我,你臉上的傷是怎麼一口事。”

    儘管料到季抒不會放棄這話題,曉星還是嗆到了。

    “能讓你緊張成這樣,想必是不太容易回答吧。”

    曉星責難的看季杼一眼,無言的責怪他為什麼不肯等他吃完再說,這下可讓他沒胃口了。季抒卻只是笑,像是對他的反應感到有趣。

    “你明知故問。”曉星被他看得不自在,別開眼,垂下眼瞼,仿佛正專注的傾聽屋外風與夜的對話。

    “我只曉得……”季抒的眼光變得犀利,“你走後,風族的儀月公主也跟著不見人影。”“你懷疑我跟她在一起。”他平靜的陳述,眼瞼始終合著。

    “我不用懷疑。”季抒的口氣有點沖。他並不想這樣,只是想到鳳儀月氣衝衝回來後,更顯心不在焉的態度,心裏就是有疙瘩。

    他不是自大狂,不至於認為全天下的女人都得將他放在眼裏。姚柔妹及許許多多女子對曉星的心儀,他從來不曾在意過。只是儀月,該死的,她是鳳族的公主,才貌冠絕天下,偏偏伯靡又曾向他建議過這樁婚事,他忍不住在乎了起來。

    “她應該是跟你在一起。”他鬱卒的咕噥。

    “你在乎?”曉星並不意外。換成是他,他非但在乎,還在意得要命。

    “不曉得。”季抒輕喟出聲,眼光顯得迷惘。“她跟我之前認識的女孩不一樣。她不像早娘那般柔媚溫馴,也沒有紅香的驕縱任性,更不似英妹公主的悍猛。”“或許你還該加上流雲的機伶善變,狐媚惑人!”

    聽出他語氣中的憤懣,季抒苦笑,“你還在意那件事?都已是陳年往事了,何況你很清楚是她來找我的。”

    “為什麼找的人不是我?”曉星喃喃自問。“我的心意她難道不明白嗎?為什麼這樣傷我的心?”

    “或許她認為如果她找的人是你,你決計不可能放手。”

    “沒錯!”曉星咬牙切齒的回答,臉色陰暗。“我怎麼可能讓心愛之人成為一個——”“或許就是這樣。”季抒打斷他的話,也打散心底深處的愧疚。“她雖然是我們的師妹,可是她的身分卻是個女奴。師父訓練她的目的,不過是要讓她成為出色的間諜,有助於複國大業。流雲一直知道這點,也早準備好做任何犧牲……”

    “但是在犧牲之前,她決定將玉潔冰清的身體交給你,而不是我……”

    “曉星……”“你不用說了!”他斷然拒絕他的進一步解釋。“早在知道她獻身給你時,我就對她死了心。我心裏明白,如果她愛的人是我,不會這樣殘忍的對我。流雲從小就仰慕你,那是再明顯不過的事實,你又不是笨蛋,當然也知道,只是對於你明明什麼都知道,卻還是讓愛你的流雲做這樣的犧牲,為你做盡骯髒事,剷除所有阻礙復興夏室的阻力,我不免為她不值。但想想我自己,跟她又有什麼不同?用盡權謀,不惜連自己也賠上,結果是不是也同她一樣被你遺忘?”

    “我沒有忘了她!”季抒狼狽的道。

    “你是說,在你有了諸如早娘、紅香和英妹公主這些美人的愛慕之後,你仍會為她留一個位置?”

    對他刻意沒有提到鳳儀月,季抒只是眨了下眼,眉頭蹙攏的道:“只要她願意,我樂意照顧她。”

    “問題是,流雲是否願意成為你眾多嬪妃中最卑微的一個?”他的目光投向漆黑的夜色,“如果她夠聰明的話,她會要求恢復自由,一塊屬於她的土地,從此遠離。”“成為我的妃子有那麼令人難以忍受嗎?”季抒氣悶的問。

    “如果你不能寵愛她。全心全意的愛她,那會比死更難受。”曉星喑暗的眼眸襄有著壓抑,淡淡的悲涼在濃密眼睫間的陰影處擴散。“女人失去了愛,會像花兒迅速枯萎。尤其若她為你生了個鋒芒畢露的兒子,卻因為她的身分使得孩子受到排擠,無法得到應有的尊重,那時候她會更加痛苦,恨自己為什麼要將個無辜生命帶進她淒苦的人生,陪她一起受苦。”

    季抒被撼動了,他知道曉星說的其實是他自己和他母親的遭遇。他曾陪曉星經歷過喪母之痛,瞭解曉星最沈痛的悲傷。

    若不是大舅父的喜新厭舊,也不會造成曉星之母飽受心痛和被人欺陵至死的坎坷一生。曉星之所以要隱藏實力,讓人以為他只是個生有俊美外表、沒什麼才能的貴族庶子,也是為了避禍,不想同胞手足嫉妒他的才幹,引來殺機。

    但他絕不會像大舅那樣薄情呀!季抒對自己說。為了興複夏室,他勢必納有功于夏、有意嫁給他的每一族公主為妻,好攏絡各方面的勢力。他會儘量要求自己對每一位妃子做到公平,不會讓他的女人遭遇曉星母親那樣不幸的命運。何況流雲跟他情誼深厚,他更不忍心讓她受任何委屈。

    “曉星,你認為我是那種薄情寡義的人嗎?”他喟歎出聲,希冀得到表弟的認同。“我怕你太過多情,也怕你根本無心打理那些瑣事。”曉星意味深長的看進他眼裏。“等到你成為天下公主,政事將佔據你絕大部分的心神,你有多少時間可給後宮的嬪妃?各族年年都會進貢美女,新人都來不及應付了,還理得了舊人嗎?搞不好,一年都見不到一次呢。季抒,只怕你要辜負滿園春色,讓癡情的花兒自開自落,枯謝一地。”“我不納新人總行了吧?再說,我可以立一個寬厚聰慧的王后隨時提醒我,為我打理後宮。”季抒爭辯道,並有些納悶他們怎麼會討論到這裏來?複國大業未成。他父王仍在,說這些好像都太早了。但他仍忍不住加上一句話,“鳳族公主是最好的王后人選!”曉星迅速將臉轉開,頻做探呼吸,以免自己失手掐死季抒。

    但就在他努力控制體內嗜血的衝動時,季抒重拾話題,“你還沒回答你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你若再不說,我真要懷疑你把話題扯這麼遠,是不想回答我這件事了。”答對了!曉星咬牙切齒的在心裏回道,有點怨恨季抒的聰敏。他就不能笨一點,讓他混過去嗎?

    他保吸一口氣,挑釁的揚高一邊眉毛,“如果我說是被鳳儀月打的,你是不是可以放寬心了?”

    “她為何打你?”季抒愕然。

    “一言難盡。”他虛弱的答,希望季抒懂得見好就收,別再追問了。

    “我洗耳恭聽。”

    偏有人這麼不識相!曉星氣餒的瞪他。然而季抒倔強不退讓的表情,顯示出追根究底的決心。

    “簡單的說,就是鳳儀月認定我是草上飛,為了打消她的懷疑,我當然得使些手段,結果便挨了她一巴掌。”

    “你使了什麼手段?”

    “你不會想聽的。”他咕噥道,轉開眼光不看季抒。“反正我表現得一點都不符合她心裏那位品德高尚、英勇神武的草上飛,她自然對我死心了。”

    “鳳儀月可不是這麼好打發的人。一旦起了疑心,我不認為她會這麼容易釋疑。”“就算她還懷疑,也沒機會纏著我證實了。”曉星當然明白這點,但他以為只要他離開一陣子,她終究會忘了草上飛,對整件事釋然。“反正我很快得趕赴戈邑進一步對付寒薩。對了,在草上飛去戈邑時,別忘了要把虞曉星派離這裏,免得讓有心人起疑。”“我知道。你已經想到要如何瓦解戈邑的兵力了嗎?能不能緩些日子再去?我擔心你這時候離開,我很難應伺姚族的柔妹公主。加上鳳儀月之前對你的懷疑,以她的聰慧,想瞞她不可能。”季抒憂心忡忡的道。

    “那也是以後的事了。”眼前的事都煩不完了,以後的事以後再打算!

    “誰說是以後的事。”清冷悅耳的聲音自樹屋外傳來,曉星和季抒兩眼望兩眼,不約而同的暗叫糟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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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3:00:37


    “儀月,你嚇壞我了。”與她並騎的綠華嬌嗔的埋怨,嫵媚的鳳眼裏仍殘留一絲驚悸。“你可曉得當你被那頭瘋馬馱進濁流滾滾的河裏時,我差點跟你一塊兒跳下去。”

    想到當時的驚險,儀月同她一樣餘悸猶存,她為自己的大意自責,若不是她太過自信,不會犯下這樣的錯誤。

    胯下的神駒是由她親手訓練的,沒想到在危急時卻出狀況。終究是沒經歷過大陣仗的畜生。

    “幸好大鷹及時拉住我,接著王子便來了,將我們從這團混亂中解救出來。”儀月注意到綠華提到擬季抒時,圓潤的小臉上出現蜜桃般甜鬱的神采,一雙眼濕潤得像能滴出水來。

    一抹恍然掠過她心頭,淘氣的眼神似笑非笑的瞅視只比她晚幾天出生的堂妹,立刻使得後者頰膚上的紅暈燒得更熾烈,羞澀的避開她的注視,不過那雙水似的眼眸卻是朝騎在前頭的擬季抒飄去。

    儀月深深看了堂妹一眼。綠華與她同年,正值少女懷春的年齡,而擬季抒威武俊美的英雄形象,輕易便吸引了她。如果綠華真對似季抒有意思的話,她倒是樂觀其成。

    她見堂妹害羞的低垂螓首,瑰紅的雙頰在晨風吹拂下仍退不了燒,眼光不時飄向前頭的擬季抒,更加肯定心裏的想法。

    若不是還有許多事需問清楚,她真不忍心打擾她對心上人的癡情凝視呢!

    “過邑與戈邑的軍隊後來怎樣了?”

    “王子的精英部隊一出現,立刻將原本就傷亡慘重的兩路人馬打得落花流水,大敗而逃。而我們的人也保住了那十車的兵器。”說起心上人的英勇,綠華忍不住眉飛色舞起來。

    “那十車兵器也只有最上層那部分是真貨。不過,能保住總是好事。”儀月讚賞的頷首,對於自己在一開始便丟臉的被馬馱進洶湧的河水中,反讓眾人著急感到羞愧不已。

    若不是遇上草上飛算是件好事,她的心情一定會更加沮喪。

    想到草上飛,夾雜著酸澀的溫柔情緒自她心間蕩開。見過擬季抒之後,她原本有意向他引見草上飛,那傢夥卻不曉得跑哪去了。她返回山洞裏尋找,只剩下人去洞空的暗寂。地上的火堆早熄滅了,冷掉的灰燼如同她心情的寫照。

    一干人聽說救她的人是草上飛,都顯得十分訝異。尤其擬季抒臉上的表情,除了訝異之外,好像還有著其他。

    “儀月,救你的那個草上飛是個很厲害的人吧!當時水勢那麼急,我們都不敢下水救你,可是他不但義無反顧的跳下湍急的河中,還把你救上岸,我看他的泳技不遜于朝陽堂哥喔。”

    “那是一定的。”

    豈止是一定的!草上飛不只藝高膽大,就憑他肯為陌生人冒險的這份俠義胸懷,便足以讓她心折。況且他還是她的救命恩人呢!

    只是,他的若即若離也讓她心裏不是滋味。他為何不告而別?

    儀月想起在洞口前,草上飛以一種奇怪的語調問她是不是鳳族的公主時,疏離冷漠的態度。

    之前,他雖然對她保持距離,兩人相處倒也稱得上輕鬆愜意,不像之後他視她如洪水猛獸般排拒。

    一定出了問題。儀月心裏雪亮,猜到問題就出在她是鳳族公主這件事上頭。為什麼她鳳族公主的身分,會引起他如此大的反感?儀月慧黠的眼眸若有所思的投向擬季抒寬闊健實的背影。

    從他帶領的兵士,從頭到尾都維持整齊的隊形,她可以看出撇除他王子的身分,擬季抒還是名優秀的將領。此時,他正率領眾人趕回他部隊的駐紮之處。

    她有種預感,擬季抒和草上飛有某種關聯,至少,他一定認識草上飛這個人,否則不會在聽她提起他時,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儀月,你在看什麼?”綠華繃著俏臉,語氣顯得不悅。

    “沒什麼。”她收回盯著擬季抒背影的視線轉向堂妹,知道堂妹顯然是誤會了。她嘲弄的微扯嘴角心裏有些不是滋味。沒想到夏王之子出現不到一天,他在綠華心裏所占的地位,就遠遠超過她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好姐妹了!

    哎,果然是女大不中留。心上人一出現,好姐妹立刻被拋到九霄雲外,倒楣的話,還會被當成假想敵。

    “我只是有所感慨。某人長得沒我漂亮,為什麼一出現就佔領了我堂妹的心,讓她討厭我?”

    “你胡說什麼嘛!”綠華又羞又惱,對她白眼相向。

    “我有沒有胡說,你心裏清楚。”儀月感歎道。

    “你……”綠華心虛的垂下頭,欲言又止。

    “算了,我這人很有自知之明的。”儀月忍住笑,做出愁眉苦臉的樣子,“誰教我只不過是和人家自幼相親相愛、一塊兒長大的堂姐,而不是英偉出眾、教人仰慕的王子呢?難怪人家一有了王子,就不把我放在心上了。”

    “儀月!”綠華被她逗得又羞又愧。她明白自己剛才的反應不應該,尤其物件又是儀月。可是……清晨的光線照在她略略低下的臉龐,濕氣飽滿的眼眸裏那可疑的珠光,讓儀月心疼了起來。她不由責怪自己把話說得太重了。

    “綠華,你可別哭呀!我只是開玩笑。”

    她心疼呵憐的語氣讓綠華更加羞愧。

    “儀月,我……”

    “別說了。”她對堂妹捉狹的眨眨眼,輕快的接著道:“我承認王子是個萬人迷,你會喜歡上他,也是很自然的。我可不會小氣到跟他爭寵。”

    “儀月!”綠華聞言哭笑不得,懊惱的瞪她。

    儀月究竟明不明白她的想法呀?!令她羞愧的其實是她根本沒有資格生儀月的氣。反而儀月才是那個該生氣的人,因為她不但覬覦她的準未婚夫,還用那麼惡劣的態度對她。可是儀月像是一點都不在乎。

    “好啦,這件事我們就不提了。”儀月好脾氣的笑道。她神秘兮兮的溜了前頭的擬季抒一眼,以只有兩人聽清楚的聲音說:“其實,我剛才之所以盯著王子看,可不是因為他長得帥……”她的話引來堂妹不悅的咕噥,但她只是揚揚眉,接著道:“我是在想,他會不會認識草上飛呢?如果他們是認識的,那我或許可以從他那裏探得草上飛的下落。”

    “儀月,你為何有這樣的想法?”綠華不明白。“王子與草上飛身分懸殊,他們怎麼會認識?”

    “綠華,你這話就錯了。”儀月神情嚴肅的道。“我一點都不認為草上飛和王子的身分有哪里懸殊了!擬季抒若不是夏王之子,而是尋常的百姓,你會有這種想法嗎?況且草上飛的所作所為,無不值得吾輩中人學習,他不計個人安危,為黎民百姓冒險犯難,你的王子可未必做得到!”

    綠華不想就這問題和儀月爭論,不情願的道:“我收回之前的那句話好了。不過,你是憑哪點認為王子認識草上飛的?”

    “綠華,你不認為草上飛出現在這附近有些不尋常嗎?我是說,這區域並沒有富饒的貴族領地,而且還十分荒涼,不像是草上飛會來的地方。”

    “他也許只是經過。”

    “在暴風雨來襲的半夜趕路?何況草上飛根本就有過夜的地方——你也看到那個山洞了。草上飛若不是早相中山洞做為落腳處,裏頭怎麼會那麼乾淨,還準備了毛皮及乾燥的柴堆?”

    “會不會只是碰巧山洞有人住過?”

    “那也太巧了吧!”儀月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如果是你的話,可以在救下我之後精疲力竭的狀況下,抱著一個昏迷的人,在暴風雨中‘碰巧’尋到這樣適合人住的山洞嗎?”

    “好吧。”綠華覺得自己不可能有這樣的體力及好運氣。

    “就算草上飛出現在這附近並不是巧合,你又怎能肯定與王子有關?”

    “就說是一種預感吧,王子聽到是草上飛救了我時,他的表情有點奇怪。我覺得他好像認識他。”

    綠華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瞪住儀月,對她所說的預感、覺得無法置信。

    儀月向來理智過人,今次怎會用這麼虛幻的字眼來下判斷?

    “儀月,我還是不明白。就算事情像你以為的,王子的確和草上飛認識,你又是基於什麼原因執意要找到草上飛?”

    儀月垂下目光,感覺到晨光灑在臉上的溫暖,清爽的微風掠過臉龐帶來一陣神情氣爽。但她的心情卻無法像身體一樣,享受大自然賜予的舒適。

    綠華的話像一顆帶有能量的石子,投入她原本就為陌生情愫困擾的心湖,引起軒然大波,讓她再也無法平靜下來。

    為什麼一定要找到他呢?她抬首看向天際,久久無法回答。

    看著堂姐姣好的側臉掩上一層淡淡的愁緒,使得清新可人的面容顯得無比抑鬱,綠華的心情跟著難受起來。

    她正想開口安慰,儀月蒙上悲傷陰影的眼眸突然明亮了起來,像是有一道看不見的陽光碟機離了所有的陰霾。只見一絲蘊滿柔情的笑意,悄悄泛上她嬌豔的菱唇。“我只是一定要再見他。”她輕柔的聲音充滿難以撼動的決心,盛放如花的笑靨美得令人屏息。“就是想再見他一面。”

    綠華聽得目瞪口呆。刹那間,她仿佛意會到什麼,但又不敢相信,惴揣不安的芳心又驚又喜,這表示儀月對季抒沒興趣嗎?

    如果儀月不跟她爭奪季抒,夏王之子不就可以屬於她了嗎?

    一抹竊喜浮上心頭,綠華天真的明眸頓時像儀月眼裏的光芒一般,璀璨耀眼。他們在中午時分抵達夏精英部隊駐紮在隱密山坳的營區。

    中午的陽光被樹林茂密的枝椏所隔離,眾人覺得淋在身上的熾熱陽光威力漸失,清涼的風拂面而來,全身一陣舒爽。

    兵土井然有序的依照各小隊隊長的指示,回到各人的營區。季抒親切的引導經過一上午的跋涉、及昨夜折騰一整晚的鳳族人直奔主營區。

    他正狐疑著前鋒哨兵何以沒傳令當值兵土前來迎接時,遠遠傳來的喧嘩,讓他兩道英偉的眉朝眉心蹙攏,急忙催促馬匹加速前奔。

    馬蹄聲驚擾了看熱鬧的人群——其實也不全是看熱鬧。

    當人群因季抒的到來讓出一條通道,儀月看到兩邊壁壘分明的隊伍,由一排紀律嚴整的兵士隔開,讓出大片空地給混戰中的一男四女。

    這是怎麼一回事?

    跟在季抒身後的儀月勒停馬匹,和綠華面面相覷。季抒則在胯下的健馬未完全停下來前飛身下馬,俐落的英姿有如天人下凡,連儀月見了都暗暗讚賞,綠華那雙水眸更是掩不住愛慕之情。

    儀月緊跟著下馬,在季抒開路下,得以佔有最佳的視野,她定睛一瞧,險些為場內的狀況失笑。

    說是混戰,其是再貼切不過了。匆匆一瞥,她便捉摸出大致情形。

    場內四女一男的混戰,明顯是穿紅衣的女子與穿黑衣的女子兩人互不相讓的拳來腳住,唯一的男子則擋在中間阻止。另一名嬌小的青衣女子追在男子身後,不讓打架的兩女傷到他。

    第四名女子則手足無措的想要拉開其中一人,卻不幸的讓情況更加混亂。“不要打了!”可憐兮兮的哀歎聲響起,那聲調一傳進儀月耳內,立刻在她腦子裏產生共鳴,一種熟悉感霎時生出。

    她眉頭一蹙,目光投向聲音來源。只見那名男子堪堪避過紅衣女的拳頭,身形正好迎向被他擋在後頭的黑衣女踢來的一腳……

    “啊……”救援不及的青衣女發出淒慘的驚叫聲,男子就在這摻叫聲中狼狽的閃開黑衣女的腳,仆倒在地跌了個狗吃屎。

    “小……心!”

    這時候再喊“小心”不嫌遲了嗎,儀月納悶的看著青衣女像個目睹孩子受傷的悲憤母親,搶到男子身邊,萬般憐惜的察看他的情況。

    另一方面,紅、黑兩女的爭鬥並沒有因此而停歇。看到兩人又打了起來,季抒的太陽穴忍不住隱隱作疼,心頭生出一股難以言喻的煩躁。

    “給我住手!”他大喝一聲,縱身擋在兩人之間,幾下子便將兩女分開。“表哥!”紅衣女一見是他,滿臉的戾氣都化為似水柔情,如乳燕投林般撲向“紅香,這是怎麼回事?”季抒勉為其難的伸手捉住她肩膀,阻止她進一步投進他懷抱。“表哥……”她不顧季抒的不情願,小嘴兒微嘟,張開手臂抱住他的腰,將小臉硬擠向他懷裏磨蹭,杏眼裏閃著得意的光芒。

    這一舉動可惹紅了好幾雙眼睛。儀月機警的發現,不獨堂妹綠華眼冒火光,黑秀女的眼瞳也幾乎要噴出火焰來。而另一名形貌婉約的少女,則花容慘澹的別開眼光。“紅香!”季抒無可奈何的任她抱著,眸光轉向黑衣女冒火的眼瞳,後者立刻收斂住眼中的憤慨,夜叉臉變換成綿羊般的溫馴表情。

    “英妹公主。”他僵硬的朝她頷首,對她臉上漾開的甜美笑容有些無法招架。他沒花時間停留在她身上,很快轉向始終溫婉的第四名女子,語氣裏有種難以言喻的溫柔。“早娘,究竟是怎麼回事?紅香怎麼會跟英妹公主起衝突的?”

    早娘正待答話,紅香迫不及待的搶白,“表哥,這事怪不得早娘,都怪姚英妹不請自來。人家日夜奔波,趕了好幾天的路,送來補給品給你,一進營聽說你不顧危險的率領大軍出擊,人家心裏好著急喔!這時候姚英妹便帶著她的人來——對了,表哥,你怎麼可以親身涉險呢?這種事交給手下做就好,要不然叫虞曉星去,你知不知道那傢夥有多混?我到時,裏裏外外都找不到他,派人尋找才知道他醉倒在樹林裏,身上都是酒味。表哥,你太縱容他了!”她嬌嗔的埋怨,很快喘口氣——快得讓原本想趁此空檔插話的人來不及吐出一個字——又道:“姚英妹根本是來搗亂的,她幫不上任何忙,表哥,你千萬不要留她!

    還有她那不要臉的妹妹,看到虞曉星便像蜜蜂見到花般,也不管他一身酒氣沖天便纏上去,真是太不知羞了……”喋喋不休的小嘴繼續張合,每一字每一句都是為自己的任性強辯,反倒將真相撇在一旁不管。季抒忍無可忍,懊惱的低吼一聲,截斷她的話。“紅香,你可不可以閉一下嘴,讓別人說話?”

    虞紅香扁著小嘴,杏眼紅了一圈。季抒眼朝上看,再也無法忍受的微一用力,將她推進等在一旁的早娘懷裏。

    “英妹公主,我並不知道你要來,以至於讓公主受氣了。”他有禮的道。“沒關係,我——”

    “表哥,你真不公平!”紅香不滿的插嘴。“明明就是姚英妹不對!”

    “紅香!”季抒拿這個表妹無計可施,幾乎要抓狂了。“英妹公主遠來是客,你就不能讓一下嗎?”

    虞紅香問言不惱反笑,原來在表哥心裏,姚英妹是客人,她卻不是。這表示他將她當成自己人,姚英妹則是外人。這麼一想,她頓覺心花怒放。

    “早娘,還是你說吧。對了,曉星跑哪去了?”季抒眼光一轉,發現之前還在現場的虞曉星和姚柔妹已不知去向。

    儀月這時才領悟到青衣女子的那聲“小心”,其實是男子的名字。

    “咦?曉星少爺剛才還在這裏的。”早娘陶鈴般悅耳的聲音輕輕傳來,映襯著她的美貌,可說是相得益彰。

    只見那雙宛如月色般溫婉的眼眸,嬌怯怯的東轉西蕩,讓人忍不住也跟著她尋找起來,很快的,就有人指出她想找的人的方位,一道驚喜霎時照亮了她慌亂的小臉。“曉星少爺,你怎麼躲到那裏去!”她嬌嚷著。

    季抒跟著早娘找到癱在大樹陰影下。枕著姚柔妹大腿的虞曉星。

    他一手掩在臉上,糾結淩亂的發絲遮住他的表情,仿佛想借著兩者擋住外人的眼光。至於臉上閃漾著陶醉光彩的姚柔妹,則以小手溫柔的替他扇涼。

    “柔妹,你在做什麼!”姚英妹的臉色不甚好看。再怎麼說。

    她們都是一族公主,柔妹這樣做,無疑是丟盡姚族的臉。

    “噓,別吵他。”姚柔妹完全不在意的輕輕漾開一抹甜笑,滿足的凝視躺在她腿上的男人。

    “別吵他?”英妹對妹妹的態度惱怒起來,“柔妹,你這樣成何體統?讓個男人枕在你腿上……”“那又怎樣!”柔妹叛逆的回瞪她,小手探進曉星濃密的發內,溫柔的為他按摩,聲音維持輕柔。“如果不是你無理取鬧,跟虞紅香打起來,曉星會累壞嗎?剛才你差點就打傷他了!”想起這件事,她仍一肚子火。

    “我無理取鬧?”英妹無法相信妹妹竟幫著外人數落她。

    “我是怎麼無理取鬧了?不過是對虞紅香假公濟私,分配偏遠又糟透了的紮營地點給咱們姚族人,擺明瞧不起咱姐妹而找她理論,我這樣算是無理取鬧?”

    柔妹冷哼一聲,淡柔的語氣和她臉上的不屑成對比。

    “虧你還是姚族的長公主。父親將精兵交由你統管,要你來幫夏王,是看重你向來的冷靜、自製,怎麼一遇到虞紅香就失去理智了?即使你對虞紅香的安排不滿,也可以等到曉星醒過來,或是主子回來時,再來申辯。他們總不可能像虞紅香那樣不講道理吧?但你偏偏受她激,跟她打起來,害得咱們的人也險些與虞族的兵士起衝突。如果不是早娘及時將曉星叫醒,他下令手下擋住兩族兵士,不準他們參與你們兩人為了私情引起的爭鬥,兩族的和平就要毀在你們這兩個爭風吃醋的瘋女人手中了!”

    “姚柔妹!”她的話引起英妹和紅香的不滿,兩人同時怒叱出聲。

    “我可沒說錯。”柔妹的語氣越發嚴正,低頭注視懷中男子的眼光,有著濃濃的心疼,“可是你們兩個卻不知羞的變本加厲,不留情的對彼此展開宛如對待死敵的攻擊。為了大局著想,我可憐的曉星只得拖著不適的身軀,夾在中間阻止,害得他險象環生,差點就死在你們手中!”

    她如泣如訴的一番話,聽得眾人忍不住要對像頭睡死的豬對周遭的喧囂無動於衷的虞曉星致上最高的敬意了。”。只是曉星本人一點都不領情,他在心裏呻吟,暗罵姚柔妹幹嘛把他說得這麼偉大。他現在最不需要的就是眾人的敬慕。

    “虞曉星才沒這麼偉大呢!”紅香不滿的聲音讓曉星暗自贊許。幸好這向來與他不和的老妹,肯出口編排他的不是。

    “若不是他醉得不省人事,我不會好心想幫忙他安排姚族人馬的落腳營地。是姚英妹對我的安排不滿意,還惡言惡語的辱駡我,我才會忍無可忍的跟她——”

    “虞紅香,你不要顛倒是非!”姚英株趕緊為自己辯白。

    “事實本來就是這樣!是你先出手的!”

    “明明是你出口傷人,說我們妹妹追著男人跑,還說我們一見到男人,就像見到臭肉的蒼蠅!”

    “難道不是嗎?打著冠冕堂皇來幫忙的藉口,其實你們一個是為了表哥,一個是為了虞曉星而來。以為我不知道呀!”

    “喝,你自己難道就沒有目的嗎?”英妹不客氣的反唇相譏。

    把紅香氣得兩頰鼓脹。

    “我有什麼目的?我關心我表哥,怕他被壞女人勾引去有錯嗎?”

    “你說誰是壞女人?!”

    “哼,看誰想承認羅!”

    “你!”

    姚英妹氣得臉色發青,季抒的太陽穴也如針刺般疼痛,懊惱自己為什麼要忍受這些!“好了!誰是誰非,我會查個一清二楚,不準你們再吵了!”

    在他冷峻的怒容下,兩女不再做聲。他松了口氣,轉向早娘問:“柔妹公主說的是事實嗎?”

    早娘畏怯的忍受紅香射來的威脅眼光,勇敢的開口:“大致不差。”

    季抒不悅的瞪向仍想爭辯的表妹,後者可憐兮兮的低下頭。

    他向來疼愛紅香,並不忍心真的對她生氣,但也不能縱容她的任性,只好道:“紅香,這件事你有錯在先,我要你向姚族的兩位公主道歉。”

    見她小嘴兒固執的抿成一直線,季抒的語氣變得嚴厲。

    “如果你不願意,就給我回去舅舅那裏,我管不了你。”

    “別趕我走!表哥,我什麼都聽你的!”紅香淚汪汪的道,百般不情願的向英妹、柔妹致歉,兩女也看在季抒的份上,不好追究。

    事情解決後,季抒松了口氣,眼光轉向仍躺在姚柔妹腿上的表弟,有些羨慕他的狡猾。一發現他回來,曉星立刻將頭疼的事丟給他。

    他猜想,若不是姚柔妹跟得緊,曉星大概早不顧義氣的跑了,躺在這裏裝睡,是他的下下之策。

    “曉星,事情都弄清楚了,你還不給我爬起來!難道想在柔妹公主腿上睡一輩子?我可警告你,惹來任何麻煩,我是不會幫你收拾的。你這個懶傢夥,不準再裝睡,快醒來辦正事了!”

    他後聲一停,睡倒美人膝的曉星逸出不滿的模糊咕噥,呻吟出聲。

    “你就不能饒了我嗎?”

    沙啞的低沈聲音帶給儀月脊背一陣麻癢,更加肯定這個聲音與腦中的記憶吻合,心湖裏的懷疑潮浪掀得更加猛烈。

    “饒了你,教我怎麼辦?”季抒哼了一聲,“見我回來了,便啥事都不管,你還想要我幫你嗎?曉星,我保證你若繼續躺在柔妹公主的大腿上,會給自己惹出無法收拾的大麻煩,到時候我絕不幫你。”

    不滿的咕噥再度響起。曉星不情願的接受季抒的威脅,自柔妹腿上掙扎起身。後者顯然不捨得他的離開,柔軟的手臂挽留的停在他健實的體軀上。

    曉星微微一笑,必須承認自己喜歡女性對他的癡迷。然而頸背寒毛豎起的感覺,阻礙了他伸向柔妹意欲安撫的手。他不動聲色的伸個懶腰,像頭大豹優雅的甩動上半身,濃密的長髮在空中飛揚,但很快落下,散亂的披覆住他的頭臉,蓋到頸肩。他的脈搏劇烈跳動,難以言喻的酸澀在胸臆間擴散。借著伸懶腰的動作,他發現儀月專往的凝視。當那雙仿佛能穿透覆在他臉上亂髮的聰慧眼眸和他相逢時,她眼裏無言的責備,使他即刻生出強烈罪惡感。

    他在心裏詛咒,不明白這盼罪惡感因何而生,只慌的飛快轉開眸。然而,儀月銳利的眼光仍沒有自他身上移開的打算,令他如坐針氈。

    “不能怪我。”他刻意壓低聲音,語氣顯得可憐兮兮,“我撐著醉了一晚的酸軟骨頭,冒著生命危險應付那兩個為你爭風吃醋的女人,被她們打得全身無力,再也撐不下去了。你一回來,我當然是乘機休息去了,難道還要繼續挨打嗎?”

    “我知道這件事委屈你了。”季抒似笑非笑道。“你也休息夠了,該辦正事了。咱們現在除了姚族的朋友外,還有其他客人,你得去安排兩族人馬的駐紮處,可不能讓紅香胡鬧下去。”

    “好好,我即刻就去。”他趕緊捉住離開的機會,迫不及待想逃離儀月的注視,當他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起身,仍讓頭髮蓋在頭臉上,讓人擔心他會不會因此看不到路。他超過季抒,後者突然捉住他手臂,將他拉回來。他腳步不穩的朝後退,飛旋的頭髮飄離頭臉,雖然只有一眨眼的工夫,卻足夠教儀月看清楚了。

    好一張俊俏的臉蛋!怪不得姚族的柔妹公主會為之意亂情迷了。儘管他臉上有著胡碴子,卻不會給人骯髒邋遢的感覺。剛毅的臉形散發出粗擴迷人的氣息,線條優美的五官勻秀漂亮,但最吸引她的是他的眉眼和額頭部分。

    熟悉的感覺不斷湧上心頭,儀月心中燒燙得厲害。她直覺眼前的男子便是佔領她全副心神的熟悉人影,可是他眼中的漠然,又讓她分外陌生。

    “曉星,我還沒向你引見鳳族公主呢!”季抒愉悅的聲音響起,打斷了儀月的思緒。“來日方長,等我做好安排再介紹也不遲。”曉星含糊的道,手一甩便擺脫季抒的掌握,一溜煙的跑開。

    好快的身法!就像草上飛逃開她般迅速。望著他遠去的背影,儀月更加肯定他極有可能是她急於尋找的草上飛。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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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3:00:08


    某種溫暖的感覺包圍住她,那股從最外側的皮膚源源不絕輸進她體內的暖意,將她自絕望的冰冷裏解放出來。她急劇的顫抖,開始感覺到麻痹的四肢隱隱傳來的刺痛,接著聽到自己的心跳從緩慢逐漸加快,一股難以言喻的騷動在血液裏流竄。

    儀月不明白令她血液加溫、皮肉燒灼的騷動是什麼,只是本能的朝讓她全身都熱起來的源頭偎近。

    像人類渴望光明和火焰般的渴求著這股溫暖,她急切的擁抱熱源。

    隨著一聲極度壓抑的粗啞喘息,儀月感覺到指尖下的物體有著絲綢的觸感與石頭般的硬度,卻又溫暖如上好的毛皮。她逸出滿足的輕歎,讚歎著造物主的奇妙創造,四肢更加緊密的纏繞住這物體。

    然而,“這物體”卻再也受不了她的毛手毛腳。再繼續下去的話,“這物體”可管不住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了!

    發現懷中的佳人已從冷冰的暈沈中恢復力氣,“這物體”決定該是功成身退的時候了。

    儘管有些依依難舍——畢竟懷中抱的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哩!不過君子不欺暗室,他的名聲再怎麼不佳,卻不是趁火打劫的小人。

    “這物體”於是小心翼翼的將美人兒修長柔軟的四肢從他健美的體軀上扒離。這引起了儀月不悅的咕噥,“這物體”卻罔顧她的抗議和下腹處火熱的男性需求,狠下心腸抽身而退,迅速將包住兩人的毛皮,緊緊纏繞住她。

    渴睡的儀月逸出模糊難辨的囈語,心情悵然若失。那盼溫暖為什麼離開她呢,儘管在毛皮下的身體熱烘烘的,不再需要這股熱源,然而她脆弱的心卻基於某種難解的渴望,急需要熱源的安撫。

    其實,跪坐在她身邊的“這物體”何嘗捨得離開她?想到毛皮下光溜溜的女性胴體——噢,他記得可清楚呢!那完美成熟的女性身段,無暇的瑩嫩肌膚,在在引起他下腹處的男性需要火熱的悸動、亢奮。

    他低聲詛咒,知道這是自我的。

    明曉得該趕緊移開眼光,眼睛卻仿佛有自己的意志力,無法自她無邪純美的睡顏轉開。而越看,他的欲火便煽得越高。

    幸好夜裏的寒意及時襲來,他才勉強回過神,不情願的起身尋找被火烤幹的衣物。

    為了這女人,他連任務都撒手不管……沐浴在火光中的“這物體”優美的唇形扭曲成一抹嘲弄。

    他親手搭建的火堆,在乾柴將盡的情況下,火光迅速衰弱成小火。他趕緊添上柴枝,維持洞裏的溫暖。火光忽地變大,映照出他寬肩窄臀。魁梧結實的偉岸體格,也照出他端正明亮、極具魅力的五官。

    原來“這物體”是名極為英俊迷人的男子,烏黑的長髮披散在他寬闊有力的胸膛上,使得他俊朗的容顏更添一抹浪蕩野拓,正是令女人又愛又恨、難以捉摸的浪子氣質。

    他很快將衣物套上赤裸的身軀。先前因為救援那仍在昏睡的女人,他全身都浸泡在混濁的河水裏。好不容易將她抱上岸。還得冒著打得他皮肉疼痛的風雨,以及忍受全身寒顫之苦,將她送到這洞穴急救。

    幸好他事先觀察過附近地形,選定這洞穴做為暫時的棲身之所,早放了不少補給品在洞穴裏,要不然在這種暴風雨下,教他一時之間到哪找這樣乾燥、適合人住的洞穴安置她?

    可見這種援救閨女的行動,即使對他這個鼎鼎大名的草上飛而言,仍是件苦差事。但話說回來,他也不明白當他看見她被馬兒帶著掉進水裏時,為何會撇下任務,只來得及以特製的竹哨發出訊號通知季抒,便不顧一切的跳下水救她。

    該說他天性善良,見不得無辜者受苦吧!

    他摩挲著冒出胡碴子的粗糙下巴,深遂的眼眸若有所思的看向在毛皮下不安欠動著的女人。

    她就快醒了。

    這個領悟使得他迅速警覺,趕緊拾起布巾——他嗅了嗅,發覺味道不怎麼好聞,但還是勉強覆在頭臉上,誰教他是見不得人的神偷草上飛呢!

    他嘲弄的揚起性感的唇,只是唇上的弧度很快變得僵硬。

    希望季抒可以獨力應付殘局。依照原定計劃,在過邑及戈邑的兵士互相砍得昏天暗地的情況下,他們將漁翁得利的奪走那十車兵器。

    他確信以季抒的指揮能力應當沒問題。若不是有這樣的把握,他才不肯捨下這場可以大顯身手的戰役,跑去救名閨女呢!即使這名閨女是萬中選一的美女,也絕對不及季抒安全的重要。

    當他這麼想時,這名萬中選一的落難閨女也正睜開佈滿血絲的眼睛,無神而茫然的目光散漫的投向光源,落在光圈之中的高大身影。

    草上飛捕捉到她的凝視,嘴角牽起極具挑逗意味的懶洋洋笑意,深遂的眸光不忘帶點浪子般的邪惡。

    自幼所受的戰士訓練,使儀月很快從暈沈中恢復警覺。她首先震驚的發現除了緊裹住她的溫暖毛皮外,她身上一絲不掛,而且正面對一名高大、陌生的男子。

    驚惶猛然襲來,在男子熾熱專注的凝視下,她只覺得全身血液倒流,呼吸停窒。尤其當昏睡中的片段記憶在腦中閃過時,熱辣的紅潮更以銳不可擋之勢侵佔她粉嫩的臉頰,讓她只能無措的眨眼,緊捉住身上的毛皮。

    原來,提供她熱源的物體竟是名男子!

    突然,她對他肆無忌憚的眼光惱怒起來,想到這人竟敢扒光她的衣物,用那種羞人的方式為她取暖,她便有種想……她愕然的發現,那意念竟不是殺之而後快的嗜血衝動,而是……她羞得不敢再想下去,不明白玉潔冰清的自己何以會有這種淫蕩的念頭。只因為他救了她嗎?

    草上飛沒有忽略她忽陰忽晴、忽凶忽羞的眼光,他摸了摸鼻頭,知道自己惹了個大麻煩。儘管他的出發點是善意的,但扒光一名閨女的衣物,跟她赤條條的抱在一起,怎麼說都是有些過分的。

    他在心裏哀歎,要是這名落難閨女大發嬌嗔的要他負責,他真不知道該怎麼辦呢!

    慶倖的是,儘管她一直用……一種混雜著惱怒與少女嬌羞的眼神看他,倒沒做出令人倒盡胃口的哭鬧舉止。她只是低下滿紅暈的螓首,漆黑的柳眉微微蹙著,編貝般的牙齒咬著粉嫣誘人的丹唇,一張花兒似的俏臉繃緊,顯然正為什麼事所困擾。

    他向來見不得美人銜愁,很體貼的想為她排憂解悶,禮貌的開口:“姑娘可有任何不舒服?雖然在下救起姑娘時,已經做了必要的急救措施,也檢視過姑娘的玉體……”

    這話一出,儀月立刻狼狽的丟去個又羞又惱的白眼,警告的嬌嗔:“你還說!”

    饒是情場經驗豐富的浪子草上飛,也抵受不住她忽然顯現的少女嬌態。脈搏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他非但不覺得對方的警告具有任何威脅性,還被那張忽喜忽嗔的絕美嬌顏吸引住心魂。若不是訓練有素的自製力還能發揮作用,只怕會情不自禁的侵犯這名可愛的女郎了。

    “我不說就是。”但他仍忍不住想逗她,看她臉上的紅暈渲染出更深濃的豔色。他故意道:“我這人通常是做的比說的多。”

    這話可把儀月原本的三分薄嗔氣成七分惱恨了,真沒想到世上竟有這般不識相兼厚臉皮的人!

    “你別人過分喔!”她氣憤的警告,澄澈的眼眸掩上一層薄霧。

    她眼裏濕潤的霧氣,披散在身上的淩亂秀髮,薄薄的毛皮下若隱若現的完美曲線,使她看起來分外誘人,活脫脫像是剛被惡人淩辱過的可憐閨女。而身為讓她變成這樣的“惡人”,草上飛摸摸鼻幹,按捺下被她再度挑起的男性悸動,收起玩笑的心情,表現出悔意。

    “我不過分了。天色即將大亮,姑娘也醒了,如果沒別的差遣,在下就要功成身退了。”

    他這是什麼話!她狠狠瞪住他。難道他以為看了她鳳儀月的身子,還抱了她,可以這樣拍拍屁服走人嗎?

    她倒不是想要他負起什麼責任。儘管這男人輕浮的舉止令人討厭,但是他冒險救了她,與她裸裎相偎卻沒有侵犯她,足以顯示他是那種有所為,有所不為的大丈夫。

第二章

    儀月對本身的美貌深具自信,當然不會認為是自己欠缺女性魅力,以至於讓對方倒胃口,不屑侵犯。

    基於以上的原因,她不想追究這男子對她的冒犯,卻也不想放他這樣離開。只因為她心裏對眼前的男子有抹難以言喻的好……對,是好奇心。她心虛的決定。“我當然有別的差遣。”雖然身處弱勢,身上只有一件溫暖的毛皮,儀月仍設法做出瞪視他的姿態,端莊、高傲的仿佛她是盛裝打扮、嬌貴無比的公主。然而,草上飛還是從她微微顫抖的豐潤櫻唇,乳油般瑩嫩肌膚上浮現的淡淡紅暈,窺出她驕傲外表下的少女慌亂。

    他勾起唇角,心裏有著對她的贊許。她已經表現得夠好了,換成其他女子,可能無法像她一樣維持外表的冷靜。

    “姑娘請說。”他笑吟吟的回答。

    儀月避開他充滿侵略氣質的銳利眸光,一顆心七上八下。

    她攫取第一個出現在腦裏的意念,沖口而出:“我的衣服!”

    草上飛立刻將晾在火堆旁的女性衣物收在手上,走過去遞給她。

    儀月為難的瞅著他,她現在哪有手去接呀!她兩隻手都忙著捉住圍在身上的毛皮,根本沒空!

    偏偏這男人像是不明白她的難堪,帶著一抹興味的眼光緊盯在她臉上,可惡非常的等著看她出醜。

    “放下!”她維持著臉上的嚴厲,語氣幾乎是氣急敗壞的。

    草上飛知道再捉弄她,眼前的美女就要跟他翻臉了。他連忙將手中的衣物放在她伸手可及之處,並在她惱火的眼光暗示下,乖乖的轉身踱往洞口方向。

    直到他的身影漸去漸遠,儀月才拋開羞怯,迅速伸手將衣物抓進毛皮內穿上。她邊穿衣服邊想起他離去前停留在她臉上的捉狹眼光,以及飛舞在熾熱邪氣眼眸裏的愉悅笑意,胸口一陣熱血沸騰。

    身為鳳族公主的她,從小到大被眾人捧在掌心裏呵疼,從來沒遇過這般輕挑的男子,遑論為他所捉弄。他帶給她一種前所未有的刺激感覺,甚至生出一種想深深探索他的好奇心。

    這男人輕浮的言談和他端正的行為太過矛盾。表面上他像個無行的浪子,實際上卻是守禮的君子。他冒著生命危險救她上岸,卻沒有乘機向她索取任何報酬。另外,他在深夜時候出現在鳳族與過邑交易的地點,也令人懷疑。

    儀月推開毛皮,起身整理好儀容,若有所思的望向他站在洞口的身影。

    在做了決定之後,她緩步走向他。

    先前的暴風雨不知何時轉為毛毛細雨,然而一陣強風吹來,仍夾雜寒涼的水氣斜斜潑灑進洞內,連站在他身後的她都禁不住打了個哆嗦,何況是洞口的男子。她不禁生出一絲歉意,怪自己趕他離開溫暖的火源。

    “我穿好了。”她悄聲道。

    其實草上飛早從她的腳步聲察覺她的到來,只是他為欲望所困擾的熱烘烘身體急需寒涼風雨來冷卻,才沒回身面對她。

    望著漆黑的外頭,聽到附近樹木發出令人不安的騷動,在無盡的暗寂裏,他煩躁的心情始終未能平靜。理不清這股突如其來的煩悶是什麼,他只曉得是因身後的美女而起。

    他納悶何以會如此。他不是沒沾過女人的青澀小子,沒穿衣服的女人他更是見過不少,向來都能瀟灑如風,不為任何女子停留。為什麼不過是抱了她,便對她產生難以割捨的情感?

    莫非就因為沒沾染她,壓抑的欲望得不到紓解,才會有這些奇怪反應?

    “你不冷嗎?”身後顫抖的聲音,猛地打斷草上飛的思緒。

    他斂起眉,旋身面對她。

    那張原先紅暈滿布的嬌臉,此時卻呈現不適的慘白。這使得他的眉頭糾結得更緊了。

    “我不冷,倒是你快凍死了!”他近乎粗魯的語氣,令儀月訝異的睜大眼。更教她驚愕的還在後頭,他突然伸手抓住了她!若不是及時察覺到他眼中那抹夾雜著焦慮的溫暖關懷,她早出手教訓他的唐突了。

    但這不足以解釋她向來高傲的心,何以為他軟折下來,還順從的被他拉著往洞裏走。

    儀月的心亂成一團,從他粗糙掌心傳來的刺麻暖流,在她的心湖激起漣漪。她的呼吸急促,心跳也加快,冰冷的肌膚因為他的靠近,再感覺不到絲毫寒意,有的只是的燙的熱流。

    草上飛將她重新安置在溫暖的火光前,還將毛皮圍在她肩上,注意到她俏臉上重新升起的紅暈,滿意的點頭。

    “瞧,你臉上又有血色了。你身體剛復原,受不得一點風寒。在洞口時,你蒼白得像是隨時都會被風吹倒。”

    “我沒你說的那麼嬌弱。”她忍不住為自己辯白,不用氣的反駁,“你跟我一樣都在河水裏泡過,我會受風寒,你也一樣埃”“我不同,我是男人!”

    他這種大剌剌的語氣真是氣煞人!男人就不會生病嗎?

    她嗔怪的瞪他一眼,不想浪費時間爭辯這種無聊的小事。

    “我叫鳳儀月,你叫什麼名字?”

    沒料到她會突然問起這個,正在為火堆添加柴薪的草上飛先是怔了一下,銳利的目光才以一種警戒的姿態盤旋在她平靜的臉容上。

    看不出她在想什麼,草上飛只好故做無所謂的聳肩。姑娘家都先報上芳名了,他若不說,不顯得自己器量狹小嗎?更何況草上飛這名字——“我叫草上飛。”“你就是草上飛?”儀月訝異的挑起秀眉,看進他莫測高深的神秘黑眸。“姑娘也聽過我的名字呀。”他的語調是輕快的,嘴角嘲弄的彎出一絲玩世不恭的笑意,眼神卻炯炯難測,洩漏了他其實不像刻意表現的那般輕福儀月更加堅信自己的判斷,溫潤的丹唇甜蜜蜜的漾開,學他輕快的道:“聽說草上飛是個懲強扶弱的義盜,專門向寒氏政權下,欺壓百姓的豪奢貴族下手,所偷的財貨都用來幫助饑餓的平民。我早就仰慕已久,沒想到能有幸為你所拯救。”

    “姑娘過獎了。”他受寵若驚的回答,鳳儀月眼裏的欽慕、充滿溫柔的眼神,在在考驗著他的自製力,讓他即使想謙虛也無能為力,全身輕飄飄的,像要飛上天,不自禁的眉飛色舞起來。

    “我這個人就是看不們明明是一頭混吃等死的豬,居然還在高位作威作福,奴役供養他的恩主。每次見到這種情形,我總忍不住手癢,想把他開膛剖肚,挖取一些肥油,還給受他壓迫,面黃肌瘦的老百姓。反正這種豬人的肥油那麼多,我撈他一些也死不了的,對不?”

    聽見他將被他打劫的貴族戲稱為“豬人”,儀月忍不往嬌笑出聲。她清豔若芙蓉的笑靨,一下子攫住草上飛的眼光。

    他忘神的盯著她,心跳怦然。

    這輩子他見過無數美女,從來沒有一個能像她這樣緊緊攫住他的心。

    他有些無法理解的甩甩頭。

    儘管鳳儀月稱得上絕色,他卻不是以貌取人的好色之徒,為什麼她的一顰一笑總能牽動他的心?

    仿佛只要她輕輕朝他勾起花瓣般的櫻唇,他的血液就不受控制的狂奔起來,四肢似有自己的意志,想要朝她靠近,甚至摟抱她,愛撫她,更進一步的對她輕憐蜜愛。

    他感到脊背竄起一股涼意,儘管無法理清讓他熱血沸騰。

    全身都渴望她的情愫是什麼,卻明白他不能放任體內洶湧的情思氾濫成災。還有許多工作要做,他不允許自己陷溺兒女私情。

    他不自在的咳了咳,別開眼光,假意查看火堆的情況。

    “如果沒別的事,我……”

    儀月臉色一沈,對他一會兒迷醉的盯暑她,一會兒卻找藉口想撇下她感到無法理解。

    他星子般閃亮生輝的眼瞳裏,分明有著對她的情意,他的表現卻如此冷漠,好像不願跟她在一起。這使得她惱怒起來,積壓了一整晚的委屈終於爆發。

    “你想怎樣?把我一個人丟在這裏嗎?”她尖銳的道,“如果你不喜歡我,不要假惺惺的做出一臉為難的樣子。我又不會死纏著你不放!”

    喔喔,美女生氣果然是不同凡響。

    草上飛瞪大眼睛,對鳳儀月倒豎柳眉下,鑲嵌著蓄滿水氣的明眸裏的火焰感到著迷。怎麼有人可以生氣得這麼……楚楚動人?

    沒錯,就是楚楚動人。

    旺盛的怒火在水光掩映下,呈現出的是嬌柔,而不是咄咄逼人的氣焰,好像她的氣憤裏,藏著無盡的委屈。而她的生氣不是在撒潑,反像是在向情人撒嬌。草上飛的心再度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他勉強自己把視線自她在盛怒之下更形美豔的嬌臉上移開,然而她令人心動的怒顏已銘刻在他心上,即使眼不見她,心也未能平靜。

    “我沒有不喜歡你呀!”他很無辜的喟歎出聲。

    聽他如此說,儀月心裏的怨意消了一大半。她水蒙的眼眸似嗅似怨的盤據在他被布巾覆住眼睛以下的頭臉,像是想要穿透布巾,看清楚他的容貌。

    當然,這是不可能的事。

    儘管如此,草上飛那雙深沈多智眼眸裏的迫人神采,已給儀月足夠的想像空間。他端正有神的眼,在在顯示出無論是內在的風采;還是外在的體魄,他都十分強壯。而他悅耳的聲音,更有種扣動人心的魅力。所以即使尚未見到他的容貌,她已對他生出一種難以言喻的好感了。

    這使她無法再繼續對他生氣,語調不自主的和緩下來。

    “如果不是不喜歡我,為什麼急著把我撇開?”她輕聲埋怨。

    草上飛就算再呆,也聽出她的不滿是源自於對他的情感。

    他苦笑的摸了摸鼻頭。最難消受美人恩呀!何況此時此地,他沒有一點談情說愛的心情。可若因而傷了美人脆弱的芳心,他又會很心疼。

    於是他道:“我沒有撇下姑娘的意思,而是還有重要的事待辦。”

    “事情那麼緊急嗎?不能稍微耽擱一下?”

    草上飛想了想,當然不是不能耽擱。既然之前可以耽擱正事來救她,繼續耽擱下去,應該對事情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我可以陪姑娘到天亮。”他爽快的道。這已經是極限了,不管他對季抒有多大的信心,在沒證實他大獲全勝前,他的心總不能安。

    儀月雖不滿意,但勉強可以接受。她不情願的點了點頭。

    “首先,要謝謝你救了我。”

    有首先,就有第二項。草上飛戒慎的道:“只是件小事,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最好從此將他忘了吧!他只差沒做這麼傷感情且令他難受的建議。不過他瞄向她的眼光,差不多就是這意思了。

    儀月像是根本沒意會到他眼神的含意,沐裕在火光中的粉頰染上火色,微垂下濃密有致的眼矚,濕潤纖巧的紅唇微啟,“你可有家室?”

    她輕淡卻蘊含無限威力的問話嚇得草上飛心如擂鼓,咯咯咯連退三步。

    事情越來越嚴重!她竟然問他有沒有家室,這表示……他咳了咳,掩飾心中的驚慌,保留的道:“之前沒有,目前也沒有成家的打算。”

    這個暗示夠明白了吧?足夠她打消以身相許的念頭吧?

    誰知,他反而見到她嬌美臉顏上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一抹喜悅的光芒自她晶燦的美瞳射向他,令他唇幹舌燥,呐呐的瞪視她唇上開落的笑花。

    儀月只在意他單身的事實,至於他以後會不會有成家的打算,還要看她想不想嫁給他呢!

    她在心裏輕哼,以一種複雜難解的眼光看他。當兩人的視線相遇,她可以感覺到一道看不見的火花。一個念頭很快地在她腦中閃過。

    “以你的才能,可以做的更多!”她脫口道。

    “什麼意思?”他一頭霧水。

    “你可以到夏王那裏效命。”她熱心的建議。“他們是正義之師,打著反抗寒氏暴政。恢復夏王朝正統。安定百姓生活的旗幟,跟你的目標相同。”

    他表憎詭譎的回視她,“我不喜歡受人約束。”

    她明眸一轉,臉上的熱切並沒有消失。

    “你還是可以跟我去見夏王。”她微笑的說,溫柔又自信的眼神,讓人不忍拒絕。但問題是,根本沒必要呀!

    草上飛正待開口婉謝她的好意,儀月緊接著又道:“你可以跟我在一起,我不會約束你。”

    這下他又張口結舌了,頭腦一下子昏亂起來。然而,儀月的眼裏並沒有足以引人會錯意的曖昧情懷,而是該死的磊落光明。讓人無法誤解!

    草上飛心下一凜,氣憤自己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人家對他沒意思應該是最好啦,他做什麼還好像悶悶不樂的樣子?!

    “我一向單獨行動,姑娘的好意我心領了。”他抿緊嘴角道。

    儀月柳眉輕蹙。“你為什麼這樣固執?我是為你好。你一個人行動終究力量有限,風險也較大。跟我們鳳族一道,能為百姓做的事不是更多嗎?”

    “姑娘顯然把我高估了”他故意貶抑自己。“我行事全憑個人喜好,可不是為了百姓。”

    “你是太謙虛還是怎麼的?”她被他的態度搞糊塗了。“哪有人這樣貶低自己的!”見他還想再說什麼,她微惱的道:“要不是因為我想再看見你,誰理你要怎樣!”這話一出,令人難堪的紅潮便急慢過她的粉頰,她甚至有種頭髮都著了火的錯覺。她飛快轉開眼光,躲避他熾熱銳利的凝視。

    真糟糕,沒想到她會不知羞的說出這種話……但她說的是實話呀!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心裏響起,而且她不覺得這話有什麼不對。是以,她決定理直氣壯的看他會有什麼回應。

    令她氣惱的是,他根本沒在看她,而是轉身盯著洞口漸漸燦亮的天光。

    從他身上輻射出一股緊張的氛圍,儀月意識到他顯然正為洞外的某種聲響所吸引,不自禁的屏氣凝神。豎起耳朵捕捉洞外的聲息。

    她聽聲辨位的本事雖不及兄長及大鷹,但還算敏銳。不一會兒,她便聽見不屬於自然聲韻的異響。

    草上飛大步走向洞口,儀月趕緊跟過去。

    兩人走出洞口時,風雨已然停止。濃厚的灰雲散開了不少,空出一塊讓晨光露出來的區域。

    夜過了,儀月悵然若失的想。沒料到剛才還昏天暗地的,和草上飛談了一會兒話便天亮了。

    她有種辰月匆匆而過。令人掌握不住的遺憾,猶疑的望著草上飛寬闊健實的背影,仿佛他下一次眨眼就會隨著黑夜消逝而離去,引起她一陣驚慌。

    草上飛沒察覺到她的不安,全副心神都集中在隨風飄來的隱微嘈雜聲。

    那聲音離他們還很遠,但正朝他們接近中,這使得他像頭攻守兼備的野生豹子,全身蓄集起防備大量。他必須儘快弄清楚嘈雜聲屬於敵人還是朋友,好做出相對的應變。如果是他一個人,悄無聲息的溜走絕沒問題,可是他身後的姑娘體力還沒完全復原,他必須考慮到她的狀況。

    就在草上飛打算帶著儀月避開不速之客時,風中傳來的一聲呼喚如冷水潑來,令他滿腔的熱血都為之凍結。

    他聽到的是——他豎起耳朵,再次確認。

    “公主,你在哪里?公主,回答我們!公主……”男女混聲的呼喚,令草上飛先是對這荒郊野嶺竟會有個公主感到疑惑,隨即被一陣莫名的不安緊緊揪住。他不願往下深思,然而那道聲音並不放過他,“公主!鳳族的公主……”喉頭像是被人緊掐了一下難以呼吸,草上飛迅速旋身面對儀月,曾經光亮如晨星的眼眸,喑暗成難以窺清的黑暗。儀月胸口一緊,覺得他的目光像會整人。

    “你是鳳族公主?”他緊澀的聲調裏,有著莫名的怒氣,儀月愕然瞪視他。“我是……”

    近似痛苦的嗚咽自他咬緊的牙根擠出,一股令他為之驚懼,幾乎要撕裂他的疼痛沒預期的攻擊著他。草上飛無暇理會何以她的確認會引起他這麼大的痛苦,只一心想逃開她,逃到天涯海角,再也見不到她的地方。

    “你怎麼了?”他暴跳在額角的青筋;蹙得極深的眉字,以及閃動在炯炯瞳眸裏的怒氣和苦痛,呈現出驚心動魄的畫面,讓儀月憂心起來。

    他迅速別開臉,不看她。

    難堪的沈寂橫亙在兩人之間,儀月難受的感覺到兩人之間原有的一丁點和諧,像被一道冰牆硬生生的隔祝她開口想要挽回,卻又不曉得該說什麼才能打破這道冰牆。幸好草上飛開了口,“你有朋友來了。”

    他有禮而疏遠的態度,如蜂刺螫痛了她。儀月受傷的眼神掃向他,仿佛在質問他為什麼突然變得這麼冷漠,草上飛沒做聲,大跨步領頭朝外走,儀月默默地跟上。沒多久,他們便看到遠遠走來一隊人,儘管距離還很遙遠,卻足以讓她辨認出隊伍中的幾道熟悉身影。

    “綠華!”她驚喜的朝對方揚手,越過草上飛跑過去。人群中那熟悉的影於也激動的迎向她。

    “儀月,終於找到你了!”風綠華擁抱住失而復得的堂姐,被憂慮折磨了一整晚的情緒再也壓抑不住,哭倒在她懷裏。

    結果換成儀月這個經歷一整晚驚嚇的人安撫她。

    “綠華姑娘,既然你己找到貴族的公主,我們是不是應該通知其他人?”優雅的聲音溫和的響起,儀月看到她親愛的堂妹迅速抬起頭,抹去臉上的淚水,紅紅的小臉露出一抹羞澀的笑,轉向這人。

    “對不起,我太激動了。”她不好意思的道。

    儀月好奇的眼光投向令堂妹有這種奇怪反應的男子,和一雙她此生見過最坦白清澈的眼眸對個正著。

    “我是擬季抒。”迷人溫柔的笑意淡淡漾在那張顯露出無與倫比高貴神態的俊臉上,清朗的眼眸在眨動間,對她閃爍出溫暖的關懷,讓她忍不住回他一個真摯的笑容。原來,他就是夏王的繼承人,擬季抒。

    她以評估的眼光看他,發現擬季抒遠比她之前設想的還要優秀,刹那間,他具親和力,尊貴高雅的王者形貌佔領了她整個思緒。

    但只是刹那,接著,一雙炯亮有神若晨星的眸子取代了擬季抒,點燃了她心裏的火焰。

    只是等她回過神去尋找那雙眸子時,卻發現那對晨星已然隨著白日降臨,消失在天地的角落。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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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2:59:38


    “我們能贏嗎?”

    男子的聲音有一種使人靜定下來的安穩力量。當那張威武俊美的容顏抬向天際,一輪近乎圓滿的明月高掛枝葉茂密的樹枝頭,皎潔的光輝照出結滿露珠顆粒的翠綠葉面,以及同樣濕潤的拂曉草地。

    他等了許久,都沒有等到同伴的回應,眼光自遙遠地平線出現的煙藍般晨霧,漫移回雙臂抱胸。倚靠在約三人才能合抱的樹幹上的高大男子,對他噙在嘴角的懶洋洋笑意揚了揚眉。

    “為什麼不說呢?”他再次詢問。

    “你心裏早有答案。”醇厚悅耳的嗓音給人一種充滿自信、泰然自若的感覺,一雙深沈多智的黑眸意味深長的回視他。

    男子朗聲笑了起來。

    “曉星,你總是瞭解我。”

    “這點不曉得是好是壞?”虞曉星摸了摸鼻頭,斜飛入鬢的濃眉挑了挑,似笑非笑的看著同伴。

    “我覺得是樁好事。”

    聽他這麼說,曉星失笑,胸臆間湧起一陣溫暖,眼睛濕濡了起來。一雙如拂曉清晨最後那道星光的黑眸,燃燒起熱烈的火焰。

    但他很快克制住心裏的激動,倚在樹幹上的修長身軀挺了挺,放下環抱在胸的健臂,表情變得正經嚴肅。

    “季杼,其實你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任何事都會有萬一所以我們總會預備第二套計畫。”

    “嗯。”季抒牽起嘴角,漾出一抹友愛的笑。“計畫周詳是我們這支精英部隊的特色。大家都以為那是我的主張,卻不曉得做這些計畫的人是你。”

    “是誰都無所謂,最要緊的是計畫有用,每次出擊都能贏。”

    曉星面無表情的道。

    “曉星,我是為你抱屈。大家都不知道——”他乾澀的笑聲打斷了季杼激動的陳述,只見那張方正俊逸的臉容電閃過隱藏極深、唯有季抒才能瞭解的悲痛,慣於嘲弄的嘴角微揚。

    “這樣我反而比較安全。”他話音空洞的道,避開季抒關切的眼神。

    “曉星,何必如此?即使讓別人知悉你的才能,我也會保護你,不讓你受到任何傷害。”

    “我知道。”曉星以一個自嘲的笑掩飾內心複雜的情緒。

    “我只是受夠了,不願再捲入爾虞我詐的權力鬥爭中。其實這樣最好了,一個流連花叢的浪蕩子,對任何人都沒有威脅。”

    見季抒還想再說什麼,他接著又道:“季抒,從小咱們倆的情誼最好。你從不嫌棄我庶出的身分,對我多所維護,這點我一直是感激的。”

    “你說的是什麼話!不管你是庶出還是嫡出,都是我表弟!”

    “不是每個人都像你這麼想。”他意興蕭索的道。

    “至少父親和母親,還有艾,同我一樣當你是最親的人。”

    就是因為這樣,他才留下來幫忙呀!

    曉星丟給季抒一個哀怨的眼神。

    若不是念在這段情分上,他早可以海闊天空的任他翱翔了!

    季抒顯然也知道這點,他笑了笑,沒有再就這話題繼續討論。如同曉星對他的瞭解,他對曉星的想法也是一清二楚。

    如果他像曉星一樣,自幼聰慧冠于眾兄弟,倍受祖父與父親喜愛,卻同時因為庶出的身分,受到其他兄弟的排擠,尤其被嫡長兄視為眼中釘,無時不處在爾虞我詐。隨時都會送命的權力爭奪戰中,他不曉得自己是不是能同曉星一般有足夠的智慧,不惜醜化自己,讓對他有敵意的眾兄弟放下戒心,而不選擇迷失在仇恨與權力糾葛的迷障中。

    季抒不得不汗顏的承認,他未必能做到曉星的地步,那樣太委屈自己了。

    他搖了搖頭,決定不再想下去,將話題轉到當前的正事上。

    “曉星,雖然我也覺得鳳朝陽此計甚妙,但問題是,這計畫的主導權有大半都掌握在敵方手中。”

    “鳳朝陽對人性的黑暗面看得極為透徹。即使狡猾如寒澆。他也能看穿他早不耐煩只當名城主,覬覦著他父親寒促的位子,而以鳳族精良的兵器,進一步挑弄起他的野心。同樣的道理,我用在寒績身上也很有效。他,一得知寒澆背著他和鳳族交易,便心生疑慮。雖然他一向以寒澆馬首是瞻,不表示他就沒有野心,我一透露交易的時間地點,他立刻暗中集結人馬,偷偷開往目標點。這些都是我已經確定的,你現在只要耐心佈局,等他們狗咬狗,咬得一嘴毛時,再趁火打劫就行了。”

    “咦,打劫這種事不是該草上飛做的嗎?”

    季抒的打趣令曉星失笑。

    “依我看,美男計要比美人計有效多了。”季抒不改幽默的口吻。“草上飛三言兩語,就把寒薩的女兒哄得團團轉,將寒薩耍在掌心裏玩。”

    “我只是看穿寒眉急於在她父親面前建功邀寵而已。”曉星的語氣是苦澀的。“寒薩雖然有許多子嗣,可惜不怎麼成材。

    寒眉雖為女子之身,但一身武藝與聰慧不讓鬚眉,一直都頗受寒薩重視。但即便如此,對她而言仍是不夠的。越能幹的人,便越容易流於自負,寒眉也是如此。她以女子的身分掩飾她的野心,讓父兄疏於防範,暗地裏卻步步為營的擴張她的勢力,等待良機。當她在偶然的情況下……”

    “偶然?”季杼揚了揚眉。

    曉星不置可否的扯了扯嘴角,“的確是偶然。草上飛並沒有計畫到兩人的會面,他只是把握住老天賜予的機會罷了。如果不是寒眉對草上飛印象深刻,想借用他的特殊才能,草上飛也無法適時提供他在偶然的機會下,從過邑城聽到的這個大秘密。”

    “又是偶然。”季抒輕歎一聲。“草上飛真是個幸運的傢夥,夜裏做買賣時,還可以順便打聽到軍情,拿這個來討好佳人。

    我猜寒眉一定在感動之餘,對他推心置腹吧。”

    曉星的眼裏浮上令人看不透的陰暗情緒、濃密有致的漆黑眉宇微朝中心點蹙起。

    “草上飛並沒有欺騙她。”他像是在說服自己。“他提供的消息再正確不過了。寒眉知道過邑與風族的兵器交易之後,迫不及待的稟報寒薩,並建議伺機動掠這批兵器。寒薩雖然接納她的提議,但沒有如她所願的派她領兵上場,反而派長子率領兵士潛伏到交易地點。”

    “這對我們反而有利。”

    “沒錯。”曉星嘲弄的一笑。“寒冀這人好大喜功,行事又魯莽,雖有幾分愚勇,對我們而言,卻反不如心思縝密的寒眉那樣具威脅性。寒薩舍寒眉而改派他來,元疑是幫了我們了個大忙。”

    “這麼說,我們還該感謝寒薩沒有識人之明羅。”季抒逸出一聲輕笑。

    “戰場上的事本來就是這樣,一步錯,步步錯。寒薩未能知人善任,只有嘗到失敗的苦果。”

    “聽了你這番話後,我終於發現自己也有優點了。”

    “哦?”曉星好笑的看著表哥,對他突然的“謙虛”感到有趣。

    季抒的優秀一向有目共睹,他豈止一點優點?依他看,手指和腳趾加起來都不夠數呢!

    “因為我有識人之明。”季抒一本正經的道。“只要全權委託給某人,即使躺著上戰常也能大獲全勝。”

    知道表哥拐彎抹角在讚美他,曉星百感交集。他以戲諺的語調掩飾內心的感動。“你想得美!躺著上戰場的人一向是我,可輪不到你這樣清心省事!”

    “哎,就不能換我輪一回嗎?”季杼熠熠生輝的眼眸裏有抹希冀。

    曉星立刻趾高氣揚地道:”你還是好好做你英明神武的王子吧!浪子的形象不適合你。”

    季抒聞言朗笑起來,曉星也被他的好心情感染,嘴角頻往上揚。

    在笑聲中,天際的明月和曉星逐漸在燦亮的晨光裏消失,但季抒眼裏永遠有他表弟虞曉星,那雙平和正直的眼眸裏,充滿對他的友愛。

    他走到表弟身邊,伸手往曉星寬闊健實的肩膀拍了一記。

    “你要小心。”他像往常一樣,對曉星的冒險行動感到一絲憂慮。

    “放心。”曉墾淡然一笑,回應他的關心。“我的竹哨聲會在最適當的時機響起,到時候你只要率軍出擊,便可以將寒家的兩路人馬打得落花流水。”

    說完正經事,他突然朝表哥擬季抒擠眉弄眼的開起玩笑,“你猜,來跟過邑接頭的鳳族公主會不會有她兄長鳳朝陽的一半漂亮?伯靡有意撮合你倆的婚事,我看你有福了。”

    季抒對他的取笑,好脾氣的揚了揚眉。

    “希望這位鳳族公主真能看上我就好。”他一雙深炯的眼眸打趣的停留在曉星身上,誇張的重重歎了一聲,擺出愁眉不展的模樣。“只要她不被草上飛的魅力,及你虞曉星的浪蕩模樣迷惑,相信我是有機會的。”

    曉星的回應是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般朗聲大笑,悅耳的男性笑聲響亮的回蕩在晨哦中,散人天際。

    ◆◆◆

    這是個沒有月光的夜晚,濃厚的灰雲集結在過邑城上空,沿著蜿蜒向東北方的大河推移。鋸齒狀的電光在密佈烏雲的天空忽左忽右。忽明忽滅,隆隆的雷鳴應和著怒號的風聲,交織成令人不安的詭異聲響。

    寒未抬首望天,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雨蹩起濃眉。

    他是在黃昏時候,帶領一干隨從分別從水路及陸路抵達大河畔的約定地點。

    距離和鳳族約定的時間還早,他審慎的派人在周圍警戒,然而這樣的天氣,縱然是善戰的將軍也束手無策。

    什麼時候才是月到中天?

    他的眼光從漆黑難以窺見半絲雲影。月光的天際,移向五百步之外,被狂風吹得沙沙作響。有著猙獰陰影的樹林,最後落回河畔遇風低頭的蘆葦叢,沮喪地喃喃咒駡;但咒駡聲一出口就被風雷聲吞噬,成了連自己都聽不清楚的咕噥。

    鳳朝陽說,他的人會在月到中天時跟他接頭,但他從黃昏等到現在,附近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鳳族的人是不是真的會來呢?一股深沈的猶疑佔領著他的心頭。

    尤其在這般陰森可怖的天氣裏,為了隱藏形跡,還不能點燃火炬照明一其實就算點上了也無濟於事,在這般狂猛的風勢下,沒有一支火炬可以倖存。

    寒未清楚明白,黑暗不但能加深人心的不安,連畜生也躁動起來。鳳朝陽要求的一百頭牛和一百頭羊在岸邊的草原不安的低鳴,仿佛對即將到來的暴風雨感到驚懼。而交易條件中的二十艘船,也在洶湧的河水裏劇烈晃動,像是隨時都會在惡浪下顛覆。

    他再度逸出詛咒,對鳳朝陽什麼日子不揀,卻揀這種濃雲密佈。暴風雨隨時都會來襲的夜晚交易感到不豫。而約定雙方人馬在月到中天時碰頭,這會兒他連絲月光都沒瞧見,怎麼曉得什麼時候月亮會走到天空的正中央?

    他感到自己僅剩的最後一絲耐心也告用盡,煩躁的將目光投向鳳朝陽派來協助他與鳳族接頭的手下。

    “大鷹!”在震耳欲襲的雷鳴和風聲下,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還真沒把握對方會聽見呢。

    然而那名叫大鷹的鳳族男子,高大的健軀還是俐落的轉向他。在漆黑的夜色下,他黝黑的臉容幾乎融入夜色中,寒未窮盡自力也難窺清他臉上的表情。

    他朝他走過去,雙手圈在嘴邊,幾乎是使盡吃奶的力氣,才勉強聽到自己的聲音蓋過自四面八方而來的風雷喧嘩。

    “你的族人到底什麼時候會到?暴風雨快來了!”

    “噓!”大鷹伸指放在唇上,示意他噤聲。

    有必要嗎?風雷交織的聲響大過他說話的聲音,大鷹居然還叫他不要做聲?

    寒未正覺得莫名其妙,大鷹偏又做出讓他更加一頭霧水的舉動。只見他突然趴伏在茂密的草地上,將耳朵貼伏地面,像是在傾聽什麼,害他也緊張的豎起耳朵。

    但除了隆隆的雷響、風刮過樹木與草葉的沙沙聲。牛羊不安的低鳴外,他窮極耳力仍是什麼都沒聽到。

    “來了!”大鷹低沈的嗓音在風裏有力的傳進寒未耳裏。後者茫然的回瞪他,像是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我的族人來了。”大鷹簡單的補述。黑夜中,寒未但見鑲嵌在他眼窩的兩隻眼珠,像星光般閃亮。

    鳳族人的眼睛真是漂亮!大鷹的主人鳳朝陽的眼睛尤其美麗,怪不得會把過邑城的大小美女迷得暈頭轉向,寒未感歎著,邊跟隨大鷹的視線方嚮往東方的樹林瞧去、最初,他只看見夜色裏像有無數頭野獸在張牙舞爪的猙獰樹影,直到看見一丁點模糊的白光突破黑暗的陰影,穩定的朝他們推進。

    不勞在前方警戒的屬下通報,他也知道是有人來了。

    既然大鷹肯定是鳳族的人,寒未為這趟任務緊繃了一整天的情緒總算可以放鬆下來。他暗暗的喘了口大氣,盤算著和風族人完成交易後,兼程趕回過邑需要花多少時間。

    在天亮前應該可以進城吧。他忖測著。而一等他向父親大人邀功之後,他就要摸到流雲那裏抱她,做為自己辛苦了一整天的獎賞。

    想到美麗的流雲,他骨頭都酥了。她真是難得的尤物呀,對他極盡妖饒的曲意承歡,抱她時,他可以連過邑城最引人垂涎的大美人艾蝶都暫時拋到腦後。

    正當寒未站在夜風裏大做春夢時,那模糊的白光已從夜的森林趕出,光亮越來越清晰。一陣健馬急馳而來的蹄聲遠遠傳來,穿透風雷交織的聲響傳進他耳裏。

    他趕緊集中視力往前看,約有百人規模的馬隊很快來到他率領的隊伍前,身手矯健的做出勒馬動作。而奇的是,百來匹馬兒居然整齊有序。訓練有素的停住。寒未心裏暗暗喝彩。注意到噤隊騎士並沒有拿火把之類的照明物,但人人胸前都垂吊著一顆發出淡淡光輝、足以照明的明珠。正當他驚異不定時,大鷹已朝馬隊為首者走了過去。

    為首的騎士和同伴一樣,穿著深色的騎裝,同色的布巾覆住頭臉。雖然只露出了雙眼睛,但那挺立在馬上的英姿,卻顯露出無與倫比的高貴神態,吸引眾人的目光。只見那人低下身跟大鷹交談,沒多久,一雙比在最晴朗的夜空中所能看到最亮的一顆星子還要明亮的眸子朝寒未照來,他頓時有種被閃電擊中的感覺,怔在當場,無法轉移眼光。

    為首者向同伴示意,俐落的從馬上翻落,身姿之美妙有如鷹揚雁落,說有多好看就有多好看。雖然後來跟他下馬的騎士姿勢也很輕盈敏捷,但寒未總覺得沒有為首者那樣俐落漂亮。

    為首者率領手下跟著大鷹向他走近,寒未趕緊迎上去。

    “是鳳族的朋友嗎?”他像被攝了心魂般,無法移開緊盯著對方那雙美麗瞳眸的視線。

    “是過邑的朋友嗎?”對方含帶笑意的嬌柔噪音,出乎寒未意料。他萬萬想不到,帶領鳳族人跟他接頭的竟是一名女子,而且聽聲音,還是位妙齡少女。

    禁不住胸臆間莫名燃燒的熱意,寒未的心在狂跳,眼光興奮的梭巡著眼前只比他略矮三指寬高度的女子。只是他有些失望的發現,想從那身深色騎裝窺出她女性化的曲線根本是妄想。

    “我是過邑城的寒未。奉家父之命,來此與鳳族的朋友交易。”他有些意興闌珊的道。

    “嗯。”她輕應了聲,嗓音嬌柔悅耳,即使尖銳呼嘯的夜風和悶聲大作的雷鳴,也無法阻絕她動人的聲音傳進寒未耳內。

    真希望她人如其聲呀!他忍不住癡想著。

    老天爺像是聽見了他的心聲,鳳族騎士的首領伸手拿下覆住頭臉的巾子,露出輕盈俊俏、令人讚歎的絕色容顏。

    寒未看癡看傻看呆了。

    他一直覺得鳳朝陽那張淺笑輕綏無一不美、似朝陽般光燦的絕美臉蛋長在男人身上實在是暴診天物,及至見到前來跟他接頭的美女,他不禁讚歎起造物主的巧思。

    相似的美麗,展現出來的卻是渾然相異的絕色。如果說鳳朝陽燦爛如陽剛的旭日,這名女子的美麗,便婉約如皎亮圓滿的明月。看著她,他仿佛看見女性的風朝陽,只是她更為美豔動人。

    “我是鳳儀月。”美女輕啟丹唇,幽然開口,明燦的眸光英氣逼人的直射向他,令寒未自慚形穢。“家兄鳳朝陽。”

    “原來是鳳族公主,怪不得跟鳳少族長如此相似。”他眼中濺射出一抹恍然。

    “這樣是好是壞呢?”她微揚的丹唇流泄出些點淘氣,增添了她的豔色,也更讓寒未色授魂與。

    “自然是好啦!”他快速的道。“早知道鳳少族長有這樣美麗的妹子,我早要求他引見了!”

    “我們現在見面也不遲呀。”她拋給他一個天真明媚的淺笑,在將他迷得心蕩神馳之際,如花的嬌顏卻收斂成正經嚴肅。

    “大鷹告訴我,寒少城主已帶齊家兄要求的貨物等待我們來,鳳儀月也幸不辱命,帶了過邑城主想要的十車兵器。”

    寒未聽她喊他少城主,心裏先是一陣高興;雖然過邑的少城主不只他一名,但被她輕靈悅耳的嗓音這麼一喊,他頗有種自己是父親唯一繼承人的飄飄然。

    但他可沒開心得忘了正事,他眼光追隨鳳儀月手指的方向,看見被馬隊護衛在中間的十輛車。他眼光一亮,猜測那便是過邑與鳳族交易的兵器了。

    “請少城主派人驗貨。”鳳儀月溫言笑道。

    “請帶路。”寒未不客氣的說。

    不是他不信任眼前的美女,而是茲事體大,他自然要小心為上。

    在以眼神向鳳儀月致上歉意之後,寒未在她毫不顯芥蒂的引導下,率領手下來到車前。

    鳳儀月命令部眾協助寒未檢查這批兵器的精良度。果然,無論是箭矢刀槍,或是護甲盾牌,皆是一時之選。寒未興奮得合不攏嘴,深知這趟任務之後,父親寒澆將更看重他。

    “鳳族要求的貨,寒未悉數帶子。公主要不要派人檢視一下?”他禮尚往來的建議。

    “好呀。”鳳儀月大方的回答,讓手下去驗收寒未帶來的貨。

    “公主願意和寒未到過邑見令兄嗎?寒未一定會善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公主。”

    鳳儀月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那一眼的風情足以把寒未迷得七葷八素。他是真心希望這位美女能跟他回到過邑,好讓他有進一步追求她的機會。

    “寒少城主盛情,儀月心領了。”她溫和的回答。“只是儀月還得將家兄交代的這批貨帶回家鄉,就不打擾寒少城主了。”

    寒未一聽,失望不已。想到與鳳儀月一別,不曉得何時還能再見面,一股悵然盤據在他胸懷,令他若有所夫。

    鳳族人在極短的時間內點好貨物,鳳儀月將十車的兵器交給寒未,命令部分手下取代過邑的兵士上船操舟,其餘騎士則負責趕牛羊上路。

    “寒少城主,我們就此別過。”她朝寒未頷首。“我需要大鷹協助我,煩請少城主跟家兄說一聲。”

    “啊!”寒未像是有些意外,不過大鷹是鳳族人,他沒立場留人。

    “後會有期。”她朝他一拱手,將巾子重新覆住那張教寒未癡迷的花容月貌後,像一隻美麗的鳳鳥般輕盈的飛上馬身。

    她舉手指揮等待她的一干屬下,正準備出發時,一陣迥異于風雷聲響的異聲突然響起,眾人的目光幾乎是立刻集中向距離他們不遠處的東南方樹林。

    一大隊人馬從林中蜂擁而出,寒未一見,臉色大變。

    “怎麼回事?”鳳儀月一面命令船上的手下立刻開船,一面命令大鷹將鳳族騎士整編成突圍的隊形,邊向寒未發問。

    “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就在寒未回答時,航行在河面的船隻變起倉卒,遭遇到來自水裏的攻擊。

    “寒未!”在這種情況下,鳳儀月理所當然的以為這是寒未搞的鬼。畢竟寒家以善於水戰聞名天下,也只有他們才有本事在如此惡劣的氣候下,對自家製造的船隻展開攻擊。

    “公主別誤會!”寒未邊解釋,邊指揮部下應戰。

    父親若有意攻擊鳳族人,絕不可能瞞著他進行。是以寒未非常肯定,這些人絕非來自過邑。

    鳳儀月像是相信他的活,沒有再多言語,將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在來襲的人馬。

    對方如潮水般、自四面八方的草堆冒出來,非獨是東南方的樹林。顯然敵人早就埋伏許久,連寒未都未發現自己被人盯上。

    鳳儀月在見到船上的手下從容應付來襲的敵人,駕駛船隻破浪乘風急駛而去後,先放下了一半的心,與大鷹指揮著其餘的部眾,邊照看驚慌嘶叫的牛羊,邊準備應付對方的襲擊。

    令他們有些意外的是,敵方竟略過他們的人,攻擊過邑的兵士。這舉動讓寒未氣得哇哇大叫。

    風雷與人馬交織而成的喧嘩聲中,模糊傳來寒未厲聲的質問,“你們是何方人馬?該死的,別告訴我是戈邑城來的!”

    過邑與戈邑,分別由竄奪夏正統的寒促的兩個兒子寒澆與寒薩掌管。戈邑的兵士居然敢在這時候偷襲過邑的人馬,分明表示寒薩不將兄長寒澆放在眼裏,明擺著是兄弟鬩牆,怪不得寒未會又驚又怒。

    鳳族人無心理會他們的家務事,一心急著突圍離開。偏那寒未眼見自己的兵士不敵對方的攻勢,不曉得是有意還是無意,將十車的兵器往風族人那裏趕,硬把他們捲進這場混戰中。

    混亂的情勢一發不可收拾,敵方現在是管不了鳳族人還是過邑的兵士,見裝載著兵器的車往哪里趕,他們便朝哪里攻擊。

    以鳳儀月為首的鳳族人為了自衛,只好打起十二萬分精神,與過邑兵士合作,邊戰邊突圍。

    鳳儀月舉起手中的弓,不留情的清除擋住她路的敵人,她身邊的幾名護衛,小心翼翼的保護她不受傷害。然而時間一久,加上隨著雷鳴響動過後的傾盆大雨,使得馬匹漸漸不受控制,隊伍淩亂了起來。

    視線在大雨下變得模糊不清,鳳儀月沒注意到突如其來的一道冷箭,讓胯下的愛駒受到傷害。

    只聽見馬兒吃痛驚叫,不辨方向的往前狂奔,不管她如何安撫,急馳的身軀沒有稍停的打算。她除了扣住馬韁,緊抱住馬頸,夾緊雙腿隨著劇烈起伏的馬身躍動,設法不讓自己掉下來外,一時之間想不到好對策。

    風狂雨暴中,擋在她負傷發狂的愛馬行經路線的敵我雙方,驚恐的四散逃開。鳳儀月雖有聽見部下憂心的呼號,與緊追過來的馬蹄聲,卻無法分心回答。

    黑暗加上雨勢,她根本就難辨方向。加上馬兒完全不聽指揮,她畏懼的領悟到,自己陷進前所未有的危機中。

    直到另一道電光閃現,她疲澀的眼瞳才發現愛馬居然朝著水流湍急的河面沖去,她來不及做任何反應,馬兒逸出一聲悲鳴,帶著她飛躍投進河內。

    急速奔騰的河水,幾乎是立即將她帶離馬兒身上。鳳儀月覺得身子往下沈,一股力量自水底深處拖住她,要將她吸進水下。

    慘雜著泥汙的河水大量灌進她口鼻,強烈的求生意志使得她掙扎著嗆水,與拖住她身體的力量奮戰,可惜她的力量終究比不上水力,在急流亂竄的河水裏,她載浮載沈,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從急湍的河水裏脫身,反而被帶著往下遊沖去。

    更糟的是,她感覺到體力急速衰竭,胸口發緊發疼,難以呼吸。就在她陷進絕望的恐慌中時,她沈入水裏的身體突然得到支撐。迅速被推上水面。

    新鮮的空氣重新灌進口鼻,她邊嗆邊貪婪的呼吸,雙手死命的抱緊支撐她的物體。

    “輕一點,姑娘。”帶著輕嘲口吻的悅耳男聲,在黑暗中富有權威力量的傳進她耳裏,她無法自製的竄起一陣輕顫。

    她勉強睜開澀痛的眼睛,想要看清楚支撐住她,在她冰冷的耳垂輕挑的呼著熱氣的男人臉孔。然而她太過虛弱了,一陣頭暈目眩之後,便陷進完全的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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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2:58:23

岳盈 - 有鳳來儀(烽火情之五)

他知道自己惹了個大麻煩   
僅管他的出發點是善意的   
但扒光一名閨女的衣物、跟她赤條條的抱在一起  
怎麼說都有些過份   
他都預料到她定要他負責的   
可這落難閨女要求甚多  
不但想「以身相許」,還要他為鳳氏一族效忠!   
本來這兩個要求他都可以爽快的答應   
錯就錯在這閨女是他親親表哥屬意的正妃人選!  
他無法背叛和表哥的手足之情   
卻也割捨不下她深刻堅貞的愛戀   
不管如何抉擇,他都註定淪陷在愁慘的地獄裏……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2:55:24


    哀聲連連的歎息像是會傳染似的,此起彼落。

    走在最後頭的小兔,看著走在前頭的兩位表姊妹垂頭喪氣的模樣,幾乎要被強烈的沮喪給淹沒了。

    月光將她們三人的身影拉得長長,相疊在一塊兒的影子顯得單薄可憐,仿佛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裏,害得小兔的心情呼呼吹著淒風,淅瀝下著苦雨。

    族長一點都沒有去找力飆為舞陽討回公道的打算,其中的原因當然是舞陽沒有找人家算帳的意思。

    說來說去,就是舞陽根本沒怪力飆,害她昨夜在風強面前枉做小人。

    那傢夥一整天不見人影,連黃帝為鳳族舉行的歡迎會都沒來參加。倒是姒都蘭縱橫全場,不像她只敢偷偷尋找風強雄壯的身影,人家可是直接闖到風雲面前,大膽質問。

    不曉得風雲有沒有告訴她?

    直到她們告退前,姒都蘭都沒有離開會場,或許風雲沒說吧。

    這麼一想,小兔的心情似乎好了些。不過,就算姒都蘭沒找到風強,不代表風強身邊就沒有女人。搞不好他正摟著某個美女做他纏著她做的那件事呢!

    想到風強可能背著她,以同等的熱烈、同等的親密碰觸另一名女子,小兔不禁氣得七竅生煙。

    死風強、臭風強,他如果真敢這麼做,她就詛咒他全身腫起的部位都爛掉,看他以後還可不可以背著她亂來!

    仿佛聽到她惡毒的詛咒,夜風嘲弄地撩起她的發。她心不在焉地將拂到臉上的發絲撥開,雙腿仍繼續往前邁,突然,纖細的腰部一緊,一股熟悉的熱力從背後襲向她,小嘴兒被巨掌掩住。

    心跳忽地加快,她扭身朝後看,慌張的眼眸對上風強的俊臉。全身的力氣像在一眨眼間流失得乾乾淨淨,小兔軟弱地倒進他懷裏,任由他抱著離開。

    對不起囉。她來不及向前頭的表姊妹道別,只能祈禱她們待會兒找不到她時,可別太心急才好。

    風強把她帶到樹林裏,讓她緊貼著他滑下。火焰在兩人間燃燒,小兔抬起的眼眸對上風強熾熱、專注的凝視,一時間呼吸困難。

    他沒給她拒絕的機會,捧起她的臉,重重地吻住她。

    他的親吻開始時帶著懲罰意味,責備著她昨夜的無理取鬧,小兔自覺過分了些,也就由得他親。沒多久,他的吻就在小兔的順從下,變得溫柔而需索。

    “還惱我嗎?”他停下來喘息,眼裏的火焰依然炙熱,深炯地鎖住她。

    稱不上惱不惱,倒是有些微的怨。一整日見不著他的相思,折騰著她的心。小兔烏黑伶俐的眼眸睜得大大的,仿佛在問他都去哪里?

    風強逸出一聲輕歎,粗大的指節摩挲著她柔嫩的唇瓣,眼裏閃爍著火熱光芒。“我擔心你還在氣惱,乾脆避著你。”

    “那你幹嘛又來找我?”話一出口她就懊悔了,沮喪地垂下頭,眼裏起霧。

    她的懊惱逗笑了風強,知道她顯然一整天都惦記著他,令他開懷。

    原本該乘機給她一點顏色,治治她昨晚的任性,可風強捨不得,只得輕聲細語地回答:“我不找你,找誰呀?”

    一股溫鬱的泉流在胸臆間流淌,嬌嬌甜甜的笑靨佈滿她的小臉。

    “哼。”她故意裝做不在乎,刺探地問:“你沒去找別人嗎?譬如那位到處尋你的都蘭公主啊!”

    “喲,你偷吃了什麼,這麼酸?”風強低笑地糗她。不容她懊惱地避開,他迅速攫住她嘟起的紅唇,嘖嘖有聲的親吻。

    “你……到底……”她被他吻得喘不過氣來,連要問什麼都快忘了。

    “怕我跟別的女人在一塊兒,為什麼不看緊我一點?”風強熱烈地建議,抵著她額,半真半假地道:“做我的妻子,這樣你就能永遠看住我了。”

    “妻子?”這名詞對小兔是陌生、新鮮的。

    “恩。”沒想到自己會這麼輕易地說出口,但風強不後悔,這一直是他渴望的。

    他對小兔有種異于其他情人的熾熱感情,從第一眼看到她,便想擁有她、保護她、呵寵她。這份情意並沒有在得到她後褪色,反而越發地濃烈。不過是一晚沒抱她,他就失眠了一整夜。

    昨晚,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焦慮著、思念著。

    從來不覺得夜這麼吵,各種聲音紛紛鑽進他耳裏,有同伴的打呼聲、磨牙聲;夜風拍打枝葉、帳篷,拂過地面的聲響;還有蟬鳴蛙唱,以及夜間守衛巡守經過的聲音。

    這些聲音混合成巨大的噪音,吵得他一晚不能睡。

    但最大的罪魁禍首,是每當他合起眼瞼,便出現在腦海裏的小兔。

    她一會兒煙視媚行地勾引他,一會兒凶巴巴地叫他滾,一會兒眼淚汪汪地瞅視他,一會兒怒氣衝衝地責怪他。無論是哪種表情,都有令他意惹情牽的魅力,想著便銷魂。

    “做我的妻子。”他再度要求她,眼光炯炯地凝視她。

    小兔知道妻子的意思。雖然鳳族裏沒有夫妻關係,但跟隨牛闖南蕩北,對外界的一些習俗多少有些瞭解。

    做他的妻子,是不是表示要離開鳳族?她心裏湧起一股驚恐。

    “你不願意?”見她臉色蒼白起來,風強的心直往下沈。

    “不是。”她劇烈地搖起頭。她想要當他的妻子跟他在一起,但是也不想離開鳳族。

    “你願意。”風強霸道地決定。

    “不是……”她又搖頭,不知道該如何解釋心裏的矛盾。

    “那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琢磨不到她的心理,他不禁有些氣餒。

    小兔欲言又止,最後是他眼裏的溫暖鼓舞了她,給了她勇氣開口:“風強,做你的妻子是不是表示要離開鳳族?你知道我是不願意離開父親的。”

    “就為了這事?”風強眼裏有抹恍然,隨即意味深長地道:“你不用擔心。”

    “什麼?”小兔一頭霧水。

    跟隨父親旅行時,看到的夫妻多半是妻子跟丈夫一道生活。風強卻要她不用擔心?

    “鳳族長與風雲也會遇到相同的問題吧?”他語氣輕快。“想必風雲會跟著鳳族長回鳳族,到時候我也一道去,你不就不用離開你父親了?”

    “風強……”圓亮的黑眸升起薄霧。

    “這樣就取悅你了?”看進她眼裏的快樂,一股暖鬱的潮流在風強心裏湧動。

    “你不知道這對我有多大的意義。”她驚喜地輕喃,纖細的小手攀在他頸上,眼波溫柔似水。

    “我只知道你的快樂就是我的快樂。”他沙啞的低喃,凝定她的黑眸繾綣著萬縷柔情。

    一股甜蜜的暖流沖刷向她,小兔的眼眸濕潤著,濃烈如酒的情意在眼底晃漾。她情不自禁地踮起腳尖,眼光凝視著他的嘴唇,緩緩縮短四片唇瓣的距離。

    熱烈的濃情在唇齒間傳遞,他們忘我的擁抱,仿佛在洪水中抓住救命的浮板,緊緊攀住。

    火焰燃燒著他們,即使會在熱情裏化成灰燼,他們也不願放開對方。

    甜蜜,多麼的甜蜜。

    像深色的蜂漿般沁甜。

    這是愛情,賦予他們的生命全新的意義,為他們平凡的生活帶來傳奇。

    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重要。

    即使那聲音似狂濤巨浪襲來,撥開枝葉、踏過草地,沙沙沙的腳步聲,像熊一般魯莽,連蟄伏草堆裏的流螢都被驚動,淺淺飛起,像草原上閃爍的星星繞著他們飛。

    低沈的悶笑像冰冷的溪書澆了兩人一頭一臉。

    風強停住熱切解著小兔衣裳的手,迅速將懷裏意亂情迷的情人給護在身後,灼熱的氣息從鼻孔、嘴巴、眼睛、甚至耳朵爆發,他的胸膛劇烈起伏,精睿的眼光戒備地射向聲音發出的方向。

    “是我。”從陰暗的樹影裏走出熊一般高大壯碩的男子。

    他蓄著濃密鬍鬚的臉容看起來有些嚇人,那雙炯炯的眼眸卻飽含著溫和的笑意。儘管身軀顯得笨重,動作倒是優雅敏捷。

    “大熊。”風強松了口氣,認出來人是力飆的好兄弟。“你跑到這裏做什麼?”

    大熊聽出他語氣裏的惱怒,笑意擴大。“我是來找力飆的,沒想到——”蓄意拉長的聲音,分明是曖昧。

    風強臉皮厚,沒什麼反應,在他身後的小兔卻免不了臉紅耳臊,緊緊貼著風強的後背,不敢見人。

    “大熊,你故意找碴嗎?”風強不以為然。“力飆會歡迎你去打擾才怪。”

    “就像你一樣不歡迎嗎?”大熊打趣。

    “知道了還故意。”他不滿地嘀咕。

    “嘿,我怎麼知道是你?我以為是力飆呢!說真格的,我對力飆沒那麼大的信心。那傢夥每次面對舞陽就理智全失,說沒兩句話就使出他的牛脾氣來。我還真擔心他會惹惱舞陽。”

    “舞陽?”小兔著急地從風強背後探出頭來。她這才明白原來風強將她帶走,是方便力飆帶走舞陽,不禁惡狠狠地瞪他一眼。

    風強回以無辜的眼神,仿佛他根本未參與這件陰謀。

    “完全是兩回事。”他溫柔的解釋。

    “你是說你不知情?”

    “小兔,我無法說不知情。礙於同病相憐,我當然知道力飆打的主意跟我相同。小兔,看在我和力飆為你和舞陽癡迷的份上,別再追究這件事。我向你保證,力飆是不會欺負舞陽的。”

    “可是……”小兔心軟了下來,但仍是擔心。

    “有我在,你放心好了。”

    風強施展魅力說服著小兔,眼角餘光瞄見大熊那雙牛眼瞪著小兔瞧,心裏升起一絲不悅,板起臉轉向他,聲音驟然變冷。

    “就為了這理由四處找力飆,不怕他揍你呀!”

    “像你一樣想揍我嗎?”大熊開玩笑道。直到發現風強好像認真考慮了起來,才收起胡鬧的心情。“不跟你說了,其實我找力飆不只是想幫他跟舞陽和好,同時想警告他。”

    “警告他?”

    “恩。”大熊神色凝重地點頭。“飆離開時,我看到力射也率領手下跟著離開,我擔心他會對飆不利。”

    “有可能。”風強沈著嗓子說,跟著擔心起來。

    “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小兔著急道。“舞陽跟力飆在一起嗎?有人要對力飆不利,會不會傷到舞陽?”

    “小兔,你先別急。”風強將她搋進懷裏,凝視她的眼光柔和溫鬱。“我們會找到舞陽和力飆,他們應該就在這附近。不管誰想對他們不利,我都不會讓對方成功。”

    “噢,風強。沒有你我該怎麼辦?”她吐氣如蘭地偎向他,充滿信賴的溫柔眼神令風強炫目。

    “恩哼!”大熊趕緊以一聲輕咳打斷這對情人深情款款的凝視。“我們是不是應該先去找力飆他們?”

    “對,當然要去找他們。”小兔說做就做,拉著風強跟在大熊身後。

    他們摸黑在樹林裏找,前方隱約傳來的說話聲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等他們趕過去,混亂的場面讓他們不及細想,各自拿出武器幫忙力飆對付敵人。

    風強和大熊仗著體型上的優勢,趁著對方被小兔的彈弓連發連中地打得抱頭鼠竄,輕易制服四名孔武有力的對手。力飆則對兇狠的主使者力射飽以老拳,揍得對方奄奄一息。

    “舞陽,你沒事吧?”小兔充滿關愛地環抱住表妹,舞陽身體輕顫著搖頭。

    一場危機被三人湊巧趕上化解,然而,屬於情人美好的夜晚也因為這件事而泡湯。氣得力飆和風強雙雙痛恨地瞪視渾身青腫、血流一地,還被人罵到臭頭的力射。

    ※※※

    直到月兒升到中天,小兔和舞陽才在風強和力飆的護送下,從力族族長的營帳回到鳳族營地。

    早接獲消息的初月和鳳族的侍衛隊員都很焦急地等待,一見到兩人回來,立刻圍著她們嘰嘰喳喳問個不停。

    風強和力飆只好摸了摸鼻子回去,掩抱另一個失眠的夜。

    “這次要不是小兔趕到,我跟力飆就完了。”舞陽一逕地誇讚她,害小兔不好意思地羞紅臉。

    “真的?小兔,你好厲害!快告訴我們經過。”一干姊妹圍著她追問。

    “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她慌亂地搖頭,不敢居功。“是大熊察覺到舞陽和力飆會遇上麻煩,我才和風強跟他一塊兒去找他們。其實我沒幫上什麼忙,只在一旁射彈弓,主要是大熊和風強合力將力射的手下打倒,舞陽自己也很厲害,用匕首射傷力射。”

    “不止這樣。”舞陽眉飛色舞地補充說明。“依我看如果沒有小兔那手神弓,先把對方射得抱頭鼠竄,大熊他們也沒那麼容易制住力射的手下。”

    “小兔是鳳族有名的射手,那還用說嗎?”嬌柔的嗓音愉悅地響起,舞陽將眼光轉向聲音方向,表情詫異。

    她沒搞錯吧?稱讚小兔的人居然是……

    “朝顏,你把我贊得不好意思了!”小兔摸著自己燙熱的臉,抿著唇笑。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你的確是呀。”朝顏笑眯眯地說。

    儘管有些不可思議,對於這樣的轉變舞陽卻是高興的。以前老拿小兔當眼中釘的朝顏,現在倒把小兔當成友愛、仰慕的物件了。舞陽搖搖頭,仍然覺得難以相信。

    “夜深了,大家都去睡吧。”初月催促屬下安歇,自己領著小兔和舞陽進寢居,要兩人把事情說個明白。

    原來力射不但妒恨力飆,還覬覦舞陽,如果不是小兔三人及時趕到,後果就不堪設想。

    “這麼說,你和力飆都把話說清楚了?”初月溫和地凝視舞陽。

    “恩。”舞陽微笑的唇裏有滿溢的幸福。“他答應戰爭結束後,隨我回鳳族。”

    “那真是太好了。”初月擁住她,為她慶賀,然後那雙如新月清輝般美麗的眼眸睨向小兔,“風強也有相同的決定吧?”

    舞陽也帶笑看她,小兔只能羞怯地點頭。

    “太好了!”舞陽和初月異口同聲道,兩人走過來各擁住她一邊。

    初月感觸良深地對兩個表妹說:“現在我完全明瞭臨行前大祭司對卜卦做的解釋。他說:‘此趟旅行兇中帶吉,但我相信你們定能帶領本族走向昌旺之路。’我們的確經歷了兇險重重,好在有風雲、力飆而後風強的協助,才能各自渡過危機,來到這裏和黃帝的陣營結盟,確立了鳳族的方向。不只如此,我們還各自找到自己的感情的歸依,有了風雲他們的加入,鳳族將從孤立的狀態走出來,日漸茁壯、強大。鳳族的女人和男人將可以依照各自的意願選擇伴侶,不必受限於繁衍種族的宿命,和不相愛的人結合。他們可以隨心所欲地愛人與被愛,建立自己的家庭,相愛的人不會再被迫分開,孩子可以同時擁有母親與父親。我期望像我母親那樣懷著對父親的相思到老到死的事,不會再發生。”

    “對。”舞陽的眼裏充滿憧憬。“或許以後父親可以光明正大地摟著母親相親,而不是偷偷相愛。”

    “是呀。如果早這樣,我跟父親也不會直到最近才相認了。”小兔心有戚戚焉。

    “最重要的是,我們得到了一生的良伴。他們珍愛我們,同時尊重我們。”初月姣好的臉龐佈滿淺淺笑靨,半掩的眼睫裏有著對心上人原始的渴慕,以及對未來幸福的憧憬。

    “是啊。”雨聲滿足的輕歎唱歌似的應和。

    那個夜裏,她們各自做著美夢。

    那些女孩子家對未來、對心愛的男子所有的期盼,伴著她們進入甜美的夢鄉。

    在小兔的夢裏,有風強。除了他撩人的親吻與擁抱外,她還夢到他跟著一群男人去打獵,滿載著獵物歸來。

    她在小屋前等他,背景是夕陽映照下的田禾。

    那是收穫的季節,她手裏牽了個孩子,懷裏抱著幼兒,而他向她走來。

    他專注熾熱的凝視令她心生渴望,她看進他眼裏,在他澄澈有情的眸光裏看到幸福。

    ※※※

    戰爭結束後的若干年,小兔一直是鳳族裏的風雲人物。

    她在戰場上的奮勇表現、彪炳戰功,或者她是牛的女兒,都不是她受眾人注目的最大原因。

    當然,她的弟弟和妹妹是很以她這個姊姊為傲,但還比不上對他們姊夫的仰慕。

    成天到她那裏串門子的人,幾乎每一次都要讚歎一下風強。族裏未婚的姊妹,總要以羞怯的語氣試探地問她願不願意把風強出借,她的答案當然是——

    盡可能趾高氣揚地仰著鼻子說那個“不”字。

    “姊夫獵到一隻大白熊、兩隻山豬、四隻野雉,還捉了一隻兔子要給你。他的打獵本事連風雲都及不上他的厲害呢。”第一次和男人們去打獵的大弟,興沖沖地一路奔回向她通報。

    “你家的風強真勤快,打完獵回來還趕著下田,今年又是個大豐收了。”三姑六婆在她到河裏洗衣時喳呼著。

    “小兔姊,你生了兩個兒子,現在又挺著個圓圓的肚子,說不定又是兒子喔。”此起彼落的女性讚歎聲不絕於耳。

    “風強想要女孩。”她一逕溫柔地道。

    是呀。當她牽著長子,懷抱次子,站在溫暖的家門前迎接她的丈夫,絢爛的夕陽光輝投射在她身上,她眯著眼,凝視遠遠走來的夫婿,突然覺得這一刻好熟悉。

    她依稀記得久遠以前的那個夢,唇邊浮著淺笑。

    “有沒有想我呀?老婆。”他大剌剌地擁住她,一手抱起在他腳邊撒嬌的長子,探身逗弄她懷抱的幼子,高大的身軀向她低俯過來,著迷地凝視在她唇上盛開的那抹美得炫人的笑靨。

    她靠向他,踮起腳尖迎向他的唇。

    在熱烈的親吻中,小兔感到眩然,同時被一股幸福的氛圍包裹住。

    她想到族長初月像她一樣站在門前迎接心愛的夫婿,而遠方的舞陽也是這樣吧。

    她們的男人,她們的孩子,她們的家。這就是鳳族女子追求的幸福。

    權勢與戰爭都離她們遠遠的,豐功偉業都不重要,她們只要這份平凡的幸福。

    啁啾的鳥鳴聲響中,成群鳥兒飛舞過他們身邊回巢。小兔和風強相視一笑,手挽手地走進共同營造的溫暖的家。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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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2:54:59


    “放開我!”小兔氣急敗壞地吼道,非但沒得到回應,還吃了一嘴的風。

    被倒掛在風強身上,肚子被他堅硬的肩膀頂住,血液如流矢般迅速聚集在頭部,小兔非但喘息困難,胃部更是難受得緊。

    夜風在她背後呼嘯,風強敏捷地穿梭在樹林裏,顛得她全身酸疼。有幾次她差點就掉下去,若不是及時攀住他設法保持平衡,她真的會被他害死。

    他是不是想殺她?為她這幾日的無心理睬?

    可是這不能怪她呀!舞陽不在,父親將族長的安危交托給她,她無暇顧到他也是情有可原,男人大丈夫何必為這種小事跟她計較?

    小兔心裏埋怨著,不舒服的感覺也越來越強烈。仿佛意識到她的不適,風強的腳步緩和下來,成群的螢火蟲閃著熒熒碧焰在他們身邊飛舞,替他們照路。

    潺潺的水流聲隱約傳來,在濃蔭蔽天的幽靜小路盡頭,一條美麗的溪流蜿蜒流過。這兒的地面綠草如茵,野花燦爛開放,形成一道樹籬提供屏障。有短暫的片刻,小兔以為風強是帶她來跟鳳族的姊妹會合,但她很快發覺她猜錯了。

    “這是哪里?”勉強從喉頭擠出話來,風強的回答是將她婀娜的嬌軀緊密貼合著他堅硬如石的身體緩緩放下。

    炙熱的火焰沿著兩人摩擦的部位燎燒,小兔失控地急促喘息。那股驚人的熱力點燃了她體內深處的火焰,煽情地蠱惑著、癱瘓著她的意志,所以當她的腳終於落到地面,雙膝卻酸軟無力,只能下意識的貼緊他,攀著他支撐自己。

    風強環抱住她,俯視她的眸光強悍而熾熱,一如高高在上的領主巡視他的屬地,高傲且胸有成竹。

    他低下頭吻她,溫暖的嘴唇覆住她微啟的櫻唇,傾注滿腔的熱情侵入她口中。靈活的舌尖到處刺探、挑逗,攫住他渴望了數日的甜蜜,也給予同等的歡愉。

    濕熱的火焰在她唇齒之間竄燒,像一顆帶著能量的石子投入水面,激起一圈圈向外擴散的漣漪。位於下腹深處的悸動和炙熱瞬間被點燃,小兔只能昏眩的投入他所製造出來的熾熱火焰。

    他抱著她在軟柔的草地上跪下,將她嬌弱的身軀放倒。停留在她光滑粉頸上的手指不安分地下滑,如火如電地隔著單薄的衣物輕觸她完美的酥胸。

    一陣痙攣攫住小兔,放蕩的呻吟逸出喉嚨。她羞赧得無地自容,風強卻不容她逃避,饑渴地吻住她。

    小兔想要抗拒,強烈的責任感不容許她耽溺于風強給予的狂歡,她一心掛念著初月的安危,生怕風雲會傷害她。

    “風強!”趁著他移開嘴喘氣時,小兔喊出她的抗議。“我們不能……”

    “誰說的?”風強投給她一個帶著邪惡笑意的自信眼神,伸手撫弄她美麗的下頜。他那長著粗硬厚繭的手指溫柔且親昵的摩挲她的臉頰,帶來一種熟悉的、原始的感受。

    小兔劇烈抖動了起來。

    “我……我要去找族長……”她膽小地垂下眼睫,慌亂地在腦子裏找話說。“風雲不曉得把她帶到哪去……”

    “他不會傷害她。”他簡短地道,微微眯起眼神充滿熾烈的火焰,狂放不羈中含帶著危險的氣息。

    “可是……”

    “噓!”他微笑地再度俯下唇,幾乎是貼著她呢喃。沙啞低沈的嗓音,暖柔的呼吸,令小兔為之戰慄。“你擔心夠鳳族長了,該是把注意力轉移到我身上的時候。”

    “族長她……”

    “鳳族長不是小女孩。”他的語氣多了絲不耐煩。“你應該看得出來她也喜歡風雲。他們就像我們一樣,熬了這麼多日不得相親,我無法怪風雲急躁,強拉鳳族長離開,因為我對你的欲望也像他一樣,到了非紓解的地步不可。”

    “風強……”她訝然低呼。

    “你還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他倍感挫折地低吼,幾乎要咬牙切齒起來。“我壓抑了好幾天,你就不能行行好順我的心嗎?”

    “人家又沒有說什麼。”她委屈地嘟起紅唇。“你這麼重壓著我我都沒說話,你還凶人家。”

    烏黑圓亮的杏眸裏,幽幽的哀怨如泣如訴,風強不禁啞然失笑。他翻下身側臥在她身邊,悶笑著將臉埋進她頸側溫存。

    “別……別這樣。”多日未刮的胡碴刺進小兔敏感的肌膚,帶來一陣既癢且微疼的感覺,她雙手推著他,語氣彆扭。“我全身髒兮兮的,不要啦。”

    “我也一樣,沒關係。”他全身血脈僨張,為她熱血沸騰,才不在乎她是髒還是乾淨。

    “不可以!”小兔不想在這麼狼狽的情況下讓碰自己,“我好幾天沒洗澡了。”

    “我還不是一樣……”他熱切地吻著她,不顧一切地想要更多。

    他的唇觸及她柔嫩的肌膚,貼上她脈動的頸側。他動情地輕撫那完美的頸部,撫摸著她的鎖骨,唇下、指下的觸感美妙無比,使得他體內流動的血液更加激切,四肢、脈動均為之抽緊。

    “不管,我一定要先洗澡!”他一再不肯聽話的挫折感使小兔氣憤得尖叫。她懊惱地推他、捶他,打亂了他滿腔的熱情。“是誰說我不想跟你親熱時,掐你、打你就可以讓你停止的?”她怒視向他。

    面對她的忿忿不平,風強很快領悟到她是認真的。他放開她,從地上坐起,順便拉起小兔。

    “好吧,如果你這麼堅持。”他無奈地雙手一攤,而後迅速剝除自己身上的衣物。

    由於他脫衣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小兔來不及反應,只能呆坐在草地上瞪視他裸露在微弱光線下魁梧、健美的體魄,連帶地喚起初次見到他裸體的那一幕。

    火焰瞬間沖刷向她的粉頸。她想要移開視線卻徒勞無功,眼睛像一對小鳥,輕捷地拍著細長的睫毛上下飛舞,落在他飽經陽光曝曬、糾結有力的胸臂,壯碩平滑的腹肌,結實的大腿。

    他渾身肌肉結實,青筋盤虯,從頭到腳都健美而充滿活力。

    她的眼光不由自主地落向他身上最危險也最有活力的部位,隨即倒抽一口氣,一手撫著喉頭,驚愕地僵住。

    風強抱著胸看她,神態中沒有絲毫的不自在,那對睥睨她的黑眸漾著柔光,充滿耐心且自信地等待著她。

    “你不是要洗澡嗎?”他的語氣輕柔,禮貌的就像是閒話家常,而不是一絲不掛地對著一名閨女。“來呀。”他起身邀請她。

    小兔下意識地搖著頭。

    “你不想洗了嗎?”溫柔的眼光轉瞬間變得熱切、充滿攻擊性。

    “我……我當然要洗。”她趕緊答話,眼光控訴地瞪著他的裸胸。“你沒穿衣服!”

    “你洗澡也沒穿衣服呀,我可是看過……”

    小兔倒抽口氣,猛然抬起頭。“你……看過?”

    風強狡黠地笑了起來,理所當然地道:“我們初次同行去涿鹿時,你洗澡,我當然要幫你看著嘛。萬一有人偷看或是野獸跑出來怎麼辦?”

    根本沒人也沒野獸!唯一有人偷看或是野獸跑出來怎麼辦?”

    “要我幫你嗎?”仿佛沒看見她氣憤的表情,風強一副人畜無害的天真模樣,渴望地蹲下身,伸手向她。

    小兔拍開他的手,捉緊自己的領子。

    “我自己來。”

    “恩,我等著。”他好整以暇地等待,虎視耽耽的眼神就像是準備狩獵的豹子,蓄勢待發。

    “你走開,我不要跟你一起。”她激烈地叫道,害怕又惶惑。

    風強連做幾個深呼吸,控制自己的脾氣。他自認已經夠有耐性了,然而應付小兔可能還需要十倍的耐性才夠。

    以往和女人在一起時,他只需付出,根本不用哄。但小兔是他心愛的女子,又是未解世事的處子,使強只會讓情況更糟。

    “小兔……”他試著誘哄她。“我喜歡你呀。你可知道這幾日我有多痛苦?見得到你,卻不能與你相親。好不容易我們安全了,可以拋下其他人獨處,你一直拒絕我。”

    “我不是不讓你抱,是你沒穿衣服。”她努力將眼光固定在他頸部以上,但總是忍不住往下溜。

    “我穿不穿衣服有什麼關係?這是兩情相悅的必然結果。小兔,你放心好了,如果你不喜歡,我們隨時都可以停住。”話雖這麼說,風強可是信心十足。憑他的調情技巧,小兔不可能拒絕他的。

    小兔半信半疑地瞅視他,想厘清他話裏的意思,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腦子裏仍是一片混亂。她試著看清他的神情,除了那閃爍著火焰的眼,繃緊的臉部肌肉外,無法忖測更深一層的情緒。

    忽然間,風強和美娘在一起的那幕竄進腦裏,火焰焚燒在血脈裏。她瞠目結舌地瞪視他,全身軟綿綿的,仿佛突然間失去了力氣。他是想……

    “小兔……”他親密低喚著她的名,眼光落在她如清晨飽含露珠的花瓣般濕潤的丹唇,看到她緊張地舔唇,眼光更加深拗。

    無法再等待了。

    黑色的欲望燃燒著他的靈魂,他的耐心用盡,只想擁住她摧殘燃燒。

    伸手拉她入懷,俯身吻住她甜美的唇,他的吻激烈纏綿,不留餘地。他舔逗著她,糾纏她的舌,粗糙的指節急切地愛撫她,感受指下美好的肌膚、誘人的曲線。

    他解開她腰上的系帶,使她的衣服像白雲一般飄落下來。他饑渴地吻著她,手指挑逗她高聳的胸脯,以唇舌折磨她惹人憐愛蓓蕾。

    那抹曾經燒灼她的熾熱情焰再度肆虐,小兔無法抗拒體內逐漸高張的熱力,情不自禁地像夜裏開放的花般欣然綻放。當最後一片衣物被剝除,裸露的身軀在夜風中輕抖,她訝然發現自己的赤裸,羞澀地將粉頸埋進他肩窩。

    風強將她抱起,走進清涼的溪水中。

    小兔的腳碰觸到溪底的石頭,整個人緊靠著他。

    月色下,風強的凝視專注而銳利,仿佛可以透人心,蠱惑了她的神智。

    他沒有粗魯地攻擊她,而是溫柔的解開她的髮髻,為她清洗頭髮。

    幾日來的塵囂在他的努力下被洗淨,他的手仿佛有魔力,知道她每個癢處。濃密的發如黑色的瀑布傾泄下來,遮住她胸前的高聳,水滴自她額頭沿著眉目之間滴落向身體。他的吻如羽毛般輕柔,追隨水滴的痕跡,吻過她的額,她的眉,她的眼,她的粉頸,若即若離地引誘她花瓣般可愛的丹唇。

    他一手圈在她腰上程住她身體,一手托在她乳房上撫弄。濕熱的吻順勢而下,突襲般含住她胸前美麗的蓓蕾,如一只慣於嬉戲花叢間的蜂,抖擻著矯健的身軀,撥弄著花蕊裏隱藏的蜜汁,小兔只能在他狂風暴雨般的愛撫下抖顫。

    風強抬起欲焰高張的眸子,獨斷地決定兩人洗乾淨了。他彎身將小兔再度抱起,回到岸邊。

    他熱切地審視她馴服的嬌軀,眼光落在她誘人的曲線,令人銷魂的女性部位。她的眸光如雨壇烈酒,不飲自醉,欲望如脫韁的野馬,再難駕馭。風強迫不及待地吻住她,採擷她的甜美,他親昵而不容情地撫愛她的腿,熾熱的唇舌往下滑,企圖吻遍她全身。

    小兔在他身下發出模糊的低吟,她的身軀拱向他,不知是乞求他放開她,還是要求更多。

    風強坐起身,闃暗的眼眸欲火熊熊,吞吐向她神秘的女性地帶。他降下身軀,以唇舌挑逗她體內深處的欲火,一遍又一遍的讓她發出愉悅的叫喊。

    欲望是那樣狂熱,燒盡了她的矜持,讓她無法再抗拒兩人間的熱力,只能忘我地反應著。受到這樣的鼓勵,風強再無遲疑,跪在她兩腿之間,將她的腿繞在腰間,緩緩的、深入地佔有。

    最初的疼痛幾乎是立刻消失,驚人的愉悅擄獲了她。小兔在他身下合著眼,被捲入波濤洶湧的欲望之海裏,除了用纖細而柔軟的四肢緊緊纏繞著他,渾身抽緊地貼著他,承受他近乎野蠻的原始韻律不斷地進行甜蜜的索求,她無法做其他的事。

    隨著在體內擴散的歡樂波浪愈來愈強烈,兩人狂野、激動的喘息、尖叫。

    小兔的手指陷入風強黑色的亂髮中,感覺著他的抽搐。當他釋放出最後一擊,天上的星星仿佛都在這時候爆炸,他們被欲望的大浪拋向天空,伴隨著滿天星雨落下,激越的滿足呻吟同時逸出。

    高潮之後是風強溫柔的擁抱。他不斷親吻她汗濕的臉頰傾訴著他的滿足與快樂。他讚美她,依戀她,揉搓著她美麗性感的嬌軀。

    小兔慵懶地與他相擁,像一朵經過適當日照與水分供養嬌豔花朵般盛開綻放。

    她依偎著他,困倦的肉體沈潛進恬靜的睡眠裏。

    明月漸往西移,夜色最濃時,也越接近曙色。新的一天將來。

    ※※※

    “你已經有舞陽的消息了?”小兔興奮地攀住風強。

    艱困的行程于黃昏時結束,一行人終於抵達由黃帝麾下大將風後率領的大軍營地。風強受命安置好眾人後,便到伯父的營帳探聽消息,沒多久即回來找小兔,將她帶進附近的小樹林。

    “伯父說,力飆帶了一個鳳族人到力族統帥的大軍營地。風雲原本就決定明天帶你們去那裏覲見黃帝,到時候就可以確認了。”

    “我想一定是舞陽。我記得你提過力飆就是去追舞陽的那個人,他果然如你預料的,將舞陽安全帶回來。”最後的一絲憂煩消失,小兔放鬆地偎進風強的臂彎,心滿意足。“族長曉得這件事嗎?她一直很為舞陽的事煩心。”

    “風雲會告訴她。”黑色的眼瞳蕩著異樣光芒,專注地鎖著小兔。

    孩子氣的嬌容此時被一抹領略過男女歡愉的嫵媚所取代。偏向心型的瓜子臉上泛起紅暈,含羞帶怯的眼波撩人風情,兩片似花瓣嬌柔的嘴唇微微開啟,像是等人親吻。

    她真是美麗,而且令人渴望。

    風強逸出輕歎,寬闊的額頭抵住她,眼神火熱。“會痛嗎?”

    突如其來的詢問讓小兔呼吸一窒。她揚起眼瞼,在與他飽含深意的熱切眼眸對視後立即明白,粉頰迅速泛起一抹桃紅。

    “一整天我都在擔心……”風強將她抱得更緊,低啞的嗓音除了柔情外,還多了濃濁的欲望。“接下來的行程會讓你累壞。畢竟那是你的第一次,生理上還不是十分習慣。原本是該好好休息的,都怪我沒辦法等,才會在昨晚先要了你。”

    小兔害羞地垂下睫毛,將紅通通的小臉埋在他肩窩,不曉得該說什麼。

    “會疼嗎?”他不死心地追問。

    不想他問個不休,她只好猛搖螓首。

    “真的?”風強的聲音多了抹曖昧的興奮。“那今晚我們可以……”

    原來他是在打這個下流的主意。小兔又羞又惱的嬌哼:“這裏好多人,萬一給人看見……不要啦!”

    “我知道一個隱秘的地方,保證沒人會去。”風強全打好主意了。“好小兔,你就答應我吧,我想了你一整天。”

    小兔心跳如擂鼓。昨晚的激情仍燎燒著她的心,想到風強以無比的親密嘗遍她溫熱的肉體,她就羞得只想躲進他懷裏,而他現在還要……老天爺,她該怎麼辦?

    風強擁著半推半就的她往密林裏走去。

    森林裏的那條小河盡頭,是一座時人高的瀑布,風強拉著小兔沿著盤旋而上的小徑繞到瀑布後側的山崖,撥開茂密的花叢,露出可容人彎身進去的洞口。

    “這是什麼地方?”小兔伶俐黑亮的眼瞳閃著好奇的光芒。

    “等會兒你就知道。”風強神神秘秘地抿唇一笑。

    他在路上撿了一些枯枝,挑出粗如兒臂的一根以火石點燃,帶頭矮身進洞。火光照出盤旋向上的石階,隆隆聲響隱約傳來,由於這裏就在瀑布下方,小兔猜想那一定是水聲。走了約一百級階梯,跟前豁然開朗,他們進入高敞的石室。

    轟隆不絕的水聲從左端傳來,小兔跟著風強的腳步,一道水做的簾幕傾泄而下,令她看得目瞪口呆。

    風強擁住她,賊兮兮地道:“你看這裏怎麼樣?就算我們大吼大叫,激烈纏綿,也沒人聽到、看到。”

    小兔臉一紅,別轉眼眸不敢看他。“你是怎麼發現這裏的?”

    “曾經看過猿猴攀著山藤蕩進來,我大著膽子學它們,結果發現竟有個石階通到下面。也許是以前的人弄的,誰知道呢。”

    風強放開她在洞裏生火,溫暖的火焰很快將洞裏的濕冷驅離,他將預先準備好的行囊打開,一捆毛皮在乾燥的地面展開。

    風強俏皮地攤開手掌對小兔笑道:“請。”

    原來他早有準備,小兔臉上的紅暈更熾。

    “來——”低啞的嗓音既是誘惑也是命令,他坐在毛皮上,伸手拉下她。

    他不容她猶疑,嘴唇熾熱的吻住她,雙手緩慢、從容地遊移在她每一處敏感地帶。兩人的衣物很快卸下。

    風強讓小兔跨坐在他身上,好讓他的眼光能飽覽她的秀色。他不斷地愛撫她、哄誘她,直到她拋去羞澀接受他的引導,騎騁在他身上。

    他捉著她的乳房愛撫,以牙齒,唇、舌逗弄,一波波的愉悅令兩人忘我的叫喊,他們熱烈做愛,盡情纏綿,幾乎忘了現實。

    然而,再火熱的愛戀,都不見得能經得起現實的淬煉。當隔天他們覲見過黃帝,同時見到舞陽,一場引起情侶間激烈爭吵的風暴于焉形成。

    本來是不關這對小情人什麼事,偏偏風強受朋友之托,在鳳族人正同仇敵愾的盛怒上頭,跑來找小兔探口氣,這還不碰一鼻子灰嗎?

    “你混蛋!”小兔非但不給他好臉色看,還把他罵得要臭頭。

    她手裏拿著彈弓柄猛戳他胸口,就算他練就一身結實的肌肉,也不堪這樣折騰。風強猜想,他身上一定淤青了。

    “你跟風雲都不是好東西!在我和族長面前,把力飆捧上天,說他一定會把舞陽送回來——”

    “他的確做到了。”他不知死活地頂嘴。

    小兔眼神兇惡地怒視他,牙齒磨得霍霍作響。

    “你所謂做到是什麼意思?”她的語氣出奇的柔和,不過風強還是聽出了其中的緊繃,只好閉上嘴不敢作聲。

    “是把舞陽當成禁裔囚禁、欺淩?是把我們鳳族視為可以欺負的,以為我們不敢為舞陽出頭嗎?你那位寶貝力飆就是這樣對舞陽,而你還好意思跑來說,他的確做到了?!”

    她步步逼向他,語氣由緩而急,由輕而重。風強招架不住地頻頻後退,退到無路可退,貼在樹幹上僵直著身軀不敢亂動。

    “力飆沒有任何輕視鳳族的意思。”他試著替朋友辯解。

    “沒有?”小兔的嗓音是低沈危險的,圓圓的眼睛裏噴出如炬的憤恨。“那你把他闖進族長營帳,耀武揚威地追討舞陽的行為稱做什麼?”

    “他只是……對鳳族長有點誤會。”他滿臉無辜地道。“他以為鳳族長是男人,以為舞陽深愛著鳳族長,他是在嫉妒,沒有惡意。”

    “他憑什麼嫉妒?”她氣憤地叉腰大叫。

    “他深愛著舞陽。”

    “愛?”她揚高鼻哼出她的不屑及不滿。“那個粗人懂什麼!如果他愛舞陽,就不會惹她傷心了。你曉不曉得從來都不哭的舞陽,被害得淚水流個不停,眼睛都哭腫了?如果被愛是這樣難受的一件事,我們才不屑要呢!”

    “你說什麼?”風強被她激得氣急敗壞,語氣也激憤了起來。“你不屑要?你是什麼意思?得罪鳳族人的是力飆,你怎麼把我也給扯進去了?我對你的心意你敢不屑?”

    小兔狐疑地瞅了他一下。這人變臉跟變天一樣快,剛才還軟趴趴地任她吼,現在口氣比她還凶,倒成了她對不起他。

    “誰希罕?”她不甘示弱地吼回去。“反正我不要理你了!你給我滾,別來煩我了!”

    “你不要理我?叫我滾?”他無法置信。

    “對,我討厭你。你們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只會欺負女人。你最好閃一邊涼快,別管鳳族和力飆間的事!我們是不可能輕易放過他,非得為舞陽報仇不可!”

    “你討厭我?”風強快被她氣炸了。他恨不得不她按到腿上,狠狠打一頓屁股。

    這女人昨晚還膩在他身上,跟他親密交合,現在卻說她討厭他?

    他氣呼呼地瞪視她,她也想法子做出睥睨的姿勢還以顏色。無論他的眼光如何兇惡,小兔仍是不甩他。

    “如果你昨晚的表現就是討厭我的結果,那你繼續討厭我好了!”他惡劣地道,引起小兔驚怒的喘息。

    她揚手一揮,幾乎打到他,幸好風強及時捉住她的手。

    “你混蛋!臭蛋!”她咬牙切齒地咒駡,朝他拳打腳踢。

    風強自知失言,也不敢還手,慌亂之中被她揍了一拳,呼痛地退開。

    “凶女人!”

    識時務者為俊傑,反正他探口氣的目的已達到——就是鳳族女人正把力飆恨得咬牙切齒,連帶地遷怒到他周遭的朋友——此時不溜,更待何時?

    他倉皇撤退,高大的身影在夜色掩護下,一溜煙就不見了。

    小兔氣憤又傷心地淚眼汪汪。她其實是想追上他,再捶他一頓。

    但想想還是不要的好,這裏的環境是陌生的,萬一沒追上他,反而遇到壞人怎麼辦?

    她擦幹淚水,轉身回到鳳族駐紮的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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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2:54:32


    晚風掀動層層碧葉,月華從枝椏隙縫間穿透進來,獨自漫步於空寂的林內,風聲樹影變成幻夢迷離,顯得不真切。

    下午的那幕情景,片段地、破碎的,不停在小兔腦海重複,仿佛不真實,又深刻的不容她忽視,擾得她身心無力,不能安眠。

    從和鳳族姊妹們共住的屋裏走出,她的雙腿似有自己的意志般不斷前行,直到風強常帶她來的樹屋出現在頭頂,我小兔才意識到她竟然不知不覺的走到樹林裏了。

    她站定原處,猶豫著是否該爬上去。

    還是不了。憂悒的輕歎自她唇間吐出,裏頭有太多兩人親密的記憶,只會讓她的心情更紊亂。

    但記憶有時候就像風一樣自由,無法拒絕也無法邀請,即使她有心轉換思緒,也饒不過她。

    小兔倚著粗大的樹幹坐下。

    風強還沒有回來,她甚至沒把握他會回來。

    以姒都蘭的驕蠻個性,不達目的豈肯甘休?她看起來是那麼驕傲,不認輸,對風強又是勢在必得,還不把握機會降服他嗎?

    風強會屈服嗎?

    往昔的甜言蜜語仿佛在耳畔迴響,他真摯的眼神,沙啞的呢喃,無不打動她的心。他是除了父親外,第一個讓她牽掛的男性。

    晚風颯颯,拂過她臉上的輕柔像極了風強的愛撫。一股酸甜苦辣結成一氣的滋味洶洶湧動。那樣的愛撫還能屬於她嗎?除了記憶外,她還能擁有他嗎?

    她想要告訴自己沒關係的,卻揮不去腦海裏他瀟灑的身影,恣意的笑容。那鑲嵌在兩道不馴的濃眉下,繾綣著萬縷柔情的眼睛,像星光一閃一閃地放送情意,無論如何努力都抹消不去。

    該怎麼辦?如果他真的被姒都蘭困住,回不來了,甚至連跟她道再見的機會都沒有,她要如何安置自己為他傾倒的心?

    晚風蕭蕭,散發一股難耐的淒涼。從樹林深處湧出的黑暗一點一滴地吞噬向她,小兔覺得好寂寞,滿腔愁緒不知找誰傾訴,只能哀哀低泣。

    那攏不起也拂不去的悲苦愁思,酸酸澀澀的自胸口往喉頭冒,沿著鼻管,嗆得眼睛一片熱辣。

    一聲嗚咽幽幽飄蕩在靜寂的夜之樹林裏。

    小兔掩住嘴,那嗚咽仍是飄來蕩去,她很快領悟到發出聲音的不是她,頸背一陣抽緊。樹林裏除了她之外還有……別的東西嗎?她決定不要自己嚇自己,但實在想不出有誰會像她一樣在這種時候跑到林子裏傷心?

    那聲音不像動物發出的,也不是男人的聲音。整個營地除了她們鳳族外,沒有其他女人。

    會是她的族人?

    左猜右想仍找不出物件來,小兔大著膽子,循著哭聲找去。

    白日裏綻放的鮮豔花朵,在夜色下也會黯然失色。在開著星光似白點花朵的灌木叢裏,一道模糊的身影隱約浮現,深色的衣裙隨夜風翻飛,搭配幽怨的哀泣,好不淒涼。

    如果不是那身影過於熟識,小兔還真會被嚇到。

    她搔著頭,自己的悲傷早不知拋到哪去了,滿腦子都是問號,同時也覺得不知所措。

    想要裝做沒遇見這樁事,偷偷跑掉,卻又不忍心。夜這麼深,這麼寂,留她一個人在這裏總是不好。

    但要出言安慰,只怕人家不領情,反而碰了一鼻子灰。正當小兔猶豫難決時,那道身影突然一僵,倏的轉身向她,佈滿濕氣的眼眸和她對個正著。

    混雜著不敢置信與羞憤的眼神湧進那對淚光盈然的眼眸,朝顏時時映著驕傲優雅的美麗臉龐被一層慘白覆住,在光線微弱的暗影深處,看起來像個鬼似的。

    駭人的死寂橫互在兩人之間,除了風聲樹聲之外,小兔只能聽見彼此的喘息。有短暫的片刻,她完全不知所措,兩眼無助地四處張望,想尋求一點幫助,卻只能徒勞無功地籠罩在朝顏的怒氣下。

    “你……”她咬著粉白的唇,身體氣得發抖。“是來看我笑話的?!”

    面對她咄咄逼人的眼光,小兔感到啼笑皆非,但仍試著解釋:“我聽到哭聲,走過來才發現是你。”

    不過,她誠摯的語氣並沒有減緩朝顏的火氣。

    “你有這麼好心?”她尖銳地叫道,不斷自眼眶裏湧出的淚水洩露了她的色厲內荏。

    “這跟好心不好心沒有關係。任何人在黑夜的森林裏聽到哭聲,都會好奇地一探究竟,換成是你也一樣。”小兔心平氣和地回答。

    朝顏瞪視她,不答話。

    “如果你不喜歡我在這裏,我這就離開。”小兔旋身欲走。

    “你……”朝顏欲言又止地喚住她。

    她心情矛盾,一方面想趕走小兔,一方面又想她留下來陪伴。

    滿腹的酸楚無人可訴,連最親的妹妹夕顏都幫著外人指責她,從小被她認為對頭冤家的小兔,能識得她的苦嗎?

    可是正如夕顏說的,小兔從來沒有惹過她,是她一直找她麻煩。即使是現在,占到上風的小兔,也沒有借機嘲弄她、欺壓她。

    但要她放下身段求小兔,她又做不到。

    “你走,跟她們一樣都討厭我、不理我好了!”像個被大人拋棄的小娃娃般,,朝顏捶打著地面消氣。披散著頭髮,涕淚縱橫的蒼白臉容,在在令人於心不忍。

    “你別這樣。”小兔無奈地走到她身邊蹲下,制止她的自虐行為。“看看你,把自己都弄傷了。這是你的手,可不是棒子、錘子。瞧,都破皮了。呼——不疼喲,小兔吹吹就不疼了。”

    遭人冷落的滿腔憤懣,在小兔充滿母性的輕柔安撫下,奇異地緩和下來。朝顏睜著濕漉的眼眸凝視安慰她的人,心情如潮水起伏。

    內心裏有某種溫鬱的泉流在流淌。從小到大沒人這麼疼過她,即使是母親,也沒有用這麼溫柔的語氣呵護過她,朝顏一時情緒激蕩。

    過往的回憶瞬間在腦海竄動,那一幕幕鮮活的、恍如昨日的場景,都是她欺負小兔的畫面。她如遭雷殛般霍然領悟,小兔從來沒有對不住她,有的只是默默忍受她的無理取鬧。不曾有過的愧疚淩厲如林內呼嘯的夜風,折磨著她的良心。

    夕顏說的沒錯,是她一直欺負小兔,小兔從來沒惹過她。

    “小兔……”是歉疚,也是想得到原諒的救贖,朝顏情不自禁地投入她懷裏。

    小兔拍著她肩,即使沒有太多安慰人的經驗,生性善良的她依然循著本能給予關懷。

    “對不起……”朝顏抽噎著。“我真的對不起……”

    “噓,說什麼傻話?你沒有對不起誰呀。”小兔一頭霧水地回答。

    “有,我有。”朝顏固執地認錯。“我一直找你麻煩。”

    “那是小時候的事了,提這個做什麼?”

    “不,你不懂。”小兔不計前嫌的態度,令朝顏越發感到慚愧。“我總是嫉妒你,才會對你那麼壞。”

    “嫉妒我?”小兔幾乎要以為她聽錯了。“朝顏,你沒說錯吧?我有什麼值得人嫉妒的?”

    “你……”看著那雙真摯的眼眸,朝顏領悟到小兔什麼都不明白,她輕歎了口氣。“族長和舞陽都喜歡你,族裏的姊妹背地裏也說小兔有多好多好,都會幫她們忙。雖然礙於我的……面不敢跟你太親近,可是她們都是打心坎裏喜歡你。就是族長長老見到你時,也都露出贊許的笑容,我母親不只一次要我學習你的乖巧、勤奮,還有牛祭司……”說到這裏,她的聲音哽咽了起來。“他疼愛你、抱你……”這些都好教我嫉妒。

    “他是我父親嘛!”小兔倒不知道自己受到這麼多人的喜愛。小時候總以為自己沒人疼沒人愛……其實也沒那麼悲慘,除了牛祭司外,包括故世的族長,以及族裏許多長老,都對她不錯,初月和舞陽更是經常照顧她。

    “可是……我沒有父親,每次看到牛祭司和你這麼親近,我跟那些姊妹就好嫉妒。”

    “其實……我才嫉妒你們呢。”小兔輕歎一聲,眼光幽幽渺渺地飄向黑暗裏的某個點。“你們有母親可以照應,有家可以回去,而我不過是故世的族長收養的孤女罷了。”

    “我母親說是因為你母親和故族長情比姊妹,她才會收養你。不然,你應該是被送到族裏的孤兒中心養育。故族長很疼愛你,現任族長又當你是姊妹……”

    “話雖這麼說,可是你知道大人都很忙的,尤其是族長。別說我了,就連初月都未必能常常得到她母親關照。初月自小就得接受成為族長的嚴格教育,她身邊有舞陽陪伴,而我,只是個什麼都不會的人……”

    “誰說的!”朝顏忍不住激動地抗議起來。“你心慧手巧,紡紗織布、裁制衣裳這類的女紅都拿手。你還會烹煮食物、調製味料,甚至觀察天象、辯識草藥也難不倒你。小兔,你會的可多呢,怎麼可以說自己什麼都不會!”

    “可是在武技方面我總是落於人後。”

    “那是因為你身材嬌小,不是你比不上人。”那些往常用來取笑小兔的缺點,這時候都被朝顏一一反駁,她絞盡腦汁地找出小兔的優點。“你的奔跑能力是族裏屬一屬二的,射彈弓的準確度也少有人能及上你。牛祭司不是還教你如何撂倒比你高壯的人嗎?我記得上次你回鳳族時,還耐心地教大家……”

    聽到這裏,小兔猛然發現她和朝顏的立場好像對調了。她數落自己的缺點,朝顏卻拼命說她的好話。

    笑意點亮了小兔的眼眸,連帶著心情也飛揚了起來。朝顏終於不再討厭她了。

    “謝謝你這麼說,朝顏。除了族長外,都沒人這麼稱讚過我。”

    朝顏睜大眼,像是突然發現自己在說什麼。淡淡紅暈渲染著她秀麗的臉龐,她微垂下眼睫,有些不好意思,但心裏是高興的。

    沒想到稱讚人也可以得到快樂。

    “你好美喔,朝顏。”小兔逸出一聲驚歎。“我小的時候就很羨慕你,雖然族長和舞陽都很美麗,可是你的美又不同,混合著一種嬌氣。”

    “有嗎?”她嬌羞地捧住自己的臉頰,語氣有些得意洋洋。“我才不敢跟族長比。”

    言下之意就是和舞陽還可以比一比。

    小兔忍住笑繼續道:“你的美麗就像早上開放的那種朝顏花,怪不得你會叫朝顏。”

    “你則像小兔子一樣靈敏、柔順、可愛。”朝顏大方地回報。

    再說下去,小兔不敢保證自己不會失控地大笑起來。難以想像幾日前還對她有敵意的朝顏,現在居然和她互相稱讚起來。她收斂住臉上的笑容,一本正經地凝視朝顏。“朝顏,我可以問你怎麼會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嗎?”

    提起這事,朝顏的表情黯淡了些。“夕顏罵我。”

    “夕顏罵你?怎麼會?她一向很尊敬你的。”小兔愕然。

    “這是真的。”一朵苦笑自朝顏唇邊開落。“我是咎由自取。從知道你是牛祭司的女兒後,我一直忐忑不安。你曉得我一向都是……都是……”她越說聲音越低,也越說越心虛。

    “高高在上。”小兔替她說。

    “恩。”她羞愧地低下頭。

    本來沒臉再往下說的,然而小兔瞭解、體諒的眼光帶給她勇氣,內心壓抑許久的話很自然那地說出口。

    “以前我常教人不要理你,現在你的身份比我高,我怕你也會用同樣的方式孤立我……”

    “朝顏,你怎麼會這麼想?我還是以前的小兔,而且你忘了大祭司是怎麼教誨我們的嗎?他說大家都是平等的,儘管每個人的所司所職不同,生活狀況有福有貧,但我們都是同族之人,應該互通有無,相互照顧……”

    “我記得大祭司的訓示,只是一直沒做到。”朝顏慚愧地承認。“我一向自恃身份比旁人高,仗著母親的地位欺負人。除了族長及舞陽外,大家好像都捧著我,直到最近我才曉得,人家是怕我,而不是信服我。自從大夥兒曉得你是牛祭司的女兒,就更不願意理會我教她們不要理你的話了。其實她們之前也是陽奉陰違,常常去找你幫忙。”

    “朝顏,你不要生她們的氣,她們只是——”

    朝顏截斷她的話,“小兔,你這樣說,我更要無地自容了。是我不對,怪不得她們,如果不是我心胸狹窄,也不會落到眾叛親離的地步。夕顏要我跟你親近,不可以再惹你,我罵她趨炎附勢,因為你的新身份就不顧姊妹之情。夕顏氣得不跟我說話,其他人也因為我亂使性子不想親近我。我覺得自己好可憐,心裏被怨恨困住,才會想不開地一個人跑到林子裏哭。”

    “現在你還這樣想?”小兔猶豫地問她。

    “不了。”朝顏的語氣可憐兮兮。“我是罪有應得。”

    “你不要這麼說,能想明白就好。”小兔鬆口氣。“大家都是好姊妹,沒有隔夜冤仇,只要你主動示好,她們也會熱誠的接受你。”

    “會嗎?”朝顏擔心過去的任性會讓鳳族的姊妹起反感,永遠不理她了。

    “放心。”小兔眼裏的鼓勵使得朝顏如釋重負。

    她抹去眼裏的濕濡,羞赧地綻出笑意。經過小兔的開導,她的心情開朗了不少,知覺也敏感了起來,頓時覺得鳥語花香、月明星亮,夜之森林如夢境般美好。

    她做著深呼吸,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小兔,你又怎麼會來這裏?”

    朝顏的話引起小兔滿腔的悲苦愁思,害怕會失去風強的悲慟自內心深處汩汩流出,使得那張可愛的容顏黯淡了些。

    “是因為風強?”朝顏想了一下,立刻猜到。

    她聽說了午後發生的事,原本有些幸災樂禍,但既然小兔和她前嫌盡釋,心境便又不同。

    被人猜中心事,小兔柔美的櫻唇綻出一抹苦澀。

    “小兔,你不要擔心嘛。”

    溫暖的熱度從朝顏握在她肩上的掌心傳遞向她,小兔的眼眶迅速灼熱了起來。

    “風強那麼喜歡你,那個都蘭公主搶不贏你。”

    “可是風強到現在還沒有回來。”強烈的沮喪淹沒了小兔,眼裏的霧氣越來越濃密。

    “咱們這裏的營地離黃帝大軍駐紮的地方有段距離,說不定風強正在路上。”見小兔還是一副玉慘花愁的模樣,朝顏絞盡腦汁想逗她開心。“小兔,你聽我說,你那個風強連我這個大美人都不甩,沒那麼容易被人拐去。還是你認為那個都蘭公主比我或族長都好看,風強又是那種三心兩意的人,所以會變心?”

    “都蘭當然比不上你們。”朝顏佯怒的嬌嗔讓小兔連忙解釋。“我是擔心萬一她不讓風強回來,強行扣留住他怎麼辦?”

    “這點你不用心煩。風雲不是陪著一道去嗎?他一定是擔心都蘭公主會這麼做,才跟過去的,他父親可是大軍的主帥,姒都蘭再驕蠻也不敢得罪他。來,笑一個嘛,說不定這會兒風強正去找你,見不到你,他可不知如何著急呢。”

    朝顏這麼一說,小兔才發現是自己鑽牛角尖。以她對風強的瞭解,該知道他不是輕易屈服的人,姒都蘭想留住他,可沒那麼容易。

    “朝顏,謝謝你提醒我。我真是傻氣,事情又不到絕望關頭,我難過個什麼勁。”

    “很高興我能幫得上忙。”朝顏與她相視一笑,眼眸在夜色中閃閃發亮,充滿愉悅。“既然我們兩個都不傷心了,也該回去了吧。”

    的確,夜色越來越深,寒意加重。小兔心有同感地點頭,和朝顏相互扶持起身,手挽著手,邊聊邊走出樹林。

    屹立在鳳族女勇士住處前的高大身軀,在乳油般的月光映照下,身影拉得長長的,小兔不覺屏住呼吸。

    風強機敏地旋身,發現小兔的身影,立刻大步朝她走來。銳利的眸光落在朝顏和她親密相挽的手掌,吃驚地眨了眨眼。

    朝顏以手肘撞了小兔一記,如花的嬌靨噙了抹只有小兔才能領會的神秘笑意。她朝風強的方向努了努嘴,便逕自走進屋裏,留下兩人獨處。

    “你到哪去了?我在這裏等了你好一會兒。”風強的語氣有些抱怨。他伸長猿臂,迫不及待地將她被夜風吹得瑟瑟抖顫的嬌軀兜進懷裏。

    甜蜜的暖流自胸口湧出,依偎在情人寬厚的懷抱,被他強壯的手臂緊緊摟住,這種被人寵愛的感覺讓小兔身心俱醉。

    “小兔……”他輕喚著她,一隻手伸向她的臀部,將她按向他,嘴唇毫不猶豫地覆住她。

    一種深沈的刺激令小兔血脈僨張。在風強的嘴輾轉吸吮她時,透心而過的電流使她只能展臂環抱他的頸項,迷失在他的需索下。

    風強的吻比夜色更迷人,某種隨著他的親吻在體內築起的親密感覺,暗示著興奮及歡愉,形成一股壓力要求釋放。這股情愫是那麼強烈,讓小兔慌張了起來。

    “你好甜。”低沈的笑聲從他的喉嚨愉悅地逸出。他略略放開她,低頭審視她意亂情迷的表情。

    月色下,半掩在睫毛裏的眼眸像兩壇琥珀色的美酒,光是這麼看著,就有醉人的魅力。

    “小兔……”他忍不住再度俯下唇。

    小兔羞赧地避開,讓他的唇落在她粉嫣的頰上。他以舌舔弄吸吮,帶來讓人骨頭酥軟的刺激。

    “強……”她用力攀著他,手指陷入他頸背上的堅韌肌膚。

    風強呻吟出聲。

    “我弄痛你了嗎?”她慌張地放開。

    “沒有。”他趕緊咧開大大的笑容安撫她,同時親昵地抵著她的額,眼光充滿戲謔。“有沒有想我?”

    小兔心虛地漲紅臉。如果他知道她在想他什麼,會不會生氣?她別轉眼眸,硬著頭皮點頭。

    風強滿意地擁緊她。

    男性的氣息令她有短暫的片刻呼吸一窒,但隨即心滿意足地埋在他懷裏。若不是還有滿腔的疑問待厘清,她真想永遠賴在他胸膛上。

    “我以為姒都蘭不會這麼快放你回來。”

    “本來是這樣,好在姒族長是講理的人,加上風雲強力的說服,我才能輕易脫身。”

    “她的傷勢不要緊吧?”

    “只是扭傷罷了,你不用替她擔心。姒都蘭驍勇善戰,出入戰場不曉得多少次了,這點小傷根本不打緊。”

    “我不是擔心她,我是怕她借著受傷纏住你。”小兔不愛說謊,明亮的眼哞充分反映出她微帶酸澀的妒意。

    風強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偷了一吻,沙啞的呢喃:“你不必擔心。風強是你的,任何人都搶不走。”

    “強……!”小兔只覺得好甜蜜,但仍有些不放心。“姒都蘭不會再來纏你了嗎?”

    “後天我們就要出發到九黎,她想纏也沒辦法。”

    快樂就像蜂鳥一樣,在小兔胸膛裏鼓噪,直到此刻真正放寬胸懷。

    “對了,你怎麼會和那個女人在一起?我以為你們是死對頭。”風強的眼神充滿不解。

    “別這麼說。朝顏是好人,剛才還在安慰我你不會不回來呢!”

    “她安慰你?”風強的表情就像天上下紅雨似的。

    “朝顏人真的很好。過去我們是有許多誤解,一旦把話說開後,我們就像好姊妹一樣。”

    風強不置可否。“多一個朋友總是好的,她能想清楚最好。”說完,他勾著小兔的下頜,眼光裏多了一點熱意和溫柔,她立即領會他又想做什麼。

    紅暈灼燙著她的頰,小兔羞澀地別開臉,眼角餘光不經意地瞥見鳳族的姊妹們全擠在視窗偷看他們。

    這一來,她更不敢放任風強恣意妄為了。

    “夜……深了,我進去了。”

    “這樣就想搪塞我?”滿腔情意像被澆了一身的冷水熄滅,風強氣憤地搖晃著她。“我快馬加鞭地趕回來見你,在這裏等你半天,好不容易見著了,才親了幾下你就趕我走?”

    “不是啦。”她著急地搖頭,踮起腳尖在他耳畔低語。“我那些姊妹全在視窗偷看,人家才想叫你回去嘛。”

    風強狐疑地旋過身,果然見到窗邊有可疑的人影閃閃躲躲,不禁泄了氣。他是沒關係,不過小兔臉嫩,他再強求非惹惱她不可。

    “好吧。”他委屈地放開她,目送她消失在門戶裏,仿佛魂魄也跟著她進去了。

    呆呆佇立片刻,依稀聆聽到風與月色竊笑著他的失魂。風強漾出一抹苦笑,任夜風吹冷他亢奮、滾燙的身軀,踉蹌地走回自己的住處。

    ※※※

    風雲巧施計謀,將自己的人混入鳳族的女戰士中,冒充是鳳族武士,護送初月到九黎。

    此次的目的是為了牛。兩人使出渾身解數應付蚩尤,送上大批財寶,鬆懈對方的防備,風雲並事先與父親風後定好計畫,要他對九黎發動大規模戰事,趁著蚩尤忙著調兵遣將,分身乏術時,與初月帶領手下告辭,沿途並施以疑兵之計,擾亂九黎的耳目,使他們無法追蹤。

    眾人來到通往鳳族的山區,牛將在此和初月等人分道而行。小兔不舍地與父親道別,目送他帶領部分鳳族女戰士,攜著從九黎取得的鹽返回鳳族。

    她謹記父親的訓示,發誓要保護初月。接下來的行程,她幾乎是形影不離地跟著她的寶貝族長,眼裏、心裏只有初月,把風強給晾在一旁不理會。

    經過數天的跋涉,一行人翻山越嶺,從罕有人知的偏僻小徑離開九黎勢力範圍。他們于黃昏時順利脫險,在森林中尋到空地紮營,幾日來的緊張、疲累,全在這時候釋放。

    眾人分頭準備食物,當新月高掛靛藍天際,營火熊熊燒起時,食物的香氣彌漫營地。有剛從溪裏抓上來的新鮮魚蝦,有剝好皮的獐、兔、野雉,還有從森林裏摘取到的野菜、菇類,混合成令人食指大動、口水橫流的美妙氣味。

    填飽肚子後,空閒的腦袋免不了胡思亂想。鳳族女戰士從這陣子同甘共苦的夥伴處接收了不少熱情的眼光,她們交頭接耳著女孩間的私密話,對那群人數高過她們的戰士品頭論足,揉著酥軟的身軀,渴望的是溪邊溫暖的水流,將一身的贓汙及疲累洗去。

    她們邀請族長初月共浴,小兔無心搭理風強頻頻遞過來的灼熱眼眼光,走向初月,打算護送她跟上朝小溪走去的鳳族姊妹。

    沒想到風雲卻在這時候攔截兩人,硬將初月搶過去,無論她如何爭辯,都不肯將人還給她。

    “喂,你不能強迫我們族長——”

    話才剛說出口,小兔自己也遭到同樣的命運。風強有樣學樣地綁架她,不顧她的抗議,將她扛在肩上,很快地消失在妒羨交加的同伴面前。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2:54:06


    “大家把鬍子剃掉。”帶領一干屬下到充做議事廳的飯廳,風雲簡短地宣佈。

    面對這道突如其來的命令,眾人雖然力圖鎮定,但仍不免目瞪口呆,摸不著頭緒。

    敢情風雲自己剃鬍子不夠,還拉著大夥兒一起?

    “解散。”不容人發問,風雲揮手要屬下退去只留下風強。

    風強慵懶地抱著胸,倚著牆似笑非笑地凝睇他。

    “你不問我為什麼?”風雲被他打趣的眼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沒必要。”笑意點亮他的眼眸。

    “你知道?”

    “不是很清楚。”他不在意地搖頭。

    “怎麼說?”非得弄清楚風強知道多少,風雲眼光銳利地瞅著他。

    “我猜到你答應鳳族長去救牛祭司了,刮掉鬍子應該跟這件事有關係。”

    “你猜到?”風雲神色古怪地瞪他。

    “少來了。”風強終於忍俊不禁,朝他調皮地眨眼。“我們從小一塊兒長大,我會不知道你在想什麼嗎?鳳族長是個大美人,你不心動就不算是男人了。”

    “我可不是為了私情才同意的。”風雲避開他了然的眼光,欲蓋彌彰地道,不過一抹紅暈沿著他下巴竄上臉頰,洩漏了他的心虛。哎,少了鬍子的遮掩,就像沒穿衣服的人一樣,被看光光。

    風強悶笑了聲。

    受不了堂弟賊兮兮的眼光,風雲惱羞成怒的輕哼,反將他一軍。“我要你保護小兔到涿鹿,沒想到倒成全你了。”

    風強不置可否的聳聳肩。

    “只是我沒想到向來自命風流的你,會喜歡小兔這種可愛類型的女孩。”他玩味而犀利地看進堂弟眼裏。

    “她是沒鳳族長那麼漂亮,但小兔有自己的優點。”風強收斂了形之於外的玩世不恭,表情認真。

    一抹寬慰浮上風雲眼眸,他帶著贊許的笑意朝風強點頭。“看來你是認了真。這樣我就放心了。”

    “放心?”他弓起俊眉。

    “對呀。”風雲灑然一笑。“初月是個極富責任感的領導者,小兔又是她表妹,若你只是鬧著玩,她非找我算帳不可。小兔涉世未深,極其單純,可不比你以往交往的那些熱情女郎。”

    “我知道。”

    “對了,姒都蘭隨姒族長到我父親的營地。”

    “我聽大餅說了。”風強表情苦惱。

    “你打算怎麼辦?”

    “能避則避。你也幫幫忙,別讓她找到我。”

    “她對你勢在必得。”風雲意味深長地凝視他。“姒族長甚至向父親提出了婚事。”

    “什麼?”風強被嚇得腿軟,險些跌一跤。

    “誰教你沒事招惹人家。”

    “什麼我招惹她?是姒都蘭自個兒投懷送抱!”

    “哼,這種事一個巴掌拍不響。”

    “喂,你可別亂講。”風強繃緊俊臉。“我沒碰過她,充其量只有接吻擁抱,其他事我可不敢做。”

    “只有這樣?”風雲不相信地眯眼審視他。“不像你的個性。”

    風強漲紅了臉。“我以前是放蕩了點,但還曉得分寸,知道什麼樣的女人不能碰。”

    “如果只是這樣,就簡單多了。”

    “是嗎?族長沒答應吧?”風強緊張地追問。

    “父親只說這事得問你自己,他沒辦法替你做主。”風雲簡要地回答,眼光若有所思地盯著他臉上的大鬍子看,“我的鬍鬚是初月剃的,你要不要也找小兔幫你?”

    仰臥在美人膝上,任憑她素手處置的旖旎畫面,讓風強心跳急促起來。

    她不是說他比牛祭司看起來還老嗎?等她為她剃去累贅的鬍子,就知道他風強還是個翩翩美少年了。

    ※※※

    層層張起的濃蔭很深,隔絕酷陽的炎熱。風過處,濃蔭枝椏搖曳,陽光稀稀落落地篩下,金光閃耀間,將架構在粗大枝幹上的樹屋照得分明。

    金澄澄的光線從打開的視窗投射向屈膝坐在地板上的少女,如泠泠水聲般清亮的聲音自她纖巧的的丹唇吐出,語氣是難以置信的。

    “你真要我幫你?”

    捏在她食指與拇指間的匕首,冷森森地泛著銳利刀芒。

    小兔將凝佇在匕首上的眼光移往風強,圓亮伶俐的眼眸充滿不確定。

    “對。”風強熱切地點頭,恨不得立即便仰躺在她膝上。

    “我沒幫人刮過鬍子,萬一弄傷你……”她猶豫著。

    “我不怕!”風強膽識過人地回答,眼裏充滿對她的信任。

    “既然你這麼說……”小兔其實是躍躍欲試的,有種孩童被新奇事物吸引的快樂感覺流淌心間。能親手剃除心愛男人的鬍子,一窺他的真面目,對每個情竇初開的少女都是一種挑戰。

    “東西都準備好了。你乖乖坐好,我躺在你膝上……”

    “是這樣嗎?”即使毫無經驗,小兔也覺得這姿勢怪異了些。

    “沒錯,就是這樣。”濃密的鬍鬚遮掩住他唇角勾起的狡黠,風強自動自發地把他的大頭枕到她腿上。

    一股女性的幽香撲鼻而來,令他神魂顛倒,欲望勃發,隨著每次的呼吸,腹下的騷動更形劇烈。

    他勉強吞下喉頭的呻吟,在她充滿彈性的大腿上轉動頭顱,感受她每一絲的肌肉顫動。

    火焰沿著頸子竄向小兔粉頰,她突然覺得這個姿勢實在是曖昧極了。

    “你可以開始了。”風強清去喉頭的乾澀後道。

    俯視一臉雜生的鬍鬚,小兔頓時有不知從何下手的茫然。身體右側放著風強準備好的一盆水和毛巾,左側有著刮須所需的藥汁,她突然有種想要風強也把止血療傷的藥草準備好的衝動。

    “小兔……”風強的聲音柔滑如上好的絲料,危險而誘惑地催促著她。

    小兔告訴自己絕對辦得到,捏住鋒利匕首的手維持穩定,緩緩移向他左頰,另一手則扶在他臉上固定他的姿勢,試探性地割去鬍子的上端——

    沒事。

    一開始的成功給了她信心,她將藥汁抹上,手中的匕首小心翼翼地貼近他皮膚,沿著他剛毅的臉型輕輕一刮。

    再一次的成功讓她信心飽滿。

    “我沒弄疼你,對不對?”她愉悅地輕笑著。

    “對,一點都不疼。”風強鼓勵著她。

    小兔信心滿滿地握著匕首,隨著刀起刀落,風強臉上的鬍鬚一撮撮地被削去,露出他左頰線條分明的輪廓。

    禁致的年輕肌膚裸露出來,小兔看得有些怔愣,驚異於他的模樣比她料想的年輕。

    怪不得她說他比父親老時,他會那麼生氣。

    “小兔……”風強深炯的眼瞳帶著抹得意,小兔驚豔的神情全都被他看在眼裏。她顯然對他的美色著迷。

    “噢,你看起來跟風雲差不多年紀嘛。”

    風雲剃掉鬍子後的俊雅容貌令小兔印象深刻。他的俊不同於鳳族祭司,是那種像野生動物似的爽朗剽悍,而風強與他容貌酷似。

    “我比他還小。”他計較著。

    笑意點亮了小兔的眼瞳,風強有時候真是孩子氣。她拍拍他的頰,將匕首放在他下頦的位置,從這裏可以往下刺進他咽喉,也能往上刮除頜下的雜須。

    左手抬高他下顎,鋒利的匕刃順著他下巴的弧度往上。

    “都蘭公主是誰?”她的深夜甜如蜜、滑如絲。

    匕刃可疑地停住,風強的心跳漏了半拍。他血液奔突,脈搏狂跳,向上看的視線和小兔俯視的眼光對個正著。

    那雙坦蕩天真的眼眸朦朧靉靆了起來,幽暗如最深的夜,不可捉摸、難以看清,甚至是危險的。

    風強突然覺得請小兔幫他剃鬍鬚或許不是個好主意。

    他困難地咽下口水,試著以平常的聲調釣:“她是姒族的公主。”

    匕刃優雅地去除他另一撮鬍鬚,風強松了口氣。

    “你跟她……”低柔的輕哼如拂過林間的一抹微風,“很熟嗎?”

    風強的心再度提到喉頭。小兔是打哪學這招的?竟然揀這時候問他這種問題。該不會是美娘傳授她的吧?

    “只是認識而已。”他吞咽著口水道。

    “像認識美娘那樣認識嗎?”

    下頜肌膚微微刺疼了起來,風強輕哼了聲。

    “我弄痛你了嗎?”小兔蹙起秀眉,將他的下顎拉直,低下臉檢視。

    感覺到匕首移開,風強如釋重負。

    “沒有傷口嘛。”發現字沒傷到他,小兔也松了口氣。

    女性的幽香不斷竄進鼻端,令風強情欲躁動,血脈憤張。他伸手拉下小兔,男性的嘴唇迫不及待地含住她,舌頭靈活地往她嘴裏刺探,猶如想埋進她體內發洩的男性亢奮。

    天哪,他是那麼渴望她,想念她的滋味。上一次這樣熱烈纏綿是在什麼時候,風強幾乎遺忘了。

    “風強……”小兔口齒不清地喊著,勉強掙開他的嘴。“你這樣我會不舒服啦……”

    “那我們換個姿勢。”

    他迅速翻身躍起,快得教小兔根本來不及拒絕,身子就被他擁在懷裏。灼熱的火舌焚燒向她,滿腹的疑惑只能在他唇下成了喘息。

    他的手放肆地探向她胸前,引來她的抽氣。一隻腳硬插在她兩腿之間摩擦,帶來的灼熱的潮流貫穿她全身,頓時開啟深藏在她內心的情愫。

    透心而過的刺激令小兔意亂情迷,但也教她害怕。

    畢竟是從未被人冒犯過的處女之軀,哪堪他浪子般的挑逗?他就像只蜜蜂,展著誘惑的翅東碰西摸,撩起火焰灼燙她的心。

    一股為他而起的顫動以炙熱,形成如不可測的湖水底層的漩渦與暗流般的欲望,從身體深處源緣不絕的施放力量,席捲向她的理智。

    她一方面想迎向他,任他為所欲為;另一方面又不甘心這麼輕易的獻出自己,即使那股投向他的渴望是那麼強烈。然而那些不確定該怎麼辦?

    他的嘴從她修長的頸項移往他手指調逗的乳房。小兔的上衣被他扯開,渾圓小巧的乳房如兩隻成熟飽滿的蜜桃誘人的挺立,風強的嘴覆住一隻乳房,靈活的舌頭在她緊繃的乳頭上有韻律的撥弄,以牙齒輕咬。

    小兔清楚意識到,如果不在這時候阻止他,風強將毫不顧忌地攫取她青澀的甜美,而她也會情不自禁地投入這場他所撩起的欲望之火。

    “不要……”她驚慌地推拒他,儘管四肢軟弱無力,仍試著集聚力氣。只是陷在情欲中的風強一時間無法聽進她的拒絕,猶自如老饕般吸吮著她的乳房。

    眼角餘光瞄到的刀芒給了小兔勇氣,那把風強拉她進懷時掉落的匕首,成了她此刻的護身符。

    她將手伸向匕首,戰士的本能讓她立即握住,俐落地架在風強頸上。

    “放開我!”

    森冷寒意從匕刃上輻射出,把風強的興致全趕跑了,一股怒氣攫住他。

    “小兔,你做什麼”

    小兔移開匕首,漆亮的眼瞳萬分認真地與他對視。“我要你放開我,你沒聽見,不得不用這招提醒你。”

    風強不敢相信她會這樣對他,聲音變得又冷又硬。“我不放開你,你便要拿刀子刺我?”

    “當然不是!”小兔對他的想法感到生氣,“我只是認為一旦你確定我是認真的,就會放開我。”

    霧靄茫茫緲緲的散在她那雙又大又明亮的眼裏,一抹傷心忽隱忽現,兩片薄薄的櫻唇抿得緊緊,像是在克制極大的悲痛,讓俯視她的風強頓時覺得自己很差勁。

    “對不起。”他輕歎一聲,身軀矯健地坐起,猿臂一伸將小兔不情願的身軀拉進懷裏安慰。

    “我不是故意的嘛。也不想想你上次拿刀子架我脖子上的情況,我是餘悸猶存。”他低聲下氣地替自己解釋。

    能伸能屈大丈夫,面對自己喜歡的女人他就不必太矜持了。女人的心最軟,哄個幾句再多的委屈都沒了。

    小兔在他懷裏默默抽氣,儘管心有不甘,但在他輕聲細語下,那股氣憤奇異的不知去向。

    “你怎麼可以……誤解人家嘛!”柔柔的聲音哪是控訴,根本是撒嬌。

    “我是反應不過來。我正熱血澎湃,你拿刀子指我,一把火沒處發……”風強也有滿肚子委屈。“小兔,如果你不想要,大聲吼我就行了,以後不可以這樣了。”

    “我喊你了,你不理我……”

    “那你可以掐我、打我,總之不可以動刀。”

    “好嘛。”

    “這樣才乖。”凝視她微噘的可愛櫻唇,風強再度意亂情迷,俯下唇索取溫存。

    小兔不敢再容他造次,忙舉起小手撐住他的臉。

    “不可以。”

    明亮的眼瞳閃出堅定的決心,風強逸出挫折的歎息。

    “你都還沒跟我說都蘭公主的事。”她依偎著他,可憐兮兮地道。

    風強知道躲不過,坦然面對。“我以前是放蕩了些,不過姒都蘭時我不敢招惹,摟摟親親是有過,進一步就沒了。”

    “你以前……”許多臉孔模糊、像美娘一般姣好的女人身影在她腦裏忽忽掠過,小兔的心頭一陣刺痛。

    風強有過多少像美娘這樣親密的情人?

    這項事實一如森裏裏陰鬱暗處閃著掠奪的眼的肉食動物,每每在她情緒鬆懈時伺機撲噬向她。

    認出她眼裏交織著的嫉妒與沮喪的情緒,風強不禁苦笑。沒想到過去的放蕩,會在此刻橫在他與小兔之間。

    倒不是怪小兔小心眼啦,如果立場對調,或許他也會像小兔一樣在乎。

    “小兔……”風強握住她纖細的胳膊,語氣真摯又誠懇,蘊涵柔情的眼光無言地懇求她的原諒。“那都是遇到你之前的事了。不管我有過多少女人,都沒有任何意義,自從喜歡上你後,我的心裏就只有一個你,一心想疼惜你,愛憐你,看在我對你是真心的份上,別計較我的過去,好嗎”

    深情款款的字句從他堅毅的唇間吐出,小兔原本是很感動的,可是當視線落在他只刮完半邊鬍鬚的臉容上,頓時感到滑稽。她不敢笑出聲,連忙點頭。

    “我知道了,我們還是……”那把匕首又被她丟在一旁,她急著找回。

    “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再理別的女人了。”他溫柔多情地訴說著。“你一定要相信我。”

    “好啦。”她的口氣有些敷衍。終於找到匕首了。

    “小兔,你真好……”風強滿足地輕歎,灼熱的呼吸傾吐在她敏感的肌膚上,他的唇移向她貝殼般的耳垂。

    “風強!”耳朵上火辣辣的感覺無預警地湧上,小兔連忙做了個深呼吸,沒拿刀的手用力掐緊他腰上的肌肉。

    “小兔,你做什麼?”高漲的欲望再度被人打斷,撫著腰上的疼痛,風強氣得咬牙切齒。

    “你不是說不想要可以掐你嗎?”小兔睜著圓亮的眼眸,無辜地表示。

    那話的確是自己說的。風強想發脾氣,卻沒道理,只能怒視她。

    “這次又是為什麼?”

    “你忘了我們在刮鬍子嗎?現在只刮一半,很醜的。”

    她朝他臉上揮舞著手中的匕首,風強被她嚇得一時屏氣凝神,由著她俐落地剃除他剩餘的鬍鬚。

    小兔失神地凝視自己的傑作。除去粗硬的胡渣,風強顯得很不一樣;立體分明的輪廓將帶著剛毅男人味道的濃眉和炯炯有神的雙眼襯托得更俊挺,挺直的鼻樑下,兩片棱角分明、帶著懶洋洋笑意的嘴唇帥氣地咧開,好整以暇地欣賞她毫不掩飾沖著他看的眼光。

    意識到這點的小兔,雙頰泛起暈紅,一顆心怦怦直跳。

    “怎樣?”他摩挲光裸的下巴,嘲弄地挑高眉,亮晶晶的眼雖然極力做出不在乎的神情,還是難掩一抹不確定。“不會還認為我比牛祭司老吧?”

    “那時候你臉上有鬍子,人家才這麼想嘛!”醉人的眼波愛嬌地睇視向他,看得風強骨頭都酥了。

    他伸出猿臂將她一把撈進懷裏,額抵著額的看進她澄澈嬌媚的眼瞳,嘴唇邪氣地掀開。

    “喜歡你看到的嗎?”

    專注熾熱的凝視令小兔心跳加速,與他相處也有一段日子了,她立刻認出那是欲望的眼神。她雙頰如被火燒烤過般漲紅,羞澀地躲進他懷裏。

    風強迅速低下頭攫住她,給她一個火辣辣的擁吻。洶湧的熱氣翻山倒海般席捲向兩人,直到彼此喘不過氣來,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

    情欲就像陳酒一般,必須經過適當的醞釀,滋味才能到好處。風強深知這個道理。

    他會耐心等待小兔體內的欲望完全醒來,等待兩人間的情愫發酵成爽口甜美的酒釀。他知道所有的等待是值得的。

    小兔值得男人全心呵寵愛憐,她的回報將帶個他雙倍的喜悅。

    再度將她拉進臂彎,風強只想要一個單純的擁抱。他將小兔擁在血脈最溫熱處,讓她感受他體內纏綿不絕的情意,同時也讓自己感受她貼著他輕輕顫動的安心。

    那抹安心帶給他不曾有過的愉悅,那是一種即使許久之後想起來都會會心一笑的快樂。

    ※※※

    前往九黎救牛祭司的準備期間,風強利用空擋與小兔騎騁馬匹到附近踏青。這天回來時,在營寨入口與不速之客遇個正著,風強想躲都躲不及。

    他想假裝自己不是風強,反正姒都蘭又沒見過他去掉鬍子的模樣,說不定會認不出來。他低著頭,不敢看向與守門人爭論不休的高傲女郎,冀望能蒙混過去。

    姒都蘭嵌在兩彎秀眉下的明眸狐疑地盯風強,隨著他越走越近,她心裏的狐疑也漸漸擴大。

    “風強!”她刺探地大喊,對方一副見鬼似的樣子確定了她的猜測。

    矯健潑辣的身影迅速越過人群騎騁胯下的駿馬飆向他,風強避無可逼,只好硬著頭皮打招呼。

    “都蘭公主。”

    通體紅色,只在馬鬣與馬尾處呈現黑色,奔走如飛燕的駿馬,在姒都蘭高超的技術之下,穩定地停在風強面前。

    姒都蘭的美麗就像那匹馬一樣,充盈著活力與生氣,明豔照人的臉龐帶著頤指氣使的驕縱,眼光像火一樣地射向風強。

    “你的鬍子呢?”她的聲音尖銳的讓人有種捂住耳朵的衝動。“為了躲我,你連鬍子也剃了!”

    她的自以為是讓小兔忍不住瞪大眼眸,風強則是按壓下心裏的不耐煩,好脾氣地道:“公主,我剃掉鬍子跟你無關。”

    姒都蘭不理會他的解釋。她是那種自我中心的人,只要認定風強是為了躲她而剃掉鬍鬚,旁人再怎麼解釋都沒有用。那雙充分反映她烈火般性格的眼眸帶著興師問罪的躁怒,直勾勾地瞪視風強。

    “你為什麼要風族長拒絕婚事?”

    風強再怎麼算也算不到姒都蘭竟然會不顧一切地跑來找他質問。天呀,她到底是不是女人?

    “你認為我配不上你?”不曾承受過被人拒絕的羞辱,姒都蘭難堪得無法接受。

    “應該是我配不上公主。”風強不想惹惱她,只好採取低姿態。

    “我選了你,就代表認為你夠資格。”

    “承蒙公主錯愛,不過我真的不適合。”

    “為什麼?”姒都蘭嚴厲地審視他。發現風強有意無意地瞄著旁邊的人,她這才注意到小兔的存在。

    乍看之下並不是如何的讓人驚豔,只覺得那雙水杏般的眼眸不笑而媚,坦率得如孩童般的天真,吸引人想再多看幾眼。

    小巧的瓜子臉上有著纖巧的五官,飽經陽光洗禮的膚色光彩照人,與她對視的目光不卑不亢。

    “你是為了這女人?”姒都蘭無法相信。眼前的女子可愛是可愛,但瘦小的像未發育成熟,哪能跟高大健美、尊貴非常的她比?

    “公主,這不關其他人的事。誠如我說的,你太好了,我高攀不上。”

    “她是誰?”姒都蘭根本聽不進他的話,注意力全在小兔身上。

    “公主不認識。”礙於必須保守鳳族在此做客的秘密,風強避重就輕地回應。

    “我要知道她是哪一族的。她有什麼資格跟我爭!”

    “這種事是用身份可以決定的嗎?”小兔薄薄的櫻唇似笑非笑地掀了掀。

    高傲的姒都蘭哪被人這麼頂嘴過,手中的馬鞭立刻揚了過去。

    風強眼明手快地抓住馬鞭,一張俊臉氣得鐵青。“都蘭公主,你太過分了!”

    去除掉鬍鬚後的風強,瘦削、緊致的臉容另一有番男性魅力,線條分明的下巴氣憤地抽動,高聳的眉宇流露出一種不怒而威的氣勢,看的姒都蘭一時屏住呼吸。

    “風強,我一定要你答應婚事。”她意亂情迷地低喃。

    “辦不到!”他堅定地拒絕。

    “你……你是為了這個女人對不對?”她氣得淚花亂轉。“你為了她而拒絕我,我不會放他幹休的!”

    風強臉色一變。“你最好不要打這種主意!”他憤然甩開她的鞭子,轉向小兔道:“我們進去。”

    “風強,我不準你走!”在姒都蘭一聲令下,她所帶來的隨從立刻圍過來。

    守門人看情況不對,立刻譴人去找風雲。

    “都蘭公主,你講理點。”風強將小兔護在身後。“以你的好條件,想找個佳婿一如反掌,何苦相逼?”

    “我要知道她哪點比我強?”

    “她並沒有強過公主,只是我高攀不上。”

    “這些都是你的托詞,你是為了她。”姒都蘭不因為他的低姿態就放棄。

    “這是我們兩人間的事,跟她沒關係。我一直對公主很尊重,希望你瞭解。”

    “我沒辦法瞭解!”

    姒都蘭大吼一聲,朝風強打了一鞭,風強狼狽地避開,姒族的侍衛跟著圍攻過來。混戰之中,小兔舉起彈弓防衛,彈丸不小心射中姒都蘭的馬,馬匹受驚地揚起前蹄,嘶鳴聲中姒都蘭被摔下。

    在她附近的風強立刻跳下馬,在馬蹄踐踏姒都蘭前救了她。姒都蘭在他懷裏呻吟,一群人頓時亂成一團。

    “怎麼回事?”風雲匆匆趕來,眼前的情況讓他頭痛起來。“她要不要緊?”

    “她不要緊,應該只是腳扭到了。”風強雖是這麼說,懷裏的姒都蘭卻緊緊捉住他不放,圓睜的眼裏凝聚淚水。

    “既然這樣,我跟你一道送她回去。”風雲一瞥之下便明白姒都蘭是不可能輕易放開風強了,何況她在這裏跌傷,為了兩族的友誼,他和風強都有必要親自送她回去,向姒族長解釋。

    在離開之前,風雲轉向小兔道:“你先進去。”

    儘管不願捨下風強,但知道自己留在這裏沒用,小兔只好乖乖聽命。

    姒都蘭就在一群人的護送下,歡歡喜喜地賴在風強懷裏,被送回姒族營地。

    小兔滿心憂慮,胡思亂想著風強和姒都蘭的事。

    那麼高傲又美麗的女人,風強一點都不動心嗎?

    隨著日落月升,小兔的思緒越發混亂,就像透過樹葉隙縫落下的清冷月光,被風一吹,光影淩亂紛紛,終至不可收拾。
引言 使用道具
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2:53:36


    “族長怎麼還沒叫我?”

    熾熱的烈陽燒烤著大地,毒辣的陽光不留情地投射在小兔身上。儘管額頭上冒著細小的汗珠,刺眼的眼光照得她眼睛灼熱,她仍渾然未覺地站在屋子外頭,任不斷從乾旱的黃土地上冒出的熱氣蒸著她。

    她是再不敢亂闖進去了。

    先前等不及拉著風強進屋,族長與風雲火辣辣擁吻的畫面險些沒讓她流鼻血,還好風強反應快,把她迅速拖離現場。

    小兔到現在還是無法相信向來貞靜聰慧的初月會有那麼熱情的一面。她跟風雲現在在做什麼?是繼續下去嗎?

    想到更火辣的場面,小兔一張臉像被火燒著似的,溫度始終降不下來,一顆心更是砰砰跳個不休。

    從竈房搜刮食物出來的風強看到她臉色潮紅的樣子,趕緊將她拉到樹蔭遮蔽處,擔心她會中暑。

    “小兔,你坐下來吃點東西,我知道你累壞了。”連日趕路,他這種久經沙場的老將都感到吃不消,何況是小兔這般嬌弱的女子?

    風強注視她臉上疲累的線條,心裏滿溢著呵疼不舍。

    “趕了這麼多天土,你都沒有好好坐下來休息,回來又急著見鳳族長。來,喝點水,我相信鳳族長和風雲很快就能想出辦法救牛祭司。”

    小兔在他攙扶下蹲坐地面,被動地接碗喝水,直到甘冽的水液緩和了她喉嚨裏的乾澀,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渴。她放下碗,圓亮的眼睛不解地瞪進風強篤定的黑眸。

    “風雲不是不答應我們去救牛祭司嗎?你怎麼確定他會幫忙想辦法?”

    風強好整以暇地剝了一小塊栗餅塞進她的小嘴裏,眉眼儘是笑意。

    “很簡單。風雲對鳳族長的情意就像我對你一樣,你一蹙眉我便要打哆嗦,他同樣捨不得惹惱鳳族長。”

    聞言,一抹紅霞飛上頰面,小兔愛嬌地橫他一眼。

    自從風強向她表明情意的那個黃昏後,沿途上他甜言蜜語不斷,總是逮著機會就親她、逗弄她,外帶小心翼翼地呵寵她,把她一顆心漲的滿滿。

    美娘諄諄教誨的女人當自強、別讓男人牽著鼻子走的那番話,在腦中逐漸模糊。情竇初開的小兔被風強萬縷情絲捆縛住,只有當下的甜蜜,哪還想得到以後情郎會不會變心的問題。

    只是初月不同於她。

    初月自幼身系族人愛戴,冷靜又聰慧,也會像她一樣被男人哄得頭昏嗎?先前的一幕又在腦裏晃過,小兔有些懷疑地問:“風強,你沒看錯吧?”

    趁她小嘴微張時,風強又丟了一小塊栗餅進她嘴裏,然後寵愛地拭去她臉上的汗水。

    “你自己也看到了,我們闖進去時,兩人抱得可緊呢!風雲是恨不得殺了我們,鳳族長則一張臉紅通通,嬌媚極了。”

    “你倒是看的真清楚。”小兔的語氣有點酸。

    試著回想當時的那幕,果然記起初月的表情不似往昔冷靜自持,臉上的確有不尋常的紅暈,眼波更如醇酒般醉人。

    “小兔,你不是在吃味吧?”風強好笑地凝視他她,眼裏有著男性的得意。

    小兔臉一紅,垂下螓首避開他了然的眼光,岩石自己發燙的臉頰。

    風強吃吃笑了起來,粗糙的巨掌抬起她紅霞撲面的悄臉,深黝的眼光罩住她,令她不由自主地感到暈眩,意亂情迷地迎接他徐徐降下的臉,等待他鬍鬚刺激皮膚的搔癢……

    “風強,你回來了呀!”男性有力的呼喚自遠方傳來,打斷了甜蜜的氣氛,兩人懊惱地倉促分開,只見一群人向他們走過來。

    風強定眼一看,認出是他那群老夥伴,簇擁著鳳族女戰士施施然走來。

    “是你們呀。”他無精打采地和同伴打招呼。

    “好小子,悶聲不吭地回來,要不是輪守的大川告訴我們,還不知道你回來了呢!”罄一般響亮的聲音發自臉面極大的男子。荊棘般雜亂的鬍鬚佈滿他的臉,僅露出一對炯亮有神的大眼,連鼻子都不太明顯。

    “大餅,你有沒有搞錯?我哪次回來是敲罄打鼓地張揚?要不要順便吹吹號角呀?”風強戲謔地嘲弄。

    大餅?這名字倒滿適合這人的。小兔睜著圓亮的樣神奇地凝視對方。

    “這次不一樣。”大餅曖昧地走到他身邊蹲下,粗壯手臂頂了頂風強。

    “你猜我跟風雲到大帳去見族長時,遇到誰了?”

    “誰?”他不感興趣地從竹籃裏拿起一粒果子大嚼,眼光從幾名兄弟身上挪向肆無忌憚地打量他的數名鳳族女戰士。

    “就是姒族的都蘭公主呀。”大餅不懷好意地笑著。

    噗的一聲吐出口中酸澀的果肉,風強一張臉皺了起來。好死不死的姒都蘭居然也來到這裏。

    “你不是跟都蘭公主很好嗎?”

    “好你個頭啦!”風強惡狠狠地怒室同伴,只憑眼角餘光無法確切捕捉小兔的臉色。他警告地看向大餅,不準他再多說一個字。

    也容不得大餅有說話餘地,那群鳳族女戰士早圍住小兔嘰哩呱啦,每個人都想知道她此行的情況。

    “哎,你們也讓小兔喘口氣嘛。”低柔魅惑人的女嗓嬌滴滴地響起,深嵌在秀眉下的眼眸狀似不經意地瞟向風強,似有情若無意。

    她收回眼光,似笑非笑地指著小兔道:“你們瞧她臉上還裹著汙泥呢,這副狼狽樣分明表示她人才剛到,連去梳洗的時間都沒有。”

    “對不起,小兔,我們不知道。”

    “沒關係。”小兔尷尬地笑了起來。

    雖然習慣了朝顏紆尊降貴的態度,但對於她老是有意無意顯示她比自己高一等的作法,小兔仍感到不平。

    什麼嘛!她好端端待在這裏享福,當然是神清氣爽、嬌美的容顏沒有一絲髒汙,比起她滿面風塵要強的多。但就算這樣,也沒必要故意踩扁她,拐彎抹角地諷刺她有多邋遢呀!

    “哎喲!”仿佛嫌先前損小兔還不夠,朝顏捏著嬌貴的鼻子,在鼻頭扇了又扇,“什麼味道呀?小兔,你幾天沒洗澡了?”

    “姊,你怎麼這麼說?”夕顏看不慣姊姊的作風仗義執言,“小兔再怎樣都比那群不愛洗澡的大男人強得多,你都不嫌他們臭了,還嫌小兔。”

    “夕顏,你說什麼”朝顏氣得臉色鐵青。

    “算了,夕顏。朝顏沒說錯,我是很多天沒洗澡了。”小兔感激地一笑。

    夕顏總是這麼善良。還記得小時候夕顏就為了護衛她,跟朝顏衝突過許多次。夕顏雖然不像朝顏那樣美豔,但她的好脾氣反而讓人更想接近。

    不希望這姊妹倆為了她的事吵架,小兔連忙將話帶開,“對了,怎麼沒見到舞陽?”

    “舞陽還沒回來呢。”夕顏擔憂地蹙起秀眉,“族長也是很擔心。”

    “怎麼會這樣?”小兔濃密有致的秀眉蹙了起來。

    “哼,我看她八成是自己逃回鳳族,不管我們了!”朝顏冷冷一哂。

    “不可能!”小兔的怒氣陡然而生。她可以容忍朝顏一再對她挑釁,但無法任她信口雌黃地汙蔑身為侍衛隊長的舞陽。

    “你當然會這麼說。舞陽是你的靠山,現在她跑了,你人單勢孤,沒人再護著你了。”

    “朝顏,你不要太過分!我對你夠忍讓了。”

    “喲,你一個小小的孤女,仗著族長和舞陽護著你,就想跟我平起平坐?我才忍你許久了呢!”朝顏的美眸裏閃過一抹怨恨。

    她母親是族中的長老,以她的地位和能力原本可以爭取到侍衛隊長的榮譽,然而舞陽從小在大祭司的安排下,與當時還是少族長的初月形影不離,加上她母親原本就是侍衛隊長,女繼母盡職地擔任這職位。

    至於小兔,不過是族長收容的小孤女,日常生活起居的服侍卻嬌貴得比照少族長初月。無論是武藝或身份都比不上她,竟然獲得牛祭司的賞識,挑選為侍從。

    朝顏對後者尤其不平。

    她就像鳳族裏的其他姊妹一樣,嚮往和牛祭司一同外出旅行。不僅可以看到更寬廣的天地,加上無論是博學多識、俊美容貌、還是身份地位,都是僅次於大祭司的鳳族男子,能擔任他的侍從,自然成了一種榮耀。

    兩項能彰顯她地位與能力的差事,遭舞陽和小兔奪去,朝顏哪能不妒不怨?

    舞陽失蹤正如她所願,現在她是僅次於族長初月,鳳族武士中地位最高的,免不了會趾高氣揚地欺負小兔。

    “我不需要人保護。”小兔毫不畏懼地面對她。

    沮喪的憤怒淹沒了朝顏的理智,美麗的五官被惱怒與不耐所扭曲,她想也不想地揚起手揮向小兔。

    “你做什麼!”

    風強眼明手快地沖過來鉗制她手腕,迫人的瞳眸射出冷森陰寒的光芒,如一蓬細小的針刺進她眼裏,像要穿透她的心。

    朝顏被一種前所未有的驚慌籠罩住,她瞬間領悟到自己愚蠢的行為,立刻想以女性的嬌媚軟化眼前充滿陽剛魅力的猛男眼裏的敵意,婀娜嬌軀軟弱無力地投向他。

    “你弄痛我了……”

    叫春似的嗓音讓風強感到嫌惡,主動投懷送抱的胴體讓他像甩掉燙手山芋般毫不憐香地甩開。

    朝顏踉蹌地往後跌,幸好大餅及時英雄救美地摟住她。

    “不……”朝顏站穩後立即掙開大餅的扶持,才想跟風強理論,卻發現他臉上的森冷寒意像是不曾存在似的轉化成春風般的柔情,那雙銳利無情的眼眸更是充滿呵寵疼惜地凝視小兔。她不禁呆住。

    “你沒事吧?”悅耳的男中音洋溢著關注之情,迥異於先前的冰冷。

    “我當然沒事。”小兔害羞地躲開他伸向她的毛手。

    這傢夥一逮到機會就不客氣地往她身上亂摸,兩人獨處時還可以讓他遂心,當著一群人的面,她可沒那麼厚臉皮任他亂來。

    “我比較擔心的是舞陽。”她憂慮地輕歎。

    “別擔心,小兔。”風強炯炯有神的雙眼一如往常地驅離她的不安。“力飆會找到她,將她安全地送回鳳族長身邊。”

    “他會?”

    “對。力飆果敢機智,擅長追蹤,一定能找回舞陽的。”

    “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憂慮的情緒自小兔圓亮美麗的水眸裏褪去,一抹巧笑牽動她的唇角。

    即使塵泥滿面,風強多情的眼光依然能穿透那些髒汙看到她玉質般的美貌。他為她的笑失魂,激烈的情潮自下腹部滾燙燃燒,若不是礙於周遭那群不相干的人,他真想抱住她縱情親熱一番。

    不甘被他冷落的朝顏蓮步輕移地靠向他。她就不信美麗香豔的她會輸給小兔那副髒樣子。

    “喂,你靠我這麼近做什麼?不怕熏壞了你嗎?我跟小兔一樣沒洗澡。”風強冷淡地閃開她的碰觸。

    “你這人怎麼這樣說話嘛!”不理會他奚落的語氣,朝顏嬌嗔地拋著媚眼。

    他越是不理會她,她就越發覺得他迷人、有男子氣概。

    儘管也是滿臉的大鬍子,那張臉就不像大餅一樣圓扁,而是修長瘦削。尤其是那對精靈有神的眼睛,深炯難測,讓人生出一探究竟的欲望。

    “你叫風強對不對?”

    他不動聲色地看她。這女人就像姒都蘭一樣被寵壞了,不明白那種勢在必得,不容人拒絕的嬌縱有多讓男人反感。

    “她是什麼人?”他故意轉向小兔問,氣得朝顏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她叫朝顏。”

    “我聽到你含她名字了。”對於小兔的老實,風強只是微笑地容忍。“這女人看起來像是有多了不起似的,好象除了鳳族長外,其他人都比不上她。她應該是鳳族中的重要人士吧?”

    朝顏沒聽出他語氣裏的嘲諷,反而對他詢問起自己的身份感到開心。就不知道小兔會怎麼回答。

    “她母親是鳳族中的長老,影響力僅次於族長一系與舞陽侍衛長的母親如花長老一系。”

    “會高於牛祭司嗎?”風強故意蹙眉沈思起來。

    “牛祭司是族長的舅舅,地位超然獨立,沒有誰高誰低的問題吧。”

    “你說過他很受到鳳族女族人的喜愛,說他還有一個女兒,不會跟這女人有關係吧?”

    “她不是啦。牛祭司的小女兒不到我腰上呢。”小兔嘴角漾出一抹甜笑。

    原來可愛的淘兒是她妹妹,怪不得淘兒每次見到她時,總是著要她抱。

    “太好了。”風強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我原本擔心若她是你姊妹,我免不了得忍受她的氣焰。既然她不是牛祭司的女兒,就不用看在你父親的面子上理會她了。”

    朝顏臉色一變,腦子有短暫的空白,像是無法領會他話裏的意思。

    “什麼?”夕顏很快和其他女族人交換了顏色,每個人的表情都顯得驚訝。“小兔是牛祭司的女兒?”

    “怎麼,你們不知道嗎?”他明知故問。

    “小兔,這是真的?”夕顏眼裏有抹恍然。怪不得牛祭司對小兔特別疼愛。

    “恩。”小兔不好意思地承認,同時有些著惱地斜睨向風強。他幹嘛把這種事說出來?

    “不……不可能!”朝顏深受打擊,“你說謊!”

    “你是在指控我嗎?”風強的眼光冷硬起來,“這可是我親耳聽到牛祭司承認的。”

    “我不相信……”

    “這是事實。不管你相不相信,都無法改變這項事實。”風強的陳述儘管輕描淡寫,聽在朝顏耳裏,卻如閃電雷鳴。一股寒意直下她背脊。

    她依然難以相信,在她眼裏始終卑下的小兔,竟會是牛祭司的女兒。

    但這解釋了為何生母地位不高的小兔,在母親亡故之後,能被族長收養,待之有如親友。牛祭司之所以特別照顧小兔,選她擔任侍從也是相同道理。

    該死的,她還認為小兔身份低賤,無法與她相比,沒想到她與族長的關係這麼親近!

    夕顏來不及做出近一步的反應,風雲已從屋裏走出。

    看到一大票人擠在屋前的廣場,他不怒而威地道:“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眾人的眼光則像見到鬼似的,瞪視風雲光裸的臉。他的鬍子跑哪去了?若不是他如往常般沈著有力的嗓音,大夥兒還認不出眼前彪捍俊朗的臉孔是屬於風雲的。

    風雲眼一溜,便知道一干屬下在想什麼了。他先轉向小兔交代:“鳳族長在屋裏等你,快去吧。”

    “好。”

    等小兔沖進屋後,他對屬下命令道:“你們跟我到那邊,我有話交代。”說完,他便拉著風強率先離開,留下鳳族的女戰士們交頭接耳,討論著小兔的新身份。

    ※※※

    “族長,你一定要救牛緝私。”

    小兔淚汪汪地沖進屋裏,初月接住她莽撞的身軀輕聲安撫。

    “好好好,只要你別哭了……”

    “族長,你真的會救牛祭司?”睜著淚花亂轉的眼眸,小兔表情吃驚。

    還以為得求很久,沒想到只滴幾滴,族長就答應了。

    “可是那個風雲……”她還是有些不放心。

    “他會幫我們。”初月閒適的道。

    將小兔安置在床上後,初月走到角落拿起水壺倒水進陶盆裏,絞濕手巾回到床邊,溫柔地拭去小兔臉上的贓汙和淚。

    “我自己來。”她不好意思地接過去自己擦。

    “我們是好姊妹,跟我客氣什麼。”宛若新月清輝般秀雅的臉龐綻出溫婉笑意,沈靜的眼眸帶著新領悟的情感,若有所思的凝視小兔。

    她納悶自己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發現。

    小兔的五官輪廓和她幾舞陽及為相似,就連倔強的個性也像是從同一個模子燒制出來的。

    依稀記得年幼時,每當牛舅舅抱著小兔逗弄,她心裏便會生出一股又羨又妒的情緒,然後眼眶濕熱地投入母親懷裏撒嬌,頻頻追問牛舅舅為什麼這麼疼小兔,是不是小兔的父親。

    原來,當時的她就體會到舅舅與小兔間的父女親情,只是沒得到大人的確認,加上族中的長老都說小兔的父親是外族人,是以沒再往下深思。

    怪不得牛舅舅會挑小兔做侍從。他一定很愛小兔的母親,才會連帶地特別鍾愛這個女兒。

    “小兔,我很遺憾沒早些知道這件事。”輕柔的歎息逸出與小兔相似的美麗菱唇,沈靜如秋日溪水的眼眸映現著對表妹的深刻憐惜。“如果早知道就好了。”纖手輕搭在小兔肩上,將她拉進懷裏。

    “族長,你別這麼說。”小兔的眼眸濕濡了起來,心裏有股溫熱的情緒在流淌。

    “雖然我們一塊兒長大,但我總是忽略你,跟舞陽較親近。”

    “那是因為你跟舞陽比較有話說呀!”小兔試著不讓過往的孤寂感擾亂此刻的心情,語調刻意地輕快活潑。

    “你總是安靜地跟在我和舞陽身邊。”塵封已久的童年記憶自內心深處汩汩流出,初月嘴角噙著愉悅的笑容。“我們做什麼,你就跟我們做什麼。即使跟不上,也從不喊苦,只是很拼命、很努力地想辦法趕上來。”

    “我做什麼事都是笨手笨腳,”小兔的語氣裏流露出一抹沮喪,“不像舞陽那麼能幹。”

    “你也有自己的長處。”初月安慰她,“你細心又靈敏,對藥草的辨識能力、紡織、炊事……,都比我和舞陽強。”

    “武技方面卻不如人。”

    “也不見得。”初月捧住她沒什麼自信的小臉,柔軟的嘴唇牽溫暖的笑意鼓勵她,“你跑得快,拿起彈弓彈不虛發。小兔,每個人都有所長,也有短處,只要懂得發揮所長,掩飾短處就行了。”

    “族長,你總是這麼體貼人。”小兔逸出滿足的歎息,貪心地偎向她香軟的懷抱。“我以前好羨慕舞陽,她有什麼心事都可以跟你講。”

    “你也可以呀。你總是這麼沈默,我都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有時候想找你說話,不知道怎麼開口。”

    “我大概是覺得自己沒資格吧。”小兔虛弱地一笑,明亮的圓眸為一層霧氣所遮住。“我不過是個孤女,雖然蒙族長收養,身份上總不能和舞陽相比。我只敢偷偷跟著你們,暗地裏希望有一天也能跟你們一道玩。”

    “小兔,你該知道我跟舞陽都沒當你是外人。”

    “我知道。”她微扯唇角,垂下眼睫掩飾裏頭的淒涼落寞,聲音是苦澀的。“可是別人不這麼想。我一個人落單時,總被人嘲笑,說我這樣的身份,沒資格跟你們平起平坐。”

    “舞陽跟我提過。她看到你被人欺負的事。”初月為之酸楚,一種說不出來的沈痛與哀愁繚繞心頭。

    那時她只是個孩子,成天有新鮮事等著她,沒有多餘的心思安慰小兔。想到這裏,她便覺得對不住。

    “舞陽出面護衛我。”小兔的眼眸在幽暗的室內閃閃發亮,友誼溫暖了她自幼孤寂的心。“我那時候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雖然舞陽一直對我很好,可是我們三個人在一道時,她的注意力總是放在你身上,我還以為她根本不在意我。可是當她站出來為我斥責以朝顏為首的孩子們時,我知道她是在乎我的。你曉得我有多開心嗎?”她激動地握緊拳頭。

    “小兔……”

    “我知道她在意我,拿我當朋友……”

    “她當然在意你。”初月的情緒同樣激動,尤其想到舞陽下落不明,不曉得是吉是凶,心情便更憂鬱了。

    “她有好幾次都幫我……”

    “舞陽是最有正義感了。她常說你就像小兔子一樣可愛,需要人保護。”

    “恩。雖然她比我還小,但總像個姊姊照顧我。”小兔不勝唏噓道。“我時常想要回報她,找不到機會。”

    “舞陽就是這樣……”濕濡的熱意在眼眶裏打轉,對舞陽的思念如浪潮洶湧,終於淹沒了初月的自製,眼淚猝不及防的滾落。

    她逸出一聲嗚咽,埋在小兔肩上哀哀哭了起來。

    “風雲說力飆會安全帶回她,可是……”

    “族長……”小兔笨拙地拍著她,生平沒有安慰過人的經驗,一時間手忙腳亂了起來。“我相信舞陽會沒事的。她那麼聰明,何況風強向我保證,力飆果敢機敏,一定會把舞陽送回族長身邊。”

    哭聲漸歇,初月羞赧地臉紅起來。除了在舞陽和風雲面前,她鮮少讓自己失去控制。

    “風強就是風雲派去護送你來往涿鹿的人吧。”她抹去淚水,眨著慧黠的眼眸凝視小兔。

    她害羞地點點頭。

    “一路上他一定很照顧你。”

    “若是沒有他,我現在還回不來呢。”小兔豐潤的朱唇綻出一抹甜蜜。

    初月是明眼人,一看便知小兔喜歡上風強了。憶起風強凝視小兔的溫柔眼神,向風雲力爭一定要救牛的堅定神情,在在顯示出他對小兔同樣有情。

    “那個風雲喜歡你吧?”小兔遲疑的問。

    她可不敢問初月是不是也喜歡人家,但從初月迅速染紅的臉頰,及眼裏羞澀的情意,約略猜得出來。

    情竇初開的多情善感在兩人眼裏偷偷交換,她們各自編織著屬於自己的美麗愛情,同時也致上給對方的深深祝福。兩張花一般的容顏心照不宣地漾出如蜂蜜甜鬱的笑意,各自憧憬著自己的幸福。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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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2:53:11


    有呼圖給的通行令,小兔和風強大搖大擺地離開涿鹿。

    他們先趕回風強的一位朋友那裏,取回向美娘借的騾子,隨即兼程出發。

    前天夜裏經過的那條小溪,有了日光的映照,像揭去面罩的村姑,清靈的秀色盡入眼底。

    沿著溪旁的小徑行走,夕陽餘暉將由山上節節而下的清澈水渲染得澄黃千紅。不知名的野花錯落於青草之間,青草柔柔的拂著淺淺的溪流,霞光映照遠方翠綠山林,將綠葉也染紅了。琤琤淙淙的溪流聲,映襯著飛煙抹雲,寧靜的氣氛令人有誤入仙境之感。

    小兔無心欣賞風景,一路上牽掛著父親的安危,眼淚不爭氣地直落下來,無聲的哭泣令走在前頭的風強為之心痛。他每次回頭都看到她哭得紅腫的圓圓眼睛,模樣真像只小兔子。

    不忍心她再難過下去,風強在雜草叢生的小徑另一側找了個歇息的地方。將水袋遞給小兔後,低沈雄渾的聲音隨即在她頭上盤旋。

    “小兔,你跟牛祭司父女相認是件好事,眼淚怎麼掉個不停?”

    “你不明白。”她憂傷地搖著頭,父親的安危像顆大石頭始終壓在心頭。

    “我不明白你可以說給我聽。咱們兩人同甘共苦這麼久,有什麼事不能說的?”風強挨著她坐下,悅耳的聲音如一股暖流流淌在她心間。

    他堅毅眼眸裏的溫柔、邀約,以及誠摯的請求,形成一道教她無法抗拒的猛流,瞬間攫住了她。

    她哆嗦著唇,無法自已地撲進他寬闊的懷抱。

    “風強……”

    這一聲輕呼足以讓癡戀她的男子心醉神迷,更別提她主動偎向他的嬌柔溫軟身軀有多教人銷魂了。

    他幾乎是屏氣凝神地享受這一刻的溫存。

    “一切有我,你不必擔心。”風強挺起胸膛,充滿男子氣概地向她保證。“我會照顧你、保護你……”

    “我不是擔心自己……”小兔抽噎地道,擁住她的強壯胳臂讓她有種天塌下來都沒關係的心安,很自然地將滿腔的心事傾訴。“我是擔憂父親。你知道我一直都很希望牛祭司是我父親嗎?他對我無私的關懷讓我有這樣的妄想,雖然知道不可能,但我還是一直想,一直想……”

    “小兔……”風強不曉得該如何安慰她,只能柔聲道:“現在夢想成真了,你應該高興才是。”

    他想學牛的方式,輕拍她一聳一聳的肩膀。然而不斷竄進鼻孔裏的女性幽香擾亂了他的自製力,拍撫的手似有自由意志般沿著她脊骨上下撫摸,感受她頸背的曲線。

    “你不明白……”她逸出更深沈的悲泣。“如果成真的代價是置父親于險境,我寧願永遠不知道。”

    “這根本是兩回事。”風強的唇刷過她染上夕陽餘暉、呈現出一縷金褐色光影的發絲,眼神變得熾熱深炯。“牛祭司並不是因為是你父親的關係而陷入險境。”

    “可是……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他不必……”

    “小兔,”他既愛且憐地親吻她額際的鬢髮。“牛祭司不是說的很清楚了嗎?如果他跟九黎人說他要親自趕回鳳族查明真相,一定會被人懷疑,到時我們都有危險,誰也走不成。”

    “我才不怕!只要能陪在父親身邊,就算被九黎人殺了都沒關係!”她激動地道。

    “你不怕,我跟牛祭司可捨不得。”

    “什麼?”她眨動水氣飽滿的睫羽,困惑地看他,這才發現風強不知什麼時候靠她這麼近,而且一雙眼睛熾熱的燙人,濃密的鬍鬚也搔癢著她敏感的肌膚。

    小兔的肌膚滾燙了起來,一抹紅暈渲染上頰面。她想要推開他,但又捨不得他靠起來舒服極了的寬闊胸膛。何況是她主動投入人家懷裏,一會兒投懷送抱,一會兒推開人家,風強會不會覺得她很奇怪?

    “我說……”隱藏在鬍鬚裏的男性嘴唇慵懶地朝上勾起,這部分小兔看不到,倒是他眼裏的溫柔與寵溺,如金黃色的蜂漿般甜膩,會讓人上癮。

    他伸出手指拂過她小巧的下顎,停留在她美麗的嘴唇,那豐潤飽滿的觸覺使得他的眼神更加溫柔熾熱,嗓音低壓深沈。

    “牛祭司和我都不願你遭遇任何危險,我們疼惜你的心情是相同的。換成是我,寧願捨命也要保住你。”

    “噢,謝謝。”她迷惑地低喃,不太明白風強的心意。她一路上都對他不怎麼友善,沿途製造了不少麻煩,可他不但不生氣,反而處處關心她。

    “你人真的很好。”

    “是嗎”他戲謔地揚起俊眉。

    小兔不禁臉紅起來。“我知道自己的表現有點糟。”見他不以為然地瞪視她,俏麗的粉頰熱度更熾,眼光顯得懊惱。“好嘛,我是對你不好,可是也不能全怪我是不是?如果你不說牛祭司的壞話,我也不會討厭你。”

    “現在你還討厭我嗎?”他專注的眼神毫不鬆懈地鎖住她。

    無法解釋胸臆間翻騰的情緒是什麼,小兔只曉得當他這麼凝視她時,她很難開口說討厭他。

    “只要你不再胡言亂語,我沒理由討厭你……”

    “你是說誤會你和牛祭司……”提起這事,風強自己先不好意思了起來。

    如果早知道是小兔的父親,他根本不會表現得那麼反常。他那種酸溜溜的行為,難怪小兔討厭他,連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厭惡。

    “你還說!”她懊惱地噘著紅唇,模樣可愛極了,令風強呼吸一窒。

    “小兔……”

    “幹嘛?”

    若不是她眼裏的戒備,風強早就俯身覆住那誘人的紅唇了。他做了個深呼吸,控制體內亂沖一氣的情欲。

    “是我把事情想歪,你別惱我。以後我不會再犯了。”

    “真的?”在確定他的保證是認真的後,小兔天真地笑了起來。“既然這樣,我們重新開始吧。我以後不會再討厭你了。”

    “那會不會喜歡我?”他打蛇隨棍上。

    “風強!”她氣呼呼地推開他。

    “哎喲!”他故意被她推倒,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嚇得小兔俯身過來探視,他再乘機抱住她。

    “你……”她氣急敗壞,眼裏淚花亂轉。“你欺負我!”

    “我哪有。”他不敢太過放肆,雙手松松地抱住她。“我是跟你開玩笑嘛。小兔,別惱我,我是真心想對你好。我喜歡你。”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只是當那雙深邃明亮如星子的眼眸灼熱專注地凝視她,低沈雄渾的聲音唱歌似地吟出“我喜歡你”,小兔的頭腦頓時混亂了起來。

    由於之前沒人跟她說過類似的話,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只能睜著水氣飽滿的眼眸瞪視他。

    夕陽下的溪畔自成一個小天地,風強的視線有如黃色的火焰沖刷過她全身,專注的凝視令她有種被催眠的感覺,眼皮漸覺沈重。他的呼吸濃濁,漸次侵佔白日的夜黑在他臉上形成暗影,除了那殺炯炯發光的眼哞,小兔幾乎容不下其他思緒。

    一股莫名的急噪虜獲了她。

    小兔不自覺地舔著乾澀的唇,誘人的動作擊潰了風強最後一絲自製,他發出野獸般的低吼,急切地攫住他蘊藏著許諾和甜美的豐潤紅唇,不容她反抗地緊緊擁住她。

    他的吻稱不上溫柔,雖然他極想要溫柔,然而壓抑在體內多日的迫切需要,讓他無法順從理智的指示放緩速度。

    天呀,他是那麼渴望她。

    輾過她柔嫩的嘴唇,他的舌頭貪婪地趁她因驚愕而微張唇瓣時,突破她貝齒的抵抗,進入芳美的區域攻城掠地。

    她幾乎是完全任他宰割。

    陌生的情欲使得小兔輕顫起來,對於從小腹下方急湧上來的熱流,以及全身各出湧起的騷動無計可施。就連風強刺人的鬍鬚,都在她敏感的肌膚上引起炙人的火焰。

    還有那雙沿著她女性化的曲線施予輕重適中的揉搓的魔手,隨著他每一次的移動,都讓她體內的空虛與頑抗節節敗退,全身的每個部位都悸動起來,血流速度快的讓她無法掌握,急促的心跳穿過皮膚震動著她的耳鼓。

    她被捲入一個她不曾觸碰過的世界,陷入感官的熱浪中。嘴唇在他饑渴的擁吻下,只能間歇性地逸出渴望的呻吟。

    模糊的低吟聲似曾相識,小兔花了好一會兒的時間,才隱約記起這樣的聲音在何時何地聽過。

    這番領悟有如雷殛般震醒她為情欲所蒙蔽的理智。

    “不!”

    激烈地掙扎起來,蓄積在小小身軀裏的所有力氣同時間猛烈爆發。猶陷在情欲裏的風強猝不及防地被她推開,驚愕地抬起眼。

    飽含屈辱的淚眸水汪汪地瞅視他,風強繚繞在胸臆間被人拒絕的怒火像來時般迅速消散,一股柔情撕扯著他的心。

    “小兔……”他低啞地呼喚她。

    “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她握緊拳頭、聲音破碎地控訴。

    風強的心扯痛。直覺告訴他,如果不能立刻獲得小兔的諒解,兩人間好不容易達成的和諧關係將會破裂。他不顧小兔的掙扎強擁她入懷,忍著痛承受她氣憤地捶打他胸膛,聲音輕柔地安撫她。

    “我喜歡你,小兔。就因為太喜歡你了,才忍不住親你抱你。”

    “你不可以……”他左一句喜歡,右一句喜歡,擾得她芳心不知所措。

    “我喜歡你,小兔。男人喜歡女人時,都是這樣子的。”

    甜蜜溫柔的語氣,男性的音調,引得小兔情不自禁地輕顫,仿佛正被他撫摸般。而事實上,他只是小心翼翼地摟實她,像塊巨石般承受她的拳打腳踢,動也不動。

    意會到這點的小兔,很快收斂住怒氣,躁動的四肢跟著馴服了起來。

    這一平靜下來,知覺變得更加敏銳,她發現自己依傍的胸膛寬廣厚實得令人心安,隨著規律的呼吸起伏,有力的心跳傳向她,像是在訴說著: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被他強壯臂膀圈住的小兔一顆心跳得更急,根本無法抗拒他直接的示愛。她無法理解為什麼風強那句話會教她如此意亂情迷,她明明不情願……

    不情願什麼?一抹意急往上湧,小兔粉嫩的臉頰倏的漲紅。

    “我真的喜歡你,小兔。”

    簡單的一句話,被他翻來複去地使用,有如深色的蜂漿令人百般啜飲也不厭煩。

    “小兔,別生我氣,我只想愛惜你、疼惜你,不想要惹你生氣。如果你不喜歡,以後我會乖乖的,好不好?”

    聽見他低聲下氣的懇求,她哪還氣的起來?還說那種曖昧的話,教她怎麼回答嘛!小兔咬住下唇,努力想將混亂的腦子理出個頭緒來。

    “你……喜歡我?”悶悶的聲音從她埋在他胸膛的小臉傳出。

    “不但喜歡,而且是好喜歡。”風強松了口氣,以甜死人不償命的玉器柔聲道。

    “你說……”她猶豫著,趁體內的勇氣尚未消失前,一鼓作氣地問道:“男人喜歡女人,都……那個樣子。那……你是不是也喜歡……美娘?”

    風強怔住。即使處在千軍萬馬中,遭遇敵人前後夾擊,都不及小兔此刻的問題令他為難。

    該如何跟未解世事的處子解釋這種事?

    等了許久仍等不到答案的小兔,不悅地從他懷中抬起臉來。清亮水靈的眸子專注的凝視向他,對他眼瞳深處摸不著、猜不透的幽黑心慌起來。

    她心寒地想離開他,風強發覺她的退卻,立刻收起苦思的表情,深摯的凝望她。

    “小兔,你聽我說。”他悅耳的聲音拂搔著她敏感的肌膚,在得到她全副心神的注意後,他艱困地解釋:“男人與女人間的喜歡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明的。我承認我喜歡美娘,但我更喜歡你。”

    “哦?”她不滿地怒視他。

    “我和她純粹是生理需求。”他趕緊補充一句,但小兔瞪他的表情顯示出她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事實上,他也不太瞭解自己想表達的是什麼。

    往昔到處留情的風流習性從未讓他感到在意,但在小兔純真的質疑眼光下,一股罪惡感湧上心頭,以前的荒唐反噬向他。

    風強清楚意識到自己對小兔的感情絕對不同於過去那些交往過的女子。那是比生理上的吸引力更深刻的情緒;他不但想要珍愛她、保護她,同時渴望獨佔她,不許任何男人染指他心愛的小兔。

    然而,在胸臆間沸騰的強烈情緒,即使能言善道的他,也很難用幾句話解釋清楚。前所未有的挫折感猛向他,連帶著鬢邊的太陽穴也隱隱作疼。

    他蹙眉凝思,突來的靈感救了他。

    “拿牛祭司來說,雖然他喜歡你母親,但是男性的需要還是使他免不了會與其他女人……”考量她對牛的崇慕心理,風強採用委婉的說法,“在一起。”

    小兔呆住,慧黠的眼眸煩悶地眯起。

    父親曾跟其他女人做過風強與美娘做的事?

    她感到不可思議,一時之間無法接受。

    “過去我的確放蕩不羈。”他坦率地承認,俯視她的眼眸盈滿情意。“但那是在認識你之前。我與美娘只是想從對方身上得到一些溫柔和慰藉罷了,我知道你對這點耿耿於懷——”

    “我才沒有!”她著惱地撇清,但氣鼓鼓的臉頰洩漏了她的在意。

    風強迅速抹去浮上唇畔的笑意,一面又惹火小兔。

    “我知道你心胸寬大。”他索性順著她的話,狡獪地為自己鋪路。“以前是還沒遇上你,我才會放任自己跟其他女人相好,現在既然知道自己喜歡你,我當然就不會了。除了小兔外,我誰都不要。”

    他涎著臉靠向她索歡,小兔一時反應不過來,被他摟在懷裏,密密實實地吻得心醉神迷。

    直到那雙壞手在她身上亂摸,她才情形過來,氣急敗壞地推開他。

    “你……你不要以為我跟美娘一樣……”她臉紅的如最後一抹絢爛的黃昏霞光。

    “小兔。”懊惱自己的心急又破壞了一切,風強只得再度低聲下氣地安撫她。“我沒那個意思。況且男歡女愛是很自然的事,我喜歡你,才會情不自禁地碰你。”

    “可是那種事……”小兔又羞又惱。

    “如果你不喜歡,那我以後……”他沮喪地垂下眼睫。

    “人家又不是……”她脫口而出,隨即領悟到自己說了什麼,害羞地捂住臉。

    “小兔……”意識到她並不是在拒絕他,風強的心飛舞輕揚,他健臂一伸,又將她摟個結實。

    見他又要俯低臉吻她,小兔連忙撐住他的鬍子臉抗拒。

    “你不要這樣。我一心掛念父親的安危,才不要呢!”

    她這麼一說倒提醒了風強,現在不是談情愛的好時機。他還得帶著小兔回營地,把牛祭司那方面的情況向風雲及鳳族長稟明。

    “我明白了,小兔。”隨著日頭落到遠遠的山頭看不見,大地再度為黑暗所吞沒,風強急忙起身,準備再度出發。

    “不曉得族長肯不肯幫我救父親。”小兔唉聲歎氣地道。

    “你放心好了,見到鳳族長後,我一定說服她幫你救回牛祭司。”

    “問題是怎麼救。”她黯然垂淚。

    他疼惜地為她抹去淚水,堅定地道:“風雲是我認識的人中,除了牛祭司外最聰明的人,他一定有辦法。”

    沒料到他會誇讚父親,小兔驚訝地眨了眨眼,數顆晶瑩的淚滴滾落眼眶,掛在頰上,楚楚可憐的模樣揪住風強的心。他伸出粗糙的食指,小心翼翼地盛住她的眼淚。

    “別哭了,我一定幫你。”

    溫柔的情愫拂過小兔的心,先前親吻時感覺到的那股令人困惑的躁動再度湧上喉頭,在粉嫩的頰膚上點燃火焰。

    她無法自持地戰慄起來,回避他灼熱的凝視,不好意思地道:“謝謝你。”

    “我們之間不必說這些。”風強爽朗地笑了起來,隨即扶她在騾子上坐好,開始接下來的行程。

    在星月光輝指引下,兩人偶爾會應答幾句,甜鬱的氣氛彌漫在彼此之間,將兩顆心漲得滿滿。

    ※※※

    一間房三個人,從來沒像現在這麼擠過。屋角的火把映照出房裏詭異的氣氛。

    美娘的心情無法說是愉快的。

    被人從香甜的睡夢中吵醒的經驗她不是沒有,打開門一瞧,發現是自己喜歡的男子,歡天喜地的投懷送抱,回應的卻是對方的婉轉拒絕,再看清他身後的人,美娘就是再遲鈍也領悟到人事全非了。

    她尷尬地將兩人迎進門,怎麼都想不到不過幾天光景,情況會有這樣的大逆轉。

    或者,是她在自我欺騙吧。早就看出風強對小兔的態度不尋常,她不該意外的。

    “我猜你今晚不會上我床了。”美娘輕挑秀眉,刺探的眼光直視向風強。

    如她所料,風強急急看向小兔,眼裏的戒慎恐懼哪還是她記憶中那位誰也別想栓得住的天涯浪子?

    男人一旦認真起來,可是一點都不可愛,尤其他認真的對象還不是自己。

    一股強烈的沮喪幾乎要淹沒美娘。

    “唉!”她歎了一聲,垂頭喪氣的模樣讓小兔忍不住生出同情來。

    “美娘……”她啜嚅地開口,“我……”

    “算了!”美娘朝她無精打采地扯了扯嘴角。“誰也想不到他會認真起來。唉,為什麼好男人總是不屬於我?”

    “我以為你說過男人都不是好東西。”風強眼裏衫過一抹嘲弄。

    美娘風情萬鍾地朝他拋了個媚眼,輕聲細氣地嬌哼:“不是嗎?妻不如妾,妾不如到外頭偷情尋歡,偷情尋歡又及不上根本得不到。你們男人哪個不是這種心態?一群賤骨頭!”

    “你不要一竿子打翻一船人。”風強急忙撇清。

    “當著小兔的面,你當然這麼說。”美娘存心找他碴。沒道理在她心情難過時讓他好受,追根究底,他可是害她心情不好的元兇!

    “我說小兔妹子,”她親熱地拉著小兔的手,對住那張純真如嬰孩的嬌俏臉龐熱心建議,“男人的話只能聽三分,你可不要傻傻的全信了。”

    “美娘,你不要胡說八道。”風強一顆心急得七上八下,就擔心小兔會相信。

    “我有胡說嗎?”她不屑地輕哼,轉向小兔的表情溫柔得宛如殷殷叮嚀的慈母。“美娘我可是個過來人,受夠男人的狠心無情了。男人呀,喜歡你時什麼甜言蜜語都說的出來。不喜歡你時當你是餿水般嫌惡。”

    “會嗎?美娘這麼漂亮,會有人當你是餿水?”小兔無法置信。

    美娘開心地咧嘴直笑。向來受到同性排斥的她,哪曾聽過這麼甜蜜的哈?讓她恨不得立刻向小兔掏心挖肺。

    “好妹子,你真是太可愛了。”她感動地頻眨媚眼。“這樣一來,姊姊我更不能藏私,得好好教你才行。”

    “不用了!”風強駭得慌忙阻止。

    要是讓美娘教下去,他還有好日子過嗎?

    “啐!我在跟小兔說話,要你插嘴!”她不客氣地瞪他,將漂亮溫柔的臉容轉向小兔。“姊姊我可沒半句坑你,男人這會兒對你好,下一會兒又去逗別的女人了。”

    “我可不會!”

    不理會風強的信誓旦旦,美娘誇張地歎息道:“他們不像咱們女人的心這麼小,只能專注在一個男人身上。”

    風強不給面子地咳嗽起來,似乎在暗示她絕不是她說的那種女人。

    美娘白他一眼,裝做不明白。“男人的心志在四方,一顆心可以分成好幾份,同時給不同的女人。”

    “會嗎?”小兔溜向風強的眼光充滿不確定,後者急忙指天發誓。

    “會會會!”美娘捧住小兔的臉,將她的目光固定向自己,繼續灌輸她偉大的理念。“我死掉的那個老公就是妻妾成群,活著的時候不懂得多疼我,要死了才說捨不得我,要我陪葬。簡直是個大爛人!”

    “我有同感。”小兔立刻附和。

    “所以說,女人可不能倚賴不能信任的臭男人,我們要自立自強!”美娘越說越得意,“對風強你可不能太心軟,這傢夥風流的很,到處留情。在你面前他是對你很好,誰曉得背著你是不是也這樣對別的女人!”

    風強暗暗呻吟。美娘未免太黑心了,居然這樣譭謗他。他擔憂地看向小兔,果然,他最害怕的事發生了,她俏臉緊繃,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美娘,你說我該怎麼辦?”

    “很簡單。要是他敢跟別的女人亂來,你就拋棄他,自己找樂子。”

    見多識廣的美娘對各種類型的男子都有一定程度的瞭解,像風強這種男人,平常看起來玩世不恭,對異性像是好聚好散,可是一旦遇上讓他認真起來的女人,獨佔欲卻比誰都強烈,絕對不允許他的伴侶去理會別的男人。所以用這招對付他最適當了,看他還敢不敢亂來!

    “美娘,你懂好多哦。”小兔晶亮的眼眸裏盈滿仰慕,心底有許多難以啟齒的疑惑終於找對人來問了。“我可以問你一件事嗎?風強說,男人喜歡女人就會做你們上次做過的那件事,可是對鳳族人而言,那件事只是為了傳承後代而已。”

    美娘原本在悠哉喝水,聽到這話立刻嗆到,嬌臉漲得通紅。小兔見狀體貼地替她拍背。

    “美娘,你保重呀。”風強皮笑肉不笑地嘲諷,換得當事人一個憤恨的白眼。

    美娘借著咳嗽延遲回答的時間,她沒料到小兔會問她這種問題,才會一時措手不及。她邊清喉嚨,邊思忖該怎麼回答,等到喉頭的不舒服感覺都清除掉後,她正襟危坐了起來。

    “我不否認傳承後代是滿重要的,但我更認為如果做這重事會讓你不快樂,或是不舒服,不管任何理由你都不必理會。”

    “什麼意思呀?美娘。”小兔聽得有頭霧水。

    “意思很簡單,”她是真當她是小,才傾囊相授。“就是要兩情相悅。如果和不喜歡的人在一塊兒,做起來就不會開心。人可不是禽獸,再說即使是禽獸,它們也會挑,母禽獸也得公禽獸夠殷勤,討它歡心,才肯接受。人呢,要的就更多了。”

    “美娘,這麼說來你是因為喜歡風強,才跟他相好羅?”小兔遲疑地探詢。“那麼他現在喜歡我,你會不會不開心?”

    見她一雙眼霧氣彌漫,交織著自責與難受,美娘心疼起來。即使心裏對風強有再多的不舍,想到再不能投入他溫熱寬廣的懷抱恣意索歡,便有種吃梅子時的酸溜滋味在心底,她仍壓抑心底的傷痛,以輕快活潑的語氣對小兔道:“我對風強是有那麼一點喜歡,但不至於因為他喜歡你就心碎。美娘喜歡的男人可多著,不會這麼放不下。”

    “真的嗎?美娘。”

    “真的。”她向小兔保證,親愛地摟住她。

    這一晚,兩個女人吱喳個沒完,將風強冷落一旁,他搖頭歎氣,沒精打采地打瞌睡。

    沒想到他風強也會有這一天。舊歡新愛相處的猶如姊妹一般,擠在一張床上傳授機宜,每一招都是為了對付他這個可憐的男人。

    小兔如清澈水聲般的笑語迴旋在耳際,風強的心情振奮起來,不但沒有一絲淒慘,反而興起莫名的快樂,一種或許可以稱之為幸福的感覺。

    意識模糊間,他慵懶地提高嘴角。

    靛青的天際,星星愉快的眨眼,仿佛正致上愉悅的祝福。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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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2:52:45


    擔心小兔的狀況無法負荷長途跋涉的艱辛,風強向美娘借了騾子。

    騎在騾子上,看著月光穿透疏淡、搖曳的樹影落在風強背上,小兔的心情無疑是複雜的。

    風強赤身裸體的模樣掠過她心頭,使她血脈僨張了起來。

    他寬闊有力、肌肉結實的胸臂,窄小的臀部及強健的腿肌,實在襯托出他勇猛男性的魅力。仿佛再次看見他裸露在腿間的亢奮,小兔失控地發出抽氣聲,輕微的吸息引得走在前頭的風強回頭探視。

    “你沒事吧?”充滿溫暖關懷的低沈雄渾聲音,穿透在林間颯颯作響的風聲傳向她。

    小兔只能驚慌的搖著頭,生怕被他看出她臉上的紅暈。

    “不舒服要告訴我。”他不放心地接著道。

    “我沒事。”她輕聲回答。

    “什麼?”他拉長耳朵想聽清楚。

    “我說我沒事!”她大聲重喊了一遍。

    “那就好。”他滿意地點頭。

    山徑往下,清晰可聞的溪水流動聲充滿耳朵,風強小心翼翼地拉著騾子,一邊對小兔解釋:“順著溪走的小徑是通向涿鹿的捷徑。”

    “你很熟?”帶著指控意味的問話一出口,小兔就後悔了。

    她搭腔做什麼?還用這種酸溜溜的語氣說話,風強會怎麼想?

    果然,他立刻以充滿古怪笑意的眼神回應。“我來往過無數次了。”

    “噢。”他應一聲就該結束這話題,但嘴巴卻像有自己的主張忍不住又說:“你把我們要去涿鹿的事讓美娘知道,會不會……”

    “你放心!”他回頭喊道,烏黑的眼瞳在星月光輝映照下閃閃發亮。“美娘不會出賣我。”

    “你就這麼相信她?”酸味十足的詰問跟著出口。

    風強幾乎想朗聲大笑,但知道這麼做只會破壞兩人間的和諧,所以勉強壓抑住了。

    經過早先那一幕,他不敢奢望小兔給他好臉色看,不過既然她主動提起這事,他當然得把握機會將整個情況解釋清楚。

    “美娘的為人我信得過。她安身的地方雖是九黎勢力範圍,向來厭惡戰爭的她卻不偏向任何一方。”

    “哼,你當然信任她。處在亂世之中,誰不厭惡戰爭?這不代表她不會為了想拿到獎賞,將我們出賣給蚩尤。”

    “美娘不是那種人。”

    他保護美娘的態度讓小兔心間湧起一股未成熟棗子的酸澀感覺,她悶悶地生起氣來。

    “美娘其實是個可憐人。”他繼續道。

    “可憐?”她才不信!

    “她原本是薑姓部落某個族長的小妾。”

    “那她怎會……”

    “那個族長原先依附于蚩尤,在和黃帝的正義之師相對抗時戰死。臨死前,要他最心愛的幾名小妾殉葬。”

    “殉葬?”小兔倒抽口氣。

    她追隨牛祭司闖南蕩北,曾耳聞過這種不人道的殘忍殉葬模式,清楚明白女性所處的從屬和被奴役的地位有多不公平。由此,她更加深刻體會到身為鳳族女人的幸運。

    在鳳族,女人與男人的地位平等,每個人或因經濟狀況在社會地位上有些微差距,但這種被奴役的悲慘情形從未在鳳族發生。

    “美娘是被指名的殉葬者之一?”

    “沒錯。”風強的語氣越發低沈。

    “那她是怎麼……”

    “她不甘心這麼死了,憑恃著女人的本錢誘惑守衛,找到機會逃出去。在逃亡途中,她不小心跌到山谷,幸好被年輕的獵人救了。美娘不想再過以往那種受男人控制的生活,只答應跟獵人回去他所住的村子,並沒有嫁給他。她選擇不靠男人的獨立生活。”

    “這樣很好呀。”小兔回想起在風強和美娘親熱的工作室裏,看到的一些竹席和紡輪之類的。

    “她生性熱情,只要看對眼,倒不拒絕男人獻殷勤。”

    “哦?”氣氛一時間尷尬了起來。所謂的獻殷勤,該不是指兩人做的那檔事吧?小兔不禁羞紅了臉。

    “有次我往返涿鹿,傷在九黎士兵手中,不幸落水,是美娘救了我。”

    所以你就以身相報?小兔只敢在心裏咕噥。

    “我成了她的情人之一。”

    “你是說……”她彆扭的將聲音擠出喉嚨。

    風強停下腳步,熒熒發光的眼睛含帶笑意地看向她,低沈的嗓音帶著魅惑人心的沙啞。“亂世之中,只要彼此看對眼,這種露水姻緣很平常。因為我們誰也不知道明天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何不及時行樂?”

    小兔不自在地避開他的凝視,嬌軀輕顫。

    他是在暗示什麼嗎?

    “最初我問你牛祭司有沒有抱過你,你為什麼說有?”他突然轉移話題,讓小兔心跳亂了半拍,眼光轉向他。

    站在光線微弱的暗影處,風強的姿態有如蟄伏在黑暗角落伺機撲向獵物的豹子,掠奪的延伸陰鑠地鎖著獵物。小兔相信,不管耗時多久,他會一直等到獵物鬆懈,掌握最好的時機攻擊。這個認知使得她頸上的毛髮直豎起來。

    “為什麼呢?小兔。”他輕柔的嗓音不放棄地催促。

    “我……那個……”她舔著乾澀的嘴唇,視線像被膠著住似的無法移動。

    “回答我。”

    她懊惱地漲紅了臉。承認她的愚蠢對他有那麼重要嗎?

    “本來就有嘛!”惱怒使得她的聲音理直氣壯起來。顧不了風強的眼光變得陰沈,她接著道:“打從我有記憶以來,牛祭司是最常抱我的男人。族長還跟我說,是牛祭司接生我的;他是族裏除了大祭司外,最精通醫理藥草的人。”

    “他親自接生你?”聽起來有點奇怪,風強狐疑地眯起眼。“我以為這種事多半由女人來做。”

    “因為我母親生產時很危險,事實上……”小兔的聲音哽咽了起來,眼眸裏霧氣繚繞。“她生下我沒多久便死了。”

    “小兔……”

    她淒迷的眼光在微弱的星月光輝下,顯得楚楚動人。搖曳的淚光裏有著過往的傷痛,令風強為之心疼。

    “我……跟你說這些做什麼。”她不好意思地揮去眼眶裏的濕潤,眼瞼不安地垂下,避開他灼熱專注的眸光。

    風強聳聳肩。“那你父親呢?是不是就是牛祭司?”

    “牛祭司?你為什麼這麼想?”

    “不是嗎?”他狐疑地道。“從你的語氣裏,我感覺到你們的感情不尋常。牛祭司顯然十分疼你。”

    “他是這樣沒錯。”

    “這不就對了。”

    “你不明白。”小兔的語氣裏有著苦澀。

    她多希望牛祭司是她的父親,但他不是。

    “我父親不是鳳族人。我母親是隨侍族長到外地時懷我的。”

    “是嗎?”風強濃密的眉毛困惑地蹙起。“這就有些不可思議了。莫非牛祭司是那種很喜歡小孩的男人?他一向對小孩都這麼好嗎?”

    小兔怔了一下,風強的話令她陷入短暫的沈思。

    小時候不懂,只是很自然地接受牛祭司的慈祥關愛,從沒問過牛祭司為何對她如此特別。

    是因為他是他親手接生的孩子?

    然而,他對自己的親生子女,和有血緣關係的兄姊骨肉,都沒這麼疼愛。

    她記得初月還曾以嫉妒的語氣道:“舅舅最疼小兔了。”

    “小兔?”等不到她的回應,風強著急地旋身探詢。

    “我沒事。”她很快出聲安撫他,眼複雜地凝視前方。“只是在想你的問題。牛祭司很少待在族裏,但每當回到鳳族,一定會去拜訪族長。他總會從外地帶回稀奇玩意兒給我,還成天逗著我玩。他對我的好,連當時還是少族長的初月都感到嫉妒。”

    “你是說他對其他孩子並不像對你這麼疼愛?這就怪了。就算他同情你自幼沒了父母,人的情感還是有親疏之別,鳳族長是他的外甥女,他不可能對個外人比對外甥女好。牛祭司可有妻兒?”

    小兔聞言乾澀地一笑。“鳳族沒有婚姻制度。”

    “什麼?”風強呆住。敢情鳳族人是從石頭裏蹦出來的?還是像動物一般的交配,不需任何承諾及義務?

    “許久許久以前,鳳族曾差點遭遇滅族。”小兔沈痛地說。“男丁幾乎死傷殆盡。帶領鳳族逃過一劫的女族長及大祭司,為了繁衍種族,將所有的男人都收編進神殿成為祭司,將戰鬥和勞動交由婦女負責。當少女成年,大祭司會安排與祭司交配,繁衍後代。”

    “噢。”風強還是頭一次聽說這種事,不禁覺得大開耳聞。“那些婦女曉得孩子的父親是誰嗎?祭司知道自己的小孩嗎?”

    “這方面大祭司有做記錄。婦女通常會知道自己懷的孩子是誰的,至於祭司,或許也知道吧。”

    “牛祭司有孩子嗎?”

    “恩。儘管他長年在外,待在族裏時會遵從大祭司安排,讓有意與他結合的婦女受孕。我曾聽初月提起,牛祭司有四子一女。在男丁稀少的鳳族,牛祭司是許多婦女想交配的人選。”

    “為什麼?”風強越聽越糊塗。

    “不曉得什麼原因,鳳族婦女生下的胎兒,十胎中只有一、兩胎是男嬰,其餘都是女嬰。故而產下男嬰在鳳族是件大事,將得到許多禮物和祝福。孩子大到可以進祭司島後,做母親的還有資格到祭司島的殿裏接受大祭司的祈福。要知道不是每個人都有資格進神殿,像我就只在殿外的廣場接受過牛祭司的降福,所以這是很大的榮耀。牛祭司有許多兒子,故而不少婦女都想跟牛祭司生孩子。”

    原來生兒子的意義在於此,風強不得不承認鳳族的習俗十分古怪。

    “牛祭司有自己的孩子,還這麼疼愛你,你都不曾為這點感到奇怪嗎?他挑選你當隨從,顯然對你關懷備至,其中一定有什麼原因。”

    “我是想過,但想不出來,所以應該沒什麼原因。”小兔迷惑地回答。

    “你沒問過牛祭司?”

    “怎麼問呢?難道要我問他為何對我這麼好嗎?”她瞪大眼。

    風強想想也對。可是有些事像誤入咽喉的魚刺不清除就不舒服。

    “牛祭司跟你真的是……”

    “你又想胡言亂語什麼?”小兔怒視他。

    “我……不是胡言亂語啦!”風強謹慎的開口,以免惹怒她。“年跟牛祭司孤男寡女一起旅行,難免引起忖測。”

    “牛祭司才不像你!”她鄙夷的眼光讓風強無言以對。

    被她撞見與美娘的好事所產生的罪惡感,從胸口爬上喉頭,沿著下巴在臉頰上點燃羞愧的火焰。

    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嚨,為自己辯解:“我是個正常的男人,難免有需要,你不讓我抱,我只好去抱美娘。”

    “你說什麼?!”想到他竟想以對待美娘的方式對她,小兔氣急敗壞地嚷了起來。

    “我……哎,我是說那種事沒什麼大不了,你不要這麼耿耿於懷。”他越描越黑。

    “誰耿耿於懷了?”她急著撇清。“又不幹我的事!”

    “那你幹嘛臉紅成那個樣子?”他偷覷她紅灩灩的臉蛋打趣。

    被人看穿心底的羞澀,小兔惱羞成怒。“我不像你那麼厚臉皮,沒穿衣服還一直威脅人家!”

    “是誰先厚臉皮的?”風強不甘示弱。“趁著人家沒穿衣服沒防備,跑進來拿刀架在我這個人家的頸上!”

    “我……我以為……以為你會傷害美娘嘛!你們哼哼哎哎,要死要活的,我怎麼曉得!”她索性豁出去捍衛自己。

    “做那種事……總是難免會有點聲音。”他曖昧地低哼起來。“話說回來,我真懷疑牛祭司是不是男人。是男人不可能一點生理欲望都沒有。”

    “你一定要拐來饒去說這種事嗎?”小兔羞得想找地洞鑽進去。

    但話說回來,不要臉的人又不是她,她鑽什麼鑽?

    “你根本不瞭解牛祭司。”她正氣凜然地道。

    “你不是說他看起來比我年輕、又吸引人嗎?”風強邊走邊聒噪,令她不禁懷念起他悶聲不吭的那幾日情景。“就算對你這種不解世事的小姑娘不感興趣,遇到其他族群的美女來獻殷勤,你那位偉大、高貴的牛祭司難道一點反應都沒有?”

    小兔一頭霧水,她以為獻殷勤是男人對女人。

    “或者根本就是你眼光有問題。牛祭司其實長得很醜,沒有女人會喜歡他。”

    “你亂講!”小兔板起臉來,不讓人毀辱她心目中的偶像。“你這麼說我記起來了。和牛祭司一同旅行時,是有……呃,美女啦。”她蹙蹙眉,不確定是美女。恩,好像有幾個長得還不錯。

    “那牛祭司有沒有跟人家怎麼樣?”他曖昧地探詢。

    “什麼怎麼樣?”她投給他一個大白眼。“我們趕路趕得都累死了,隔天便離開。”

    “哼,是男人的話——”

    “喂,你再說一句侮辱牛祭司的話,小心我真拿刀砍你!”

    “小兔,你不要一提起牛祭司,就這副要跟我拼命的樣子。”風強吃味地道。“我是以男人的立場來看待這件事。你的牛祭司也未免太……清心寡欲了。對於男性的需要——”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啦!”小兔掩住耳朵,不想討論下去。

    “小兔……”

    “你到底想知道什麼?”她快被他煩死了!“你以為牛祭司會像你那樣,在我面前做……那……種事嗎?”

    “那你事實上是知道牛祭司有……做那種事?”

    “我怎麼知道!”她賞給他側轉過來的臉一個火辣、憤恨的厭惡眼光。“我又沒跟牛祭司綁在一塊兒,他離開我去做什麼事,更不用向我報告。”

    “噢!”風強恍然大悟,笑意在臉上擴散。

    “不準再問下去!”她下最後通牒。

    “好啦。”

    “我不要再跟你講話了!我口好渴。”經過這番折騰,小兔口幹的厲害。風強停下來讓她喝水。

    也好在有風強的聒噪,小兔幾乎忘了從腹部向四肢擴散的疼痛。

    時間在爭論中過的特別迅速,他們從溪旁的小道,穿越山路來到另一處可休息的荒野。

    風強找到的山洞溫暖舒適,在第一道曙光出現之前,小兔已疲累地睡著。

    凝在微弱日光下透著瑩亮光彩的可愛糧蛋,一抹柔情流過風強心頭。他伸出手愛憐地拂開散落在她額上的淒亂髮絲,無法自禁地俯下唇,偷親她兩眉之間的柔嫩肌膚,而後順著她挺立的鼻管,來到她粉嫩、美麗的菱唇。

    懷著偷兒般忐忑不安的心情,像蝴蝶偷花蕊,他將自己的唇覆上她濕潤輕柔的小嘴。他屏住呼吸、不敢妄動,即使這樣,依然能在她清淺的呼吸裏感受到某種困惑的躁動。

    他正敢得意時,啪的一聲輕響,小兔翻身繼續睡。風強驚愕地發覺他又挨了她一巴掌。

    不過……輕輕柔柔,一點都不疼。他像個傻子般笑了起來。

    ※※※

    涿鹿的防禦工事相當嚴密,兩人仗著對地形熟識,躲過九黎士兵的巡查,在小兔帶領下,輕車熟路地找上牛祭司的住處。

    乍見到那名俊美穩文的男子,一股難以言喻的嗆辣感覺從胸口滿溢上眼睫,風強雙目盡赤地瞪視對方,不得不承認小兔說牛祭司深受鳳族女人愛戴的說法並不誇張。

    端正美麗的臉容看不出年紀,僅在棱形分明的嘴唇上方留有短髭,皮膚是飽經陽光洗禮的色澤,一對深如大海的眼睛露出智慧光芒,聲音寬大平和,具有安撫人心的效果。

    他的胸口像被什麼重重敲擊了一下,尤其是見到小兔毫不猶豫地投入牛朝她張開的臂膀,兩人激動地抱在一起,胸口的窒悶就更嚴重了。

    “孩子,你終於回來了。”像擁著易碎的貴重寶貝般摟緊懷裏嬌弱的人兒,牛俯視小兔的深澈眼眸滿是疼惜呵寵。

    “牛祭司……”小兔哽咽著,心裏交織著未能完成任務的羞愧,以及與他重逢的喜悅。

    “瞧你眼眶發紅的樣子還真像小兔子。乖,不可以哭了。”

    他修長有力的手指輕柔拭去小兔頰上的淚水,那抹溫柔與親密是那麼自然,而小兔看他的眼神更是充滿敬慕,讓一肚子不滿的風強只能咬緊嘴唇,控制想要衝過去分開兩人的衝動。

    “對不起……”

    “噓,乖哦。”輕輕拍撫她的肩安慰。“遲了些日子才盼到你來,我心裏多少有底。別哭了,再大的事也有牛祭司為你做主。”

    小兔的眼眶更濕潤了。牛祭司不但不怪她,還這樣安慰她,他對她真是太好了。

    牛藏在溫文外表下的精睿眼光,從小兔身上轉向和她一道的風強,深深凝視,像是在評估什麼。

    風強得用盡所有的自製力才能讓臉部表情維持木然。然而眼光是騙不了人的,狂猛的憤恨與不滿還是洩漏出來,令牛感到訝異。

    “族長她……”小兔抽噎著,緩緩道出事情經過,“我們被黃帝的人半路攔截,族長決定不來涿鹿,改跟黃帝結盟,要小兔通知牛祭司離開涿鹿。”

    “噢。”牛祭司垂下眼睫,看不出喜怒。

    “族長希望牛祭司儘快離開這裏。”小兔著急地提醒。

    “族長決定了?”他放開她,目光深炯。

    “是。”

    牛輕歎一聲,眼光幽遠地凝視空間的某個點,陷入沈思。

    小兔不敢打擾他,和風強肅立一旁。不知過了多久,宏亮的呼喚自屋外傳來,打破了小屋裏的靜寂。

    “牛先生。”

    一聽便知是蚩尤帳下的大將呼圖,來不及讓風強和小兔躲起來,只能硬著頭皮迎上前去。

    他唱作俱佳地應酬呼圖,不露絲毫驚慌之色,甚至還將這位九黎著名的勇士刷得團團轉。

    風強暗暗驚異。先前只覺得牛俊秀溫文,沒料到他的果敢機智更勝一籌,那雙靈活多智的眼眸,仿佛一轉眼便能生出許多主意來。他這輩子除了風雲外,還沒見過這麼足智多謀的人,不由得對他心生佩服。

    打發呼圖後,要小兔回稟鳳族族長,要他不必記掛他的安危,放手去做該做的事。

    他置個人死生於度外的勇者情操令風強為之動容,而小兔則是憂慮他的安危,希望他一塊兒離開。

    搖頭輕歎,解釋自己留下來是為了避免呼圖起疑,好讓他們全身而退。他眼光愛憐地凝視小兔,隱藏在心中許久的秘密脫口而出:“你是我的女兒,至少這是我能為你做的。”

    “什麼?”

    不只小兔嚇一跳,連風強都受到震驚。盤踞在心頭的許多疑惑,終於有了解釋。

    怪不得對小兔關懷備至,怪不得兩人日夜相處卻沒有男女間的情欲,怪不得小兔會將他視為偶像,原來這不過是父親對女兒的疼惜,以及女兒對父親的敬愛罷了!

    啃蝕肝腸的怪異痛楚不藥而愈,酸苦的感覺也不知跑哪去了,仿佛有數不清的蝴蝶在胸腔拍翅,風強的心情晴朗無雲,萬道陽光普照。

    牛祭司是小兔的父親。

    這表示兩人間存在著的,是再單純不過的父女親情!

    他傻氣地咧開嘴,真想大笑、狂笑一番。

    “父親!”聽完娓娓道來與亡母的相戀經過,小兔發出喜悅的叫喊,抱緊父親強健的身軀。

    這是多大的驚喜呀!

    她從小到大懷抱著的夢想終於實現,牛祭司是她的父親,這個自幼疼惜她的長者,就是她的親生之父。

    然而初初相認的父女關係,卻在來不及共敘天倫之樂便要遭遇生離死別。父親為了她及鳳族陷入險境,她怎麼忍心見父親遭遇不測?

    不,她一定要救父親!

    勇敢地咬緊下唇,睜著濕懦的眼眸,小兔堅決地向父親道:“您放心,小兔會回來救您的!”

    “小兔。”不忍拂逆女兒的孝心,只能強忍著淚水緊緊擁住女兒。

    他不希望女兒再涉險,他已有為鳳族犧牲的準備,小兔正當青春年華,不該把時間和生命浪費在他身上。

    看著這對父女緊緊相擁,風強的眼眶不禁濕潤起來。

    他暗暗決定,不管情況有多危險,他都要幫小兔救出她父親。

    哪怕犧牲性命,他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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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2:52:19



    某種粗糙、溫暖的東西輕柔地撫過她額頭,抵啞模糊的嗓音隱約傳來。

    “她沒事吧?”

    “沒事。”嬌嗲的嗓音不悅地響起。“喂,你來找我,是為了替你照顧她呀?”

    “美娘——”

    “哼,這時候才陪小心有什麼用?你知不知道人家多盼望你來?結果你一來,卻叫我服侍人……”

    “嘖嘖嘖……瞧你這張小嘴翹的多高,活像我委屈你似的。”

    誇張的輕歎之後,有短暫的沈寂,某種曖昧、不分明的喘息聲跟著揚起。儘管不清楚那是什麼,小兔心頭卻像被什麼重重撞擊了一下,疼得她眉頭緊蹙。

    “這樣滿意了嗎?”男性低沈的笑聲得意地迴響著。

    “這樣就想打發我呀!”美娘不依道。

    “別不知足了。瞧我替你帶來什麼!”

    “鹽!”美娘高興地叫了起來,抱住風強笑得花枝亂顫。“強,我就知道你最我最好了!”

    “對你不好,會一來就被你指使東、指使西嗎?劈柴取水樣樣都來,還獵了野味孝敬你。”

    “哼,那是為我做的嗎?我以為是那個教人心疼的小美人哩。”

    “小兔吃得了那麼多嗎?我們今晚就走……”

    “人家不要啦,你才剛來,怎麼就要走了?何況她那樣子能趕路嗎?”

    “美娘,不是我不想多陪你,而是急著把小兔帶去見她的……嗯,舅舅。總之,我是受人之托,回程我再來尋你吧。”

    “哼,我不管。如果你今晚就得走,那人家現在就要你陪。”

    “美娘,我得看著小兔……”

    “跟你說她沒事的。我給她喝過藥汁,只怕還要睡一會兒。來嘛,難道你不想嗎?”

    “美娘——”

    “嗯,不準說不。”

    窸窸窣窣的聲音漸去漸遠,隔著門板,依稀聽得見男女調笑聲。

    冰冷的感覺流淌過小兔的心,流淌過微溫的眼瞼,她虛弱地睜開眼,揮去不該有的淚水,勉強撐坐起身。

    風強行囊裏,相當寶貴的一袋鹽被拋在屋裏的一角,她瞪視著,仿佛不明白它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或者,不該出現在這裏的是她?

    一抹苦澀的笑意牽起柔唇。

    原以為風強是為了她才來這裏,其實他是來見他的相好,根本不是為了她。這事實奇異地令她難受,小兔揪住胸口,無法理解心頭的痛是什麼原因。

    這其實跟她無關,就算風強來找美娘又怎樣?她傷心個什麼勁?

    小兔咬住下唇,拼命告訴自己,她不是傷心,她只是……覺得失望罷了。

    但又是為什麼失望?

    不能再想下去了!

    她猛烈搖頭,堅定地拒絕不該有的思緒繼續繚繞心頭。

    小心翼翼撐起虛弱的腿起身,嘴裏的幹苦促使她四處尋找水壺。

    扶著牆面走進另一間斗室,依陳設來看,應該是竈間。她的目標是水壺,卻被隱約傳來像受傷野獸低嗥的怪異聲響所吸引,不自覺地走向與竈間相連的另一道門戶。

    觸目所及的景象令小兔目瞪口呆,她先是吃驚地眨眨眼,接著心頭小鹿撞個不休,血氣急往上湧。

    從半掩的窗口投射近來的光線,將內室照得分明。

    這顯然是間工作室,角落裏堆置著編織一半的草席和各式竹簍,骨錐、骨針和紡輪散置一旁。

    除此之外,地面還可見到零散的衣物。順著衣物散落的方向看過去,一對男女以某種奇怪的方式在地面的草堆裏激烈擁抱廝纏。

    室裏圍繞著動物性的亢奮和急切,兩人美好的赤裸體軀彌漫著汗水,臉上交織著痛苦的歡愉,像受傷野獸嗥的怪叫不斷自他們口中逸出。

    小兔的眼光從美娘意亂情迷的側臉移向埋在她胸前獵食的男人。壘壘肌肉在他汗濕的黝黑皮膚下滑動,從右肩滑到左腰的醜陋傷疤像張牙舞爪的蜈蚣,隨著不斷抽送的臀部動作,仿佛活了起來。

    小兔瞪視風強壯碩有力的體軀,他以令人不可思議的優雅運動著,全身的每塊肌肉似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自在地散發出豹般的爆發力。

    “我要死了,天哪……”

    美娘的嗥叫在小兔耳畔嗡嗡直響,喚回她投在風強的注意力,她困惑地眯起眼。

    “你不會死的,美娘……你還可以要的更多……”男性模糊的低吼安撫著。

    “我要死了,噢,噢……給我個痛快吧……噢……”

    “我就來了!”低啞的笑聲曖昧的輕揚。

    小兔臉頰潮紅,一顆心亂的厲害。

    眼前亂七八糟的場面讓她摸不著頭緒。

    美娘兩腿箕張地緊纏在風強腰間,有力的手指陷進他寬闊的背肌,風強則在美娘身上又親又摸的,動作粗魯地上下移動。

    兩人臉部的肌肉不斷抽搐,身上又沒穿衣物,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噢,我要死了,噢……”

    激烈的呻吟聲,還有美娘眼角滲出的淚水,讓小兔驚恐起來。

    雖然懷疑之前還好的跟什麼似的男女怎麼會突然反目成仇,然而眼前的一幕看起來像是某種慘烈的戰鬥。

    風強顯然在這場戰鬥占傷風。他壓制住美娘,讓她很痛苦。

    他正在傷害美娘的想法一進入小兔腦裏,立刻激發起她見義勇為的良心。

    顧不得眼前的情況有多令她尷尬,小兔只知道她無法坐視不顧。即使對美娘全無好感,但念在她曾照料過她的份上,她不能不管她。

    抽出小腿上的短匕,小兔迅速來到兩人身邊,銀光一閃,準確無誤地架向風強。

    要知道這麼做是很不容易的,他動來動去,身體猶虛的小兔只能勉強握緊短匕,一方面要避開他令人尷尬的裸體,一方面還擔心真的會劃傷他,可說是用盡每一分專注才辦到。

    萬分投入男女歡情的風強渾身一僵。

    他脖子上感覺到的森冷寒意是什麼?

    還來不及思索,清脆、冰冷的嬌叱夾在美娘的喘息聲裏響起。

    “放開她!”

    風強幾乎是無法置信地抬起頭,沿著脖子上的短刀看向聲音的主人。她繃緊的臉容佈滿紅暈,眼光淩厲地罩住他。

    “什麼?”他茫然地眨眼,跨間的欲望依照本能,仍持續尖挺、衝刺,陷身在美娘灼熱、緊繃的肉體帶給他的快感中。

    “我說放開她!”不容人拒絕的命令,自小兔抿緊的唇線嚴厲地迸出。

    風強瞪視她,評估她語氣裏的認真程度。

    天哪!這是什麼樣的一場噩夢?

    “我叫你放開她!”

    他一副見鬼的模樣氣壞了小兔,手中的匕首貼近他穩熱的血肉。

    “你會把她給殺死!”她尖聲提醒。

    “把她殺死?”他不可思議地重複。

    “我要你放開她,否則別怪我不客氣!”她兇狠地警告,風強可以感覺到鋒利的匕刃正淩遲著他粗糙的肌膚。

    她是當真的!

    這番領悟有如五雷轟頂,風強眯起眼,在小兔清明的眼眸裏,無法窺出一絲瘋狂。

    小兔盡可能地做出睥睨他的氣勢,然而從頸部直往上湧的紅暈,眼裏的不安、慌亂,加上握在匕刃上顫動、泛白的手,都洩漏出她不像外表顯示的一般篤定。

    “強,你幹什麼!”跨下的尤物發出不滿的抗議,豐滿的嬌軀催促地朝他拱起,重新奪回他的注意力。

    “放開她!”小兔再次命令。

    “什麼!”夾雜著氣憤的吸氣聲發自美娘,蕩漾著春色的明媚水眸難以置信地瞪大。“她在這裏做什麼?”

    “我來救你。”小兔厭惡地道。這女人的表情讓她覺得她的好心是多此一舉。

    “救我?”破碎的聲音裏有一抹想殺人的瘋狂。

    “對。”小兔不再理她,轉向風強下命令,“快點放開她,我的耐心有限。”

    “你敢這時候撇下我,老娘非殺了你!”美娘惡狠狠地威脅,抓緊風強的肩,身軀拱向他,讓兩人貼得更緊。

    她這一用力,把風強的體軀往下拉,若不是小兔眼明手快,鋒利的匕刃定然會喂進他的喉嚨。饒是如此,風強還是感受到肌膚被割裂的疼痛,一時詛咒聲連起。

    匕刃上的血光嚇了小兔一跳,她呆怔在原地,瞪視兩人交纏得更激烈、緊密的體軀。

    風強在美娘弓起的大腿裏有韻律地上下抽動,隨著他一聲大吼,美娘也發出激越的叫喊聲,小兔則雙膝發軟地跌倒在地,仿佛聽到千百種欲望和需求的聲音在耳邊呐喊,體內深處有某種感覺被喚醒了。

    時間陷於停頓。像是能感受到美娘體內那股被原始的律動激發起的快感和高潮,小兔的內心像海浪般波濤洶湧,在急促的心跳聲裏,她逐漸明白他們在做什麼了。

    天呀!她竟然……

    這番領悟如利刃狠狠刺進她胸口,羞憤和疼痛同時貫穿她:她急忙撐起軟倒的腿想逃走,癱倒在美娘身上的風強在這時候起身,及時攔住她。

    他兇狠的目光像頭被激怒的野獸,小兔心虛地低下頭,眼光溜過他強壯的胸膛、肌肉壘壘的平坦小腹,落到他壯碩的大腿部位。

    濃密毛裏若隱若現的男性像頭怪獸般蓄勢待發。

    女性的本能令她驚慌地逸出喘息,仿佛被火焰燒到似的飛快移開視線,踉蹌後退。

    “你搞什麼鬼!”他氣憤地吼她。

    在小兔眼光下迅速興起的生理反應令風強惱羞成怒。才在美娘身上獲得滿足,儘管不是很盡興,但這麼快又勃起,還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他從地面抓起衣物遮在腰間,一抹超越被人撞破好事的憤懣與狂怒,火焰般迅速席捲了他,尤其是遇上小兔交錯著傷心、羞窘的責備眼光時,前所未有的罪惡感彌漫心頭。

    肉上的饜足成了毒藥,愧疚、憤怒及恐懼混合成的滔滔洪水幾乎淹沒了他。

    該死的,錯的人又不是他,他在內疚個什麼勁!

    “你到底在做什麼?我差點就死在你手裏了!你真的想殺我嗎?”連串的不滿被擲出他緊抿的薄唇。

    “對……不起,我不知道……”小兔沮喪地猛搖頭,緊閉著眼不敢看他。

    她痛恨自己的愚蠢。

    她應該知道的。

    之前在族裏曾聽過有經驗的姊妹談起,只是她們一提這種事,她都會羞怯的躲開,以至於知頭不知尾,才會沒將事情給連在一塊兒。

    “不知道什麼?”風強的火氣被撩得更兇猛。

    瞧她一副未解人事的小處女模樣,如果不是她親口向他承認牛祭司抱過她,他還真以為她是呢!

    想到這裏,他心頭的火更猛烈了。

    “我不曉得你們……”小兔掩住臉,潮熱的滾燙燒灼著耳根,之前的那幕情景再度浮現腦海,她身體裏像有一尾毒蟲突然驚醒,狂野地在胃腸裏翻滾,她臉色倏的慘白,搖搖晃晃的往後跌。

    “小兔!”

    撇下之前的嫌隙,風強伸手扶她,小兔在碰觸到他溫熱的而堅實的肌肉時,像被什麼咬到似的,猛力掙扎。

    “別碰我!”

    好意被人嫌棄,風強索性放開她,讓她跌在地面。小兔狼狽地爬起身,眼光再次瞄到他赤裸、強壯的體軀,羞得她滿臉通紅,急忙捂住眼。

    “又不是沒見過男人沒穿衣服!”他輕蔑的咕噥。

    “我是沒看過!”她氣憤的低吼。

    他不信的眯起眼。“敢情你那位牛祭司都衣著整齊的抱你嗎?”

    “牛祭司才不像你!”

    “哼,男人不都一樣,牛祭司有什麼特別?”他惡意地靠近她,伸手拉開她遮在眼睛的手。

    “不……不要碰我。”

    “少來了,別以為你裝出這副模樣就能讓我心軟。瞧,我頸子上的刀痕還滲著血,這件事你給我好好解釋。”他兇狠地道。

    “我……”她的確有錯在先。小兔羞愧的垂下頭,“是我誤會了,我願意向你道歉。”

    “嘴巴說說就算了嗎?也不想想當時有多危險。除了皮肉之痛外,你還妨礙到我和美娘的好事,今天不說個明白,休想我放過你!”他惡狠狠地逼過來。

    “我又不是故意!”原本氣惱的想抬頭瞪他,但想到他赤裸的身體,小兔改變主意將臉埋在膝上,不敢動彈。

    “你不是故意,是存心搗蛋!這就是你要說的?”

    “你不要扭曲我的意思!其實這不全是我的錯。”小兔為自己辯白。“你們叫得那麼可怕,美娘又說……什麼要死、搖死的……我才會誤會嘛!”

    “你誤會?”風強擺明瞭不相信。“敢情你和那個牛祭司在一塊兒時,像啞巴一般安靜?”

    小兔這回完全聽懂他的暗示。

    她氣得全身顫抖,憤怒激發體內的潛能,超越了羞愧的情緒,她身手俐落地跳起,想也不想地一掌揮向他。

    風強機敏的接住她手腕,順勢將她拉進懷裏,猛烈的男性體熱灼著她,黑色懾人的眸子交錯著怒氣和某種熾熱的情緒,小兔呼吸一窒,急促的心跳在胸腔鼓噪,頭昏目眩了起來。

    “我說過你再敢打我,我對你不客氣!”陰沈的低吼聲如悶雷敲擊著她,引發她遭受誤解的悲憤。

    “誰教你說我跟牛祭司……我們才沒有!”她淚眼盈盈的指控,沒被抓住的手曲握成拳,用力捶打他。

    風強只得以鐵臂鎖住她,正待發火時,穿好衣物的美娘施施然走過來。

    “好了,你們兩個!”她翻了翻白眼,有些不以為然地道。

    “美娘,你別管,今天我要好好教訓她。”

    “教訓什麼?”在一旁將整個情形聽得一清二楚的美娘,似笑非笑地斜睨向他。

    “這個女人明明故意搗亂,還不肯承認,現在又打我……”他委屈地告狀。

    “什麼?”風強放開小兔,眯起眼怒視美娘。

    “不是嗎?”柔軟的唇忍不住直往上揚。

    迴響起剛才的情景,美娘是好氣又好笑。這輩子還沒遇過這麼糗的事,但她沒辦法對小兔生氣,畢竟人家是以為她有性命之憂,才闖進來救她。

    “小兔都說不是故意,你還一直找碴!”她搖頭歎息。

    “她這麼說你就信?”風強仍是一肚子火氣。“你真當她是沒有過男人的小處女呀!”

    “她的確是沒有過男人。”

    “美娘——”他搖頭悶笑。“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唬了?”

    “不是我好唬,是你太蠢了。”美娘嘟起紅唇,眼裏的表情複雜。

    即使明白她和風強不過是露水情人,可心裏對他仍不自覺地產生難舍的情意。想到他竟對別的女人認了真,饒是美娘這樣豁達的女人,也難掩酸意。

    “什麼?”他搔著頭,表情迷惑。

    “你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歎氣道,眼光從虛軟靠在牆上喘氣的小兔轉向風強,細長美麗的指頭在他光裸的胸肌上輕戳。“她如果有過男人,就不會把咱們的事給誤會了,甚至拿刀架到你脖子上威脅你。”

    “可是她……”

    又驚又喜的情緒在風強心頭洶湧。他眼光直勾勾地瞅向小兔,黑眸裏燒著兩簇火花,聲音格外乾澀。

    “你說牛抱過你,是騙我的?”

    “我騙你幹嘛?”小兔沒好氣地回答。她靠牆倚立的體軀十分虛弱,頭腦亂烘烘的,沒有多餘力氣應酬他。

    “那你說他是怎麼抱你?”他沖到她面前,搖著她的肩逼問。

    強烈的男性氣息嗆入她鼻裏,劇烈的搖晃更使得她頭昏腦脹。

    “說!你給我說清楚!”他將她整個人納入懷抱。

    “抱……就是用兩隻手包起來,還有哪種抱法?”小兔被他煩不過,顫抖地回答。

    “兩隻手包起來?”激動的情緒驟然降下,風強消化完小兔的解釋,緊蹙的眉頭鬆開。“你是說牛祭司是這樣抱你?”他放開她,重新擁抱住她嬌小的身軀。

    “牛祭司才沒抱這麼緊呢?”她喘不過氣地抗議。“而且,他不像你……”

    “不像我什麼?”

    小兔尖聲叫嚷,捶打著他。“你沒穿衣服,沒穿衣服!”

    “小兔!”

    “夠了!”看不過去的美娘過來支援小兔。“你嚇壞她了。”

    “可是……”

    “先把衣服穿上再說。”她拉開他,眼光貪婪地溜向他強壯的男性體魄。

    風強臉一紅。他只顧著生氣,忘了將衣物套上,怪不得小兔蒙著眼不敢看他。他暗暗呻吟,誠如美娘說的,如果不是他太蠢,不可能看不出小兔的純真。

    她那副天真無邪的樣子,根本像個不解人事的處子。

    “小兔,我先扶你出去。”

    看出他的尷尬,善解人意的美娘攙扶小兔饒過風強,回到她原先歇息的房間。

    經過這番折騰,小兔在喝過水後便陷入昏睡,直到美娘將她喚醒,要她起來用膳。

    鮮美、濃郁的食物香味不斷竄進她鼻內,小兔忍不住深深吸著這味道,口水瞬間充滿口腔。

    “這些都是阿強獵的野味。”美娘笑眯眯地指著她面前的肉湯。“這只山雞可肥呢,我采了些野菇搭配煮湯,味道挺不錯的。”

    饑腸轆轆的小兔在美娘鼓勵下,很快地嘗了一口,那滋味美妙得讓她想哭。她邊啃著山雞肉,邊以眼角餘光偷瞄向風強。那張大鬍子臉讓人看不出來太多表情,倒是他深沈、灼熱的目光,讓她畏怯地垂下視線。

    室內的氣氛顯得有些僵凝,好在美娘笑語連連,不斷催促吃肉喝湯,否則小兔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風強。

    美娘的脾氣顯然比風強好多了,並不為她的莽撞責怪她。雖是這樣,小兔仍然覺得困窘,只要視線和美娘或風強不小心對上,那幕男體與女體激烈纏綿的畫面總會在她腦子裏撞來撞去,讓她頭焚心痛。

    “日落之後,我就帶小兔離開。”風強平靜地宣佈。

    “不妥當吧?”美娘擔憂地瞄向小兔。“她還很虛弱。”

    風強以探詢的眼光看向小兔。“你覺得怎樣?”

    小兔深吸口氣,鎮定因他的詢問引起的驚慌情緒。

    即使知道目前的狀況不適合長途跋涉,也不想這時候和風強單獨相處,但牽涉到牛祭司的安危,她沒有其他選擇。

    “我一個人去,你留在美娘這裏怎樣?”他建議。

    “不。”她輕搖螓首,眼光盯著盤裏的食物。“你又不認識牛祭司。”

    “我可以打聽——”

    “太冒險了!”她打斷他。“牛祭司不見得肯聽信你的話。”

    “可是你的身體……”

    “我不要緊。”她毅然抬起頭,勇敢的迎向他黑眼裏的溫暖關懷。“躺了許久已經沒事了。”

    “你確定?”

    “我確定。”

    黃昏微弱的官銜照在小兔臉上,她的臉色依然蒼白,申請卻顯得無比堅毅。

    風強無法移開視線,只能任炙熱的情潮在胸臆間翻騰,初見小兔時產生的溫柔情愫再度彌漫心頭。

    他不是沒喜歡過別的女人。

    血氣方剛的男性體軀總難以拒絕美女的誘惑,風強憑恃獨特的男性魅力,及對女性的溫柔,吸引過無數美女投懷送抱。

    肉體的吸引力他很清楚,但小兔給他的感覺是多了什麼。

    那種令他內心軟折、溫柔起來的情愫是什麼?風強想要知道。

    望進她試圖躲閃的眼光,看著她臉龐因他的注視漸漸升起的紅暈,男性的本能讓他意識到小兔對他並非無動於衷。

    不知為什麼,這番領悟令他格外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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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9-4-4 22:51:30


    霧氣在微曦中繚繞,穿過樹根、葉縫,彌漫於空間。直到熾熱的陽光發揮威力,才漸次淡去。

    綴在葉間、花瓣裏的露珠猶自晶瑩剔透,啁啾鳥鳴低唱於山澗流水聲中,將山間曉色映襯得有如仙境般。

    本來是仙境啦,無奈有只烏鴉不知醜的啞啞嘶啼,把原本和悅寧馨的大自然樂聲給破壞了。

    小兔深吸一口清冽甘美的空氣,無法揮去心頭的煩躁。

    她正走在枝椏茂密的小路上,點點金陽從葉縫間篩下,落得人一頭一臉。即使身負任務,處身於繁花似錦、綠樹成蔭的山林小徑並不是件苦差事,如果身邊沒有那只聒噪的烏鴉就更完美了!

    “我逗你半天,你怎麼不說話?”活力十足的男聲唱歌似地揚起。

    因為不屑跟你說話!

    小兔微抬起眼皮,陰沈地瞪了一眼前方面對她倒著走的魁梧漢子。

    斑駁的陽光篩過濃密枝椏落在他高大的身軀,發須箕張的粗獷臉容在明滅不定的光影閃爍下看起來更形滑稽。

    “我知道你叫小兔,還聽到你跟鳳族長說話,你明明不是啞巴呀!”他攢眉蹙額地故作不解狀,氣壞了她。

    她當然不是啞巴!只是不耐煩努動尊貴的嘴巴!

    小兔粉嫣的唇抿得更緊,銀牙暗咬,眼裏漸漸生起兩簇火花。

    “你還為昨天的事生我的氣?”一抹恍然飛進那雙盈滿笑意的漂亮眼瞳,被風輕拂的鬚髮仿佛因這番領悟而飛舞輕揚。

    真是拿壺不開提哪壺!

    小兔恨不得一拳揮去那雙眼瞳裏得意洋洋的笑意。

    她的身手在鳳族武士中雖不算是頂尖,但輕靈迅速不遜于族長初月,卻在跟這傢夥一照面就栽在他手裏,教她怎麼不生氣?

    如果這傢夥是正大光明地撂倒她也就算了,問題是他太狡猾了,居然是趁她忙著給另一名野蠻人一記後旋踢,身子尚未站穩時突然撲了過來,讓她來不及閃身避開。

    她被他衝撞得倒跌向地面,意料中的疼痛卻沒有發生,原來這傢夥自願當肉墊,但只一眨眼的工夫,他便翻身以強壯的身軀壓制住她的反擊。

    更可惡的是,他是以一種很曖昧的姿勢騎在她身上。先不提他比野豬還重的身軀如何令他難以忍受了,他遮掩在濃密睫毛下,帶著強烈掠奪意味,虎視耽耽地梭巡著她女性化曲線的眼光簡直比正午的陽光還要炙熱,幾乎要把她給曬昏。

    當她在他的目光下暈眩、呼吸困難時,這傢夥毫不留情地取出山藤將她捆綁起來,還把她當成獵物般,頭下腳上地扛在肩上,擄到那座隱蔽的山洞。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堂堂的鳳族武士,當然咽不下這口氣嘛!

    偏偏兩人又在族長的命令下成為搭檔,讓小兔更是有氣沒法出。加上這傢夥不知是超級的厚臉皮,還是遲鈍過頭了,無視於她臉上的陰沈,從兩人和眾人在山洞前分手後一路上便只聽見他呱呱呱地叫個不休,沒一刻安靜下來。

    “當時我們是敵對的,我那樣對你也是無心之過。你該不會為那種小事耿耿於懷吧?”風強說完還微眯起眼,一副把她瞧扁的模樣。

    其實他是在欣賞她細緻而輪廓分明的臉容,還有那兩片被他氣得發抖的柔軟唇瓣,忖測著嘗起來的味道會有多甜美。

    小兔當然不知道這一點,她雙頰氣鼓鼓的,生氣風強暗示她有那麼小心眼。

    “嘿,你的臉好紅喔,要不要休息一下?”

    休息個頭!他們連一座樹林都還沒穿過,這傢夥居然想休息?照這樣走走停停,他們什麼時候才能趕到涿鹿見牛祭司?

    從這裏到涿鹿,原本只有兩天的騎程。拜這群野蠻人之賜,她現在沒法騎馬縱馳,大搖大擺地進入九黎之境,反而得偷偷摸摸,怕被九黎人發現,潛行進涿鹿向牛祭司轉達族長的命令。

    人的兩條腿自然比不上馬的四條腿,他們至少得走個四、五天才能到達涿鹿,這傢夥還要她休息?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們每耽誤一刻,牛祭司就多一份危險!

    她惱火地眯眼瞪視眼前只長肉不長腦的彪形巨漢。

    雖然身高還不到人家的肩頭,小兔仍設法做出睨視他的姿勢,用極其輕蔑的眼光把對方從頭到腳打量一遍。

    即使是倒退著走,這個叫風強的巨漢仍是健步如飛,絲毫不感到吃力,像是後腦勺有長眼睛似的,不曾為任何障礙物所絆倒。

    他向後跨一步是她的一步半,她卻沒有追得氣喘籲籲的困擾,原因在於他刻意放緩腳步,隨時調整自己的步伐配合她。

    身為被人配合的人,小兔卻一點都不領情,甚至有些嫉妒這巨人的悠閒從容。

    走同樣的路,僅帶著乾糧、水壺的她是奮力邁著腿急急往前走,身背笨重行囊的風強卻一副野外踏青的模樣,不但能邊走邊說話,還連滴汗都沒有!

    她憤然揮去額上的汗珠。

    “小兔,你別這樣。我知道自己英俊瀟灑、惹人垂涎,可是你這副巴不得把我一口吞下肚的模樣,教我怎麼好意思嘛!”他擠眉弄眼地曖昧笑道,霎時點燃小兔滿腹的怒氣。

    她惡狠狠地瞪著風強。她想吞他?這個不要臉的臭傢夥!也不想想他的皮又硬又粗,她會想吃他?她寧願餓死,也不會這麼不挑食!

    還說自己英俊瀟灑、惹人垂涎,照她看是醜陋邋遢、遭人唾棄!

    她受夠他了!

    小兔含憤揮拳攻向風強,趁他閃身避開時,一溜煙地從他身側越過,將他遠遠甩在身後。

    風強笑看那穿花拂葉、有如兔般躍動的輕靈身軀。怪不得她會叫小兔,果然跑得像只兔子。

    直到穿過樹林,小兔才嬌喘著放慢步伐,沿著廣袤無垠的草原朝前走。

    地面燙得嚇人,汗水自她冒著熱氣的皮膚不斷往外滲,她催促自己不斷挪動腳步。再往前去有座山丘,那裏有果林和小溪,適合休憩。

    “你一個人跑那麼快做什麼?”

    接近小丘時,身後冷不防傳來帶著悶笑的戲謔聲。正走得腳軟腿疲的小兔被嚇了一跳,腳步踉蹌便要往前跌去。

    “嘿!小心點。”粗大的手臂及時從身後抱住她。

    燒著她背脊的胸膛,有如一塊被炙陽曬得發燙的岩石,幾乎要燒焦了她柔嫩的背部。最該死的是那雙肌肉壘壘、堅逾石頭的手臂,湊巧地橫在她胸前!

    一股酥麻的電流沿著兩人相觸的部位衝擊向小兔,如此親密的肉體接觸嚇得她腦子一片空白,血色急往臉上湧,心頭小鹿都要跳到喉腔來了。

    “放……開。”她挨住他無法動彈,連呼吸都得輕輕的,不敢大聲喘氣。

    “你終於肯開口了。”那令人討厭的聲音好整以暇地對著她燒紅的耳垂傾吐,“我還以為自從跟鳳族長和你那群好姊妹們話別之後,你就突然啞了,才會不管我怎麼逗,就是不肯開口。”

    “你……放……開……”

    “不是很想放呢,怎麼辦?”他繼續逗她。

    “你……”淚花在眼裏亂轉,從未跟男人如此接近的小兔氣得咬牙切齒。

    她迅速命令眼裏的水氣散去,張開嘴往風強黝黑堅硬的臂肌咬下去。

    風強吃痛,迅速甩開她,黑的發亮的眼珠瞪視她從容從地面一躍起身的敏捷身影,好氣又好笑地道:“你還真的想吃我。”

    “誰要吃你了!”小兔朝地面吐口水,豐潤柔軟的菱唇抿成不屑的線條,細緻的臉頰泛上不容人忽視的紅暈,眼光避開他無禮的凝視。“是你耍無賴,不肯放開我。”

    即使是罵人,那清脆如珠玉撞擊般的嬌嫩嗓音仍是聽的風強全身一陣舒坦,再看到她含羞、懊惱的小女孩嬌態,他恨不得再被她多罵幾句。

    “我哪有耍無賴,只是跟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這麼認真。”

    “誰理你了!”她白他一眼,轉身就走。

    風強急忙跟上去。“小兔,你不要生氣嘛。剛才是我不對,不過我沒惡意的。誰教你又香又軟,讓我捨不得放棄……”

    “你還說!”她羞得無臉見人,只得低頭疾步快走。“不準你再胡說八道!”

    “哎,怎麼說我胡說八道?我是真心話——”

    “不準說了!”她倏的轉身吼他,風強險些停不住腳步,撞上她。

    鼻尖離那堵壯如山的胸膛不到一指寬,強烈的男性體息隨著呼吸嗆進她體內,薰得小兔氣血翻湧,腦裏一片混亂。

    她急忙倒退了好幾步。

    “你跟那麼近做什麼!”她氣急敗壞地叫嚷。

    “我怎麼知道你會突然停下來嘛!”風強揚動濃密有致的眉宇,星辰般閃耀的眼眼眸裏滿是無辜,照得小兔頓覺心虛起來。“我是怕你又跑得不見人影,只好亦步亦趨地跟著你呀!”

    “我能跑到哪去?再怎麼跑你還不是追上我了!”她沒好氣地旋身繼續往前走。

    她一直以自己的腳力為傲,就連牛祭司都稱讚她有雙如羚羊般會跑的腿,很少人能及得上她。沒想到風強能在短短時間內趕上她,令她不得不對這個蠻子另眼相看。

    本來以為他不過是空有蠻力,現在看來,好像真有一點本事。怪不得那個叫風雲的,會差遣他跟她去涿鹿。

    瞧他臉不紅氣不喘的樣子,沒有一丁點快步奔跑過的痕跡,是他皮太厚看不出來,還是體力充沛超越常人?小兔一時無法決定。

    “小兔,你怎麼又不說話了?”他趕上她,與她並肩同行。

    高大的身軀剛好遮住陽光,形成的陰影帶來一片陰涼。小兔斜睨他一眼,無法判斷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是有心還是無意。

    和牛祭司同行時,這名為她所深深仰慕的長者總會刻意走在陽光來自的方向,為他遮擋炙熱的太陽照射。

    風強的用意和牛祭司一樣嗎?

    想到這兒,小兔一顆心忍不住蹦跳加快了起來。

    “怎麼了?”他含笑凝睇她,“我臉上有什麼嗎?這樣看著我。”

    小兔粉嫩的臉頰再度發燙,很快移開眼光。

    風強見她不答話,也不逼她,自顧自地道:“你眼光不錯,懂得挑這裏休息。這座山丘坡勢不陡,林木茂密,從外面看進去,只看到一堆樹。從裏朝外望,卻可以收居高臨下之便,將外頭的動靜瞧得一清二楚。裏頭有果樹有溪流,應有盡有,是個很適合紮營休憩的好所在。”

    “你怎麼知道?”她好奇地問。

    她之所以知道這裏,是牛祭司帶她來過,風強呢?

    “我往來涿鹿好幾趟了,即使是閉著眼我都可以摸到路。”

    好自大!

    偏偏他的態度從容自適,沒有絲毫驕矜,好像懂得這些是理所當然。

    “你呢?”他刻意壓低的嗓音,帶著難以形容的親密,令小兔臉上的熱度始終退不下來。

    他沒答腔,走進茂密的樹林裏,循著小徑往牛祭司帶領她休憩的所在走去。

    樹林濃綠幽靜,清越的水聲格外清晰,指引兩人很快尋到清澈見底的小溪。

    磷磷亂石裏,肥嫩的魚蝦自由嬉戲,風強吞咽了一下口水,知道今天可以好好打打牙祭了。

    “你先梳洗一下。我到林子裏撿些柴火,順便尿尿。”

    他就一定要把最後那句話說得那麼大聲?

    瞪著他離去的高大身影,小兔兀自生著悶氣。

    或許是鳳族的男人多半溫文有禮,不像昨天襲擊她們的野蠻人般粗魯,使得她一時適應不過來。

    跟著牛祭司四處跑,雖然也知道鳳族以外的男人粗俗有得比了,但在牛祭司的刻意保護下,小兔並沒有太直接地面對。

    儘管自己也是很需要尿……解決生理需要,正可以趁風強不在時,找個隱密之所蹲一下,但她心裏還是有些埋怨。那傢夥說得這麼直接,該不是提醒她吧?

    這種事會需要人提醒嗎?

    真是的!

    小兔搖搖頭,回到溪邊。

    脫掉自己以獸皮和草莖縫製的靴子,她快樂地踩進水裏,不斷將水潑在燙熱的臉上,連喝了好幾口。

    在水裏嬉戲的魚蝦,被她這麼一搗亂,嚇得四處逃奔。她淘氣地撩水逗弄它們,看它們驚慌的樣子,格格嬌笑。

    輕柔的笑聲隨風飄揚,風強老遠便聽見她嬌脆迷人的聲音。當他回到小溪邊,看見她玩水玩得好不快活的模樣,忍不住也想脫掉靴子的效法。

    放下手中的枯枝,他的腳步輕且無聲,悄悄溜到她身後。正想涉進水裏出其不意抱住她時,看到一條有胳臂一半粗的水蛇往她足部遊去,風強立刻從腰間取出吹箭,命中水蛇要害。

    水蛇尾巴指中小兔,她嚇得叫了一聲,直到看清是水蛇,才神魂甫定地彎下身將它捉起,拿到眼前觀視。

    “這種蛇是沒有毒的。”她拔起風強的吹箭遞還他。

    “還是很危險。”他聳聳肩,“它足以卷住你的腳,讓你絆倒。”

    小兔睨他一眼,不確定他這麼說是不是在暗示她應該向他致謝。

    風強從她手中接過水蛇,湛黑的眼眸似笑非笑地睨視向她。“水蛇的味道十分鮮美,你想不想嘗?”

    “我嘗過了,還可以。”她不在意地微扯嘴角,見他眼光有些訝異,不由得感到好笑。

    難道他以為她會害怕蛇類?

    也不想想她可是堂堂鳳族武士,還跟過牛祭司闖南蕩北,這種小陣仗也想嚇住她?

    “既然你嘗過了,我就不用特別推薦。”風強自嘲地輕扯嘴角,眼光落到她剛才玩水時弄濕的衣服前襟。

    豐潤的女性曲線變得更加明顯,尤其是凸起的……

    “你看什麼!”小兔雙臂交疊胸前,遮住呼之欲出的美色,懊惱地瞪視他。

    風強吞了吞口水。

    難以形容對小兔是什麼樣的一種感覺。

    打從昨兒個抱過她後,一顆心再也安定不下來,滿腦子的胡思亂想。

    照理說,這個鳳族女人再了不起也只是女人,而他又不是沒抱過女人,怎麼會像頭發情的公狗老想繞著她轉?就算只是嗅嗅她的香氣,惹她拋來惱人的白眼,他也樂得很,這種怪異的心態一點都不像他。

    他困惑地注視她可愛的容顏,像是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被這個又恰又凶又悶的小女娃給吸引住。

    “你還看!”她氣憤地旋過身。

    眼睛長在他臉上,為什麼不準他看?

    風強像個頑童,繞到她的身前繼續打量她。

    “你……”小兔簡直不知該拿他怎麼辦。這輩子沒見過這麼厚臉皮的人!

    見她兩眼冒出凶光,風強倒笑了。

    “我就喜歡瞧你。誰教你長得這麼可愛,對我的眼。”

    “可是我不喜歡!”小兔憤恨地道,把牛祭司要她喜怒不形於色、控制自己脾氣的教誨全拋到腦後。

    “為什麼不喜歡人瞧你?”他低啞地道,眼裏有兩道小火焰。“你那麼美麗,讓男人忍不住——”

    “你不要再胡言亂語了好不好?我們是來辦正事的,請你正經一點。”她不耐煩地制止他。

    “我很正經呀。”

    “如果你再這樣,我就不要你跟我走了!我自己去通知牛祭司,不用你搗亂。”她氣呼呼地上岸。

    “小兔,別這樣。我不說就是,你可別趕我,不然我沒法跟風雲交代。”他跟在她後頭,可憐兮兮地求懇。

    “那是你的事。”她急著找自己的靴子穿上。

    “別這樣。”他眼明手快地搶了她靴子不還她。“你還需要我帶你回我們營地找鳳族長,如果你趕走我,不怕永遠見不著你的族長嗎?”

    “你……”在他的威脅下,小兔只得暫時屈服。“我們得先說好,不準你再胡言亂語。”

    “我不胡言亂語就是。”他攤攤手,無奈地道。

    他對她獻殷勤,她卻當他是胡言亂語,這女人太難伺候了。

    “好吧。”她答應得很勉強。

    風強摸了摸鼻子,無奈的苦笑。

    生平頭一次被女人這樣討厭,小兔知不知道有多少女人追著她跑,希望他對她們胡言亂語?

    他輕歎口氣,一本正經地道:“小兔,我先把火生起來,除了這條蛇外,再烤幾尾魚來吃。”

    “我們沒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她蹙緊眉頭。“牛祭司的處境危險,我們應該日夜兼程。”

    “這裏是九黎境內,隨時都會遇上他們巡守的軍隊,白天行動並不恰當。”風強實事求是道。“加上白日的太陽毒的跟什麼似的,體力消耗會更多,反而會拖延行程。”

    “依你看?”小兔盤算過夜行曉宿的可能,但她沒把握能在夜見分辨出每一條正確的道路。

    “我們可以夜行曉宿。以往我來往于涿鹿,都是用這種方式,我對九黎士兵的巡守情形知道個大概,應該能躲過他們的盤查。”

    小兔想了一下,知道他說的有理。不過是趕了一上午的路,她便有些體力不支,再在太陽底下走下去,她這只小兔子只怕會變成曬乾的跛腳兔了。

    她勉強點頭。

    “我們先生火吧。”

    小兔從溪旁揀出數塊石頭放進風強挖好的洞裏,在他架好火爐,鑽木取火時,她採集了溪邊的蘆葦,在細莖上打好結用來釣蝦。

    風強沒看過人用這種方式捕蝦子,十分好奇。

    他自己則是徒手捕魚,精準的手法使得每次出手必有所獲;他取出隨身攜帶的鹽抹在魚身後,放進火裏燒烤。

    小兔砍了一截竹子,將釣上的蝦放進竹節裏的空心,以竹節塞好,放在火爐旁邊。她還到林子裏摘了些水果及野菜,在溪水裏清洗過後,準備在魚蝦熟後一起享用。

    當兩人分享共同合作的成果時,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因應而生。

    風強深深看了她一眼。“我沒看過這種釣蝦方式和煮法,這是鳳族的秘法嗎?”

    小兔咬了一口魚肉,讓混合著鹽的鹹味的鮮魚滋味充滿口腔。在舌尖層層滾動的美妙滋味令她心情大好。

    “是牛祭司教的。”她口齒不清地道。

    “就是鳳族長的舅舅吧。他很老了吧?”

    “一點也不。”

    那雙總是對風強充滿敵意和防備的烏黑眼眸頓時湧出崇敬、仰慕的水柔光澤,紼緊的俏臉也軟化柔和了起來。風強看得有些不是滋味。

    “他不老?”他撇開這股不舒服,不服氣地想追根究底。有鳳族長那麼大的外甥女,這個叫牛的人還會不老嗎?

    “嗯,看起來比你年輕。”小兔像是不明了他的心情,信口答道。

    本來嘛,牛祭司容貌俊美,加上沒風強滿臉亂七八糟的鬍鬚,看起來的確是較為年輕。

    “比我年輕?”風強咬牙切齒地低吼。“怎麼可能?我不過是比你大一些而已。”

    “是嗎?”小兔眼裏的不可思議,深深刺痛了他。

    “當然是!”他從來沒這麼計較過自己的年紀,惱羞成怒地叫道:“我身強體壯,怎麼可以拿我跟老年人比?!”

    “牛祭司才不老呢!”小兔忍不住捍衛起自己的偶像。“他正值盛年,族裏不知有多少姊妹偷偷喜歡他。”

    “也有不少美女覺得我有魅力。”他不甘示弱地誇耀。

    “你?”小兔忍俊不禁地格格嬌笑。

    “喂,你不要看不起人。我是一點都不輸那個牛的!”他氣得雙頰鼓鼓。

    “省省吧。你跟牛祭司沒得比!牛祭司是族裏除了大祭司外,最受人愛戴的祭司。”小兔涼涼地訕笑。“你曉不曉得當初他決定從侍衛隊裏挑選一人跟他周遊各地時,有多少姊妹搶破頭?當牛祭司選擇我時,連舞陽都嫉妒我哩。可惜她是侍衛隊長,負有保衛族長的重責大任,要不然一定跟我爭到底。”她不理會風強冒火的眼瞳,眉飛色舞地說起這段得意的往事。

    字幼即是孤兒的她,歲蒙上一任族長收養,和初月、舞陽一同長大,心裏其實是自卑自憐。

    看到別人有母親照顧疼愛,她卻生下來便失去母親,即使已故族長將她視如己出,從小知道自己是孤兒的小兔,還是難掩自幼無父無母的孤寂悲傷。

    當時她最羨慕的人,除了族長初月外,便是侍衛隊長舞陽。舞陽不但有個在族中地位崇高的母親,父親還是大祭司,而小兔的母親不過是前任族長的侍從,父親則是母親跟隨前任族長到外地旅行時,意外邂逅的外族人。

    這樣的孤兒總會被人不經意地嘲弄,說者無心,聽者卻要鬱悶許久。小兔每每暗暗發誓,終有一天要出人頭地,教取消她的人瞧瞧她的本事。

    露臉的一天終於來臨。

    向來為她所景仰的牛祭司,打算從侍衛隊員中挑出隨從,當他挑中她時,小兔幾乎要低泣出聲。她是那麼高興能和牛祭司同行,就算要離開自幼熟悉的家鄉,到陌生、危險的異地冒險、旅行,都無法削減她的快樂。

    牛祭司不曉得她自幼便拿他當父親般崇敬。有多少次她偷偷幻想俊朗風趣的牛祭司是自己的生身之父,因為牛祭司是那麼疼愛她,每次從外地回來時,總會趁探訪族長之便,抱抱她,為她帶來新鮮好玩的東西。

    他的懷抱是那麼溫暖,教人嚮往。

    噢,她真的好希望牛祭司是父親。這樣她就跟舞陽一樣,都是族長的表姊妹了。

    小兔不知道她陷入沈思的嚮往神情,會讓人誤會是正在懷春。

    知道她腦子裏的人是牛,風強只覺得有股毀天滅地的憤恨在心頭煎熬,恨不得立刻揪出那個牛痛毆一頓,好發洩心裏的痛苦。

    尤其想到牛可能是小兔的情人,這個念頭有如一尾毒蟲不斷螫著他,教他無法理性思考,只能順應洶洶怒潮,捶胸頓足地擲出他的巨吼。

    “那個老男人有什麼好!你們是不是都瞎了眼?如果你要快活,我可以滿足你,我比他——”

    “你胡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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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2:51:05

岳盈 - 揚眉兔氣(烽火情之三)

天殺的!   
這個鳳族女人也太難伺候了吧?!   
打從兩人一照面  
不管他做什麼都不順她的意——逗她開心,   
她嫌他聒噪   
對她獻殷勤,她當他是胡言亂語  
賭氣去和別的女人“相親相愛”   
她竟拿刀架在他脖子上,硬說他在“欺負人”!   
最最過分的是  
他一心一意想要保護她、呵寵她   
這女人卻只掛念那個可以當她爹的“老”祭司!   
唉唉,要是不能收服她的心  
教他這個“翩翩美少年”的臉王哪兒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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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9-4-4 22:43:48

尾聲

    力射雖然沒有受到太嚴重的處罰,但也被父親力牧罵得臭頭。羞憤交加的他,在一次對九黎的大規模作戰行動中力圖表現,卻因為貪功冒進,死在亂軍之中。

    不管力飆如何的不情願,身為次子的他,因為力射的死亡,而被父親力牧立為繼承人。舞陽想帶他回鳳族定居的希望落空,力飆只好安慰她,並答應她平定九黎後,陪她回鳳族一趟。

    最後的勝利終於來臨,長期的血戰,于黃帝在涿鹿大敗蚩尤後,結束了戰爭。蚩尤被殺于中冀,身首異處,埋葬到兩地。天下大抵平定後,力飆遵守諾言陪伴舞陽回到鳳族。

    有如世外桃源的故鄉,因為風雲率領一批戰士加入,而有了新氣象。

    新的規則被制定,年輕一代的鳳族人將有機會建立屬於自己的家庭。男人不用被保護在湖中小島的神殿中,而有機會四處行走。新種族的加入,使得鳳族女多男少的種族命運,獲得改善。

    舞陽見著父親,鳳族大祭司湖水般深沈、清澈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慈愛。

    在舞陽和初月離開鳳族的前一夜,他已占卜到兩人的命運。一個將把光明的力量引進,另一個則被一道強猛的勢力帶開。

    看著女兒和女婿洋溢著幸福光形的臉龐,鳳族大祭司知道,即使女兒的未來是他不能掌握的,但只要她和力飆心中有愛,將有享不盡的福澤。

    他寬慰的笑了起來,俊逸的神采有如東升的旭日。鳳族的命運將有如振翅的鳳凰高飛。未來,就掌握在年輕一代的手裏。

    他的眼光尋向以一生守候他的愛侶,在兩人相視的目光中,幸福以另一種面貌呈現。

    (之二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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