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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6:24:29

于晴 - 浪龍戲鳳(戲鳳四部曲之一)

「皇帝」?這行業好像還不賴!  
別瞧他一副玩世不恭、吊兒啷噹的浪蕩樣,扮起皇帝來,還真像個樣呢!  
只是怎麼大夥兒都深怕他娶不到老婆似的,  
後宮佳麗一個個往他身邊推嫌不夠,  
還在外宮招來一干子佳顏慫恿他蹧蹋,  
尤其是這個長得細皮嫩肉、眉清目秀的小喜子,  
唯恐他玷汙了他一代小太監之名似的,說啥也要找個女人教他嘗嘗葷……  
喝!真是愛說笑!他,浪是浪了點,對於女人嘛……可也挑得很!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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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8:18:56


  「入此情門一笑逢。」殷莫愁一身大紅衣袖立在門檻前,含笑望著那行聯詔。

  門檻上深刻了兩字「情檻」,門楣上橫書三字「償情門」,跨過了這情檻,踏人了這情門,命運在等著他們含笑地相逢。  

  夕陽已斜,透過茅頂的隙縫,仍下點點的金光。人來人往,茶棚內的聚散不經意的一如往常。  

  她舉步跨進門檻。檻內龍天運正含笑望著,笑得清冽的雙目如一團星光,伸手迎向她。  

  她怔一下。這光景,竟應驗了疑如幻的那個夢。原來,原來,她釋然輕歎一聲。原來他就是和她在情簿同注,她等待邂逅的那個人。命運真的早就如此注定好了嗎?還是,因為他們的邂逅,才寫下這樣的注意。  

  不,那都不重要了!  

  「皇上……」她伸出她的手,同疊他的手。  

  「我已經不是帝王了。」龍天運搖頭,笑得滿足。「莫愁,我與你,就在此相遇。對你的情意,也從此開始。」

  「你真的不後悔嗎?」殷莫愁隨他含笑。  

  龍天運定定看著她。看她的笑,知道她明白。  

  「對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比天、比地、比這江山、比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帝位可以取代,江山可以易主,唯有你,是無法取代的。」

  殷莫愁眼中淚光瑩瑩。這份深情,她會以最熾熱的還給他,深刻而絕對,一生不渝。她輕輕執起他的手,凝眸與對。低低說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龍天運握住她的手,是感動,亦低低吟和,重複與她的承諾。  

  那是他們的盟誓,兩心知,兩心同。  

  兩人以茶代酒。共喝一杯醇情酒,所有的意愛溶入喉中,從此交心交情。  

  「走吧!」山間茶棚,聚散情緣。棚內的這些萍水相逢,或許從此再也不會相遇。或者,他日江湖會再相逢,再當杯酒言歡。  

  他攜著她的手,慢慢走下山,對所有告別,情在天涯。  

  夕陽斜在山邊,依依在照,大雁自空中飛過,渺入斜陽深處。青山已漸睡,留予人間得晚照。  

  從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龍天運和殷莫愁兩個人。  

  極大金璧皇朝由皇弟龍如意正位,江山重改。民間巷譚流傳著一則傳說,皇帝龍天運為了所愛,而捨卻地位江山,帶她遠走天涯。  

  隨時光飛過,留下一則傳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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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8:16:25


  「你說什麼?」太后從金鑾墊驚站起來,杏眼圓睜,細眉斜插成箭,不可自抑的,氣得發抖,極大為震怒。她千萬想不到,龍天運竟會有這極荒謬的想法!他居然說他要退位,將帝位讓給皇弟龍如意……  

  「我決定把皇位讓給如意。」龍天運一本他冷漠堅定的態度:「如意個性謙和,溫厚謙恭,一定能成為一個勒政愛民的君主。又有一干良臣從旁輔佐,必能使富足的生活。」

  「這怎麼行,皇上!」龍如意頻頻搖頭。這消息太意外了,聽得他瞪目結舌。「皇上,你別糊塗了,莫是要受那殷莫愁的煽動!」

  「皇弟,這是我經過審慎考慮後,所作的決定,與莫愁無關。」他雖是為了殷莫愁捨卻這一切,但卻是他甘心情願的。  

  殷莫愁,又是殷莫愁,太后怒拍著鑾墊。她已經厭煩再聽到這個名字!  

  「你……你竟然為了一個女子,而要捨棄你對天下蒼生百姓的責任,我絕不許你胡來……」

  「母后,」龍天運意決心堅,無可轉圜。「君王並不是不可取代。我相信如意繼位後,一定會是個勒政愛民的皇帝,盡他一切的所能,為天下蒼生謀求幸福。」

  「皇上,這是何等的大事。你怎麼可以如此輕率,千萬要三思啊!」杜鳳嬌著急相勸。  

  眾人怒的怒,慌的慌,急的急,只有杜邑侯妃她冷眼觀視,未置一詞。  

  龍天運的堅決讓太后更為氣怒,暴喝道:「不管你怎麼說,我絕不允許你如此輕率。」

  「母后,我的決心是不會改變的,請你成全吧!」

  「你——」太后氣得說不出話。  

  「如意,」龍天運轉向龍如意:「我就將江山交給你。從今而後,你身為一國之君,當以大下百姓為念。」

  「這……皇上——」

  「皇上,你被那殷莫愁煽惑,這般輕易捨卻地位,總有一天,你會後悔的!」辰平公主兜來兜去,總將所有的罪過兜到殷莫愁身上。  

  龍天運淡漠不語,任誰說勸,都說不動他已決的心意。帝王的地位是可以取代的,但感情是唯一無可取代。他無視太后的震怒和諸多的規勸,堅決默默地退出建章宮。龍如意無所適從,追了出去。  

  「氣死我了!」太后滿腔怒氣難以宣洩,怒火沸騰。  

  杜邑侯妃此時方才上前,頗有一種幸災樂禍的口吻:「我早說了,留下那殷莫愁,必定後患無窮。太后你不肯聽我的忠告,事情才機會變得這麼不可收拾。」

  「沒錯!母后,會有這種事發生,全是殷莫愁引起的。不知她是怎生煽動皇上的,皇上竟如此荒唐!」

  「可是,殷莫愁若真的處心積慮,她為何要煽動皇上退位?對她有什麼好處?」杜鳳嬌不解問。  

  杜邑侯妃高貴雍容的風姿散發著蛇蠍的冷酷。  

  「這你便不懂了。殷莫愁這是以退為進,她知道太后反對皇上立她為皇后,便蠱惑皇上,以此為要脅。」

  「可惡,那殷莫愁心機竟如此深沈!」太后大怒。  

  「事到如今,要皇上回心轉意。只有一個法子……」杜邑侯妃說著,故意留了半截的尾巴,讓人尋味,慫恿著太后。  

  「母后,這回你可不能再心軟了。殷莫愁如果不死,皇上對她是不會死心的。她迷惑皇上,操控皇上的心志,實在留她不得。」兩個人你一舌我一話,不斷慫恿太后,引發太后的怒氣。太后愈聽愈怒不可抑,慈眉間漸漸浮出了煞意。  

  過兩日,大後決定要到城外靈山上香,向神佛祈願。命龍天運陪侍,仍不放棄勸他回心轉意。龍天運不忍拂逆太后懿旨,意欲帶殷莫愁同行,太后輕描淡寫地回拒說:「只不過是到城外上山。去去就回,何須帶著她同行。等過幾日,到紫泉宮避暑。你愛不愛帶著她,便隨你高興。」

  龍天運聽太后話裡的意思,似乎有接納殷莫愁的意思,以為是勸他回心轉意的妥協。他再看看杜邑侯妃及辰平公主皆將同行,不會趁機去擾殷莫愁,便不再堅持。  

  等龍天運轉身,太后冷漠地吩咐宮女說:「等鑾駕一出宮,你們幾個立刻到紫艷陽殿,宣頒本宮的旨意,賜令殷莫愁自盡。她若敢不從,你們便送她上路。」杜邑侯妃與辰平公主相顧一眼,嘴角一揚,泛起一個看似平常的微笑。  

  「起駕!」嘹亮的一聲呼喊,彷彿同聲在預示殷莫愁即將的命運,催得人極度驚心。龍天運猶有一些不放心,又想是自己太多慮,收起坎忑的不安。  

  鑾駕一出口,那幾名受命的宮女立即到紫陽殿,不由分說便逼向殷莫愁。  

  「你們想做什麼?」翠屏擋在殷莫愁身前。  

  「太后懿旨。賜令殷莫愁自盡。」為首的宮女毫無表情取出一隻瓷瓶。  

  「什麼?」殿外傳來一聲驚然。龍如意急步入殿,瞪著宮女質問:「你方才說什麼?」他為著龍天運欲退位予他的事,煩索不堪,想不明白他為何如此突然。聽說他陪侍太后至靈山上香,便打算向殷莫愁探詢。就那麼不巧或巧合,竟撞上讓他大為驚心的事。太后竟然要殺殷莫愁。為此而將龍天運引出宮!  

  「回王爺,太后有旨,賜令殷莫愁自盡,命我們前來監刑。」為首的宮女答道。  

  「胡說,太后怎麼可能!!」嘴巴上雖然怒斥宮女胡說,心裡卻十分瞭然,目光不由得幾分倉皇地移向殷莫愁。  

  殷莫愁那一身清澈的透明感依舊,臉上從平靜到淡。淡到近乎無所謂的表情,讓人不禁困惑,猜不透她心中的感情。是她刻意掩藏,還是她本來就如此看淡?  

  是急是憂?是慌是愁?是恐懼是害怕?為什麼她一點地不張惶,平靜到幾乎從容好像早就料知會有這種結果。  

  「王爺——」倒是翠屏焦急又慌亂地求助。殷莫愁該有的焦恐、擔憂,都移渡到她那聲惶恐驚怕中。  

  「你們還不下去!」龍如意怒斥宮女們,掃落那只瓷瓶。  

  幾個宮女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似乎在猶豫,難以下決定。「可是,王爺,太后懿旨——」

  「放肆,還不快下去!」龍如意瞪眼又怒喝一聲。  

  宮女相對,既不敢違抗太后旨意,又懾於龍如意的神威,躊躇著。  

  「誰敢違抗太后的旨意?」殿外傳來冷冷的聲音,解決了她們的為難。去而復返的社邑侯妃走入殿中,嫌他多事地掃了龍如意一眼,說:「我就是怕會有這種情形發生,才去而復返,特地趕回宮。」

  「姨母——」龍如意又驚又急又覺得不安。  

  他不禁又看向殷莫愁,殷莫愁也正看著他,所有的態度全反映在眼神中,卻是無奈多於害怕。  

  杜邑侯妃朝宮女微抬了拾下巴,示意她們動手。兩名宮女立刻抓住殷莫愁。  

  「住手!」龍如意強斥開了宮女。  

  「如意,你別多事,難道你想違抗太后的旨意?」杜邑侯妃表情陰沈,步步在威脅。  

  「我……」龍如意猶豫地看看殷莫愁。他沒有龍天運的英冷決斷,也沒有龍天運的不顧一切,對太后的旨意既不敢違,卻又不忍殷莫愁命喪。  

  殿內充滿了緊繃憂鬱的氣息,不小心一觸碰,隨時就會爆發開來。  

  殷莫愁突然打破那緊張的沈默,直視著杜邑侯妃說:「我不明白,為什麼你們處心積慮地想殺我?」她並不怕死,只是死得這般不明不白,未免不值。  

  「哼,你不思本分,卻仗著美貌迷惑皇上,危害皇上的安危。而今竟又以退為進,煽動皇上退位,挾此以要脅太后答應皇上對你為後。這番心思,好不狠毒,罪該萬死!」杜邑侯妃數著一條一條的罪狀。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原來如此,原來我是這般千萬該死。」殷莫愁反而笑了。權勢讓人服從,所以造成身份階級的分野。她對龍天運的愛,觸犯了界線,便成了罪過。  

  看來她是逃不過。她暗歎了一聲,只盼能再見到龍天運一眼。  

  「且慢,姨母。」龍如意還想阻止。  

  杜邑侯妃神色嚴厲,冷峻地瞪著他,逼退他:「如意,你還不快退開,難道你真的想違抗太后的旨意,袒護殷莫愁?」

  「不,姨母,如意不敢。但莫愁她——皇上——」他被杜邑侯妃逼得無路。  

  「既然不敢,還不快讓開。來啊!」杜邑侯妃全然不將龍如意放在眼裡。  

  龍如意無計可施,心一決,連連急喊說:「莫愁,你別擔心。翠屏,在我回來之前,你千萬要擋住我馬上去追皇上回來!」咬牙再望了殷莫愁一眼,隨即掉頭奔出殿。  

  鑒駕才剛出宮,行前緩慢,還來得及將龍天運追回。如今只有找回龍天運才挽救得了這一切……龍天運是天生的帝王,英冷的魄力不顧任何人,不會受任何脅迫。  

  「哼!等你追回皇上,殷莫愁早就上西天了!」杜邑侯妃冷笑一聲,眼神狠恃一掃,低喝:「動手!」

  宮女立刻衝上前去,使勁抓住殷英愁,取出一條白綢布條,企圖絞死她。她拚命掙扎,不肯經易就範,但盼拖得及再見龍天運一面。  

  「住手!」翠屏搶下白綢布,將殷莫愁擋在身後。  

  「不知死活的丫頭!」杜邑侯妃臉色條地一沈,傾臉一撇,兩名宮女立刻上前拖開翠屏。  

  「放開我!」翠屏叫喊不停,拚命抵抗著,死命地想掙脫。另幾名宮女朝殷莫愁一擁而上,將她推倒在臥榻,抓起枕被蒙蓋住她的頭,按緊了讓她動彈不得。  

  「不!」殷莫愁只覺突然一陣昏黑,氣息漸漸窒礙。  

  「莫愁小姐!」翠屏淒喊不停,掙扎著想上前,被宮女緊按著。看殷莫愁痛苦地掙扎,急得加熱窩螞蟻!心一決,低下頭去,狠狠咬了宮女一口。  

  宮女叫痛,手一鬆,她立刻掙脫衝上前去,但立即又被擋住。  

  「死丫頭,一直壞我的事!」杜邑侯妃柳眉斜鬢,口氣吐得陰狠而毒,重重掌拇了翠屏一個耳光。走到榻前,看著殷莫愁痛苦的掙扎而愈來愈無力,嘴邊掛起擰笑:「殷莫愁。你乖乖受死吧,休想皇上會趕來救你!」

  殷莫愁只感到無盡的黑暗,躁熱窒息,拚命地想喘氣,但黑暗中像有只陰爪緊扼住她的咽喉,扼斷所有的生氣。她愈覺愈累,意識愈來愈模糊,慢慢地,停止了掙扎。  

  杜邑侯妃看在眼裡,嘴角的擰笑更為得意。但她還來不及縱聲狂笑慶賀,殿外傳來龍天運焦心地呼喝!  

  「莫愁!」英冷的身影如一陣風地旋台進來。  

  他始終覺得不安,心裡放不下,愈想愈坐立難安,再顧不得一切而拋下鑾駕,快馬加鞭,火速趕回宮,半路卻遇狂騎追來的龍如意。一剎時如晴天霹靂,情焦意確切,拚命趕回宮來。  

  「滾開!」他立時奔到榻旁,怒眼要噴出火。  

  床上的殷莫愁動也不動,沈沈的,像死去。  

  「莫愁?!」他驚嗥一聲,抱住她。  

  他拚命地趕回宮,絲毫不稍停歇,那麼拚命的,卻還是遲了嗎?  

  他凝淚望著清澈透明,平靜如睡的臉容。怯怯的,探出手到她的鼻間。  

  「莫愁?」他眼前驀然一暗,跪了下去,哀嗥出來,緊緊抱住她的身體。「你醒醒,快醒,莫愁——」

  「皇上……」

  「滾開,全都給我滾出去!」他大聲咆哮,如發了狂一般,又像負傷的野獸般嗥吼起來:「誰敢再靠近莫愁一步。我就殺了誰,全都給我滾……」殿內立時陷入沈寂,沈入哀傷的濃稠的滯流中,瀰漫著一圍一圍的悲痛難抑。  

  「莫愁,你快醒醒,睜開眼看看我!」他緊抱著她的身體,跪在地上,凝視她如沈睡的臉,久久不動。  

  那一幕幕相遇相知相依的情景重回他心中。一幕幕,全是他們邂逅後的點點滴滴。山間茶棚眼睜交視無心的邂逅……雲池畔的波折……他為她唱的情曲……親手為她穿的情鎖……她為他縫袖……浣紗的溪邊對他的感謝……還有,紫陽殿中,夜半無人時的誓言……那一幕幕,歷歷在眼前。  

  「莫愁,求你睜開眼,睜開眼來看看我……」他發出椎心地叫喊。  

  如果你死了,我便出家當和尚。  

  如果我死了,記得將我燒成灰,在空中。那麼風一吹,便能隨著煙塵長相伴你左右。  

  莫愁……  

  是誰在呼喚她?  

  殷莫愁條然睜開眼四周白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看不見龍天運。  

  雲鄉茫茫,無沒無際。這是天上或人間?她身在何方?她死了嗎?  

  四處是白茫。雲霧迷慢著一種沒有時間感的灰亮,是或在夢中?她究竟、究竟,身在何方?  

  上天下地,她欲投無路,四處看不見龍天運。但是,聽見那遊絲般的呼叫,是誰在叫她?  

  雲霧中,她忽然看到一團如星的光芒。那光芒牽引著她,呼喚聲愈來愈近——「莫愁,求求你醒醒,睜開眼來看看我!」那是龍天運在呼喚她,她對他有盟誓。  

  「皇上……」她悠悠睜開眼。  

  「莫愁!」龍天運千萬不敢相信地狂叫出來,至為狂喜:「你……好了,太好了!」欣狂的語無倫次。  

  他還以為他遲了,上天啊!  

  「我以為你、你、太好了!」

  「我也以為一切都遲了,再也看不到你……」殷莫愁氣語軟軟,胸臆充滿感驚動。「方纔我好像置身在茫茫的雲間,疑似在天上。我原想就那樣地飛上去。」

  「怎麼回來了?」龍天運問得很柔,寬懷後的甜蜜。  

  因為她對他有盟誓。她回眸凝睇,情甚相慕。「我不忍心讓你出家當和尚啊。」殿外青山樓外隱,情纖綣。意纏綿,點點相思意。  

  當夜。紫陽殿如常燈火通明。然而,蠟炬多情空照,龍天運俱同殷莫愁失了蹤,雙雙消失在長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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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8:15:51


  因為有牽繫,所以有憐惜;因為懷衷曲,所以生愁緒。前生情,今世意。所以萍水相逢離散後又重聚;備成癡,意深濃,所以邂遘成定相共注,愛怨癡慕皆為償情。  

  是這樣嗎?  

  殷莫愁怔怔望著桌上的紅燭,燭火一閃一閃,光影不定地映照著她的失神。她已經這樣看著那紅燭很久了。  

  心底那些大大小小擱淺著的情懷,遊絲般地穿透她的心田,每叫她不提防,使如此陷入征忡。她在猶豫,感情有痛,像情花裡的荊棘,百般叫人為難。  

  她的心已不再完全是她的了。時時住著一個人影,她怎麼想揮都揮不去,那是感情最特別的存在,相思由此開始。  

  燭火猛一陣搖曳,她回過神,歎了一口氣,起身走到窗前。夜吟但覺月光寒,明月無心,不理人滿腔傾訴。  

  「莫愁!」殿外忽然傳來龍天運的呼喚。他人未到,胸臆裡諸多的情意便隨聲先到。  

  殷莫愁回過頭,見龍天運一臉冷凝地走進來,眉間鎖著難解的心事,意緒甚為不平。  

  她靜靜等著。龍天運直看著她,隱藏一些無奈說:「太后逼我立鳳嬌為後,我不肯。但她卻強作決定,逼迫我答應!」

  「是嗎?皇上大喜,恭喜皇上!」殷莫愁把心藏住,強忍著心田里點點的痛,清澈近透明的臉淡無表情。  

  「莫愁!」龍天運劍眉一磨。「你何苦這麼說,你明知道我對你的心意,這不分明是要氣我!」

  殷莫愁抿唇不語。抿緊的唇線透露出的那一點寂涼不知是傷情還是愁,別開了眼不去看他。  

  龍天運走近到她身前。「莫愁,聽我說,不管太后怎麼逼迫,這事我都不會答應!」

  「何必呢?這又有什麼差別。」殷莫愁驀然開口打斷他的話。立不立杜鳳嬌為後又有什麼差別呢?問題根本不是在這裡。而是,情況根本不會有任何改變。他口口聲聲說他愛她,她也感受到他真心的情意,但她永遠只會是他後宮的寵愛之一,這種分了深淺輕重多寡的愛,有什麼意義。偏偏,她的心卻為他起變化,為他有牽繫。不該地愛上他,她才會感到如此痛苦為難。  

  「當然有差別!」龍天運急切喊出來,他要她明白他的心。「我愛的是你,怎麼能和別的女子共拜天地。」

  「可是——」可是他終究三宮六院,終究無法只對一份愛兩個人成全。她愛他,但她抗拒身為帝王的他。  

  龍天運黯然神傷,痛苦地低喊:「求求你看看我!」他明白她心裡那些掙扎。  

  殷莫愁心一糾,想抗拒,終還是轉眸對著他。愛上他,竟變成她感情的為難。她要一份絕對,並且傾付還全心全意。龍天運有癡,他身為帝王,她怎能讓他的愛她,而負盡後宮妃繽黛綠年華!  

  「我知道你對我好,但你還是照著太后的話去做吧!」她搖搖頭。  

  「不!」龍天運為她的回答搖頭。  

  「你根本不必如此。」

  「不!我心中只有你。」他抱頭低喊:「你要我怎麼做才肯相信我?」

  殷莫愁震住了,清清的眼直望著他。她甩甩頭,硬了心說:「如果,我要你去死呢?」

  龍天運抬起頭,目光一轉,毫不猶豫地抽出殿牆上的劍刺向自己的心口。  

  「住手!」殷莫愁大吃一驚,連忙阻止。她沒想到龍天運竟會真的這麼做。  

  劍刃割傷了她的虎口,也因為如此,龍天運那一劍才刺偏了,沒有刺穿入心。傷勢雖然不重,但也不輕,血泊泊地流著。  

  「你為什麼要真的這麼做?」殷莫愁忍淚不住,哭喊起來。  

  「我希……希望你……能……明……明白我對你的……感……」龍天運伸手摀住胸口,氣息短促,目光癡癡,儘是說不完全的情意。  

  「你受……受傷……」

  「別管我了!」她忍不住大叫。到這種時候,為什麼他還是先想到她,關心她!「你忍一忍,我馬上叫人請太醫來」轉身要喊,龍天運阻止她。  

  「不!」他勉強抬起手抓住她的手,搖頭說:「不必了,別驚動任何人。你離去找些傷藥,再燒一盆熱水來。」他怕宮女知道了喧鬧,驚動太后,又會怪罪她。  

  殷莫愁拭去滿臉的淚,匆匆地看他一眼,快步跑出殿房,很快便端一盆熱水,帶著傷藥回殿。  

  「來!」龍天運不管自己的傷,先要替殷莫愁療傷。  

  「你別管我!」殷莫愁又一聲叫喊,想甩開手,卻被他握住不能動,同沾了他慰滿深情的血色。  

  龍天運很堅持,細細為她療好了傷,才困難地清理自己的傷口。幸好沒有傷及穴道血脈,傷口流出的血己漸緩,慢慢在凝固。  

  「你坐著別動。」殷莫愁接過傷藥,細心為他止血,清洗傷口,再輕輕為他敷上傷藥。  

  在她靜靜為他做這些事時,龍天運一直默默地凝視著她,語休情長。他真是甘心為她做任何事。  

  「謝謝你,莫愁。」療好了傷,他想她不想看見他,打算離開,勉強站起身。  

  殷莫愁忙扶住他。見他掙扎著往外走,焦急說道:「你幹什麼?」

  龍天運喘著氣,勉強撐住說:「我想你不想看見我,所以我——」

  「你受這麼重的傷,能走去哪裡?」她忍不住,全身顫抖起來。「我不許你走!」她不再掩藏對他的情意了,不再抗拒內心對他所有的愛念。  

  「莫愁!」龍天連心一寬,再也站不住,整個人跌向她。她將他整個人抱住,感受到他全身的重量,毫無防備地傾靠向她。  

  她讓他移臥至臥榻。眼神流露的,是一向費心隱藏的相思,深刻骨銘心。  

  「幸好你沒事。我……我心裡其實一直在念著你,等著你。我——我——」她為他思暮,為他起相思。如今,她都不再掩藏了。  

  「方纔我以為,以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為了你啊!」龍天運既詫異又不敢相信地望著她。情聲低回,他的相思終於得償。從沒有像這一刻,他感到這麼幸福又憂傷又甜蜜滿足,混淆得他幾乎辨不出是什麼滋味。  

  「莫愁,你、你願意接受我了嗎?」怯怯又遲疑地,揉摻了諸多的不安。  

  殷莫愁只是凝了淚,靜看著他。  

  此時無聲勝有聲。龍天運輕輕將她擁入懷中,輕輕吻著她的臉容。  

  「但盼能如此與你共老,永永遠遠相依,天上人間永不分離。」

  但是幸福的太過,殷莫愁身子輕輕一顫。「但求這世長伴以終,天上人間,花落人會亡呢?」說著臉上竟說不出是笑還是愁。  

  「你死了,我便出家當和尚,對這塵世再也不會戀棧!」這是他對她的盟誓。  

  「快別這麼說。方纔我以為你——」殷莫愁輕輕搖頭。  

  龍天運俯下臉,低聲輕問:「若我真的那麼死了呢?莫愁,你待如何?」

  殷莫愁表情一斂,態度認真純專,正色看著他。如在起誓言:「如果你死了,我絕不會獨活!」

  龍天運立刻伸手掩住她的口。殷莫愁淡然一笑,眼底盈滿柔情。  

  「天運,我能這樣叫你的名字嗎?」她停了一下,望見龍天運經輕的頜首。  

  「我希望能和你長相偎依。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記得將我燒成灰,在空中,那麼風一吹,我便能隨著煙塵長相伴你左右。」

  「莫愁!」龍天運再不能自己,輕輕又擁她入懷裡。  

  夜半無人,兩人相對私語。眸中寄滿不待言明的千言萬詞,詞中有誓兩心知。  

  「我已經決意了,皇上。」殷莫愁微仰起頭:「我希望能永遠留在你身邊,留在這宮中,不必要什麼名分。」她感受他的心、他的情,要把該他的還給他,以最熾熱的還給他,並且不渝。  

  「莫愁?!」龍天運聽她親口說出此話,驚喜又震撼,深深受感動。  

  他的相思真正得償。她以她的感情,回覆了他的愛。  

  殷莫愁婉顏一笑,說:「你先休息吧!夜已經很深了。有什麼話,明日再說。」

  龍天運依依不捨。

  殷莫愁走到門前,忽而回眸對他一笑,才帶上門離開。  

  出了殿房,走開幾步,迎面兩個宮女悄然無息地靠近她。她微覺訝異,但並不以為意。  

  「你們?!」

  兩名宮女盯著她,突然伸手攫住她,一人守在一邊,謹防她奔逃。  

  「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奉太后懿旨,送你出宮。」

  「出宮?不!」殷莫愁猛搖頭,強頓住腳步。回頭高聲叫喚著龍天運:「皇上!」

  宮女迅速地將一團布條塞入她嘴裡,不讓她出聲。緊緊挾攫住她,硬欲將她拖出殿。  

  不!不!殷莫愁「唔、唔、唔」地喊叫搖頭。  

  這時殿房門忽而打開。龍天運掙扎著出來,捂著胸口倚靠著廊柱,臉色蒼白地極大叫:「住手!」忿目瞪著那兩名宮女。  

  他在殿房內,疑似聽到殷莫愁的呼叫聲,覺得不安,趕出來察看究竟,竟叫他看到最驚心的一幕。  

  「大膽!還不快放開莫愁!」

  兩人驚惶地放開殷莫愁,原就怕驚動龍天運,卻沒想到龍天運竟就在那殿房內。  

  殷莫愁奔到龍天運身旁,扶起他。龍天運沈著臉,一臉肅殺地盯住宮女。  

  「你們兩人竟敢如此大膽,夜闖紫陽殿,接走莫愁。是活得不耐煩了嗎?」

  「皇上饒命!」宮女立即跪下求饒:「我們倆是奉了太后懿旨,送莫愁小姐出宮。」

  「什麼?太后她——」龍天運重鎖劍眉,太后竟要殷莫愁出宮……他轉頭看看殷莫愁。  

  「你們兩個走吧!」摒退宮女。  

  「皇上……」殷莫愁微覺不安。她原本一心無波,只想出宮。對龍天運生情,意欲與他相守後,卻怕與之分離。  

  龍天運沈吟不語,思及殷莫愁曾遭遇過的種種意外。太后既不容殷莫愁,必不機會就此罷手啊!他昂起頭,該是他做抉擇的時候了。  

  江山無限,但這世間,唯有一個不可取代。那是他的愛。為了她,他決定捨卻他的地位和江山,帶她遠走天涯。  

  「莫愁,你願意隨我到天涯海角嗎?」他緩緩轉向殷莫愁。  

  「皇上,你——」殷莫愁愣望著他,想問,卻問不出話。  

  「我決定把皇位讓給如意,帶著你遠走天涯,離開這一切。」

  「為什麼?為什麼要……」說不出是喜是悲,是笑是淚的感覺充塞著她心間。  

  她決意為他留在深宮,把最熾熱的還給他;他卻要為她捨卻地位江山,帶她遠走天涯。  

  問世間情是何物,直教人死生相許?歡樂趣,離別苦,是中更有癡兒女。  

  龍天運未說話,執起她的手,癡癡念著:「死生契闊,與子成說。」

  殷莫愁動也不動,目光癡癡,笑凝了淚,反執住他的手,低低輕吟:「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她只求一份簡單素的感情,共老以終,如此就夠了。深刻與全心,自都會在極其中。  

  這是他們的盟誓。  

  簡單的誓詞,詞中有誓兩心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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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8:15:30


  「太后,我來幫你捶背。」杜鳳嬌張著孩兒一樣真稚的笑臉,在太后跟前猶如小孩般撤嬌。  

  太后笑呵呵的,疏淡的眉舀得很滿意。杜鳳嬌沒事陪著她說笑解悶,替她捶肩拍背,個性又溫柔乖巧。她打心眼兒不想疼她都不行。  

  「鳳嬌表姊就是會討母后開心!」龍如意跟著笑說道:「母后只要一看到鳳嬌表姊,就眉開眼笑。」

  「還說!你們這些孩子就只有鳳嬌懂得孝順我。我不疼她疼誰?」口氣幾分不是很認真地埋怨。  

  一室裡的人全都笑了,只除了龍天連略帶沈漠的表情。太后特地召喚他來,又將龍如意也找來了,不會只是為了說笑。  

  「母后,你將兒臣找來,是有什麼事?」他沈聲問。  

  太后笑歇,環顧眾人一眼,正色說:「我找你來,當然是有重要的事。」她停頓一下,頓出莊嚴凝重的氣氛。「皇上,我決定讓你立鳳嬌為後。擇一吉日舉行冊後大典。」

  龍天運神色不動,推拖說:「母后,我不是說過,立後的事,慢慢再說。」

  「這麼重大的事,你要拖到什麼時候?」太后不滿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自不可一日無首。鳳嬌模樣、性情都討人歡喜,各方條件也都是最適合與你匹配,母儀天下。你還有那點不滿意?」

  「不!我只是以為立後的事不必操之過急。」龍天運仍然不為所動。  

  他根本無心立後。他愛的是殷莫愁,所有的感情全在她身上,無法再回顧其它花顏。原本,他以為立後和他對殷莫愁的感情是兩回事,並不相悖妨害,但知道了殷莫愁的心,對她情生更執著後,他才明白感情的全心全意。既然真心愛上了一個人,那份情是無法再分割給別人的。  

  「母后,」辰平公主尖了嗓刺耳地挑撥:「皇上這一切根本都是推拖之詞。他不肯立後,還不是為了那殷莫愁!」

  龍天運眼神微動,劍屑一挑,略帶不滿地拂向辰平公主。「皇姊,這是我自已的決定,和莫愁無關。你不要無端扯上她。」

  殿旁龍如意默默地瞧著龍天運。龍天運雖然這麼說,但他想,辰平公主說的話該沒錯。他曾親眼看見龍天運為情的轉變,很清楚殷莫愁在他心中的地位。  

  杜邑侯妃走上前,故意背對著龍天運,反而面向太后,用一種很輕鬆,若無其事般不以為意的態度和口氣說:  

  「太后,依你看,皇上該不會是想立殷莫愁為皇后吧?果真如此,那真要恭喜太后了!聽說殷莫愁雖為前翰林殷重煌的獨生之女,出身書香世家,但琴棋書畫詩唱吟等等教坊那些歌姬、舞姬擅長的才藝,她全都精通。皇上若立了殷莫愁為後,以後後宮可天天熱鬧至極,不愁寂寞了……」明著似乎在稱讚,暗裡卻句句深刻的惡毒侮蔑諷嘲,直把殷莫愁比做低賤的歌舞姬妓,輕賤不屑。偏偏她口氣卻顯得那麼委婉,叫人不懷疑她的真心誠意。  

  厚道溫文的龍如意聽了便先不禁地皺眉。龍天運濃眉更是如劍怒入天際,冷眸泛出寒光。他敬杜邑侯妃為姨母,不願與她計較,偏她句句挑撥,由不得他不生厭。  

  「姨母,莫愁精通書畫琴棋當沒什麼不好,我就愛她這般多才多藝與善解人意。」他強袒護殷莫愁。  

  太后沈下臉,神情嚴厲。「皇上,你當真打算立那殷莫愁為後?我絕不允許!」

  龍天運並不因為大後的斥責和嚴厲而退縮。如果殷莫愁肯答應,他不管任何阻攔都要立她為後,但他儘管一千個願意。她偏偏不肯接受。他露出一種只有自已懂,卻讓人覺得矛盾的毫不退縮與頹然的神情,搖頭說:  

  「我愛莫愁。不管立不立她為後。都不會改變。」杜邑侯妃聞言與辰平公主對望了一眼,龍天運言下之意,還是以殷莫愁為重。

  杜邑侯妃略為沈吟,說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打算立殷莫愁為皇后了?」

  「這事和姨母無關,姨母未免過於多事了。」龍天運態度顯得很冷淡。  

  太后不悅。說:「皇上。候妃是你的親胰母,你怎麼可以對她這種態度!」口氣緩了緩,按著說道:「我明白你對那殷莫愁的心意,但你到底是一國之君,怎麼能只守著一名女子!帝王三宮六院是祖先禮法所制,你不能壞了祖先的禮法。還是聽母后的話,擇一吉日,冊封鳳嬌為後。」

  這就是他跟殷莫愁感情之間的衝突點。她求深刻唯一,並且傾報以全心全意:他卻這般身難由己。

  「不,」他搖頭拒絕,態度很堅定。「我不曾立鳳嬌為後,也不會立任何人為後。這件事休再提。」

  杜鳳嬌嬌顏摹然變色,神情淒苦地伏趴在椅榻,哭聲噎噎,一聲一聲忍不住的悲傷。  

  「皇上,你——」太后氣得自鑾椅上站起來,再憤而坐下。  

  「太后,你先息怒。皇上既然這麼堅持,就別再逼他了。倒是如意,他至今亦尚未娶妃,身旁無人服侍,太后得為他作主才好。」杜邑侯妃出人意外的,忽然把標的轉向龍如意。  

  龍如意猛不防,一時失措,慌忙搖手說:「不我……姨母,那個……母后,我不……」期期艾艾的,滿嘴口齒不清。  

  杜邑侯妃對辰平公主使個眼色。辰平公主暗暗點頭。在一旁幫腔說:「是啊,母后,如意年紀也不小了。我倒有個好主意,那殷莫愁和如意年紀相當,看起來和如意也相配。倒不如將她給了如意。」她轉向尚陷身在無措的龍如意,「如意,你意下如何?」她和杜邑侯妃商量了許久,若這條計可行,將殷莫愁許配給龍如意,一來可將殷莫愁趕出宮,二來龍天運不死心也不行。他雖可以脅迫姚家退婚,但總不能連自已皇弟的妃妾也搶吧!  

  「不!皇姊,我不行的。」龍如意急得連連搖頭。她們怎麼會想出這種餿主意,真是的。  

  「皇姊,你……」龍天運欺身上前。寒著臉,雙眼憤怒地要燒出火,神態鐵青的嚇人。語氣又冷又冰又硬,警告說:「你若敢再胡亂出言,休怪找對你不客氣!」態度之冷、口氣之重,嚇得辰平公主不禁瑟縮,際聲不敢開口。她從未見過龍天運這麼凶狠的眼神,嘗試過他真正的冷漠。  

  「母后!」她轉向太后哭訴。無限委屈。  

  太后心生不滿,將其移情怪罪到殷莫愁身上。從龍天運適才的態度,她更加相信杜邑侯妃對她的那些忠告,對殷莫愁更有微辭。  

  「皇上。」她繃緊臉,繃緊著一腔的沈怒。「侯妃是你的姨母,辰平是你的皇妹,你卻為了區區一名宮女而對她們這種態度,太不應該了!」

  「兒臣不敢!兒臣只是……」

  「算了!」太后揮揮手。龍天運的固執冷絕她不是不知道。「我不跟你計較這件事。不過,你聽好,我已決定了,你若想讓那殷莫愁留在宮裡,就馬上冊立鳳嬌為後,否則我就掃她出宮!」她這算是退讓妥協。逼龍天運立後。交換讓殷莫愁留在宮中。  

  「母后——」龍天運劍眉緊蹙,還待拒絕,太后又一揮手,阻斷他說:  

  「好了!這件事就這麼決定。明日我就下旨,擇期舉行冊後大典。你下去吧。」  

  「母后!」龍天運冷顏裡露出了焦憤不滿,大有不願意。強自壓抑著怒氣,恨恨地掃視過杜邑侯妃與辰平公主兩人。  

  太后拿殷莫愁的去留耍脅他,企圖逼他妥協,多少是一種為難。他可以不顧一切,卻怕殷莫愁在宮裡的處境會更難。但他若妥協,他更怕會失去殷莫愁。不!他絕不讓任何人干涉他的決意。干涉他的愛。  

  他重重哼了一聲,甩袖出去。龍如意不欲多事,也跟著離開建章宮。

  兩人一走,杜邑侯妃立刻煽風點火說:  

  「太后,我跟你說的沒錯吧?皇上已經完全被殷莫愁所迷惑,連太后的話也聽……」

  「唉!」太后長歎口氣,「皇上怎麼會變得如此!我還以為他只目一時失心罷了!」

  「這一切都是那殷莫愁所引起。自從她進宮後,就不時在皇上耳邊讒言,皇上才會變得這麼不可理喻,只要她在宮裡一天,宮裡就一天不得安寧。」辰平公主餘悸猶未消,對罪魁禍首段莫愁更為痛恨。她何嘗受過這樣的屈辱,受過這樣的驚嚇,這一切都是因為殷莫愁。  

  「辰平說的沒錯,太后。」杜邑侯妃緊逼著。「再讓殷莫愁這樣下去,她會更得寸進尺,擾得大家不得安寧。太后別忘了,皇上為了她,不顧自己安危,差點連性命都送掉。還因為她,怠忽朝政,毫無節制地飲酒,像變了一個人似。這些全是那殷莫愁一個人惹出來的,太后若再如此放縱她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這……」太后耳根子軟,一向又對杜邑侯妃言聽計從,心裡且又對殷莫愁有偏見,不覺動搖起來。  

  一直噎噎抽泣的杜鳳嬌,抬起頭,撲到太后懷裡,淚流滿面,哭喊著:  

  「太后,你要替鳳嬌作主。」哭得那麼可憐,太后一時無策起來。  

  「姊姊,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是好?」她全無主意,轉詢杜邑侯妃。  

  杜邑侯妃等到這一刻,粉凝的臉暗浮幾分煞氣,慢慢說道:「太后仁心,答應皇上讓殷莫愁留在宮中。但依我看,那殷莫愁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想要宮中安寧,那殷莫愁是絕對留不得!」意欲要太后殺了殷莫愁。  

  「母后,姨母說得有道理,殷莫愁如果不除,後患無窮。」

  「這……」太后猶豫不決。交替地看看仕邑侯妃和辰平公主,猶豫了又猶豫。  

  「太后!你不能心軟,你想是皇上性命重要,皇朝體制重要,還是區區一個宮女的性命重要?」

  「是啊,母后。殷莫愁如果不死,皇上絕不會對她死心的!」兩人一右一左,聯合在太后左右煽動。

  太后猶豫許多,屢屢顯出難色,最後還是搖頭說:「實不必取她性命,趕她出宮便是!」

  一場波濤就這麼暗湧,湧著凶險的沈灰色。閣冥的角落裡,蟄伏著待欲蠢動的魅魅魍魎,暗暗撒了滿天邪惡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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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53:06


  尋春須是先春早,看花莫待花枝老。  

  但皇林園春色歸晚,在其它各處的花事早了。這一什林園卻仍是一片嫣紅奼紫,滿目花嬌。  

  殷莫愁憑欄默默,心中無限驚歎。  

  那一片綺麗遼闊如海,每每看昏了她的眼。叫她看出神。太美太美的景象,不像在人間;離開得密密連絲的甜蜜,黏稠著人的心。  

  她似讀似歎地低吟一聲,回過神,才發現龍天運竟不知何時來到她身後,如同欣賞那片花海般,含笑望著她。  

  「你在看什麼?」她不禁為他的目光心跳。  

  「看你啊!」他笑吟吟的,柔情直視著她,眼神晶亮光采。  

  名花傾國兩相歡,常得君王帶笑看。她清雅風采卻勝那花嬌。  

  他探手摘了一枝紅,輕輕插上她的雲鬢。流露著不經意的多情。殷莫愁心中泛起一股甜蜜,蕩漾成圈圈的璉漪,愈擴愈大,盈滿了她整個心。  

  「你……」剛想開口,冷不防打個冷顫,龍天運看在眼裡,將她拉進他懷裡。  

  「著涼了?」他將額頭貼在她額頭,滿心的關懷,流露的那麼自然。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殷莫愁心中又是一甜,沒有拒絕。瞥見他衣袖有處綻裂,大概是剛才攀摘花朵不慎被樹枝劃破。說道:「你袍袖綻裂了,我幫你縫補。」他替她摘花,這算是還情吧。  

  「莫愁……」龍天運喜不能自己,久久難以成言。這是殷莫愁第一次主動對他這般柔情。  

  他有些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侍女送來了針織。殷莫愁專注的認真的一針一針穿縫。龍天運凝看著她那專注。直要看癡了過去。  

  「啊——」凝神中殷莫愁突叫了一蟹。她根本不諳針術,被針刺破了指頭。一點心紅的血湧凝成顆圓滿的露珠。  

  龍天運立刻握起她的手,輕輕吸如她的手指。她的心猛一羼。感到他那蜜蜜的情意。隨指尖一股麻熱,傳至她心頭。臉龐不禁一紅。但她沒動,靜靜地,任臉兒羞紅。  

  但她簡直不敢看著他,不敢而對他的眼。對他酌溫柔,怎麼想抗拒都抗拒不了。  

  「來!」龍天運再次為她披上袍子。將她拉到身旁。她遲疑一會。輕輕靠他肩膀,滿腔濃情蜜意化不開。  

  久久,兩個人都沒說話,一股情意混渥流著。  

  那一片花海,愈看卻便愈綺麗,看花了她的眼,看昏了她的心。她覺得有點疲懶,閉上了眼,就那樣靠著龍天運的肩膀,不知不覺睡著。  

  龍天運低頭俯視,望著她一派無心的睡容。那樣不設防,雖有些驚訝,但有更多的憐愛和狂喜。殷莫愁這般毫無防備的睡容,柔柔地靠在他懷裡。這表示,她對他的信賴,一顆心裡向他了。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會是真的,好像長久的相思有了著落,心中充塞滿甜蜜。愛一個人,而被對方所愛兩情相悅的感覺竟是這麼幸福。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那一片花海,落在渺渺的遠方。江山無限,情懷無限。他低頭又看看殷莫愁,那般清澈無心的容顏。  

  他不該迷憫的。對他來說,她是最重要的。比他自己,比天比地,比這無限江山都重要。  

  只有她,是不可取代的。  

  他癡癡又望著她,久久。久久。甜蜜又憂傷地擁住她。  

  苟藥花叢後,杜邑侯妃母女隱身在陰僻處,一個冷眼,一個帶點微傷,同看著這一幕。  

  「看到了吧?那殷莫愁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皇上整個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你竟然還那麼傻,在太后面前替她說情!」杜邑候妃一副冰冷的口吻告誡杜鳳嬌。  

  杜鳳嬌咬咬唇,一臉無所爭的表情。  

  「皇上妃嬪眾多,中意殷莫愁,原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如果連這點小事都也不能容忍。怎麼進宮伺——嗯——」她頓了頓,輕輕又咬唇。遲疑在嘴裡的那句「伺候皇上」終而羞得說不出口。  

  杜邑侯妃掃她一眼,有意尋隙似的問道:「如果皇上受了她的迷惑,立她為後呢,那樣你也覺得無所謂嗎?」

  杜鳳嬌花容略為失色,浮現一絲倉惶。她眺眼亭欄邊那幕濃情和融的景色,猶豫一會,強掩著失意,強顏笑說:「果真如此,那也無妨。我只要能在皇上身邊,服侍皇上就行了。」

  「沒出息!」杜邑侯妃橫眉白了她一眼,頗為不悅地哼了一聲。她處心積慮要讓女兒登上後座,她卻這麼軟弱沒用,被那殷莫愁騎到了頭上還不肯吭聲。杏眼一瞪,說:「你是這麼想,但人家可不一定會讓你這麼做!」

  「娘?」杜鳳嬌不明白那話裡的意思。  

  看她那一臉懵懂,就讓人覺得有氣。杜邑侯妃瞪眼一會,搖頭歎道:「你這個傻孩子!說你傻,你還當真不是普通的愚鈍。你想想,那殷莫愁若當上了皇后,她會像你這麼有肚量,與你和平共處,讓你在皇上身邊伺候皇上嗎?」

  「啊?」杜鳳嬌臉色大變。  

  「知道厲害了吧?」聲音悻悻的。  

  遠遠看去,亭欄前殷莫愁午寐已醒。正與龍天運隅隅低語,傳來笑語聲聲。杜鳳嬌身子輕輕一顫,掩了而回身淚坐在石椅上,神態有點淒苦。  

  「你現在難過也沒用。」杜邑侯妃顯得冷酷從容。  

  「娘。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皇上他才會——」如果能讓龍天運把一顆心轉向她,不管叫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你別急。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能不為你打算嗎?你放心,娘會替你想辦法的。」杜邑侯妃走到杜鳳嬌身旁,貴氣的臉幾分心思莫測,只要殷莫愁消失,一切問題便迎刃而解。偏偏殷莫愁命大,既淹她不死,烈馬也踢她不死。她好不容易說動太后賜參湯,暗中命人在湯裡下藥,卻仍然被她躲過。  

  「娘,你打算怎麼做?」杜鳳嬌抬起頭。秀麗的臉龐梨花帶雨,滿是淚珠。極是可憐楚楚。  

  杜邑侯妃看她一眼,金步搖隨之搖晃,晃湯著燦亮刺眼的冰冷金光。  

  「娘自有主意。你只要聽娘的,在太后面前多用心,討太后的歡心,太后自然會為你作主。」她說道:「總之,你一定要當上皇后。娘會想盡辦法幫你的,那是娘最大的心願,只要你當上了皇后,和皇上朝夕相伴,一定能挽回皇上的心。」

  遠處雲池睛光瀾盛,彷似在替昭示杜邑侯妃的話語。她遠眺的目光像一支冷箭,悄悄無聲地射向對一切無知的殷莫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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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46:55


  她根本不相信他愛她。他只是因為覺得她與尋常的女子不同,而受她吸引,不擇一切地想要她罷了。這不是愛,不是真正的情感;即便他是皇上。她也不願輕付出自己的感情。  

  「你可知道,普天之下有多少女子渴望入宮而不可得?」以他的身份地位,只要他有意,沒有女子會不肯投懷送抱。  

  殷莫愁抿緊了唇,紅潤的唇印傷著幾許血紫的齒痕。  

  她不說話,龍天運冷眸又逼向她。他的確受她吸引;然而,知道了他的身份,她看他的眼神卻沒有任何迎合或奉承。  

  「不管如何,你是屬於我的!」他沈聲開口,如宣召,面色冷漠,威冷不可輕犯,隱隱有一絲威脅。  

  「你不要再靠近我!」殷莫愁搖頭吶喊,珠淚紛墜。「你再過來,我就咬舌自盡!」「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她希冀這樣一份平凡深遠的感情,也執著以最完整的自己還給。與其這樣不明不白地被強迫,她寧願死了算了。  

  「你……」龍大運沈下臉,劍眉絞鎖,陰怒地盯著她,威脅說:「你不怕死,難道你也不怕奶娘和姚氏一家因你受了連累?」

  卑鄙!殷莫愁咬了咬唇,腮旁猶掛著淚珠,緩緩說道:「果真如此,我也會以死向他們賠罪。」人生情義有可違,有可難違。她無法違背自己的感情,但求不負己心,欠奶娘和姚家的恩債,只得以死償還。  

  「你以為你一死了之,就能還清所有的負欠!」龍天運寡情的眸泛著寒光,懾人心脾。「那因你受累。活著的人受得苦不是你一死就能一筆勾銷。」

  似是而非的道理,混亂著殷莫愁的決心。她瞪著龍天運,說不出話。明明是他的罪惡,他卻全推成她的責任,而她卻連想死以謝罪也不可行。  

  「你究竟想怎麼樣?他們跟你無冤無仇,你放過他們!」她不禁輕喊起來。  

  「你這是在命令我?」龍天運盯著她,眼神冷冷的。從來,從來沒有人敢這樣頂撞、反抗他。  

  她緩緩搖頭,低了聲。「我相信你是一個英明的君主。」難語的祈求,盡在言中。  

  「英明?」他卻裝作不懂。  

  她看看他,看出了他的用意。竟要她開口求他!  

  她遲疑著。一開口,便會受了他的威脅,他隨時會以奶娘他們的安危脅迫她。但她想一死了之,他便換了一種手段,威脅著折磨苦難他們,叫她連死都不得心安。  

  她咬著唇,又咬出一圈圈的血印。  

  「你便是連一句請求也不肯嗎!」她的沈默令龍天運亂了一向的冷靜,他抓住她的手,狠狠瞪著她。隱然動了怒。  

  他氣質冷,個性也帶冷,總一副冷漠,也總是一副無動於衷,維持在一個冰點,像是沒有情緒。然而,愈是冷漠不動的人,情緒一暴發,愈是轟烈,更加的執著而已。  

  「說!要你說!」他扼住她的手腕,幾乎要將它折斷。  

  殷莫愁強忍著疼痛,面對著他,「我求了,你就會讓我離開嗎?」語氣軟弱,眼神卻是倔強的。  

  龍天運受她吸引,倘若她溫柔伺候也許就能得到他的寵愛。深宮上苑同度晨昏,富貴榮華不盡。但明知道了他的身份,她卻仍然不肯曲意奉承迎合,固執著自己對感情的專一執著。  

  如果姻緣天定,月下老人的情簿上,她的名字和某個緣定共注同一,她小指纏著的紅線和那人纏結在一起,那麼,不管天涯地角,身在何方,他們終是會邂逅。她要等待那個人的出現,等候那邂逅,傾付所有的感情,對那份情完整而絕對,終生不渝。這是她的執著。  

  對她來說,感情是絕對的,是執一而終。  

  如果她愛一個人,不因富貴也不因地位,而就只因為她愛他,她感動他對她的情,如此而已。  

  龍天運瞳孔一縮,瞳裡的火焰慢慢地斂成一個極點。  

  「你就那麼愛姚文進?」聲音幾乎是凍結的,一個字一個字地咬迸著出來。  

  「啊?」殷莫愁驀地一呆。她根本沒有想過。  

  某個層面上,她似乎認命又愚執,對命運順服。不思反抗。她和姚文進指腹為婚,她原以為地久天長大概就是如此了,無奈地接受這個「注定」,而順其自然果然命運這麼安排,姚文進是與她紅線相纏的人,或就像奶娘說的,日久生恩情,那麼,也許就那樣了,她或許就認定他,對這個姻緣執著而忠情絕對。  

  但她對感情的執著。卻又那麼堅持。不問命運,而問她自己的心。命運或許會注定,但如果她的心不答應呢?是否就推翻了命運的注定?還是……或者,命運只是造就一個機緣,注不注定在彼此那顆心?  

  她相信只有真情真性許見白頭,所以對感情不要多,只求深處。她一輩子只要愛那麼一個人,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所以傾付所有的感情,只等候一次的邂逅:她對感情含承諾,所以地老天荒,此生不渝。  

  但……她愛姚文進嗎?問得她猛不防呆楞住。  

  龍天運卻誤會她的呆愣,冷哼了一聲。慢慢放開她,吐著冰冷的氣息說:「你給我聽好,我絕不會讓你離開的。我要你隨我人宮!」

  「不!」殷莫愁脫口叫出來,出自內心的拒抗。  

  龍天運瞳孔縮得更小,寒著臉,發散著獸類的殘戾狡酷之氣。「由不得你不要,這是命令。」他冷冷掠下這句話,將殷莫愁丟在黑暗中,抑壓在那森寒氣息下的怒流,彷彿隨時會賁張,渾身不可輕犯的魄氣。  

  人去樓空,缺月空照。

  殷莫愁獨棲在黑暗中,強忍著無依的慌恐。既擔心奶娘,又憂惦著自己不知會如何,對這一切,無以為繼。她不斷往牆裡挪靠,瑟縮顫抖,瞪著黑暗啜泣起來。  

  如果她順從了,一切就會沒事了吧?她或者得到龍天運的寵愛,被封為嬪妃,喜承恩澤。然後,等到有一天,他對她感到厭倦了,不再覺得她特別了;或者她紅顏老謝了,她就不再被他記起,被拋棄在宮殿的某個角落,一如那些無數的妃嬪一般,獨飲哀傷,獨守黃昏,冷清淒涼地過完殘生。  

  「不……」她撲倒在床上,抽搐不停。翡翠衾寒,沾滿她的淚,濕了她一臉的冷冰,使她更覺孤寒無依。就那樣,不知過了多久,她覺得累了、倦了,迷迷糊糊地睡去。  

  睡到中夜,極突然地忽而醒來。床欞的金雕玉飾在黑夜中發出幽微的光。好似在對她凝望。她摸索著下床,顫顫地走了出去。  

  庭外一片寂靜;青天外,偶見幾點疏光。四顧儘是黑暗的埋伏,阻擋著她的去路。悄悄的、悄悄的,她漫無目的的挪移,像迷了路。又是拿不定方向,一縷遊魂似的在遊廊裡徘。  

  「夜已深了,你怎麼還不睡?」黑暗中忽然出現一個身影,止住了她的徘徊。冷冽依皙,語氣卻平常。他不問她在做什麼,卻問她為何不睡,言外含了一絲曖昧的暖意與親近關係。  

  殷莫愁不提防,心裡猛然一悸,下意識退縮苦,吶吶的:「我……我睡了……又醒了……」漆黑暗中龍天運的身形如一團魅影,分外地侵人,充滿強烈的存在感。她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但聽得他話裡的暖意,不由為他感到一絲動搖。  

  「庭外露氣重,容易著涼。來。」他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一點含情脈脈的星光在暗裡分外明亮。  

  啊?!她詫望著他。  

  是黑暗的緣故嗎?這般溫柔。漆黑暗是一切傳奇的原色,所有的故事在它的氛圍裡寫下不朽,讓人真心以對。  

  龍天運對她的詫異回以微笑。「在山間的茶棚,你會為朕解困,這就算是我的回報。」

  「那件事你……皇上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她微微一頓,不覺改了口稱呼。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他的身份,漆黑暗使得她的心有了一些不提防。  

  他似乎也沒有注意,說道:「初次在山間相遇。我就被你的氣質所牽所引。卻不料你已和姚府訂了親。莫愁……」他對著她。「你應該是屬於朕的!」

  殷莫愁默然不語。一會兒才說道:「皇上後宮佳人無數。有沒有莫愁都一樣。」

  「不!你不一樣!我只想要你!」

  殷莫愁下意識退了一步,「莫愁只是一介平凡百姓,比不得大家千金,配不上皇上。」

  「你是前翰林學士姚重煜的獨生女,出身清雅,不僅才色皆備,而且深具氣韻風華。比起那些庸脂俗粉不知強過多少,怎麼會配不上朕。」

  「不!我……」殷莫愁又退了一步!  

  龍天運將她拉入懷裡,冷沁的語聲略有一絲激動。「從來沒有人能讓我如此牽情心動,莫愁……」

  「不!我……皇上……」她吞吐著。黑暗掩去了他的冷漠。此時的他顯得那麼平和。她鼓起勇氣,說:「我想請求你……」

  「什麼事?你說無妨。不管什麼事,我一定都會答允!」

  「嗯……」她略為遲疑;心意立決說:「我想請求皇上你……讓我離開。」

  「你說什麼!?」那聲音像是霎時遇到了冰點,冷寒結凍起來。  

  漆黑暗的氛圍漸漸起了亂流。  

  「我以為你回心轉意,你卻……」他看她那麼柔順,溫美依人,還以為她……原來她心裡時刻想的竟還是這件事!  

  殷莫愁顫怯了幾步。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卻感受到那冷漠和怒氣。  

  她退一步,龍天運便逼進一步,陰冷地盯著她。

  他要得到她。是輕而易舉的事,但他原以為他脅迫姚家退婚,對她訴情,她該會驚喜地承迎才對,沒想到她卻……從來沒有人敢拒絕、反抗他,而她卻……他緊緊盯著她,眼裡燒著忿炙的火簇。  

  「不管你怎麼說,只要是我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我一定要你入宮!」

  「不!」

  「事到如此,你還那麼惦念著他?」一團一團的火燒得冷青,一種低溫的狂暴,淬煉著妒忿不滿。「我就比不上那個姚文進嗎?」他以為她與姚文進指腹為婚,或許青梅竹馬相互許過情。  

  不是這樣的!殷莫愁輕顫地搖頭,朱唇半啟,卻說不出話。  

  「回答我!」對她的沈默,龍天運更覺忿躁,粗暴地抓住她,目光狠煞。冰刺般釘入她心口。  

  「我……」那目光令她覺得寒,覺得痛。不禁瑟縮。流露出拒絕的神色。  

  「你!」他完全曲解了。怒更盛,盛極反回冷,呈現一種詭譎的平靜。  

  「你最好記住,你跟那姚文進,已經沒有任何關係。我絕不會再讓你們見面的!」而後,用力地甩開她,將她甩倒在地上,用一種極度冷漠的表情與眼神看著她,然後無情地轉身離去。  

  漆黑暗的氛圍慢慢的凝結,凝成一個零界的琥珀。那是龍的唾液,要將殷莫愁永纏在他的暗香裡。  

  ***

  午陽最留人睡,也最撩人慵懶。閣小榭在煙光中浮浮翳翳;庭園裡的花草俯偃,也像是沈醉在麗陽的撫照。高樓獨倚。遠處黃埃散漫,飄溢向漠的青空;夏日煙塵,恍恍如愁,撩起人無限心底事。  

  「莫愁小姐,天氣這麼好,我隨你下去走走吧!你一直關在屋子裡。會給悶壞的。」侍女翠竹見殷莫愁整日不言不語,獨鎖在樓閣裡,好意地勸她下樓散心。  

  殷莫愁頭也不回。只是搖頭。  

  天氣就算再好。風景就算再美,她也沒有那一種閒情與逸致。龍天運將她禁錮在這紫禁府裡。她四顧無路。坐困愁城,隨時處在不安中,根本無心於任何。  

  翠竹勸她不動,默默退了出去!但不一會。便去而復返。殷莫愁聽到她的腳步聲,仍然沒動。  

  「小姐,王爺來看你了。」

  「王爺?」殷莫愁愣了一下。困惑地轉過身來。  

  「紫靜王啊?」翠竹抿嘴一笑,「皇上有令,即使是皇親國威也不得隨意進出紫禁府。只有王爺例外。」

  殷莫愁仍然一臉困惑。滿懷疑竇隨著翠竹步下樓。  

  殿廳中坐著一個金冠華服、神秘溫文俊美的男子,眉間帶柔,眼目含笑,他看見殷莫愁走來,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站起身來。  

  「龍公子!」殷莫愁驚喊起來。那人竟是龍如意!不,她早該想到。思緒一轉,看著龍如意的眼神由乍見的驚訝意外,轉為遲疑。  

  「莫愁姑娘,好久不見。」龍如意親切仍然。沒有一點王侯貴公的架子。他示意翠竹退下,走近一步說:「聽說你在紫禁府裡。我馬上就趕來探你。」

  「謝謝,沒想到還會再見到你,而且……而且是在這種情況下。」殷莫愁微低了頭,表情略顯黯然。  

  龍如意默然望著她。其實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的結局。從龍天運給她那塊龍紋玉珮時,他就知道了。繞了一圈。她終究還是身在這裡。只是,殷莫愁黯然憔悴的神情讓他覺得有些意外。他還以為,知道了龍天運真正的身份,受到皇帝的青睞,她應該是多歡喜的。卻沒想到她顯得如此鬱鬱寡歡。不!他早該有這預感,不當覺得意外,初見殷莫愁,他不就覺得她是如此不同宮裡那些爭奇鬥妍的妃嬪!?  

  「到現在,我仍不敢相信這一切都是真的!」殷莫愁蹙望著遠處,似乎有無盡的煩擾。「萍水相逢,我怎麼也沒想到你們竟真的是……還將它當作是狂言。真希望這一切只是夢,能趕緊從夢中醒來!」

  「莫愁姑娘!」龍如意見她那神情,心生幾些不忍可憐。「皇上他……對你不好嗎?」

  她抬頭望他一眼,睜眸泛幽,無語地搖了搖頭。  

  他暗歎一口氣,一時語休。龍天運向來冷漠英明,治事有據,並不是貪圖美色的人,卻對殷莫愁無理性的執著,甚至不惜脅迫姚家退婚。他將殷莫愁留在紫禁府,又將隨身的龍紋玉珮給了她,並且執意接她入宮,這件事已引起了不小風波。  

  「皇上他不聽任何人的勸告阻攔,執意要接你入宮。」他瞧著她。「我瞭解皇上的個性,他一旦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心意,固執非常。」他走近她,好半天才歎口氣接著說道:「其實,我並不希望你進宮。」他對她有憐惜。她像水生的珠草,不食煙火,只迎雨露。以她那樣的性格,是無法根植在宮中的土壤。  

  「我也不想啊!」殷莫愁輕喊起來。渴切地望著他。「龍……王爺,請你幫幫我!這件事只有你才辦得到!」

  「莫愁!」龍如意猶豫又為難。搖頭歎道:「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皇上他……」

  「皇上後宮佳麗無數,並不在乎少我一個。求求你,讓我離開這裡……」殷莫愁急急地打斷他的話。  

  龍如意一時怔住,不知該說什麼似,露出不解又折服的表情。「你當真是與眾不同,莫愁。天下女子無不希望能進官服侍聖上。得到皇上的寵愛。而你卻……唉!難怪皇兄他會對你那般固執。你太特別了!」

  不!她一點也不特別,更不想標新立異突顯非同。她只是一個平凡的女子,只想過著平凡的生活。  

  「不!我一點也不特別!我不要進宮!更不要什麼寵愛!」她連連搖頭後退。  

  「我只想過平凡的生活。只求平凡的幸福。」

  「唉!」龍如意低低又是一聲感歎。「雖然我並不希望你入宮,但我能明白皇上他執意你的心情。你是如此不同於宮中那些濃色窒人的妃嬪!我想,皇上他對你的感情是認真的,你有一種動人心層清澈的美。」他想,龍天運初遇殷莫愁時。或許只是被她清冷獨特的氣質吸引,而情牽意動,但慢慢的便就認了真。  

  殷莫愁仍然不住地搖頭,不相信也不認同。這種皮貌的愛是不可靠的。她的青春正在輝煌的當口,可是漸漸也要沈落,像星子殞落一般。青春會老、紅顏會逝。床邊大江東去,如此,一生就這麼約略過去了。他因她的美貌而愛她,但這樣的愛,那麼不可靠。  

  有一天她老了,紅顏凋零、青春老謝,變老變醜,到那時候,他這份愛,是不是就跟著枯萎了!?他的愛,因色而生,因色而滅,談什麼真呢?  

  不!感情不是這麼算的。感情定更深層的。不因容貌,也無關身份地位,不一定轟烈,也許平凡,更或許什麼都不是,只是眼神相對時的雲淡風輕,或一抹與之偕老的無言凝笑。  

  「莫愁!」龍如意不知該說什麼。他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雖對殷莫愁有憐惜,卻不明白她的執意。  

  殷莫愁幽幽望著他,頹然歎息。眼神裡有種無心的絕望,像燒著炙熱,又像燃著悲哀。空洞洞的。  

  「我只求你一件事……」她幽幽歎了一聲。  

  龍如意受她那眼神牽繫。心頭驀然一顫,不假思索便點頭說:「辦得到的。我一定會盡一切的力量幫助你。」

  殷莫愁無神的眼燃起一絲希望。「我想見奶娘。親眼看見她平安才能放心!」

  「好!」龍如意一口答應,「你等著,我會想辦法帶奶娘來見你!」

  「真的?」那略顯憔悴的臉龐,泛閃出喜悅的光輝。「多謝你!我……我……」她移動腳步,忽地從懷袖裡掉落出那塊翡綠的玉珮,泛劃出一道燦翠的光。  

  龍如意低頭看了看,彎身撿起。「這塊玉珮……你隨身都帶著?」要將玉珮遞還給她。  

  殷莫愁卻微紐起眉。遲遲不伸手去接。殿外已日昏,黃金的光偏照映她的征愣。看見那塊龍紋玉珮,她彷覺就像看見龍天運一般。她根本不是存心要收帶著它,怎生的乖違。那塊玉珮卻總不離她的身邊。  

  「怎麼了?」龍如意不禁納悶,靠近她一步,俯臉望著她。  

  殷莫愁恰抬起頭來,兩人的臉形成一種疑似慕情的仰度,盡在不言的無語的相對。  

  這一切,不巧被龍天運撞入眼底。他緊抵著唇,不發一言站在那裡,目光只緊鎖著殷莫愁。  

  他從末見過她那種表情。她仰著臉站在殿中,殿外是如寶石的黃昏,照著那無盡的長廊一片如金的延伸,亦照映的她臉龐彷彿有一股流動的生氣,亮晶晶的,掠過她朱紅的雙唇,反耀在她的眼睛閃光裡。尤其她身穿一襲水紅綢子紫緞鑲邊的衣裙,雙肩斜峭,脖頸微仰,柔情中帶著一種纖弱情感;霞紅穿透殿頂青色琉璃瓦,照映到她身上,竟混現成一種柔美的紫光。彷如魅影,又透明清澈的不沾一點混濁。  

  他簡直征住了,心裡猛烈一霹,深受撼動。所有的情感凝結在這深情的剎那,固定在這純摯美麗的時刻。  

  一開始,他原只是被殷莫愁的異於俗艷脂粉的清冷氣質所吸引,受動於她的不流於俗,而牽動心緒,微起一些不明的情悌,便歸諸是上天的安排,而想擁有。他向來要什麼有什麼,沒有什麼得不到的。也沒人敢輕拒或反抗,自以為可輕易擁有殷莫愁。卻不料殷莫愁不肯曲意迎從。愈得不到,他便愈執著;殷莫愁愈是拒絕,他對她愈感到渴望。他渴望她的全部,身心和感情;尤其是感情。  

  那如魅的紫影,帶一點光幻氛圍的清例冷美,卻深深震撼住他的心。他整個墜落了,突然他覺得她什麼都不是了。她就是她,簡單而完整。他對她一見牽情,再見而傾心。更加強烈地渴盼她。一階而深刻。那根緊的雙唇間微的、極淺的笑意。羅列如情網,不留痕地網住他。  

  但那笑意並不是對著他。他心田極突然地湧起一股酸醋的滋味,沈下臉說:「你們在做什麼?」

  「皇上!」龍如意轉過身,一臉坦然。「我聽說莫愁在紫禁府,特地過來探望她。她不小心將玉珮掉落到地上,我替她拾起,正想交還給她。」

  「是嗎?」龍天運走近。也看清了他手裡拿的玉珮。  

  「那原不是我的東西,還請王爺物歸原主吧!」殷莫愁拒絕再接受那塊龍紋玉珮。  

  「你!」龍天運沈臉逼向她。但見她面無表情,臉上流動的生氣光輝全然沈寂,眼神空空地朝他看來,反射著無心的琉璃光。  

  他蹙緊眉。為什麼?宮裡的妃嬪看他的眼神都是黏膩多情,濃得化不開,她的眼神卻這般空無,全然不將他放在心上!  

  他愈想臉色愈加漠然,有些憤懋。他對著龍如意流露出那種生動的神采,卻如此漠然對他。卻見她目光一轉,移步想離開。  

  她竟然無視於他,漠漠擦身而過!  

  「站住!」他大聲喝住她。他是天潢貴胄,貴為一朝的太子,她竟敢如此無視於他!  

  殷莫愁停下腳步,下意識抿緊了唇,朝他望來。  

  龍天運身為帝王,權傾天下。她無力以抗他。但她既不求榮華富貴,也不求什麼純愛,再沒什麼好戰戰兢兢。她只擔心奶娘,又因欠姚家的恩,種種放不下,而對他的命令要脅有種無奈的軟弱。事情至此,他若怒殺了她,倒也乾脆,她再也不必感到不安與懸心。  

  「收下。」龍天運取了玉珮,大步走向前,用力抓住她,顯得有些躁怒。「我要你隨時帶著它。」

  她不肯。

  愈不肯,他顯得愈躁忿,愈是固執,抓緊了她,幾乎要捏碎她的手腕。這是他們相遇的證明,她歸屬的信物,他一定要她帶著。  

  「皇上……」龍如意著急地上前。  

  「退下!」龍天運暴喝一聲,聲音充滿不滿和怒濤。  

  龍如意不解他聲音裡的不滿怨怒,擔憂地轉向殷莫愁。

  殷莫愁見他投來的眼光,忽然想起奶娘的事,為免節外生枝,強忍著痛,咬牙說:「放開我。我聽你的話,收著就是。」龍天運哼了一聲,放開她,看著她將玉珮收入懷裡。  

  「你給我聽好,我決定的事絕對不曾更改,別想違抗我的旨意。」

  「我明白。」殷莫愁垂低了頭。  

  「明白就好。」龍天運回復冷漠的表情。她對他總是抵抗不肯順服,讓他對她愈固執,愈覺得焦躁。不動的心失去了冷靜而跟著情緒起伏。  

  他注視著她緩去的背影。回過身,看見龍如意。臉色一沈。說:「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龍如意恭敬地說:「我有件事想對皇上說。」龍天運向來冷靜沈默,他從沒見過他哪樣躁忿、沈不住氣過。但遇見殷莫愁後,這些日子來,他的性情有丁微妙的轉變,顯得易怒而躁動。  

  「什麼事?」龍天運斜倪他一眼。  

  「皇上,你真的打算讓莫愁入宮嗎?」

  「是又怎麼樣?」

  「我擔心,以莫愁的個性。曾無法適應宮中的……」

  「你想管我的事?」龍天運根本不聽他吧話說完,劍眉一揚。目光冷沈,不悅地瞪著他。  

  「如意不敢!我只是……」

  「好了!」又一個不悅地揮手。「莫愁的事與你無關,你不必多事。」

  龍如意不死心,又說:「可是,皇上,你不顧眾人的勸阻,一意要莫愁進宮。杜邑侯府會怎麼想?太后那裡……」

  這關杜邑侯府什麼事?龍天運大不以為然。「這件事不用你擔心!」他蹙眉又打斷他的話。「你只管管好你的紫靜王府便夠了!」且又瞪他一眼,滿懷妒意地哼了一聲。「你對那殷莫愁,禾免也大過關心了……如意!」

  「皇上!」龍如意這才聽出他話裡的醋意。  

  「好了!別再多說了!」龍天運無心再聽他說下去,拂袖離開。  

  不管有誰阻攔。他一定都要殷莫愁入宮。  

  他走往殿房,翠竹見著他剛要開口,他示意她禁聲,悄悄上前去。殷莫愁倚著窗,聽見腳步聲,還以為是翠竹。頭也不回說道:「我不累,翠竹,也不想休息。你讓我一個人靜一靜……」驀然看到近到她身側的龍天運,乍然愣住。「你……怎麼……」她沒想到會是他。  

  她神情顯得哪麼無神而不經意,龍天運頓時忿恨不滿起來。也猛然扳住她肩膀,咬牙說:「你聽好!不管如何,我一定都要你進宮!你是屬於我的!你的喜樂笑容郁足屬於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的……」聲聲充滿著急躁和強烈地佔有。  

  「不!」殷莫愁不假思索地叫出來,極力想掙脫他的扳握。  

  「你說什麼都沒用!你注定是屬於我一個人的!」龍天運頓時冷靜了下來,顯示著他的決心。  

  他冷冷靜靜,深深地注視著殷莫愁好一會,直看到她眼裡、眸底和心層裡。殷莫愁呆怔住了,忘了掙扎,愣愣和他相對。  

  「別忘了,你只屬於我一個人的!」他重重說著。強調他的決心,深深再看她,轉身離開。  

  殿房內一片靜寂。他來去無風,卻暗湧著他獨有的氣流,將她包圍在那氛圍裡。有一刻,她什麼都無法思索,腦中響的全是他的聲音,不住地重覆他對她的宣言。  

  她和衣躺下。如受了催眠,一閉上眼就浮現出他的容顏。她不斷搖頭,想搖碎腦海裡那幀影像;偏偏她愈想抹消,變得愈加清晰。如此輾轉反側,她所有的知覺、意識裡,全充滿了龍天運的存在。  

  一直到黎明時分,她才朦朧地睡去。忽而她一身大紅的嫁裝,鳳冠霞破,站在那山問的茶棚前。她身前一道虛掩的門,上頭寫著「償情門」。有個聲音低低在她耳畔絮語,說入此情門一笑弦。她推開了門,跨過那門檻,踏進那扇門。一雙手突然迎現在她面前,她握住那手,緩緩抬起了頭……

  「小姐!小姐!」聲音的叫喚催醒了她的眼。  

  「翠竹?」睜開眼前,她彷彿看見了一片朦朧的星光。  

  「我看你睡得熟。本來不敢叫你,但已經近午了。小姐你也該起來梳洗吃點東西?」

  近午了?她居然睡得這麼沈!她任由翠竹椅她梳,問心微盛著。似有什麼心牢鎖在上頭。  

  整個午後,她恍恍忽忽,心不在焉,想那個夢想出了神。也許日有所思,困惑著她。接連兩三天,她睡得極不安穩。總是一身大紅的嫁裝,跨過那門檻,踏入那扇門;垂條的茅草成了喜艷的帳帷,一幀模糊的身影等著她,她緩緩抬起頭,紅紅的燭火映耀了她的眼。那人含笑朝她走近……那究竟是誰?紅燭昏煒帳,她總是看不清:  

  獨自憑欄,午陽照得愈是昏懶,她愈覺得恍憾。庭園一片綺麗,風來盈香,吹得人先陶醉。她不禁閉上眼,突聽得有人叫喚,同過頭去,只見龍天運含笑朝她走來。  

  「小姐!」突然又是一聲叫喚,那片綺麗的花海氤氤模糊如夢。  

  她猛然怔醒。眼前映現翠竹關切詢問的俏臉。  

  她居然白日做夢,恍忽中看見龍天運……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起幻影,夢見龍天運?  

  「小姐,你怎麼了?我看你這兩天氣色不大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稟告皇上,請太醫來?」翠竹擔心地看著她。  

  「不!我沒事!你千萬別告訴他!」她連忙阻止。見翠竹仍一臉不放心,勉強微笑,說:「我真的沒事,只是覺得有些疲倦,你不必擔心。」

  「真的?皇上交代要好好照顧小姐,如果有什麼差錯,皇上怪罪下來,翠竹可擔侍不起。」

  「我恨好,真的沒事!」她再次保證,安撫翠竹的擔憂。她轉眸向庭園的花海。遠處甫山奄翠。看似隱隱點點金燦的光,閃爍竄跳著,撲滿人滿眼簾的星輝。  

  「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會。」她摒退翠竹,卻了無睡意,單苦遠虛發呆,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她歎息一聲,起身走往花園。庭廊上,迎遇一名侍女領一人走來。  

  「姚大哥?」那人竟是姚文進!她又驚又喜。  

  「殷妹!」姚文進看見她,蒼白的面容因為激動略湧出一些紅潮。他看來有幾分樵悴,神色帶著憂悶,整個人更顯得文弱惆悵。  

  「姚大哥,你怎麼會來這裡?」紫禁府猶如皇宮禁地,戒備森嚴,他怎麼能進得府來?  

  「我能來探視你,全靠王爺相助。」

  「王爺?」是龍如意!殷莫愁記起龍如意答應她的請求。急忙問:「那奶娘呢?奶娘怎麼沒有隨你而來?」

  「你別急,聽我說,」姚文進伸手想安慰她,又遲疑著。收回手。「你被皇上帶走後,沒幾日,奶娘的女兒、女婿便上門來接走她,她臨走前托我轉告你,要你好好照顧自己,不必擔心她。」

  「奶娘……」打心底低喊了一聲,靜立著,目光呆滯,久久難語。心中有點喜、有點悲、有點酸、有點愁、有點惆悵、叉有點安慰。種種複雜的滋味混攪,她辨不出是什麼感覺。  

  她心裡一直擔心奶娘。而今奶娘被自已女兒女婿接去奉養,安享天倫,她自是感到安慰和高興。但從此以後,真的剩下她孤零零的一個人了。  

  「殷妹……」姚文進約莫明白她的心情,又不知怎麼安慰。  

  她靜靜搖頭,默默走入花庭。姚文進沈默地跟在她身旁。繁花似錦,同聲默默。一如他們的無言。  

  「姚大哥。」沈默許久後,殷莫愁才開口。「世伯和伯母可好?皇上他可有對你們刁難?」姚家對她畢竟有恩,她怕他們受她連累。  

  直到現在,她還是想不明白。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這一切如戲如夢,她好像戲台上的主角,命運被注走著,無力可挽亦無處可避可逃。  

  「爹娘他們都很好,一切安好,殷妹不必掛心。」姚文進低聲回道。他望著殷莫愁,似有千言萬語想問,卻含著遲疑,表情痛苦扭曲。他對她望了又望,欲言又止,內心不斷掙扎,終於鼓起勇氣。低盤探問:「殷妹,皇上他……對你可好?」

  殷莫愁默然拾起頭來,凝目望著他,眼神藏有無盡的心緒,又像似無心無顏色。她沒說話,慢慢將臉垂下。  

  「殷妹?」姚文進對她的沈默感到焦急。他希望她好,又怕聽到。受著矛盾和相思的煎熬。  

  「我很好,你不必擔心。」殷莫愁強顏微笑。  

  那笑容令姚文進看了不忍。他轉過身,繁花簇簇,反而更令人觸景傷情。  

  「殷妹,我……我下個月便要成親了!」語氣蹺躍,不敢去看殷莫愁。  

  「是嗎?」殷莫愁的反應出人意外的平靜淡然。或者說,無可奈何。  

  「聽我說,殷妹,這件親事,我並不願意……」姚文進急靠向她,希望她相信。充滿痛苦無奈。「爹娘作主,與相府訂了親。逼我成婚。我萬萬不願意,可是又無能為力……」

  「姚大哥,你不必解釋,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姚文進痛苦地扭著臉,「我爹他一開始就打算與相府聯姻,原就有意悔婚,適巧皇上脅迫姚家退婚殷妹,我……我……」他連連說了兩個「我」字,滿臉愁苦地望著殷莫愁。  

  原來……姚謙夫婦對她那些冷落的態度都有了解釋。然而,知道了這些,她心中反而覺得茫然。一片虛空。  

  她無意識地搖了搖頭,「那麼都無所謂了。」

  「殷妹,我……」姚文進的眼中有無限的傷感,帶一些硬咽。她原該成為他的妻子的,而他原該與她擱手同老的。而今卻落得如此淒涼,相對難言。  

  這情景亦引起殷莫愁一些感傷。她從姚文進的眼裡看出萬般難捨的情感。她知道他對她是有情的。本來,如果沒發生這一切,她應該會慢慢喜歡上他,日久生恩愛,過得平凡幸福的日子。如今一切成非,徒然淚眼。  

  她執起他的手,低低說著:「姚大哥,我知道你是個情深義重的人,倘若能嫁給你,成為你的妻子,我想一定會很幸福。」她是真的這麼想。雖然她對他的感情不是那樣算的。  

  兩人凝目相望。默默說珍重,都沒注意到循著小徑走來的龍天運。他一入府殿便急著找殷莫愁,殿房裡沒找到,便尋到花園來。遠遠的,先只是看到殷莫愁,見她半仰著頭。髮髻斜墮,額前掉落一些髮絲,隨風飄拂。落英飄飛在她身側,表情似愁還柔,似有萬語千言欲訴難說。  

  他的心再一次受撼動。急步走近,正想上前,卻聽殷莫愁幽幽地說「倘若能嫁給你,成為你的妻子……」猛然一陣酸酸的妒意翻湧上來,再聽不清她說了什麼。而後他便看到站在花叢後的姚文進,見他反握住殷莫愁的手,登時一股妒火狂燒起來。  

  「殷妹,我對不起你……」殷妹?情意恁般纏綿的一句椎心呼喚……  

  「姚文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禁苑!」龍天運怒聲大喝,又嫉妒、又憤怒,妒火中燒,燒得他混身躁氣。  

  「皇上?」姚文進一陣錯愕。  

  「來人啊!」龍天運出聲高喊,幾乎是咆哮。  

  衛士應聲而來,龍天運憤怒地瞪著眺文進。吼道:「將這人給我押下去!」恨恨地哼了一聲,袍袖一揮,滿懷怒氣轉身大步踏開。  

  「呈上……殷妹……」姚文進尚不清楚是怎麼回事,硬被衛士拖了下去。  

  「姚大哥!」殷莫愁一時無措。追上龍天運,焦急喊道:「等等!你想對他怎麼樣?」

  龍天運置若罔聞,一臉怒容,直衝回殿房。侍女倒茶來。他將杯子掃落到地上,杯子應聲而破,如頭狂暴的獅子,怒吼道:「全部給我滾出去!」盛怒之下,整個人如一團火。狂肆在燃燒,任何人一靠近便成灰燼。嚇得所有的人全都躲得遠遠的,襟聲不敢靠近。只剩殷莫愁。  

  「我要殺了他!我一定要殺了他!」平素的冷靜全失。  

  殷莫愁大驚,更為著急。不願他怒氣正盛,急道:「不!請你放了他!姚大哥只是擔心我,來探視我罷了。」

  「住口!」龍天運暴喝一聲,眼裡冒出火花,節節逼向她。「我親眼所見,你還為他求情!你……」他嫉妒誤會,被妒火蒙昏了理智,情緒難平,憤恨說:「我不殺他,怎能消我心頭的怒氣!」

  「不!我求你放了他!」殷莫然又急又憂,求著龍天運,惹得龍天運更加憤懋妒怒。

  先前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就是不肯開口求他,現在卻為了姚文進求他。她就那麼喜歡姚文進?對他那麼放不下?他愈想愈氣憤,反身大吼:「住口!我不準你再提起他!」

  初遇時。他原只是受了她那種異於宮中脂粉的清冷氣質所吸引,談不上傾不傾心,不知不覺中,卻對她愈來愈在意與執著。由皮貌的思慕轉而動了真心。他向來冷靜埋智,如今所有的情緒卻因她而起伏躁動。他渴望她的感情,但她卻對姚文進念念不忘。可恨!他貴為一朝天子,坐擁整個天下,究竟是哪裡比不上姚文進,她卻竟然……可恨!  

  「姚大哥並沒有做錯什麼事,你不能殺他!」殷莫愁被他逼得退怯,擔心他一怒之下殺了姚文進,冒著再觸怒他的危險,求他放了姚文進。  

  「他擅闖禁苑,罪不可赦!你還說他沒犯什麼錯,還為他求情!」龍天運怒極。他不準她為姚文進求情,她卻無視他的憤怒,一顆心全在姚文進身上。  

  「哪是因為——」殷莫愁脫口欲說明,猛然住口,被逼得無話。她眠著唇看了龍天運一會,不發一言地轉身住殿外走去。  

  「站住!你想做什麼?」龍天運伸手抓住她。  

  「放開我!」她掙脫著。「我要去找姚大哥。」

  「我不準!」又是姚文進,龍天運狂吼起來。硬將她拖回殿內。「我不許你再見他!你只屬於我一個人的」他粗暴地抓著她,強索著他對她的渴望。狂亂地親吻著她。她沒動也沒反抗,更無反應。  

  「你……」他以為她的柔順卻只是木頭的無心。她根本不看他,面無表情,眼神空洞。  

  「為什麼?」他勃然大怒,大聲吼出來。發了狂似的將殿房內所有的東西掃落在地上,絲毫不顧雙手被割刺到的滿掌血流。  

  殷莫愁不動、不反抗,那空洞的眼神比抵抗他更叫他憤怒。站在挪裡的只是一個軀殼,沒有靈魂沒有心。而她會這樣做。一切都是為了姚文進!他寧願她像先前那樣,抵死反抗他,然而她卻為了姚文進……可惡!可恨!  

  他恨恨地,咬牙切齒。「好!既然你這麼捨不下他,我就叫你永遠見不到他!」

  這話是什麼意思?殷莫愁驀然轉頭,疑望著他。  

  「來啊!立刻備轎,擺駕回宮!」龍天運一臉盛怒。他再也管不了什麼宮規了,他立刻要帶她回宮,讓她永遠只屬於他!  

  「不……」殷莫愁連連搖頭後退。  

  那聲「不」被能天運攔腰阻斷。他箝摟住她。俯傾下身子,貼著她耳訴說:「你逃不了的,必須隨我入宮,我要你成為我的妃!」

  「不……」殷莫愁喃喃又搖頭。她的呼吸隨著他的氣息上下起伏。那拒絕,顯得那麼無望又無力。她彷彿又看到一片朦朧的星光。一團紅線,纏纏將她環繞,她拚命想掙扎,剪不斷,理還亂。  

  ***

  「太后,聽說皇上近日迎一名叫殷莫愁的女子入宮。這件事,不知太后是否知曉?」龍天運不管什麼宮廷規儀,強行帶殷莫愁人宮,引起內宮一陣騷動。杜邑侯妃得到消息。立刻進宮覲見太后。  

  杜邑侯妃是太后的同父親姐妹,嫁給杜邑候為妃,和太后的感情交好,很得太后的信賴,太后一向對她言聽計從,也因此,她在宮中的地位猶如太后一般。再加上,她是皇上的親姨母,又受太后信賴,沒有人敢對她等閒視之。  

  「是嗎?這件事我倒沒聽皇上提起過。不過,皇上貴為一國之君,迎接一名女子進宮,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太后不以為意,一笑置之。  

  杜邑侯妃看了一旁的女兒杜鳳嬌一眼,她就生了這麼一個女兒,一心想讓她成為大金璧皇朝的皇后,母儀天下。可當初先帝在時,偏愛幼子龍如意,她就把目標鎖向龍如意。她知道太后一直很喜歡這個外甥女,對她疼愛有加,時常召她進宮陪伴,還賜她公主的封號。便跟太后提起,有意讓女兒杜鳳嬌和龍如意成一對。沒想到後來卻是龍天運被立為太子,錯失了機會。所幸,龍天運到目前尚未立後。  

  「太后有所不知,」她說:「那殷莫愁原和吏部尚書姚謙之子姚文進指腹為婚,因故被姚家退婚,卻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迷惑皇上,千方百計想入宮來。皇上為她所惑,不僅為她破壞宮規,強接她入宮,還將他隨身的龍紋玉珮給了她!」早在龍天運將殷莫愁安置在紫禁府時,她就先有警覺。以她對龍天運的瞭解,若僅是一般普通的女子,龍天運絕不曾如此費心。她怕殷莫愁若入了宮,對後位會是個威脅,不斷勸說攔阻。想阻止段莫愁進宮,龍天運卻絲毫不理會,一意孤行。  

  「真有這種事?」太后不管真假,先信了一半。惱怒起來。  

  坐在下首的辰平公主亦不問是非。火上添油說:「母后,不管是真是假,皇上破壞宮規,迎接一名來歷不詳的女子入宮就不應該。那殷莫愁有婚約在身,卻又迷惑皇上。必定也不是什麼賢淑良善的女子。」她聽見龍天運將玉珮給了殷莫愁,心裡先就對殷莫愁感到不滿。她對那塊龍紋玉珮愛不釋手,討了幾次都不得願,只得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棄。卻沒想到他竟將玉珮給了別人。她是龍天運的長姊。他怎麼都不肯將玉珮給她,卻把玉珮給了不相干的殷莫愁,怎麼不叫她氣惱!  

  「公主說的沒錯。」杜邑候妃在心裡竊笑。辰平公主的任性驕蠻都在她的意料之內。「太后,宮裡有宮裡的規矩,皇上是一國之君,更該遵守這個規炬,否則以後怎麼去管教後宮那些妃嬪宮人。」

  「嗯……有道埋。」太后邊聽邊點頭。吩咐人傳龍天運過來。  

  一旁杜鳳嬌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杜邑候妃遞給她一個眼神,示意她別開口。  

  「母后,女子名節最為重要。殷莫愁被姚家退婚,她是犯了什麼敗壞名節的事。千萬不能讓她留在宮裡,一定要將她掃出宮才是。」辰平公主不斷煽風點火。  

  太后不置可否,說:「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下必再多言。等皇上來了,一切便可清楚。」她惱怒歸惱怒。還是要聽聽龍天運怎麼說。  

  杜邑侯妃察言觀色,語氣一反,倒為龍天運說起話道:「太后,這件事皇上雖然有不慎的地方,不過。倒也不能全怪皇上。皇上英明有為,挺拔威俊,天下女子無不爭想進宮服侍皇上,皇上要不受迷惑也難。」

  「嗯……的確也是。」太后聽她這麼說,也覺得有道理,點頭稱是,又動搖起來。  

  杜邑侯妃嘴角微微一扯,露出只有自己才察覺的微笑,語氣一轉,說:「太后,皇上年紀已經不小了,即位也已有一段時間,至今卻尚未立後……」故意遲緩下來,把剩下的話含在嘴巴裡。  

  「是啊,母后。」辰平公主呆呆入,接道:「祖先的禮法不可廢。內宮無首,如何管理那些宮人。皇上是該考慮立後的事了。」

  龍天運身為太子時,他末娶妃。即位後,又經心於國事,因此遲遲未立後。他向來有自己的主張,並不把立後的事看得重要,也不理朝臣的催請,後位便一直懸而未決。  

  太后聽得不住點頭,往杜鳳嬌看去。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杜邑候府郡主含羞地低下頭去。  

  杜邑候妃把一切看在眼神,眼神一擲,趁機捉起立後的事。說道:「太后,內宮不叫一日無主,立後之事,實不宜拖延。再說,皇上早日大婚,太后也可早日抱得皇孫。」

  「沒錯!」太后被點醒,笑瞇謎。

  「不過,這皇后的人選……」她頓了頓,對杜鳳嬌招手。「鳳嬌,來。」杜鳳嬌抬起頭,看看她母親杜邑侯妃對她使個眼色,她含蓄地跟著笑,嬌羞緬嫩地走到太后身前。  

  太后牽住她的手,笑瞇了眼,上下打量她,一臉愈看愈中意的表情。  

  「皇上駕到……」殿外傳來內侍的呼報。不一會,龍天運走入殿中。  

  他劍眉蹙鎖,似有怒色,冷漠的表情比平素更有幾分暴戾,還加一些不平常的躁憤。  

  「兒臣參見母后。」他強壓下滿腔的躁火。  

  「怎麼了?皇上,你的表情不大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太后覺得奇怪。  

  「沒事。」龍天運輕描淡寫帶過。「母后找我有事?」

  太后自然地望了杜邑侯妃一眼,點頭說:「聽說你私自接了一名女子進宮,可有這種事?」

  龍天運神情一斂,淩厲的眼神很快掃過杜邑侯妃。大為不滿。「這件事,母后是聽誰說的?」

  「你別管。你只要告訴我,有沒有這回事?」

  「沒錯,確有此事。」龍天運抬高了頭,老實承認。  

  「皇上。」太后搖頭道:「要迎秀女入宮,自有一定的規儀。你身為一國之君。怎麼可以破壞祖先的禮法,私自接女子人宮?」

  「況且,那殷莫愁還是個來歷不明的女子!」辰平公主不滿地接口。  

  「誰說莫愁來歷不明?」龍天運憤愾地看了辰平公主。「莫愁是前翰林學士殷重煜的獨生之女,出身書香世家。不僅知書達禮,而且氣質脫俗,比任一大家閨秀都有過之!」

  「哦?原來那殷莫愁竟是殷重煜的女兒!先帝在世時,一直很賞識那殷重煜呢!」太后知道了殷莫愁的出身,臉色和語氣都緩和下來。  

  辰平公主被龍天運一陣搶白,嘟嘴不滿說:「母后,不管那殷莫愁出身如何,不管怎麼說,皇上私自接她入宮總是不該!更甚且將他身份象徵的龍紋玉珮給了她!」她不滿的、耿耿於懷的還是這件事。  

  「我的東西,我喜歡給誰就給誰。皇姊,你未免也管得太多了!」龍天運表情冷淡,態度很不客氣。

  辰平公主下不了台。臉色被激得一片難堪。「母后!」她投訴向太后,滿腹委屈。  

  杜邑侯妃站到辰平公主一邊說:「皇上,公主她也是一片好意,你這麼說有點不應該。」

  龍天運哼了一聲。關於殷莫愁的事,他愈來愈不能冷靜。偏偏這些人又在太后面前煽風點火,他更覺煩躁。  

  「皇上。」太后說:「你接殷莫愁入宮,母后原也不反對。但那殷莫愁和吏部尚書姚謙之子指腹為婚,卻又退婚,這件事可是真的!」

  又是誰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亂?龍天運沈著臉,很不情願地承認。「沒錯。是有這麼一回事。」

  太后一聽,搖頭說:「皇上!這便是你的不是了。你怎麼可以接一個退了婚的女子進宮!」

  龍天運冷眸一轉,掃了眾人一眼。昂了頭,人有一種盛氣和堅持,接近於跋扈。「當然可以。是我脅迫姚家退婚的。我非要殷莫愁不可!」

  「皇上!」座上眾人都不敬相倍自已聽到的。  

  杜邑候妃尤其擔心。龍天運竟然以皇帝之尊,遇迫臣屈退婚,硬將殷莫愁接進宮。想來,他對殷莫愁是認了真。  

  「唉!你」太后又歎又氣又無可奈何。她看龍天運那麼堅持,而且木已成舟,不得不妥協,擺擺手說:「罷了!這件事便依你,我也不干涉了。」她明白龍天運一旦決定的事,固執又不肯罷休。她再怎麼反對也沒有用。  

  「多謝母后!」龍天運喜形於色!

  太后又搖搖頭。說:「這件事我是不管你了,不過,有件事。不管如何,你一定得聽我的。」她稍頓了一下。將杜鳳嬌拉到身前。「你年紀也不小了,皇上,是該考慮冊立皇后的事了。」

  龍天運笑容頓時斂住,劍眉微皺了起來。  

  「母后,這件事不急,以後再說。」他從沒想過這件事。也不想去考慮,根本沒將它放在心上。  

  「你不急,我急!」太后瞪著眼。後宮裡一堆妃嬪。皇帝卻尚未大婚,遲遲不立後,這成什麼體統!她拍拍杜鳳嬌,含笑問:「鳳嬌,我問你,你可願和皇上成親,進宮來服侍皇上?」

  「太后……」杜鳳嬌被問得低紅了臉,含羞帶怯,眼角飛快地偷瞥了龍天運一眼。聲音低細的像蚊鳴,「一切全由太后作主便是……」

  「很好!」太后笑迷了眼。  

  「母后!」龍天運顯得有些不耐。立後的事對他來說,無可無不可,不是很重要。他根本沒放在心上。  

  仕邑侯妃心中暗喜,堆滿笑容說:「這太好了!太后,鳳嬌若是和皇上成婚,我們這可說是親上加親,再也沒有比這更好的事了!你說是不是?」太后笑瞰瞰地點頭。

  杜邑侯妃向龍天運說:「皇上,鳳嬌和皇上青梅竹馬,一直傾慕著皇上,以後,要請皇上多疼愛她了!」

  「娘!」杜鳳嬌羞紅了臉。  

  龍天運轉頭看杜鳳嬌。她嬌低著頭,別有一股鮮艷撫媚兼具風流的嬌美豐盈。他看了又看,杜鳳嬌出身高貴,長得撫媚嬌美,舉手投足自然有一股大家之氣。  

  太后也很中意她,確實是皇后最好的人選。不過……  

  「這件事,我看再說吧!」他還是不置可否。現在他一心在殷莫愁身上,根本無心考慮這些。  

  不等太后再多說什麼,他立即告退。離開建章宮,轉往紫陽殿。紫陽殿是他平日起居、批牘和閱讀之處,他特別將殷莫愁安置在紫陽殿。他要她隨時待在他身旁。隨時在他伸手可及之處。  

  殷莫愁萎坐在殿門邊,姿態像是在等待他,他心中一喜,走近了卻發現,她對他根本視若無睹,他心倏地一沈。升起一些狂躁之氣,剛才被壓抑下的躁火又僚原起來。  

  「聽宮女說,你從入宮後便不吃不喝。這樣怎麼行!身體會受不了的!」他壓下狂躁,耐著性子,蹲下身想扶起她。  

  殷莫愁甩開他的手,不領情,抬頭瞪著他,大聲說:「你到底將姚大哥怎麼了?他在哪裡?我要見他!」

  又是姚文進!她心中千惦萬念的還是那個姚文進!  

  龍天運冷眸被火燒紅了,兩道眉糾結在一起,緊抓住她,咬牙低吼:「你休想!我絕不曾讓你們再相見!我已將他……」

  「你將他怎麼了?」他尚未把話說完,殷莫愁便驚急顫喊起來。  

  龍天運看她為眺文進挪麼憂心掛懷,妒火更盛,憤憊叫道:「你就那麼在乎他!我不準你再提起他!不準!不準!你聽清楚了沒有?你只屬於我一個人的!你的人、你的感情、你的一切都是屬於我的!」他緊緊扳住她,雙眼幾乎要噴出了火,暴燥憤怒充滿妒恨。失控的狂亂與激動,失去冷靜理智。  

  他粗暴地將殷莫愁壓倒在地上,放縱所有激越的感情,強要將她吞噬淹沒。他是那樣強烈地想將她佔有;他要她身心都只屬於他。  

  「放開我!不要碰我!」殷莫愁拚命掙扎反抗,抵死不從,口氣裡充滿了強烈的憎厭與憤怒。  

  她愈抗拒,他愈粗暴,固執地要將她吞噬。從殷莫愁在紫禁府青色琉璃瓦下那剎那純美紫幻的形象震撼住他,永恆地固駐入他的心,他便對她動了真心,便不再是那個冷漠的龍天運。他的心隨著她波動,情緒隨著她起伏,喜怒變得無常,而易躁易怒。  

  「放開我!」殷莫愁又大叫一聲,用力推開他。  

  她恨恨地瞪著龍天運,鬢髮散亂,衣衫亦淩亂不堪,滿臉憎惡憤憊的表情,盛著強烈痛厭的眼神。  

  那眼神表情讓龍天運退了一步,卻又更加狂亂激怒,吼叫了一聲,發狂似的掃砸殿中的一切,發洩他無計可消弭的怒談。  

  「不管怎麼樣,我絕不曾放棄!我就是要你!」他直逼判殷莫愁的臉上,臉都氣青了,兩手冰冷而發抖。然後,甩袖離開。  

  「皇上……」有侍女近前想請安,他看也不看,伸手一推,大聲吼道:「滾開!」

  殷莫愁萎倒在地上,動也不動,低盤輟泣著。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龍夭運這麼做究竟是為什麼?他強帶她人宮,說他愛她,要封她為妃。但她不要這樣的愛。她的人生只因為一場邂逅,被撕裂了,她整個人也彷彿被撕裂了。  

  脫離了既定的命運,而陷入一團茫然混亂。  

  亂了她的心,也亂了她的情。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43:24


  「小姐,這邊請。來啊!給兩位客人奉茶。請兩位先在這裡稍待,我馬上去請老爺和夫人出來。」一路風塵,殷莫愁和奶娘兩人好不容易總算在天黑前趕進了城。帶幾分情怯與強烈的不安,敲開姚府深宅大院朱漆的紅門。門房通報了總管。過了些時,總管方出來相迎,不動聲色地打量她們,將她們延請入外廳,命人奉茶,便匆匆入內通報。  

  「別擔心,小姐。你看總管對我們多親切!這兒今後就是你的家了,你快快放心,可別再胡思亂想。」奶娘悄聲地安慰殷莫愁,想消弭她的不安。

  「我沒事,奶娘。」殷莫愁回答得很平靜。真切地踏進姚家後,她反而不再像一路在腦海中揣想未明時的不安;只是生出更多的茫然。踏進這個門,她的終身,真的就這樣決定了?而姚府的人,見著了她,又會怎麼說?

  她抬頭環顧四週一眼,心情無處安放的一片空白。  

  好一會,傳來嘈雜的腳步聲。進來一個身材中等,面貌幾分神氣,年紀大約五十開外的老爺,和一名略有一絲福態,神情精明謹嚴的婦人,後頭跟著那總管,和幾名奴僕丫鬟。

  「老爺、夫人,這位就是殷家小姐和小姐的奶娘。」待兩人坐定總管簡單兩句說明,顯得面無表情。  

  殷莫愁早已起身,走向前向姚謙夫婦行禮問好。「莫愁見過伯父、伯母。」當年她父親辭官歸隱時,她才三、四歲大,鄉野的生活,成了她人生的全部,對兒時在京中的一切,已不復任何印象記憶。這算是她第一次見到姚氏夫婦,第一次正式的往見;姚府的一切。對她來說,實在都是陌生的。  

  「嗯。」姚謙只是點個頭,姿態很高,態度略顯冷淡,一點也看不出乍見故人之女的驚喜與激動。他捋著灰白的短鬚,眼光冷犀地打量殷莫愁。「你就是莫愁?已經長這麼大了!上這來,怎麼不派人先通報一聲,我好派人前去迎接?」

  「姚大人有所不知!」奶娘在一旁,也趕忙上前福禮,替殷莫愁回答說:「進京前。小姐曾托人前來通報;我們家夫人也曾修書給大人,但不知怎麼地,都沒有將消息帶到。」

  姚謙很快的和夫人對望一眼。眼底閃過一抹不明的光。他點點頭,明白什麼似。「原來如此,你們一路辛苦了。」

  「哪裡,多謝伯父關心。」殷莫愁頷首答謝。  

  「不必多禮,你那邊坐著吧。」姚謙微微又點個頭。

  「你一個女孩家,拋頭露面的,趕那麼遠的路,也真是難為你了。」姚夫人丹鳳細狹的眼,半瞇盯著殷莫愁。嗓音尖細帶銳;明著聽來像是在稱讚關心,話裡那語氣卻遮遮掩掩地帶一些不以為然。  

  殷莫愁似乎沒聽出姚夫人口氣裡那一些不以為然,倒是經驗世故的奶娘,老皺的臉皮浮現一絲尷尬。  

  姚謙按著問殷莫愁一路進京的情形,噓寒問暖一番,聊表關心。但他的熱誠,配合上他疏漠的態度,顯得不是那麼由衷,不冷不熱地像在虛應故事。姚夫人偶爾插問一句,神態也是表現得疏落冷淡,細狹的眼琢磨什麼似的,總有某處不滿意的挑剔般的打量著殷莫愁。  

  殷莫愁謹守分際,問一句答一句,小心翼翼的應對。她本來就沒有期待一場溫馨感人的相會,或是任何盛情的迎接,對姚謙夫婦不冷不熱的態度,因為沒有對預期的失望,也就不感到那麼屈辱。只是她心裡直有種隱晦不清的模糊感兌,訊忽地便在她心中,叫她放不下。  

  「你們連日辛勞。一定累了。我這就叫人把客房整理妥當,讓你們早點安歇。」姚謙東說西扯,卻一直沒有提到殷莫愁的雙親,也沒問起她為何進京。倒像有意忽略似。  

  奶娘忍不住,搶空訴難說:「大人,不瞞您說,我們此次進京,是專程來投靠極大人您的。我們家老爺兩年前因一場惡疾去世;夫人受不了這打擊,一病不起,也在一個月前跟著去了,留下小姐孤苦一人。夫人臨去前。就只惦著小姐沒人照顧,讓人捎了信給大人,想請大人派人接小姐到京裡來。可是,沒等到消息,夫人就過離去了……」說著哽咽了起來。  

  「你說什麼?殷兄和嫂夫人都故逝了!?」殷莫愁父親過世時,就曾派人給姚家梢了信息。姚謙這時卻表現得驚訝錯愕,一副什麼都不知情的樣子。  

  「原來大人您什麼都不曉得?」奶娘喃喃的。她和姚謙原也是舊時就相識。本來她看姚謙態度冷淡,心裡還在懷疑,但看他的表情,像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大人,我家夫人……」她還待說話,廳外傳來嘈雜的聲響。

  姚謙獨子姚文進氣息短促低弱,氣急敗壞的,急急在問:「我爹呢?我有事情要跟他說……」

  「少爺別急。少爺是為了殷姑娘的事是吧!老爺和夫人與那殷姑娘這會兒都在外廳裡呢!」

  「殷姑娘?」反問得很疑惑。  

  隨著說話聲,有個氣質文弱的年輕公子走進廳中。長得唇紅齒白,文質彬彬,堪稱俊秀。只是神態沈靜。步下有些虛浮,眉色間略顯得有幾分不禁風。  

  「爹。」他一走進廳中,便逕向著姚謙,說:「相府那件事,您怎可不先問過我的意見。就擅自答應……」

  「別說了!」姚謙沈下臉,打斷他的話。「先別提那件事,過來見過你莫愁妹妹。」

  「莫愁!?」姚文進愣了一下。這才轉身。只見聽中坐著一個面貌清麗,但顯疲憊憔悴的女子。「殷妹!?」他脫口喊了一聲,走向殷莫愁。

  與殷莫愁指腹為婚的事,他曾聽他雙親約略提起過。就因為已有這樁約定,又聽得他爹答應相府的事,他才會氣急敗壞地趕來詢問。但他沒想到,殷莫愁這時竟機會出現在這裡。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殷莫愁。殷莫愁帶一點風露清愁的清例氣質與她的名字相悖離!感覺也不像一般婉麗嬌羞的大家閣秀,卻完全符合他的想像。她在山林鄉野閒尺長大,合該有這樣生動飄忽的自然。  

  「莫愁見過姚世兄。」殷莫愁起身回禮。  

  「我只不過癡長你數月,叫我名字就可以,殷妹不必多禮。」姚文進沈靜的臉上露出溫和的笑容。他的態度顯得極是平易可親、溫暖感人。

  殷莫愁抬起頭,平視著他。姚文進雖然氣質文弱,但無論長相、風采、人品,都堪稱俊雅。然而,她說不出是哪裡不對不,是她自己內心的不安猶疑。  

  就是這個人了嗎?眼前對地含笑的這個人?她將對他托以終身她突然覺得迷惘,不確定起來。  

  姚文進微微又一笑,說:「我們這是第一次相見,殷妹果然如我想像中的清雅。」

  「莫愁不敢當,姚大哥才學兼修,光華內蘊,氣度才是不凡。」殷莫愁坦然直言,一點也不顯得忸怩。  

  姚夫人聽得直皺眉。她自己的兒子她當然知道他的好,可有哪家閨秀,會這麼不知委婉,沒有一絲羞怯!?  

  姚文進笑得卻不是那麼歡欣。他因得父蔭,又有文采,且長得文質彬彬、一表人才。錦繡的前途可期,是京城裡各大家閨秀千金理想的如意郎君。不少名門官宦都有意與姚家攀親,就連當朝的宰相也不例外。相府與姚家過從甚密,時相往來,已相互派人說親。  

  「殷妹過譽了。」他說:「聽說你從小好學,飽讀詩書,滿腹的學問不比一般士子差。」這番話惹得姚夫人描得柳細的變眉又緊蹙了起來。輕輕哼了一聲。  

  殷莫愁沒留意,但輕描淡寫帶過。「我只是粗通一些文墨罷了。不比姚大哥滿腹才華。」

  姚文進輕聲一笑。又問:「殷世伯和伯母可好?怎麼沒和你一道上京?」

  「家老爺和夫人都已過世了。公子。」奶娘搶得機會。重綴起先前中斷的話題,眼裡先就紅了起來。  

  「殷世伯和伯母他們怎麼會!?」姚文進吃驚不已。  

  奶娘不厭其煩,又將事情重頭說了一遍,淚水和鼻水糊了一臉。  

  「原來如此,殷妹,你要節哀順變。」姚文進瞭然地點點頭。表情哀淒,語氣非常真摯誠懇。  

  「公子,小姐舉目無親,只得前來投靠。今後,盼你能好好善待小姐,別讓她再吃一點苦。」

  「奶娘!」殷莫愁拍拍奶娘,反過來安慰她。  

  「我明白。」姚文進說:「殷妹,如果你不嫌棄,從今以後,軌把這裡當作是自己的家。你原也不是什麼外人!」他指的是婚約的事。  

  「我就知道公子一定會這麼說,小姐跟著你,那我也就放心了。」奶娘寬心安慰地笑起來。  

  姚謙和姚夫人冷眼旁觀。卻沒什麼表示。姚謙面無表情,似乎對姚文進自作主張感到不快。  

  當年他雖曾受殷莫愁父親大恩,但那些早都已經過去。陳舊往事,渺如塵灰。本就應該隨風一吹,就跟著煙消雲散的。這些年他得意仕途,與殷家根本早就疏於聞問,也無任何關連,殷莫愁父親故去;殷夫人修書派人前來,他政事繁忙,哪有空搭理,把上門的人全打發了。卻不料,殷莫愁竟偕著奶娘上京來。看她們一身困窘的姿態,他先就覺得嫌棄;待聽得奶娘說出來意,不禁便皺緊眉,只想敷衍過去,暗忖著怎生打發她們離開。他堂堂一朝吏部尚書,是何等的身份,怎能結這樣一門親事,門不當戶不對,莫不叫人看了笑話!  

  雖說指腹為婚這件串。當年是他先提出的。可事過境遷,如今的情況大不同往昔,殷莫愁一無靠山,二無恆產,對他們的仕途和地位都沒有幫助。對姚家來說,只是個累贅。他屬意與相府聯親,事情也進行得差不多了。殷莫愁這麼一來。倒成了阻礙。  

  「進兒,有你爹在,這事你爹自會作主。莫愁才剛到,一定累了,先讓她好好休息。你別再多說。」姚夫人這話雖好似表示關懷,口氣卻有些不滿,臉色也不見一點溫馨,亦少暖意,表情緊繃著。  

  「娘,殷妹初來,難免會感到一些不安定。今後,這裡就是她的家了,我只是希望她不必感到拘束。」姚文進並沒有多揣測他爹娘的心思,語氣態度,都理所當然。  

  姚夫人繃著臉,抿緊了唇,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線。  

  殷莫愁父母雙亡,不得已前來投靠,說起來也是可憐。但她一見殷莫愁,卻甚為不喜,不悅她那一身詩人氣質的生動空靈,太飄忽了;那樣的氣韻,在她看來,就有種紅顏禍水的聯想。她嫌殷莫愁長相單薄,看起來孤乖,乖僻無壽,不夠福厚,不能蔭大持家。  

  尤其她出身大家,向來最重視的就是禮教規範;對閨閣的看法也總要端莊不輕浮,守禮不輸矩,含蓄有節,三從四德等;她最看不得那種「才子佳人」的蝕禮敗德;對女子逾越分內學男人般去讀什麼經文、做什麼詩賦的,更是不以為然,而把禮法內化,注意表面和形式的規範,偏偏殷莫愁就是缺乏閨秀該有的穩重。  

  像殷莫愁這般具著詩人的靈性。她看了便覺格格不入,更別說她從小正經事不做,專學男子般去讀什麼詩苦經文,倒像青樓藝妓似,也不知她父母是怎麼教的,倒讓他原先對她的那一點可憐,都給蹙眉蹙掉了。  

  「爹,娘。」姚文進又說:「殷妹痛失怙恃,我們當有照顧她的義務。再說,她與我們關係原就不同,更加要好好照應她才是!」他轉向殷莫愁。「殷妹,你就放寬心住下來,把這裡當作是自個兒的家,不必拘束。」

  「多謝姚大哥。」殷莫愁微微欠身,輕聲答謝。  

  她察言觀色,就算再遲鈍。多少也感覺到一些散發出的冷淡。但姚文進的表情態度和語氣顯得那麼真心誠意,先前那哀淒的神態也不像是騙人的,她實在沒有理由多心和懷疑。  

  「咳咳!」姚謙乾咳了雨聲。

  這下麻煩了!他屬意與相府聯親,就差一步而已,這主僕倆卻挑在這時候突然冒上門來認親投靠,兒子又冥頑不靈,豈不要壞了他的事!  

  他轉開話題說:「進兒,莫愁她們一路辛苦,才剛抵達,都還沒能喘口氣,你別一直跟她說話。」臉色一整,端姿斂容。轉向殷莫愁,擺出一臉和藹。「莫愁,我看你大概也累了,今晚就和奶娘早點歇息,有什麼話,等明天再說。」

  「那就麻煩大人了,多謝大人!」奶娘總算鬆了口氣。依她的想法,先不提當年殷莫愁的父親對姚謙有恩,殷莫愁到底是姚家未過門的媳婦,如今她父母雙亡,姚家沒有不管的道理。看姚文進的態度,對殷莫愁叉百幾分歡喜,這親事她不提,趕明日,她想姚謙自然也會主動提起才是。  

  姚謙點個頭,沒表示什麼。轉頭吩咐一旁的ㄚ鬟說:「帶小姐和奶娘回房去歇息。」

  廳外夜色已黑,長廊如夜。延伸到無盡的暗。殷莫愁偕著奶娘。隨著ㄚ鬟一步一步穿過黑暗走向廊底。前頭有名家丁點起了火,兩旁的燈火乍然竄燃,在昏黑中燃燒著過於放肆的明亮。照落一大塊一大塊的陰影,陰森地覆罩在殷莫愁身上。漆黑黝黝的,陰影外,只有光,沒有熱。  

  ***

  在姚家待了數日。除了每日晨昏向姚老爺、夫人請安。殷莫愁一如舊時,過著閒淡幽僻的生活。每天不是讀詩誦詞,便是默對窗樓;偶爾對空一聲長歎,為落花愁,感流雲散,替牆頭枝葉說寂寥,沈酣在一種脫離現實的意境裡。

  「小姐,你如果有空就多下樓去陪陪夫人,陪她說話解悶兒,順便學做一些針梢的活兒,別再讀那些什麼詩,做什麼文章的。」奶娘看她一點地沒有寄人籬下的危機感和警覺。認不清現實環境。絲毫不懂得逢迎討好。不禁為她感到憂心。  

  雖說殷莫愁是姚家未過門的媳婦,身份自是不一樣。但不管怎麼說,總不比從前在自個兒家裡,便何況,她們在姚家沒有一點依恃,做人處事一點也輕忽不得。  

  殷莫愁放下書,軟了口氣,口氣很無奈。「奶娘,你明知道那些我是做不來的。」

  「奶娘知道,奶娘當然明白!」奶娘也歎氣。說:「可是,小姐,咱們現在可不比從前在家那樣。你現在算是人家的媳婦了,有些委屈總是要忍耐。」沒有人是天生什麼都學不來的。只要有心,肯去學去做,心想事使成。可她卻不知道,就是有那麼些人天生和時代異質的性情,也不懂順應妥協,只憑本性追求,所以世事才會有那麼多不圓滿,也才會有那麼多可歌可泣的故事,甚或者悲劇發生。  

  「就算那些刺繡的活兒你做不來,陪夫人聊天、說些體己話總行吧!」奶娘搖頭,又勸著說:「你就把姚夫人當做是死去的夫人,陪她說笑、料理家務,討她歡心高興,也好得疼!」奶娘苦口婆心,就怕殷莫愁這種悖於閨閣的詩人性格不討姚夫人的歡喜。深院大戶人家,最重要的是要懂得如何「做人」,面面俱到,好記人喜愛;殷莫愁卻在「做詩」,幽僻多感,不重人情世故,也不管逢迎籠絡的必要。  

  「那不一樣的,奶娘。」殷莫愁顰著眉看著奶娘,實在說,她根本不知道能陪姚夫人說些什麼。  

  極其實,她並不是沒有寄人籬下的孤零悲慼與傷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如此沈默幽靜。她也明白奶娘的用心和熙慮。然而,她內心卻有種奇怪的感覺。她說不出口和為什麼的;姚家不提婚定的事,她反而愉愉的何種無以名狀的輕鬆感。更有惋離奇怪的矛盾:一方面很清楚事情到最後,她的終身就該這麼成定,而仍順其自然任由發展,安靜地等事情到來;一方面則雖然明知目前這種懸著的情況無法長此以住。卻又情願它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拖延下去。  

  「不是奶娘要說你,小姐。你這個性子真是……唉!」奶娘像是辭窮了,勸不過殷莫愁,重重長長地吐歎一聲,很是無可奈何。  

  不知姚家對她們主僕究竟是怎麼打算的,奶娘暗示了幾次,姚謙不知是真不懂。還是假裝不明白,支支吾吾,顧左右而言他,一直沒有表示,殷莫愁和姚文進的親事,就這樣一直擱著。奶娘愈等愈是心焦。偏偏殷莫愁一副無動於衷又無關緊要的態度,更叫她為她的親事掛心。

  「你就是這樣的性子,連自己的終身大事也一副無關緊要;怎麼說你才好!」奶娘想著不禁又嘀咕起來。  

  殷莫愁微略又磨眉,像是無奈地望了奶娘一眼。  

  奶娘牢騷一起,便抱怨個不停。「也不知道姚大人究竟怎麼打算,我們都來了好些日子,小姐和姚公子的親事,他卻一個字也不提,我暗示了好幾次,就是不見有什麼動靜。偏偏小姐你自己的終身大事,又一副不在意的模樣,也不曉得多到姚夫人那裡走動走動,陪她說笑,討她喜歡,好得她的……唉!」說著,又搖頭歎起氣來。  

  「急也沒有用啊!」殷莫愁表情淡然。「這件事就順其自然。奶娘,你就別擔心那麼多了。」

  「可是,總不能就這樣沒名沒目的一直懸在那裡吧!」奶娘對殷莫愁事不關己似的平淡嘟嘟嘴,在嘴巴裡咕噥著。  

  殷莫愁好耐性地微笑一下,起身走到窗前。  

  「好了,奶娘。別再說那些。」斜照的陽光無心地曬到她身上。漫布著一股落寞的味道。她回頭,笑說:「天氣這麼好,我們到花園走走吧。」庭園非常遼闊,景色綺麗,小橋、流水、假山點綴其中,加上各式美麗的花草,蝶飛蟲唱,十分熱鬧,別有一番宜人的景致。只是。荼靡花謝,春事早過;整個庭園在午後斜陽的垂照下,浮著一片渺渺的塵埃,塵光中瀰漫著一股寂寥與扯忡。東風不憐,繁華徒徒吹落。  

  「就這些花花草草的,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陪夫人說話去!」奶娘邊走邊嘀咕。  

  殷莫愁抿嘴不語,不理奶娘的嘀咕。走走停停,時而仰頭,青天漠漠,重重一空如江海的深遂。她輕歎一聲,低下頭來,不提防衣袖裡忽然掉落出一塊玉珮。  

  她先是楞了一下,然後蹲下身撿起那塊玉珮。燦翠的碧光,映著斜陽,閃爍她隨底點點如絲的流金。龍形的花紋仿似疊映著一幀冷漠的面容,突叫她猛地一征,有種感情隱約,心頭寫然浮起那幀英冷刀峻的容顏,挪對如星的眼胖。彷彿繁星,彷若流雲;山間不期然含笑交會的那個人……怎麼她輕顫了一下,對自己搖搖頭。她為什麼會突然想起那個人!?因為這塊玉珮嗎?  

  她拿起玉珮,迎著日陽,金光穿透,整塊玉珮透明深遂如琉璃,如一潭深湖,浮映著那場避遁如夢。  

  她歎了口氣,將玉珮收在掌中,征征望著這才發現左下處印記般地列了四個字奉天承運。心頭寫然又浮起那幀冷漠。  

  那個人硬是留下了這塊玉珮,而叫她這般不經意在心上印下了他的身影。她不該有那種征忡的,但初遇的那一眼。彷彿在訴說著一種相逢早在見到姚文進之前,她就先跨過了「情檻」,踏入了「情門」,和那人避遁了。命運是這麼不可說與不可測。留給人一些未明的征忡。  

  但終究僅是一場虛幻,如夢,注定會消散。她的終身已定;她早也只求這樣簡單素的感情,過著恩愛平凡的一生。  

  她仰起臉望著長天。晴空浮雲,聚散等閒。  

  「閒愁最苦,脈脈此情誰訴?這人間春夢秋雲,聚散真容易。」她喃喃自語著。  

  奶娘看著,不禁又搖頭。她怕讓下人瞧見,又竊竊私語,不知會胡說些什麼。  

  「殷妹!」涼亭那邊傳來喚叫殷莫愁的聲音。

  姚文進含笑走過來。  

  「姚大哥。」殷莫愁含笑相迎。經過幾日的相處,她跟姚文進之間感情自然,性情且略有相投,尚有言笑。  

  「姚少爺!」奶娘說:「你來得正好,幫我說說小姐。要她沒事多陪陪夫人,少讀一些什麼詩文。還有,這些花花草草有什麼好看的,不如陪著夫人正經。」

  「我覺得殷妹這樣很好啊!」姚文進走近,臉龐掛著溫文的笑,望著殷莫愁。「『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想法早已經過去了,多讀些詩書總是好的。再說我娘身旁隨時有人伺候著,也不必天天去陪伴。」

  「姚少爺!」奶娘氣急敗壞。她沒想到姚文進竟會這麼說。「我要你幫著勸小姐。你反倒說這些火上添油。小姐已經夠任性了,再這樣下去怎麼使得!」

  「奶娘,像殷妹這樣,順著自己的心意,做自己想做的事,沒什麼不好啊!怎麼能說是任性!?」姚文進有感而發。他在父母羽翼下長大,總不敢違背父母的命令,也總是身不由己。但殷莫愁不論處境,卻不負己心,不違背自己的心意。  

  奶娘乾瞪著眼,徒呼無奈。她這樣氣急敗壞,像在對牛彈琴,一點用處也沒有。  

  姚文進漫顧四週一眼。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輕鬆說:「景色真好。在書齋待了一上午,像這樣出來花園走走看看。感覺真舒服。」

  「是啊。」殷莫愁微笑同意。「花園裡草樹幽杳。蝶飛蟲叫,人間是如此靜好。」

  「你是不是又有什麼感悟了?殷妹?」姚文進瞭解似的笑問。

  殷莫愁抿著嘴,輕輕搖頭。  

  姚文進亦沒追問。只是溫柔地含笑。  

  「對了!」他想起說:「先前做了一篇文章,不知你有什麼想法,回頭拿給你瞧瞧。」

  「嗯。」殷莫愁點頭說:「姚大哥做的文章,當非平常,自不在話下。我很期待!」

  「哪裡,殷妹過獎了。」姚文進含蓄一笑。目光掠過殷莫愁,說了一聲:「殷妹別動,你發上沾了片葉子,我幫你拿掉。」

  「是嗎?那就麻煩姚大哥。」殷莫愁毫不忸怩作態,笑得很自然。  

  她對姚文進有種對兄長般的戀慕之情,感覺自然又親近。但她不知道感情的事該怎麼算。如果真像奶娘說的,感情可以培養,經過朝夕相處,自然而然便生恩愛,那麼,長此以往,或許她會喜歡上姚文進,培養出情感,平凡又恩愛地過一生吧!?  

  或許吧!?她抬頭望了望姚文進。看他小心地為她除下發上的枯葉,表情那麼溫暖又珍視。她只求一份平凡完整而深刻的感情,眼前和她訂定了終身的這個人,應該就是了吧!這一刻,陽光暖懶照著,和風徐徐吹來,她和他並肩同賞花草,閒話文章,所謂天長地久,大概就是這樣了吧?  

  應該就是了吧?她征征看著,眼神很遠。  

  兩三個丫鬟在遊廊下,瞧見姚文進一臉呵護,小心地為殷莫愁取下沾在發上的葉子;又見殷莫愁抬頭征忡的模樣,覺得有趣。掩著嘴相對吃吃她笑。竊竊私議著。  

  「你們幾個在那裡笑什麼?真是的!一點規矩都沒有。」卻不料姚夫人經過,對那些丫鬟叱喝一聲。  

  丫鬟低著頭。不敢回話,拿眼尾餘光互相偷覬。姚夫人視線一轉。便瞧見抬著頭呆征在花園的殷莫愁和望著地含笑溫文的姚文進。立即皺緊眉頭,沈下臉來。  

  真是的!那樣子叫下人看了笑話。成什麼體統!  

  「還愣在那裡做什麼!?」她斥開那些丫頭,吩咐身旁的丫鬟說!「小紅,去請少爺到廳堂去,說老爺和我有事找他。」回頭狠狠瞪了殷莫愁一眼,臉色極是難看。一路緊繃著臉,鐵青著,走回廳裡。  

  廳堂上,姚謙低頭攏眉,正不知在琢磨計算些什麼。  

  「老爺,你看這件事該怎麼辦才好?」姚夫人皺著眉。一臉不悅。  

  姚謙不待問明,但看她的表情,便明白是什麼事。反問說:「依夫人之見呢?」

  姚夫人看了丈夫一眼,皺眉說:「那孩子若是長得端莊乖巧、討人喜歡,也就罷了。偏偏她成天不是長籲短歎,就是拈花惹草,一身單薄相;正經事倒不見做一樁。你看她連針線都不會拿。這樣怎麼持家?現在連進兒都給傳染了她那呆氣;咱們姚家三代單傳,叫我怎麼放心娶這樣一房媳婦!那孩子沒父沒母說起來也怪可憐,但她偏生得那樣一種性子,可也不能怪我沒那個心腸!」說得那般當然。全是道理。盡挑殷莫愁的不是。

  姚謙沈吟不語。  

  姚夫人又按著鼓動說:「俗話說得好,娶妻娶賢。娶媳婦最重要的就是端莊賢淑,要能與家蔭夫。莫愁那孩子偏生一副乖僻孤怪的性情,最是要不得。老爺,我看這件事,你總得想想法子才好。」她總嫌殷莫愁逸出閨閣規範的性格,不喜她的悖於體統。  

  「這個我明白,可是……」姚謙似乎伺什麼顧慮。  

  「你是擔心和殷家的那約定嗎?老爺?不是我說,指腹為婚這種事,到底只是嘴上說說,並沒有什麼憑據……」

  「我顧慮的倒不是這個,當初那約定,原也只是我和殷兄說笑時的戲言一句罷了!不過……」他像是有什麼隱情,冰淡的眼珠襯著一臉不諧調的慈悲。  

  「不過什麼?老爺是擔心那孩子孤零無依是吧?這不妨,多給她們主僕一些銀兩就是了。」

  「那好。」姚謙點頭,正想命人去找殷莫愁,姚文進偕著殷莫愁走進來,朗聲問:「爹、娘。你們找我?」

  姚謙和夫人對望一眼。咳了一聲,說:「莫愁,你來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進兒,你先過來。」

  「爹。你找莫愁有什麼事?」姚文進直覺氣氛不對。  

  「這沒你的事,你回房去。」姚謙板著臉。

  殷莫愁站在一旁,沈默不語。

  這時,總管形色匆忙疾步進來,稟告說:「老爺,皇上派人來,傳老爺即刻進宮。」

  「皇上召我進宮?」姚謙表情一整,連忙起身,吩咐說:「快去準備,我馬上進宮。」

  「都這種時候了,皇上找老爺會有什麼要緊的事?該不會是相國把那件事稟告了皇上……」

  「夫人!」姚謙很快對姚夫人使個眼色,阻止她說下去。  

  「爹,你不會是不徵得我的同意,就擅自答應和相府的……」姚文進心生懷懷疑。擔心引起殷莫愁不必要的多心,沒再問下去。  

  「這件事,等我回來再談。」姚謙不悅地看了獨子一眼。同時掃了殷莫愁一眼。他匆匆交代了幾句,便坐上轎子,匆匆入宮去。  

  皇上在紫宸殿等著他。皇帝每日御殿接見群臣。都在前殿辰光殿。紫辰殿為三重殿。是皇帝的便殿,平時都在這裡接見一些較親近的臣子。  

  「臣姚謙,叩見皇上。」

  「起來吧!」頭戴金冠、身穿黃金繡龍袍的皇朝天子,負著手,臨窗而立。背對姚謙的神態,淡漠而無表情,語氣裡滲透幾分冷例。

  「謝皇上。」姚謙起身站在一旁,低著頭,垂手靜默。不敢稍有逾越。  

  皇帝年紀雖輕,三十不到。但聰慧銳勇,先天有帝王之風,早在太子時,便顯洩露懾人的鋒芒。即位後。少年天子英冷的氣質,更加彰顯他的威勢,氣魄諸天地雖然行事獨斷,但睿智英明;凡事亦自有主見,不受他人影響蒙蔽。一雙冷測的眸,更似能看穿人心,讓人在他面前不禁感到懾服顫畏。一千朝臣,都不敢輕慢。  

  「朕找你來,是有事要問你。」聲音微微一頓。「我問你,你府中是否有個叫殷莫愁的女子前去投靠?」

  「啊?」姚謙呆了一下。「這……皇上怎麼會知道?」

  「你不必多問。我再問你,那殷莫愁她現在人呢?你對她怎麼安排?」

  「這……」姚謙頓時語塞。這一瞬間,他心思已快速轉了好幾回,有了許多揣測。他怎麼也沒想到皇上召他入宮竟是為了這件事。「啟稟皇上,臣目前暫時將殷莫愁安置在府中,生活起居都差人伺候著。」

  「很好。」

  「這是臣應該做的。殷莫愁本為臣故舊獨生之女,如今她父母雙亡,舉目無親。前來投靠,於情於理於道義,臣都不能棄她不顧。」不知道皇帝究竟有何用意,姚謙只有硬著頭皮解釋。「而且……」他嚥了口口水,語氣一頓,有些遲疑。  

  「而且怎麼?」

  「而且……」姚謙更為遲疑,吞吞吐吐的。他心思深沈,對每件事情都很小心謹慎。  

  「而且那殷莫愁與你的獨子姚文進指腹為婚,早已訂親,是也不是?」金輝炙眼的身形霍然一轉。那如劍的肩,泛閃冷例星光的眸,英冷的臉龐赫然竟是出現在山間茶棚的龍天運!  

  姚謙驚訝地抬頭,滿臉錯愕詫異。  

  「皇……」過度的驚訝,顯得有些結巴。「皇上怎麼會知道這……」這時他有些後悔,沒有當機立斷,早早將殷莫愁打發了事。  

  「哼!」龍天運冷冷哼了一聲。  

  他當然知道!他怎麼會不知道!這件事他早就調查得一清二楚。殷莫愁為前翰林大學士獨生之女,與吏部尚書姚謙的獨子姚文進指腹為婚。殷重煜於兩年前身染惡疾去世,殷母跟著於半年前病故,殷莫愁四顧無親,此次上京,就是為投靠姚府而來。  

  「皇上聖明!」姚謙聽龍天運的語氣似乎有些不滿,內心一凜,怕是意和相府聯親的事引起他怪罪。但仍一派鎮靜,不動聲色。說:「皇上。臣當年曾受殷莫愁父親的大恩,進而結為至交。『指腹為婚』原也只是當年兩人談笑時的戲言一句。而今舊友不幸故去。僅留下她這個孩子,一個人孤苦伶仃,無依無顧,亞於心不忍,所以……」

  「夠了!」姚謙還待長篇大論的解釋,龍大運劍眉一度。不耐地揮手打斷他的話。「我找你來,不是想聽這些。」這些他都知道。當年殷莫愁父親殷重煜與姚謙同榜進士及第,殷父得到先皇賞識奉召入閣。拜為翰林;姚謙卻因得罪臣要,而被貶放至外地為官,甚至差點丟官。幸賴殷父鼎力相助,在聖前為姚謙進言,力保他回朝。先皇才召姚謙回京。

  此後,姚謙使與殷父經常住來。互抒懷抱,進而結為莫逆。過數年。殷父辭官歸里;姚謙在朝裡因著殷父的餘蔭,官運日益亨通。仕途發達。他即位後。太后甚至一度有意將姚謙拔擢為宰相而向他進言,終至坐上吏部尚書的位子。  

  「你給我聽好,姚謙,」他目光冷然一轉,逼向姚謙,充滿了無形的壓迫感。語氣冷沁,低而陰重,一字一字慢慢地吐出威脅。「我要你即刻取消與殷家的約定,不準收留殷莫愁。」

  「皇上!」姚謙突然抬頭。他沒想到事情會有這樣的突然。龍天運的表情、口洩氣。竟是在脅迫他退婚!  

  龍天運冷眸一掃,目光冷煞。

  他連忙收斂神色,藏住心中的竊喜,小心地試探說:「皇上,臣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恕臣斗膽,敢問皇上,莫愁她……嗯,殷莫愁她和皇上可有……」

  「這件事與你無關。你只需照我的話去做就是了。」

  「可是皇上……皇上要姚家退婚。取消當年的約定,殷莫愁她一介孤女,此後該如何是好?」

  龍天運又掃了姚謙一眼,負手走到窗邊。好一會才說:「這你不必多問,我自有安排。」他決定的事,絕不會更改。誰叫上天做了那樣的安排呢!讓他與她相逢,且相逢於那萬分之一難遇又不可求的巧合。讓他想擁有!

  窗殿外晴霞淹漫。夕陽染紅,西天幾朵舒捲的雲頭,喃喃在訴情逢。  

  ***

  「取消婚定!?皇上的旨意?怎麼會?小姐……」姚謙一回府,就將眾人找去,表情沈重地將龍天運的脅迫說來。奶娘一聽,先就失聲叫出來。如睛天霹蘿。驚慌失措,滿臉惺揣,不知如何是好。無助地望著殷莫愁,滿是憂愁。  

  「此事千真萬確。奶娘。皇上傳叫我進宮,就是為了此事。皇上親口要我取消進兒和莫愁指腹為婚的約定,並且不準我再收留莫愁。」姚謙神色凝重,略著愁淒的心情,眼中卻沒有哀凝,而且垂擺的眼神顯得飄忽,而遊移不定,藏著一層隱晦的心事。  

  姚文進踉跆地搶上前,焦急地抓住他父親,倉惶又急切說:「爹,這怎麼可能!皇上他怎麼會這麼做?殷妹她初來京師,又怎麼會和皇上扯上關係!?這之間一定百什麼誤會!爹,你要想想辦法……」一番情急焦慮之色,全然發自內心,臉色都急白了。  

  「進兒,」姚夫人表情不動,口氣倒有一些聽起來像是竊喜的惋惜。「這是皇上的旨意,你爹他即使有心留下莫愁,但皇命難違,也是無能為力。」

  姚謙作態地乾咳一聲,與夫人對望一眼。姚夫人不喜殷莫愁的悖於傳統;姚謙亦嫌殷家家道衰敗,有意悔婚,適巧皇帝下此旨,他正求之不得。他復乾咳一聲,又一臉沈重淒愁的表情。語帶悲憫,一副愛莫能助,說:「進兒,爹也希望這只是一場誤會。但皇上親口下的旨意,爹也……唉!」哨然長歎一聲,好個無奈。

  「我也想不明白,皇上怎麼會知曉殷姚兩家指腹的約定?又怎麼會……」他搖搖頭,轉向殷莫愁,又歎一口氣。「莫愁,你總得告訴世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惹得皇上他。唉!」他把問題丟給殷莫愁。這一直是他懷疑和不明白的。龍天運必定見過殷莫愁,或曾邂逅,否則不會那麼脅迫……  

  殷莫愁呆呆地望著姚謙。表情有種奇怪的冷淡,像是不干己的漠不關心。又似是過於切身的茫然。她征征地搖頭,深潭般的眼,很難再說什麼。  

  怎麼說!?她自己也一臉懵懂。  

  「殷妹」姚文進更急了。攀附著他爹。把希望全寄托在他身上。「爹,你一定要想想辦法!求求你!爹……」

  「小姐!」看著姚文進焦急的模樣,奶娘覺得更加無助不安,跟著驚惶出了淚。  

  「奶娘……」殷莫愁想安慰她,「噹」一聲,懷袖裡掉落出那塊翡綠的玉珮。

  「那塊玉珮?」姚謙臉色驟然大變,急步上前撿起了玉珮。一看,大驚失色,直指向殷莫愁,追問著:「你這塊玉珮從何而來?莫愁快說!你身上怎麼會有這塊玉珮的?」他的著急顯得大不尋常,語氣甚至有些氣急敗壞。等不及殷莫愁開口,又連連追著說:「這塊龍紋玉珮是皇上隨身佩戴的寶玉,龍首下還刻了四個字『奉天承運』嵌進了皇上的名諱,卻竟會在你的手中。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莫愁,你快說!你怎麼會有這塊玉珮?」

  「那怎麼可能!」奶娘不可置信地叫出來。她簡要地把遇見龍天運的經過說明白。愁著眉說:「這塊玉珮便是那位姓龍的公子硬塞給小姐的……」姚謙打斷她,詢問她對方的長相。奶娘不安地望一眼殷莫愁,搜索著言辭形容。龍天運一雙泛著清例星光的冷眸與英冷的氣質留給她很深的印象。  

  「果真是皇上!」姚謙得了印證,渭聲而歎,再無懷疑。  

  「那位龍公子真的是當今聖上。」奶娘這一驚非同小可,更加篤惶揣栗,失措不安。「小姐,怎麼辦!他竟真是皇上!當時我還對他說了那些無禮的話……」

  殷莫愁只覺腦海一片鬧烘烘的,滿心混亂與茫然口她聽不清奶娘到底在說些什麼,只聽到她不斷在說「怎麼辦」,一聲聲的不安不斷在她腦中迴響。  

  那龍天運竟然會是當今皇上?她想起他對她說的話:想起他冷漠如刀銷的顏容;想起不經意的和他相對的那帶笑的眼神。  

  「啊!」奶娘突然慌叫了一聲。想到了什麼似,滿臉憂心苦惱。急說:「小姐,會不會是因為我說話得罪了龍——皇上。惹得皇上不高興,所以皇上他才會下旨要姚大人取消姚少爺和小姐的親事?」

  「怎麼回事?」姚夫人急了。殷莫愁主僕沒事得罪了皇上,莫要連累到姚家才好。  

  奶娘又急出了淚,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清楚。  

  「奶娘,你別急。這件事跟你沒有關係,你不必自責。」殷莫愁心情一片混亂,奶娘哭得更叫她覺得茫然和心慌,心頭空蕩蕩的,沒個著落處。  

  「殷妹,你別著急,會有辦法的!」姚文進試圖安慰殷莫愁。「我們請我爹去求皇上,請皇上收回旨意。真不行的話,我們一起離開京師,找個地方……」

  「進兒,你別胡來!」姚謙和姚夫人同聲斥喝住姚文進。  

  「姚大人,求求你想想辦法。」奶娘撲跪在姚謙跟前,求他相助。  

  「奶娘,請你快起來!你這不是要折煞我!」姚謙不肯受跪,迴避了奶娘的請求。「事情不若你想得那麼糟。你先起來,有話慢慢再說!」

  話雖沒錯,但龍天運旨意姚家退婚,又不準姚家收留殷莫愁,殷莫愁父母雙亡,舉目無親,能到哪裡去?想到此,奶娘又不禁滔滔淚流。  

  「起來吧!奶娘。你這樣於事無補,只是叫世伯為難罷了。」殷莫愁輕輕扶起奶娘。  

  這件事於切身了,她反而有種事不千已似的淡漠。她腦海裡不斷浮起龍天運的容顏。怎麼抹都抹不去。如是腕影,不斷傾逼向她。  

  他為什麼要那麼做?為什麼要脅迫姚家退婚?他憑什麼?他怎麼可以這麼做?她心中不斷想起這些疑問,漸起了一絲絲的忿然。  

  「莫愁,你別擔心。世怕拼身家性命不要,也要想辦法安置你們的……」姚賺掛著一臉的悲憫仁義。顯得恩深情重,卻說得很遲疑。  

  龍大運脅迫他姚家退婚。意在殷莫愁,他且遵照旨意,將殷莫愁讓獻給龍天運。但一方面又搪心有什麼萬一。被殷莫愁連累,向想撇清關係。  

  「多謝世伯。」殷莫愁領首道謝。卻回拒說:「世伯好意,莫愁心領了,我不能再給世伯添麻煩。皇上的旨意已經很明白,那麼做的話,會連累世伯。多謝您這些日子的照顧,明日一早,我就和奶娘離開這裡。」

  「小姐!」奶娘低低又輟泣起來。  

  姚謙與夫人對望一眼,交換一個彼此才明白的釋然和會心的眼神,相偕地保持沈重的緘默。  

  「走吧!奶娘。」殷莫愁低聲喊著奶娘,打算回房。  

  「殷妹——」姚文進喊住她,神色淒然。心裡萬般不捨想挽留,卻又無能為力,緊咬著唇,而遲遲不能再開口。  

  殷莫愁步履雖緩。終究沒有停留,連聲歎息也沒有。事情至此,她連哭也哭不出來了。  

  姚家退婚,她心裡竟有種又釋然又沈重的矛盾感覺。她原以為她的人生就這樣了,天長地久就是這樣了,慢慢地喜歡上姚文進,把所有的感情交付予他,「執子之手,與子偕老」,相敬恩愛地過一生。  

  然而……是否命運哪裡出了差錯?她愣愣望著那塊翡綠的玉珮,忽起征忡。  

  「小姐,我們以後該怎麼辦?」奶娘不停在歎氣。  

  殷莫愁征醒,緩緩搖頭。「我也不知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茫然裡,有點隱約的愁。  

  奶娘跟著發愁,坐立不安地是來走去,走著走著,歎口長氣說:「小姐,我想了又想,我們眼下只有一個去處只是,恐怕要委屈小姐了!」

  殷莫愁立刻明白。奶娘唯一的女兒便嫁到附近不遠的縣城。一家就靠著幾畝薄田為生。  

  「怎麼會!你別這麼說,奶娘。都是我連累了你。」她黯然垂下頭。奶娘將她從小帶大,彼此的感情,早就超過主僕的分際。「這一去,只怕給鳳姊添了負擔。」

  「不會的,小姐。」奶娘拍拍她!為她感到心疼。「時候也不早了,快休息吧!明兒一早,我們好上路。」跟著為她拉下紗帳,吹熄了燭火。  

  沙漏滴滴。黑夜如鏡,照著一幕幕的往事逝如流景。她睜著眼,征望著黑夜。聽著更深而輾轉反側。恍恍地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夜涼如水朝她淹來。她征立著。試問夜如何?  

  夜已三更。同華淡,天清人寂,空照情懷。  

  她暗歎一聲,大多的愁緒做底,擾得她滿腔煩亂。未來會如何?不可預知,滿懷心裡事,除卻天邊月,沒人知曉。  

  隔日清晨,她們收拾好準備離開。奶娘問:「可要不要去向大人和大人、少爺告別?」

  「不必了。」她搖頭。多情自苦傷別離;去話別離,她自己感傷,卻徒然使他們為難,多增難堪。「我們從後門走,奶娘。免得引起不必要的事情。」空氣有點涼。晨煙拂向她,靜靜從她臉頰滑落,疑似在挽留。她深深吸了一口涼氣,下意識地抬頭望了望。  

  天色漠漠,如同她初過時的冷然。這一去,蒼空映著相同的顏色。那無心的原色,倒叫她少了不必要的牽掛。感情如果人暖,也許她會猶豫起腳步,而這清冷,反而成一種形式的兩不相欠。所有的恩與債,備與怨,就此一筆勾銷。  

  命運是沒有機會重來的。指腹的婚誓,她以為卻便是她的一生一世。卻沒想到,她命運中尚存著另一種變數或者注定?那一場冥冥無心的避遁,如此改變了她的人生。  

  「走吧!小姐。」奶娘低促她一聲。  

  東陽已升。空氣中瀰漫著花草清杳。鳥鳴人語互相唱和著。踏出了這一刻,穿過這條長長尺寬闊的街道。將又足一個木知的開始。  

  艷陽光麗麗,送她一身的漫漫金波。搜煙綴繞不去;那風,卻授亂著她的步履,強要將她挽留。殷莫愁無奈地停下腳步,回頭望了一眼。  

  青山依曹。長空仍然。庸碌紛擾的市集街景也如常的熙熙攘攘。陽光底下總是這樣一幅太平。她望著歎息一聲。凝住眼眸。  

  塵光中。這般回首,過去這些日子以來,發生在她身上的種種,感覺是那麼的不真實;像浮遊在晨光中那點點的塵埃。一切多像是一場夢啊!一場如夢令,醒來的時候,世界卻已完全變了樣不!風景還是一樣。只是她的心事平添,心情愁填。那一切,如像那一天幕的午夜藍,以一種厚重深遂重重將她裹繞,她怎麼掙也掙脫不開。  

  「小姐,如果你不捨得離開,我們回去求姚大人。求他想想辦法」奶娘誤會她的遲疑。  

  「走吧!」她輕輕又搖頭,正想舉步寫然感到一種奇異的感覺,內心不禁悸跳著,不斷有種微栗不安的顫動。身後彷彿有什麼在注視著她。熾烈如火,又冷然如冰,叫她感到燙、感到熱、感到寒凍、感到志忑,不知該如何。  

  「小姐?」奶娘的叫喊,含帶著著一股驚慌失措的惶恐不安。  

  她慢慢轉過身,在青色的琉璃光下,看到一個頭戴紫金冠的挺直身影。逆著光,那身影混身都激著榭灘的光圈。正定定地看著她。  

  「來吧!我等你很久了。」冷例的聲音,同著一條紫色飾帶,圍住了她。圍入他懷中。  

  「為什麼……」她低低喃麼像探詢,又似自語。無力地想掙脫。  

  他不放她空自歎,又有一絲憤怒,忿憤又無奈地別開臉,避開他眼目的情光。  

  「小姐!」奶娘暗啞的喊叫著,全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惶恐。  

  龍天運眼神一轉。隨即有兩個侍衛將奶娘架開。  

  「奶娘——」殷莫愁饞惶起來,瞪著龍天運。「你想做什麼?要把奶娘帶到哪裡去?」掙扎著想掙脫開箝制。  

  「你放心,她不會有事。」龍天運圍緊了她。「我等的是你,莫愁。」他喚她的聲音,竟讓她不禁地打了個冷顫。

  她顫聲說:「你到底想怎麼樣?」她一直以為,富賈浮雲,天子庶民,到頭終是沒有兩樣。但她錯了。還是不一樣的他可以為所欲為。  

  「我想要……」他沈緩開口,說到一半,突然停住,眼裡閒著冷炙的光芒,只是看著她。  

  「不!放開我!」眼神相對,殷莫愁猛然搖頭。  

  「由不得你搖頭。」龍大運緊盯著她,意志很堅定。「這是上天的安排,是注定。冥冥中有情牽,所以你跟我才會那麼相逢。你原就該是屬於我的,我不曾讓你走的!」

  「不!不!」殷莫愁拚命搖頭又搖頭。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算的!  

  她怎麼也沒想到,跨過了那道「情檻」,踏入了那扇「情門」,竟會遇見那個含笑,應驗那門楣上的聯語,而至如今的因局。她原是無心的啊!卻怎知那竟是命運經心地喃喃低語,對她的縛情咒。不經意地那相逢,竟如此擾亂了她的寧心與人生。  

  而她原以為是不經意地相逢,不期然地交碎。卻將命運寫成了定數,寫成了她和他的注定,寫成了避遁的開頭。故事。就那樣開始了,從曲折。所有的恩與價。備與怨,百折千回,也就那般纏縐將她圍繞。  

  「不……」她喃喃又搖頭。  

  命運做的主嗎?還是風。恍恍一場如夢如夢會醒。好一場混沌紛擾;一團團的迷霧重重包圍著她。她拚命掙扎了又掙扎;濃霧散了又聚。襯著冷冷的氣息,沁入她的心裡。她急著追尋出方向,緊抓著霧中唯一的光,那光緞緞的攔散,柔亮地罩住她。整個茫世充滿冷炙的光芒。

  好亮……殷莫愁緞緞睜開眼……混沌消失丁。迷霧也消散不見。眼裡所見,是一床雲甫的布幔。金雕玉飾,華麗又輝煜。猶帶一絲溫燙的夕陽。正由西逆的窗舉偷照進來。穿過紗帳。無心地照在她臉龐上。照醒她的征夢。  

  「你醒了?小姐!」一個清脆的聲音靠近樸榻。撩紮起紗帳;紅潤的臉頰上漾著兩個棧淺的梨渦,笑看著她。  

  殷莫愁先是位征的失神地看著她,心頭驚然掠過一個人影,突然征醒,慌忙地坐起身,叠聲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奶娘呢?」她只記得被龍天運箝制在懷裡,然後就如墜身在迷霧中,一場混沌,就什麼也不記得了。  

  「這裡是紫禁府,小姐。皇上交代要好生伺候你;我看你睡得很熟,沒敢吵你。皇上現在人在宮中,隨時就會來看你。來,我替你梳更衣。」

  紫禁府?殷莫愁心中一寬。不管這是什麼地方!幸好還沒有被送進宮裡。  

  她望一眼窗台。日色已昏。一抹一抹的紅霞正在愉染。她昨夜輾轉,沒想到卻竟如此昏睡了一日。她微微搖頭,忽然心中一凜,掙扎著想起身。  

  「你怎麼了?小姐?」

  「我要離開這裡,去找奶娘——」

  「小姐,」侍女連忙阻止。說:「這裡雖然不比宮中戒備森嚴。但也不是等閒可以進出的,你是哪兒也去不得的。來,我來幫你更衣梳,皇上馬上就會駕到。」  

  殷莫愁聽得一呆,更不知該如何,只不肯讓侍女篇替她梳。不知多久,目光一轉卻見龍天運走了進來。  

  「醒了?」他揮開了侍女。凝目看著她。她擁翡翠的絲被,衣衫未整。釵橫鬢亂,幾抹淩散的雲絲拂遮在臉龐,猶帶幾分呆愣。彷是未醒的慵懶睡態;裸露的脖頸,襯出纖纖細緻的身形;冰肌玉骨,清美動人:更有一股暗香制人。別現出楚楚的風韻。  

  「莫愁……」眼前的柔美似乎讓他情不自禁。冷漠的臉起了一些柔情。他喃喃喚著她的名字。走到臥榻旁。  

  見慣了那些濃麗艷色的妃嬪,她顯得是那麼不同於塵。雖沒有誘人的媚態。寐醒的慵懶也不撩人,可是偏就那般牽動他的心。若說宮裡挪些妃嬪是艷麗的牡丹,那麼她就像出水芙蓉,不沾一點塵埃。  

  「莫愁……」一聲一聲地叫喚,牽動他對她的渴望。冰冷的眼碎帶著柔和。  

  「不要靠近我!」殷莫愁叫道:「奶娘呢?你把她怎麼了?這裡又是什麼地方?我要離開!」

  龍天運表情沈靜,情緒如未曾波動。「我說過,你是屬於我的,我絕不曾放你走。至於奶娘,你不必擔心。她人在姚府,平安無事。」負手走到窗台。日已盡,夜色早沈,幕也低垂。  

  他命人掌燈。重轉向殷莫愁,拿著燭火對她照了又照。殷莫愁抓緊了衾被,藏著許多不安的雙眼蹙望著他,卻聽著他低低念著:「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今宵騰把銀紅照,猶恐相逢是夢中。」

  她瞪大了眼,訝異他的突然,不敢相信這樣的思念,這會是冷淡沈漠的龍天運?同詞人般思念情長的帝王?他這般是在藉詞訴情?她望著他,他臉上少情冷漠,還是他慣常就是這同樣的神色?眼裡泛著冷中帶熾的星光。  

  「山間一別,我就渴盼能再見到你。好不容易,總算等到這一刻,你終於是屬於我的了……」一向冷例的聲音,慢慢地注了一些情熱,慢慢在澎稱。慢慢靠近了殷莫愁。  

  「不!我跟你根本沒有任何關係!」不!那不是真的,她大聲抗拒。「我跟姚大哥指腹為婚,我跟他有婚約……」

  「你跟那姚文進之間已經沒何任何關係!」他冷冷打斷她的話。  

  她愣住,慢慢轉向他。他沒有笑容的臉,授單著一層冷漠的氣勢。那氣勢在說明,他的存在就是一切。  

  「為什麼……」她先是搖頭喃喃,而後帶一點忿怨。「你為什麼要那麼做?不。」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42:38


  命運是什麼?邂逅又會是怎麼開頭?  

  相愛該如何?相守又是否注定一個永久?  

  愛與承諾,人是否就能結合一世的鴛盟?  

  ***

  越過那個山頭。就到京城了。  

  一切都將結束,一切也都將重新的開始。世間的一切都未曾改變,天依是藍的,草仍是綠的,漫布的陽光仍舊如同暖金,但對她來說.卻不再是一樣的意義。  

  想到此,殷莫愁忽而停住,猶豫起腳步。怔怔地呆望著前頭奶娘吃力前行的背影,自己不進反退,繼而轉身回顧。盛夏的金光不憐惜地照著她一身炙熱。平原漠漠,荒草蔓蕪,望去滿眼氾濫的沈默孤寂,彷彿在對照她落拓的身世,麗鮮明熱鬧的盛世裡獨棲這一片蒼漠荒涼和孤寂失落的心情。  

  這一路走來,她看了太多這種荒潤的平原景色,也看盡了這種看似繁華熱鬧裡的寂寥底色,每每引起她身世之慨,猶豫起前途,而不知該如何,幾度退縮猶豫。  

  「怎麼?小姐?」走在前頭的奶娘,見殷莫愁沒有跟上,詫異地回頭。微微喘著氣,舉起袖子擦汗,一邊重新背妥肩上松落的包袱,一邊往殷莫愁走去。「越過前面那個山頭,就到京城了,好不容易,走了個把月,總算快到了。趁著日頭還大亮,我們得趕緊趕路,趕天黑之前進城去。北方,天一黑,城門關了,又沒有落腳的地方,我們的盤纏又用的差不多了,可就麻煩了。」

  「奶娘,我……」殷莫愁心微蹙,欲言又止。  

  「怎麼了?小姐?」奶娘想不通她到底在遲疑什麼。「這一路,你這樣走走停停、回頭發呆的,已經好幾次了。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奶娘,我是在想,我們就這麼貿然前去投靠人家……是否妥當?我想了又想,總覺得不安……」不只不安,還有種實在是因為不得已的不情願,更有難堪和抗拒。一旦受人一絲照應,總有難償的恩情。  

  「當然妥!怎麼會不妥!」奶娘從小將殷莫愁帶大,多少瞭解她的性情,看她這麼猶豫,明白了殷莫愁遲疑的心事。半勸半慰說:「你別想太多,小姐。別說姚  大人是老爺當年幫襯一把才有今天的,更何況你和姚家公子指腹為婚,是姚府未過門的媳婦,他們見著了你,只有歡喜的分。快快放心!」

  「可是……」殷莫愁不但不放心,反而更顯得無奈。「我跟對方素未謀面,怎能──怎能──」她連連遲疑兩句。再說不下去。這一去,除了受人恩情事外,還有關於她終身的牽扯。  

  從她識字讀書開始,咀嚼參悟。詩書中的情感意緒,雖未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及所謂的「三從四德」感到太深的懷疑,然而內心深處總有種迷惑。她不知道感情的事應該怎麼算,沒遇過不會明瞭,可是隱約地對這樁指腹為婚的約定感到不相容。  

  應該說,她遲疑於這種近乎是盲目的決定她終身和依歸的定情方式。兩情相眷,戀在眼眸的交流那瞬間,似曾相識的儼然,從而交心許諾,互願天長地久。這才是愛,不是嗎?而不應該是素未謀面的那樣不明不白。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她不是情烈熾熱的女子,對感情,卻如同這般的執一,但求不負己心。她不求轟轟烈烈,只求一份單純素樸的感情「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平凡完整而深刻的一份感情,相守到白頭,如此而已。  

  但她和姚文進什麼都不是,卻有那樣荒謬的親近關係,甚至迫於不得已,她不得不前來投靠姚家,如何不叫她感到遲疑和茫然。  

  奶娘知道她心思多,問題也多,總想些驚世駭俗的東西。她打小照顧殷莫愁長大,習慣了她這種悖於閨閣的「離經叛道」想法,但她習慣,別人可不會習慣。耐著性子說勸道:「小姐,不是奶娘要說你,你這個胡思亂想的性子可要改一改。禮法傳統本來就是這樣,咱們當女人的。只要遵守三從四德的規範就是了,想那樣多做什麼!你和姚家公子的婚事,是老爺在你還未出世時就指定的了.既是父母之命,你怎能不遵從?」她就是搞不懂,她這個從小看大的小姐,怎麼就不像其他的閨秀千金那樣,安分守禮,閫範懿德。而總有那麼多她自己的想法,她自己的追求。這是很要不得的,一個守禮規德的大家閨秀,是不該有太多自己的想法的,她應該一切以禮法為重,以貞靜為本。所謂「女子無才便是德」,女子最重要的還是在「三從」,持家才是要緊根本的事。若說要有什麼才能,也就那些刺繡針黹紡織的本事;緊守本分  與禮節,不逞能,才是得人讚賞的好德性。  

  但是,於此種種,殷莫愁卻沒一樣符合要求。奶娘思及,不由憂心忡忡。她從小就勸,卻總是勸不過。都怪她家老爺,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家,教她讀什麼詩文,結果讀得滿腹詩書,卻一肚子的不合時宜。  

  「小姐──」奶娘又說道:「我們女人家,最重要的就是有個安穩幸福的歸宿。老爺為你選定的親事,是絕不會錯的,你就安了心,別再胡思亂想,乖乖地遵照老爺的安排去做。況且,夫人過世前,念念不忘的就是你的將來,囑托我一定要將你平安送到姚家,看你有個圓滿的歸宿。小姐,你總不忍讓夫人死不瞑目吧?而且,老爺若是地下有知,也會和夫人一樣,擔心你的將來。」殷莫愁默然不語。其實,就算不是她母親臨終前的囑咐,迫於現實的無奈,舉目無親的她,也不得不前往投靠有這種牽連關係的姚家。  

  看著殷莫愁默然不語的表情,奶娘為了讓她心安,跟著又說道:「你不必擔心,小姐。姚大人和老爺生前是多年的熟識,當年又是同榜及第,交情非比尋常。你是他故人唯一的女兒,又是他未過門的媳婦,他絕不會虧待你的。而且,我聽得姚少爺是個文質彬彬的公子,也很有才華,詩書五經無一不通。你這次前去,正好夫唱婦隨。」奶娘說到最後,且自以為是地說了句俏皮話。  

  哪知殷莫愁卻反歎了一口氣,說:「我擔心的不是這個,奶娘。我只是──」她究竟在茫然什麼,自己也說不出所以然。隱約中只是有個模糊的聲音在問──就是這樣了嗎?  

  「我懂。」奶娘點點頭,也不知道是否真正的明白。「小姐,你在擔心能否與姚公子情投意合。是不是?感情這種事,是可以培養的。等你到了姚府。而成了婚,朝夕相處,自然而然就會產生濃厚的感情,和姚公子成為恩愛的夫妻。看看你爹娘,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也許吧!殷莫愁輕輕又是一歎。感情之所以為情,並不只因於它的轟烈,才教人蕩氣迴腸。這樣的細水長流,毋寧更是她所要的──她只要求一份平凡深刻而完整的幸福;只求一份真情真性,許見白頭。  

  「我明白,奶娘。」她蹙著眉,試圖想牽出一個笑,撫平眉問的深鎖,卻矛盾的彷彿是一種對命運的抗拒,又似無可奈何。  

  也只能這樣了。  

  指腹的婚誓,命中違悖於她意志與無力回絕的注定,造就了她和姚府這份情和牽連。也許,這就是她命運的注定;地老天荒,也大概就是如此了吧?現實難堪;致使她們落魄至此而不得不前去投靠,但畢竟,她跟姚家還是有著這一層的關係也是她情歸的命運吧?  

  「你明白就好。」奶娘咧開嘴笑起來。這一路她見殷莫愁神色不定鬱鬱寡歡,一直很擔心,就怕她胡思亂想,想不開。  

  像是要讓她放心似的,殷莫愁微扯嘴角,回奶娘一個微笑。隨即斂容,露出一絲哀愁,說:「對不起,奶娘,沒能讓你享清福,還連累了你。這一路,辛苦你了。」奶娘有個女兒嫁到京城外不遠的縣城,一直要接她回去奉養,但奶娘始終放心不下她。  

  「快別這麼說!」奶娘搖頭。鼻頭一酸,淚水湧出了眼眶。卻為殷莫愁感到心疼。「我的事不打緊,倒是小姐你,才叫奶娘感到心疼不捨。人家哪家的千金小姐會像你這樣,吃這麼些苦頭,就你命苦。我明明托了人上京通報姚大人,也不知道哪裡出了差錯,一直沒消沒息。唉!若是老爺還在就好了!」說到後頭,不禁唏噓起來,眼淚鼻水和成一團。  

  「奶娘!」殷莫愁低聲想安慰。  

  奶娘的唏噓不無牽痛她的心,引起她的感傷。但是又能如何?不管過去如何輝煌,現在的她,僅是一個舉目無親的孤兒──一切都結束了。  

  她父親原為皇朝翰林大學士,飽覽群書,氣質雍華。她身為翰林學士獨生之女,出身書香世家,加以其父並不因循「女子無才便是德」的傳統,是以從小便飽讀詩書,養成了詩人的氣質,個性裡帶著詩人的靈性。在別家千金閨秀忙習針黹刺繡等等的女紅手藝,她卻在燈下書讀得倦了之時,夜半獨上層樓,或者臨風吹歎。或者對月長籲,總有一些旁人眼中怪異不當的舉止,惹得下人竊竊私議,閒言閒語。為此,常惹得奶娘說教,她偏偏依然故我。  

  她的詩人氣習與禮法的閨範教養,實在是不相容的。婦人四德,婦德、婦言、婦工,別說她一樣也構不上,就是「婦容」,她也達不到標準。侯門官宦和大戶人家,要求的閨範是端莊守禮,進退有節,長相福厚正經為要,但她詩性的空靈氣韻,飄忽的生動美,卻最是犯了這種忌諱。  

  然而,她卻沒有這樣的自覺。奶娘不斷說勸,巴望她早日醒悟,勸誘她學些女紅針黹,但性格天成,就是無可奈何。  

  殷老爺因為性格恬淡,對仕途並不甚熱衷。在京中待沒多時,便辭官歸故里。  

  殷莫愁在鄉野之間長大,連帶的,也不大會戀慕塵世的浮華。倒是看著她雙親的恩愛幸福,與年年湖泊裡那儷影雙雙悠遊的野雁,兩情問的戀慕情深,叫她無比感動。但求真情真性,感情執一,冷淡裡帶著執著。  

  好景總是不常。兩年前,她爹染上不治的惡疾。隨即病歿。殷夫人受此打擊,一病不起。家道中落,她只得遣去所有的奴僕,變賣田產房舍,身旁只剩一個奶娘跟著。  

  殷夫人的病,一拖兩年,病榻上就懸心殷莫愁沒人照顧。提起她和吏部尚書姚謙獨生之子姚文進有指腹為婚的事情。特修書要姚家派人來接殷莫愁。卻不知怎地,對方一直沒有消息。一再等不到姚家派人來接,殷夫人便嚥下了氣。  

  其父既死,因繼而亡故.殷莫愁孑然一身。四顧無親。不得已,只好偕著奶娘上京投靠姚家。到京城的路途遙迢,她們卻窘迫的運個挑擔的小廝也雇不起.只草草收拾了一些隨身衣物。一個月來,風塵僕僕,長途跋涉,歷經塵灰風霜,吃了不少苦頭,好不容易,總算快到了京城。  

  「你別再傷心了,奶娘。」殷莫愁掏出手絹給奶娘擦淚。「人死不能復生,就讓它去吧!合該這也是我的命,想通了就沒什麼。來!越過這山頭,就快到京城了,我們還是快趕路吧!」她將所有的悲苦輕輕一抹帶過,接過奶娘肩著的包袱,背到自己身上,回頭深深又望了蒼漠的平原和穹蒼一眼。此去這一步,過去的一切,那不知世間疾苦冷暖的過去,就真的過去了,就此被隔在風塵中,化為灰,成為塵,永遠沈落在記憶底。前頭迎接的,是人間的風雨現實。她好像溫室裡的花朵,生命發生質變,這番回頭後,往事竟如前生,喝過了孟婆湯,從此相忘於天涯。  

  「走吧!」她轉頭對奶娘露出個微笑,舉步往前走。  

  山路雖不若官道的平坦,倒也沒有想像中的崎嶇。途中除了一些砍柴的樵夫,不時也有一些商賈行人來往。之前她們向人問過了。越過這山頭到京城,走山路腳程快的話,半天就可以到達;要是繞官道,那非得花上三天不可。她們盤纏所剩無  幾,不夠維持到那許久,只好選擇山道而行。  

  這一來,倒看盡了明媚的山光。沿途時見林蔭遮天,處處可聞到鳥鳴蟬叫;一波一波不知名的花朵,浪潮一般漫地野放,放肆恣意,明艷鮮怒。若不是偶爾的馬蹄飛踏過,黃塵卷揚,景色則更是怡人。  

  只是,她們急著趕路,無心於這些醉人的風光。  

  好不容易走到了半山頭,奶娘畢竟上了年紀,拖著腳步氣喘不休。  

  「累了吧?奶娘?我們歇會兒。」前頭不遠有座茶棚,清風涼送,正好催人疲累。  

  殷莫愁抬起袖子抹抹汗。扶著奶娘走向茶棚。  

  那茶棚僅是幾根木頭和茅草搭建而成,雖然簡陋,卻矗立得叫人莞爾。山寨似的在棚前欄起了一道半拱鏤空的弧門,橫豎一道門檻,門檻上且大大刻了兩個字「情檻」;門楣上則橫書「償情門」三字;在下方又有一行耐人尋味的聯語「入此情門一笑逢──」殷莫愁停在門檻前,望著那行聯語,喃喃念著。一時竟有些怔忡。  

  入此情門一笑逢?  

  聚散情緣。茫茫人世,她一生既定,又能與誰邂逅相逢?這荒山茶棚,「情門」內鎖著的,又該會是多少殘缺的緣淺與擦身而過?

  一笑相逢;抿笑而去以後呢?是否就此天涯相戀?有多少故事串起又散落,來不及發生的無始無終這山間茶棚一句無心的聯語,不意牽引出她的傷感與怔忡,既傷身世,亦感人世蒼茫。  

  她垂下眼,輕輕搖頭,心裡暗歎一聲,舉步跨進門檻。角落裡,一個英冷的身影正自轉身顧盼,眼底猶含笑意,無心地朝她望來;她同般的不經意,微一抬頭,  迎面竟就遇上那一雙帶笑的眼眸。  

  她愣了一下,心頭驀然一跳。那眼眸如定,無聲望著她,似乎也怔住了。  

  命定或偶然?還是個邂逅的開頭?  

  那是個氣宇略帶英冷的年輕公子。眉如劍,眸如星,表情微淡,容顏刀鐫的深刻。  

  雖作尋常書生的打扮,卻給人一種說不出的異樣感覺,感覺他的與眾非同與一股不名所以的氣勢。他並不是那種俊美的男子,但光芒冷熾。舉手投足卻能處處讓人感到氣魄魅力,顧盼間更流露出一股文士的風流神采,又摻散著武將的威峻。雖然看似缺少柔情,卻充滿了不可抗拒的吸引。  

  在他旁側,生了另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年輕公子。兩人斜據角落而坐。處在滿棚山村野夫和樵子商賈之中,顯得相當醒目。  

  他靜望著殷莫愁。滿棚的喧擾雜鬧聲嘩嘩地流過他們之間那瞬間。所有的聲息像是都凝住了。隔著天河,兩兩相望。  

  這樣的不期然,畢竟是萬分之一的太巧合,難遇又不可求。但殷莫愁跨過了「情檻」,踏入了「情門」,不經心的這樣抬頭一望,卻就遇上了他那雙含笑的眼眸。是否冥冥中有情牽,牽得這樣的相遇邂逅!?  

  他目光不轉,她心頭驀地又是襲心的一跳,又是一怔,如夢方醒,略為心慌地轉開眼眸,假裝無事,轉開那疑是偶然還似注定的短瞬間。  

  這一路來,她已不知經歷過多少像這般的萍水相逢;她總是很小心,避開和旁人陌生的交會。這樣的萍水相逢,就若潮水一般,攏了就散;光點似的微微一個交會後,便各自離散,化為泡沫,從此海角和天涯,這一輩子再也不會相遇,也不會留下任何痕跡、多情多感,徒然增添哀愁感傷。世事漫隨流水,算來夢裡浮生。這般浮萍聚散,倘設留情太多,感傷便多;她已無力再負載那些深深淺淺的觸刻。  

  所以她總是很小心,避開任何交會的可能。卻沒想到,會在這山野茶棚中,不經意地遇上一對含笑的眼眸,勾起她心底千千的結,叫她心頭猛不防顫然一悸。  

  她抑下悸動,背過了身,不去惦念,和奶娘選了一張靠裡的桌子歇下,要了一壺清茶和茶點,與那張斜據角落的桌位,遠遠隔著好些喧擾。  

  然而,在嘈雜中,那股隱約的注視,始終如定。穿過滿棚的喧嘩,如滿地流向她。那名氣質英冷的年輕男子,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她。  

  他的目光冷淡,如同他的人,看著殷莫愁的眼神。卻是冷中帶熾,潛情的人被牽引簇動。  

  不意的那眼波交逢。對他來說,原也是同般的無心,但也許正因為無心,乍然驚逢,所以他的心反而被牽動,更覺得天驚地動。他的身旁一直不乏美貌的佳人伺候,他也早看慣了各式的天香國色與環肥燕瘦,並不將那些姝麗放在心上,也未曾對誰特別經心執著過。然而,眼神相對,殷莫愁眸底那滿是不經意,帶一點冷、一點淡、一點孤高的氣質卻深深吸引了他,而對她那種異於浪艷嬌麗的清冷氣息心起悸動。  

  美色引人。可殷莫愁並不是他慣見的那種明艷花嬌或嫵媚的風流婀娜,窈窕姣柔的豐美佳麗。他看她似乎歷經一番風霜跋涉,面容頗現憔悴,甚至略顯蓬垢,穿著衣飾也十分粗糙。但儘管如此,那粗糙卻難掩她的風華,憔悴中自散發著詩人的氣韻。鬢髮如雲,山翠的眉;黑潭深的眼,以秋水為底色,閃著粼粼瀲艷的波光。  

  氣質空靈,帶一點風露清愁,清麗中帶著略微的冷淡,大異於那種嬌媚嫵麗的脂粉,而顯得不流於俗。那清冷的氣韻吸引了他。一場無心相逢,卻對她一見牽情,而起了悸動而生思慕。  

  這樣的「因緣際會」,彷彿是一種情定,特別為他和她的相遇,寫下邂逅的開端。  

  他定定看著她,劍眉略蹙著,宛受迷惑,他從來沒想到,他會因一個女子,而心海起波動。如果有傳奇,那麼,這就是了。  

  「沒想到天下竟有這種不同於俗的女子!」他斜側的男子不禁發出讚歎。低聲說:「尤其她那種略帶清冷的氣質神韻,倒像天人一般,餐風飲露,不沾一點人間  煙火似的,全然不同於宮中那些濃妝艷抹、嬌麗豐美的宮人和嬪妃。」他看他一眼,沒說什麼。  

  「瞧她的神態舉止,出身應該不差,但怎麼……」先前的讚歎轉而為不解的困惑。「若是大家千金,怎麼會僅帶一名僕婦,出現在這山郊野外……」

  「京城之中,可有哪家秀女有這等不俗的氣質和美貌?如意,你且想想。」殷莫愁清冷詩韻的氣質既是天生,必和她成長的環境背景有關。她慣常獨自對月臨風,萬般心事只訴青天,整個人倒也像天地一般飄忽空靈。如此乖悖出一般深宅閨秀的端雅,反卻自成獨特的風華。  

  叫如意的年輕男子略為沈吟,搖頭說:「聽說王丞相的千金長得嬌美無比,體態豐盈嫵媚,看來倒不似。志毅伯府和平遠侯府裡,也沒見過有這等氣韻和姿色的佳人。」他舉的都是朝中的王公大臣,  口氣卻十分平常。又搖搖頭說:「至於尋常那些百姓之家,更不必提了。瞧她的舉  止,絕非一般粗鄙無識的庸脂俗粉所能比。可若是官宦大戶人家的千金,絕不會放她獨個人僅帶著一名僕婦拋頭露面的,還是,會是哪家王侯府中的歌姬?」他想了半天,想不出所以然,搖頭又搖頭。蹙  
  著眉,轉向那眉色加劍的男子。  

  「皇──」他下意識地就脫口而出,隨即警覺,立即頓住,改口說:「大哥,你看呢?可有什麼印象?」

  「沒有。」回答得沈緩,在凝結一種決心的堅定。「不過,沒關係。不管她是誰,出身如何,平民百姓也好,侯府的歌舞姬也好,都讓我覺得很特別。我從來沒有見過像她這樣氣質清冷的女子,顯得如此獨特脫俗。不像平素慣見的那些麗的脂粉,黏膩地教人喘不過氣。這女子很特別,不同於眾,特別有股吸引人的氣質。」

  「大哥的意思,是對她有什麼打算了?」

  那男子目光冷冷一轉,沒有回話,但意在不言。他從沒有見過像殷莫愁這般的女子,顯得冷清又炙熱,因為沒見過,所以稀奇,所以想擁有。  

  「可是太──她會答允嗎?」

  「不管她答不答應,都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可是,大哥,你這般自作主張,我怕太──呃,她會有意見。你別忘了,宮中有宮中的規矩。」

  「這種小事,她不會有意見的,你不必擔心。如意,我決定的事,自有主張。」他將視線移向殷莫愁。口氣雖淡,卻不容有一絲異議。彷彿他說的話,就是一切。  

  隔著嘈雜的喧擾,殷莫愁感覺到有道目光在注視,回眸一望,卻見那對如星的雙眸。  

  「奶娘,我們該趕路了。」她低聲催促奶娘,準備離開。  

  但那如星的目光不放。他起身。正想朝她走去,不防一個神色匆忙的樵夫不小心撞了他一下,連同身後的如意,也沒道歉,便急疾住棚外逃出去。他不以為意,揮手招來店家,一邊留心殷莫愁。  

  「如意,把賬會了。」他看殷莫愁起身,也無心再久留。  

  龍如意伸手到懷裡,好半天卻取不出銀兩。店家耐心地等著,似乎司空見慣。嘴角微噙著一些瞭然。  

  「奇怪……」龍如意喃喃自語起來。沒有?懷袋裡空無一物,什麼都沒有。  

  「怎麼了?」

  「大哥,糟了,我身上的銀兩都不見了!」  

  「怎麼會?上山前我不是才將所有的銀兩都交給你,叫你好好收到懷裡的?」

  「沒錯啊!可是……」龍如意皺皺眉,突然大叫一聲。「啊!會不會是剛剛那個人?」沒錯!一定是那個人!他不小心撞了他們一下,然後,他們身上所有的銀兩就不翼而飛。「這下該怎麼辦?」他瞪直了眼,呆坐在板凳上。  

  一旁圍來幾個看熱鬧的人,瞧他們付不出銀兩,紛紛交頭接耳、指指點點的。人一多,嘴便雜了,不一會。便鬧烘烘的成一片。  

  「那邊怎麼了?怎麼那麼吵?」奶娘.好奇地轉頭。  

  殷莫愁跟著慢慢地轉過身去,眼一抬,使看見先前那一對含笑的眼眸,泛著冷冽沁心的星光。周旁圍了許多人。正對他們竊竊私語著,處境有些困窘尷尬。  

  「看他們一身人摸人樣。卻也學那無賴想吃白食不付賬!」幾個人不齒地啐了一聲。  

  奶娘推了推殷莫愁。說:「我們走吧。小姐。這不關我們的事!」

  「等等,奶娘。你看我們還剩多少錢?」她原將要離開,合該是際遇,抑或上天的陷阱?這一回首,卻將她推向他,不定的命運。落了注,寫成了命定。  

  「只剩幾錢碎銀子了。」奶娘取出剩下的錢算了算。突然抬起頭,睜大眼說:「小姐,你該不會是打算──萬萬不可,我們就只剩下這點錢而已──」

  殷莫愁不理奶娘的嘀咕,往店家走去。那男子見她走近,目光只望著她,神情冷漠,毫不在意旁人。倒一點也不似付不出賬的困窘。即便身處突發窘迫中,他仍是一副接近傲然的無動於衷。  

  「店家,這兩位公子欠的賬,我們替他們付了。」殷莫愁語聲清冽,低低的。避開那如訴的眼波。那一對如星的眼眸,發著清冷的光,異於沸騰的炙熱,用一種侵蝕的光亮將人吞噬。她轉向奶娘,吩咐說:「奶娘,看要多少錢,把錢給了店家。」

  「小姐!這怎麼可以!」奶娘喊叫起來。  

  店家報了個數字,差不多是她們僅剩的所有。  

  「把錢給店家,奶娘。」

  「這怎麼行!小姐──」

  「把錢給他吧!奶娘。」殷莫愁輕聲打斷奶娘的驚跳。  

  「我們就剩這麼點錢,你把它全幫個不相干的人付賬,這以後若有什麼事,看該怎麼著才好!」奶娘嘀咕個不停.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錢付給店家。「喏。拿去吧!算你運氣好,遇上我家小姐。要不然,遇上這些吃白食的,你也只有自認倒楣的分!」有意無意地橫了那兩人一眼。  

  賬一忖,圍著看熱鬧的人便一哄而散。  

  那對如星的眼眸,正對著殷莫愁。深深將她烙在眼裡,竟一句話也不說。如意則堆了一臉笑,忙上前說:「多謝姑娘相助。我們身上帶的銀兩不小心遺失了,我大哥跟我正不知如何是好,多虧了姑娘出手相助。我姓龍,叫龍如意,這位是家兄,龍天運。不知姑娘尊姓大名,該如何稱呼?」他長這麼大,從未遇過這種難堪,倒對解圍的殷莫愁有了幾分好感。  

  「公子不必客氣。這等小事,不必掛懷,請不必放在心上。」殷莫愁微微欠身,算是回禮。  

  「小姐,我們該走了,趕路要緊,再跟這些人瞎攪和做什麼!」奶娘還在心疼那些白付的銀兩,語氣態度很不客氣。  

  「等等!」龍天運大步走到殷莫愁面前,說:「龍天運受姑娘相助,尚不知如何能報答姑娘?」

  「我說過了,公子不必將此事放在心上──」殷莫愁站住不動。風吹過──突然感到她和龍天運面對之間,隨那風吹,似乎牽繫住一條扯不斷的絲線,若隱若現。  

  「我家小姐說的話。你都聽到了吧?」奶娘在一旁諷言涼語著。「連一點茶水錢也想賴,還敢說什麼報答!算我們倒楣,也不跟你們討恩要情了。」

  「大嬸,你這話就不對了。」龍如意微微一笑,語氣謙和,儒雅溫文。「我們原也無意抵賴不付賬,只是隨身所帶的銀兩,不小心給遺失了。才會有那種困窘發生。不過。能因此得和姑娘、大嬸相識。倒也是一種緣分。想想,人海滄茫。我和家兄卻能和兩位在這山郊簡陋的茶棚中相遇,這樣的機緣,可遇而不可求,豈不是非常的難得!?合該有緣。你說是也不是?大嬸。」一番話說得條理分明,頭頭是道。  

  奶娘這才正眼細細地打量龍如意和龍天運。  

  龍如意看起來與龍天運年齡相近,同般挺拔。然而,異於龍天運英冷的氣質,龍如意長得俊美雅秀,神采翩翩,眼帶柔情;眉宇間且有一抹溫文的質色。襯著龍天運刀鎢似缺少柔情的容顏更形冷漠,有股直逼天地的氣魄風華。  

  奶娘在殷家多年。倒也曾見過不少達官顯貴。先前她沒注意,現在這麼仔細一打量,原先的偏見和輕視之心一掃而空。她看龍天運雖作尋常的書生打扮。眉目間在在流露出不凡的神采。就是龍如意也顯得儒雅不俗,一身侯門官家的氣派,外貌雖可以加以喬裝改扮。神態氣質卻騙不了人。一個人的言行舉止,不經意間便會洩露其階級背景。她猜想他們一定不是什麼等閒的人物,總是王侯貴人一流。  

  這麼一想,表情就緩和了,態度也大為改變。點點頭,笑說:「公子說得有理。合該是有緣,小姐和我才會與公子相遇。剛才我說話有些失禮,請公子別見怪。」

  「大嬸放心!我不會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奶娘寬心一笑,轉向龍天運說:「龍公子,方纔我說話多有冒犯。請你別怪罪。」龍天運瞅了奶娘一眼,他全心在殷莫愁身上,並沒有將奶娘方纔的話放在心上。但他不開口,氣勢便能懾人。奶娘吶吶的。她印象一改,思緒一轉,越覺龍天運的與眾不同。  

  「姑娘,方才承你相助,你若有什麼事需要幫忙,儘管開口。沒有什麼是我做不到的。」龍天運的眼眸始終冷柔地罩著殷莫愁。  

  好大的口氣!「公子實在太客氣了。」奶娘笑瞇瞇的,只道是遇上貴人。試探說:「我看公子氣宇不凡,談吐也不俗,很有幾分王孫貴公的氣派,想來家世定非平常!還不知公子府上在何處?以什麼營生?」她看兩人氣度不凡,或許是官家子弟,和姚府或有什麼交往也說不定。  

  龍天運和龍如意互望一眼,各有意味地回身,卻是看著殷莫愁,說道:「龍家世居金壁皇城,以天下為生。家住皇城紫陽宮,時遊雲池皇林園。」

  「啊!」奶娘聽不出真假,傻傻地睜大了眼,半張著嘴,說不出話。  

  殷莫愁亦愕然地轉頭,顰蹙著眉看著龍天運。  

  皇城紫陽宮是皇帝處理朝政和居住的地方。皇林園則住在宮苑的東側,園裡種滿各種奇花異卉,四時景色變化綺麗繽紛非常;園中更有一湖「雲池」,清澈如鏡,倒映著美麗的天光絕色,彷彿天上雲間。新科進士都於此接受皇帝賜宴。是皇家的御花園。  

  家住皇城紫陽宮?那豈不是說他是當今的皇上了?  

  「我不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但你不想說出家府便罷,不必口出如此狂言。」她又蹙了蹙眉。帝王或庶民,她原都覺得無所謂。富貴浮雲,夢裡浮生;人間一場,終究會隨風而逝。身份、地位,對她來說,沒有什麼意義。她只覺龍天運冷洌的語氣像在宣示什麼,隱隱似會被牽扯,下意識地鎖眉。  

  龍天運抿著唇沒說話,目光緊盯著殷莫愁,倒似一種反詰的姿態。挺拔的身影,充滿了強烈的存在感,殷莫愁只覺眼簾裡星點閃閃,佈滿了他的存在。她不禁退了一步,低垂下眼,逃避那些侵襲。  

  「龍公子,這種話可不能隨便亂說的!一個不好,可是會犯上欺君之罪!」奶娘好不容易才回過神。緊張地瞅著龍天運。  

  龍天運抬抬下巴,略冷的氣質因為抿緊的唇線而加深神態的冷漠,更是顯得無表情。他氣宇帶冷,性情也冷,不說話時,自有一股王者的氣勢,神采傲岸,充滿懾人的魄力,讓人不敢輕易冒犯。  

  是以,龍如意心中儘管納悶,見他不說話,也跟著沈默。他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那幀無表情的冷漠。也叫他猜不透。龍天運總有他自己的想法和做法,容不得旁人干涉。  

  「奶娘,我們該上路了。」沈默的氣氛徒令人窒息。殷莫愁本就無意追問,轉身準離開。  

  「等等──」龍天運出聲攔住她,凝神看了她半晌。突然解下腰間的玉珮遞給她。那玉珮通體翡綠,色澤極為鮮麗,上頭列有龍形的圖案,流光燦爛,一望即知非常珍罕。  

  殷莫愁錯楞住,愕然抬頭。這個動作叫她困惑,眼神滿露疑問,儘是不明白。  

  「皇──大哥……」龍如意一樣的錯愕。  

  那塊玉珮是龍天運貼身的寶玉,他從小就帶在身上,對它生有感情,也成了他地位身份的象徵。辰平公主愛不釋手,幾次討取,他都不肯,此刻卻竟輕易地將它送給才第一次相遇的殷莫愁他知道龍天運惑於殷莫愁清冷的氣韻,對她一見牽情而心生悸動;也明白他想要她的決心。只要是龍天運決意的事,他都一定會確實去做,而且固執的可怕。但他從未見他對哪個女子特別執著過,或特別放在心上過;他看得出,他對殷莫愁該也只是迷惑,還算不上傾心。卻為什麼?為什麼他竟將視如己身一部分,他身份地位的象徵,貼身信物玉珮送給了殷莫愁?  

  「收下。」龍天運不管旁人,只是盯著殷莫愁,眼中只有她的存在。也不說為什麼,簡單兩個字吐得冷沁堅定,倒像命令。他臉上少有笑容,此時神態更有一種決意的逼人氣勢,冷漠的容顏,尤為深刻。  

  殷莫愁搖頭:「多謝公子美意。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收。而且──」她咬咬唇。而且她跟他素昧平生。只是萍水相逢,怎能收下他的東西。還是他隨身佩戴的玉珮,倒像信物似,宛如訂情,怎麼能收!  

  「而且怎麼?」龍天運追問。  

  他居然還追問怎麼!?殷莫愁遲疑了一下,勉強回說:「而且我沒有理由接受公子的美意,不是嗎?」

  「還需什麼理由?我決定的事,從來不需要理由。」龍天運神色未改,語氣流露出不自覺的冷傲霸氣。他緊盯著殷莫愁,眼裡冷中帶熾的光芒依舊。她跨過了那道「情檻」,走入「情門」,和他邂逅相逢了,不是嗎?他臨時起意出宮,萬分之一的太巧合而在這山間野棚和她眼目相交──上天把一切安排得好好的,不是嗎?他跟她,是注定。她當然是屬於他的。所以,還需要什麼理由?  

  「可是……」殷莫愁又蹙眉,有些無措。這個人,霸氣的這麼理所當然,她並不擅言辭,一時竟想不出該說什麼拒絕的話。  

  龍天運態度堅持又固執。無心的和殷莫愁含笑相逢,如傳奇的邂逅,是冥冥中的一種安排。他從沒見過像她這種清冷氣韻的女子,一見而牽動他的意緒,對她心生思慕,渴望想擁有。他說不清那些不明白的情愫,暗暗對他的那些牽引,只是殷切地想擁有她。  

  這塊玉珮,是信物、是定情。  

  「龍公子。」奶娘上前說:「你的心意我們真的很感激。但我家小姐實在不能接受你這塊玉珮──」

  「為什麼?」

  「你有所不知,公子。我家小姐原是翰林大學士殷重煜的獨生女。與吏部尚書姚大人的公子打娘胎便指腹為婚,老早就定下了親事。我們此次進京。就是前來投靠姚大人的──」

  「奶娘!」殷莫愁忙喊住她,蹙了蹙眉,阻止她再說下去。  

  龍天運眼眸霎時冷冰起來。閃過一抹不痛快。肅森冷殺。「你是說吏部尚書姚謙?」很是陰沈的聲音,令人不安。  

  「是的。龍公子。你認識姚大人?」奶娘再次被他的氣勢震懾住,困難地吞了吞口水,小心地試探。他這樣直呼朝廷大臣的名諱,冷峻迫人的姿態,氣魄非常。  

  龍天運置若罔聞,不理奶娘的探詢,轉向殷莫愁,硬將玉珮送到她手裡,說道:「收下。進京後,若是姚府不肯收留,或是有任何其它困難,你就持這塊玉珮到城東的紫禁府,自然會有人安排,讓你暫時安身。」

  「紫禁府!?大哥──」龍如意有些情急不明白。他不知道龍天運心裡究竟怎麼打算。紫禁府遠離皇城,是龍天運無事最喜耽留的地方,沒得他的允許,即使是皇親國戚,也不許任何人隨意進入。他要殷莫愁到紫禁府,意思已經很明顯。但殷莫愁已和姚府訂親。他此舉也應該意在相助而已才對。卻怎麼……龍如意愈想愈不明白。  

  龍天運淡淡掃他一眼。他決定的事,從來不必多解釋。  

  殷莫愁望著手中的玉珮,抬頭看看龍天運。再轉向奶娘,再將視線轉回玉珮,又抬頭看看龍天運,神情有些迷惘。  

  「小姐,既然龍公子一片好意。我看就收下吧!」奶娘留著萬一。或許會有用處。  

  殷莫愁沈默半晌,將玉珮輕輕攏在手裡。  

  龍天運冷眸帶熾,隱約有笑意。他傾近著莫殷愁,看著她,專心一意只對著她,說:「你等著。」就這麼一句話,為這場邂逅寫下開頭,注了一個縛情咒。  

  棚外金光點點,透過茅頂的隙縫,留下許多疑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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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42:03

林如是 - 傲龍戲鳳(戲鳳四部曲之四)
  
命運是什麼?邂逅又是怎麼開頭的?  
身為萬民之上的九五之尊,他要什麼沒什麼呢?  
後宮佳麗艷影繽紛,任他招之及來、揮之及去,  
但,誰懂弱水三千,他只取一瓢啊!  
為了她,他不惜違抗母命,甚至以身試毒?  
可,她為什麼就是不明白他的一片真心呢?  
難道,他的癡,還撼不了她的心;  
他的柔,還動不了她的情?  
他是皇帝啊!曾幾何時,  
他需要為了一個女子這般……  
唉!也罷!說他專情悖行,論他霸氣也好.  
在那冥冥中的情牽,牽引得他們這般的相遇邂逅之後,  
他是要定她了,  
縱使非要他放棄這一大片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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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40:38

後記   

  嗨!意外嗎?竟然會在這本書上看到我的名字!

  哈!向來不寫古裝小說的沈亞,竟然也寫起古裝來了!不但寫古裝,而且一出手寫的就是「武俠小說」!

  想必這會令你們很有點意外吧!哈哈!是誰說過「嚇人為快樂之本」的?這句話還挺有道理的!

  其實說真話,寫武俠小說還真是我一個很大的心願喲!小時候看多了金庸、古龍、還珠樓主等大師的作品,總會幻想自己就是那個身懷絕技的俊朗俠士。當然啦!當你破壞了很多的螞蟻窩,一次又一次搗毀了「魔教總壇」之後就會發覺」」這種只能欺淩弱小的俠客,實在不怎麼稱頭!

  直到長大了,那幻想還是老在我的腦子裡打轉,只是因為功力不到家,一直沒那臉拿出來獻醜。這次要不是項姊苦口婆心地勸我,我才沒那勇氣寫古裝武俠愛情小說呢!

  不過當然啦!本公司這次排出來的陣容實在也太堅強了!項姊提起這個案子時我滿口就答應了,等掛下電話之後才開始冷汗涔涔。老天!

  我不但答應了要寫古裝小說,而且還大言不慚地說要寫武俠愛情小說耶!當時不知道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就這樣一口答應了!

  要是自己一個人天馬行空、胡說八道也倒罷了!偏偏不是!這可是好幾個人寫同一個人的故事喲!沈亞的龍天運、席絹的龍天運、林如是的龍天運,還加上於晴的龍天運!

  媽啊!這可真要命!她們幾個全是那恐怖無比的「後浪」,我這前浪要是一個不小心,可隨時會給推得大老遠去的耶!怎麼會答應做這種冒險?好吧!既然已經答應了,硬著頭皮也得把它給寫出來,然後……然俊我居然就這樣寫了十四萬多字的稿子!

  老天!除了《太陽神之怒》外,我沒寫過這麼長的稿子,而且寫《太陽神之怒》的時候我每天都在玩,玩一點、寫一點;可寫這《俠龍戲鳳》的時候,我卻整天對著電腦欲哭無淚!

  不是怕被比了下去,而是怕丟了項姊的臉」」居然那麼沒眼光我沈亞寫這種稿子!

  活生生是給自己鬧笑話!

  哇!好恐怖啊!

  說出來不怕你們笑,你們現在看的可是第二本《俠龍戲鳳》了喲!

  第一木《俠龍戲鳳》才到項姊手上,就給硬生生地退了回來了,這可是沈亞到萬盛之後,生平第一次慘遭退稿,哪慘狀可想而知了!簡直要閉門思過八百天才有臉再出來見人了!每天對著我養的那缸寶貝魚哭泣也沒用」」連魚都笑我!真想放棄算了!

  寫慣了時裝的人,自然不習慣寫古裝啊!

  我就是不會寫古裝,反正其它人也還沒寫完,而且三大天王的陣式也已經綽綽有餘了,就別再拉著我寫這什麼古裝小說了吧!

  你看!連推托辭都想好了,偏偏就拼著一口氣硬要再試試看」」這叫「不服氣」吧!說好聽點是「傲骨」,說得難聽點就是「臭脾氣」!

  結果寫啊寫的,居然真的硬把它給寫出來了!

  結果就是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本稿子。

  好不好我不知遣,但是,我總算真正完成了自己的一項大冒險!鬆了口氣的同時,其實也還有那麼一點小小的驕傲。

  至少我試過啦,而且是很用心地嘗試喔,和以前那種遊戲玩耍之作可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寫法」」當然不是說遊戲玩耍不好啦!我這個人要是太長一段時間沒出去遊戲玩耍就會變笨,一變笨就什麼也寫不出來了,所以這種寫法還是要少寫為妙!偶爾為之挺有趣,要長期下去,沈亞恐怕還沒寫出什麼嘔心瀝血之作前,就已經先送進瘋人院了!

  我知道四種完全不同風格的作品一定會給你們不同的心靈震撼,所以其實沒有什麼好或不好、誰強或誰弱。小說之所以能是小說,就是因為它可以感動不同的人,給不同的人一種新的視野。

  我不是老說嗎?甲之砒霜、乙之良藥嘛!

  什麼?你說我這是替自己打圓場?嘿!你也太不給面子了吧?更何況……更何況就算是為自已打圓場那又怎麼樣?你咬我啊!我寫都寫了,你們的感覺我也只能見招折招了,是不是?

  啊?要焚書?哈哈!請盡量。不過,可別燒在我家門口就是了!還有,要記得小心皮膚啊!給煙熏著了淚眼汪汪,也記得要說是讓沈亞「感動」得哭了,或是說讓沈亞給「氣瘋了」哭了!

  哭完了還可以考慮再買第二本,保證你下次的運氣會好一點。

  喔,對了!寫到這裡的時候,我的魚還好好地活著」」而且,極需減肥!我的店也還好好地開著,不知道你們怎麼樣?是不是也會有個期待中的好假期?

  你有什麼計畫?偷偷告訴你喲,我的計畫是利用假期的時候,去找個有陽光的地方狠狠地曬給它黑!直到有夠黑的黑才罷休!

  啊?我的皮膚?哈哈!放心吧!到了我這把年紀,皮膚已經不是保養就可以了事的!恐怕連華陀神醫也要搖搖頭宣告放棄的嘍!既然是這樣,那還不如痛痛快快地玩,玩到瘋掉、玩到天地無色、日月無光!雖然毀了皮膚,但是可賺到了好心情啊!

  告訴你喲!好心情可也是保養的絕佳配方喔!

  不會錯的!相信我吧!

  祝你有個好夢、好心情!

  P.S.:別忘了要看第二本、第三本和第四本喔!我剛剛不是說了,如果你覺得沈亞寫得不好,那麼其它人一定不會讓你再度失望的!

  如果你覺得沈亞寫得不錯,哈!那你可就識貨了!因為接下來的一定會更好!

  沈亞推薦、歡樂無限喲!

  試試看,就知道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40:09

尾聲   

  自金壁皇朝開國以來,這是他們的第一件大喜事。

  龍運皇帝的大婚終於舉行了!最令天下人跌破眼鏡的是他所迎娶的王妃,竟然就是百姓們口中愛戴的「潘安宰相」──端木邵!這是開天闢地以來,第一次女人竟然可以擔任宰相繼而變成王朝的皇妃!

  這次的大婚,金壁皇朝不但大赦天下,而且邀請了所有的人三加喜宴,其中還包括了當初拼了命想刺殺龍運皇帝的武林人士。

  「師父啊!我可不可以不要穿這種衣服啊?」羅相子蹙著眉、苦著臉直挺挺地站著,龍心、龍行兩姊妹可把他當成活生生的木偶打扮起來了!光是看到那一身鮮黃色的長袍馬掛,他就快昏倒了!老天!他羅相子這輩子沒成過親,但是看也看過人家當新郎倌,就算是當新郎的,都沒他穿得花稍!

  「不成不成!你是我的徒弟,我皇兄大婚你要穿得太難看,可會丟我的面子喲!」

  龍行嚴格地審視著他,左思右想地總覺得還少了些什麼東西。

  「花!是花啦!」龍心突然跳起來嚷道:「不是給他準備了花嗎?

  頭上插朵花,看起來就不會那麼粗魯了!」

  「花?!」羅相子頭髮都豎起來了!他那雙牛眼驚恐地大睜著。「不要不要!頭上插朵花,我將來還有何面目出去見武林同道?不可以啊!絕對不可以!」

  「這裡哪裡有你說話的餘地?你給我乖乖坐好!來人啊!去給我取花來──」

  *****「恭喜啊!恭喜公公榮升為內侍大總管了!這可是太監至高無上的光榮啊!」

  「是啊!恭喜小喜公公!賀喜小喜公公!」小喜驕傲地挺起了胸膛,他英勇地拍拍自己的胸脯道:「別叫我公公!我現在是護國大將軍!」

  「恭喜將軍!賀喜將軍!」宮裡的每個宮女、太監,只要見了他都說這句話,小喜覺得自己連走路都有風了!

  哈哈!沒想到他賀小喜小小一個太監,竟然也能當「將軍」!將軍喔!可不是一般的太監了!

  皇帝賜給他的榮譽使命是──統領整個皇城裡的宮女、太監,還可以調動廚子、馬伕、轎夫──嘿!說得直接一點,就是皇城裡只要是不當官、不當兵、不是皇族的都歸他管,不過整座皇城裡扣掉這些之後,到底還剩下些什麼人?

  哈!不錯吧?連他江南老家的人也受到賞賜呢!誰會想到他小喜公公竟也有光明正大、光宗耀祖的一天?

  「哈哈哈……」想到這些,他連作夢都會笑出來。

  「小喜公公!小喜公公!」小太監變了臉色,匆匆忙忙地衝過來,上氣不接下氣地嚷道:「不得了了!不得了了!」

  「什麼事?是不是又有魔教要攻進來了?」小喜英勇地挺起胸。「別怕!有我這個護國威武大將軍在──」

  「不是啊!是……是翎兒姑娘又在皇上的御書房裡搗亂了!」小喜一聽,整個臉登時垮了下來。

  「哎喲!」他氣得沒命地往御書房沖。「你們是怎麼回事?不是讓你們看好那個混世魔王二代的嗎?」

  「看不住啊!翎兒姑娘是皇上的小姨子,又有新皇妃撐腰,誰敢攔著她啊!」

  「要命!真的是要命!」小喜霍然推開御書房的門,只見那負責教書的大學士禮冰哭喪著一張臉哀求地嚷道:「皇姨……小皇姨……求求您饒了老臣吧!老臣真的……真的不能再玩了!老臣這張臉已經沒地方畫了!」那大學士的臉上全畫滿了烏龜。

  「不成!你輸了,怎麼說不玩就不玩?」端木翎兒沒好氣地嚷道:「一定要繼續玩!」她的臉上也畫了一隻烏龜。

  小喜根本不想知道他們在玩什麼,他沒命地關上房門。老天!他要考慮辭官歸隱故鄉了──真的,這差事不是人幹的!

  好不容易兩位小公主轉移了注意力,全心全意玩著她們的寶貝徒弟,現在卻又來了個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小皇姨」!

  他緊張得手心都流汗了──老天!

  再這樣下去,他一定會短命的!

  「哈!我又蠃了!脫下你的褲子,我要畫在你的屁股上!」端木翎兒大笑興奮的聲音傳來。

  「哇!」小喜嚇得頭髮直豎。媽啊!還是快點逃吧!

  *****大婚要舉行七天七夜,在最後一天的夜裡,他們一起在皇城最頂點的高處凝視著那一大片江山。

  龍運皇帝低下頭注視著他嬌羞的小妻子。這麼多年了,不知道為什麼每次見到她,都還是一樣那麼地令他坪然心動!

  他微笑著親吻她的額道:「我想我一定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

  端木邵微笑著抬起頭道:「這麼說,我也該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是不是?」

  「你說呢?」端木邵凝視著前方,遙遠的地方有一道雪白色的身影──她低低地喃道:「比起她,我想我真的是幸福的。」

  龍天運低下頭。「你不問我?」端木邵搖搖頭。「我不需要問,也不需要知道。」

  她喟歎地遙望那雪白色的身影。

  「我想,那必定是個有情有義的女子,只不過我比她幸運罷了!」龍天運緊緊地擁緊她在夜風中低語:「剛剛我說錯了,不是想,而事實上我已經是全天下最幸福的男人了!」

  端木邵突然抬起頭嚴肅地說:「你話先不要說得太早!你還沒聽到我的新計畫呢!」

  龍天運一瞇眼。「我可不希望在朝堂上與我的妻子爭辯公事!」

  「喔,那當然不!我也已經厭倦宰相這個職位了!」端木鄙笑得極為燦爛。

  「那你想幹什麼?」

  「我想──」端木邵先緩緩地挪開一小步,在夜風中低低地說了幾句話。

  龍天運豎起耳朵,但還是聽不到她的聲音,於是他蹙起眉問:「你在說什麼鬼東西?」

  「我說──」端木邵笑著往後退。「我想回到江湖──擔任──大使。」

  「大使?」他一下子轉不過來,傻傻地問。

  端木邵大笑著往下跑。「笨皇帝!那就留著你自己慢慢想吧!反正我是一定要做的!」

  「大使?」龍運皇帝想了想,突然──他的背脊一陣冰涼,頭髮也一根一根地豎起來了。

  「端木邵!你給我站住!」龍運皇帝幾乎尖叫:「我不許你去當什麼和平大使!你連半點武功也不會,端木邵,我叫你站住!」

  端木邵卻在遠處朝他扮鬼臉道:「什麼時代了,光是拿著刀子砍來砍去就會有用嗎?

  太笨啦!」

  龍運皇帝卻咬牙切齒地怒道:「等我抓到你,你就知道有沒有用了!你這個恐怖的傢夥,你給我站住!」端木邵笑了。

  那清脆的笑聲在風聲飄揚著──直飄到了有同樣笑聲的大理國。

  呵!可真巧,那裡竟然也有著同樣笑聲和同樣男人咆哮的聲音。

  啊!可是那是多麼幸福的聲音啊!

  那是克服了一切困難之後所傳揚而來的聲音──在每個人的心裡,也在世界的每個角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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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9:47


     「教主!為什麼我們不攻上去?」楊康身邊的謀士不滿地問道:「再這樣等下去,說不定他們老早已經偷偷逃走了也說不一定。」

  宮百齡卻只是瞇著眼睛打量那高處的霍家莊,以這種地形來看,難怪當年霍家莊可以和狠族軍隊對峙上七天七夜,卻仍利於不敗之地。

  霍家莊前面只有一條羊腸小徑,後面則是高不可攀的懸崖峭壁,如果他們的糧食夠充沛,要在那個地方停上十天半個月都不是問題。

  對方無處可逃,而他們也攻不上去,現在比的就是「耐心」!

  霍家莊的物資再怎麼豐沛,也沒辦法讓那麼多的武林人坐吃等死,因為,他們的糧食水源總會有消耗完的一天。

  他瞭解中原人,他們不可能在那裡等著餓死,等得連打仗的力氣都沒有時才攻下現在他所唯一能做,也是最好的方法就是──「等」!

  等到那些人開始內訌、開始混亂的時候,再一舉攻上山頭。

  「你聽到沒有?不只是你女兒在上面,龍運皇帝也在上面!只要你攻上去消滅他們,我們的大事就成功了,你知不知道?」他焦急地吼了起來:「你是我們請來的,現在大事就快成了,你卻整天坐在這裡發呆?你這個死老頭是不是有問題?」

  宮百齡一蹙眉,緩緩抬起眼道:「你知不知道你很囉嗦?」

  「我──」「我最討厭囉嗦的人!」他說著,那手輕輕一動,只聽見「喀」一聲,那人的頭立刻垂了下來,當場斷氣身亡。

  「楚叔叔!」楊康嚇得大叫。

  「別吵!」宮百齡不耐煩地說道:「要是不想去和他作伴,就最好安靜一點!」

  「你竟敢殺了扶養我長大的楚叔叔!」楊康忿怒地面對他。「我絕對不會原諒你的!」

  宮百齡眼睛一瞟,宮千水連忙衝過來擋在楊康面前叫道:「不要!

  阿爹,他還只是個小孩子,他不懂事的!」

  「那就把這個小孩子給我弄出去!省得我耳根子不清靜!」

  「我不是小孩子!我是皇帝!我會殺你的!你聽到沒有?我是皇帝!」楊康忿怒地大吼,那聲音真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所發出來的。

  宮千水拚命地拉住楊康,把他送到外面。「住口!我阿爹真的會殺了你的!」楊康一愣,那怨恨讓他整張臉漲得通紅。

  宮千水歎口氣,輕輕地拉住他的手道:「楊康,你走吧!我阿爹不會幫你恢復王朝的!」

  「我也不要他替我恢復王朝!我會靠自己的力量恢復王朝,向你們證明我才是真正的真命天子!」楊康甩開她的手怒吼道。

  宮千水無奈地注視著這個心中充滿了忿怒和痛楚的孩子,她只能輕輕搖搖頭。「忘了吧!揚康,忘掉這一切,忘掉你曾是王族的孩子,說不定這樣你會過得好一點。」

  「我不會忘的!我會牢牢記住你們!我會牢牢記住是誰殺了我的楚叔叔!我會報復的!我一定會!」楊康失聲說著,轉身奔離了這個地方。

  宮千水莫可奈何地注視著楊康遠去的背影,心想,想必他將來又會是個驚人的人物吧!不論正邪兩道,都會是個英雄人物,只是……當英雄有什麼好的?

  她的眼光轉向不遠處的山頭,在再那裡就有一個英雄──一個令她千般掛念的英雄,但,那又如何呢?

  「教主!」十二聖使中的一個飄忽地出現道:「啟稟教主,霍家莊裡的人開始行動了!」

  宮百齡的眼裡閃過一絲噬血的興奮。「是嗎?那就是我教揚威天下的時候到了!

  來人啊!等他們一攻下山,就一舉殲滅他們,一個也不許留著!」

  「阿爹!千歲她──」

  「千歲她是個大人了,她知道怎麼樣照顧自己。」宮百齡絲毫不以為意地揮揮手說道。

  宮千水焦急地想再阻止,但父親已經大步走出了帳蓬,筆直地迎向他期待已久的時刻……如果天山神教的人所希望看到的是一群驚惶失措、沒命往下衝的武林人的話,那他們必將失望了!

  因為,端木邵早已將霍家莊各個地形特殊的地點布下了陣式。

  少數的武林人衝下山與天山神教的人一交手,便佯敗立刻往回衝,天山神教的人仗恃著自己的地位較優,一定會乘勝追擊!這一追擊,便落入了端木邵所設的陷阱中。

  端木邵不但設計了陷阱,而且還特別為對付天山神教各個不同部門的人設了不同的款待方式。

  五色長老善使長鞭,她便讓小刀門的人去對付他們,把他們引入樹林密佈的林子裡,在那鞭子再長也出不了作用。小刀門的人擅長近身肉搏,一旦五色長老一派人受困於密林之中,小刀門的人便可以輕輕鬆鬆地將之一一解決。

  十二聖使是來自東瀛的忍者武術,他們會天盾、地盾、水盾等各種逃眉之術,速度是他們致勝的絕招;但他們再厲害,也無法在沼澤泥沙中使出逃盾術,這主要是因為在沼澤裡動作自然也快不起來,只好任擅使拳術,可以在樹上來去自如的鐵虎門宰割。

  八大護法以攻心術為上,但是先決條件是地方必須空曠,要不然連他們自己人都會受到影響而導致混亂,所以他們反而最好解決。霍家莊的山林裡多的是山洞,再加上少林寺中練得一身銅身鐵骨的鐵和尚戴上鎖心鏡──古代傳說中的一種護身物品,可以防止眼睛看到幻覺、耳朵聽到幻音,因此就可以把他們全部一網打盡!

  就這樣,端木邵在小小的霍家山中布下了天羅地網,以各個擊破的方式將天山神教中最具殺傷力的首領一一了結,剩下的小嘍囉們就交給其它的武林人士和霍家莊訓練有素的家丁武士們去解決。

  就這樣,不到一個時辰的時間,霍家莊和中原的武林人士竟然能以懸殊的人數擊敗了名震天下的天山神教!

  而中原武林人損失的人數遠遠少於天山神教的慘敗,這場仗,他們不但蠃得漂亮,而且蠃得光采!

  「端木丞相果然神機妙算!老道實在佩服之至!」玄天道長在山頂上看著那些天山神教的教徒們四下逃竄,不由得衷心發出感佩之聲。

  「道長過獎,如果不是霍家莊佔盡地利,恐怕我也沒有本事布下這陣式。」端木邵微笑著回答,他們所說的話,還不如她身邊的龍天運丟給她一個驕傲的笑容。

  「唉!看來我們這些老骨頭的確是應該退出江湖了!」玄天道長苦笑著搖搖手說道:「我們的思想過於老舊,連跟都跟不上這朝代了!」

  「道長這可就嚴重了!如果中原武林沒有你們這些老前輩,那會是什麼樣子?」

  龍天運卻笑道:「失去了你們,中原武林只會更加衰微而已,那恐怕也不是道長希望看到的景況吧?」

  「哼!」黑漢子羅相子卻還是不屑地從鼻子裡噴出氣來。「呵!說你胖,你可當下就喘起來了!」

  「羅相子!」

  「喂!黑痞子!你還是不服氣是不是?」龍行沒好氣地用力一拍他的肩道:「那這樣吧!讓我考你一個題目,要是你答得出來,我就叫你一聲道長;要你答不出來,你就拜我為師,怎麼樣?」

  「龍行!怎麼可以這麼無禮?」羅相子卻漲紅了臉嚷道:「考就考!十八般武藝任你挑選!要是我羅相子輸給你的這個女娃娃,我隨便你!別說叫你一聲師父,就算要我叫你一聲親娘我都願意!」

  「喂!沒那麼嚴重吧?」霍老莊主連忙打圓場,道:「羅相子是直腸子,他沒有惡意的!」

  「哼!他自己都答應了,那還有什麼話說?」龍行斜著眼睛看著羅相子。「我不考你十八般武藝,也不考你琴棋書畫,只考你一個最簡單的常識問題,你說行不行?」

  「當然行!你考吧!」

  「好!那我問你,如果你在少林寺掉了銀子,你怎麼辦?」羅相子愣了一下!在場的人也都愣了一下!這算是什麼問題?

  「怎麼樣?這麼簡單的問題總會了吧?可別說我欺負你這個大老粗!」

  「那……那當然是捐獻出去啊!掉了就掉了嘛!」

  龍行橫了他一眼。「再給你一次機會!」

  羅相子漲紅了臉,脖子粗得像跟柱子一樣。「那……那就找住持啊!說不定寺裡有偷兒!」

  「堂堂少林寺裡會有偷兒?」龍行笑著看一心大師。「老和尚,這話可是他說的喲!

  不關我的事!」

  「喂!我不是那個意思啊!我的意思是說……是說……哎呀!到底是什麼啊?」羅相子氣得直跳腳罵道。

  龍天運和知道答案的人都笑了,只有龍行沒好氣地瞪著羅相子說道:「所以我說你笨吧!還不快叫師父?」羅相子耙耙頭。老天!都這一把年紀了,還要叫這種小女娃為師父?!天啊!他這張老臉要往哪兒放啊?

  「怎麼?你後悔了?」

  「怎麼會?我羅相子向來一言九鼎、說話算話!」他說著,果真沒好氣地雙手作揖喊道:「師父!」

  「乖!」眾人全笑了起來,龍行那一臉得意的樣子,襯上羅相子那委屈不平的黑色大餅臉,可真是天下絕妙搭配!

  「那答案到底是什麼?你得說給我聽聽啊!」羅相子焦急粗魯地問:「要不然,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誆我的?」

  「就是誆你,你也已經叫了師父了啊!」龍行好笑地說道:「說你笨,你還真不是普通的笨!掉了銀子當然是撿起來啊!」

  「啊?!」羅相子愣了一下,忍不住哇哇大叫:「這樣也算?」

  「當然算!」龍行笑嘻嘻地看他。「這下子你服氣了吧?」

  「我──哇!」羅相子還沒來得及說話,整個人已經被懸空提了起來,那張黑臉霎時轉成青紫色。

  「是誰?竟敢傷我愛徒?」龍行先是愣了一下,繼而氣得大叫,整個人飛撲過去想拉住羅相子。

  「龍行!」

  「別……別過來……」羅相子掙扎著開口。

  龍天運連忙拉住妹妹道:「到後面去!」

  「可是羅相子他──」

  「到後面去!」龍心立刻拉住龍行,有些驚慌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個老頭亦喊道:「不要啊!龍行,那個人會妖術,你別過去!」

  「你們倒是很閒啊──殺了我天山神教那麼多的教徒,你們卻還有心情在這裡談笑風生?」宮百齡冷笑著緩緩走來,羅相子那臉已經轉成真正的黑色,眼看再不救他,他就要死於非命了!

  「放了他!你要找的人是我!」龍天運往前踏了一步。「我就是陰陽頭陀的徒弟──龍天運。」

  「龍少俠!」霍老莊主和其它人有些錯愕地看著他,龍天運卻只是淡淡一笑。

  「該來的躲不掉,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他的眼光轉向端木邵。

  她卻只是鼓勵地微微一笑,以口型說出──我相信你。

  龍天運閉了閉眼,一朵微笑浮上他的臉龐。

  「臭小子!原來你就是陰陽頭陀那個老不死的徒弟!」宮百齡的眼裡冒出火花。他扔掉手中的羅相子,猛一伸出手,龍天運卻機伶地一閃:「說!那個老不死的現在在什麼地方?我跟他還有一筆二十年的陳年老帳要算算清楚!」

  「哈!那我們師兄弟今天就代替我們師父和你好好地算算那老帳如何?」慕容瀟湘閒閒地出現,嘴裡還啃著稻草。

  「慕容──」

  「喂!你可別跟我說這是你的事,他也是我師父,大家都有分的喲!」

  慕容瀟湘笑著挑挑眉。「沒意見吧?」

  龍天運忍不住笑了笑。「既然你這麼說,那我當然沒意見。」

  「那好!我今天倒要看看,陰陽頭陀那老不死的能教出什麼好徒弟!」宮百齡臉上的殺機立現,那雙手一揮舞,竟有千百斤重似的虎虎生風!

  「阿爹!」宮百齡一愣!

  宮千歲已經衝了出來擋在他們之間,懇求地看著他:「阿爹!別殺他們!」

  「我到處找你,可是你一見到我,卻叫我別殺他們?」宮百齡沒好氣地冷笑道:「這可真是我的好女兒啊!」

  「阿爹!女兒願意跟你回去,終生在您身邊伺候您老人家,只求您放過他們!」宮千歲焦急地懇求。

  「跟我回去?」宮百齡以致命輕柔的眼神瞇著眼睛注視著他心愛的女兒.

  「你是說──你是心甘情願地留在這裡的?」

  「女兒──」

  「混帳!」宮百齡盛怒之下,一巴掌揮出去!

  這一掌力道非同小可。

  宮千歲立刻「哇」的一聲被撞得大老遠,一口鮮血刷地像血箭一樣從她的口中激射而出。

  「千歲!」慕容瀟湘氣得瞇起了眼睛,他猛地轉頭瞪視著他。「你這個混蛋王八蛋可真是惹火我了!太極陰陽掌!」他大喝一聲,整個人騰空飛起,淩厲的掌風已經朝著宮百齡打了出去。

  龍天運當然立刻跟進,他們一前一後、一左一右地與宮百齡纏鬥起來。

  這邊的羅相子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可是他一邊咳嗽、一邊卻拚命搖頭想讓自己快一點清醒,然後對著場邊的人沙啞地說道:「我不知道你們想怎麼樣,不過他是我師父的大哥,也是我點蒼派的救命恩人,我可不會站在這裡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被打死!」

  「阿弭陀佛!羅施主,這是老衲第一次覺得與您心靈相契,老衲願助你一臂之力,也當是少林寺的一點感激之意!」一心大師慢條斯理地說道。

  「等你說完都打完啦!」羅相子痛苦地笑著說道:「那還等什麼?上!」其它人互相交換一個眼色之後,也隨即跟進。

  那宮百齡縱有絕世武功,也無法一次應付那麼多的武林高手,他騰身往後一躍冷道:「你們這些老不死,這麼急著上西天?那麼讓四大金剛送你們一程吧!」他話才說完,場中已經出現四個沈默的人影,那身影遠看根本不像是人,反倒還是像四棵大樹。

  「是風、火、雷、電四大金剛!大家小心!」

  「知道了!」那絕對是一場足以驚天地、泣鬼神,更是足以流傳後世的世紀惡戰!

  少林寺掌門人的一心大師、武當派的掌門人玄天道長及他的師弟玄空道長、點蒼派的羅相子、不戰山莊的霍阿蠻老莊主,對上了天山神教的四大不敗金剛。

  而陰陽頭陀的兩名得意門生龍運皇帝及大理國皇子慕容瀟湘,則對上了天山神教的教主宮百齡。

  那不但是中原武林百年來的大事,更是曠古絕今的搭配組合!

  誰都知道中原武林看似生氣蓬勃、團結一致,但實際上他們的內部卻從來沒有真正地團結過,反而背地裡明爭暗鬥,想壓倒群雄成為真正的武林霸主。

  中原武林也從沒有滿意過歷代的任何一位皇帝,但在這一天,他們卻空前地和兩個外族皇帝對抗同一個敵人。

  這一戰員可用「鬼哭神號」來形容!

  而她只是站在一旁靜靜地看著,沒有發出聲音,也不曾移動過半步。

  她就站在那裡,彷彿真可以在那裡直到天長地久似的站著。

  她看到龍天運受傷了,看到鮮血從他的身上、口中流了出來,但是她依舊沒有動,臉上甚至沒有露出恐懼的表情。

  她相信他,相信他必定可以實現他的承諾,而她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在這裡等他,給他她所能給予的最大的支持!

  直到夕陽西下,直到那三條人影分開……「好──好──」宮百齡喘息地笑著。「陰陽頭陀那老不死的果然有本事,竟能教出你們這兩個好徒弟!如果換了是以前,我會留下你們讓你們繼續練功,也許會有那麼一天你們真的可以擊敗我!但是今天不同,今天我要殺了你們,以免你們壞了我一統武林的大計!」

  「呵!臭老頭說話的口氣挺大的嘛!」慕容瀟湘喘息地笑著說道:「你說殺就殺得了嗎?要想殺我們,得要有本事才行!」

  「就衝著你這句話,老夫就殺給你看!」

  「阿爹!」宮千歲鐵青著臉衝過來,她傷得不輕,但神情卻仍然無比堅決。「如果您真的要殺他,那不如先殺了女兒吧!」

  宮百齡怒火沖天地伸手掐住她的脖子道:「你真以為我不敢?!」

  「阿爹!手下留情!」宮千水此時也趕了過來,她的神情慌張失措,雪白色的衣衫上全沾滿了鮮血。「阿爹!神教教徒已散去大半,請阿爹跟我回去重商大計吧!」

  「那都不重要!我只要可以殺了這幾個人,整個中原武林就是我的了!這是為父多年來的心願,難道你們不知道嗎?」

  「女兒知道!」宮千歲撲通跪在地上哭了起來道:「女兒知道……」宮千水竟也跪了下來,她無言地注視著父親。

  宮百齡喘息著瞪著她們,他的雙手一伸,兩個女兒的臉色登時為之一變!

  「那你們也應該知道背叛我的下場吧!凡是阻礙我的,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一樣不可原諒,你們知道嗎?」

  「阿爹!」宮千歲窒息、困難地發出聲音。「女兒明白……女兒死亦無怨!只希望……阿爹……放過……放過他們……」

  「宮百齡!虎毒不食子!難道你連親生女兒也不放過?」龍天運跳起來喊道:「我們在這裡!你想殺的人在這裡!來啊!殺自己的女兒還當得了這天下的霸主嗎?充其量你只是只禽獸!」

  「住口!」他氣瘋了甩開宮千水和宮千歲,但她們卻緊緊地抱住他的腿不放。「不要!阿爹!求求你不要!」

  「放手!我叫你們放手!」就在他氣急失神的剎那,他的眼角瞥見了一支金色的飛箭激射而來。

  「小心!」龍天運大喊。

  宮百齡不暇思索地將兩個女兒的身體往身後一護。

  「阿爹!」那金色的飛箭筆直射進了他的心坎,射破了護心鏡,射進了他的心臟裡。

  「穿雲破雨箭──」宮百齡的口裡地冒出鮮血,他大笑著暴喝一聲,伸出手奮力擊出激烈掌風。「好小子!你果然說話算話!」

  「哇!」不遠處的楊康被那掌風擊得跌下懸崖。

  「阿爹!」宮千水和宮千歲哭著抱住父親的身體。「阿爹!」那上古利箭竟然穿過他的身體!金色的箭頭露在外面,閃閃地散發著冷冽的光芒。

  「臭小子!你過來──」宮百齡口中的鮮血不斷地往外流,但他不愧是一代宗師,那神情仍然是威嚴的。

  慕容瀟湘戒備地來到他的身邊。

  宮百齡拉住女兒宮千歲的手道:「我知道你是大理的皇子,是不是?」慕容瀟湘挑挑眉回道:「是。」

  「那好!」宮百齡大笑著將他們的手拉在一起。「既然我無法統治中原,至少……至少我的女兒還是可以統治大理,是不是?」慕容瀟湘沈默半晌,簡單地點個頭。

  「千水……」宮百齡低著頭看著大女兒,他的血滴在她滿是淚痕的臉上。「不是……不是阿爹虧待你……但……天山神教……就靠你了……你明白嗎……」

  宮千水擠出一朵笑容道:「女兒明白!阿爹儘管放心,女兒一定不會辜負阿爹的期望!」

  宮百齡縱聲大笑。「好!那好!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就了無牽掛了!沒想到我宮百齡一世英明,到頭來卻會死在這個地方!小子──」

  他指著龍天運的鼻子吼道:「告訴你師父,我在黃泉路上等他!就算死了,我也一定要跟他一決勝負!」他說著,朗聲大笑著推開兩個女兒,縱身往那懸崖下一跳。

  「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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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9:20


  「端木!端木!你別跑了!端木──」龍天運在後面不停地追趕著大喊:「端木!

  小心啊!」他真的是愛說笑!怎麼可能不跑?她根本跑得上氣不接下氣,整個人瘋了似的,漫無目的地往前撥腿狂奔,然後一個踉蹌,整個人跌得趴在地上起不來了。

  「端木!端木!你不要緊吧?」龍天運焦急地衝過來想伸手扶她。

  「你別過來!」她嚇得失聲大叫。

  他立刻在原地站定,動也不敢動一下,深怕驚嚇了她似的望著她。

  「端木──」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什麼端木!」她縮啊縮地縮到一棵樹旁,藏在那裡低低地嚷道:「你不要再過來了!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可是要判死刑的!」她居然跟他說要判死刑?!

  龍天運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那躲在樹旁的小小人影。「姑娘,我當然知道調戲良家婦女是要判死刑的,但是你知不知道欺君罔上也是要判死刑的?」

  「我不知道你說的什麼欺君罔上,我聽不懂!」

  「端木!到了這個時候你還想騙我嗎?」龍天運歎口氣在原地坐下來。

  「就算你是個女子又怎麼樣?我高興都還來不及,難道我會怪你嗎?」她沈默不語地繼續縮在那裡。

  龍天運歎息著接下去說:「我一直都希望你是個女子,這麼多年來,我的這分心意一直沒變過,要不然,你以為為什麼我早就到了選王妃的年紀,卻又一直遲遲沒有動靜呢?因為,我根本找不到可以比你更令我心動的人啊!」

  「我才不會相信你!那如果我真的是個男人呢?難道你打算這一生都不選妃嗎?」她悶著聲音說道。

  「我不知道。」他老實地承認:「說真的,我還真的很擔心我自己,有一陣子我以為我有斷袖之癖。」她忍不住噗嚇一聲笑出來。

  他耙耙頭,對自己居然會承認這種事而感到有點靦腆:「我知道你一定會覺得我很好笑……」端木邵卻偷偷露出一隻眼睛小心翼翼地看著他。

  龍天運一臉無奈地回視她。「我真的沒有騙你!」她卻提不起勇氣來面對。

  「丞相的事情我們可以想辦法解決。」他輕聲哄道:「如果你不希望讓人知道,那我保證不會有人知道的,好不好?」

  「來不及了!龍心、龍行都已經知道了!」她悶悶地說道。

  「那我把她們嫁到西域去和番。」她忍不住噗璞嚇一聲笑了出來。

  龍天運也笑了起來。「這個主意滿不錯的!省得皇城裡老是被她們那兩個小混蛋搞得亂七八糟的!」

  「你才捨不得!」龍天運微微一笑凝視著她。「如果是為了你的話,也許我會考慮。」

  她有些心動了,可是手腳卻還是不聽使喚,畢竟那麼多的恐懼早讓她失去了面對自己真正身份的勇氣。她咬著唇,怎麼樣也無法讓自己坦坦蕩蕩地站起來。

  「你到底還打算躲在那躲到什麼時候?是不是要等到那只紅色蜘蛛爬到你的頭上?」

  「哇!」端木邵尖叫一聲,整個人彈跳起來衝了出來。

  龍天運大笑著接住她。

  「你騙人!」她驚魂未甫地嚷道。她那頭髮都還是豎立得直直的,看起來可愛到了極點!

  龍天運卻只是看著她。她的臉紅通通的,像是冬季清晨的第一道陽光;那艷紅的唇瓣看起來鮮艷欲滴,而那雙眸子則漆黑得有如夜空中最明亮的星子。

  那張臉的確是他朝夕相處的容顏,可是如今卻有了全新不同的意義。

  那是他私心一直期盼會發生的奇跡,而今終於發生了!此情此景,竟讓他感動得眼淚微濕啊!

  她的頭髮蓬亂,而那一身女裝也穿得七零八落的不像個樣子,但她卻是他所見過最美麗、最吸引他的女子。

  與她相較之下過去他所見過的女子竟都變得不值一提,唯有她才是他這一生一直渴望的:而這渴望,這麼多年來竟從未改變過!

  「我等你已經等了十幾年了!」龍天運歎息地捧住她的臉,凝視著那絕美的容顏。

  「我一直以為這一生無法找到能與你相提並論的人了,沒想到今天讓我見到了!上天何其厚待我啊!」端木邵聽著他溫柔的言語,一直被恐懼所禁錮的心,也在那一刻重獲自由。

  她笑著落下淚來……在陽光下,一切的言語都已屬多餘。

  他們在清晨的陽光中緊緊相擁,結束了那十多年的君臣歲月。

  此時此刻,他們只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一對互相戀慕多年的男女。

  *****「我聽得清清楚楚!龍姑娘口口聲聲都是皇兄、皇兄的,她口中所說的人自然是龍天運,我們原本猜的沒錯,他根本就是皇族!」

  「我們不就早猜到他是皇族嗎?這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羅相子不以為意地揮揮手說道。

  「皇族當然不足為奇,但是老家在瀾滄江的皇族可就不多了,是不是?」玄空道長瞇起眼睛冷冷地說道:「據我所知,老家在瀾滄江畔的皇族可只有一支。」他們聽得瞪大了雙眼,甚至連玄天道長都錯愕得說不出半句話來!

  「你……你的意思是說……」

  「很簡單!龍天運這三個字,只要去掉中間的天字,可不就是龍運了嗎?

  這世上有幾個皇帝叫龍運?」

  「哎呀!我說他怎麼那麼好心呢?原來根本就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眼嘛!

  老天!原來他就是龍運皇帝!」

  羅相子用力一拍桌子嚷道:「那這下子可慘了!我們的計畫全讓他給知道了!」

  「所以我說我們必須現在馬上行動!」玄空道長殺氣騰騰地做個手勢道:「現在就殺進皇城,給他來個措手不及!」

  「萬萬不可!你知道那會有多少生靈塗炭嗎?」少林一心大師連忙搖搖頭。

  「老衲絕不能同意這種作法!」

  「這根本就是婦人之仁!現在不做,你又知道會有多少生靈塗炭嗎?」玄空生氣地嚷道:「他為什麼急急忙忙地趕回皇城裡去?分明就是去調兵遣將的!難道我們就在這裡坐以待斃嗎?」

  「玄空!不準對大師無禮!」玄天道長威嚴地說道:「這件事不能光憑你一個人空口說白話,萬一出了差錯,那受災的可是天下黎民蒼生的性命呀!萬萬魯莽不得!」

  「師兄!」玄空氣得大吼:「難道我會平空編出這種謊言來嗎?要是不信的話,為什麼不請霍老莊主來問問看?他老早已經認識了他們,與他們就是一丘之貉!」

  「老朽的確在很多年前就認識了龍少俠和慕容少俠。」才說著,霍家莊的老莊主已經站在門口。當他們一開始爭論,莊裡的人已經趕去通報他,而他也知道這件事已是紙包不住火了,所以乾脆自己過來說明一切。

  「那兩位少俠也都是老朽的忘年之交。」

  「你還有臉說這種話?」羅相子氣得一把揪起他罵道:「你這個賣國賊!明明知道他是金壁皇朝的頭子,偏偏遠把他介紹給我們,你簡直就是走狗!」

  「羅相子!」玄天道長阻止不及,那霍老莊主卻只是歎口氣淡淡地笑了笑,輕輕地撥開羅相子的手說道:「諸位這樣的話可也偏頗了!我這霍家莊數十年前就已經是不戰山莊了,只要願意遵守霍家莊的規矩,不論君臣子民、是非黑白任何人都可以進來。老朽未曾邀請過諸位,自然未曾邀請過龍少俠和慕容少俠,羅壯士這樣說,豈不是冤枉了霍家莊嗎?」

  「你……你這根本就是強詞奪理!」羅相子照例臉紅脖子粗地嚷道。

  「羅相子!」玄天道長搖搖頭。「霍老莊主說的對,霍家莊原本就是這樣一個地方。」

  「喂!你……你怎麼老幫著別人說話啊你?」羅相子又氣、又急地嚷道。

  玄天道長卻只能無奈地面對霍老莊主道:「霍老頭,咱們也算是數十年的至交好友了,就算不是為了黎民百姓,你也該稍稍提點我們一下,怎麼你卻是一句話也不說?以江湖道義來看,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吧?」

  霍老莊主卻還是不卑不亢地回答:「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以前的江湖是比誰的拳頭大、誰的武力高,但是現在不同,現在的江湖講道義、講仁理──」

  他有些苦澀地看著他淡淡地問:「牛鼻子老道,你真的覺得你們這次做的事是講了道義、說了仁理嗎?」

  「這──」

  「你用不著現在回答我。」霍老莊主揮揮手說道:「幾年前,龍少俠和慕容少俠第一次進我霍家莊的時候都還是少年、他們行走江湖不留姓名,做的都是忠惡除凶的好事。雖然進霍家莊的人皆不分地位尊卑,也不分是非黑白,但是霍家莊也不收大奸大惡之人。老朽喜歡那兩個孩子的努力。所以我和他們交上了朋友,後來才知道原來龍天運就是龍運皇帝,而慕容瀟湘就是大理國的嫡長子。我知道你們怪我沒事先透露他們的身份,但是進霍家莊的人原先不也就沒有姓名身份嗎?在江湖中行走,靠的並不是一個虛無的頭銜,而是真正的仁義道德。如果你們擔心龍天運會去派兵遣將到這裡來撲殺你們,那你們大可放心!」

  霍老莊主淡淡地說道:「霍家莊是先皇帝御封過的不戰山莊,假使他真的派了軍隊過來,我霍阿蠻第一個打先鋒,拚死也會安全地護送你們離開這裡。」

  「霍老莊主──」

  「但是那是不可能發生的。」他眼睛一轉,眼裡竟浮出淡淡的笑意。「我瞭解龍運,如果他想殺你們,你們每個人有十條命也不夠死。你們說他是蠻族,但是在我的眼裡,你們這班老不死的傢夥才是蠻族呢!他則比你們任何一個人都更講道理,也更講道義。」他們一時之間,被他說得一愣一愣地來不及反應,怎麼這樣的話會出自他的口中?

  過了好半晌,好不容易想出話來了,霍家莊的家丁卻匆匆忙性地衝進來通報說:「莊主慕容少俠回來了!」

  「真的?」霍老莊主喜出望外地往外衝。「在哪裡?快帶我去!」

  家丁焦急地喊住他:「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了人!」

  霍老莊主頓了一下,緩緩回頭問:「還帶了誰?」

  家丁顫抖地笑了笑。「他還帶了天山神教的聖女──宮千歲!」

  *****「哼!和番?你們聽到他說的沒有?他居然說要把我們送去和番?」龍行氣虎虎地在樹林子裡大呼小叫地嚷道:「這是什麼哥哥嘛!好心好意幫他,他居然說要送我們去和番?」

  「別生氣了啦!我想他只是說說的嘛!」端木翎兒卻喜孜孜地邊走邊說道。

  她實在是太快樂了,整個人樂得簡直想飛上天去向全世界的人宣告──她成功了!哈!

  她終於成功地當了紅娘,把她最親愛的姊姊給嫁掉了!

  「你當然不會生氣!又不是送你去和番!」龍行沒好氣地瞪她。「要是我和龍心真的被送去和番,一定也少不了你一份!」

  「咦?這怎麼說到我頭上來了?我本來就知道的啊!她是我姊姊,我知道也是理所當然的嘛!」

  「龍心?你怎麼都不說話?傻啦?」龍心有點感傷地勉強一笑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就是覺得心裡有一點點難過嘛!」

  「難過什麼?少了一個端木丞相,還會有其它的丞相啊!說不定會比我姊姊更帥、更迷人喲!」

  端木翎兒笑瞇瞇地說道:「而且保證是個男人!」

  「現在你說話可輕鬆了!老是說些風涼話!」龍行咕噥地埋怨道:「就我跟龍心最可憐!莫名其妙──」

  「龍行、翎兒,你們看!那是不是小喜?」還沈浸於感傷中的龍心一抬頭,突然發現前面那個跌跌撞撞的人影像極了小喜公公,可是又不太敢確定地瞇起眼睛:「又好像有點不像,小喜的臉有那麼大一個嗎?」

  「是啊!更何況,小喜到這個地方來做什麼?」龍行撇撇嘴道:「除非──他被母后給趕了出來?」

  「救……救……」那人跌跌撞撞地低喊著,連聲音都啞得不像是小喜的聲音,可是那身影的確是小喜沒錯!

  龍心、龍行訝異地衝過去問:「小喜!你怎麼……你怎麼會搞成這個樣子?」小喜整張臉腫得不成人形,那眼睛幾乎已經睜不開了!另外,他的身上還零零亂亂地繼著一大捆的鐵鏈。

  「小喜!」他跌在地上不住地喘息,等龍心、龍行趕到他身邊時,他幾乎已經快不行了!

  「救命……救命……」

  「小喜!」龍心、龍行嚇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小喜那樣子說有多駭人就有多駭人,怎麼看也不相信眼前的這個人,就是在宮裡那個人見人愛、眉清目秀的小喜公公。

  「小喜!到底是誰把你害成這個樣子的?你說!」龍行氣得發抖,她拚命扯著小喜的領子問道:「是誰?」

  「皇上……皇上……」

  「什麼?」龍行怪叫:「怎麼會是我皇兄?你胡說八道!」

  「龍行!你讓小喜說完!」小喜勉強睜開眼睛,他喘息著斷斷續續地說道:「告……告訴皇上……快逃……快逃……魔教……魔教……殺……殺過來了……」

  「什麼東西殺過來了?你說清楚!小喜!小喜──」小喜卻喃喃自語不停地說著,直到他雙眼一翻,整個人昏過去了為止。

  「小喜!」

  *****「你在哪裡找到她的?為什麼把她帶來這裡?是不是有什麼企圖?」玄空道長連珠炮似的追問,他咄咄逼人的模樣,彷彿真有什麼陰謀詭計似的逼問道。

  慕容瀟湘挑挑眉。眼前這些人的臉色可不太好看,他們對他的態度,和前一陣子可真有天壤之別啊!

  「我沒有去找她。」他笑了笑又說道:「她是我在路上撿到的。」

  「撿到的?既然撿到的,為什麼不殺了她或放了她?偏偏要把她帶到這裡來?」

  「對!你們最好趕快殺了我,要不然等我阿爹追了過來,你們可就一個個死無喪身之地了!」宮千歲冷笑著呸道。

  「宮百齡到了中原了?」眾人紛紛緊張地低語。

  羅相子忿怒地一把揪住慕容瀟湘的領子嚷道:「我就知道你們沒安好心眼!你故意把這個妖女帶到這裡來,好引宮百齡那個魔頭追上來,把我們全數殲滅是不是?你們這些野蠻番仔打的是不是這種如意算盤?」

  慕容瀟湘眉一蹙,一把推開羅相子的手道:「你們這些人是怎麼回事?怎麼幾天不見,天地就變了個樣子了?我當然要帶她回來!要不然就憑我們這些人的力量,能敵得過天山神教嗎?根本就是癡人說夢話!」

  「慕容瀟湘,事跡都已經敗露了,你何必還要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和龍天運最希望的不就是我們和天山神教打起來嗎?」玄空道長冷笑著譏諷道。

  「呵!我說你真是笨!」宮千歲冷冷笑著對慕容瀟湘說道:「你好心好意要幫他們,可惜人家不領情呢!到頭來反而兩面不是人,真是愚蠢到家!」

  慕容瀟湘有點生氣了,面對著那麼多懷疑的眼光,他沒好氣地把宮千歲再度往肩上一扛,道:「既然是這樣,那我也沒必要把她留下來了!你們想怎麼做,就隨便你們吧!就當我壓根沒來過!」

  「想走?!」武林人立刻將他團團圍住。「沒那麼容易!你說,你是不是和龍天運一起出賣了我們?你今天要不說個清楚,就休想走出霍家莊!」

  「我要想走,你們攔得住我嗎?」慕容瀟湘冷笑著說道。

  「慕容少俠是我的朋友,他想來想走都是他的自由,在我霍家莊內容不得你們放肆!」霍老莊主初次動怒地吼道,氣氛一下子凝結起來了!

  沒想到原本志同道合的一群人,到後來竟會弄得干戈相向,實在是始料所未及的情。事有幾秒鐘的時間誰也不敢開口、不敢動手,這只要一動手,可就真的傷了和氣,整個武林也勢必會陷入混亂之中。

  「阿弭陀佛!諸位請聽老衲一言──」

  「多說無益!先拿下慕容瀟湘再說!有了他和宮千歲,還怕宮百齡和龍天運不乖乖俯首就擒嗎?拿下他們!」不知道是誰突然厲聲說出這句話,場面頓時混亂起來。有的喊打、有人喊殺,武林人紅了眼想抓慕容瀟湘,而霍家莊的人則拼了命要保護他,那場面亂得連在慕容瀟湘背上的宮千歲都情不自禁地喊了起來:「快跑啊!慕容笨蛋!你還等什麼?」

  慕容瀟湘一邊閃躲武林人打過來的掌風,一邊還回頭笑嘻嘻地朝她眨眼睛說道:「當然是等你說這句話!」

  宮千歲一見他那張臉,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大叫:「你真他爺爺的有病!還不快點放我下來?」

  「哇!真辣!」慕容瀟湘笑著騰身一轉,人已經轉到門口,他將宮千歲放了下來,愛極了地在她的頰上偷了一個吻。「我就喜歡你這調調!快走吧!我照顧不了你了!再不走就要來不及的!」

  「走?」宮千歲卻旋身衝進一團亂仗中笑著回答:「呵!誰想走?姑你你我現在不想走了!看招!」

  「住手!」混亂中門口突然有人威武無比地大吼一聲,所有的人全被那聲音震了一下!

  可見來人內力之深厚,恐怕超過一甲子以上。

  「嘿!老哥,你終於來了!」慕容瀟湘笑得爽朗無比。「真好!每次時間都算得剛剛好!」龍天運的背上背著傷痕纍纍的小喜,他尊貴威嚴無比地走進了霍家莊的大廳,將小喜放了下來,眼光一一掃過那些武林人,從他的表情上看來,他是真的有點生氣了!

  「你們這些人──」

  「我們這些人怎麼樣?」黑漢子羅相子沒好氣地跳出來罵道:「你這個狗皇帝!竟然還敢到這個地方來?你真當我們是怕了你嗎?」

  「你說什麼?」龍心、龍行氣得大叫:「你叫我哥哥什麼?」

  「住口!」龍天運威嚴地瞪了妹妹們一眼。

  她們極度委屈、忿恨不平地猛力一揮手,喊道:「哥哥!」

  「難道我說錯了嗎?你們金壁皇朝──」

  「我們金壁皇朝如何?」龍天運壓抑地低咆道,在他那雙俊眼裡熊熊地噴射著火花。

  「你……你們……」他被他看得一下子說不出話來,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

  「我們金壁皇朝真是教你們這些武林人失望透頂?」龍天運忿怒地吼道:「說什麼仁義道德?狗屁!全是狗屁!一夥人集中在這個地方不知抵禦外敵,只知道自相殘殺,大難臨頭了還在自家人打自家人,這樣的仁義道德還不如沒有,還不如一群野獸!」

  「你說什麼?你竟敢說我們是野獸?」

  「你們本來就是野獸!」龍天運忿怒地咆哮道:「就算野獸也比你們更高貴!更懂得保護自己的族群!你們算什麼?」他忿怒地在人群中踱步,一個一個地看著那些武林中的菁英份子。

  「找來天山神教想刺殺我?如果真有本事刺殺我,為什麼我現在還在這裡?你們真以為天山神教會受你們指使、供你們使喚?你們瞎了眼看不出來他們併吞中原的野心嗎?你們只想讓我和天山神教鬥個兩敗俱傷,而你們好坐收漁翁之利?那麼你們口中的黎民、你們口中受苦的百姓們怎麼辦?這就是你們的仁義、你們的道德嗎?」

  他停下來站在玄天道長面前,緩和一下語氣平靜地說道:「我可以體會你們想恢復漢室的用心,如果今天換成是我,我也會與你們有同樣的作法,但是──」他猛地轉身,戲劇話地低吼道:「但是我絕不會拿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話說的很好聽!誰知道你是不是召集了大批人馬等在霍家莊門外,等著將我們一網打盡?」

  「對啊!」

  「對啊!誰知道嘛!」那些武林人士再度喧嘩起來。

  「你們這些人真是蠻橫不講理!要是我哥哥真想殺了你們,還用得著等到現在?」

  龍行氣急敗壞地嚷道:「我們在皇城裡駐紮了三十萬大軍,光是每個人吐口口水,都能淹死你們這些王八蛋!」

  就在眾人議論紛紛的時候,昏迷的小喜突然幽幽地轉醒,啞著嗓子低喊:「皇……皇上……」

  「小喜:」龍天運連忙趕到他的身邊扶起他問:「你覺得怎麼樣?」小喜急促地喘息著,他拚命想清楚。而且快速地把話說完,整張臉漲得更黑了!

  「快逃……他們……他們就要來了……假皇帝……假皇帝使詐……騙……騙魔教的人……來殺你……他們……」鮮血從他的口中冒了出來。

  「小喜,你別說了,我先替你療傷!」

  「不!不!」小喜拚命掙扎著搖頭。「他們……他們要被光所有的人……馬上……馬上就到了……」他一說完,終於放心地閉上眼睛,緊緊地握住龍天運的手。「皇上……再見到您……小喜……真高……真高興……」話一說完,他又再度昏厥了過去。

  「小喜!」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莊主!」家丁瘋狂地衝了進來嚷道:「莊主!

  外面……外面聚集了魔教的大軍,他們把霍家莊前前後後團團圍住了!」

  「什麼?!」

  *****

     龍天運在燈光下仔細地研究著霍家莊的位置圖,其專心的程度甚至連端木邵到了他的身邊,他都沒注意到。

  「皇上──」端木邵輕喊。

  他抬起頭,眼神霎時還是有點呆滯地應了一聲:「喔──」端木邵微微一笑,走到他的身邊輕輕攬住他的肩問:「怎麼了?累了?你已經一天一夜沒睡了,要不要睡一下?」

  「不用了。」他笑了笑,舒口氣往後仰躺進她的懷裡。「有你在身邊,我怎麼會累?對了,小喜怎麼樣?」

  「好多了,少林寺的療傷聖藥果然名不虛傳,他剛剛睡了,燒也退了。」

  「是嗎?那就好。」龍天運閉了閉眼睛,輕輕歎口氣道:「回到宮裡記得提醒我好好獎勵他,這一趟真是夠他受的!小喜從小跟在我身邊,從來沒吃過那麼多的苦。」

  「那你呢?」端木邵關心地輕撫他的額。「你也沒受過那麼多的苦,不是嗎?

  有時候看那些武林人士如此冥頑不靈,實在令人生氣!虧得你還一心一意替他們著想!

  」

  「話不能這麼說。」他歎著氣微笑道:「這並不是他們的錯,而是每一個民族的天性。我不怪他們,反而很驕傲能統治這樣的中原,因為他們真是個很有骨氣的民族!

  如果狠族人能和中原人真正地融合在一起,我想,我們一定能變成一個最壯大的皇朝!」

  「那也要有機會才行──」端木邵緊緊地抱住他,她的身體有些冰冷。「如果這次我們輸了,那麼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中原還是會陷入一團混亂,而這幾十年辛辛苦苦建立的根基會毀於一旦!」

  「你不相信我?」他一甩肩,她整個人被他抱進懷裡面對著面。「我還以為這八年來,我已經得到你的尊敬了!」端木邵俏皮地笑了笑點點他的鼻尖道:「你是已經得到我的尊敬了!不過,我對你的衝動仍然不敢領教!」

  「衝動?」他邪氣地笑了笑,用力抱緊她。「說起衝動這件事,我可是很早以前就有這種衝動了!」他說著低下頭給了她一個纏綿悱惻的吻,直到兩個人都氣喘連連、手腳發軟才悻悻然地分開。

  端木邵的臉紅得彷若夕陽。

  他卻愛極了地輕吻她的唇瓣,低聲地說道:「你覺得這種衝動怎麼樣?」

  端木邵紅著臉推開他。「也只有你才能在這種時候想這種衝動!」龍天運笑著摟緊她纖細的腰說:「那可就冤枉我了!我不是現在才想的,我是從很久以前就這樣想了!」

  端木邵莫可奈何地橫了他一眼,然後眼光轉到他桌子上的地圖,整個心情一下子陷入了谷底問道:「你真的覺得我們有勝算嗎?或者我們可以找一個輕功高強的人,突破重圍前去皇城求援?」

  「不。」龍天運輕輕地放開她搖搖頭道:「這是武林人的事,我們必須以武林人的方式來解決。」

  「但是──」

  「相信我。」他的大手捧住她那細緻的臉龐,炯炯有神的雙眼直視她的心底說道:「我現在唯一需要的只是要你相信我,我們一定會蠃,而且還非蠃不可!」他說著輕輕地笑了起來,萬般柔情地再度輕吻她的唇。「因為,我一定要迎娶你成為我的王妃!」

  「我當然相信你!」端木邵感動得熱淚盈眶,但她卻微笑著將淚水收了回去,離開他的雙手在桌邊坐了下來。

  「那你就早點──」龍天運點點頭微笑。

  「我還是你的丞相,記得嗎?」端木邵同樣微笑著說道,她的手已經開始在圖上標出各種位置。

  「端木──」

  「在你迎娶我之前,我都還是你的丞相,除非你認為我穿了女裝之後頭腦就變笨了!」龍天運一愣,端木邵的眼光再度恢復成過去那種清澈明朗的模樣──他終於笑了笑!

  「不!你當然還是丞相,而且是我所知道的──最稱職的一個丞相!」於是他們在燈光下再度詳細地研究一次那張地理圖。從討論中他才發現,端木邵不但是個丞相,而且還是個高明的軍事將領!

  好半晌之後,他們已經將佈置全數定案,龍天運直起身子,打個呵欠苦笑著說道:「我真慶幸你是女人,而且是我的女人!」

  「請說明語意!」端木邵沒好氣地瞪他。

  龍天運用力拉住她擁進懷裡輕輕笑著說道:「因為你是個女人,所以我可以運用美男計迷昏你,好讓你那滿肚子的軍事天分沒有機會發揮!因為你是我的女人,所以我還可以在你偶爾清醒的時候好好善用你的軍事天分輔佐皇朝,這樣的說明你還滿意嗎?」

  「什麼叫偶爾清醒?我一直都很──」後面那兩個字被龍天運吞進了懷裡,而在那意亂情迷的一刻,端木邵當然也明白了什麼叫「偶爾清醒」了。

  意思是說──當他不吻她、不抱她的時候。

  不過,那將會很少、很少……事實上是非常的少!

  *****最後的決戰,天山神教包圍霍家莊已經一天一夜了,在霍家莊裡的中原武林人士個個神情凝重、心情緊張,連莊內的氣氛都緊繃到最頂點,稍一不慎,就會引發一場沸騰──那時候恐怕用不著魔教來收拾他們,他們自己就先殺個你死我活了!

  在這其中,最令人擔心的是宮千歲。

  她是天山神教的聖女,天山神教之所以會包圍霍家莊,有一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她,可是偏偏她一點下山的意思都沒有:就算她有,武林人士也不可能放她走,因為,她已經是他們手上的最後一張王牌。

  誰也不敢動她,可誰都看她不順眼。那一天一夜從那些人眼中射出來的刀子,足以將她切割上萬次了!

  「你為什麼不走?」慕容瀟湘坐在山門前凝視著山底下螞蟻似的魔教教徒時輕輕地問:「如果你要走,這裡沒有幾個人可以攔得住你,至少我就不會攔你。」

  「我沒說過我不走!」宮千歲嘴硬地回道:「而且我也不是你們說來就來,叫我走我就走的東西!我高興怎麼樣就怎麼樣,誰也管不著!」

  「真的?」慕容瀟湘似笑非笑地瞅著她看。

  宮千歲紅了臉不理他。「反正你管不著!那你呢?你又為什麼不走?除了龍天運是你的師兄之外,還有什麼理由讓你留在這裡?這是中原人和我們天山神教的事,與你這個大理人一點關係也扯不上!」

  「怎麼會址不上?還有你啊!」他似真似假地笑道:「你才是真正留住我的原因。」

  「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她嘴上雖然這樣罵,但是臉上卻露出嬌羞的笑容。

  慕容瀟湘笑了笑,卻愛極了她那種表情。

  「嘿!大理國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她突然轉移話題問道。

  「大理嗎?」慕容瀟湘微笑著凝望天際,遙想著自己故鄉的情景。

  「很美!有時候我會覺得它比中原更美!那裡一年四季都開滿了各式各樣的茶花,滿山遍野的茶花一盛開,整個國家就沈浸在茶花的香氣裡面。那裡的人很純樸,因為地理的關係,大理的人民很少離開大理,所以一直維持著很良好的傳統生活。女孩子們天天採茶種花,而男子則耕地打獵。大理夏天到的時候最溫暖,茶花也開得最美!那時候你可以聽到滿山都有男男女女隔著山坡唱情歌,有的時候還會搞不清楚自己的情郎到底唱的是那一首歌、從什麼地方傳過來呢!冬天的大理會下雪,可是在雪地裡開的茶花通常最美,也最香!小孩子們常常會到山坡上去偷採香甜的茶花當零食吃,而種茶花的農家就穿著熊皮大衣在山坡上等著那些小蘿蔔頭,等他們一出現,農家就裝出黑熊的吼叫聲,把他們嚇得一個個全滾下山坡。」他說著說著,臉上不自由主地便露出溫暖的笑容,好像那些小孩子們真的就在他的眼前一個一個被嚇得咕嚕咕嚕滾下來似的。

  宮千歲看得失神了!她從沒想過慕容瀟湘會是那麼愛家的一個男人,藏在那放浪不羈外表下的──竟會是那樣一個溫暖、溫柔的男人!

  她知道他的笛聲裡為什麼總帶著一點點憂傷了──那是思念家鄉的憂傷,那是一個遊子渴望回家的心情!

  慕容瀟湘甩甩頭,換上一臉開朗的笑容道:「總之是個很美、很美的地方,有機會的話,我會帶你到大理去喝茶酒、喫茶餅,我想你一定會喜歡那裡的!」

  「既然你那麼想念大理,那為什麼還攪進這一團混亂裡來?」宮千歲不自覺地竟焦急起來:「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我阿爹的武功已臻化境,你們不會是他的對手的!」

  「你為我擔心?!」

  「我──」宮千歲張口習慣性地想反駁,但轉念一想,無奈地點點頭。

  「好吧!我是為你擔心,因為你是個好人,我不希望你死在我阿爹的手上。」

  慕容瀟湘跳了下來,微笑著凝視她。「要你承認你喜歡我真的很不容易,對不對?」

  「誰喜歡你?」宮千歲紅了臉地嚷:「你少不要臉了!我只是看在你對我還不錯,又替我療過傷的分上才這樣說的!你別淨往自己臉上貼金!」

  「真的?」慕容瀟湘遺憾似的攤攤手。「那真的是太可惜了!我原本還想等這場仗打完之後帶你到大理走一趟的,既然你──」

  「打起來了!裡面打起來了!」突然有人失聲大叫。

  慕容瀟湘忍耐地用力一閉眼,咬牙切齒地怒道:「這些不知死活的東西!真的是很欠扁!」宮千歲忍不住笑了起來,她自然地拉住他的手往裡面衝。「是嗎?那何不現在就去扁他們一頓?」慕容瀟湘低頭看著他們交握的雙手──哈!她不喜歡他?

  他得意地笑了笑心想,她要是真不喜歡他,那可就有鬼了!

  *****

  「都是你們武當派不好!如果你們不召集這次的大會,這一切都不會發生了!」

  「胡說八道!這次的武林大會是大家同意了要開的,怎麼可以把責任全怪在武當派的頭上?難道你們點蒼派派就連一點責任也沒有?當初說要請魔教進關的,不也就是你們點蒼派率先提議的嗎?」

  「我們不管了!鐵虎門的兄弟們,我們現在就殺到山下去,奮勇戰死也總比在這裡坐以待斃好得多!」裡面亂七八糟地鬧成一團,有人互相指責、有人氣血沸騰地說要衝下山去一決死戰,還有人慌慌張張地來回奔跑,完全手足無措。上百名武林人就在霍家莊裡,像是無頭蒼蠅一樣東奔西竄。

  「哼!難怪你們要亡國!」慕容瀟湘倚在大廳外的花園裡不屑地譏諷道:「要像你們這個樣子,就算有十個王朝也要毀在你們手裡!」

  「你說什麼?」他們激憤地怒吼:「這裡哪裡輪得到你說話?」

  「宮千歲!對了!抓住魔女就不怕那老魔頭作怪了!我們綁了她,不就可以順利下山了嗎?」

  「對!抓住她!」

  「抓住魔女!」那些人全紅了眼睛,那神情哪裡像是正派人士,簡直就像是百隻地獄裡竄出來的惡鬼一樣!

  宮千歲硬生生地咽口氣。「你們這些人真不要臉!打不過我阿爹就想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她鼓足了勇氣怒道:「誰不怕死就過來試試看?我宮千歲也不是好惹的!」

  這些武林人現在一心一意只想活著離開這個地方,左右橫豎都是死,他們早已經失去了理性。

  慕容瀟湘立刻擋在宮千歲的面前冷冽地說道:「要抓她可以,除非你們踩著我的屍體走過去!」

  「慕容──」

  「上!」那些武林人哪裡顧得了那麼多,一有人喊上,所有的人全撲了上去。

  「大家快上!」

  「住手!」他們還是拚命地想殺掉慕容瀟湘,抓住宮千歲。

  「我說住手!」龍天運運足內力以「獅子吼神功」震得他們的耳朵全都嗡嗡作響,這才停了下來。

  慕容瀟湘和宮千歲則喘息不已,而且忿恨地瞪著那些人。

  龍天運走下階梯,近乎可憐地看著那些人。「你們真的很不怕死耶!我發現你們是最不怕死的人了,就憑你們幾雙手、一點武功,你們就想突破重圍?真是勇氣可佳,不過就是有點愚蠢!還有你──」

  龍天還沒好氣地瞪了慕容瀟湘一眼。「你以為他們不敢踩著你的屍體走過去?

  怎麼?你的屍體上裝了震天雷嗎?」

  慕容瀟湘翻翻白眼,一句話也沒說。

  龍天運走回階梯上,冷靜地看著那些人。「我問你們,你們到底想不想活著離開霍家莊?」

  「廢話!當然想啊!」

  「既然想,那就要聽我的!」他們懷疑地看著他,龍天運挑挑眉。

  「玄天道長,你怎麼說?」武當派的玄天道長歎口氣,如今大勢已去,除了聽他的之外,說真的他也想不出有什麼更好的辦法!既然已經賭了,沒理由不敢再賭更大的,反正大家的命都已經去一半了,再輸也只是另一半而已。

  「武當派全聽候少俠差遣!」

  「點蒼?」羅相子沒好氣地揮揮手道:「好啦!好啦!全聽你的!全聽你的!」

  「少林?」

  「阿弭陀佛!少林寺弟子聽候少俠差遣!」既然武林中最重量級的門派都已經答應了,其它的人也只好跟進,要不然能怎麼辦?自己殺下去?還沒跑到半山腰,恐怕已經先成了一具死屍了!

  龍天運滿意地點點頭。他招招手,龍心、龍行已經把一大塊木板推了出來,上面是霍家莊的地形圖,而且還畫了奇怪的圖形。

  「端木。」端木邵走出來,她還是那一身穿得怪怪的女裝,但臉上的神情卻儼然是個軍事專家。

  「我已經詳細研究過地形,這個地形非常合適佈陣。」

  「什麼?!你叫我們聽你的,就是為了要聽這個娘兒們說話?」

  「太離譜了吧?還以為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奇招呢!」

  「是啊!是啊!」「喂!你們放尊重一點!」龍心沒好氣地罵道:「你們口中的娘兒們,可是當朝宰相端木邵!她會奇門遁甲,你們會不會?」

  「端木邵?」

  「是不是那個潘安宰相?」

  「可是怎麼會是個女人?」他們又開始議論紛紛了。

  端木邵只輕輕敲了一下板子道:「想活命的就聽我說!要不然,就各自送死去吧!

  別再浪費時間了!」這句話比什麼都有效,那些武林人果然安靜下來,等著看她變出什麼把戲來。

  一刻鐘之後,他們每個人的臉上都寫著「佩服」兩個字。

  端木邵不但變得出把戲,而且更變得出驚人的把戲呢!

  這個把戲還有個名字叫──「天羅地網,絕處逢生」!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8:36


  「我說的是實話啊!你們還想要我說什麼嘛!」小喜被吊在牆苦苦哀求著嚷道:「我真的是皇上身旁的人啊!更何況皇上本來就是我們的主子,只要是人,都是皇上的隨從!」

  「你還嘴硬?」紫衣小童們瞇起眼睛,不懷好意地靠近他。「要是你再不老實說清楚,我們可就不客氣了!到時候,恐怕你連太監也做不成了!」

  小喜苦著臉道:「我說的是實話啊!是你們硬要帶我來的,又不是我自己喜歡來,怎麼現在翻臉不認人啦?」紫衣小童們可不管那麼多,他們冷笑著靠近他,手上拿著燙熱火紅的鐵條。

  「哇!救命啊!救命啊!」小喜閉起眼睛沒命地尖叫。

  「好了!」

  「聖女!」紫衣小童們連忙退下。

  宮千水輕輕一揮手,道:「我有話問他,你們先下去吧!」

  「可是──」紫衣小童們不太肯定地猶豫著,宮千水冷冷的眼睛一瞟──「我說的話不算數嗎?」

  「屬下不敢!」紫衣小童們立刻退下去。

  小喜驚魂未甫地瞪大眼睛。「你……你想幹什麼?我告訴你喲!我是太監……我什麼都不會說的!」後面這兩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好像連接不太起來?咳──算了!

  不研究!

  宮千水還有些虛弱,她步履有些不穩地走到小喜面前,那雙水盈盈的眼裡竟有著一絲渴望。「你……是他的人嗎?」小喜愣了一下,不大明白地眨眨眼睛問:「他?

  誰啊?」

  「就是他!」宮千水有點混亂地往後看,她那蒼白的神情,看起來楚楚可憐卻又跡近瘋狂。

  小喜小心翼翼地看著她,他不確定自己知道她說的到底是誰,但是或許會是他所想的那個人,於是他咬著唇繁張地問:「你真的認識我主子?」

  宮千水顫抖地笑了笑,回道:「當然認識!你用不著瞞我,我知道他現在在哪裡,也知道千歲在他的手上。」小喜傻傻地看著她,心想,她是不是瘋了?搞不好她本來就是個瘋子,真可惜,好好一個美人胚子啊!

  她深吸一口氣,穩定自己的情緒後。緩緩壓低了聲音快速地說:「叫他快走!我不知道他和千歲之間究竟是怎麼回事,但是無論如何叫他快走,我阿爹不會放過他的!」

  小喜傻笑。「是啊!我也想去告訴他,但是我現在被鎖在這裡,要怎麼去告訴他?」

  宮千水使勁彈指,兩枚金色小釘刷地射進了鎖住小喜的鐵鏈。

  「你──」沒想到她才稍稍運功,竟就喘息不止!看來阿爹的武功比沒閉關之前,更上一層了。

  「你沒事吧?」小喜有點焦急地問:「你看起來可真是糟透了!」

  宮千水慘慘一笑。「今天晚上午夜時分,我會把所有人支開,你只要稍微用點力就可以把鐵鏈弄斷了,到時候不要回頭,直接離開這裡到霍家莊去。你得叫他們走,統統都走!要不然,中原武林將生靈塗炭、寸草不留!」她說得那麼嚴重,害小喜聽得一愣一愣的,連說話都忘了!

  宮千水話一說完,便往外走。

  「等一下!」小喜連忙清醒過來叫住她:「不行啊!我要是走了,那你怎麼辦?他們一定會知道是你放我走的,到時候你──」

  宮千水背對著他輕輕地回答:「你們中原人不是說虎毒不食子嗎?我阿爹脾氣雖壞,但是我想他不至於殺了我的。」她勉強地笑了笑,又道:「讓龍天運把千歲也帶走吧!如果他們真的相愛的話。」小喜怔怔地注視著她的背影,心想,龍、天、運?去掉中間的「天」字,指的可不就是皇帝了嗎?

  這個皇帝真是的!沒事何必招惹人家大家閨女呢?小喜有點不滿地想著,可是……唉!不是都說了「人不風流枉少年」的嗎?皇帝在宮裡向來規規矩矩的,就算出了宮花心一點,也不是太過分啦!

  他有點沮喪地輕輕一動,鎖鏈發出清脆的聲音。

  那位姑娘真的是國色天香啊!除非端木丞相肯改扮女裝、要不然,恐怕鮮少有人能出其右:看她那麼可憐,讓他一下子就忘了自己悲慘的處境。

  「呵呵呵……」紫衣小童們探出頭來,不懷好意地對著他笑。「你以為有聖女替你撐腰,你就不用怕了嗎?哈!早得很哪!」

  「哇──」

  *****她很仔細地考慮著自己的處境。畢竟這八年的歲月,她一直都沒認真地考慮過自己的將來。剛開始真的只是過渡時期的想法,她和她的父親都認為她只是暫時接任丞相的位置,一定會有真正勝任的人選出現,到時候她可以辭官還鄉,神不知、鬼不覺地變回女兒身。沒想到這過渡時期竟然維持了八年之久,更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深陷其中、不可自撥!

  八年了!有時候她會覺得就算讓自己一輩子當個男人,也不是那麼不可能的事:有時候她真的會寧願自己真的是個男人,那麼現在的苦惱都不會發生,也無須選擇了!

  小時候父親極希望能有個兒子,在她出生之後他很失望,可是女孩兒就是女孩兒啊;於是他一直開始把她當成男孩兒般教育,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比照男孩兒辦理。他甚至還半開玩笑似的說那是個兒子,並不是女孩兒,只是誰也沒想到這個小小的玩笑,竟會持續那麼多年!

  父親極其希望她是個男孩,但她的母親卻完全相反:她無時無刻都在提醒她,要她知道自己是個女孩子。就在這樣的教育下,她有時不免產生混淆──直到見了龍運皇帝。

  端木邵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時候的龍運皇帝完全是個小霸王,誰都知道他是真命天子,誰也不敢忤逆他的意思,可是她就不同,她完全不能忍受別人的欺負。

  她很斯文,這是天性,但是骨子裡的那點「叛逆」是怎麼也去除不掉的。

  他很皮,每天見到她的第一件事,就是想掀開她的長袍,好好檢查一下她究竟是個男生還是女生。

  她當然打不過他!但是她可以跑、可以智取,所以那囂張的小皇帝,從來也沒有得逞過。

  他總是說如果她是個女孩,他一定要娶她當皇后。或許吧!就因這樣一句話,讓他這麼多年來還牢牢記得自己是個女孩子──是個有感情、會愛上某個男人的女孩子。可以說那是天性,也可以說那是愛情,但不管怎麼說,她就是愛上他了!

  那麼多年、那麼深沈又那麼神秘的愛情,無時無刻都掌握著她的每一條神經,甚至到了皇帝都已經接受她是個男人的事實了。她卻又希望他們可以回到童年時分;而這次,她是多麼地擔心讓他看清楚她的性別。

  只可惜,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

  端木邵的笑容悄悄隱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無法改變一切的「苦澀」。

  」她真的可以一輩子都待在他的身邊當個稱職的宰相,她真的可以!

  但是她如何忍心?如何忍心讓老邁的爹娘傷痛、悔恨?她一點選擇都沒有。

  想到這裡,她無奈地開始收拾自己的衣物。也該是時候了,她必須快刀斬亂麻地將感情一刀斬斷!

  她必須去做自己該做的事,畢竟終生有一次後悔已經足夠,她不能再讓自己後悔一次,她必須回瀾滄江去。

  心念一定,她的動作便快了起來,沒多久已經把簡單的行李收拾好,正想出去之時,卻看到兩位小公主早已等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她。

  「端木,你想上哪兒去?」端木邵勉強一笑道:「回去。」「回去啊?」龍行俏皮地走過來打量著她。「我想你指的,恐怕不是指回皇城裡去吧?」這兩位小公主古靈精怪到了極點,看樣子,她是瞞不了她們了。

  端木邵無奈地點點頭道:「我是沒打算回皇朝裡去。」「那你要去哪裡?」龍心焦急地問。

  「那還用說?當然是回老家嘍!」龍行揮揮手。「這還用問嗎?端木大哥一定是因為家裡有急事,所以打算連夜專程趕回老家,等到了之後呢,她自然會修書給哥哥向他稟明一切,對不對?」端木邵微微蹙眉。怎麼今天這兩位小公主說話的神情語氣,都和過去大不相同?

  「怎麼啦?公主既然知道,又何必問呢?」

  「當然要問!」龍心一把搶過她的行李,堅決地抱在懷裡說道:「我們才不會讓你走呢!你走了,我哥哥怎麼辦?」

  「皇──」端木邵連忙改口:「少主他英明神武,就算少了我也不會有什麼關係的,更何況,屬下只是暫時回去,不會久留。」

  「你不會久留才怪!」龍行沒好氣地瞪著她說道:「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就是打算久留瀾滄江,對不對?最好這一輩子都不要再到中土來了,是不是?你以為這樣就神不知、鬼不覺了嗎?才沒那麼簡單!告訴你。我們全都知道了!」端木邵心中一驚,但表面上卻還是維持冷靜地回答:「屬下真的不知道兩位公主所指的是哪一件事!」

  「還會有哪一件事?」龍行靠近她的身邊笑嘻嘻地說:「當然是指那件事啊!」

  「哎呀!:龍行,你這樣說要說到什麼時候嘛!」龍心急得一把推開她,對著端木邵焦急地說道:「什麼這件事、那件事?就是你是女兒身這件事啊!我們早就知道了!」

  端木邵當下變了臉色!

  龍行笑盈盈地測著頭看她。「怎麼啦?很意外啊?」最令她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端木邵怔怔地定在那裡,不知道應該如何反應。她是要承認?還是堅決否認?

  「端木大──」龍心洩氣地撇撇嘴,又道:「不是啦!一下子真的有點改不過來,反正你知道就是了!我和龍行都不希望你走啊!你可以留下來當我們的皇嫂嘛!為什麼要走?」

  「你們……真的知道了?」她結結巴巴地問著。

  「難道還會是煮的?那天你在我皇兄的書房裡做的事,我和龍心都看到啦!她還為了這件事哭得死去活來呢!」

  「龍行!」龍心沮喪地低下頭恨恨地詛咒道:「你這個大嘴巴!你就不能一天不提這件事嗎?」

  「你看!」龍行有趣她笑道:「她到現在還會惱羞成怒呢!」

  「龍行!」端木邵無言地低垂著頭。看來,她的決定是對的,她真的不能繼續在這個地方待下去了!

  「端木姊姊?」她們打鬧一陣之後,注意到她的沈默,龍心輕輕地拉她的衣袖問:「怎麼了?你是不是擔心我皇兄不喜歡你啊?其實這根本用不著擔心啊!我皇兄一定會喜歡你的!他以前老是說等他長大了要娶你為妻的,不是嗎?」

  「那當然不一樣!你這個笨蛋!」龍行沒好氣地罵道:「以前她是男的,皇兄開開玩笑當然無傷大雅,可是現在她是個女的,還是個當過丞相的女人耶!萬一皇兄生起氣來,那可怎麼辦?」

  「會這樣嗎?」龍心一臉不相信地問:「皇兄那麼喜歡她,怎麼會說翻臉就翻臉?

  他才不是那種人呢!是你們太多心了!」

  「那可說不定喲!」龍行誇張地說道:「聰明人誰喜歡上當?皇兄那麼聰明,你想想看,他居然被騙了那麼多年!要換作是你,你生不生氣?」

  龍心想一想同道:「不生氣啊!這有什麼好生氣的?」

  龍行險些昏倒!

  「你們別說了──」端木邵勉為其難地笑了笑打斷她們。「對不起,我真的要走了。」

  「那怎麼行?」龍心焦急地大叫:「我絕對不會讓你走的!」

  「誰說不會?」龍行卻一把拉住她。「我說她該走!要不然,萬一真的抄家滅族,我們也無能為力的!要走快走吧!等我皇兄回來,那可就走不了了!」

  「龍行!你怎麼可以這樣說?」端木邵趁著她們爭論不休的時候悄悄地出去,筆直地走出了霍家莊,心情淨是五味雜陳……「我說她不可以──」

  「好啦!人都走了呢!」

  「哇──」龍心氣得頭髮都豎起來了:「龍行!你怎麼可以這個樣子?不是說好了要撮合她和皇兄的嗎?你怎麼把她趕走了?」

  「說你笨!你還真的很笨!」龍行閒閒地在椅子上坐了下來,「不讓她走,要怎麼讓皇兄知道她是女子?我們說的話皇兄會信嗎?端木邵那麼聰明,到時候她只要來個死不認帳,你想皇兄是相信她?還是會相信我們?難道要讓皇兄去偷看她洗澡?」龍心愣了一下!

  龍行沒好氣地瞪她。「愣什麼愣?當然不可能啊!所以我說你笨!

  這件事怎麼樣也要讓皇兄自己發現,而且還要是出乎意料地發現,那才有效果嘛!

  」龍心傻氣地看著她。「哦?那要怎麼做?」龍行笑嘻嘻地從背後拿出方才從端木邵手上拿到的小包袱道:「那當然就要看本事嘍!」

  「什麼本事?」

  「到時候你就知道!」

  *****好不容易等到深更半夜了,那些可惡至極的紫衣小童們終於玩夠了、累了,全躲回去睡覺了。

  小喜的一張臉腫得像個山東大饞頭似的悲慘,眼睛周圍全是又青、又紫的痕跡;他又氣、又恨地不停扯著鏈子,偏偏那鏈子卻不動如山,除了會發出吵死人的聲音之外,一點也沒有要被扯斷的跡象。

  該死的!會不會是那個女人騙他的?說不定這個地方的人全是一群變態瘋子,她根本沒打算救他,只有他這種白癡才會相信,而在這裡白費力氣。

  小喜愈想愈生氣,猛地用力一扯──「眶當!」沒想到這一用力,鏈子卻真的斷了!

  他喜出望外地發現自己真的自由了!可是……他舉起雙手,那雙手可真重啊!宮千水的確沒騙他。那鏈子千真萬確是斷了,可惜是從上面斷的,所以,他的手上還是鎖著斷掉一半的鐵鏈。

  不騙你哦!那鐵鏈沒有一百斤,起碼也有五十斤。

  小喜淚眼汪汪地看著那鐵鏈,心想,拖著這種東西他能跑多遠?就算他真的能跑掉,恐怕跑不到十里路,也已經累死在半路上了!

  這是什麼「人生」?她既然要做好人,怎麼不好人做到底呢?他要拖著這些鏈子想逃,除非長出翅膀飛上天,否則──算了!就算有翅膀拖著這幾十公斤重的鏈子,恐怕也飛不動了!

  小喜慘慘地把鏈子收起來繞在自己身上,他現在要是不逃,這輩子也沒什麼機會逃了!好歹總是一條生路,那就逃吧!

  想著想著,他只好緩緩地往外走──外面真的一個人都沒有,小喜偷偷摸摸地摸黑往樹林外走,一方面得小心不能被人發現,另一方面又得顧慮到身上鐵鏈的重量,那一路走來,還沒走到樹林的一半,已經教他冷汗涔涔,細胞死掉一大半了!

  好不容易看到外面透進來的一點燈光,他感動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若運氣好的話,或許可以找到路過的好心人送他一程也說不定。

  才想著,就聽到不遠處正有人低聲交談。他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地定在那裡;他又想想,不對!站在這裡太容易被發現了,於是他找了棵大樹躲在樹後面,很小心地聆聽著。

  「就這樣宣佈要改朝換代是不可能的!金壁皇朝兵強馬壯,使魔教的勢力再強,也不可能對抗整個皇朝的軍隊,更何況我們要的是一個完整的金壁皇朝,到時候真的打起仗,弄得民不聊生的,那還有什麼意思?」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談何容易?金壁皇朝的皇城固若金湯,是有史以來守備最森嚴的皇都,你以為我們可以那麼容易就進入皇城殺了龍運皇帝嗎?」

  「以前不可能,但是現在就可能了!有宮百齡那個老頭子幫忙,不要說是皇城,就算是刀山油鍋也容易得很!更何況又不是要你自己去,到時候讓宮百齡先去打頭陣不就成了?

  他的武功那麼高,龍運皇帝有十個人頭也不夠掉的!」

  「我也是這麼想的,可是他願意嗎?做這件事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不是嗎?」

  「簡單!你注意到宮百齡的弱點嗎?」

  「什麼弱點?」

  「他那個小女兒啊!叫什麼宮千歲的那個小魔女有沒有?他為了那個小丫頭,連自己的長女都可以一掌打傷,可見他有多重視那個小丫頭。」

  「可是我們怎麼知道宮千歲她在哪裡?」

  「你真是笨!我們幹什麼要知道那個小魔女在什麼地方?我們只要把消息放出去,就說中原的武林人抓了宮千歲,如果宮百齡不乖乖聽話進攻去替他們殺了龍運皇帝,那他就再也見不到他的小女兒了!這樣一來,不就成了嗎?我們根本不費吹灰之力,立刻就除了三個心頭大患!」

  「三個?」

  「龍運皇帝、中原武林那些礙手礙腳自命清高的廢物和宮百齡,這不就三個了嗎?」

  「啊!楚兄果然高招!怪不得皇上登基之後,您是擔任丞相的唯一人選啊!」

  「呵!那是當然!這是什麼時代?光是拿著刀子砍來欣去的就可以成事了嗎?要用頭腦的!」

  「是是是!下官佩服!下官佩服!」他們得意地交談著往樹林裡面走,卻沒發現小喜著自己的嘴巴喘息地瞪大了雙眼。

  老天!好惡毒的計謀!

  他喘息地站起來拚命回頭看。天啊!他得快點跑!得快點跑!

  他沒命地抱著那一堆鏈條往樹林外面沖,因為,他傳快點去通知皇上才行!

  快!一定要快!

  *****外面的天空已經漸漸亮了,這也已經是他們共度的第四個清晨了──真該死!

  「你到底打算要怎麼處置我?」宮千歲冷著臉問。

  「不知道。」慕容瀟湘還是一副懶洋洋地躺在破廟的地上啃著稻草。

  「那你什麼時候才會知道?」宮千歲生氣地嚷道:「你已經關了我四天三夜了,你到底想怎麼樣?要被要剮,為什麼不一次解決?」

  慕容瀟湘有趣地回過頭看她。「你就這麼確定我一定要殺你或要剮你是不是?你怎麼不想想,像你這麼美麗的小東西,還會有更大的用處呢!」

  宮千歲一窒!她陰森地咬著牙,從齒縫中迸出話來恨恨地說道:「你想都不要想!我會咬舌自盡!」

  慕容瀟湘一愣,緊接著大笑起來;他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幾乎連眼淚都給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麼?」宮千歲怒氣衝天地吼道。

  「老天!你覺得你不好笑嗎?」慕容瀟湘笑得拚命擦眼淚道:「老天!你想到哪裡去了?你以為我想怎麼樣?強姦你?!老天!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住口!我叫你住口你聽到沒有?」宮千歲氣急敗壞地吼道。

  「哈哈!哈──」慕容瀟湘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偏偏那笑意就在他的臉上、在他的眼睛裡、在他的聲音裡,氣得宮千歲幾乎要吐血!

  「你這個殺千刀的!我真希望你現在就下地獄去!下八十層地獄!永遠永遠不得超生!」

  「你怎麼知道我現在不是在地獄裡?你知不知道光是這樣看著你卻什麼也不能做,對一個男人來說,已經是地獄了!」慕容瀟湘卻笑著靠近她的臉,他那俊俏的面孔就在她的眼前。

  「慕容瀟湘!」宮千歲被他氣得快哭了!她從來沒這樣被一個男人欺負過,那種感覺真的比死還難過!

  「好,我不逗你了!」他說到做到,真的收起笑容認真地注視著她。「你問我想把你怎麼辦?說真的,我也不知道。」

  「什麼叫你不知道?」她尖叫。

  「我是真的不知道。」向來瀟灑的慕容瀟湘竟然歎息!「我不知道該拿你怎麼辦,是把你交給中原的武林人?還是把你送回天山神教?」

  他澀澀地笑了笑,抬頭看了看她。「你覺得呢?」

  宮千歲別開臉。「我怎麼知道?反正我已經說過了,隨便你怎麼處置!」

  「那如果我說我這一輩子都不想放你走呢?」宮千歲瞇起眼睛瞪他。

  「幹什麼?你真的想這一生都不得安寧?」

  「也許我真的會這樣想。」慕容瀟湘笑了笑。

  「慕容瀟湘,我真的愈來愈迷糊了!」宮千歲洩氣地看著他。「你到底想怎麼樣?

  難道你不知道只要你抓著我的一天,你就一天不能安眠嗎?也許我會逃走,也許我阿爹他們會找到這裡來,不管是哪一種,你都是死路一條,難道你真的不知道?」

  「我當然知道!」慕容瀟湘歎息著笑了笑回答:「我不但知道,我還很清楚你是宮百齡最心愛的女兒;我抓了你的事要是讓他知道了,他一定會把我千刀萬剮的!」

  「既然你什麼都知道,那你為什麼──」

  「也許因為我喜歡你。」慕容瀟湘輕輕地打斷她,他的語氣極為溫柔地輕輕說道:「也許因為我捨不得讓你離開我。」宮千歲挑挑眉,嘟起她艷紅的唇瓣嘟嚷道:「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鬼話?你要是真的喜歡我、捨不得我,那你還會這樣日日夜夜綁著我、監視我?」

  慕容瀟湘笑了起來,他有趣地看著宮千歲。「你勾引男人的方式實在生澀得很,不過我得承認,那對我很有用。」宮千歲綠了臉回瞪他,慕容瀟湘卻一把將她拉起來與他面對面。

  他的眼裡淨是溫柔的愛意──溫柔的、帶點哀愁的愛意,宮千歲被他看得不自由主地有些慌張了起來!那小臉蛋紅通通的,像個剛出世的小娃娃。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是我是真的喜歡你。而且非常喜歡!如果可以的話,我恨不得現在就帶著你離開這江湖走得遠遠的,去過我們自由自在的日子。」他輕輕地說道。

  宮千歲錯愕地看著他,霎時間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但是我不能。」慕容瀟湘帶點憂愁地一笑。在她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把她扛在背上往外走了。

  「該死的!慕容瀟湘!你想幹什麼?放我下來!你聽到沒有?放我下來!」她氣得尖叫,拚命地踢著她被綁住的腿。

  「我不能,因為你對我師兄來說,對整個中原武林、金壁皇朝來說。都太重要了!

  」慕容瀟湘卻絲毫不以為意地扛著她往外走。

  「你該死!你這個騙子!我恨你!我恨死你了!」她氣哭了失聲叫道。

  慕容瀟湘卻停下來拍拍她的屁股。「你可以恨我,但是你不能說我是個騙子,因為我說的全是真話──百分之一百的真話。我是真的喜歡你,而且真的非常喜歡!」

  「我希望你去死!」

  *****「他來了!」

  「還有多久會到?」

  「不久,約莫一刻鐘。」

  「好!」龍行躲在樹林後面,瞇著眼睛打量眼前的情況。

  端木邵正往回皇城的路上走,想當然耳,她一點武功也不會,自然不可能愚笨到以為靠她自己的力量,就可以回到千里之外的瀾滄江,更何況她還是個弱不禁風的女子,所以她是一定要回丞相府去的。

  至於龍運皇帝呢,他回去朝裡只不過是打點一些公務,順道讓他們的母后知道他安全無虞,所以很快也會趕回來,這樣一來,兩個人不就正好撞上了嗎?

  龍行讓端木翎兒先到皇城去,等龍運皇帝一準備出城就回來通知她們,而她們則跟蹤端木邵,準備等時間一到就實行她們的計畫──當然這也要靠老天幫忙才行!

  幸好端木邵一點武功也不會,所以她從半夜走到現在,也不過才走出了霍家莊的勢力範圍,離大馬路還有一段很長的距離;在這不算茂密的林子倒也很少有人出入,因為,這也是要進入霍家莊唯一的道路。

  「快一點啊!要不然來不及了!」龍心焦急地低喊:「你動作快一點嘛!」

  「好啦好啦!你不要催嘛!」龍行看準了地上的一個小水窟,當端木邵一腳跨過去的時候,她也同時出手。

  一顆小石子不偏不倚地打在端木邵的腿上,端木邵「哎喲」一聲跌在地上,不偏不倚正好跌在那小水窟上面。那面的水雖然不多,但是卻正好足以弄髒她的衣服,連她的臉也被髒水濺了一臉!

  端木邵有點沮喪地看著自己這一身的狼狽,心想,這個樣子怎麼回丞相府?搞不好守門的還不讓她進去呢!

  她沮喪地看看四周,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被什麼東西絆倒的。剛剛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她的腿上叮了一下,害她一不留神就跌個四腳朝天了!

  現在可怎麼辦?

  她左看看、右看看,幸好這個地方偏僻得很,如果她的動作夠快的話,還可以換件衣服再走。

  想到這裡,她看看前方的大樹,那棵樹正好可以藏住她的身形,就在那後面換衣服吧!想著想著,她就走到後面去,一打開包袱她卻愣住了!

  怎麼會只剩下一件衣服?而且剩的還是一件女裝?更誇張的是──裡面竟然連一兩銀子也沒有!

  她走的時候明明收拾過的,一定又是龍心、龍行這兩個小搗蛋搞的鬼!她們以為這樣就能難得倒她了嗎?

  她們一定以為這樣她就得轉回霍家莊去了,因為包袱裡面只剩下一件女裝,連一點錢也沒有,可她也要過夜啊!她們一定認為這樣子她就會知難而退了!

  端木邵沒好氣地瞪著那件衣服。她偏不!剩下一件女裝又怎麼樣?

  她還是可以穿著女裝回皇城裡去的啊!到時候總會有辦法進丞相府的!

  想到這裡,她立刻開始換衣服。

  「她開始換衣服了啦!怎麼皇兄還沒來啊?」龍心壓低了聲音著急地問。

  「你不要急嘛!皇兄騎的是汗血寶馬,動作很快的──來了!」

  「喂!可是要怎麼樣才能讓汗血寶馬停下來啊?」端木翎兒突然問。

  「你已經讓它停下來了!」龍行笑嘻嘻地說道。

  果然,那汗血寶馬是何等機伶的神馬;它一聽到樹林子裡有人說話的聲音,不由分說地就放慢了速度。

  馬上的龍天運訝異地拍拍馬脖子。「怎麼啦?有什麼不對嗎?」馬兒猛力噴氣,卻還是不肯加快速度,龍天運不由得提高警覺。

  「這是什麼衣服?怎麼會這麼難穿?該死的!」聽到那聲音,龍天運愣了一下,他拉住馬匹。

  「真是要命!這樣子穿到底對不對?」端木邵一邊拉著那長長的衣褲,一邊嘟嚷著走出樹後面。不諳武功的她一專心,根本沒聽見汗血寶馬斯發出來的聲音,只是她一走出大樹後,馬上就愣住了!

  騎在馬上的人不是別人,正是龍天運!而他現在正雙眼灼灼、不可思議地瞪著她看。

  她不由自主地摸摸自己的臉,剛剛的泥漬她到底擦乾淨了沒有?然後她不自在地拉拉衣服:這樣子穿到底對不對?

  「你……你……」龍天運張口結舌地瞪著她。「你……」端木邵這才霍然跳起來,整張臉頓時變得鐵青。

  老天!她在幹什麼?還不快點跑?

  她拉起了裙子,沒命地就往樹林裡衝進去──龍天運立刻跳下馬。那是端木邵?!

  不會錯的!就算他瞎了眼睛,也可以從她身上傳來的香味確定這一點──那是端木邵!

  那的的確確是與他朝夕相處整整八年的端木邵──端木丞相!

  只不過是個女的……一個女的端木邵?

  天啊!一個他在心底期盼已久的奇跡,竟然就在他的眼前不可思議地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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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8:04


  「喂──喂──」端木翎兒委屈地抬起臉,龍心、龍行那兩張一模一樣的小臉出現在她面前,她倔強地轉過頭問:「做什麼?」

  「你剛剛和端木邵說的話,我們都聽到了!」

  「你們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還說不知道?剛剛說得那麼大聲的不就是你嗎?」龍行撇撇嘴。

  「擔心我會去告狀嗎?你剛剛在我哥哥耳朵邊都敢說那麼大聲了──」

  「你們到底想做什麼?」端木翎兒不耐煩地打斷她們道:「有話直說好不好?」

  「現在說話又大聲了!」龍行好笑地看著她。「我們的身份特殊喲!你不覺得你應該給我們一點最基本的尊敬嗎?」

  「尊敬什麼?」端木翎兒瞇起眼睛沒好氣地瞪她們。「我一看到你們姓龍的就火大!尊敬?哈!省省吧!」

  「就算我們打算讓我哥哥知道端木邵是個女的,也一樣嗎?」端木翎兒一怔!

  龍行笑嘻嘻地在她身邊坐下來,用一種老朋友的口氣對她說道:「這可是龍心良心發現所作下的決定喲!她好喜歡端木邵哩!本來還打算嫁給她當夫人呢!」

  「龍行!你說夠了沒有?」龍心紅著臉嚷道:「我怎麼會知道她是個女的?可是就算她是個女的,我還是很喜歡她啊!這有什麼不對?」

  「呵!說得倒容易!不知道是誰早上也哭、晚上也哭,哭得驚天地、泣鬼神呢!」

  龍行取笑地說道。

  「你有完沒完?」龍心給她一說,又紅了眼眶。「人家……人家從小就很喜歡端木大哥啊……」

  「好好好!不說了!不說了!」龍行立刻舉手投降道:「你再哭,我也快被你氣哭了!現在好啦,你可以死了這條心了,從現在開始得改口叫端木姊姊了!」

  「我才不要!」龍心一皺鼻子俏皮地笑道:「才不叫什麼端木姊姊呢!我想叫她皇嫂!」端木翎兒聽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沒完,倒像她根本不在場似的,可是她一點也不在意,相反地,她感動得眼淚又掉了下來。

  「哇!怎麼又哭了?」龍行大驚小怪地嚷:「我們可沒欺負你喲!我和龍心是想幫你耶!幹什麼又哭成這個樣子?」

  「我感動啊!」端木翎兒哭得鼻子紅紅地說道:「感動也不可以哭嗎?」龍心、龍行笑了起來,異口同聲地說道:「可以!而且你愛哭多久就哭多久,只不過別忘了,我們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很多事?」

  「當然啦!難道你不想讓你姊姊和我哥哥在一起嗎?」端木翎兒連忙點點頭,也忘了要哭了。

  「想啊!」龍心和龍行神秘兮兮地笑笑。「既然是這樣,那我們當然有很多事要做嘍!」*****他正在作夢……夢裡有宮千歲、宮千水,還有很多很多看不到面孔的武林人物──他有點混亂了!

  有時候他會忘記自己究竟是龍天運?還是金壁皇朝的龍運皇帝?

  他當然知道自己究竟是誰,只是在那一瞬間,他似乎有點迷惘……宮千水那雙蕩著盈盈水波的雙眼,柔情繾綣地看著他。好像當龍天運也是不錯的一件事,只可惜他從沒忘記他自己的身份。

  有人說: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這江山是他的,他正是這片江山的主人。臣民們都認為他可以隨心所欲地做任何事、喜歡任何女人,其實他不能做的事太多了,幾乎所有龍天運能做的事他都不能做。

  人──就算是天子,也都多少會有點遺憾的,只是這遺憾多不多、難不難受罷了!

  說起遺憾──呵!恍惚中,他似乎看到了端木邵,他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近來總是想起他,但是一想起端木邵,他就笑了!

  當他們年紀都還很小的時候,他記得第一次見到端木邵,那時候他怎麼也沒辦法相信他會是個男子漢。

  他想盡辦法要證明端木邵是個女孩子,那時可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可是不管他怎麼作弄他,端木邵卻從來也沒掉過一滴眼淚。有一次端木邵被他氣急了脫口而出說:你將來一定會是個可惡的皇帝,到時候我一定會來打扁你!

  那是他第一次對端木邵產生尊敬的心理,因為,從來也沒人敢對他那樣說話,當然,端木邵也付出了很慘重的代價,他被他的父親關在柴房裡整整三天三夜,不準他吃也不準他喝,後來還是他去請母后求情才放端木邵出來的。

  再見到端木邵的時候,他比以前更沈靜穩重了。直到那時他才相信,那個長得像仕女畫裡美麗得不像凡人的小傢夥──居然和他一樣是個男孩!

  為了這件事,他真的遺憾了好久。如果端木邵是個女孩子,他一定會娶他的!

  那時候他每天都要對端木邵說一次他的遺憾,直到端木邵掄起拳頭要挾他,說他再也不要進宮來陪他唸書、下棋了,他才滿心不甘地停止遺憾,或者該說是滿心不甘地隱藏起自己的遺憾。

  這麼多年來,他似乎沒再見過能讓自己像小時那麼心動的女子,他也一直以為,只是時候未到罷了!但是見到宮千水之後,他卻似乎有了另一番領悟──也許有些事真的是勉強不來的。

  他還是喜歡端木邵,除非他能找到能與他相提並論的女子,要不然就算是天仙女子,恐怕也很難再讓他動心了!雖然他知道這種邏輯其實根本無法成立,畢竟一個男人怎麼樣也不能和一個女子相提並論的,所以他會遺憾,而且可能還要遺憾很久……他正沈溺在自己的懷想裡時,突然有種哽咽的聲音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好像是有人在哭泣的聲音──那聲音很壓抑、很小、很細地哭泣著。

  那不是龍心、龍行的哭聲,他那兩個寶貝妹妹哭起來可是絕對很驚天動地的,才不會如此壓抑。

  那會是誰?

  第一個竄進他的腦海中的是宮千水,但是那可能性幾乎微乎其微;接著下來想到的是端木邵──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他的神智開始被那哭泣的聲音吸引住,眼睛緩緩地睜開。

  哭泣的人坐在他的床邊低著頭靜靜地飲泣,那身影像極了端木邵,龍天運有些疑惑地注視著他。

  那是端木邵?不管遇到任何事都鎮定自若的端木邵?

  「端木?」他驚跳一下,整個人跳離床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然後立刻轉過身去,欲蓋弭彰地擦著眼淚。

  龍天運撐起他有點虛弱的身體問:「你怎麼會在這?又為什麼哭?」現在說沒有,未免有點太過矯情,端木邵輕輕地歎口氣,苦笑著轉過身面對他說:「我當然要哭!

  看到你這樣子躺在那裡,我想不哭都不成!」

  龍天運笑了起來。「這又不是我第一次受傷,更何況這一點小傷而已,也值得你這從不流淚的人哭成這個樣子?」

  「有很多事不是這麼簡單的。」端木邵神情幽幽地輕輕回答,然後聳聳肩微微一笑。「既然你已經醒了,那卑職去請兩位公主過來,她們都很擔心你。」龍天運還想問,可端木邵那神情他太清楚了,那種表情的意思是說:你省省吧!不管你再怎麼問,我都不會說的。

  端木邵走了出去,龍天運怔怔地看著他的背影發呆……剛剛端木邵哭泣的聲音,不知道為什麼讓他覺得好熟悉,他很確定他沒見端木邵哭過的,可是……那種感覺為什麼那麼熟悉?他很努力地想,想得頭都疼了,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哥哥!」龍心、龍行蹦蹦跳跳地衝進來。「嘿!你好啦?」一看到她們,龍天運立刻板起臉怒道:「你們兩個知不知道你們做的事有多危險?萬一我不在,那可怎麼辦啊?」

  龍心、龍行如出一轍地吐吐舌頭。「可是那又不是我們的錯!」

  「對啊!那個潑婦那麼凶,又一直罵人啊!」

  「所以我們才會忍不住的!」她們兩人像唱雙簧一樣整齊。

  龍天運瞇起眼睛。「如果你們不偷偷溜出來,那麼天底下有多少潑婦都不幹你們的事,對不對?」就知道他會這麼說!

  「我就說吧!他一點都不知道我們有多替他擔心呢!」龍行道。

  「就是嘛!我們真是好心沒好報喲!」龍心亦附和道。

  「你們說夠了沒有?」龍天運瞪著他的兩個妹妹。「每次說不過我就來這套,是不是?好讓我自動棄械投降?」

  「有用嗎?」龍行睜大了眼睛問。

  「提醒我回去的時候好好關你們幾天!」

  「要關我們?」龍心不滿地嚷:「我們可是出來替你查明真相的喲!」

  「龍心!」龍行連忙住龍心的唇。「不可以說啦!」

  「真相?什麼真相?」龍天運瞇起眼睛問:「你們兩個又在胡說八道什麼東西?」

  龍行沒好氣地瞪了龍心一眼。

  「說出來就不好玩啦!」龍心嘟起雙頰亦附和道:「喔──」

  「到底什麼真相需要兩位大小姐親自出馬?」龍心、龍行笑嘻嘻地揮揮手。「時候未到嘍!等時候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龍天運挑挑眉。「既然要等時候到,那我還要你們兩個在這裡攪什麼局?我立刻讓人來押你們這兩個小魔王回去,不是很好?」

  「可是」──龍心差一點又脫口而出。

  龍行笑嘻嘻地再度住龍心的唇。「那可不同喲!有我們在,時候到了我們自然會提醒你,可要是我們不在,那你就是錯過了也不知道啊!哎呀哎呀!那可就可惜了呢!

  」

  「有什麼東西錯過了會可惜?」龍天運笑了起來。「我可不知道錯過什麼東西會可惜到讓我放棄擺脫你們這兩個小魔鬼的機會!」

  「你這麼確定?」龍行跳到他的面前神秘兮兮地道:「機會可是稍縱即逝喲!到時候──就是你想後悔都來不及呢!」

  「如果你們直接告訴我,說不定我真的會考慮讓你們兩個留下來。」

  「不行!」龍心、龍行異口同聲堅決地搖頭。「絕對不行!事關重大!」龍天運揮揮手。「算了!算了!隨便你們吧│不過你們要是再惹事,那可別怪我這個做哥哥的不近人情哦!」

  「哈!你放心!」龍行開心地往外衝,衝到一半又回過頭來。「你絕對會被這個真相嚇一大跳,而且絕對是很大一跳喔!」?

  龍天運莫可奈何地搖搖頭,心想,從小他就拿這兩個小寶貝沒辦法。咦?連龍心、龍行都溜出來了,那宮裡怎麼辦?他突然想了起來──那小喜怎麼辦?

  *****「你快點放我走!你聽到沒有?」宮千歲氣瘋了鬼吼:「我阿爹馬上就要到了。要是他知道你抓了我,一定會把你碎屍萬段的!」

  慕容瀟湘閒閒地啃著雞腿。「那好啊」──他邊啃邊說道:「我就是想等他來,看看他究竟是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慕容瀟湘!你會不得好死!你這個混蛋王八蛋!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要不然我一定讓你不得好死!」

  「這句你剛剛說過了。」宮千歲只覺得所有氣血全一股腦往腦袋沖,她氣得渾身不住地發抖,險些沒吐血而已地大叫:「你──你──」

  慕容瀟湘好笑地看著她。「你所學過罵人的話就這些而已?有沒有比較特別的?」

  「卑鄙、無恥、下流、航髒、齷齪、變態、白癡、愚蠢、笨!」他還是挑挑眉。

  「就這樣?」

  「你到底想怎麼樣?」她抓狂地尖叫。

  慕容瀟湘閒閒地扔下他手中老早啃光的雞腿問:「你渴不渴?」

  「你去死!」宮千歲氣得用力一踢地上的營火,沒想到力道太大,那火星晃地竟噴到她的身上!

  「啊──」她嚇得尖叫起來,整個人往後彈跳,正好壓碎了慕容瀟湘放在地上的酒瓶;那火一遇上酒更加一發不可收拾,在她的身上蔓延開來。「啊──」

  「不要動!」

  慕容瀟湘整個人撲過去抱住她,兩個人b地上不住地打滾。「你不要叫了!我快聾了!

  」好不容易那火終於熄了!宮千歲整個人喘息驚懼地瞪大了雙眼,還是不住地尖叫。

  「不要叫了!」慕容瀟湘忍不住住她的唇,臉貼住她,輕輕安撫地說道:「沒事了,沒事了,火已經熄了!真的,你看,火真的已經熄了!」宮千歲瞪大了雙眼不住地喘息著。

  慕容瀟湘安撫地抱住她。「放心。火真的已經熄了!對不起,我不知道你那麼怕火,對不起!」他的聲音充滿了溫柔的歉疚,她忍不住破碎地哭了起來。

  慕容瀟湘抱住她不住地輕拍著、哄著:「對不起,對不起……」過了很久很久她才平靜下來,但那身子還是無法停止地輕輕顫抖著。

  慕容瀟湘避了避眼,抬起頭不自覺溫柔地凝視著她。「你看看你,平常那麼凶,誰知道一點小火就把你嚇成這個樣子?」

  宮千歲委屈地嘟起唇說:「我小時候玩火受過傷。」他輕輕地笑了笑。「那你得提早告訴我,你小時候還玩過什麼啊?」

  「你還說!」她紅了眼眶,眼看又要哭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慕容瀟湘凝視著地問:「和平?」這句話彷彿突然解開了魔咒似的,宮千歲愣了一下,然後出乎他意料之外地用力一腳踹在他的肚子上。

  「哎喲!」慕容瀟湘痛得在地上打滾。「你……你這女人怎麼思將仇報啊?」宮千歲恨恨地瞪他。「什麼叫恩將仇報?要不是你把我綁在這個鬼地方,我會被火燒到嗎?

  你根本就是史作俑者!」慕容瀟湘忍不住笑起來,那又痛、又笑的詭異聲音,讓宮千歲戒備地盯住他。

  「你幹什麼?瘋了?」慕容瀟湘邊慘叫、邊笑著說道:「沒想到我慕容瀟湘終日打雁,卻被雁啄瞎了眼睛啊!我這一輩子都在捉弄女人,現在終於遭到報應了!」

  宮千歲莫名其妙地瞪他。「我看你是真的瘋了!」慕容瀟湘終於停下來,他躺在地上靜靜地凝視了她好半晌,才高深莫測、神情悠遠地低低說道:「我也是這麼想的,我想我是真的瘋了!」宮千歲被他看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尤其那眼神、那神情,更讓她不由自主地臉紅、不由自主地想找個地方躲起來,慕容瀟湘低低歎息的聲音傳來──「我想我是真的瘋了!很嚴重、很嚴重地瘋了……」

  *****「神教無敵!於秋萬世!威武天下!教主萬福!」霧月小築前前後後全跪滿了人,那聲音又響、又亮,簇擁著不遠處緩緩行來的紫色小轎。

  宮千水、八大護法、十二聖使及五色長老,全恭恭敬敬地跪在霧月小築前恭候著教主的到來。

  「恭迎天山神教無上教主到臨!」紫色小轎停下來了,一條銀白色人影刷地衝進了霧月小築;他隱身在紫色的紗幕中,對那些迎接他的人揮揮手。

  「起來吧!」

  「謝教主!」

  「千水。」

  「女兒在!」

  「讓他們走,你們幾個進來。」

  「遵命!」宮千水起身對那些人一揮手。「教主有令,眾教徒先行離去,等候神教聖令!」

  「屬下遵命!屬下告退!」不到幾秒鐘的時間,原本在那裡的上百個人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小喜一直躲在轎子旁邊怔怔地看著這場景。哇塞!乖乖!恐怕連皇上的排場也不過如此而已,那個銀袍老頭子究竟是何許人物?

  宮千水和其它的人魚貫地進入霧月小築,小喜怎麼也忍不住好奇地偷偷爬上霧月小築,真不知道那幾個抬轎子的小怪物都跑到什麼地方去了,整個霧月小築附近簡直就安靜得出奇。他爬上去之後躲在屋角,藉著裡面透出來的燈火拚命想往裡面看清楚,順便也聽聽這群鬼裡鬼氣的人究竟是什麼來頭。

  「千水,千歲呢?」宮千水跪在父親的面前低下頭道:「女兒無能!千歲已經失蹤好幾天了,女兒已派出所有人出去找,但是都沒有下落。」宮百齡那雙晶芒閃閃的眼光掃過在場所有的人,他們全都無言地低著頭,一句話也不敢說。

  誰都知道宮千歲是宮百齡心頭上的一塊肉,現在她失蹤了,恐怕所有的人全都得遭殃!光是失蹤已經夠恐怖了,誰還敢說有消息傳來,宮千歲在霍家莊出現過又受傷離去的事情,連宮千水都不敢提。

  「阿爹,不是他們的錯!」宮千水低低地說道:「千歲是為了去追陰陽頭陀的徒弟才失蹤的,千歲的脾氣您也知道,沒人攔得住她。」

  「嗯──」宮百齡分不出喜怒地歎了一聲,讓所有人的心七上八下地蕩著,尤其是較少見到他的五色長老,甚至已經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你們不是說,千歲已經抓到陰陽頭陀兩個徒弟中的其中一個了嗎?」

  宮千水的頭更低了,她囁嚅地開口:「他……前兩天逃走了……」

  「逃走?」

  「阿爹息怒!」宮千水惶恐得不知該說什麼,她抬起頭哀求地看著父親。「女兒一定會把他抓回來的!」

  「廢物!」宮百齡盛怒之下伸出手掌,把那五色長老中的紅長老打得突然跳起來,喉頭「呃」的一聲,整個人直挺挺地往後倒,連一點聲音也沒發出來。

  「教主息怒!」他們全都嚇白了臉趴在地上。「屬下無能!屬下該死!」

  「你們的確是無能!的確是該死!」

  「阿爹!」宮千水哀求地往前跪行幾步。「阿爹!您不要怪罪他們!他們──」

  「住口!連自己的妹妹都照顧不好,你遠有臉說話?」宮百齡怒火沖天地用力一揮,宮千水整個人往後直直地撞上了霧月小築的牆。

  宮千水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虛弱地滑了下來。「阿爹──」

  「聖女!」他們焦急地喊,可是誰也沒那膽子敢伸手去扶,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卻連動也不敢動一下。

  宮百齡板著臉,可是他的眼裡卻透露出一絲後悔,他揮揮手道:「把聖女扶下去休息。」

  「是!」幾個紫衣小童應聲出現,將宮千水扶了下去。

  宮百齡陰森地看著女兒被扶下去,眼神一轉又轉到前面幾個人身上,他們全跪得整整齊齊地連呼吸都降到最小頻率,深怕一不小心就激怒了眼前這個手掌生殺大權的老頭子。

  「皇帝呢?」他問。

  八大護法為首的喜護法,緊張兮兮地笑了笑指指後面。「他們正在後面休息,本來要他們出來恭迎教主的,可是──」

  「廢話少說!去把他們給我叫過來!」

  「是!」喜護法如蒙大赦地立刻衝出去,他一輩子動作從來沒那麼快過。

  過沒多久,有幾個人緩緩出現,為首的是個年輕的少年,他的眉宇間寫著一股英氣,但卻也有著一股淡淡的哀愁。

  宮百齡站了起來,瞇起眼睛上上下下打量著少年。「你就是那個皇帝?」

  「是。」他鼓足勇氣抬起眼,看著眼前的老人回道:「我正是楊康。」

  「你不怕我嗎?」宮百齡笑了笑,有些陰森地注視著他。「我可是你們中原人口中魔教的教主喲!你要我幫你奪回皇朝,可不怕我殺了你嗎?」

  「住口!你怎麼可以對陛下──咳──」宮百齡看也不看,一隻手做出掐住的手勢,那人的雙眼立刻暴睜,好像真有人使勁掐住他的脖子似的,連呼吸都停止了。

  楊康那雙眼睛直視宮百齡,他的年紀雖小,但氣勢卻相當不凡。他緩緩地開口道:「我是真命天子,這江山原本就是我的,因此你是不是魔教都與我無關。」宮百齡挑挑眉,對眼前的少年似乎有幾分欣賞:他一鬆手,那人立刻跌倒在地上不住也喘息。

  「很不錯!小小年紀有這種膽識,可不容易!」宮百齡別地一閃,再度平平穩穩地坐上教主的寶座。「幫不幫你我還沒有決定,不過,我倒是替你帶了一個小隨從回來。

  」

  「隨從?」楊康愣了一下!

  「在路上撿到的。」宮百齡猛地一伸手,外面的小喜頓時呱呱大叫著衝進來──「哇!好燙!好燙!」

  「這是你的隨從吧?」楊康看了小喜一眼,小喜哀求地翻起眼睛。

  楊康卻看也不看,冷冷地回答:「不,不是。」

  *****「我得先回去一趟。」龍天運有點手忙腳亂地想把衣服整理好,可是偏偏那些衣服愈理愈亂,他有點洩氣地看著那腰帶。「這東西到底要怎麼穿上去才對?」

  端木邵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靠近他,替他細心地整理衣服。「這麼大個人了,居然不會自己穿衣服!你說你想回去做什麼?」

  龍天運的眼神有點奇怪,他心不在焉地回答:「回去看看吧!我出來這麼多天了,他們找不到我一定會很擔心,而且我也想回去看看小喜。」

  「小喜那麼機伶,我想他會自己照顧自己的。」端木邵細心地替他繫好腰帶之後,又轉到前面專心地整理他的前衫。「倒是得回去看看父皇、母后了。」

  端木邵忍不住抬起頭,笑著扮個鬼臉又道:「真危險啊!」龍天運怔怔地看著他,端木邵卻一點地沒察覺地繼續替他整理衣服。

  「我不知道你在這裡的事情辦完了沒有,不過至少可以先把龍心和龍行帶回去,她們在這裡真的太危險了……怎麼啦?」突然察覺龍天運一直沒答話,端木邵有點奇怪地抬起頭問。

  龍天運有點邪氣地笑著聞他的頭髮。「哇!你真的好香!每次我一靠近你就聞到這股香氣,比女人還香,這到底是怎麼弄的?」

  端木邵沒好氣地停手瞪他。「龍少俠,這種時候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我在跟你說正經事呢!」龍天運還是一臉無辜的笑容回道:「我說的也很正經啊!這種香味我從來沒在別的女人身上聞到過。」端木邵一聽,卻立刻往後退了幾步生氣地低嚷:「我才不管你在別的女人身上到底聞到什麼鬼味道,但是請你不要拿我和她們作比較!」

  「端木!端木!」龍天運不由分說地拉住他,親密地攬住他的肩。

  「還是那麼開不起玩笑?我老早知道不能拿你跟別的女人作比較,我只是奇怪,怎麼我找也找不到比你更美麗的女人?和你一比起來,外面那些女人全都成了庸脂俗粉了,你知不知道?」端木邵沒好氣地用力一瞪他,半句話也不說,轉身就往外面走。

  「端木──」

  「用不著問我要不要跟你回去,我不會跟你回去的!」龍天運果然朗朗地笑了起來。「真是生我者父母,知我者端木也!你怎麼知道我要問你這句話?」端木邵沒好氣地回頭,陰森地瞪了他一眼。「因為我不是外面的庸脂俗粉!」

  「啊!」他故作恍然大悟狀地拍拍頭回道:「是啊!我怎麼會沒想到?」

  「我真希望你遭到報應!」端木邵氣不過,齜牙咧嘴地罵道,然後「碰」──的一聲關上了門。

  龍天運忍不住大笑起來,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他老是愛逗他生氣,只是因為忍不住想看看他生氣時那種模樣──那種像極了嬌羞、潑辣小女子的模樣。

  雖然他每次都得為自己的失言付出很慘痛的代價──至少會有三天端木邵不跟他說話,除了公事之外。

  「你真的很喜歡欺負他,對不對?」一個女孩子趴在窗子上看著他問。

  龍天運還是止不住笑地點點頭道:「我知道……我知道我恨惡劣……」女孩子聳聳肩道:「我可不知道這算不算惡劣,不過我可以肯定,你接下來絕對不會好過。」他笑著點點頭,那表情像是惡作劇成功卻又有點愧疚的孩子。

  「唉──」女孩子歎口氣,又聳了聳肩。「不過,我想你早晚都得習慣的。」她說得莫測高深的,龍天運忍不住挑挑眉笑問:「你倒知道得比我還多,你是誰?」

  「端木翎兒。」女孩子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同道:「端木邵的妹妹。」

  「啊!久仰大名,聽說你造反的功力和我的兩個妹妹不相上下。」龍天運笑著說道。

  「是啊!」端木翎兒還是一臉燦爛的笑容。「所以你們兩個應該要更小心!」

  「小心什麼?」

  「小心我們真的造反啊!顛倒天地陰陽喲!」端木翎兒笑得理所當然地說道,她神秘兮兮地朝他使個眼色,「不過,我相信你一定會歡迎我們的造反!」

  龍天運挑挑眉。「你這麼肯定?」

  「當然!」端木翎兒跳下窗戶,她的聲音快樂地傳來。「你們一定會喜歡的!還會喜歡一輩子呢!」龍天運笑著搖搖頭。什麼事能讓他喜歡一輩子?除非端木邵突然變成女人。

  他看著端木邵走出去的背影……也許真的只有那樣才能讓他喜歡一輩子吧!

  他自己都覺得這樣的想法好笑──唉!

  其實要是他認真地承認,他就會發現──那一點也不好笑!

  真的,一點也不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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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7:25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時候不支倒地的,只知道聽到悠揚的笛聲而醒過來的時候,自己正躺在火堆旁。

  吹笛的人坐在另外一邊,那火光映在他的臉上顯得神秘悠遠,怎麼也不像平常吊兒啷當的慕容瀟湘。

  宮千歲霍然跳起來,胸口的傷痛得她輕叫一聲,然後又再度躺了回去。

  笛聲停了下來,慕容瀟湘回過頭問:「醒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宮千歲虛弱卻又生氣地問。

  「我不知道啊!我發現你的時候,你就已經躺在地上啦!」他笑嘻嘻地回答,而那模樣和剛剛吹笛時的他判若兩人。

  「那你又為什麼會在這裡?」她雖然受了傷,但口氣卻一點都不虛弱,還是那麼囂張嬌蠻。「你現在應該還被關在冰窖裡面才對呀!」

  慕容瀟湘笑了笑,很有趣地看著她。「你現在還有心情問我這種問題?現在你可是我的階下囚喲!」

  「你敢!」宮千歲氣得跳起來,當下又是一陣暈眩地躺了回去。「你……你乘人之危!根本不是君子!」她喘息著罵道。

  「我幾時告訴過你我是君子?」慕容瀟湘好笑地問。

  「你──天山神教的人很快就會找到我,到時候我一定把你五馬分屍!」

  「等他們先找到你再說吧!」慕容瀟湘賊賊地笑笑。「搞不好到時候,你還捨不得我死呢!年紀輕輕就當寡婦,那滋味可不好受!」宮千歲瞪大了眼睛,一口怒氣湧上來!

  她氣得「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黑血,整個人虛脫得連抬手的力氣都使不出來,可是那雙眼睛卻還是恨恨地注視著他,一副要將他生吞活剝的樣子。

  慕容瀟湘歎口氣道:「你還真是夠倔的!就算我現在真想把你怎麼樣,你又能奈我何?這麼生氣有用嗎?」

  宮千歲別開臉,連看都不想再看他,極度的虛弱讓她根本說不出話來。沒多久,她就因為實在支撐不住而昏睡過去……慕容瀟湘這才來到她的身邊靜靜地凝視著她,他無奈地經撫她的臉。「唉──我該拿你怎麼辦呢?怎麼你們天山神教的女人全這麼死心眼?」他洩氣地笑了笑仰望天空。既然宮千歲受了傷。那想必龍天運也好不到哪裡去吧?會使出這麼大的力道打傷宮千歲,一定有個很好的理由。

  看來,和天山神教這場硬仗真的是免不了了!

  他輕輕地歎口氣。這樣一來,恐怕一場腥風血雨是逃不了,也避不開了!

  怎麼辦?

  他苦惱地想著,到底該怎麼辦?

  *****「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

  「龍少俠的事啊!」點蒼派羅相子說道:「他師父原來是陰陽頭陀,這件事該怎麼辦?」

  「人家的師父是誰關你什麼事?」武當派的玄空莫名其妙地問。

  「話不是這麼說啊!天山神教的人算是邪門歪道,那陰陽頭陀當然也是邪門歪道啊!不男不女的怪物,還不夠邪門嗎?」

  「羅相子,你說這話可就有失公允了!陰陽頭陀雖然不男不女,但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更何況他並沒有危害武林的行為,現在他的徒弟反而正為中原武林盡力,你這樣說豈不是太過鄉願了嗎?」玄天道長搖搖頭說。

  羅相子當下漲紅了臉嚷道:「話不是這麼說的!你看看那龍天運帶來的人,先前有個吊兒哪當的慕容瀟湘不打緊。昨天不是還來了個不男不女的傢夥嗎?咱們先前已經錯了一次請天山神教的人來中原,現在天山神教的事都還沒解決呢,又來個什麼陰陽頭陀的徒子徒孫,再這樣下去,咱們中原還像什麼樣子嘛!」

  玄天還沒來得及說話,一直沈默著的少林一心大師突然開口了,他緩緩地說:「我覺得事情不是那麼簡單的。」

  一心大師向來很少說話,他這話一說,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被他吸引過去。一心大師不太習慣地清清喉嚨又道:「是這樣的,我覺得龍少俠的身份是個很大的問題,再加上我曾聽說過陰陽頭陀這個人個性極怪,有許多人想拜他為師,卻都不得其門而入。龍少俠既然能拜他當師父,可見他的來頭一定不小。」

  「一心大師的意思是──」一心大師搔搔頭,不不太確定地道:「老衲也不太確定。

  這陳子老衲一直觀查龍少俠的形跡,總覺得他絕非常人,由他那種氣勢談吐看起來,恐怕也只有皇朝中人才有可能了。」

  「皇朝中人?」他們全愣了一下!一心大師說的他們當然也都想過,但是怎麼也沒想到龍天運可能會是皇族。

  羅相子傻傻地耙耙頭。「照大師的說法,那龍天運會是哪裡的皇族?金壁皇朝?大理?西域國?那麼多的皇族,怎麼知道他到底是哪個皇族?」

  「這一點點老衲就無能為力了!說不定老納老眼昏花了也說不一定,這只是老衲的猜測罷了!」

  「一心大師所說的貧道也想過了。」玄天道長歎口氣說道:「但是不管他是哪裡的皇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我們的朋友,他都肯為我們兩肋插刀了,怎麼我們反而在這裡猜疑他呢?」

  「話不是這麼說──」

  「話不是這麼說!話不是這麼說!那到底要怎麼說?」清脆的聲音響起,窗外突然有女子不滿地推開窗戶嚷道:「我哥哥對你們那麼好,可是你們這些人卻還在這裡懷疑這個、懷疑那個!」他們先是愣了一下,羅相子連忙衝過去想關上窗戶。

  偏偏龍心、龍行不吃這套,她們索性爬了進來嚷道:「我師父是奇怪,但是那又怎麼樣?我師父是好人啊!只要是好人,那其它的到底有什麼關係?還有──」龍行從窗子上跳下來,正好面對著黑漢子羅相子。她的身高不及人家的下巴,可是說話的神情卻像正對著小孩子訓話一樣。「我哥哥怎麼樣?我哥哥從小教導我們要把中原人當成自己人,他說人是不分關外、關內的!他還說這世界上只有好人和壞人,可沒分什麼關外人、關內人!可是你們中原人真奇怪,偏偏要弄得大家壁壘分明才高興!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你們才會有那麼多的糾紛,難道受了那麼多的教訓還嫌不夠?還想繼續下去嗎?」

  「可……可是話……話不是……」羅相子急得臉紅脖子租地嚷,偏偏又結結巴巴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好瞪著眼睛猛噴氣!

  「話不是怎麼樣?」龍心假笑著瞇起眼睛瞪他。「話不是這麼說的,對不對?我乾脆替你說好了,話呢應該這麼說,就是我們不應該去理你們中原人的生死!反正這些事也都是你們搞出來的,既然如此,那就讓你們自己去想辦法解決好嘍!到時候我們再來收拾你們的屍體也就夠了,對不對?」

  「喂!」玄空道長忍不住瞪著她們。「你們這兩個小女娃說話怎地這麼目無尊長?

  難道你們的師父沒教過你們要懂得尊重前輩嗎?」

  「抱歉!我師父沒教過這個,他只教我們要尊重好人,至於你們──」龍心、龍行不約而同地朝他們扮個鬼臉道:「省省吧!你們根本不算好人,你們根本連什麼叫識好歹都不懂!」

  「你們這兩個小丫頭簡直太過分了!今天我──」

  「師弟!」玄天道長搖搖頭阻止道:「兩位小姑娘說的對,錯的是我們。」

  「師兄!」

  「嘿!還是老道長懂事!」龍行笑著又往外面爬。「反正該說的我們都已經說了。你們要是還這樣堅持己見,我們也沒有辦法了!」

  「是啊!我們得回去看我哥哥了,等他好一點,我們就要帶他回去。」

  「龍姑娘──」玄天道長有點焦急地喚。

  可龍心、龍行哪裡肯聽他的話,她們說走就走,兩個人利落地爬出窗子迅速消失,連回頭也不肯回頭。

  「師兄!你真的變了,竟然縱容兩個小輩這樣對你說話!以前在武當山上,那些後生小輩說話大聲一點都會挨你罵,現在你看看,兩個小丫頭當著你的面大呼小叫的,你竟然還說她們說的對!」玄空氣憤地說道。

  玄天看著龍心、龍行的背影,一句話也不說。

  「我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耶!那龍天運就算再怎麼武功過人,也沒辦法一個人對付天山神教,你何必這樣受她們的氣──」

  「你說夠了沒有?」玄天道長低沈地問道,玄空愣了一下!

  玄天霍然轉過身來陰沈地開口:「你滿腦子就想別人替我們解決困難嗎?不能替我們解決困難的人,就不值得尊重嗎?」

  「當然不是!我──」

  「你比那兩個小女孩更不懂事!」玄天突然生氣地吼道。

  玄空一下子傻住了!他根本沒想到玄天竟然會為了那麼點小事而發這麼大的脾氣!

  「你以為讓兩個小丫頭訓話我會覺得很光采嗎?你以為我是因為龍天運的關係才會對她們禮遇有加嗎?我真沒想到你這麼多年的修行全部白費了!」玄天怒火沖天地罵道:「她們罵的對!我們是該罵!如果我們還是這樣繼續下去,我們不但該罵,而且該絕!我們自以為可以解救中原,事實上,我們卻領著好不容易有點好日子可以過的老百姓們一步一步地走進滅亡!」玄天道長話一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就走,連一點餘地也不留。

  在場的人全都愣住了!這麼嚴重嗎?玄天說得好像他們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似的!

  「阿弭陀佛!」一心大師歎口氣,朗聲誦法號後轉身也離開了,只剩下羅相子和玄空還目是一愣一愣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怎麼會這樣?玄天道長他怎麼了?」羅相子傻呼呼地問。

  玄空有點委屈地低下頭。「我怎麼知道?反正,他是變了!」

  「那……那我們要怎麼辦?」玄空沒好氣地瞪他一眼。「我怎麼知道怎麼辦?看著辦吧!」

  *****她一直坐在床邊凝視著他,他的臉色好蒼白呀!認識他這麼多年,卻從來沒見過他這麼蒼白的樣子。

  天啊!他好憔悴……有時候她會想,為什麼他要這麼賣命地當一個其實並不受人崇敬的皇帝?這樣值得嗎?

  可是她知道,在他的心裡是從沒想過這種問題的。他反而會笑著回答說:這是天命,誰叫我是天子呢?

  是啊!一個多麼辛苦勞累的天子!

  在中原的臣民們絕大多數都以為這個關外來的皇帝正享受著由他們的血汗所創造的皇朝時,他卻正在為他們拚命求和平哪!

  中原的臣民們一邊罵他,另一邊卻享受著因為他所帶來的繁榮與富裕。

  她是他的宰相,她知道所有的真相。

  她知道他是如何廢寢忘食、處心積慮地想替天下百姓求幸福。

  她知道他得突破多少困境和抵抗多少反對的聲浪,才能讓那龐大的皇朝一直走在正確的道路上而不至於偏頗。

  因為她知道所有的事,所以她特別心疼;因為她是那麼地心疼他,所以她……她無言地歎口氣苦笑,所以她特別放不下、捨不得。

  「唉!你又是何苦哪?」端木邵嚇得驚跳起來!

  端木翎兒悲憫地倚在門邊看著她。「你這不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嗎?做人做到像你這麼累的。也真是少見了!要是義父、義母曉得,那他們不知道可要多傷心呢!」

  「你不會明白的。」端木邵無言地轉身,注視著床上的龍天運。

  「我當然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把自己弄得那麼累?」端木翎兒走到她的身邊。「我更不明白你究竟在怕什麼呢?你在他的身邊那麼多年了,難道他會因為知道你是個女的,所以就──」

  「翎兒!」端木那大喝一聲,阻止她繼續說下去。

  端木翎兒氣得直跳腳:「又不許我說!他現在聽得到嗎?」她生氣地衝到床邊,用力推了龍天運一把嚷道:「就算他聽到了又怎麼樣?他真的會殺了你嗎?會殺了我們全家嗎?就算是那又怎麼樣?端木家三朝老臣,免死金牌多得可以堆起來玩牌九了!就算他真想殺也殺不了的,反而可以讓你死了這條心,那豈不是更好?」

  「你給我住口!」端木邵氣瘋了!一把推開端木翎兒指著門口吼道:「給我滾回瀾滄江去!我不想再看到你了!滾!」端木翎兒含著眼淚站在門口,看了她好半晌才哽咽地開口:「好,我滾……可是我希望你聽我一句話……」端木邵忿怒得直發抖,背對著她一句話也不肯說。

  端木翎兒忍不住哭了起來,輕輕地說:「邵兒姊姊,你知不知道看你這樣讓我好難過?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傷心?義父義母他們日夜盼著你能嫁個好郎君、有個好歸宿,可是你卻執意不肯換下這一身男裝,你知不知道義父他有多後悔?他……」端木邵忍不住低下了頭。

  端木翎兒哭著用力擦擦臉。「他老人家每次一提到這件事心裡就難過,怎麼也想不到他當年開的一個小玩笑,竟然會演變成今天這種局面!你就算不為你自己想,也該為他們兩位老人家想啊!」端木邵仍然無言地背對著她。

  端木翎兒難受地低下頭輕輕地道:「我不說了,我這就回瀾滄江去……自己好好想想吧!保重了!」端木邵沒有回頭。當腳步聲傳來時,她仍強忍著傷痛不肯回頭──直到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她才猛然回頭叫道:「翎兒!」可是,她已經走了。

  端木邵哭得不能自己地趴在地上。老天!難道她不想嗎?可是她能嗎?

  就這樣一輩子,至少還可以一直陪在他的身邊,可是說了之後呢?

  說了之後,可能連想再見他一面都難了!

  她怕!天啊!她真的好怕!

  *****話說這邊的小喜,他被皇太后一腳踢出宮之後,就可憐兮兮地帶著兩個小隨從離開了皇城,漫無目的地瞎找起來了。

  江湖那麼大,他怎麼會知道到底皇帝會在什麼地方?公主又會在什麼地方?

  幸好他知道皇帝和兩位小公主自小習武。武功都是很好的,生命倒是用不著擔心。

  怕就怕不知道那兩位小公主離了宮之後,又會搞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來。

  老天!人家說江湖險惡,他倒希望這江湖真的夠險惡,可以嚇壞那兩個小寶貝,好讓她們自動死心乖乖地回皇城去,但是他又很清楚地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那兩個鬼見愁要沒把中原武林耍在手上玩個透徹,恐怕是不會甘心的!

  他真的沮喪得快死掉了!

  走啊走的,也走了兩天了,那兩個小隨從成天瞪大了眼睛像個土包子一樣到處東看西看,惹得好多人當他們是鄉下進城的鄉巴老,真的是丟臉丟到家了!他怎麼會帶這兩個笨蛋出城?

  難道他們不知道這樣很容易引人注意嗎?

  「喂!你們兩個檢點一些行不行?在這樣下去,你們遲早會被當成肥羊的,知不知道?」小喜忍無可忍地罵道。

  「什麼叫肥羊?」他們還傻傻地問。

  老天!小喜氣得快吐血了!早知道找兩個侍衛出來保護他還妥當一點,找這兩個笨蛋,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呵呵呵!肥羊就是可以宰來吃的羊!」路邊的草叢裡突然冒出三、四個剽悍的漢子,不懷好意地靠近。

  「哇!我怎麼這麼倒黴?快來人救命啊!」小喜頭髮豎起來嚷道,手忙腳亂地想找地方躲起來。可那四個大漢已經將他們包圍起來了,哪裡還有地方可以躲?

  那兩個隨從躲得比他更快呀!他們縮在他的身後,手腳發軟地扯著他的衣服顫抖地道:「公……公……」「公你的頭啦!還不快把身上的銀兩全都交給這幾位大俠!」小喜得嘴唇發白地嚷道。

  「嘿嘿嘿!還是這位小兄弟上道。」其中領頭的漢子笑嘻嘻地伸手靠近他們。「乖乖把銀兩交出來就沒事,要不然就送你們去見祖宗!」

  「銀兩?不成啊!不成啊!沒了銀兩我們怎麼生活啊?不可以!不可以!」兩個隨從緊緊抱著包袱,死也不肯放手!

  「老天!現在什麼時候了你們還死要錢?」小喜氣得衝過去想搶包袱,可是那些搶匪哪裡肯讓他靠近,一巴掌便甩得他老遠。

  小喜跌在路邊的草叢裡,只聽到隨從慘叫幾聲,鮮血當下濺了一地!他瞪大了眼睛,嚇得魂飛魄散地尖叫起來,撥腿沒命地就往前狂奔──「殺人啦!殺人啦!」他根本不知道那些搶匪到底有沒有追過來,只是說什麼他就是不敢回頭看,嘴上不停地嚷著:「殺人啦!殺人啦!

  」腳底下卻一點也不敢放鬆。

  跑了大半天,直到跑也跑不動、喘也喘不過來時,他才累得停下來,怔愣地蹲在路上發呆。

  想他小喜打小就在宮裡長大,雖然稱不上養尊處優,但至少也是個有頭有臉的公公。在朝裡敢對他大聲說話的可還算不出有幾個。別說殺人,就連殺雞他也沒見過,誰知道才一出宮,就被人又是打、又是殺的!

  愈想他就愈難過呀!怎麼會這樣呢?他到底招誰惹誰了呢?為什麼什麼倒黴的事全都一股腦兒落在他頭上?這太不公平了!

  現在可好了!他被一腳踢出宮不打緊,連帶的隨從也一命嗚呼哀哉了!身無分文,又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叫他可怎麼辦才好?難道他小喜就注定了要在這個鳥不生蛋的鬼地方了結大好青春嗎?

  想著想著,眼淚不由自主地就往下掉,愈掉他就愈傷心。

  到後來他怎麼忍也忍不住,索性坐在地上放聲大哭──「哇!皇上……皇上……你在哪裡啊?小喜好想你啊!皇上……皇上……」那聲音愈哭愈大聲,真可謂驚天地、泣鬼神呀!他也不管了,把所有的委屈全放聲哭出來,一副不哭垮天地鬼神,絕不罷休的模樣。

  「喂!喂!」小喜抬起頭,他的身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頂小轎子,兩個紫衣小童沒好氣地瞪著他。

  「叫了你好幾聲了,你是聾了嗎?」小喜哭得正高興,這兩個小東西不但打擾了他,還咄咄逼人!千般委屈已經夠倒黴了,還得讓兩個小怪物吼!想到這裡,小喜更沒好氣了!他邊哭邊扯著嗓子嚷:「你管我聾了沒有?沒聽到我正哭得高興嗎?吵什麼吵?」

  「要哭滾到一邊去哭!我家主人要打從這裡過去!」紫衣小童神氣地指指後面的轎子說道。

  小喜可火大了!他生氣地又嚷道:「你家主人要過去幹我什麼屁事?路這麼大一條,你們不會自己找路走嗎?」

  「呸!你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我家主人說話?」紫衣小童瞪大了眼睛,揚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啪──」的一聲,小喜立刻跳起來!痛當然很痛,可是更痛的是他的心。

  老天!人一倒起楣來,那可真是沒完沒了!現在居然連十來歲的小孩子也敢動手打他?

  小喜氣得快瘋掉了!

  他不停地在原地又叫、又跳地鬼吼:「你敢打我?你這個不長眼睛的小怪物居然敢打我?你是什麼東西?你知不知道我的主子是誰?你不想活了?要是我主人知道你打我的話,絕對會誅你九族,把你全家殺得片甲不留!你知不知道啊?你知不知道?」

  兩名紫衣小童瞇起眼睛打量他,「這傢夥是不是瘋了?」

  「我想是吧!」

  「外面到底在吵什麼?」紫衣小童連忙走回轎子前恭敬地低下頭回道:「啟稟教主,有個瘋子擋在路上不讓我們過去,小的正在趕他走。」

  小喜氣得什麼都顧不得了了!他衝到轎子前面指著轎子嚷道:「你是誰?給我出來!你知不知道你的手下毆打朝廷命官?你這個主人是怎麼當的?難道你不怕掉人頭嗎?」

  「放肆!」紫衣小童大喝一聲,用力一腳踢開他。

  小喜給踢得眼冒金星,痛得他眼淚汪汪地往下掉。他抱著肚子痛得直不起腰來,在那一瞬間,他還真是恨!算了!算了!乾脆死了算了啦!走到哪裡都被人欺負,這種人生還有什麼好留戀的?

  小喜愈想愈悲慘,索性沒命地拉開嗓子哭嚷道,「哇──皇上啊!皇上啊!你到底在哪裡啊?小喜給人欺負得好慘啊──嗚──嗚──」

  「你還敢哭?」

  「住手!」轎子裡的人出聲,紫衣小童立刻退到一邊去。

  小喜卻什麼也不管了!活得這麼窩囊,還不如一頭撞死算了!他邊哭邊大罵道:「你管我哭?我就是愛哭、就是要哭!我不會武功打不過你們,你們要殺、要剮隨便你們好了,可是我就是要哭,死也要哭!」

  「那好,你慢慢哭,等哭夠了再回答我的問題。」轎子裡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已經站在他的面前溫和地說道。

  小喜愣了一下抬頭,只見站在他面前的人滿頭都是白頭髮,穿著一身銀白色的長袍,雖然他頭髮全自了,可是那臉卻紅潤得像個小孩子一樣。

  皇上曾經說過,有些人武功練到最上乘的境界時能夠返老還童,俗話說的「鶴髮童顏」、「仙風道骨」就是這個樣子。

  他連忙擦擦眼淚鼻涕,不停地吸著鼻子咕嚷道:「你叫我哭我就哭啊?哼!我偏不哭了!」

  「你這傢夥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紫衣小童氣不過衝過來罵道。

  「哎喲!哭不哭是他的事,你下去!」紫衣小童沒好氣地瞪了小喜一眼,心有未甘卻又不得不聽命地答道:「是!」

  銀袍老人笑盈盈地看著小喜問:「你剛剛說你的主人是皇上?」

  小喜謹慎地挑起眼睛看他。「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銀袍老人笑了笑。「瞧你這落難的模樣,可見是與你的主人走散了。現在你的主人正在我那裡作客,要不要與我們一同去見見你的主子?」

  小喜高興得跳起來!這可能嗎?他上上下下打量著眼前的老頭子,他看起來是很有樣子啦!可是真的會這麼巧?

  「怎麼?你不相信?」

  小喜搖搖頭道:「不是不相信,只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說的話我信,怎麼我說的話你就不信?」

  「那你怎麼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話?」銀袍老人笑了笑,指指他的褲子道:「你是個太監不是嗎?」小喜跳得半天高鬼叫:「你怎麼知道?」

  「我家主人是天山神教的教主,這世界上哪有什麼是能瞞得過他?」紫衣小童們得意地齊聲說道。

  天山神教?這個名字怎麼好像在哪聽過?小喜怔怔地瞪著這群奇怪的人。

  銀袍老人緩緩地走回轎子裡。「你要是想見你家主人,就跟我走吧!」眼下這種情況,想不跟他走也不成了!

  小喜硬生生地咽口氣。算了!豁出去了!大不了就是死路一條嘛!

  有什麼好猶豫不決的?反正等在這裡也是死,左是死、右是死,乾脆跟他賭一把,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4-19 07:30:28


  「多謝道長救命之恩!」龍天運微笑作揖地向他道謝,那玄天道長卻只是揮揮手,不在意地回道:「這算什麼救命之恩?要不是你自己內力深厚能在瞬間脫離,要不然恐怕我這牛鼻子老道也是沒有辦法的!」

  他說著歎了口氣。「看來,我們真的是錯了!沒想到天山神教的八大護法竟然這麼厲害!」

  他有點沮喪地搖搖頭。「這八個人聯手,恐怕比起武林中的八大門派聯手還要高強!

  唉──錯了!錯得離譜了!這下可真的引狼入室了!」

  「道長!」龍天運安慰地說道:「事情不盡然是這樣的,您別這麼急!」

  「怎麼不急?」玄天愈想愈恐怖地揮揮手嚷道:「這可怎麼辦才好?我們想趕走金壁皇朝的狠族人,可是卻引了比他們更厲害的人物進來。這和當年歐陽越那個叛徒放狼人入關有什麼不同?那宮百齡腦子在想什麼誰知道?要是他也想嘗嘗當皇帝的滋味,那麼當今武林又有誰能奈他何?」龍天運一句話也不說地等他把話說完,臉上一直有耐心的微笑。

  那玄天道長滔滔不絕地說完之後,才又看著他問:「怎麼?我說錯了?」

  「當然沒有!」龍大運笑了笑。「只是一山還比一山高,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不是嗎?那宮百齡再厲害,也比不過所有的人團結起來,是不是?」

  「這──」龍天運笑著拍拍他的肩。倒像個好朋友似的說:「您就別擔心這麼多了,只要中原的武林人士能夠團結起來抵禦外敵,那麼我相信,宮百齡不管再怎麼厲害,都無法以一敵百、以一敵萬的!更何況,我也會幫助你們的,不是嗎?」

  「你真的願意幫助我們?」龍天運肯定地點點頭。

  「他們抓了慕容,這下子我想不幫你們也不成了!更何況那天,我不是已經答應過您了嗎?」

  玄天看起來似乎鬆了口氣:龍天運笑了笑,揮揮手又道:「我得走了──」他突然停下來,背對著他輕輕地說:「不過,你們也該好好想一想了,那金璧皇朝儘管是外族,但是他們並沒有苛待你們的百姓,而你們所做的一切,到底是真的為了百性好?還是正把他們帶往滅亡的道路上?」玄天道長被他說得一愣!那龍天運瀟灑的背影消失在樹林深處,留下他愣愣地定在那裡,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們所做的一切真的是為了百姓們好?還是正把他們帶往滅亡的道路上?

  他不知道!如果誠如龍天運所說的,宮百齡真的有想當皇帝的念頭,那麼,他們有誰能阻止這一切發生?

  答案是──「沒有」。

  既然沒有,那麼如果宮百齡是個暴君,如果他們真的將百姓帶進幾十年前那種水深火熱的生活裡……他忍不住打個寒顫。老天!那他真的將成為千古罪人──萬劫不復啊!

  老天!

  *****「哎喲!哎喲!快點來人啊!救命啊!要是我死了,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們的!哎喲!救命啊!快來人啊!」

  「聖女到!」慕容瀟湘原本正活蹦亂跳地鬼叫,一聽到聖女到,他立刻躺在地上呻吟著:「──哎喲──救命啊──」宮千水蒙著面,蓮步輕移地走了下來,那千年冰窖的寒氣在她身子的周圍籠上一層淡淡的紫色霧氣,看起來美得有如天女下凡。

  「你們先出去吧!我有話對他說。」她身邊的紫衣女童們應了聲「是」之後退了下去,只留下她和看得眼睛都直了的慕容瀟湘。

  宮千水輕輕歎口氣在他的面前站定,那雙如星子般明亮的雙眼直盯著他。

  「告訴我你們的師父在什麼地方?」慕容連忙搖搖頭。光是這樣看著她就足以教他心神蕩漾、六神無主了!那眼神簡直能勾魂攝魄!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宮千水沈默了一下。「你也不想看著你師兄死吧?」

  慕容當下跳起來:「你說什麼?你們把我師兄怎麼了?」他說著,突然停了一下笑了笑說道:「呵!差點上了你的當!別傻了好不好?我師兄是何許人物?他是你們說要他死,他就能死的嗎?」

  宮千水苦笑兩聲。「是啊!龍天運的確是武功高強,但是你認為他真的能強過我教八大護法的聯手?」

  慕容瀟湘愣了一下:「你說什麼?八大護法?你說的是那……那八個老不死的老頭子?

  你們連他們也派來中原了?」

  「不錯!我教的確是傾巢而出了!不止八大護法,甚至連我教的四大不敗金剛也即將到來──」

  宮千水有些焦急地看著他。「慕容,你告訴我吧!只要是你告訴我你師父的下落,我阿爹就不會再為難你們了!我保證!」

  慕容瀟湘愣了一下,看著她忍不住輕輕地問:「你真的看上我師兄了?」宮千水不說話,但她並沒有反駁的意思。

  慕容瀟湘眨眨眼睛,然後苦笑著歎口氣。「我早知道會這樣的!」

  「慕容──」

  「我不會告訴你我師父的下落的。」他簡單地回答:「因為我也不知道我師父的下落,他老人家雲遊四海,什麼時候出現、什麼時候消失都沒人知道,或許我師兄會知道吧!

  不過,前提是你得先抓到他才行。」宮千水沒想到他還是這樣地回答,她沮喪地轉個身,不打算再多說。

  「千水姑娘。」慕容輕輕叫住她:「你不要傻了!我師兄的身份不同,他不會也不能跟你再一起的。」

  「那不重要。」宮千水輕輕地回答:「喜歡一個人並不一定要跟他一生一世相守在一起。我是天山神教的聖女,我這一生都不會也不能與男人廝守,謝謝你的關心。」她說著,那背影無限淒涼、無限感傷地消失……慕容瀟湘無言地定在那裡。

  怎麼天下真的沒有兩全其美的事情呢?

  怎麼天底下最美的女人總是喜歡上最好、卻也最不可能與之相愛的男人?

  明明注定了要是悲劇,卻為什麼總是要發生?

  該死!慕容瀟湘突然跳起來──他忽然想到了那四大不敗金剛!

  老天!他得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去通知他師兄,要不然,真的會天下大亂!

  *****已經一天一夜了──小喜哭喪著臉,不知如何是好地在寢宮裡踱步。怎麼辦呢?皇上還不回來,眼看就要天亮了,要是他再不回來,今天的早朝可就要開天窗了啊!到時候,他要怎麼交代呢?

  老天啊!他瞪著一雙佈滿血絲的眼睛無語問蒼天,這該怎麼辦才好呢?

  「啟稟小喜公公!天鳳宮的總管太監來報,說是兩位公主已經溜出去一天一夜了,至今還沒回來,他想面見聖上。」有救了!

  小喜欣喜若狂地跳起來抓住小太監問:「你說的可是真的?」

  「啟稟小喜──」

  「別稟了!快點說!」

  「當然是真的!他人現在正在外面等著哪!」

  「太好了!快點帶我去見他!」他們快步走到外面,那天鳳宮的總管太監果然哭喪著一張臉跪在那裡。

  「小喜公公救命!小的真的不知道公主們是什麼時候溜出去的!小的該死!請公公替小的在皇上面前──」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要我替你求饒?」小喜神氣活現地罵道:「在這裡等著,我去跟皇上說說!」

  「是!謝小喜公公!」小喜一轉過身去,立刻扮個鬼臉,往裡面衝進去數到一百之後又衝出來。

  「快點!跟我去面見皇太后!」

  「公公──」

  「快點啊!要不然不但你的人頭落地,恐怕我也逃不了啦!」小喜說著,快步往皇太后寢宮的方向狂奔而去。

  嘻……這下子有代罪恙羊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當他們到達慈寧宮時,慈麗太后不知從何得到消息,已經端坐在大廳裡等著他們了。

  小喜領著天鳳宮的總管太監雙雙跪下哭喪著臉說道:「啟稟太后,兩位公主已經離開天鳳宮一天一夜,訊息全無。天鳳宮的總管太監來報,皇上知道後已經匆忙出宮去了,小的該死!小的來不及阻擱,請太后賜罪!」那天鳳宮的總管太監一聽到皇上為了兩位公主追出宮去,本來慘白的臉色一下子轉成青紫色、那驚恐至極的樣子,簡直就比見了鬼還糟糕上一百倍!

  慈麗太后輕輕地揮揮手道:「你們都起來吧!」

  「小的不敢!小的有罪!」

  慈麗太后輕輕一蹙眉,小喜立刻低下頭。

  「太后開恩!」那總管太監僵直在那裡,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慈麗太后歎口氣再度揮揮手,道:「你們都起來吧!我不怪你們。」小喜當下大喜,他連磕好幾個響頭,「謝太后開恩!謝太后開恩!」

  慈麗太后卻不看他,她和藹地看著天鳳宮的總管太監說道:「你先下去吧!要是有兩位公主的消息,便趕緊過來通報,知道嗎?」那總管太監傻傻地看著她,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有這麼好的運氣!

  小喜沒好氣地用力一推他。「還愣著做什麼?還不趕快謝恩?」

  「謝太后開恩!謝太后開恩!」他幾乎是涕淚縱橫地磕頭謝恩後才出去。

  慈麗太后等他出去之後,臉上那和藹的神色消失,取而代之的竟是一股冷峻的嚴肅。

  「小喜!」

  「小的在!」

  「你知罪嗎?」小喜愣了一下!一看慈麗太后的臉色,他才驚慌地發現慈麗太后看起來雖然像個老好人,但實際上可不是這麼一回事,他連忙跪下回道:「是!小的知罪!」

  「是嗎?那好!你告訴哀家你犯了什麼罪?」

  「奴才……奴才……」小喜支支吾吾地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壓根不知道這老好人究竟知道了什麼,說了是死路一條,不說恐怕也在劫難逃,這下子可難倒他了!

  慈麗太后終於還是歎口氣道:「我說喜兒,你從小在皇帝身邊長大,算起來也是皇室自己人。別人騙我不打緊,怎麼連你也騙起我來了?」這前軟後硬的一句話,說得小喜啞口無言,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委委屈屈的樣子,簡直像個小媳婦一樣可憐!

  慈麗太后又是緩緩歎口氣道:「皇帝是我生的,我一手扶養長大的,你想自己兒子的聲音當娘的會聽不出來嗎?皇帝會出宮一定有他的道理,我自己的孩子我自己心裡明白。那天那兩個小丫頭在場,我不想拆穿你,但這種事你老早該告訴我,怎麼弄到現在才找個代罪恙羊來唬弄哀家?」

  「奴才該死!奴才沒那個膽子!求太后開恩!奴才實在……」小喜抬起頭來,可憐兮兮地看著她。

  「奴才實在身不由己啊!」慈麗太后笑了笑。「我當然知道皇帝的事你是身不由己,但是兩位公主的事你可怎麼說?哄得她們出宮去的可不就是你嗎?」小喜一聽,差點沒暈過去!

  老天!這老好人可不簡單,原來宮裡的事她全都一清二楚!這下子,他真的是自找死路了!

  小喜哭喪著臉趴在地上。「太后!」慈麗太后思索了三秒鐘,似乎真的在考慮要怎麼處置他;那三秒鐘對小喜來說,簡直像是等過了三千年,全身細胞死了一大半。要真算起來,他這罪可不小,就算用不著誅九族,至少也得掉人頭!

  慈麗太后想了想終於開口:「這樣吧!你是皇帝身邊的人,哀家就算生你的氣,也得看著皇上的面子饒你一命──」

  「謝太后!謝太后!」小喜當下磕頭如搗蒜。

  「等等!哀家話還沒說完呢!」

  「是!不管太后有什麼吩咐,奴才一定全力以赴,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那最好!因為這是你自己闖的禍,你得自己去收拾!」慈麗太后起身。「你就去把兩位公主給我找回來,要是兩位公主找不回來,你也用不著回來了!」小喜張大了嘴巴,一句話也哼不出來了……真不知道是死了好一點,還是接下這任務好一點?

  慈麗太后說完,不等他回話,便逕自轉身回寢宮裡去了,就留著他一個人張大了嘴愣在那裡。

  他可以在那裡跪著長蜘蛛網都無所謂──有那麼一剎那,他還真的有這種衝動呢!

  但是。他還是站起來了,心想,算了!

  左也是死、右也是死,說不定出了宮可以死得光採點。

  他真的沮喪到了極點了──老天!

  是誰說自作孽不可活的?小喜悲慘地想著。

  那人真該死的說得對極了!

  *****端木邵作夢也沒想到事情居然會那麼順利!

  端木翎兒像匹識途老馬似的找到了霍家莊,才亮出龍少俠的名號,便立刻被奉為上賓請進了霍家莊。

  他們說龍少俠正在房裡修養,要他們過一會兒再過去找他,於是她和端木翎兒便被安置進一間雅致的房裡。

  「翎兒,你怎麼知道──」

  「我怎麼知道你的心上人在什麼地方是不是?」端木翎兒得意地笑著。「這有什麼難的?霍家莊是江湖人物最好的落腳地,也是所有消息的集中地。中原武林出了那麼大的事,他們一定會集合到這裡來商量大事的嘛!當然你的心上人也一定會到這裡來啊!

  至於名字──我想應該用不著我說了吧?」端木邵幾乎是欽佩地看著她,沒想到當年的黃毛小丫頭,現在竟然已經成了老江湖嘍!

  「你人一直都在關外,怎麼知道這麼許多?」端木翎兒扮個俏皮的鬼臉道:「你要是答應我不讓義父他們知道,我就告訴你!」

  端木邵挑挑眉。「你該不會又是瞞著我阿爹他們,自己跑出來吧?」

  「差不多就是那個意思!」端木翎兒橫她一眼。「不許訓我!要不是我老早有準備,現在會那麼順利嗎?」

  「你就知道強詞奪理!」端木邵沒好氣地說道。

  「是啊!要不是我這麼強詞奪理,你現在有機會在這裡等著見心上人嗎?」

  端木翎兒笑嘻嘻地拉她的手。「走吧!現在就去找他!他要是看到你──」端木翎兒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兩眼。「喂!為什麼還是一身男裝?現在你又不是在朝廷裡,可以換穿女裝了啦!」她說著,立刻打開小包袱,將裡面的衣服一股腦全翻出來。

  「穿什麼好呢?一定要讓他一眼就看出來是你,但是更重要的是,要能表現出你不凡的容貌來。」

  「翎兒!」

  「什麼衣服可以達到那種效果呢?哈!我真想現在就看到他的表情。」

  「翎兒!」端木翎兒嚇了一跳:「怎麼啦?這些衣服你都不喜歡嗎?要不然,咱們到鎮上去挑幾件。」

  「別忙了,我想我還是穿這樣好一點。」端木邵不太自然地笑笑說道。

  「穿這樣?」端木翎兒大驚小怪地嚷:「你要是想穿這樣見他,那又何必溜出來?

  在宮裡,你不是成天都穿成這個樣子?」端木邵不說話,只是勉強苦笑著低下頭。

  「怎麼啦?」端木翎兒關心地問:「你到底怎麼了?不是說好了嗎?怎麼──」

  「我不能讓他知道我是個女子。」端木邵簡單地苦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

  「現在還不是時候?那要等到什麼時候才算是時候?等你許配給人家?還是等你生了孩子、當了人家的娘的時候?」

  端木翎兒有點生氣地嚷道:「都已經什麼時候了?你還顧慮這個、顧慮那個!真的要等到他看上別的女子、娶了皇后之後,你才知道後悔嗎?」

  「也許吧!」端木邵輕輕地回答。

  「什麼?」

  「哎呀!我說也許吧!」她慘慘一笑道:「但是我就是不能冒險,我不能讓全家人都因為我而冒險,我也不能冒險讓我和他之間連最後一點當朋友的機會都失去了。」

  「說穿了,你就是膽小!」端木翎兒生氣地吼她,怒氣衝天地往外走。「我不管你了!

  隨便你好了!到時候你要是哭著回瀾滄江,我一定是第一個取笑你的人!」

  「翎兒!」端木邵焦急地喊,可是端木翎兒說走就走,真的就這樣甩上房門出去,連頭都不回。

  端木邵難受地低下頭。她的確是膽小,可是又能怎麼樣?

  她可以用一百個理由說服自己放棄,而唯一真正的理由卻是──因為她是那麼地膽小,膽小得不敢冒險、膽小得不敢為自己爭取一線生機、膽小得不敢想像他如果知道自己是個女子將會如何地震怒……*****「龍行,我們現在怎麼辦?」龍心和龍行兩位小公主坐在霍家莊門前不得其門而入,眼睜睜地看著端木邵和那個奇怪打扮的女孩子走進去,卻一點辦法也沒有。那霍家莊的守衛說什麼也不準她們兩個進去,說什麼那不是小孩子可以進去的地方,她們也只好坐在門口傻傻地看著霍家莊,肚子還餓得磯哩咕嚕亂叫呢!

  龍行沒好氣地瞪著霍家莊。「真可惡!簡直是狗眼看人低!端木邵她們可以進去,為什麼我們不可以?」

  「不可以就是不可以啊!你有什麼辦法?難道要大剌刺地衝進去說我們是皇朝公主,叫他們滾開嗎?」龍心嘟嚷地說道。

  「你少沒骨氣、沒腦袋了好不好?要是他們知道我們的身份,那還不把我們抓起來威脅皇兄?」龍行瞪了她一眼。「更何況還搬出皇族的身份,那豈不是丟盡了皇家的臉?我才不要!」

  「我當然知道不可以啊!我又不是笨蛋!」龍心同樣沒好氣地回嘴:「問題是我們怎麼進去?而且……」她有點委屈地又嘟起唇。「而且我的肚子很餓!」

  就在同時,龍行的肚子也不爭氣地咕嚕咕嚕叫起來,她立刻沮喪地低下頭道:「我也很餓啊!那怎麼辦?咱們身上又沒有銀子,誰知道要帶銀子出來?」

  「龍天運!你給我滾出來!」霍家莊的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來了個女子,她一身火紅服裝,那氣勢還頗為驚人,一副理直氣壯的樣子:門口一班守衛圍住她,她卻一點地不畏懼。

  「龍天運!是條漢子就給我滾出來!今天咱們把帳算一算!」

  「宮姑娘,咱們敬你來者是客,你可不要逼人太甚!要不然,我們還是會動手的!」

  門口的守衛有點緊張地嚷道。

  「是嗎?」宮千歲冷笑兩聲。「那就試試看啊!我倒想看看,你們有多大本事攔得住我?」龍心、龍行好奇地注視著那個女子。她長得雖然很美,可是說話的樣子卻十分刁鑽。

  「喂!她說的龍天運指的會不會是皇兄啊?」龍心睜大了眼睛問。

  「不會吧?」龍行打量著那個女子。「她是長得不錯啦!可是那麼凶,皇兄才不會喜歡這種女人呢!」站在那裡的宮千歲猛然回頭,那雙晶亮的眼睛筆直地射向這邊的龍心、龍行;她們倆還沒會意過來,她已經刷地衝倒她們的面前。

  「你們剛剛說什麼?龍天運是你們什麼人?」宮千歲固然刁鑽,可是她再怎麼刁鑽,也敵不過自小在皇城裡長大的龍心、龍行,畢竟她們可是堂堂的公主。打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宮千歲吼她們兩聲,她們怎麼會怕?

  她們當然不怕啦!而且還會吼得更大聲還。

  龍行沒好氣地磴她。「你管?像你這種潑婦,本姑娘才懶得跟你說話!」

  「你說什麼?」宮千歲的頭髮都豎起來了!老天!打她出生到現在,從來沒人敢這樣對她說話。眼前這兩個小丫頭,竟敢對她如此無禮!

  她生氣地揚起手,猛地揮向龍行的臉。

  龍行卻靈巧地一閃。「不服氣嗎?你本來就是個潑婦!還是個不分青紅皂白就出手打人的潑婦!」霍家莊那些家丁們可嚇壞了!那兩個小姑娘小小年紀不知道天山神教的厲害,可是他們卻清楚得很,在這樣下去,那兩個小姑娘一定會吃虧的!於是,他們連忙衝進霍家莊找人出來幫忙。

  宮千歲氣得臉都綠了!她忿怒地出手,可沒想到龍心、龍行卻靈巧得很,看在她眼裡,那武功路數竟然十分眼熟!

  「你們和龍天運到底是什麼關係?」

  「什麼龍天運?我們壓根不認識那個人!」龍行也有點生氣了。那宮千歲出手狠毒,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正派人士。「喂!你不要以為你武功高強就了不起,我們也不是好惹的喲!」

  「死丫頭還敢嘴硬?」宮千歲沒好氣地怒道,本來只是想教訓教訓她們,誰知道她們竟然這麼不知天高地厚!說不定她們和龍天運真有什麼關係,要是不讓她們知道厲害,不知道她們要在背後怎麼取笑她呢!

  想到這裡,她冷測地停住,那雙雪白的手轉成艷紅色地道:「你們要是乖乖說出你們和龍天運的關係,我就饒你們一命!要不然,別怪我手下無情!」龍心、龍行愣了一下!她們終究不是老江湖,對武功的研究也僅止於她們師父所教的,至於這種會把手變成紅色的功夫,她們可從來沒見過。

  「她的手好可怕哦!」龍心輕嚷。

  「嘔心死了!」龍行瞇起眼睛瞪她。「會把手變成紅色的就了不起了?我才不怕你!」

  宮千歲陰冷地微笑道:「那好!那你們可別怪我──」

  「宮姑娘手下留情!」霍家莊的霍老莊主匆匆忙性地趕出來。「霍家莊是不許動武的地方,請你住手吧!」

  他一看宮千歲的手,不由得一聲驚叫了出來:「紅葉神掌!」

  霍老莊主勉強一笑道:「宮姑娘嚴重了吧?這兩位小姑娘就算真有什麼不是,也犯不著用這種毒辣的武功招呼嘛!」

  宮千歲冷笑。「要我不動手當然也可以,你叫龍天運出來見我。要不然我今天就平你霍家莊!」

  「宮姑娘好大的口氣!」玄天道長笑著出現說道:「霍家莊敬你是武林人士請來的客人,怎麼你倒真以為中原武林沒有能人了嗎?」

  「是嗎?」宮千歲故作訝異地笑笑。「怎麼原來你們中原武林還有能人?不就是你們這堆老不死的傢夥嗎?還能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在場的人全聽得熱血沸騰!中原武林已有千年歷史,卻讓這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小丫頭說得一無是處!

  龍心、龍行聽得火氣都大起來了!

  她們出生在中原、長在中原。雖然貴為皇族,卻從不曾到過民間,但是龍運皇帝總是教她們把中原的百姓當成自己的百姓,把中原的一切當成自己的一切。在這樣的教育下,她們想當然是護著中原的。宮千歲這一翻話在她們耳裡聽起來,簡直就跟罵她們沒什麼兩樣!

  「喂!」龍行生氣地嚷道:「你這女人好不講理!是我們和你吵架,幹什麼把所有人全罵進去?」

  「小姑娘,你們別說了!」霍家莊的守衛們又氣、又急地想阻止她們,可是龍心、龍行哪裡肯罷休?她們相互使個眼色,兩個人同時騰身飛起嚷道:「太極陰陽掌!」

  包括玄天道長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宮十歲卻冷冷一笑。「來得好!我就知道你們和龍天運是一夥兒的!剛巧,抓不到他,抓你們回去交差也不錯!」她說話的同時,人也一躍而起──「咱們看看究竟是天山神教的紅葉神掌厲害?還是陰陽頭陀的太極陰陽掌厲害?」

  「危險!」龍天運的聲音突然出現,他大喝一聲地衝進她們倆中間。「龍心、龍行讓開!」

  「哥哥!」

  「碰!」雙掌交接,宮千歲「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整個人往後彈了出去。

  「宮姑娘!」龍天運大驚之下,連忙衝過去想接住她,沒想到那宮千歲怒火攻心,根本不理會自己的傷勢,使盡力氣迎面一掌霍然打出來──龍天運沒想到她在這種情形下竟然還能運功,冷不妨被削一掌結結實實地盯住他的胸口上;他一口氣提不上來,整個人刷地往地面掉──「哥哥!」龍心、龍行嚇得哭了起來,衝過去扶住龍天運。「哥哥!你要不要緊?

  哥哥……」宮千歲也有點意外自己居然能打中他,她喘息著瞪著躺在地上的龍天運,有好半晌似乎不大相信。

  「抓住她!」霍家莊的家丁們已經氣憤填膺地衝過來了!

  「住手──」龍天運努力地想站起來。

  宮千歲卻深吸一口氣,勉強起身冷冷地瞪了那些人一眼。「誰敢動我,誰就準備回去替全家辦喪事!」他們全都緊急煞車!

  龍行卻跳起來含著眼淚大叫:「壞女人!我殺了你替我哥哥報仇!」

  「龍行!」龍天運苦笑著著胸口起身,「別這樣,讓她走吧!我沒事──」

  「可是她──」宮十歲冷冷地看了龍天運一眼;她什麼話也沒說,旋即負傷離開那裡。

  龍天運才扶著龍心、龍行踏出第一步,眼前便驀然一黑──「哥哥!」宮千歲沒有停下腳步,但她的確有些猶豫,卻拚命忍住不回頭。

  「龍少俠!」

  「哥哥──」龍天運咬緊牙根不想倒下,因他還得趕回皇城裡去,他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他想起身,卻陷入更深的黑暗之中,只覺得愈是掙扎就愈覺得累,直到那黑暗中似乎聽得到的聲音……是誰?他很努力地想,卻怎麼也想不出來那到底是誰……好像……好像是端木邵,可是怎麼可能呢?端木邵不會在這裡的,可是那真的是很溫暖、很安全的聲音……像是每次心煩時端木邵逗他笑的聲音……很舒服……於是他安心地沈入黑暗中。端木邵不會害他的,畢竟他是這世界上他最信任的人,他可以放心地睡了,因為他會替他安排好一切……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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