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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27:30

坑妻食譜 作者:時晨

我可以為你乖,為你壞,
為你不顧一切,只要你乖乖待在我的懷……
裝乖了那麼多年,在暗戀的女孩面前總是一副高冷模樣,
在她的大學教授父母面前也維持上進、有禮的優等生形象,
他終於獲得余家人認可,得以“好學長”身分成為她的保護者,
這下無論是拐她進他公司實習,或當他的貼身法文翻譯都妥當了!
現在只等那不解風情,滿腦子只有烹飪、甜點的小丫頭開竅了……
唉,都因她孩子心性,他堂堂集團總監再有錢、再帥也沒屁用,
砸金買衣服、包包、帶她參加高級宴會,全不如做個小蛋糕有效,
好!他拚了!好在多年前他早有先見之明,為她學了一手好廚藝,
甚至成為了神秘的知名甜點部落客,也廣結各方廚師好友,
假借烹飪培訓課的名義,把那丫頭一步步引進他的碗……網裡來,
眼看她好不容易逐漸被打動,終於以看“男人”的眼神來看他了,
沒想到卻因他父親曾辜負過她姑姑,她父母堅決反對他們在一起!
更甚者,還乾脆為她介紹其他男人……哼哼!那就別怪他出絕招,
被反對,他還能等,但自己的女人被覬覦,他可是一秒都忍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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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8:45


    明媚的晨光照拂大地,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經過一夜的平復,餘疏影的心情重新清朗起來。換好衣服到樓下吃早餐時,她在樓梯跟周老太太撞了個正著,她的腳步一頓,隨後還是乖巧地跟周老太太道早安。

    周老太太一如既往的倨傲,她輕瞥了餘疏影一眼,接著懶洋洋地抬了抬下巴。很快,她像是想到了什麼,竟語氣緩和地說:“早。”

    她的聲音不大,但足以讓餘疏影聽見並感到驚奇。

    察覺餘疏影那略帶意外的目光,周老太太的表情變得不太自然,她率先前行,把餘疏影甩在身後。

    周睿大清早就在廚房裡忙碌,傭人在旁誠惶誠恐地守著,同時反省自己是不是做得不夠,以致大少爺要親自下廚。

    聽見外面傳來聲響,傭人立即告訴他,“老夫人和余小姐下來了。”

    周睿“噢”了一聲,並沒有如她所願地停下手邊動作,甚至還有條不紊地吩咐,“幫我拿一下白胡椒粉。”

    今早的早餐非常豐盛,看見周睿一邊脫著圍裙一邊從廚房出來,餘疏影便走到他身邊,笑咪咪地說:“很早就起床做早餐了?”

    傭人將圍裙收下,周睿的手沒碰餘疏影,唇卻往她臉頰啄了一下,“我還想著要到樓上叫你起床。” 除了傭人,飯廳裡還有周老太太和嚴世洋,餘疏影偏過頭去,用眼神示意他注意,他這才收斂些許。嚴世洋早已見怪不怪,而周老太太神態自若地鋪著餐巾,不知道是不在意還是故意無視那番小動靜。

    趁著陽光正好,周睿又打算帶餘疏影四處逛逛,讓她體會真正的法式風情。餘疏影最喜歡跟他把臂同遊,尚未出發,她已經嘰嘰喳喳地計畫著今天的行程。

    出門的時候,他們再一次被周老太太逮住,她循例發問:“上哪兒去?”周睿回答,“我們到馬場騎馬。”

    聞言,周老太太的眉角輕微地抽了一下。這孩子對自己想必還有幾分怨氣,才故意說去馬場,她一個老太婆,就算有心跟著他們,也無力在馬背上折騰。

    周睿帶餘疏影去的馬場也是周家物業,占地極廣,場內有幾名馴馬師正訓育著良駒,高大的阿爾登馬正威風凜凜地賓士,揚起一層輕薄的沙塵。

    當周睿牽著她走到馬棚選馬時,她既興奮又帶著一絲怯意。周睿如數家珍逐匹地介紹牠們的品種和名字,餘疏影對其中一匹渾身雪白的純種馬情有獨鍾,奈何牠連正眼也不瞧她一下。

    餘疏影輕聲喚著牠的名字,牠不理,她也不敢學周睿那樣摸摸牠那光亮而濃密的毛髮,免得牠回頭咬自己的手。

    看出她的無奈,周睿便說:“你請牠吃糖,牠就會跟你好了。”他到一旁取了一盒馬糖,先剝了一塊交到她手裡,然後親自示範,“將手掌攤平,不要縮手。”

    話還沒說完,周睿手中的馬糖已經不見了,餘疏影躍躍欲試,馬糖被卷走那一刻,粗糙溫熱的馬舌便掃過她的掌心,留下一點濕潤。

    餘疏影喜出望外地看向周睿,周睿對她微笑,隨後繼續將馬糖放到她手心。待餘疏影盡興了,周睿才帶她離開馬棚。

    這樣炎熱的天氣,周睿自然不會跟餘疏影去騎馬。這裡環境幽靜,風景優美,他們便坐在樹蔭下乘涼,微風夾雜青草與泥土的氣息拂在臉上舒適宜人,比乾燥的空調冷氣不知道要強多少倍。

    周睿扭開礦泉水遞給她,她低聲道謝,接著說:“我還以為你不想你奶奶跟來,才說帶我來馬場的。”

    “我確實是這樣想的。”周睿說得很坦白,“後來發現來馬場也挺好的,起碼安靜又舒服,所以就過來了。”

    他握住她的手,沈吟了一下就說:“我奶奶真的心腸不壞,這些年來她也經常反省過去的所作所為,我想她真的想明白也知道自己做錯了。至於現在,她就跟你一樣,明明想跟對方交好,但又拉不下面子。”

    餘疏影立即反駁,“才不是!她曾經那樣對我的爸爸和姑姑,我還氣著呢!況且,她也不喜歡我,她對我好不過是看在你面子上而已……”

    周睿一笑置之,隨後又說:“奶奶老了,手腳遲鈍,眼睛和耳朵都沒有以前那麼好使,但我知道她的心肯定比舊時更敏感,誰是好姑娘、誰是誠心待她,她都可以感覺到。”

    那天周睿跟餘疏影講了很多周老太太的往事,從她年輕手握大權,將斯特發展得有聲有色,再到年老時淡泊名利、歸於安寧。

    她是一位有故事的老太太,這樣的故事雖然不能完全剔除她們之間的芥蒂,但多少能夠打動餘疏影幾分。因此在那以後,她也開始試著與周老太太和平相處。

    日子悄悄地溜走,在法國的拍攝工作接近尾聲,將餘下的工作處理妥當,柳湘等人便按照原計畫回國。

    在周睿的誘哄下,餘疏影沒有隨大夥離開,她忐忑不安地跟父母說明情況,而他們似乎不意外這樣的結果,只叮囑了她幾句就沒有下文了。

    為了能及時掌控公事,周睿決定帶上周老太太和余疏影回巴黎。

    周家在巴黎的住所不如普羅旺斯的莊園大,但仍舊是富麗堂皇、氣勢非凡。在這裡,餘疏影再次跟周立銜碰面,周立銜待她十分和藹,還特地讓廚子準備了她喜歡的菜式。

    往後幾天,周家父子異常忙碌,每天只剩餘疏影跟周老太太待在屋裡。餘疏影很懂得自娛,就算看著露絲玩毛線也可以消磨半天的無聊時光。

    露絲跟餘疏影也熟絡起來,總愛繞著她打轉,有時候任由周老太太怎麼喚牠,牠還是要膩著餘疏影。

    周老太太初時還能端著架子,但老人家多多少少有幾分孤獨感,況且老伴仙逝,她更是落寞不已。難得家裡

    來了個人陪陪自己,她到後來便發展出與餘疏影鬥嘴的樂趣。

    這麼一來,原本沈寂的大宅子也熱鬧起來,她們每天樂此不疲地開戰,漸漸地,周老太太從惡言相向變為恨鐵不成鋼的教導,而餘疏影也察覺老人家並無惡意,跟她拌嘴時,她的語氣不知不覺也帶著幾分跟長輩撒嬌的嬌嗔。

    她們的關係慢慢趨於和緩,與此同時,斯特跟亨利的交戰已經進入最後階段。

    戰果自然是斯特旗開得勝,經過這場有驚無險的硬仗,周立銜決定辦一個盛大的酒會來犒勞跟他們父子倆並肩作戰的好員工。

    酒會前一天,周睿讓人把訂做好的禮服送到周家大宅。那襲禮服很適合餘疏影,露肩設計,裙擺長度剛好蓋過大腿,風格甜美,但周老太太卻涼颼颼地指指點點,從餘疏影的身材到氣質都數落了一遍。

    這天周立銜提前回家,剛進門就聽見母親說這種話,他眉頭擰緊,忍不住走過去說:“您怎麼這樣說話,疏影好歹是家裡的客人,您對她客氣點可以嗎?”

    歲月是一把雙刃劍,可以沖淡彼此的怨恨,也可以集聚彼此的隔閡。自從周老太太棒打鴛鴦以後,這對母子的感情就一落千丈,再也回不去母慈子孝的時候。

    周老太太第一時間反擊,“客人又怎樣?我是主人,還是生你養你的媽!”

    他們的談話總是一開口就陷入了死胡同,他們這樣借題發揮,在旁的餘疏影十分無奈,她插不上話,只能偷偷地給周睿發了Line。

    周睿已經習慣父親與祖母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的相處方式。他讓餘疏影回房間去,不要試圖勸架,更不要替任何一方說好話。

    晚飯之前,周睿趕回家,那時家裡已經恢復安靜,如同風暴過境後的沈寂。

    餘疏影不知道他們最後勝負如何,卻知道他們都被對方氣得夠嗆,周立銜雖然臉帶笑意,但笑意卻不及眼底,而周老太太更是嘔得晚餐也不吃,周睿讓傭人給她送餐,隨即就被轟出來。

    這件事怎麼說也是因她而起,餘疏影很難心安。晚飯過後,周睿帶著她到外面散步,她還惦記著周老太太,忍不住問:“你奶奶不吃飯,會不會餓壞呀?”

    周睿笑著說:“她這樣欺負你,餓壞了不好嗎?”

    餘疏影不滿地掐他的手臂,“我像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嗎?”

    那點小痛算不上什麼,周睿連眉毛也沒有動一下,“你不是,我是總成了吧?”

    在外面逛了一大圈,他們才牽著手回去。余疏影邊走邊說:“等下你還是親自給你奶奶送點飯菜吧,她那麼疼你,不至於把你轟出房門吧?”

    周睿說:“你不用擔心,我奶奶最懂得善待自己,她餓著誰也不會餓著自己的。”餘疏影還是不放心,回到大宅,她就拽著周睿往廚房走。

    事實正如周睿所料,周老太太確實不會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剛走到廚房門口,他們就聽見裡面傳來砰砰的聲響,對視一眼後,兩人很有默契地放輕了腳步,悄悄地探看。

    廚房裡,周老太太圍著圍裙,將幾個地瓜放進鍋裡,之後便掏出懷錶在計算時間。

    餘疏影抿著唇偷笑,正準備進去幫忙,周睿一把將她拉住,隨後半拉半抱地將人帶回了臥室,“我們要是出現,奶奶會覺得面子掛不住的。”說完,視線恰好掃到放在一邊的盒子,他才想起問餘疏影,“禮服合身嗎?”餘疏影搖頭,“你爸爸跟奶奶吵成那個樣子,我哪裡有心情試禮服。”

    “他們就這樣,你習慣就好。”周睿摸了摸她的頭頂,隨後將禮服交到她手裡,“去試試吧,雖然是按著你的尺碼做的,但可能還是有不合身的地方。”

    餘疏影“哦”了一聲,接著走進浴室待了好一陣子,才開門赤著腳走出來。

    最近的生活簡單而愜意,餘疏影雖然臉上長了點小肉,幸好腰身還是盈盈一握,穿上禮服的樣子嬌俏美麗,周睿眼中閃過一抹幽光,他的喉結動了動,卻沒有出聲。

    被周睿這樣專注地打量著,餘疏影有些許局促,她順了順自己的頭髮,接著又低頭看了看自己這身裝扮,主動問他,“好看嗎?”

    聽見她的聲音,周睿才斂起心緒,“很好看。”

    餘疏影的唇角輕揚,她在他面前轉了個圈,“是我好看呢,還是裙子好看?”

    裙擺躍起一個漂亮的弧度,襯著她明豔的笑容,周睿剛平復的心緒又泛起陣陣漣漪。他站起來,將手伸向 她。餘疏影不明所以,但還是將手放在他掌心上,她還沒發問,周睿已經將另一隻手搭在她腰間,帶著她翩然起舞。

    這支舞蹈的舞曲是他們彼此的心跳聲,那樣婉轉,那樣浪漫,那樣讓人心馳神往。周睿對她說:“下次不用問這種問題了,你穿什麼都好看……”

    餘疏影垂著眼簾,低聲嘰咕,“油腔滑調。”

    話音剛落,周睿的手一使勁,她便猝不及防地撲到他懷裡,抬頭對上那雙深邃又潛藏暗湧的眼睛,她動了動唇瓣,他已經低頭吻了下來,用實際行動證實了那句話的真實性。

    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般襲來,強勢入侵她的各個感官,她的雙手不知不覺環住了他的脖子,甚至還踮起腳尖迎合他的親吻。

    周睿托著她的腰,清淺的香氣湧入鼻息,蠱惑著他早已躁動的心。這個吻漸漸變了味兒,他擁著她發軟的身體,一同跌落在鬆軟的大床上。

    或許是因為周睿太心急,他一下子沒控制好力度,牙齒不小心磕在餘疏影的上唇。她目光幽怨地看著他,他半懸在她身上,指腹摩挲著她的唇瓣,“疼?”

    略帶淩亂的喘息縈繞在彼此耳邊,她輕輕地搖了搖頭,周睿的目光幽深得有幾分詭秘,她的心臟跳得快飛,連聲音也帶著一絲顫抖,“裙子要皺了。”

    低沈的笑聲從周睿胸腔深處傳來,他的眼底亦染上笑意,“裙子皺了沒關係,我擔心你明晚陪不了我跳舞而已……”說完,他便仰躺在餘疏影身側,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餘疏影捶了他一記,他笑意更甚,“怎麼打人了?我明明什麼也沒做……”

    “想想也不行!”餘疏影翻了個身,一手支著下巴,一手戳著他的胸膛。

    她的手指撩動著周睿的神經,周睿捉住她纖細的手腕,稍稍使力,她那溫軟的身體便落入懷內。她尚未反應過來,他已經俐落地跟她交換位置,緊緊地將她壓在身下。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乾脆全做了吧……”

    周睿邊說邊往她的脖子啃咬,手還在她身上作亂,她弓起腰身笑著躲閃,“喂,那我明天還要不要見人啊!”

    “不見就算了,把你藏起來更好……”話雖如此,但周睿還是停了下來。

    這下餘疏影不敢再鬧,安安靜靜地窩在周睿身邊,“明晚的酒會,來的都是什麼人呀?”周睿回答,“公司的員工,還有一些客戶和朋友。”

    餘疏影又問:“那……你帶我出席適合嗎?”周睿看向她,“你不適合,還有誰適合?”

    “那些名媛淑女啊……”

    他故意吸了兩下鼻子,“我怎麼聞到濃濃的酸味……”

    她掃了周睿一眼,“你奶奶告訴我,你的行情可好了,海倫、貝拉、凱蒂還有一大堆人都對你有意思,她們都出身名門、相貌出眾、才華了得,隨便就把我比下去。”

    周睿輕笑了聲,“從什麼時候開始,你跟我奶奶的關係這麼好了?”

    “有嗎?”餘疏影鼓了鼓腮幫子,臉上卻無生氣的樣子,“她這是找機會嘲笑我、挖苦我。”他伸手摟住餘疏影,“那她有沒有告訴你,你連指頭也不需要動,就徹底地打敗了她們……”周睿的話總是輕易的讓她怦然心動,她心裡原有幾分陰鬱,此際早已煙消雲散。

    慶功酒會當晚,餘疏影挽著周睿的手臂出現在會場內,雖然置身於陌生環境,但她精通法語,且有周睿在旁,她倒沒有覺得怯場。

    今晚周睿穿了一套黑色的手工西裝,他外表俊朗,身形挺拔,跟餘疏影並肩而站,十分般配。作為主角之一,他自然備受矚目,到場不久就有大批賓客過來寒喧。

    餘疏影是新鮮面孔,不少人都對她投來好奇的目光,也有女賓客悄悄地交頭接耳,揣測她的來頭,察覺某些不太友善的目光,但她沒有理會,繼續昂首挺胸地跟在周睿身邊。

    中途周立銜來找周睿,要把他介紹給一位元客戶認識,恰好周老太太也在,於是他暫時將餘疏影囑託給祖母照看。

    挑選首飾時,余疏影原本打算搭配一條簡約的白金項鍊,周睿笑著搖頭,隨後把周老太太送她的橄欖石項鍊戴在她脖子上。不得不說,這條項鍊跟禮服倒是相得益彰,她懷疑周睿選禮服的時候已經懷著這點心思。 橄欖石墜子垂在餘疏影鎖骨下一點的位置,襯著她那雪白的肌膚,十分亮眼。她願意戴上這條項鍊,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周老太太雖沒有什麼表示,但看上去還是很歡喜的。

    滿場的妙齡女子都來和周老太太打招呼,她們一口一個周奶奶的叫,叫得要多甜有多甜。待她們走開以後,她便對餘疏影說:“我沒騙你吧,那些小姑娘的條件都比你要好得多,她們急著討好我,目標還是小睿啊……”想起周睿昨晚那句話,余疏影連半點不愉快也沒有,甚至還忍不住輕笑出聲。見周老太太目光怪異地看著 她,她便說:“反正您就是看不上我,我討好您也沒意思。”

    周老太太像是被她噎著,好半晌才開口,“你這丫頭一點都不可愛,小睿到底看上你什麼了……”餘疏影不甘示弱地反擊,“您也一點都不可愛,可您居然把他教得那麼好……”

    周老太太再一次被噎著,她別過頭不去看餘疏影,但臉上卻不見慍色。多少年沒有人跟她說這些率真的話 了,聽慣旁人阿諛奉承,現在有一個羽翼未豐的黃毛丫頭跟自己吵吵嘴、鬥鬥氣,還真是新鮮有趣。活了大半輩子,她閱人無數,看得出這丫頭心思單純,是心無旁騖地愛著小睿的。既然寶貝孫子已經認定了這丫頭,她也沒道理再諸多阻攔,把他們弄得雞犬不寧。

    在場內繞了幾圈,周老太太就覺得疲累,她那身貴婦打扮略顯繁瑣累贅,腳底一滑險些跌倒。餘疏影眼明手快地把她扶穩,周老太太的手臂清瘦,餘疏影第一次真切感受到這位總是看不慣自己的高傲婦人,不過是一位遲暮的老奶奶罷了。

    “扶我到那邊坐坐。”周老太太仍舊是那副硬朗的樣子,但留心細聽會發現她的聲音有些中氣不足。餘疏影小心翼翼地將她攙扶到椅子上坐好,又去給她拿了一杯溫水和一塊蛋糕。

    折返的時候,餘疏影看見周老太太身旁坐著一個面容姣好、氣質高雅的女人,她們言笑晏晏,看起來很親密。她的腳步一頓,此時周老太太看見了她,並朝她招手。

    餘疏影還沒反應過來,那位陌生女人便站起來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用法語跟她問好,“你好,我是海倫,很高興認識你!”

    這個名字並不陌生,餘疏影經常從周老太太口中得知她的事情。周老太太讚美她樣貌出眾、端莊大氣,今日一見果真如此,並無誇大。

    海倫這麼熱情,餘疏影有點受寵若驚,她也跟海倫問好,話音剛落,她就聽見海倫說:“周奶奶,您上哪兒找來這麼甜美的小妹妹作伴?”

    周老太太擺出一副無奈的樣子,“這丫頭可不是來陪我這個老太婆的,相反地,我是受人之托要好好看顧著她。”

    有外人在場,余疏影難得不跟周老太太吵嘴,她把溫水和蛋糕遞過去,之後便靜靜地站在一旁。

    周老太太的語氣裡帶著一絲縱容,像極了長輩對後輩的寵溺,因此海倫只把餘疏影當成周家的遠房親戚。她熱絡地跟餘疏影聊著天,得知餘疏影將是大四的學生,她便問:“有沒有興趣來我們公司實習呀?”

    余疏影誠心道謝,不過還是拒絕了她的提議。

    被問及原因,周老太太先一步說:“就算她肯,她爸媽也不樂意,他們家就她一個寶貝,哪裡捨得讓她留在這裡。”

    餘疏影沒有反駁,只是歉意地對海倫微笑。海倫笑著說:“沒關係,總有機會的……”

    話還沒說完,海倫就眼睛發亮地看著餘疏影的後方,餘疏影好奇地回頭,只見周睿正朝這邊走來。她還沒有動作,海倫已經越過自己,上前笑意盈盈地跟周睿擁抱,還要親昵地親他的臉,最終被他不著痕跡地躲開了。恰好有侍者端著酒飲經過,周睿拉開了海倫的手臂,隨後給她遞了一杯葡萄酒。餘疏影眼巴巴的看著他,他心一軟,只得給這酒量淺得可怕的丫頭也遞上一杯。

    海倫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周睿身上,沒有留意他和餘疏影那愛意滿滿的眼神交流。她高興地與他碰杯,語氣帶著一絲抱怨,“你回來這麼久了,居然不找我敘舊!”

    淺淺地喝了一小口酒,周睿才回答,“你也知道的,這段時間實在是忙。”

    海倫點頭,接著說:“聽說斯特前段時間出現資金問題,我們兩家這麼熟,你怎麼不找我們家幫忙呢?”

    天底下沒有免費的午餐,無論找誰幫忙都得付出代價。看見海倫明目張膽地對周睿送秋波,餘疏影暗想,假如周睿找她家幫忙,他們兩家早就聯姻了。想到這裡,她鬱悶地喝著葡萄酒,突然覺得周睿跟海倫站在一起礙眼得很。

    對於海倫的問題,周睿回答,“我可以處理好的話,就儘量不給你們添麻煩。”

    海倫露出燦爛的笑容,試著向他發出邀請,“下個月有個小聚會,來的全是我們的老朋友,大家都很久沒見了,你要一起來嗎?”

    他們在這邊聊天,餘疏影在一旁牛飲,周睿顧不上回答,二話不說就把酒杯奪過來,“再喝就醉了。”

    “才喝了幾口……”餘疏影試著將酒杯搶回來。

    周睿乾脆把她酒杯裡的酒喝盡,隨後將空杯塞回她手裡,“下次頂多喝兩口。”

    “喂!”餘疏影無可奈何,只能瞪他。

    她的小臉因薄怒而染上一層清淺的緋紅,看上去實在可愛,周睿俯身偷香,低聲哄她,“別顧著喝酒,我們去跳舞。”

    沒等餘疏影答應,周睿就對海倫說了句“失陪”,接著牽著她的手往舞池走去。海倫目瞪口呆,她不可置信地說:“周奶奶,她……她是……”

    周老太太喝了一口溫水,清了清嗓子,語氣平緩地說:“她啊,是我的孫媳婦。”站在原地的海倫大受打擊,看著舞池內的周睿和餘疏影一邊跳舞一邊打情罵俏。

    舞曲尚未過半,周睿的皮鞋已經印上灰白的印子。他知道餘疏影是故意的,有幾次可以躲過,他還是心甘情願被她踩上去。

    周睿唇邊銜著勾人的笑容,餘疏影低聲說:“你笑什麼啦!”

    “你……吃醋了?”他開心地說。

    “你好像很得意啊。”

    周睿承認,“還真有點。”

    這話又讓餘疏影狠狠地踩了他一腳,他照舊笑得開懷,“昨晚不是跟你說過了嗎?你連手指頭都不用動一動,就可以完勝了……”

    餘疏影的酒量一如既往的差,那晚在慶功宴上喝得小醉,隔天整日都昏昏然的。

    這一天大家難得齊聚一起在飯廳吃早餐,周立銜就笑她,“你的酒量肯定遺傳了你爸爸,他也是容易喝醉。”這時周老太太涼颼颼地開口,“不能喝酒就別逞強,一點自我保護意識都沒有。”

    周立銜不滿地看了母親一眼,“難得開心就讓孩子們盡興一下,況且有小睿看著她。”

    這對母子又借題發揮吵架,周睿懶得出聲,他體貼地給餘疏影打點早餐,吃完就結伴到後院賞花了。

    跟普羅旺斯的莊園相比,這邊後院所栽種的花木要精緻典雅得多,映著晴空下的藍天白雲,更是賞心悅目。周睿從玻璃花房拿來一頂帽子和一把修枝剪,將開得正盛的薰衣草剪下來,餘疏影半蹲在他身側,幫忙整理他手中那束薰衣草。

    藍紫色的小花千嬌百媚,餘疏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雖然花香淺淡,但草本獨有的氣息卻沁人心脾。此時,燦爛的陽光照得眼睛眯起來,她拉了拉帽沿,然後輕輕地扯了扯他的衣服,“給我試試。”

    周睿耐心地教她摘剪方法,餘疏影才知道這也是一門學問,她笑著說:“你不當花農實在是浪費了。”他指了指左側那片鳶尾花,“那全是我種的。”

    花期已過,叢中只能找到兩三朵快要凋謝的鳶尾花。周睿將它們全部采下,然後跟薰衣草放在一起,用綢帶捆綁成一束,最後交到餘疏影手裡。

    簡簡單單的一束花,餘疏影卻覺得這比價值連城的禮物還讓她歡喜。她心窩發燙,珍惜地將花束抱在懷裡,“送我的呀?”

    周睿牽著她往樹蔭下的長椅走去,“我好像還沒有給你送過花。”

    餘疏影將腦袋倚在他肩頭,小心翼翼地觸碰著鳶尾花的花瓣,“你為什麼要種這種花呀?”

    “這是我媽媽最喜歡的花。”周睿回答,“我媽媽也很喜歡打理園藝,她還在的時候,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院子。在她眼裡,花開花落都是一件很慎重的事情……”

    夏季微風輕輕拂過,花田隨風起伏搖擺,坐在長椅上的男女親密依偎,日光從樹椏枝葉的縫隙間撒下,為他們的發梢鍍上了點點金光。

    餘疏影安靜地聆聽他講他母親的往事,他語氣和緩,她卻覺得眼眶熱熱的,內心有幾分說不出的心酸。她抬起頭來,輕聲詢問他的意見,“帶我去看你媽媽好不好?”

    周睿母親葬在西部一個樸素安寧的小城鎮。他們搭乘火車前往,沿路風光美好,周睿告訴她,“我媽媽雖然出生在富裕家庭,但非常嚮往平淡安樂的生活,所以她執意要長眠在那個小鎮的墓園裡。”

    由於出發得晚,他們抵達墓園已經臨近黃昏,周睿牽著她,停在母親的墓碑前。

    出門時,餘疏影特地帶上了周睿送她的花束。這一束花是他們一起採摘的,也是她很重要的禮物,她覺得沒什麼比這份見面禮更加意義非凡了。她彎下腰,慎重地把花放在墓碑旁,“阿姨,我是疏影,我來看您了……”周睿掏出手帕,余疏影向他伸手,“給我吧。”

    她單膝跪在碑前,認真地拂掉上面的灰塵。

    美麗的晚霞染紅了半邊天,原本孤清的墓園因他們的哺喃低訴而添上了些許暖意。

    離開墓園以後,他們沒有趕回巴黎,決定在鎮上的旅館留宿一晚。其實這是周睿的習慣,以往來看望母親,他都不會立即離開,留在這裡,他總覺得跟母親的距離很近。

    周睿常住的那家旅館的主人是一位年邁的老太太,她認得周睿,不僅給他們留了景致最好的房間,還熱情地為他們送了一些剛烤好的曲奇餅。

    他們在旅館的餐廳吃晚餐。余疏影吃著沙拉時,突然低下頭莫名笑起來,周睿雖然不解,但不自覺被她感染,唇角微微上翹,“什麼事這麼高興?”

    餘疏影告訴他,“我突然想起你帶我去劇組探班那次,好像也是這樣的……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早有預謀的?”

    “是啊。”周睿說。

    沒想到他會這麼老實地承認,餘疏影不太好意思看他,眼睛直直地盯著盤子裡的起士卷,“我要去看別的男人,你不吃醋呀?”

    周睿摸了摸下巴,而後稍稍傾身,壓低聲音對她說:“你等著,這筆帳我會跟你好好算。”這男人唇邊的壞笑讓餘疏影泛起不祥預感,她結結巴巴地問:“怎、怎麼算啊……”

    周睿握住她的手,語氣多了幾分繾綣,“一輩子那麼長,我們愛怎麼算,就怎麼算。”

    正值八月,在驕陽的炙烤下,走在室外的路人不由得心生煩躁,然而餘疏影和周睿卻是例外,度假休息了好一段時間,重新搭上飛機回家了,餘疏影的心情愉悅得很,總覺得頭頂上那片天際都格外的藍。

    機場的人流密集,周睿走在她後面,眼睛總盯在她身上,免得她被磕被碰。他知道這丫頭很高興,自從下飛機以後就樂得合不攏嘴,要是給她一雙翅膀,她肯定立即飛回家去。

    上車以後,周睿先吩咐司機前往學校,隨後才聯繫他的助理。

    餘疏影盯著車窗,突然有點緊張,她轉過腦袋,“我出去這麼久,爸媽也沒有催我回去,你說他們是不是不要我了……”父母何等聰明,雖然她是以實習為理由外出,但肯定知道她和周睿在背地搞什麼小動作。

    周睿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你放心吧,余叔他們才不會這麼便宜我的。”

    來到余家的公寓時,得了消息的餘軍早在樓下等候,並親自過去打開車門,餘疏影下了車就撲到父親身上,像個小孩般撒嬌,聲音糯軟地訴說著自己思家念親。

    余軍就這麼一個女兒,她離家這些天,他同樣牽掛得厲害。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嘴上卻說:“你也知道想家?想家怎麼不回來?”

    餘疏影討好地對父親笑著,“我這不就回來了嗎?”

    “我以為你乾脆不回來了。”說完,餘軍便往周睿瞥了一眼。

    余疏影挽著父親的手臂,“才不會,少了您跟媽的嘮叨,我整天都很不自在。”餘軍失笑,“走吧,回家吃飯了。”

    周睿幫餘疏影把行李箱拉過來,同時禮貌地向餘軍問好。餘軍只是頷首,那態度不鹹不淡的。見狀,餘疏影試探著說:“叫上周學長一起吃飯?”

    餘軍板著臉,抬腳就往公寓走。

    餘疏影心生失落,她沮喪地看著周睿,他則安撫地對她微笑,“先回去吧,過兩天我再來找你。”話音剛落,餘軍突然回頭對著他們喊道:“跟上來,你倆磨蹭什麼?”

    餘疏影立即笑上眉梢,周睿雖神色平靜,但眼底的笑意還是藏不住的。

    他們剛進門,飯菜的香味就從廚房裡飄出來,餘疏影丟下父親和周睿,悄悄走到母親身後一把抱住她的腰,重施故技跟她撒嬌。

    文雪萊騰出一隻手扯開腰間的手,“長這麼大還撒嬌,害不害臊?”余疏影無賴地搖著頭,“不不不,一點都不。”

    她們母女這邊忙活,余軍和周睿則在客廳裡談話。余軍雖然沒給周睿好臉色,但還是關切地問:“事情塵埃落定了?”

    這話問得含蓄,周睿卻聽得明白,他態度謙遜地回答,“運氣不錯,總算是有驚無險。”

    餘軍捧著茶盞呷了一口,片刻以後才說:“往後真打算留在國內發展?”回國前,周睿向他報告了未來斯特的重心,以及他個人的規劃。

    周睿回答,“是的。”餘軍說:“值得嗎?”

    周睿抿了抿唇,“余叔,我們所做的很多事情,是不可以用值不值得去衡量。”

    輕柔的笑語從廚房傳來,餘軍不由自主露出笑容,隨後又無聲歎氣,“你是一個很聰明的商人,同時又是很糊塗的商人。”

    周睿不以為然,他悠悠放下茶壺,“聰明也好,糊塗也罷,反正在我心裡,疏影就是無價之寶。”余軍忍不住重新端詳眼前這個年輕人,眉心微蹙,之後便沒有再說過話。

    在余家長輩面前,周睿的表現總是不驕不躁、進退有度,他們雖然沒有表態,但對周睿似乎不再像以前那斬釘截鐵的排斥,在餘疏影看來這是一個重大突破,她堅信再過——段時間,父母就會不計前嫌地成全他們這雙苦命鴛鴦。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餘軍是一個極其執著的老頑固,他們兩家門不當戶不對,對於他來說這始終是一根拔不掉的刺。因此無論餘疏影再怎樣軟磨硬泡、周睿再怎麼表現,餘軍都不願鬆口。

    餘疏影心裡著急,好幾次為了這事跟父親鬧起來,最終都被周睿勸服。周睿早知道餘軍不會這麼輕易把掌上明珠交給自己,他雖然同樣心急,但勝在沈得住氣,也等得起。

    對此文雪萊倒是於心不忍,她對丈夫說:“那兩個孩子的感情這麼好,你就由得他們吧。反正你到頭來還是會同意的,何必做這個惡人去拆散他們……”

    餘軍靜靜地站在陽臺抽煙,好半晌才略帶感慨地應聲,“太容易得到的,就不懂得珍惜。小睿太幸運了,總不能讓他事事如意,我既然已經做了惡人,也就不介意多做一陣子……”

    儘管情路不算平坦,但小倆口的日子還是過得很滋潤,就在他們安於現狀的時候,周老太太竟然連招呼也沒打一聲,只帶著一個傭人隨行就飛來找孫兒了。

    接到消息,周睿馬上丟下工作前往機場,抵達時她們已經等候多時。看見了祖母,他疾步迎上去,“奶奶,您過來怎麼也不事先告訴我?”

    周老太太說:“這點小事,用不著麻煩。”

    周睿貼心地攙扶著她,“您先到我的公寓休息一下,今晚我跟您到外面吃飯。”

    “不用了。”周老太太說:“你先把我送到余丫頭她家,我得跟她爸媽見一面。”

    周睿瞬間明白祖母的來意,“您要……”

    周老太太說:“最近我老睡不好,心裡好像惦記著什麼事情,我想來想去,就這麼一件了。”

    對此,周睿有幾分猶豫,祖母的出現是好是壞,誰也說不準。不過她老人家堅持,他自然不會拒絕,於是陪著祖母選購了幾樣禮物,隨後便出發前往學校。

    周老太太突然登門拜訪,余家夫婦倍感驚訝。他們的反應有幾分呆滯,周老太太則高傲地抬著下巴,對他們說:“好些年不見,不認識我這個老太婆了?”

    文雪萊最先回過神來,她說:“請進,周老夫人。”

    聽見外面傳來聲響,原本窩在房間上網的餘疏影也走了出去,看見周老太太坐在自家客廳,她意外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用眼神詢問周睿這是怎麼一回事。

    周睿早已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給了她一個要她放心的眼神。留意到兩個孩子正眉來眼去,周老太太虛咳了聲,卻沒有說話。

    餘軍的臉色並不好看,他緊閉著唇,也不主動發話。

    長輩不出聲,後輩們更加不敢吭聲,一時之間屋裡的氣氛變得相當怪異。沈默之際,周老太太突然歎氣,“不是一家人,就不進一家門,我們兩家的緣分還真不淺。”

    餘軍口氣疏離地應聲,“不敢高攀。”

    周老太太看著他,眼角處的皺紋深深地陷了下去,“看來你對當年的事還耿耿於懷。”餘軍不否認,客廳內的氣氛又凝滯了幾分。

    周老太太逕自一笑,“是我的錯。當年我心高氣盛,確實糊塗……唉,不說也罷……”

    說著,她看向餘疏影,“疏影是好孩子,你們不樂意讓她進周家的門,我可以理解。這事……我也不會勉強什麼。”

    聞言,周睿的臉倏地一黑。

    餘疏影睜大了眼睛,她身體一動,文雪萊立即摁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周老太太吸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接著才懇切地開口,“這麼多年來,我都欠你們餘家一個道歉。雖然晚了,但希望你們可以接受。”

    話畢,周老太太站起來,彎下了她那永遠都挺得筆直的脊樑,“實在很抱歉。”見狀,餘軍裝作無動於衷,但神情卻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動容。

    文雪萊到底比較心軟,她連忙扶著周老太太,“您是長輩,別這樣……”

    周老太太倒是坦然,“人誰無過,做錯了就得認錯,就得改正。我老來生悔,悔了也於事無補,只能道歉。”她的話音剛落,便一室寂靜。

    沒有得到餘軍的回應,周老太太也不惱。她很清楚,他們當年所受的傷害並不是聽一句道歉就能過去的,於是又重重歎氣,“記住了,我就是你們的反面教材,你們不原諒我不打緊,可是不要走我走錯的路。”

    不知道過了多久,餘軍終於開口,“您放心,我絕對不會重蹈覆轍的。”此話一出,周睿就沈不住氣了,“余叔,您的意思是……”

    站在父親身邊的余疏影激動的捂著嘴巴,聲音有幾分顫意,“爸,您的意思是不再反對我們了?”餘軍瞧了一眼周老太太,語氣平緩地說:“老夫人不遠千里地前來給我忠告,我總不能不領情。”餘疏影撲過去抱住父親的脖子,“爸,您真好!”

    周睿同樣欣喜若狂,當著一眾長輩的面,他慎重地許諾,“余叔、雪姨,您們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照顧疏影的。”

    文雪萊欣慰地點頭,而餘軍則說:“不要說說而已,我要的是行動。”周老太太笑咪咪的跟著附和,“小睿,你可別讓我們失望。”

    周睿鄭重地回答,“我知道。”

    事情終於得以完滿解決,在小住了一段時間後,周老太太便要回法國了。餘疏影特地請了半天假,跟隨周睿送她到機場。

    恰逢是陽光普照的好日子,金燦燦的光線透過候機大廳的落地玻璃,隨意地灑落在往來匆匆的乘客身上。周老太太不舍地跟周睿擁抱,隨後又跟餘疏影擁抱。

    餘疏影碰上這種依依惜別的場面,免不得紅了眼眶。

    瞧見她這副樣子,周老太太樂了,她笑道:“我以為你巴不得我走呢!”餘疏影說不出話來,只好再度給了她一個臨別的擁抱。

    周老太太慈愛地拍了拍她的後背,輕聲在她耳邊說了兩句。聽完以後,餘疏影的表情有點不自然,她嗔道:“討厭。”

    周老太太嘴角含笑,視線曖昧地在他倆身上穿梭。這小倆口感情這麼好,她是樂見的,畢竟她也期待著抱曾孫呢。

    廣播傳來登機提醒,周老太太向他們揮手,在傭人的攙扶下,她的身影淹沒在人群之中。餘疏影仍站在原地揮手,周睿拉下她的手,用力地攥在掌心裡。

    站在落地窗前,他們眯著眼睛朝外看一架架飛機沖上雲霄,餘疏影一手擋在眼前,一手指著窗外那塊雲團,“你看,那像不像一個心形?”

    “像。”周睿說:“你看仔細一點,旁邊還有字母呢。”

    她驚奇地問:“什麼字?”

    他摟住她的腰,笑道:“I和Y。”

    餘疏影笑嘻嘻地說:“我英文不好……”周睿垂眼注視著她,“我愛你。”

    幸福在空氣中發酵,餘疏影像踩著粉紅色的泡泡雲,整個人都飄飄然的。她抿著唇笑起來,接著告訴他,“我不僅看到字母,還看到數位。”

    他挑眉,“什麼數字?”heima

    餘疏影舉起兩根指頭,還調皮地彎了彎。

    周睿意會過來,他將耳朵湊向餘疏影,“說給我聽聽?”

    她伸手攏住周睿的耳朵,濃情蜜意幾乎傾泄而出,“I love you ,too。”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8:01


    在普羅旺斯待了兩天,周睿就準備回巴黎處理要務。那天清晨,餘疏影沒有懶床,早早起來幫他收拾行李。其實他沒什麼行李,他知道她只是不捨得自己,藉此多黏他一會。

    從衣帽間出來,周睿看見她正跪坐在地毯上,專心地往行李箱裡塞零食。他過去把她拉起來,“這些小東西還是留給你吃吧。”

    餘疏影瞧了瞧他,又瞧了瞧那堆零食,“你不喜歡草莓口味?我還有巧克力和香草口味的……”周睿虛咳了聲,他不想辜負她的一番心意,斟酌了片刻才開口,“不是口味的問題。”

    “哦!”她明白過來,“你是不是覺得一個大男人吃這種零食很難為情呀?那你喜歡吃什麼呀?下次我幫你買。”

    周睿將她摟過來,語帶雙關地說:“我喜歡吃‘魚’香肉絲,不知道你有沒有……”餘疏影聽出他話中有話,她別開臉,“沒有!”

    周睿湊近她,搭在她腰間的手緩緩收緊,“我來找找看……”笑說著,他將她的臉扳回來,俯身吻下去。 他們的笑聲淹沒在纏綿悱惻的親吻裡,周睿鬆開她時,她抱著他的脖子,貼在他耳邊說:“我等你回來。”周睿將她拉開,看著餘疏影的眼睛,“我不在的時候,不準不開心,不準胡思亂想。”

    “好。”

    “要早睡早起,按時吃飯。”

    “好。”

    “我已經讓管家找會做中式料理的廚師來莊園了,你想吃什麼就跟管家講。”

    “好。”

    “最近氣溫很高,能待在室內就待在室內,不要到外面亂跑。”

    餘疏影終於受不了的取笑周睿,“你這麼嘮叨,你的下屬怎麼受得了啊!”周睿捏了捏她的臉蛋,“我只對你一個人嘮叨。”

    餘疏影戀戀不捨地抱住他的腰,忍了又忍還是問他,“雖然我什麼都不懂,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斯特到底有沒有被收購的風險?”說著,她抬頭看周睿,留意他每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周睿一派坦然,他的聲音平穩,“絕對沒有。我答應你,我會把堂叔賣給亨利的股權拿回來,當做你的聘禮。”

    “我才不要!”她故意擺出倨傲的姿態,“我像這麼俗的人,可以用錢收買嗎?”他刮了下她的鼻尖,“也對,那你能不能透露,什麼東西才能收買得了你呢?”餘疏影嘿嘿地笑著,“我要這世界上最獨一無二的東西。”

    周睿摸了摸下巴,“我嗎?”

    餘疏影笑得合不攏嘴,“臭美!”

    他們吵吵鬧鬧的,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送周睿出門的時候,餘疏影才知道嚴世洋將會繼續留在這邊,她滿臉詫異,而周睿則理所當然地囑託嚴世洋,“幫忙看著這丫頭。”

    嚴世洋答應下來,司機載著周睿離開以後,他便親自開車送她去跟節目組的其他人會合。

    一路上,餘疏影偷偷摸摸地觀察嚴世洋,接下來幾天節目組都會在周家的莊園取景。如果他是來幫周睿的,按理來說應該跟周睿一起回巴黎才對……

    在她不知道第幾次打量他的時候,嚴世洋分神瞥了她一眼,忍不住問她,“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被他逮個正著,餘疏影沒法狡辯,只能硬著頭皮說:“沒什麼,我好奇而已,我還以為你也會回巴黎。”嚴世洋不假思索地回答,“目前我沒什麼要處理的事,乾脆就在這裡度個假。”

    之後,嚴世洋沒再說話,而餘疏影也安靜下來免得說錯話。

    繞了一個大圈子,餘疏影又跟隨節目組回到周家的莊園,展開今天的節目錄製工作。

    管家和傭人都出來接待他們,編導代表大家道謝,接著跟管家大致說明這幾天的錄製計畫。周睿應該事前交代過,管家聽完就說一切會儘量配合,隨後就讓人下去打點安排了。

    周家的莊園占地廣闊,節目組先在主屋後的葡萄園取景。翠綠的藤蔓緊密地纏繞著葡萄架,大串小串的葡萄綴滿枝頭,走在園間便覺果香撲鼻。

    烈日炙烤著大地,工作人員都汗流浹背,餘疏影也不例外,忙碌了一整天,他們才坐到陰涼處喝著傭人準備的冰鎮果汁。

    柳湘還在跟編導商量某些細節,餘疏影倒了兩杯果汁給他們,編導有事先離開了,柳湘喝了幾口,隨後問她,“累不累?”

    “還行。”餘疏影回答。

    “天氣預報說,明天氣溫要比今天高,你明天在屋裡待著吧。”

    “沒關係的。”餘疏影毫不在乎,“我多塗一點防曬就行了。”

    柳湘知道她不嬌氣,但沒同意,“你看你的臉,才半天皮膚就曬傷了,再這樣下去我怎麼跟周總監交代?剛才我已經跟編導說好了,你的工作由我暫替。”

    餘疏影感到驚奇,語氣中帶著幾分佩服,“你連法語也會,還有什麼不會?”柳湘笑道:“就懂一些皮毛,可比不上你的專業水準。”

    在柳湘的強烈要求下,餘疏影第二天沒有參與節目錄製工作,儘管如此,她還是閑不下來,跑到廚房幫忙榨果汁和做點心,好讓大家休息時可以解渴充饑。

    按著“傾城食譜”所教的方法,餘疏影試著做了幾款解暑飲料。就在她切著青檸檬的時候,一個精神抖擻的老婦人走了進來。

    那位老婦人負著手在廚房裡走了一圈,最終停在餘疏影身旁,舉起料理臺上的玻璃水壺,用帶著口語的中文問:“這是什麼?”

    餘疏影抬頭,“哦,這是薄荷檸檬水。”說著,她把切好的檸檬片放進壺裡,輕輕地攪拌了兩下。再度抬頭的時候,才發現這位老婦人很陌生,想來應該是周睿新請那位會做中式料理的廚師了。

    給了答謝她為自己烹調的美味菜式,餘疏影熱情地為她倒了一杯薄荷檸檬水,並請她品嘗,老婦人皺著眉頭,始終不肯接。

    餘疏影想了想,繼而恍然大悟,“您怕冷對吧?也是,老人家不應該喝這種生冷的東西。您等著,我給您做蜂蜜枸杞茶。”

    只是,當她做好蜂蜜枸杞茶,老婦人已經不知所蹤。

    餘疏影雖然納悶,但也沒多想,逕自去招呼中場休息的節目組工作人員了。

    這一天的氣溫確實炎熱很多,節目錄製拖慢了一點,拍攝結束時,夕陽已經完全沈沒。余疏影特地給柳湘端來一杯雪梨蜜汁,“湘姊,我媽媽說雪梨特別滋潤。”

    看見她衣服上還沾了一塊小小的果皮,柳湘問:“你做的?”

    她樂呵呵地說:“對啊,我嘗過了,這是我做過最好喝的果汁!”

    大家累了一天,收拾好東西就想回旅館洗澡和休息。餘疏影做了提拉米蘇放在冰箱,她要柳湘遲點再走。 大夥散後,葡萄園安靜下來。美麗的晚霞點綴著幽藍的天際,傍晚的風穿梭在高高低低的葡萄架之間,被吹動的葉子和藤蔓發出低低的聲響。

    她們慢悠悠地散著步,鞋跟踏在青石板道上發出清脆的響聲,柳湘一邊走一邊愜意地舒展著手臂,“這裡真是度假天堂,我來普羅旺斯出差過幾次,每一次都捨不得回去。”

    餘疏影也學她展開手臂,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用力吐出,整個人都精神了起來。她的眼睛左溜右轉的,看見葡萄架上有一串剛成熟的葡萄,立即指給柳湘看,還興致勃勃地想過去摘。

    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柳湘笑起來,“當心點。”

    余疏影應了一聲,接著穿進葡萄林裡,剛踩到草坪就聽見一陣怪異的聲響,很低、很疾,低頭一看,發現一條通體青綠的小蛇快速爬走,她嚇得臉色發白,忍不住尖叫一聲。

    聽見餘疏影的驚呼,柳湘立即跑了過去,“怎麼了?”

    話音剛落,柳湘就覺得腳背一疼,並有冷冰冰的東西滑過,低頭一看,就見腳背上有個滲著血的小傷口。她們的聲音和動靜讓躲在草叢裡的小蛇感覺受到威脅,因而發動攻擊。

    柳湘顧不得自己的傷口,沈著地對餘疏影說:“快點出來,草叢裡可能還有蛇。”

    知道她被蛇咬了,餘疏影急得不行,手忙腳亂地從包裡翻出手機,把這消息告訴正在主屋的嚴世洋。

    嚴世洋氣喘籲籲地趕過來時,餘疏影正用礦泉水一遍遍地給柳湘沖洗傷口。柳湘額上冒著虛汗,唇色微微泛白,他二話不說就把她橫抱起來,逕自往外走,把她送到了附近的醫院。

    今晚大家都不在,晚飯只有餘疏影一個人吃,她食不知味,面對滿桌佳餚也不感興趣。

    看見她憂心忡忡的樣子,在旁候著的管家就說:“余小姐,您放心,葡萄園裡的蛇真的沒有毒性的。”餘疏影應聲,“嗯。”

    管家勸了幾句,但見餘疏影仍不動筷,他便直言,“少爺吩咐我,每頓要督促您至少吃一碗飯,不然就不讓您離席。”

    餘疏影哭笑不得,“哪有人這樣強迫人家吃飯的!”

    管家畢恭畢敬地說:“中國古詩不是有那麼一句‘棄捐勿複道,努力加餐飯’嗎?我想少爺就是這個意思了。”

    她沒來得及接話,一道女聲就插了進來,“我沒聽清楚,是什麼意思?”

    余疏影回頭,向他們走來的正是她在廚房看見的老婦人,她禮貌地微笑,“老太太,您辛苦了。”她托著下巴,很惆悵地用筷子挑著飯粒,察覺到老婦人的目光,她歉意地說:“不好意思呀老太太,您做的菜確實很好吃,可惜我今天真沒什麼胃口。”

    老婦人的表情一滯,不消半秒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她動了動唇,冷冷地吐出兩個字,“矯情!”這時,管家態度恭敬的開口了,“老夫人,要幫您送上飯後茶點嗎?”

    “不用。”她態度冷淡的回答。

    餘疏影一聽愣了,老夫人?難道這位老婦人不是廚師,而是……周睿的奶奶?當下,她呐呐的問:“您……是周老太太嗎?”

    周老太太冷冷瞥了她一眼,不答反問:“為了一個男人,你千里迢迢跑到法國來,你爸媽也不阻止你?”

    這帶刺的口吻讓餘疏影有幾分尷尬,“他們肯定想阻止的,不過他們又不想我難過,所以最後還是同意了。”周老太太的態度有幾分不屑,“這麼說,你父母只是被迫妥協。”

    “唔……”餘疏影搖頭,“一家人之間沒有什麼被迫不被迫,只有發自內心的支持,不是嗎?”

    “即使如此,你來了又能如何?能幫小睿什麼?還是只能給他扯後腿?”周老太太冷冷的質問,又睞了餘疏影一眼,接著就轉身走開。

    留在飯廳的餘疏影跟管家面面相覷,這明顯的排斥態度讓她頓時明白,自己之前太過天真,要取得周睿家族對她的認可,遠比她想像中還要難多了……

    今天,周睿負責主持一個緊急會議。會議從早上十點開始,到現在已過晚飯時間,期間只在中午休息了三十分鐘給大家用餐。

    斯特高層如此嚴陣以待,是因為亨利剛與另一家大酒商亞威達成協議,聯合向斯特發起狙擊。原來,為了收購斯特,亨利的資金運作早已超出預期幾倍,亞威沒發現亨利正深陷絕境,所以才願意半路結盟,趁機分一杯羹。

    剷除亨利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斯特如今籌畫的,是藉此殺亞威一個措手不及,一併將這個意外收穫拿下。 周睿處事沈著穩重,即使有百分百的勝算也不會掉以輕心。商場如戰場,勝負一日未決,即使是必敗無疑的對手也有機會力挽狂瀾、絕處逢生,因此他佈局、執行時,每一步都不能有半分鬆懈,否則就會前功盡棄。忽然,手機傳來了隱隱的震動聲響,周睿看了眼,是嚴世洋打來的。會議室內的氣氛緊張得有幾分凝重,周睿本想拒聽,但想到嚴世洋應該有急事,於是就走到外面接聽。

    嚴世洋問:“在忙?”

    會議室位於走廊盡頭,周睿站在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前看著底下川流不息的馬路,用三言兩語把現在的境況告訴了嚴世洋。

    聽完以後,嚴世洋輕笑了聲,“亞威自個往槍口上撞,你沒道理不要吧?要是你連中兩元,以後公司上下肯定對你馬首是瞻,你說一沒有人敢說二。”

    “亞威也是一時迷了心竅才上了亨利這艘賊船,發覺不對勁就會棄船逃跑。我們得好好部署,要趕在亞威抽身前把它套牢。你呢?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忽然打來?”他特意交代好友幫忙看照餘疏影,如今嚴世洋打來,他第一個就想到是她出事了。

    “柳湘今晚在葡萄園被蛇咬了,我載她去醫院。還有,昨天你奶奶忽然來了……我想最好跟你說一聲。”周老太太乍然來到,又不允許任何人跟周睿通風報信,他本想觀望著要不要告訴周睿,如今因為突發狀況無法親自照看餘疏影,只好先跟周睿說了。

    聞言,緊急會議結束以後,周睿直接從公司趕來普羅旺斯。

    連日來的高強度工作,加上這一路風塵僕僕,他臉上難掩倦意,此時正坐在床沿,專注地看著餘疏影,“被子都不蓋,你怎麼這樣照顧自己?”

    聽見熟悉的聲音,睡夢中被驚醒的餘疏影眨了眨眼睛,喜出望外地說:“天啊,這是夢嗎……”周睿將她拉起來,引導她觸碰自己的臉,“你覺得這是夢嗎?”

    他的體溫傳到自己的掌心,餘疏影的手指輕微地顫抖著,慢慢地撫摸過他的眉毛、鼻樑、嘴唇……沒來由的,她忽然紅了眼眶。

    周睿已經不是第一次披星戴月地趕到她身邊,這種被緊張、被在乎的感覺讓她相信,她在他心裡是最重要的。

    周睿捉住她的手放在唇邊深深地親吻著,他覺得心疼,連聲音也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為什麼哭?奶奶她……是不是讓你受委屈了?”

    離開普羅旺斯以後,周睿專心處理公事,怎麼也沒想到奶奶會來一記回馬槍,趁他不在就偷偷溜到這裡來,這次真是他疏忽了。

    眼淚溢滿眼眶,餘疏影眼睛睜得大大的,“沒有,她說得對,我什麼都幫不了你。”

    瞧見她這模樣,周睿就覺得心疼。她跟奶奶根本不是一個級別的,奶奶只需要動動口,這傻丫頭就會很難受。他小心翼翼地抹掉她眼角的淚,低聲告訴她,“你什麼都不用做,光是待在我身邊,就是給我最大的支持。”

    餘疏影說不出話來,她勾著周睿的脖子主動吻住了他的唇,她的思緒亂糟糟的,只能順從本心做自己想做的事。

    周睿難得按捺著內心的躁動,任由餘疏影主動。她的親吻很青澀,根本沒有一點章法,正因如此,他倍感新鮮和驚喜,好比一道美味至極的甜品,猜不透下一口到底是什麼味道。

    只是對他來說,這樣清淺的親吻猶如隔靴搔癢,難解這段時間的相思之苦,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將主動權奪回來,以他慣有的霸道和強勢向她索取最甜蜜的撫慰。

    臥室只開著一盞床頭燈,燈光從琉璃燈盞中透出,映得臥室昏沈而曖昧。投在床鋪上的兩道影子緊密交疊,他們唇舌糾纏,無聲地訴說著彼此的思念與牽掛。

    就在他們忘情之際,門邊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敲門聲。餘疏影想推開他,周睿卻不願停止這纏綿的擁吻,不耐煩地說:“別理他!”

    話音剛落,一道女聲透過門板傳進來,“小睿,是我。”

    在床上相擁的兩人都微微僵住了,餘疏影驚慌地看著他,聲音有點抖,“是你奶奶!”周睿略帶安撫地親吻她的額頭,“別怕,我去看看。”

    房門剛被打開,周老太太就上前給了周睿一個熱情的擁抱,“辛苦你了,我的寶貝孫子。我前幾天經過普羅旺斯,聽說你那時剛好也在,我就留下來了,今天終於看到你了。”

    祖母特地過來敲門,顯然不是為了慰勞自己那麼簡單。周睿有點無奈,但還是親昵地碰了碰祖母的臉頰,“奶奶,您怎麼這麼晚還不睡?”

    儘管周睿竭力掩飾,但是瞞不過周老太太的火眼金睛,她故意不道破,只說:“老人家哪能睡這麼多,剛聽說你回來了,所以就過來看看。對了,你餓不餓,我讓人給你做點宵夜。”

    抬手看了看腕表,周睿就說:“快十二點了,大夥應該睡下,不要打擾他們了。”

    “這怎麼行!”周老太太心疼地說:“這時間才回來,你肯定連晚餐都沒吃。走走走,跟我到樓下吃點東西。”周睿還惦記著臥室裡的餘疏影,正打算拒絕,祖母已經挽住了他的手臂,“這回奶奶親自下廚,你不會不賞臉吧?”

    “您也會下廚?”周睿忍俊不禁,在他的記憶裡,祖母比余疏影更懂得毀廚。周老太太努了努下巴,沒好氣地說:“既然你不想我下廚,那她下廚好了。”

    順著祖母的視線往後看,周睿才發現餘疏影正赤著腳站在門邊看著他們。他微微皺著眉頭,“先把鞋子穿上。”

    餘疏影很聽話地穿上拖鞋,再重新折回去,一臉關切地問他,“你還沒吃晚飯嗎?趕緊去吃啊!”

    難得她們站在同一戰線,周睿自然乖乖地服從。他一隻手摟住祖母的肩,另一隻手低調地牽著餘疏影的手,“等下你倆誰也不用進廚房,想吃什麼告訴我,我來做。”

    周睿在公司忙碌了一天,隨後又風塵僕僕地趕過來,餘疏影不捨得讓他太操勞,執意要給他打下手。周老太太坐在飯廳等候,他倆則在廚房裡分工合作。

    周睿手起刀落,動作利索地將胡蘿蔔切成絲,餘疏影一邊將胡蘿蔔絲放進盤子裡,一邊低聲對他說:“欸,你跟你奶奶的感情好像很不錯啊。”

    “嗯。”周睿說:“小時候我爸工作忙,我媽身體不好,我是奶奶帶大的。現在之所以能有一個你那麼喜歡的我,我奶奶功不可沒。”

    餘疏影笑道:“臉皮真厚!我才沒有多喜歡你……”

    周睿側過腦袋,湊在她耳邊說:“你都主動獻身了,還不是喜歡到無法自拔嗎?”回想起剛才那激情暗湧的場面,餘疏影詞窮,耳根悄悄地紅透了。

    周睿沒有再調戲她,一本正經地說:“疏影,你相信我,我不會讓悲劇重演的。”餘疏影垂著眼瞼,故意問他,“如果你奶奶反對我們在一起,你會怎麼辦?”

    他不假思索地回答,“原來怎麼辦,就繼續怎麼辦。”

    她接著問:“那……我跟你奶奶同時掉到海裡,你救哪一個?”他失笑,“救你。這個答案你滿不滿意?”

    余疏影冷哼一聲,“你這個沒有孝心的傢夥。”

    周睿無辜地說:“我奶奶是冬泳愛好者,她要是掉進水裡,肯定比我遊得還快,我去救她,她大概會嫌我礙手礙腳。”

    兩人分工,半個小時後,餘疏影把熱騰騰的飯菜端出來。周老太太像老佛爺一般等著被伺候,她神情倨傲,只在周睿面前露出和藹的笑容。

    飯後,餘疏影打算收拾餐桌,周睿卻對她說:“放著吧。很晚了,趕緊回房間睡覺。”說完,他又看向周老太太,“奶奶,您也是。”

    周老太太笑咪咪地說:“先幫你收拾好房間,我再睡覺也不遲。”周睿不解看著祖母,“嗯?”

    周老太太說:“你的臥室讓給別人了,你總要有地方住吧,難不成要跟一個還沒出閣的姑娘家擠一個房間嗎?這成何體統!”

    這話說得不輕不重的,但聽起來像是在諷刺餘疏影沒家教,見周睿正想開口爭辯,餘疏影悄悄扯了扯他的衣尾,對他搖了搖頭。

    ***

    一早,嚴世洋正獨自坐在飯廳吃早餐,看見周睿牽著餘疏影走進來,他臉上的詫異表情表露無遺,“你……居然!”

    嚴世洋很清楚斯特如今的形勢,他怎麼也沒想到周睿居然會在最後關鍵時刻為餘疏影放棄這麼重要的收購案,親自趕回來,他還以為他頂多是派信得過的助理來照看著她。

    周睿虛咳了聲,“別大驚小怪的,我家疏影膽子小,禁不起嚇唬。”

    昨晚周睿一聲不響地來了普羅旺斯,餘疏影對此滿腔困惑,可惜沒有機會發問。她懷揣著一絲希望以為斯特已經化險為夷,但看見嚴世洋這反應,她就知道事情尚未解決。她急切地詢問現在的情況,沒等周睿回答,她又說:“還是別浪費時間告訴我了,你趕緊走吧,別耽擱了,我不會有事的。”

    周睿淡定地喝了一口牛奶,繼而回答,“不用緊張,斯特肯定能保住的。”

    他沒有解釋的意思,嚴世洋便對餘疏影說:“斯特不會有事,他只是為你放棄了十幾億罷了。”

    經嚴世洋的細說,餘疏影才瞭解事情大概。她一時間說不出話來,默默地看著坐在身旁的男人,周睿為自己付出了什麼、付出過多少,他從來不讓她知道,她的心甜了又澀,澀了又酸,百感交集。

    周睿好整以暇地吃著三明治,好半晌才說:“別聽他胡說,我沒有把握能拿下亞威,那十幾億只是水月鏡花而已。”

    餘疏影眼巴巴地看著周睿,周睿拿起另一塊三明治塞到她手裡,“別盯著我了,再盯下去我就消化不良了。”嚴世洋暗自腹誹,他已經被這對你儂我儂的男女弄得消化不良了。

    餘疏影仍然不肯收回視線,周睿側身,低聲調笑她,“你要是感動得不知道怎麼表達,今晚就偷偷溜到我房間……”

    雖然周睿的音量很小,但嚴世洋還是聽見了,他再一次詫異地看著周睿,“開什麼玩笑,你倆居然還分房睡?”

    嚴世洋這話的意思太明顯,餘疏影有點臉紅,假裝上洗手間就走開了。若非手上沾著麵包碎屑,周睿真想揉一揉發脹的眉心,“我奶奶的意思。”

    嚴世洋很快明白過來,他笑道:“你家老佛爺的矛頭向著餘疏影,可惜遭殃的人是你啊。兄弟,你自求多福吧。”

    這日,節目組到周家莊園展開新一天的拍攝工作,柳湘也回來上工了。今日陽光正好,餘疏影想到葡萄園玩耍,周睿卻將她摁到沙發上,“先別亂走,等我一下。”

    餘疏影乖乖地待在客廳等周睿,等來的卻是周睿和周老太太。她禮貌地站起來,低眉順眼地跟周老太太問好。

    周老太太微微頷首,從鼻腔裡擠出一聲“嗯”,就算是給了餘疏影回應。傭人端來花茶,周睿親自交到祖母手裡,“奶奶,喝茶。”

    周老太太脊樑挺得筆直,端莊地坐在寬大的歐式沙發。她瞧了周睿一眼,隨後才接過來,“特地叫我進來,就是為了讓我喝一杯花茶?”

    周睿坐到餘疏影身旁,他抿了抿唇,說:“我想正式跟您介紹我的女朋友。”

    雖然她們已經共處了幾天,但周睿覺得這個步驟不可跳過。昨晚兵荒馬亂,且他們吃過宵夜已經很晚,他沒有時間把餘疏影介紹給祖母認識,趁著今天空閒,他打算當面跟祖母表明立場,他的態度就擺在這裡,祖母就算不滿,相信她也會給自己幾分情面。

    雖然見過周家兩位長輩,但這樣慎重地被介紹還是頭一回,聽見周睿的話,餘疏影有點錯愕又有點局促,一時之間不懂得怎麼反應。

    周睿知道沒有什麼能瞞得過祖母,但此際還是清清楚楚地跟她交代餘疏影的父母和家人。無論祖母是支持或反對,他都希望能夠一次把這些矛盾解決,免得大家心裡都有根刺,有時候不小心觸碰便難過好幾天。

    他剛說了個開頭,周老太太就語氣淡漠地打斷了他的話,“餘軍是她的父親,余萱是她的親姑姑,這些我都知道。你跟我說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吧。”

    沈默了半秒,周睿回答,“您心明如鏡,我想您也沒有什麼不知道的東西。”周老太太將茶杯放在茶幾上,目光不善地掃了餘疏影一眼。

    余疏影如坐針氈,周睿悄悄地握住了她的手,接著不卑不亢地對祖母說:“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現在余叔他們還不放心把疏影交給我,我想您不會希望我陷入內憂外患的境地吧?”

    周老太太的眼睛輕輕眯了一下,就這麼一個動作,她的眉宇間露出深深的紋路,歲月在她臉上留下痕跡,卻絲毫不損她的氣勢。

    看著她那不怒自威的樣子,餘疏影更是惶然。

    察覺到她的不安,周睿握緊了她的手,同時開口,“我記得您曾經說過,當年拆散爸跟疏影的姑姑是您這輩子做過最不智的決定,我希望您不要重蹈覆轍,再做一個更不智的決定。”

    提及舊事,周老太太的表情猛地一僵,好半晌都沒有說話。

    周睿的分寸拿捏得很好,他放軟態度繼續說:“為了我,疏影不惜跟家裡鬧翻,還承受著巨大的壓力。我知道您很疼愛我,但是現在,我希望您可以把您的疼愛分一半給她。奶奶,可以嗎?”

    他越是這樣,周老太太就越是鬱悶,當著餘疏影的面,她直言,“小睿,我看你已經鬼迷心竅了!這丫頭到底有什麼好?我沒發現她有什麼過人之處,又不是什麼絕代佳人,她值得你這樣死心塌地,甚至為她放棄一個十多億的收購案嗎?”

    周睿眉頭也不皺一下,他的話有幾分囂張,但語氣卻沈穩而堅定,“今天疏影讓我放棄了十億,明天我可以為她賺幾個十億。”

    這話觸動了餘疏影的心,就為周睿這魄力和決心,她這輩子必定非君不嫁了。

    周老太太也被震懾住了,她並不是不相信孫子的能力,而是覺得心有不甘罷了。余家的女人像惡魔般可怕,她的兒子和孫子都陷在那魔障裡無法自拔,她想幫他們撥開重重迷霧,可惜最終都是枉作小人。

    前段時間,她知道周睿在談戀愛,這本來是一件好事,但後來知道他談戀愛的對象是餘家那小丫頭,她就怎麼也高興不起來,總想找時間跟他詳談一番,可是這陣子家事公事都讓他操心,她又不想為了這點事情妨礙他,想等斯特的狀況穩定下來再找他談話。

    她沒想到周睿會先發制人,如今她處於下風,跟他硬碰硬肯定傷害祖孫倆的感情,於是只好暫且退讓,“既然你那麼喜歡她,那就處著吧。你又不是結婚,不用特地徵求奶奶的同意。”

    周睿裝作沒有聽出她的弦外之意,他露出微笑,“謝謝奶奶。”

    周老太太也配合地擠出一點微笑,但留心細看還是能發現一絲勉強。

    這場談話像談判般緊張,雖然周老太太嘴上說不反對他們交往,但餘疏影明白這話並不是發自真心,說不定還會隨時反悔。

    察覺餘疏影情緒低落,周睿提議到附近的城鎮逛一逛,好讓她放鬆一下心情。餘疏影也不想悶在莊園裡,因而先跟柳湘告假後,便爽快地答應周睿。

    他們不約而同地換了白上衣和牛仔褲,看見她從樓梯下來,周睿過去摟住她的腰,高興地親了她一下。

    “我們走吧。”餘疏影挽住他的手臂,正要舉步,一團白色的毛球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躥了出來,還蹭著她的左腿。

    周睿俯身揉了揉牠的腦袋,“露絲,一邊玩去。”

    露絲又跑過去蹭周睿的腿,還扯著嗓子長長地喵了兩聲。

    周老太太循聲尋來,看見穿著整齊的兩人,她抱起露絲就問:“要出門?”

    “嗯,帶疏影到附近走走。”周睿回答。

    周老太太正給露絲順著毛,聽了這話便說:“正好,我也想到附近走走。”

    對於這樣的要求,他們自然不會拒絕。趁著周老太太回房間換衣服時,周睿就說:“沒有不高興吧?”餘疏影搖頭,“一起去也挺好的,可以趁機跟你奶奶培養感情。”

    周睿笑著刮她的小鼻尖,“她也將是你的奶奶。”

    就這樣,原本的兩人遊變成了三人行,還外帶一隻波斯貓。

    周老太太的隨行一點也不影響餘疏影的興致。今天他們去遊玩的小城鎮跟紅土城小鎮的風格截然不同,下車以後,他們便置身於極具法式風情的商業街。

    道路兩旁是充滿古典色彩的建築物,孟莎式的屋頂、精緻的老虎窗、浪漫典雅的法式廊柱,一磚一瓦都獨具匠心。咖啡廳和甜品店隨處可見,走在街道上總能嗅到甜膩的奶油味和濃郁的咖啡香氣,向來推崇慢生活的法國人更喜歡坐在鐵藝小椅上,一邊享受著明媚日光,一邊品嘗剛出爐的蛋糕與熱騰騰的咖啡。

    餘疏影興奮地穿梭在街道中,周睿寸步不離地跟在她身後。

    周老太太抱著露絲慢吞吞地跟在他們後面,相隔一小段距離,她仍然能聽見兩個孩子爽朗真摯的笑聲,她抬眼看向他們,唇邊也揚起一個微不可察的弧度。

    從街頭逛到街尾,餘疏影的嘴巴沒有空閒的時候。她吃了一塊起士蛋糕、一個可麗餅、兩球霜淇淋、三個馬卡龍,還喝了一杯榛果卡布奇諾。周睿剛開始還能陪她一起吃,後來只能看著她吃得一臉滿足。

    逛到中午,周睿找了一家比較清靜的餐館用餐,餘疏影只吃了一點點前菜就想放下刀叉,但周老太太漫不經心地掃了她一眼,她就放棄了這個念頭。

    在旁的周睿見狀,不動聲色將叉子伸到她盤子裡,“你的酥劍蝦看起來不錯,我來嘗嘗。” 他這麼一嘗,餘疏影大半盤前菜都被他吃掉了。周老太太不再看她,自顧自地給露絲餵食。

    烈日從頭頂西移,他們才離開餐廳轉戰另一條商業街。這條商業街的人潮比較密集,他們慢悠悠地逛著,路過珠寶店,餘疏影多看了兩眼,周睿就說:“進去看看吧。”

    她搖頭,“不用了,那些東西我用不著。”

    這時周老太太也開口,“別磨蹭了,進去吧。”

    周老太太率先進入珠寶店,逛了一圈,她才看上了一條橄欖石項鍊。店員將項鍊拿出來,她掂在掌心上端詳了片刻,才把餘疏影叫過來,“余丫頭,這條怎麼樣?”

    余疏影正在試戴一條做工精細的白金手鏈,周老太太讓店員幫她解下來,隨後對她說:“試試這條。”餘疏影有點遲疑,周睿便走到她身旁,接替了店員的動作,親自給她戴上項鍊。

    那顆橄欖石色澤清澈秀麗,一看就是上等貨色,餘疏影的皮膚白皙,兩者十分相配。周老太太滿意地點頭,也不問她的意見,直接對店員說:“就這條,替我包起來。”

    余疏影家教極嚴,餘軍自小就教育她不能隨便接受別人的饋贈,加上周老太太,她不假思索就拒絕,“我不能收。”

    周老太太專制獨裁慣了,有時候想對別人好都一副施捨的態度。她像是沒聽見餘疏影的話,直接將黑卡遞給店員,“結帳吧。”

    對於周睿來說,這一冪並不陌生,然而餘疏影隨她父親,那性子是一模一樣的清高和倔強,儘管祖母並無惡意,但她仍是出於本能的抵觸。

    眼見餘疏影的情緒快失控,周睿連忙低聲安撫她,“奶奶只是想送你一份禮物,沒有別的意思。”餘疏影的聲音夾雜幾分怒意,“那我總有不接受的權力吧?”

    店內的職員雖然聽不懂他們的談話,但察覺幾位顧客表情和語氣不太對勁,刷卡時不由得遲緩下來,免得他們中途變卦。

    周老太太示意店員繼續,回頭對上孫子的目光,她語氣傲慢地說:“不是我不想對她好,而是她根本不領我的情。”

    這話落入餘疏影耳中,只能翻譯成四個字——不識好歹!她更是氣悶,可周睿緊緊握住她的手,她雖想發作最終還是忍住了。

    店員將包裝好的項鍊遞出去,周睿替她收下。周老太太自然不稀罕餘疏影的道謝,將黑卡收好以後,便昂首挺胸地步出了珠寶店。

    由於這段小插曲,餘疏影逛街的心情都沒有了,整個下午都悶悶不樂的,沒有再主動說過話。

    他們回到莊園時,天色剛開始轉暗。看見主人家回來,傭人動作俐落地將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來,免得他們餓壞肚子。

    余疏影不高興,周睿也高興不起來,嚴世洋出去了,餐桌上連個調節氣氛的人都沒有。

    晚飯吃完,餘疏影就回房間休息,周睿本想跟過去,可周老太太叫住了他,“小睿,你留一下。”周睿重新坐到餐椅上,緩著語氣問:“怎麼了,奶奶?”

    直至餘疏影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周老太太才開口,“這丫頭的脾氣還挺大的。”他沈默不語。

    周老太太早已打好了腹稿,她繼續說:“上回我介紹你認識的海倫,你還記得嗎?那孩子性情溫和、知書達禮,我看她比這丫頭要好得多。

    “海倫現在已經是公司的行政主管了,看不出她這麼能幹。前陣子我碰到海倫的外婆,她還問起你呢,她也覺得你們很般配,海倫一定能成為你的賢內助……當然了,我不是說疏影不好,我只是覺得你可以選一個更好 的。”

    始終沒得到周睿的回應,她問:“小睿,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講話?”

    空調吐著絲絲冷氣,室內氣溫舒適得宜,周睿卻覺得有幾分悶熱,於是解開了襯衫頂頭的兩顆鈕扣。他吸了口氣,隨後對祖母說:“我今早才跟您介紹了我的女朋友,您該不是忘了吧?”

    “女朋友而已,又不是妻子,你還有選擇的機會不是嗎?況且,我也嘗試過接受這丫頭,結果你也看見了,既然這樣,何苦要繼續互相折磨呢?”

    周睿雖然努力控制情緒,卻難免變得急躁,“她為什麼會這樣,您還不清楚嗎?”

    當年他們仗著自己家財萬貫,打心底瞧不起出身微寒的余家兄妹,還想方設法阻止餘萱嫁進門來。余家兄妹飽讀詩書,骨子裡帶著文人特有的傲氣,對他們來說,這樣的屈辱肯定是刻骨銘心的。他們曾經的劣行讓身為余家人的余疏影心有芥蒂,今天那條價值不菲的橄欖石項鍊,肯定又讓她倍感難堪。

    說來說去,還是跟那段陳年往事脫不了關係。周老太太自知理虧,表面上雖是那副理直氣壯的樣子,卻好半晌都沒有出聲。

    就算祖母再怎麼不對,她畢竟是長輩,周睿論資排輩都不應該出言不遜,於是他穩住情緒試著跟她講道理,“我知道您是誠心送疏影禮物的,但疏影對這種事很敏感,您先別強迫她接受,否則她會跟您急的。”這下換周老太太沈默了。

    周睿用哄小孩的口吻說:“別說您給她送橄欖石項鍊,之前我給她買東西,她立即就要提款還我錢;送她禮服和鞋子,她說她拿去乾洗後就給我送回來;就連我請她吃一頓飯,她也要跟我算清楚……我數不清被拒絕了多少次,跟我這樣一比較,您會不會覺得心情舒爽一點呢?”

    周老太太露出訝異的表情,“餘軍到底是怎麼教女兒的,居然把她教得這麼不解風情、油鹽不進!他們那家人……思維都不是常人可以理解的。”

    周睿點頭,“確實是。斯特如日中天的時候,我們認定余家人處心積慮地謀算家財,讓他們受盡委屈。當斯特腹背受敵,所有人都巴不得落井下石的時候,他們竟然不計前嫌,在背後悄悄地幫了我們一把!奶奶,我想這種事還真沒有多少思維正常的人做得到。”

    他頓了頓,接著說:“您或許覺得,他們又再謀我們的家產了。事實上,他們根本看不上我,更看不上我們家,從某種程度來說,是我們高攀了……”

    這番話聽得周老太太的額角一抽一跳的,她的手攥緊又鬆開,幾次後才說:“你去找那丫頭吧,我想靜一靜。”

    周睿走進臥室時,餘疏影正窩在軟榻上玩著手機遊戲。聽見門邊傳來聲響,她抬了抬眼,緊接著又把注意力集中在手機上。

    她玩的是一款難度不高的益智遊戲,看了片刻,周睿便說:“我還以為你玩的是發洩遊戲。”說著就擠到她身邊,長臂一伸把她圈在懷裡,動手引導她怎麼闖關。

    周睿向來紳士,無論做什麼都會照顧她的情緒和意願,然而在某些時刻,他又會變得強勢而霸道,連半點選擇的權力都不給她,譬如現在。

    餘疏影縮著身體想躲開,周睿卻執意要抱住她,她抵不過他的力氣,只能乖乖地倚著他。其實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遷怒周睿,但那滿腔鬱悶無從紆解,真是想想也覺得煩躁。

    僅用了兩三分鐘,周睿就破了她一直闖關失敗的關卡,餘疏影下意識對他露出崇拜的笑容,但一想到自己還在生氣,又強迫自己把笑意斂起。

    周睿自然沒有放過她的表情變化,他不揭穿她,只問:“不給我獎勵?”

    見她不搭理他,他乾脆抽走她的手機,然後將她的臉轉向自己,“氣得說不出話?”

    餘疏影揮開他的手,“你們家這麼有錢,隨便送個禮物都價值連城,你哪裡需要稀罕什麼獎勵。”

    “誰說我不稀罕?”周睿收緊雙臂,嚴嚴實實地將她夾在懷中,“你就算在路邊撿一塊石頭送給我,我也會高興半天。”

    餘疏影別開臉,輕輕地哼了一聲。

    周睿說:“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試試看,你撿一塊石頭給我,我立刻把它做成墜飾,還要把它一代一代地傳下去。”

    “哪有人用路邊撿來的石頭當傳家寶。”

    “管別人做什麼,我們就是時尚。”

    餘疏影終於被逗笑,“不是我們,就你一個而已。”

    周睿悄悄舒了一口氣,他親吻著她的長髮,“在我心裡,你比任何東西都珍貴。”

    “在你奶奶心裡,我是不是跟橄欖石差不多?”

    周睿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的,他從口袋裡掏出那條項鍊舉到她面前,“我奶奶是珠寶行家,她對寶石很有研究。如果我沒記錯,橄欖石的寓意是和平。

    “這條項鍊是奶奶送給你的見面禮,你可能會覺得她示好的方式很強硬,甚至有種被羞辱的錯覺,但她確實是真心實意想跟你化敵為友的。”

    那顆橄欖石輕輕地晃動著,通體透亮的弧面散發著讓人賞心悅目的綠光。只看了一眼,餘疏影就收回視線,強裝出一副不為所動的樣子。

    她始終沒有回應,周睿就將項鍊收進掌心裡,接著走去把窗戶打開,“算了,這項鍊讓你這麼不高興,我幫你扔了它好了!”

    餘疏影咬著唇,看見周睿作勢丟出去,她還是忍不住飛奔過去捉住他的手臂,“喂!你把它扔了,我拿什麼還給你奶奶……”

    眼見目的達成,周睿便爽快地將項鍊還給她,“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讓你跟奶奶認錯道歉,而是希望你試著接受奶奶。她雖然食古不化,但心地還是很好的。”

    當初決定跟周睿在一起,餘疏影已經將兩家結下的梁子拋到一邊。今天她之所以發作,一方面是周老太太的高姿態實在讓她難堪,另一方面則是她最近倍受壓力,最終引爆了情緒炸弾。

    這一路走來,他們都走得很不容易,周睿也是受盡她父母的刁難,相比之下,她的反應似乎小題大作了。 現在靜心細想,餘疏影覺得自己像個不懂事的孩子,待人處事一點都不成熟,可她面子上過不去,雖然已經被說服,仍是嘴硬地說:“讓我考慮一下再說吧。”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7:18


    最近周家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報紙、電視、網路都在報導相關資訊,余修遠就算不感興趣也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堂妹悶悶不樂的,不用問也知道肯定跟周睿脫不了關係,他灌了一口啤酒,懶洋洋地問:“你們還沒分手啊?”

    聽見那兩個字,餘疏影轉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們好著呢!”

    他聳了聳肩,接著說:“近來你男人真是麻煩大了,周家內部搞分裂,亨利瞄準時機煽風點火,周家再這樣鬧下去,斯特很可能逃脫不了被惡意收購的命運。”

    她接話,“他們不是在反收購了嗎?”

    “是啊。”余修遠又灌了一口啤酒,“不過這也是一場惡仗,為了開拓亞太市場,斯特已經動用了大筆資金,如果亨利玩持久戰,斯特難以抗衡;如果亨利速戰速決、強勢進攻,那麼斯特就死得更快。斯特無論採用什麼方法反收購,都要有雄厚的資金支撐,資本家的遊戲,從來都是資金的角逐。”他沈吟了下,很含蓄地問:“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餘疏影將雙腿縮起來,把臉埋在膝蓋上,“我對他的信心強著呢,你能不能別嚇唬我啊……”

    她明白堂哥說了這麼多,其實是想讓自己瞭解,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儘管時地移轉,但是斯特又陷入了進退維谷的境地。兩場危機不同,不過都可以用同樣的方法解決,假若周睿被逼上了絕路,說不定會走上他父親那條舊路。

    他拍了拍餘疏影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我擔心你什麼都不懂,所以特地來幫你分析情勢。其實也不怪二叔反對你們在一起,周睿肩上的擔子太重了,你跟著他免不了要擔驚受怕,長久下去我怕你會神經衰弱。”說到這裡,他摸了摸下巴,很中肯地說:“況且,你這種小女生又見不慣大風浪,還是跟普通人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就好。二叔不同意你們談戀愛,肯定也有這個原因。”

    餘疏影抬起頭來,目光幽怨地看向他,“哥,你不是站在我這邊的嗎!”

    “我當然站在你那邊。”余修遠一臉嚴肅,“不然的話,我早慫恿你主動獻身,大步邁入豪門了。”

    餘疏影哭笑不得,余修遠又說:“那你現在打算怎麼辦?”她不假思索地說:“等他回來啊。”

    手中的啤酒已經見底,余修遠將啤酒罐拋向角落的垃圾桶裡。話已至此,他也沒什麼好說了,他揉亂她的頭髮,“如果周睿敢學他老子一樣,我就帶你去法國打到他絕子絕孫,總得讓他們知道,我們余家人不是那麼好欺負的。”

    餘疏影笑著點頭。跟余修遠瞎扯了一下,她的心情變得輕鬆不少。

    不知不覺間,將近兩個月過去了,衣櫥裡已經掛起夏裝,餘疏影還是沒有盼到周睿回來。她對著筆記發呆,孫熹然了然地笑,“喲,又想你家周學長啦?”

    餘疏影沒有反駁,托著下巴繼續放空。

    孫熹然提醒她,“這學期結束就得考慮實習的問題,別老想著男人了。”

    “我知道。”餘疏影應聲。她有把實習放在心上,最近這兩星期經常流覽就業資訊和各大網站的招聘資訊。

    “我給幾家外貿公司投了履歷,有三家叫我過去面試。”孫熹然一邊對著小鏡子畫眉,一邊說:“我先去打探一下環境,發現不錯的就給你介紹。”

    期末考剛考完不久,餘疏影就收到一封,裡面全是孫熹然面試過的公司,她覺得好的都做了標記。孫熹然做事向來很有效率,她選擇了一家法國留學機構去實習,下周正式上班。

    餘疏影也拿定了主意,剛約好時間面試,親友們都不約而同地冒了出來,紛紛給她介紹實習工作,餘軍和文雪萊為她選了一份書刊翻譯的工作,餘萱讓她到公司的海外部試試,就連久未露面的陳巍也建議她到律師事務所當翻譯……

    儘管他們介紹的實習都很不錯,但餘疏影還是拒絕了,就在她下定決心到心儀的公司面試時,一個電話改變了她的決定。

    這通電話是柳湘撥來的,先閒聊了幾句,她才問:“要放暑假了,你有要打工嗎?”

    “有計畫,但還沒有定下來。”余疏影如實相告。

    柳湘說:“我這兒有一個好機會,你要不要聽聽?我們電視臺打算做一檔旅遊特輯,其中一站就是法國,你有沒有興趣到節目組幫忙?”

    餘疏影有數秒呆滯,沒有得到她的回應,柳湘又說:“這是我在電視臺做的最後一檔節目了,我的要求可能會高一點,但絕對不會讓你太辛苦。”

    片刻以後,餘疏影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她不可置信地問:“法國嗎?”

    “是的。”柳湘肯定地回答,“我們邀請了幾位優秀的甜點烘焙師做嘉賓,聽說你對烘焙很感興趣,要找翻譯的時候,我第一個就想到你了。

    “雖然拍攝的地點不在大城市,但我應該可以擠點時間出來,陪你到巴黎看看巴黎鐵塔。”

    柳湘的話裡帶著揶揄之意,余疏影自然知道柳湘所說的是帶她到巴黎見周睿。她有點不好意思,握著手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好了。”柳湘不再逗她,她叫餘疏影好好考慮,最好在這兩天內給出答覆,同時給她相關資料好讓她去辦理手續。

    掛了電話,餘疏影興高采烈地跑到客廳跟父母商量。文雪萊和余軍聽女兒劈里啪啦說了一堆,繞了一個大彎,他們終於知道女兒想去法國,還是跟周睿脫不了關係。

    兩個月來,文雪萊和餘軍第一次看到女兒露出神采奕奕的樣子,他們對視了一眼,都沒說什麼反對的話,最終還是隨了她的意,免得她整天愁眉不展。

    余疏影人生中第一趟法國之行,就跟隨著電視臺裡的工作人員熱熱鬧鬧地展開了。在旅途中,大家對她都很照顧,尤其是柳湘。

    柳湘只比餘疏影年長幾歲,相處了幾天,她們就像姊妹一樣親密。

    熟絡以後,餘疏影才發現柳湘表面上是女強人,內心還是很小女生的。她會為皮膚變差而煩惱,她會為明天穿什麼衣服而糾結,忙碌了一整天回到飯店,她還會連澡都不洗就癱在床上抱著薯片吃起來。

    譬如現在。

    留意到餘疏影的目光,柳湘把手裡的薯片遞過去,“你要吃一點嗎?”

    這薯片是旅館的廚師剛烤出來的,色澤淺黃,又香又脆。餘疏影在餐廳已經吃了很多,她擔心會長痘痘,因而擺手,“還是不吃了。”

    柳湘似乎看穿了她內心所想,“哦?你要保持最完美的狀態見周總監?”餘疏影笑嘻嘻的,但沒有否認。

    最近幾天節目組在普羅旺斯的紅土城小鎮進行拍攝。這裡的景致繽紛又鮮活,橘紅色的小山坡、暖色系的屋子,精緻而特別的小園,每一處皆如詩如畫。

    景致雖美,但外景拍攝的過程卻極為艱辛。普羅旺斯屬於地中海氣候,夏季炎熱又少雨,在烈日下站一會兒就滿頭大汗。

    多虧柳湘特別關照,餘疏影比其他工作人員舒服一點,但幾天下來,膚色依然比剛來時曬黑了一點。

    反正閑著沒事,餘疏影就躺在床上敷美白麵膜,打理好內務已經很晚了,她正準備睡覺卻又想起了周睿。 來法國這麼久,她沒有跟周睿聯繫過。一來,她得跟上節目組的工作進度,二來,她不想讓周睿分心。今晚柳湘閒聊時曾提了他的名字,讓她腦海裡老是冒出他的身影。

    還差十五分鐘才到淩晨,餘疏影猜想他應還沒睡,於是打開Line聊天視窗,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終還是沒發送出去。倦意襲來,她就趴在枕上睡著了,聯手機都沒有關。

    一夜無夢,餘疏影醒來時神清氣爽,連工作時也分外得心應手。

    下午節目組邀請了一位退休的法國大廚布魯諾做嘉賓,年輕時他曾在香榭麗舍大街開設餐廳,他脾氣有點古怪,經常得罪客人,不過生意卻不受影響,無論是遊客還是當地人都對他做的甜點情有獨鍾。早在十年前,他就把餐廳轉讓給愛徒們,自己移居到普羅旺斯養老。

    關於布魯諾的盛名,周睿曾在“傾城食譜”介紹過,餘疏影一看見他,整個人就興奮起來,連起初翻譯時也有點結巴。

    生活在這種悠閒安寧的小城鎮,布魯諾的性子也漸漸變得溫厚隨和,拍攝期間幾次需要重來,他也耐心地配合,甚至還親自做了提拉米蘇給大家品嘗。

    布魯諾大展身手,餘疏影肯定第一個跑過去偷師。大家都在院子裡喝咖啡、吃甜點,她就躲在屋裡,興致勃勃地按著布魯諾教的技巧做了一遍。她將起士糊覆蓋在手指餅乾上,剛鋪了兩層,頭髮就從頭巾裡滑下來,將小半邊的視線都擋住了。

    那縷頭髮像在跟她作對,固執地擋在眼前,就在她放棄掙扎時,身後有腳步聲自遠而近,最終停在她身旁。余疏影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提拉米蘇的半成品上,她以為是柳湘進來視察進度,於是連頭也沒轉就說:“湘 姊,幫我撥一下頭髮。”

    很快,一條手臂伸了過來,動作輕柔地將她的頭髮勾到耳後。余疏影餘光瞥到對方深灰色的衣袖和半截腕表錶帶,她的手猛地一抖,大團的起士糊就掉落在料理臺上。

    模具裡的手指餅還露出一角,餘疏影已經沒有心思再理它。她有種夢想成真的感覺,緩緩轉頭,果然看見那個讓她朝思夜想的男人正站在身旁、目光炯炯地看著自己。

    他們足足有兩個多月沒有見面,餘疏影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將手裡的東西一扔便一頭撲進了周睿的懷裡。 那懷抱溫暖而寬厚,餘疏影緊緊地抱著他,感受他的體溫,聽著他脈搏跳動的聲音,她的鼻子不自覺地酸起來。

    眼見她撲過來,周睿連躲都沒躲還展臂將她摟住。他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想跟她開玩笑,但聲音卻因澎湃的喜悅而稍稍發緊,“怎麼不說話,舌頭被貓叼走了?”

    話音剛落,就感受到懷裡的人正輕微顫抖著,他將人拉開,低頭看著她發紅的眼眶,心裡既甜蜜又酸澀,“都見到我了,還想掉眼淚?”

    他的聲音太溫柔,餘疏影再也忍不住,眼淚大顆大顆地滾下來。

    周睿手忙腳亂,一邊替她擦眼淚,一邊努力地逗她笑,“該哭的人不是我嗎?你滿手都是奶油和起士糊,轉過頭就塗到我的衣服上,我今晚還得跟客戶吃飯呢……”

    餘疏影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地說:“誰讓你……讓你一聲不響就冒了出來,我、我……”沒等她說完,周睿重新將她擁入懷裡緊緊抱著她,“我知道,都是我的錯。”

    “你早知道我來了對不對?”她想了想,又問:“還是說,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低沈的笑聲從周睿的胸腔深處傳出來,“這份實習,你喜歡嗎?”

    “果然是你!”余疏影恍然大悟,原來所謂的巧合,全是他別出心裁的計謀。

    周睿實話實說,“我跟柳湘沒有串通。我正要跟你商量這件事的時候,余叔給我撥了一通電話,我才知道她已經先一步找上你,既然你什麼都不知道,我乾脆就給你一個驚喜。本來想到機場接機的,可惜又遇上了突發狀況,一耽擱就是幾天……”

    餘疏影問:“現在都解決了嗎?”他回答,“差不多了。”

    在周睿懷裡窩了片刻,餘疏影的情緒才平復下來。鬆開他以後,她看了看一片狼藉的料理台和地板,有點頭疼,正想著怎麼繼續,他就說:“別管它了,等下回家我做給你吃。”

    就算不繼續做提拉米蘇,餘疏影也要將廚房收拾整潔,她用抹布將地板上的起士糊擦掉,周睿則幫她將打蛋器、刮刀等工具洗乾淨。

    柳湘走到廚房,看到他們像老夫老妻一樣打理家務,她莫名感慨,好半晌才敲了敲門,“不好意思,打擾一下。”

    余疏影和周睿雙雙回頭,發現柳湘饒有興致地盯著他們,餘疏影無端心虛,忍不住用手背在唇上擦了兩下。看見這個動作,柳湘的目光更加曖昧,她笑著對餘疏影說:“今晚沒什麼任務,你可以自由活動。”說完,還往周睿那方看了一眼。

    周睿也笑著跟柳湘多聊了兩句後,便帶著餘疏影離開。

    余疏影還為柳湘那曖昧的眼神和話語而耿耿于懷,周睿明明就沒有親她,她還傻乎乎地擦拭自己的唇,這樣挺容易讓人誤會的。上車以後,她摸了摸自己的臉蛋,在心裡默默地埋怨了自己一百遍。

    這個小動作引起周睿的注意,他笑道:“臉怎麼這麼紅?”

    餘疏影幽怨地看向他,搖搖頭沒說什麼。想到他那繁重的工作,記起他剛才說今晚要陪客戶吃飯,於是就問:“現在已經五點半了,等你趕回巴黎,大概只能陪客戶吃宵夜吧?”

    他說:“沒關係,我那位元客戶也在普羅旺斯。”

    “那你什麼時候走呀?”她有點失望,原來他真的不能陪自己吃晚飯。察覺到她的情緒變化,周睿故意問:“不捨得我走?”

    餘疏影悶悶地樞著安全帶,幾秒後才說:“工作要緊,等你忙完再來找我吧……”

    “傻妞!”周睿收起玩心,再逗下去這丫頭說不定會掉眼淚,“你還沒反應過來?你就是我要見的貴客。”

    餘疏影一愣,傻傻抬頭望著他,心又被甜蜜給滋潤了好幾分。

    回到城鎮,周睿將車子停靠在路旁,跟她牽著手穿梭在古老且極具風情的街道中。

    紅土城內不是只有紅色,這裡的建築外牆顏色各異,連門窗也裝點得漂漂亮亮的,圍牆多是粗糙的大石塊,歷盡歲月風霜卻增添了幾分難以形容的韻味。路邊栽種著不知名的花草,在夕陽照拂下,鍍上了一層暖洋洋的金黃。

    沿路的小商鋪各具特色,商鋪內外展示著各式各樣的商品,風格獨特的油畫、做工精巧的小頭飾、色彩斑斕的工藝品……餘疏影看得眼花撩亂,像孩子一樣好奇地尋覓著收藏在店鋪裡的小驚喜。

    周睿陪著她走過一家又一家的小店,看著她雀躍的樣子,他忍不住問:“在這裡待了幾天,還沒逛過這條街?”

    走在前頭的餘疏影折回來,親昵地挽住周睿的手臂,“逛過呀,但跟你逛的感覺不一樣。”周睿笑著抬起另一條手臂晃了晃幾個紙袋,“有人給你提東西,所以特別高興?”

    餘疏影抿著唇偷樂,周睿也不禁眉開眼笑。

    眼見太陽一點一點地下沈,餘疏影便拽著周睿走到石坡上,與他肩並肩坐在一起看日落。她調皮地晃著懸空的腿,說著這幾天的見聞。

    周睿聽得很認真,他原本打算後天帶餘疏影一起回巴黎,但見她那麼喜歡節目組的生活便放棄這個決定。畢竟,讓她多點鍛煉,終究比跟在自己身邊談情說愛要強得多。

    在法國紮根數十載,周家的物業和房產幾近遍佈每一個城市,而普羅旺斯也不例外。

    余疏影被周睿帶到了一個私人莊園,她無法估算這個莊園的面積有多大,只知道從大門駛到主屋也花了好幾分鐘。

    屋裡有管家和傭人候著,周睿一進門就吩咐他們準備晚餐,這時,嚴世洋正好從樓梯下來,笑著跟餘疏影打了個招呼。

    在異國看見熟悉的面孔,餘疏影意外又高興。若非周睿緊緊地牽著她的手,她說不定也會給嚴世洋一個熱情的擁抱。“你怎麼會在這裡?”

    嚴世洋的目光有意無意地朝周睿瞄去,那意思很明顯了,應該是擔心周睿,所以才來法國看看自己能幫上什麼忙的。

    稍晚,三人一起來到飯廳,餘疏影以為今晚得吃法國菜,看見端上來的全是中國菜,她的眼睛瞬間亮了。

    “開動吧。”周睿溫聲說。他知道她這幾天肯定憋壞了,即使能夠品嘗最美味的法式料理,也比不上讓她吃一碗普通至極的白米飯。

    管家將醒過的葡萄酒倒進周睿和嚴世洋的酒杯裡,之後又幫餘疏影倒了小半杯。

    這瓶葡萄酒是上乘之選,酒香醇厚,色澤寶紅,在燈光的照耀下,酒液更是通體透亮。 餘疏影禮貌道謝,而周睿卻皺了皺眉,讓管家撤了她的酒,還說:“給她一杯葡萄汁好了。”管家恭敬地點頭,正要動手,餘疏影卻阻止,“不用麻煩,我喝這個就好。”

    在周睿的監督下,餘疏影沒有多喝。晚飯過後,他們閒聊了大半個小時,那瓶葡萄酒也見了底。只是,當傭人收拾餐桌時,她的酒杯還沒有空掉。

    嚴世洋動了動唇,輕輕地說:“暴殄天物。”周睿揉了揉額角,“總比她發酒瘋好得多。”餘疏影一拳捶過去,“說誰發酒瘋?”

    周睿眼明手快地握住她的手腕,“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有人喝醉了就對我又摟又抱,還扒我衣服……”

    “你還說!”她羞紅了臉,用另一隻手捂住他的嘴,“不準再提!”周睿躲開,湊在她耳邊說:“下次別用手,直接用你的唇試試……”他們旁若無人地打情罵俏,嚴世洋乾脆走到露臺抽煙。

    餘疏影用手抵住他的胸膛,跟他拉開一點距離,周睿卻毫無預兆地將她橫抱起來,露出奸詐的笑容,“回房間繼續……”

    餘疏影驚呼著說“不要”,雙手卻緊緊摟住周睿的脖子,窩在他懷裡嬌笑。

    走到主臥室,周睿一腳將房門踢開,連燈都懶得開就將餘疏影壓在床上,死死地吻住了她的唇。

    從今天看見她的第一秒起,他就想這樣肆無忌憚地擁抱她、親吻她,之所以沒有做,是擔心自己會在大庭廣眾下失控。

    分開這段日子,公事和家務事佔據了他的生活,儘管如此,她的身影仍然時時刻刻出現在腦海裡,讓他魂牽夢縈。

    思念像毒癮一樣,日日纏繞,夜夜夢回,他所盼的就是跟她相見。如今,他只能用這樣直接的方式,表達自己內心欣喜若狂的感受。

    他的唇舌滾燙,還夾雜著幾分酒氣,餘疏影被吻得昏昏然的,手也不自覺環住他的脖子。大床上唇舌糾纏的男女越吻越深,低沈的喘息聲在昏暗的臥室裡回蕩,曖昧又惹人犯罪。

    由於缺氧,餘疏影的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周睿戀戀不捨地挪開了她的唇,隨即又在她額頭和臉頰密密流連,

    她的睫毛輕輕地顫抖著,一下一下掃著他的皮膚,那癢癢的感覺更讓他難耐。

    “疏影……”他喉結滾動,聲音沙啞地開口。

    餘疏影被他牢牢地壓著,身體陷在鬆軟的床褥間,對上那雙目光幽深的眼睛,她沒有應聲,腳趾因緊張而蜷縮起來。

    “我答應了余叔,不能亂來。”周睿說話時聲音不穩,不知道是因為呼吸尚未平復,還是他過分按捺自己的情潮。

    她聽懂了周睿的弦外之音,睜圓了眼睛,抖著聲說:“你……該不是想反悔吧?”周睿再度吻了上去,卻適可而止地挪開了唇,“不。”

    單看她那反應,他就知道她膽怯得不行。她明明害怕,卻又擺出一副任人魚肉的姿態,真讓他於心不忍,他輕輕摩挲著她被吻得嫣紅的唇瓣,“至少今晚不會反悔。”

    餘疏影追問:“明晚呢?後晚呢?”

    周睿低頭啄了一下,“如果你願意跟我同流合汙,我隨時隨地都可以……”她揪緊自己的衣服,慌張地說:“我爸爸會打死我。”

    “不會。”周睿輕笑了下,“他只會打死我。”

    這晚應該是餘疏影在法國睡得最好的一晚,同時,也是周睿睡得最差的一晚。

    在寬大的床鋪上,位置明明多得很,她卻像只黏人的貓咪總使勁地往周睿懷裡蹭,入睡時還死死地抱著他的腰。

    周睿被她纏得緊,整個人都不對勁了。抱著她,他睡不好;不抱著她,她更加睡不好,可低頭看見那丫頭睡得那麼香,他又覺得少睡幾個小時很值得。

    天際發白,周睿已經醒來,他到樓下轉了一圈,重新回到臥室時,放在床頭櫃的手機鬧鐘正嗡嗡作響。餘疏影橫在床上,還沒睜眼,周睿將她的手機拿過來,不消半秒,臥室就恢復安靜。

    餘疏影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蹬了一下腿,接著又一動也不動地縮在被窩裡。周睿坐到床沿,懶洋洋地用手指掃著她的睫毛,輕聲問:“不起來?”

    “起……”她拉長聲調,掙扎著爬起來。

    看她踹開了被子,周睿將空調的溫度調高,隨後拉了她一把,“乾脆請半天假,我帶你四處走走?”餘疏影趴在他身上,雙手搭在他肩頭,“不準這樣誘惑我。”

    周睿的聲音有點沈,摟在她腰間的手不自覺收緊,“明明是你先誘惑我的……”順著他的視線,餘疏影猛地反應過來,她捂住他的眼睛,“流氓!不許看!”

    昨晚餘疏影穿了他的T恤當睡衣,剛才那番動作太大,她的領口下滑,露出精緻的鎖骨以及大片白皙的肌膚。他們的體溫向來有所差異,餘疏影的手微微發涼,但他卻覺得分外燥熱,被觸碰與不曾被觸碰的地方都驟然 升溫。

    大清早就受到這樣的刺激,周睿很理智地跟她保持一定距離。他站起來,隨即往外走,“你先去洗臉刷牙,我叫人把你的衣服拿上來。”

    直至臥室的門被“砰”的關上,餘疏影才將身體往後倒在床上,捂著臉哀嚎了一聲。

    等周睿再回到臥室時,餘疏影已經洗漱完畢,連衣服也換好了。她站在陽臺前眺望那片美麗的薰衣草花田,晨風吹起她的長髮,柔軟的發尾隔空撩動著他的心房。

    天空清朗如洗,大片大片的薰衣草沐浴在陽光下,淡雅的花香隱約飄來。餘疏影正沈醉在這片浪漫唯美的景致中,她微微閉著眼睛,正要深呼吸,她的腰就被人從後方抱住了。

    餘疏影沒有回頭,她放鬆身體倚著周睿,“這裡好美好夢幻……”

    她看著花田,而周睿則專注地看著她姣好的側臉,唇邊不自覺泛起柔和的微笑。

    微風吹過,田間的薰衣草輕輕搖擺似在跟他們點頭示意。餘疏影蹭了蹭他的臉,豔羨地問:“這是你們家的花田嗎?”

    周睿情不自禁地親了她一口,滿心歡喜地回答,“這是我們家的花田。”

    “我還不是你們家的。”餘疏影雖然嘴上不承認,內心卻如今天的陽光般燦爛。

    “都什麼時候了,還不肯承認?”周睿笑意不減,手臂稍稍地收緊了。餘疏影轉身踮起腳尖,二話不說吻住了他的唇。

    周睿摟住她的腰,很快將主動權奪回來,一點一點加深這個親吻,直至她開始喘不過氣,他才願意放開,抵著她的額頭低聲說:“你的答案,我很喜歡。”

    餘疏影看著他,穩住聲音問:“你知道薰衣草的花語嗎?”不等他回答,她又自顧自地說下去,“薰衣草的花語是等待愛情的奇跡。”

    周睿動了動唇,欲言又止。

    餘疏影垂下眼眸,手指戳著他的胸口,“我不想要什麼奇跡,也不要什麼驚天動地的傳奇。我只想跟你平平靜靜地在一起,不管你擁有花田還是農田、股票還是鈔票,我通通不在乎……”

    周睿將她的腦袋藏進懷裡,語帶歉意地說:“對不起,我又讓你沒有安全感了。”

    她搖了搖頭,“不,我只是想告訴你,無論你貧窮或富有,成功或失敗,我所愛的人都是你。你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就算你什麼都沒有,我也會在你身邊的。”

    “我知道。”輕撫著她的長髮,他溫聲細語地說:“擺平我堂叔捅出來的爛攤子後,我就和你一起回國,再也不分開。等你畢業,我們就結婚……”

    餘疏影聽著他的心跳,好半晌才出聲,“那你的家人怎麼辦?”周睿這才發現她的心結還真不少,他說:“我會處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6:44


    那晚終究在一片混亂中落幕了,儘管混亂,卻過得溫馨而踏實。

    在公寓休養了一晚,周睿第二天就帶病回了公司。出了這樣一場鬧劇,斯特必須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才能重拾消費者的信心,此時各項公關活動正有條不紊地展開,而周睿需要上場主持的,是一場澄清這次烏龍的說明會。

    這場說明會轉播時,餘家三口都坐在電視機前收看。

    面對鏡頭的周睿穿著一身熨帖的手工西服,看上去雖氣宇軒昂,但細心留意還是能察覺他有幾分病態。受訪途中,他還別開臉咳嗽了幾次。

    文雪萊微微皺起了眉頭,“病成這樣也不休息,這孩子怎麼不好好照顧自己……”

    餘疏影抱著抱枕窩在角落,悄悄地觀察父母的表情,餘軍雖然沒任何表示,但抿緊的唇角洩漏了他的擔憂。文雪萊又說:“你把小睿叫過來吧,我給他燉點湯補補。”

    “他家有錢,什麼樣的燉湯沒有,你別瞎操心了。”說完,餘軍踱回房間,連轉播都不看了。斯特這場翻身仗還算打得漂亮,多少能挽回一點名聲。

    只是新聞播出後,發生了一件出乎大家意料的事情,那就是斯特的發言人太帥氣,這段新聞竟然被瘋狂地轉載、分享。

    無聊的網友透過抽絲剝繭的追蹤,發現斯特亞太區的負責人周睿,竟然正是周國威的長孫,是斯特未來的繼承人。這個消息一出,立即引起大眾熱議。

    周睿就這樣成為網友討論的物件,他的資料、相片、影片等通通被翻了出來。

    由於他向來行事低調,更不喜歡拿自己炒作,能不露面的場合基本上都交由斯特的公關部出席。正因如此,網友們即使展開地毯式地搜索,也只找到一段周睿在簽約儀式的影片,還有他到“奔向極限”節目組探班時被偷拍的幾張照片。

    儘管如此,財多腿長顏值高的周睿還是憑藉那幾張照片擄獲了一大票粉絲,其中不乏愛作白日夢的小女生和母性氾濫的大媽。她們不僅幫忙聲討掀起軒然大波的造謠者“RK”,還反擊了一群尚未弄清楚事情真相就落井下石的鍵盤正義魔人。

    漸漸地,大眾的輿論開始反轉,斯特從被抵制的物件變成無辜的受害者。而周睿也成為熱議的對象。

    周睿沒有開通個人粉絲團,他的粉絲們都聚集在斯特的企業粉絲團給他留言按贊,短短幾天,斯特官方臉書的粉絲迅速飆升了幾十萬,且有繼續上漲的趨勢。

    這樣的狀況實在是峰迴路轉,苦戰了大半月的斯特員工都松了一口氣。

    每當周睿被讚美、被花癡的時候,餘疏影總有種自個兒碗裡的紅燒肉被夾走一塊的感覺。看見那些瘋狂的粉絲一口一個老公地叫自己的男人,她的心情更加鬱悶,剛把手機扔到一邊,手機就嗡嗡地震動起來,是周睿打過來的。

    接聽以後,她第一句話就是,“周睿,你成網紅了!”

    那頭的人似乎怔了下,不過旋即恢復過來,他說:“我是網紅,你不是知道很久了嗎?”

    她知道周睿故意曲解自己的意思,“這跟‘傾城食譜’不一樣……現在他們可以看到你的臉呀……”話音剛落,手機那頭就傳來低沈的笑聲。“這麼容易就吃醋了?”

    反正被他看穿了,餘疏影也不再掩飾,“我不可以吃醋嗎?你又不是她們的,她們居然叫你老公……”她都還沒叫過他老公呢!

    周睿又笑了,他說:“別氣別氣,今晚請你吃飯吧。”

    餘疏影覺得,在周睿心裡她肯定是只嘴饞的小豬,就算是天塌下來的大事都可以用吃來解決。這次她打算絕不妥協,要好好扭轉他這種錯誤的認知。

    只是,當周睿給她幾種菜式選擇時,餘疏影又發現自己還真是為食而活的人。他不過用了三言兩語來形容菜色,她便心動不已,巴不得立即開動。

    下午還有兩節課,而餘疏影的思緒早不在教室了。課餘期間,孫熹然頂了頂她的胳膊,隨口問她,“喂,你怎麼看?”

    被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餘疏影懵然地問:“什麼怎麼看?”

    孫熹然翻了個白眼,隨後指向投影螢幕,“實習呀!從下學期開始,我們要去找企業實習,不然就沒學分。教授介紹那兩家公司太頂尖了,即使幸運通過了面試,也很難混得下去。要求高、競爭大、想想就覺得壓力如山大,我還是自己另找好了。”

    投影螢幕上那兩家外貿公司的招聘資訊,餘疏影掃了幾眼,心裡又多裝了一件事。孫熹然追問:“你呢?你打算實習,還是準備繼續讀書?”

    餘疏影托著下巴,好半晌才說:“我想先實習,至於要不要繼續讀書,看看情況再說吧。”

    “你爸媽應該希望你繼續深造吧?”孫熹然理所當然地說,她父母都是大學教授,肯定不滿足她現在這個學歷。

    “可能是。”餘疏影想了想,又說:“不過他們應該會讓我自己選擇的。”

    收到周睿傳來的訊息時,餘疏影還在考慮實習的事情,得知他要到教學樓等自己,她連忙回覆:千萬不要,你在車裡等我!

    真是開玩笑,周睿現在可是被一眾女性同胞虎視眈眈的香餑餑,她怎麼可能讓他暴露在眾人的視線中!下課鈴聲響起,教授剛說了句“今天先上到這裡”,餘疏影就動作迅速地收拾課本,心急火燎地奔向東門。周睿果然乖乖在車上等她,見她出了校門,他才下車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今天風和日麗,穿著薄外套的餘疏影卻覺得悶熱,她抹了下額角的薄汗。周睿對她說:“跑這麼快,後面有怪獸追你?”

    聽出他話中的揶揄之意,餘疏影才不會承認,她是太想見他才走得這麼匆忙。她嬌聲地“哼”了下,隨後就坐進車裡。

    周睿的唇角銜著微笑,“下回走慢點,沒等到你,我肯定不會走掉的。”就那麼簡單的一句話,餘疏影一路都滿心歡喜。

    路上,周睿問她,“想好吃什麼了嗎?”

    餘疏影側著腦袋,笑得很狡黠,“你給我做什麼,我就吃什麼呀。”

    周睿看穿了她的意圖,他說:“連館子都不上了,你還真打算把我藏起來?”她笑嘻嘻地問:“不行嗎?”

    周睿點頭,“我是你的私有財產,你喜歡怎麼樣都行。”

    餘疏影笑得更燦爛,私有財產什麼的,光聽就覺得很不錯!

    那清脆悅耳的笑聲在車廂回蕩,周睿聽著,心情也變得格外燦爛。公寓裡的冰箱沒有新鮮的食材,他們先去了一趟超市。

    下車之前,餘疏影問他,“你要不要戴戴墨鏡、帽子偽裝一下?”周睿失笑,“只是逛個超市,沒必要這麼緊張。”

    還不到下班時分,超市里來往的顧客並不多,但周睿最近風頭正盛,認識他的人不在少數,只要路人多看他兩眼,餘疏影就會緊張,擔心引起不必要的轟動。

    面對旁人探究的目光,周睿倒是鎮定,他一手推著購物車,一手護著餘疏影,絲毫不受外界所影響。雖然他看似一派閒適,實則卻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當角落有人拿起手機偷拍時,他便假意選購貨架上的商品,背對著鏡頭不讓對方得逞。

    礙于周睿那強大的氣場,自始至終都沒有人敢過來向他探虛實。反倒是結帳的時候,收銀台的女店員偷偷摸摸地瞧了他幾次,拿信用卡帳單給他簽名時,她忍不住問:“您是……周睿嗎?”

    周睿提筆勾劃了幾下,將簽單遞給她之前,他背對後方排隊的顧客,將食指豎到唇邊,同時朝她笑了一下。見簽名欄處龍飛鳳舞地寫了一個“周”,女店員欣喜若狂,差點就要放聲尖叫。

    周睿出言提醒,“不好意思,我們趕時間。”

    聞言,她才趕緊處理好結帳手續,誠意十足地說:“多謝惠顧,歡迎下次光臨!”

    走到停車場,餘疏影往他手臂掐了一把,故意擺出一副凶巴巴的態度,“你剛才看了那女生好幾眼,還對她笑!”

    周睿伸手摟住她的腰,“這麼擔心我被覬覦,要不要考慮給我蓋個印章,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已經名草有主了?”

    餘疏影每次聽這種話都會如同醉酒般飄飄然,只是她雖然不喜歡別的女人喊他老公,但她也還沒做好叫他老公的準備呀……想著想著,她臉上便浮上一層紅霞。

    周睿俯身偷香,飛快地在她臉頰啄了一下,“別臉紅了,趕緊答應吧。”她的腦袋埋得低低的,羞憤地說:“老沒正經,當心我爸爸揍你。”

    周睿向來只會越挫越勇,在他的字典裡根本沒有“退縮”兩字。他笑意不減,繼續調戲她,“我被余叔揍,心疼的人還是你呀。”

    “胡說八道!”餘疏影嗔他。

    “既然你不心疼,”周睿垂眼佯裝漫不經心地說:“那我今晚就主動上門,讓余叔開開殺戒吧?我想他應該手癢很久了。”

    她表情嚴肅起來,“你說真的嗎?”

    周睿拉開車門,用輕鬆平淡的語調說:“真的。”

    前往學校的路上,餘疏影明顯放鬆不下來,周睿想分散她的注意力,免得她胡思亂想,於是跟她閒聊,“你最近在忙什麼,每次都聊我那堆無關緊要的事,怎麼不說說你自己?”

    她想了想,“下個學期就要實習了,我準備找一些合適的企業投履歷。”

    周睿繼續問她,“跟余叔他們商量過了嗎?他們有沒有給你安排?”據他所知,餘軍和文雪萊手裡有不少資源,別說找實習,就算找一份好工作也不是難事。

    “還沒有。他們沒有主動跟我提實習的事,應該是希望我把精力放在學習上。我覺得他們想讓我留學,前段時間我媽才有意無意地跟我介紹了幾所外國學校……”

    周睿中肯地說:“多見識外面的世界,也不是什麼壞事。”

    餘疏影搖頭,“讀了這麼多年書,我有點膩了,想找份工作鍛煉一下。以後就算要讀書,我也能自己想辦法。”

    周睿覺得她的想法挺正確的,她有意到社會上闖一闖,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沈吟了下,他提議,“要不來斯特實習吧?我們還欠實習生呢。”

    餘疏影知道他在盤算什麼,她笑著說:“你想得美!就算我肯,我爸也不會同意。”周睿也笑起來,他沒有反駁,臉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周睿打算親自下廚為餘家兩位長輩做一頓飯,余疏影自然沒有意見,“最近我爸胃不太好,要吃得清淡一些。”

    周睿點頭,開始思考今晚的菜式。

    兩人回到余家時,文雪萊和餘軍都不在,餘疏影告訴他,“我爸媽還有一個多小時才回來。”

    “那就差不多了。”周睿將外套脫下,提著食材就熟門熟路地走進廚房。

    他正打開窗戶透氣,聽見身後傳來腳步聲,他頭也沒回就說:“你上了整天的課該累了,歇著吧。”餘疏影“嗯”了一聲,卻仍然站在原地。

    黃昏微風輕起,金燦燦的餘暉穿過冷冰冰的玻璃窗透入,打亮了周睿的小半邊側臉,也拉長了窗邊廚具所投下的光影。

    看著那個迷倒一堆女性同胞的男人,此時正穿著整潔的襯衫和西裝褲下廚,餘疏影有種難以言喻的觸動,心裡暖洋洋的,她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後,默默環抱著他。

    正在把牛肉切塊的周睿動作一頓,垂眼看著那雙交疊在腰間的手,柔聲問:“怎麼了?”

    餘疏影輕輕蹭了蹭那寬厚而溫暖的背,內心湧起波瀾,嘴上卻低聲說:“我突然很想吃鹵排骨,你做給我吃好不好?”

    她這一番莫名的舉動,周睿雖然摸不著頭緒,但他沒有追問,只是語氣寵溺的應聲,“好,不過你得幫我上網查查食譜。”

    中餐並不是他的強項,簡單的家常小菜難不倒他,但鹵排骨倒沒什麼把握。

    周睿向來從容淡定,看到他為了一道鹵排骨而手忙腳亂,余疏影高興得像惡作劇成功的孩子。被餘疏影的要求打亂了原本計畫,最後一道菜還沒上桌,余家夫婦已經結伴回來了。

    嗅到屋裡飄來的飯菜香味,文雪萊和餘軍對視一眼,心裡大概有數了。他們逕自往廚房走去,果然看見周睿和餘疏影在裡頭忙碌。

    多看了幾眼,他們同時發現是周睿在忙碌,餘疏影在幫倒忙。周睿除了要當心鍋裡的東西,還得分神護著搗亂的餘疏影,真不是一般的忙。

    周睿不在的這段時間,女兒整天鬱鬱寡歡,他們都看在眼裡,如今待在周睿身旁,女兒連日來的愁眉完全舒展,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們也看得出來,女兒跟他在一起是快樂而幸福的。

    儘管如此,余軍對周睿還是有所保留。畢竟是女兒的終身大事,作為一位父親必須慎之又慎。兩個孩子正沈浸在兩人世界裡,似乎沒有察覺他們的存在,文雪萊只得虛咳一聲。

    將火關小,周睿才回身向兩位長輩問好,雖知他們不一定待見自己,他仍保持禮數,笑臉相迎。

    餘疏影立即走到父母身邊,她沒說明緣由,只帶著幾分討好的語氣說:“你們先到飯廳坐一坐,飯菜馬上就好啦。”

    餘軍的態度有點冷淡,不過也沒有給周睿臉色看。

    文雪萊的心結比餘軍要少得多,她上去幫周睿打點雜務,同時關切地問:“身體好些了嗎?”

    “已經好了。”周睿回答。

    “別仗著自己年輕就胡亂揮霍健康,不然以後準後悔。”文雪萊那絮絮叨叨的老毛病又犯了,一開了頭,她就沒完沒了的說下去。

    周睿點頭,並沒有不耐煩。

    菜要起鍋時,餘疏影搶著幫忙,文雪萊對她揮了揮手,“出去吧,別在這裡礙手礙腳了。”餘疏影相當無奈,只好跟父親一同到飯廳等待被餵食。

    由於時間不足,周睿只能簡單做了四菜一湯。落坐時,他對兩位長輩說:“我的廚藝肯定沒有雪姨那麼好,今晚得將就一下了。”

    “你能做一桌子的菜,已經很不容易了。”文雪萊說罷,就往女兒瞧了一眼。

    余疏影自然知道母親是什麼意思,她調皮地朝母親做了個鬼臉,接著又對著周睿甜甜地笑起來。餘軍還是那副表情,他拿起筷子,不鹹不淡地說:“吃飯吧。”

    餐桌上的氣氛還算和緩,文雪萊熱情地給周睿夾菜,而餘疏影在旁竊笑,餘光瞄到父親那張嚴肅的臉,她又斂起了神色。

    飯後周睿還幫忙收拾碗筷,文雪萊連忙阻止,“過門都是客,你已經給我們做飯了,怎麼可以讓你洗碗呢?”她態度堅定地反對,並對女兒說:“影影,跟小睿到客廳看電視吧。”

    餘疏影肩負起這個任務,挽著周睿的手臂把他帶到客廳,“你想吃什麼水果?我給你拿……”餘軍正端坐在單人沙發上,眼睛冷冷地掃過他們的手臂,嘴角瞬間沈了下來。

    周睿比餘疏影敏感得多,他給了她一個眼色,她立即意會,改坐到沙發的扶手上,乖巧地問:“爸,您不能吃水果,我給您倒杯水吧?”

    “坐著吧。”餘軍開口,那聲音仍舊讓旁人聽不出情緒,他將電視機的音量調小,接著對周睿說:“你最近這麼忙,怎麼還特地來一趟?”

    周睿微微抿著唇,沒有答話。

    餘疏影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父親,“是我鬧著玩,叫周學長來家裡吃飯的。”餘軍不相信她的說辭,不語的看了她一眼。

    既然瞞不過余軍,周睿便坦白交代,“我只是謝謝您的幫忙,要是我請您跟雪姨吃飯,你們肯定不答應,所以我乾脆給你們做一頓便飯。”

    “我沒幫你什麼忙。”餘軍語氣淡淡地說。

    餘疏影在旁聽得糊裡糊塗的,她不解地看向周睿,無聲地詢問著他。

    周睿的音量不高,但語氣肯定,“這次的公關危機能夠順利解除,厥功至偉的是那場記者會,我們誰也沒料到

    我只對鏡頭說了幾句話,就誤打誤撞讓斯特漂亮翻身,那效果比其他幾個高預算的公關活動要強勁得多。公司上下都覺得我們運氣出奇的好,但我知道這跟運氣沒有關係。”

    說到這裡,周睿看著餘軍,“那些所謂的小道消息全是您放出去的,之後您還費了不少精力引導輿論風向。如果不是這樣,其他網友不會跟風力挺斯特,斯特也不能這麼快恢復元氣。”

    這下換餘軍沈默了,他背倚著沙發靠背,不發一語。

    余疏影恍然大悟,單看父親的反應她就知道周睿的推測是真的。直至此刻她才明白,原來害她情敵無數的罪魁禍首,正是自己的父親。

    “其實不僅是我,連我爸也看出來了。”周、余家曾鬧得那麼不愉快,斯特爆出那些醜聞時,餘軍不但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在暗地裡幫了他們一把,實在讓他們倍感慚愧。

    餘軍靜靜地坐著,沒有任何反應。

    周睿又說:“我爸本來也想當面謝謝您的,可是抽不了空回國。”

    聽了這話,餘軍終於開口,“舉手之勞而已,你們都不需要太當一回事。”

    周睿很認真地說:“余叔,我真的不知道怎麼謝您才好。如果您以後有什麼需要我幫忙,我一定會全力以赴。”

    “哦?”餘軍小幅度地轉頭,視線在他和女兒之間打轉。

    周睿反應過來,趁他提出要求之前,他補充,“除了讓我放棄疏影以外!”

    餘疏影還真擔心父親提出這種無理要求,她眼巴巴地看著他,拉長音撒嬌,“爸……”在他倆的夾攻下,餘軍沒好氣地說:“我還要備課,不跟你們說這麼多廢話了。”

    余軍正要走開,周睿就從沙發上站起來,“余叔!”

    鋪墊了那麼多,餘軍不用猜也知道周睿接下來要說什麼,他沒有給周睿機會,一邊往書房走,一邊叮囑女兒,“影影,等下替我送客。”

    在餘家多待了一會兒,周睿也要回去了,餘疏影將他送到公寓樓大門,牽著他的手,不情不願地說:“再見。”

    周睿舉起他倆握在一起的手,笑她,“再見也不鬆手,你該不會想跟我回家侍寢吧?”

    想起那幾次火辣辣的親吻以及差點擦槍走火的場面,餘疏影像被燙著一般,快速地縮回了手。周睿的笑意更深,俯身在她額頭輕觸了一下,溫聲說:“晚安。”

    感受到他唇上的溫度,她的心尖若有似無地顫動著,她垂著眼簾,小聲地回應,“晚安。”

    直至周睿的背影消失在轉角處,餘疏影才收回視線往家裡走。一進門,母親要她吃水果,她搖頭,接著進了書房找父親。

    書房的門虛掩著,余疏影連門也沒有敲,直接往裡面走。

    餘軍正站在窗前發呆,聽見聲響便回頭,看見女兒一副有話要問的樣子,他就靜靜地等待她開口。在原地躊躇了片刻,餘疏影才試探著問:“爸,您不生周學長的氣了吧?”

    斯特那場風波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他雖然沒有什麼表示,但暗地裡肯定有所盤算,否則不會處理得那麼好。等了數秒,餘疏影又問:“斯特出事以後,您也早就決定幫周學長了吧?”

    餘軍走到書桌前拉開椅子坐下,“退一萬步來說,小睿是我的學生。學生有困難,我做老師的,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我就知道,我爸不是那種小肚雞腸的人!”餘疏影似乎看見了曙光,喜上眉梢。“您願意幫周學長,嗯,是不是……”

    餘軍用腳趾想也能猜到她下半句話,他率先說明,“一碼歸一碼。這回我幫了小睿,不代表我贊同你跟小睿談戀愛。”

    余疏影的話全被堵在喉間,剛才還以為看見了曙光,不料只是幻影,這樣強烈的落差讓她感到沮喪。“爸,您怎麼這樣!”她咬了咬唇,“周叔叔負了姑姑,他確實是個混蛋,但周睿不一定會步上他爸爸的後塵,您為什麼不肯給我們一個機會呢?”

    餘軍揉了揉眉心,“我是為你好,這事我有分寸。”他明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余疏影不依不饒,情緒開始失控,連音量都提高了不少,“您還要阻止到什麼時候!”

    書房裡頭似乎不對勁,文雪萊連忙進去勸架。這對父女的脾性一模一樣,倔起來真會氣死人,她將餘疏影拉到身後,同時示意餘軍讓著點。

    面對進來控制場面的妻子和幾近抓狂的女兒,余軍的態度不見半分鬆動,“我有分寸!”

    “現在斯特已經慢慢好起來了,您還擔心什麼?”餘疏影執著地追問,今晚一定要讓父親給她答案。在旁的文雪萊微微皺眉,她輕聲斥責女兒,“你這是什麼態度?”

    余家向來家教甚嚴,餘疏影這樣大呼小叫就是不尊重長輩。只是,餘疏影著急得不行,早已顧不得那是詢問、質問還是逼問了。

    文雪萊又說:“我們的經歷比你多得多,有很多事情也比你看得通透和長遠。你爸覺得你們不適合,肯定有他的道理,你先別為這些情情愛愛而著急,多把精力放在學習上。別忘了,你還沒畢業呢!”

    最終餘疏影還是被勸回了房間。書房只剩餘軍一個,他點了根香煙,不由得低聲歎氣,“這丫頭想得真簡單,真正的風浪還在後頭呢……”

    事實證明,餘軍說的對,即使斯特危機解除,周家內部依然風起雲湧,周睿仍舊忙得天翻地覆,余疏影自然看不透其中的複雜,她每天如常地奔走在學校和宿舍之間。

    這樣輕鬆的日子並沒有持續多久。四月剛至,周睿又被父親急召回法國,這次的行程不算十萬火急,他還有一點時間跟餘疏影道別。

    一聽他要走,餘疏影很不捨得,她雖然幫不上忙,但還是問:“這次又出什麼事了?”

    周睿回答,“我堂叔要把手頭上的股份全部賣給亨利的老總,而且還遊說其他股東將手頭的股份賣給他。” 亨利是西歐酒業的翹楚,跟斯特可謂旗鼓相當,最近這十餘載,兩家公司的競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階段,任誰都知道,將斯特的股份賣給對手,一不留意就會讓斯特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隔著手機,餘疏影也能感受到周睿的怒氣,她輕聲安撫他,末了又忍不住問:“這次你又得在法國待上一段時間吧?”

    他不能給出具體的時間,只能溫柔地說:“等我回來。”

    周睿離開以後,餘疏影的情緒又開始低落。心愛的人不在身邊,那種牽腸掛肚的感覺真的會讓人茶飯不思。直至清明時節,大家一起回老家祭祖掃墓,她的狀態才有好轉。

    余家的枝葉不算茂盛,但勝在和睦有愛,跟家人在一起,餘疏影倍感溫暖,暫旦放下那些憂思和愁緒。晚飯過後,餘疏影陪堂弟在後院玩耍。不一會兒,余修遠就拿著一罐冰啤酒出來,坐到她身旁。

    余修遠嫌棄堂弟太吵,掏出手機給他,讓他到別處自個兒玩去,再把啤酒遞向餘疏影,“喝不喝?”

    餘疏影搖頭,她將雙手撐在身後,默默仰望著那片看不見星星的夜空。她跟周睿雖然分隔兩地,但能仰望同一片天空,她又覺得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很近很近。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6:12


    輕鬆快樂的日子總是特別短暫,一晃眼週末又將過去。

    新的一周如期而至,餘疏影如常回學校上課,偶爾也會逃兩節無關緊要的課,跟孫熹然到外面逛逛。

    課餘時間,餘疏影總會抽出空檔回家跟父母洗腦。儘管父親的態度仍舊堅決,但母親已有軟化的跡象,終於站到她的陣線,就在她看到曙光的時候,父親卻變得更加頑固,任她們說什麼也聽不進去。

    文雪萊悉知丈夫的脾性,她私下對女兒說:“先別勸了,讓你爸緩緩。”餘疏影點頭表示贊同,她托著下巴,“姑姑說,遲點會找爸聊聊。”

    文雪萊知道餘萱不反對周睿和餘疏影的來往,儘管如此,她還是給女兒潑冷水,“你爸呀,認定了一件事就不會那麼容易改變的。越多人跟他抗衡,他就越堅持,真不是一般的倔強。”

    就在她們為如何說服餘軍而煩惱時,斯特卻出了狀況。一夜之間,所有的報紙雜誌、網路和電視都聚焦在斯特。斯特以往出現在大眾眼前是因宣傳所需,這次卻不一樣……

    前段時間,斯特的頂級葡萄酒在上流圈子可謂炙手可熱,不少美酒收藏家紛紛入手,甚至還遠赴西歐參與拍賣會,為得佳品而一擲千金。

    就在斯特發展得紅紅火火之際,一篇名為“慎防,千萬劣酒流入亞洲市場”的文章卻在媒體上傳得沸沸揚揚。這篇文章的作者名為“RK”,自稱是國際葡萄酒協會裡一名不起眼的會員,揭露了國外某些葡萄酒商的驚人內幕,而斯特榜上有名。

    RK透露,斯特雖是法國大有名氣的品牌,但品質和市占率一年不如一年,在本土難以立足才轉戰亞洲市場。近年來,斯特為牟取暴利還使用化學添加劑釀酒,不僅縮短了釀酒期,還大幅降低成本,但這些醜聞卻被財大氣粗的斯特花費钜資封鎖消息。

    這篇文章是個引子,更壞的流言陸續出來,先是微博等社交工具有人發佈飲用斯特葡萄酒產生不適的言論,其後多天登上熱門話題。這種不利的傳言就像狂風暴雨,短短幾天,斯特的名聲受到重創,部分酒行也開始下架他們的葡萄酒。

    每次登入微博,餘疏影總能看到很多譏諷甚至詆毀斯特的言論。她曾試著為斯特平反卻遭到圍攻,還嘲笑她是被請來洗白的工讀生,氣得她差點摔滑鼠。

    這種小事,余疏影自然不會向周睿提起,她想周睿肯定忙得焦頭爛額,要處理公司要事、配合相關部分的檢查、要應付媒體和大眾……她不敢隨便打擾他,反倒是他,在百忙之中還抽空給她撥了一通電話。

    當時餘疏影正抱著筆電看斯特最新的報導,接到他的來電,她立即說:“有一個沒職業道德的行銷帳號,居然說斯特酒窖就是加工場,不僅衛生條件差,連個像樣的橡膠木桶都沒有。我去過斯特的酒窖,那裡乾淨又整 潔,橡膠木桶一列一列的,多得數也數不清!這明顯跟事實不符,那些人怎麼可以這樣造謠!”

    餘疏影一個勁地說個不停,周睿也不打斷她,等她安靜下來才打趣道:“這麼氣憤,還挺有老闆娘的架式。”

    “喂!”她沒好氣地說:“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開玩笑。”

    周睿的語氣很輕鬆,他反過來問餘疏影,“又不是什麼大事,為什麼不能開玩笑?”

    她幾近抓狂,“斯特被這樣抹黑,還不算大事嗎?再這樣下去,真的沒人敢買斯特的葡萄酒了。”周睿沈默了下,說:“別擔心,就算斯特倒閉了,我也養得起你。”

    余疏影沒有像平時一樣說不需要他養,免得打擊他的自信心和脆弱的男性自尊,她將腦袋縮在被窩裡,猶豫了下才輕輕地應聲,“哦。”

    那頭的人似乎怔了怔,很快又有低沈的笑聲傳來。

    餘疏影被笑得不好意思,笨拙地轉移話題,“你吃過晚飯了嗎?”

    “還沒。”周睿回答,“剛開完緊急會議。”

    她催促,“那你趕緊去吃吧。”

    “你還沒睡吧?陪我一起吃?”

    自從斯特爆發危機,周睿跟她就沒有見過面,難得他今晚有空,餘疏影就爽快地答應了,否則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再有空。

    當餘疏影抵達東門,周睿已經在那邊等候。他將車子停靠在臨時停車位上,看見她出現便過去牽她的手。一看見他,餘疏影就問:“等很久了嗎?”

    “剛才經過學校,突然很想聽聽你的聲音。”

    在他靠近的瞬間,餘疏影嗅到一股淺淡的煙味,她幾乎沒見過周睿抽煙,他身上也沒有染上過這樣的氣味。她有點忐忑,他不希望自己擔心,她又不想多問。

    周睿笑了笑,隨後帶著她往外走,“想吃什麼?”

    “你還沒吃飯,你決定吧。”

    周睿沒有開車,他們牽著手漫步在人行道上,有他在身邊,餘疏影的心情神奇地舒暢起來。三三兩兩的小情侶跟他們擦肩而過,周睿神色自若,而她則抿著唇偷笑。

    又是一對小情侶走過,周睿突然俯身,低聲問她,“這麼高興?”

    “你沒發現嗎?別人都奇怪地看著你,一個穿西裝的老男人跟年輕貌美的女學生走在一起,他們肯定覺得你是老牛吃嫩草。”

    聞言,周睿低頭瞧了瞧自己這身裝束,確實引人矚目。今天難得可以早點離開公司,他一下班就迫不及待地趕過來,哪裡有時間和心思去管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視線往那些年輕人一瞥,周睿問她,“嫌我老了?”

    餘疏影揚起臉,甜甜地說:“就算你老了,我也愛你呀。”

    近來公事不順,周睿的心情有幾分陰鬱,被她這樣逗一逗,他連眼底都染上笑意。

    他們在學校附近的小餐廳吃宵夜,餘疏影來過很多次,拿到菜單就嘰嘰喳喳地給周睿介紹美食。

    周睿讓她拿主意,他連功能表都沒看,暗中觀察著餐館裡的客人,有成雙成對的,也有男男女女成群結隊的,他們看上去很年輕,應該是附近學校的學生。

    鄰桌是一對小情侶,桌面上只有一杯飲料,裡面插著兩支吸管,明顯是兩人共飲。收回視線時,周睿的唇角銜著淡笑,他好像從來沒有做過這麼“恩愛”的事情……

    選好菜式,餘疏影將點菜單推向周睿,“吃這些好不好?” 將西裝外套脫下來,周睿隨意地搭在椅背上,回答,“好。”

    這家小餐館的菜式是大眾口味,餘疏影擔心他吃不慣,每次他把菜放進嘴裡,她就緊張地問他,“好吃嗎?”周睿一直點頭,到了後來,他忍不住說:“我真的沒有你想像中那麼挑剔。”

    聞言,餘疏影松了一口氣。

    就在他們吃得酣暢時,後方那桌客人的談話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凝神細聽,聊的正是最近的熱門話題。

    “……上月我爸才買了兩瓶斯特,現在我們都不敢喝。”

    “用不用這麼緊張?一個國外大品牌,品質應該還是有保障的。依我看來,這八成是同行抹黑。”

    “對啊,斯特的勢頭太猛了,招人眼紅。”

    “蒼蠅不叮無縫的蛋,斯特的葡萄酒肯定有問題……”

    那群人聊得很起勁,音量也不自覺提高。餘疏影悄悄打量坐在對面的男人,他似乎沒有被影響,此時正低頭剝蝦放到她碗裡,她幾次欲言又止,但終究沒有開口。

    她還在躊躇,周睿就主動開口,“吃飯的時候認真點,當心消化不良。”

    聽了這話,餘疏影忍不住問:“現在斯特的情況很糟糕嗎?真的是競爭對手搞的鬼嗎?”

    周睿沈吟了下,“這件事有點複雜,不僅是惡性競爭那麼簡單。現在已經鎖定幕後黑手了,再過一段日子就可以平息風波,所以你不用聽那些閒言閒語。”

    他越是冷靜,餘疏影就越是義憤填膺,“那趕緊把幕後黑手揪出來,還斯特一個清白!”碗裡已經堆滿蝦肉,周睿敲了敲她的碗邊,“快要涼了,邊吃邊說吧。”

    餘疏影聽話地吃起來,沒過一會兒又說:“這次爆出這種傳言,影響斯特形象很多吧?斯特的營業額也會跟著下滑吧?會不會撤出亞洲市場?”

    她每問一個問題,周睿就搖一次頭。問過一番以後,她才慎重地開口,“你不會有事吧?”

    周睿知道她真正擔心的不是斯特,而是自己。他溫聲回答,“不會。假如斯特的葡萄酒真有問題,罰款、吊銷牌照甚至坐牢我都逃不掉。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你不也知道嗎?等檢驗結果一出來,我們就可以打一場漂亮的翻身仗。”

    儘管周睿極力安撫,餘疏影還是不放心,往後幾天皆心緒不寧,總覺得有什麼大事會發生。

    週五的傍晚,餘疏影如常回家過週末。經過旁邊的小超市,電視牆上正播放著新聞,她無意間瞄了一眼,腳步便情不自禁地釘在原地。

    新聞主播清楚的說著——

    “斯特的股東之一周國威於今晨因心臟病離世,享年七十二歲。記者中午曾走訪斯特辦公室,只見辦公大樓氣氛肅穆,斯特聲稱不接受採訪……”

    餘疏影的腦子有點亂,周睿的爺爺過世了?她趕緊跑回家打開電視,這次的新聞比剛才詳盡一點,因為主播還提到周國威的孫兒紛紛趕赴巴黎處理後事。

    餘軍和文雪萊都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見狀,文雪萊扯了扯丈夫的手臂。

    主播的聲音仍在繼續,“……雖然相關部門尚未公佈檢驗報告,但不少消費者已將斯特列入黑名單。現在又不幸碰上元老辭世,斯特面臨極大考驗……”

    電視畫面一換,周國威的照片被切走,隨之入目的是一張年代久遠的周氏家族全家福。

    在全家福內,有兩個男人被圈劃出來,“儘管周國威退位多年,但斯特董事會的各方勢力仍受他的牽制。此後斯特內部將會激起一番震盪,因為周國威的兒子和侄子將會展開一場權位之爭……”

    正看到最關鍵的地方,電視螢幕倏地黑掉,餘疏影立即轉身,看見父親那舉著遙控器的手還沒放下,她焦慮地說:“爸,幹麼把電視給關了!”

    餘軍淡淡然地說:“看這些八卦有什麼意思,那是別人的家事。”父親明顯是話中有話,餘疏影敢怒不敢言。

    看這對父女不太對頭,文雪萊連忙說:“不看就算了,過來吃飯吧。”

    晚飯一過,餘疏影躲回房間,剛拿出手機就看見周睿發來的訊息,他簡潔地說明急著回法國的原因,讓她不用擔心。

    如果說余家對周立銜的好感度不高,那麼對周國威的好感度應該是負的,畢竟兩家結下樑子,這位老人家絕對算是罪魁禍首。不過逝者已矣,也不應再計較,餘疏影握著手機想了很久,最終只給他發了四個字:節哀順變。

    在床上坐了好半晌,餘疏影沒等到Line新消息,卻等來叫她出去吃水果的母親。趁著丈夫不在,文雪萊悄聲問:“小睿回巴黎了吧?”

    餘疏影回答,“嗯,不過我也不知道他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文雪萊點頭,見女兒一副憂心的樣子,她便說:“別想那些有的沒的,出來吃東西吧。”

    餘軍也在客廳,此刻正戴著老花眼鏡在看報。餘疏影坐到他旁邊,將剛削好皮的蘋果遞給父親,“爸,吃蘋果。”

    聞言,餘軍翻報紙的動作一頓,端詳了女兒半秒才接過蘋果咬了一口。

    文雪萊又從廚房端出一盤葡萄,看著他們父女倆斷斷續續地說著話,餘疏影隻字不提周睿,餘軍雖還拉不下面子,但對她的態度隱隱地和緩了。

    跟父親有一場正常的談話,明白他們即使鬧再大的矛盾也改變不了血濃於水的事實,溝通以後就有回暖的跡象,這讓餘疏影格外高興。

    這晚餘疏影怎麼睡也睡不好,周睿回了法國,她總覺得不踏實,他給她的安全感正隨著時空的距離而逐漸消失。

    由於周國威的辭世,大眾對斯特的關注又攀高,網路評論出現了很多惡意的揣測——

    “呵呵,死得正是時候啊……”

    “剛爆出斯特的醜聞,那頭斯特的元老就沒了,細思恐極!”

    “坐等斯特大亂,賭五毛錢,斯特即將撤出亞洲市場。”

    餘疏影氣得咬牙,有回甚至氣衝衝地跟一個網友理論。

    餘軍恰好在旁,他難得開金口地說:“現在輿論一邊倒,唯一能做的就是冷處理。你到網上搜搜,別說斯特官方公告,就連個接受採訪的發言人都沒有,你知道原因嗎?因為斯特暫時沒有證據證明自己的清白,這種時候無論說什麼都會被抨擊,與其這樣,還不如等檢驗報告出爐後再澄清。”

    說到這裡,餘軍瞄了她一眼,“你幫斯特說話,沒錯,你好像為這件事盡了一分力,但實際上只是幫了倒忙,要是沒控制好尺度,反而誤事。”

    意識到自己差點壞了大事,餘疏影只能唯唯諾諾地點頭,她扯住父親的衣袖,訕訕地說:“爸,我誤會您了……”

    餘軍不輕不重地哼了聲,接著就走進了書房。

    一星期以後,檢驗報告出爐,“RK”在文章中提及的十多個品牌中,有將近十個不達標,而斯特則榜上無名。隨後,斯特又發表官方聲明,一再強調斯特的出品絕對符合各項要求和指標,為消除公眾疑慮,斯特將開放酒莊的地下酒窖以供消費者參觀品鑒。

    經這麼一鬧,斯特的知名度也比之前更加廣為人知了。

    就在風波即將平息時,周睿也從法國飛回來了,餘疏影特地到機場接機,當他風塵僕僕地出現在自己視線時,她再也顧不得旁人的目光,迫不及待地飛奔撲向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男人懷中。

    大家長周國威因病離世後,周氏家族所維持的表面和平隨之瓦解,短短的半個月,積聚了幾十年的矛盾和紛爭如同山泥般傾倒。周家上下不僅籠罩著白事之悲,還彌漫著一股濃烈的硝煙味。

    這段時間,周睿除了需要處理家庭糾紛,還得解決斯特的公關危機,儘管身邊有不少得力助手,但很多事只能由他親力親為,忙得焦頭爛額。

    當餘疏影像歡快的小鳥般撲進他懷裡時,周睿頓時有種累積多日的壓力一口氣釋放的感覺,連行李箱都遺忘在身後,只知道把她緊緊抱住。

    餘疏影被他熱情的擁抱弄得不好意思,別開臉小聲地說,“我們先回你家吧……”周睿點點頭,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牽著她,上了一同來接機的嚴世洋的車。

    將他們送到公寓樓下,嚴世洋就識趣地駕車離開了,餘疏影挽著周睿的手臂,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他的體溫,終於踏實了。

    察覺餘疏影正對著自己傻笑,周睿也很開懷。拖著疲憊的身體搭乘了十幾個小時的飛機,他倍感疲憊,但有她在身旁,他又覺得什麼疲倦都不值一提,整個人都神清氣爽。

    周睿雖然沒有回公司,但到家後仍然打開筆電開始忙碌,餘疏影看了心疼,窩在他身旁問:“你不是回來休息的嗎?”

    “在飛機上睡了幾個小時,現在不累。”說著,周睿輕輕咳了幾聲,顯然是累到病了。

    餘疏影皺眉,“在飛機上怎麼睡得好,你先回房間躺一躺,我做東西給你吃。你想吃小米粥、湯麵還是米飯?”

    周睿有點無奈地說:“吃什麼都可以,你離我遠點,不要被傳染了。”

    她將下巴擱在周睿肩頭,不假思索地說:“那你去休息,快點好起來呀。不然的話,我就要跟你一起遭殃了。”

    周睿拿她沒辦法,於是回臥室洗了個澡,換了衣服,忽然想起餘疏影那手廚藝,他不太放心,於是就到廚房看看。

    經過前段時間的鍛煉,餘疏影的廚藝已經有進步,熬一鍋小米粥還是可以的,她按著母親教的步驟,神情專注地淘米、下鍋、看火,絲毫沒有留意到站在廚房門口的男人。

    餘疏影有條不紊地煮著小米粥,周睿沒有驚動她,回到客廳,剛坐到沙發上就自然而然地拿起筆電,但她說的話忽然在耳邊回蕩,他的動作一頓,最後決定閉目養神算了。

    端著小米粥出來時,餘疏影便看見周睿正斜斜地倚在沙發上睡著了,她輕手輕腳地走過去,蹲在他跟前打量他的睡容。

    周睿雙唇微抿,眉頭輕皺,眼底泛著淺淺的烏青,最近想必是累壞了,連睡個覺也放鬆不下來,餘疏影忍不住伸出手,剛碰到他的眉頭,她的手腕就被扣住了。

    睜眼的瞬間,周睿立即清醒,連半點惺忪的樣子都沒有。他目光灼灼地看著餘疏影,問她,“趁我睡著就來偷襲?”

    餘疏影撫平了他輕蹙著的眉頭,“你都病倒了,家裡和公司的情況都很糟糕吧?”

    “公司的問題不大,但家裡的情況卻很糟糕。”周睿從沙發坐直身,隨後將她拉起來,並指了指旁邊的沙發示意她不要靠近。

    餘疏影當作沒看見,她不僅坐到長沙發上還倚著周睿的肩頭。她覺得自己像一隻孤獨的小寵物,非常渴望他的陪伴,巴不得時時刻刻都黏在他身旁。

    雖然她什麼都沒說,但周睿還是知道她缺乏安全感,掙扎了片刻,終於伸手摟住她,同時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我爸跟我堂叔鬧翻了,現在家裡的關係很緊張,我奶奶又氣又傷心,暈倒了好幾次還差點中風。”

    那回在書房,父親和周睿也曾提過那位堂叔,如果她沒記錯,當時他們看的正是斯特的財務報表。這麼一想,餘疏影大概能猜到,他們之所以鬧翻,肯定又是起了利益衝突。

    果然,周睿接著說:“我堂叔串通財務總監做假帳,這幾年私吞的錢可以再買好幾塊地蓋莊園,現在又貪得無厭,連爺爺的遺產也想分一杯羹。說得難聽一點,他就是在趁火打劫。”

    聽著,餘疏影很氣憤,“你堂叔太過分了,那你們打算怎麼辦?”

    說起這些煩心事,周睿的聲線帶著幾分疲憊。“畢竟是親戚,我爸當然不想撕破臉皮。我們跟堂叔談過幾次,可是他沒有善罷甘休的意思,我堂叔陰險狡猾,不容易對付,只能讓律師跟他繼續談,再解決不了就只好法庭上見。”

    餘疏影抬頭看著他,故意逗他開心,“怕什麼,沒有人能比你狡猾。”

    周睿恰好低頭,他們的視線不約而同地注視著對方。天花板上的吊燈灑下燈光,映得他倆的輪廓都分外柔和。

    笑靨如花,紅唇嬌豔,周睿本能地湊近。只是,他還沒碰上就倏地停了下來,餘疏影知道他的顧慮,她倒是無畏,勾著他的脖子便吻上去。

    她獨有的香氣湧入鼻息,周睿的身體一頓,隨後便熱烈地回吻,同時將主動權奪了回來。

    這半個月來的思念都融在這纏綿的親吻裡,周睿本來還能按捺,但一碰到她的唇就如同乾柴遇上烈火,那猛烈的勢頭根本無法抑制。

    半開的落地窗吹進晚風,放在茶幾上的小米粥飄來淡淡米香,而窩在沙發的男女卻沈醉在熱吻中,纏綿而繾綣。

    癡纏的身影斜斜地投下,空氣中流轉著曖昧的氣息。

    除了感冒以外,周睿還帶點低燒,體溫比餘疏影的要高。餘疏影也感到燥熱,他的唇、他的手正恣意遊走,所到之處都將她點燃。

    餘疏影的呼吸淩亂起來,她想要的不過是個清淺而甜蜜的親吻,然而周睿所渴求的,比她所想的要多得多。面對幾近失控的周睿,她開始害怕和失措,並試著將貼在身上的男人推開,可惜不敵他的力氣,她的雙手同 時被制在身後動彈不得,而周睿則全力進攻,他的理智和冷靜都溺斃在那惹火的親吻中。當他越吻越深時,下唇突然被狠狠地咬了一下,他微微失神,就在那一瞬間,她已經把他推開。

    這片靜謐的空間回蕩著他們的喘息聲。餘疏影別開臉,手用力抵在他起伏不定的胸膛上,“你再親下去,我真會被傳染的……”

    周睿捧住她的臉,指腹輕輕滑過那嫣紅的唇瓣,他沈默不語,但看著她的眼睛卻泛著幽幽的光,餘疏影屏住了呼吸,緊張得連手指都不自覺蜷縮起來。

    瞧見這丫頭一副被嚇壞的樣子,周睿只能認命地坐起身。

    “小米粥應該涼掉了,我幫你重新盛一碗?”她眼珠子轉來轉去的,就是不敢看他。

    “去吧。”他的聲音低沈,語氣有幾分說不出的無奈。

    經這麼一遭,餘疏影還是沒有學乖,整晚都圍著周睿打轉,巴不得每秒鐘都待在他身旁。情至深處才會這般患得患失,她希望跟他寸步不離,而他也想跟她朝夕相對。

    餘疏影越是這樣,周睿就越要克制,對他來說簡直就是甜蜜的折磨。當她再一次窩進自己懷裡,周睿忍不住說:“疏影,你在害怕對不對?”餘疏影摸到他的手,不松不緊地握住,但沒有應聲。

    她沈默以對,周睿便自顧自地說下去,“斯特確實很重要,它是我祖輩們的心血,我不希望它落在心術不正的人手裡,然後眼睜睜地看著它衰敗,甚至被收購。我想,當年我爸跟我現在的想法應該一樣,所以他拚死也要護著斯特,最終辜負了你的姑姑,也辜負了你們家。”

    餘疏影輕輕地“嗯”了一聲,他將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裡,“不過,我跟我爸不一樣。我是很有原則的人,我有自己的底線,無論我想得到什麼,都不會以犧牲別人的幸福做代價。”

    她抬頭注視著周睿,對上那雙篤定又沈穩的眼睛,她懸在半空的心終於落地,這段時間的不安與驚怕通通化為烏有。感覺他掌心的溫度源源不斷地傳來,暖意蔓延至全身,她莫名地哽咽,“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會拋下我?”

    周睿心疼地將她擁緊,“我怎麼可能拋下你,我廢寢忘食地處理那些鬧心的破事,連身體都熬壞了,還不是為了快點回來見你嗎?”

    字字句句鑽進了餘疏影的心窩,她壓抑已久的情緒就此失控,死死地將臉埋在他胸前,啞聲地說:“你走了就只剩我孤零零一個,沒有人支持我,沒有人給我信心,也沒有人安慰我……我難過不能找你,因為你忙;我也不敢跟爸媽講,因為怕他們會趁機讓我跟你分手……”

    “沒事了,我們現在不是好好的嗎?”周睿拍著她的背,一邊替她順氣一邊柔聲說:“別哭別哭,你哭了,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他不說還好,這麼一說餘疏影就嗚嗚地哭起來,周睿的襯衫被濡濕了小片,她哭得像個孩子,他只能手忙腳亂地替她擦眼淚。

    餘疏影的眼睛紅腫、鼻子堵塞,還不住地抽噎,將眼淚都蹭到他的衣袖,“都怪你……你還惹我哭。”

    “都怪我都怪我……”周睿順從地接話,“去洗臉吧,哭得像花貓一樣。”

    餘疏影覺得丟臉,又嗚嗚地哭起來,“你還取笑我!”這下周睿不僅心疼,連腦袋都疼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5:46


    余疏影這邊跟周睿如膠似漆,那邊跟父親的關係卻尚在冰雪之中。

    余軍對女兒的態度和行為很不滿,而餘疏影也像叛逆期的少女,一味堅持己見,絕不向父親低頭。

    作為中間人,文雪萊十分為難。一開始她跟丈夫是同一陣線的,然而現在她卻越來越傾向女兒那方,但又不能過分表現,免得加劇雙方矛盾。

    其實餘疏影也很想化解她跟父親的矛盾,只是,每次她心平氣和地找父親談話,他總是不合作,只用三言兩語就把她堵得說不出話來,就連母親也束手無策。

    周睿也知道餘疏影在家裡的處境。他很清楚,他該做的並不是忠貞不渝的承諾,而是用行動來證明自己有多愛餘疏影,那段陳年舊事是余軍解不開的心結,要解開他的心結只能從根源下手。因此,周睿瞞著餘疏影,私下約見了餘軍。

    他們約在一家茶屋裡,地點是餘軍定的,周睿心想他也是不希望被餘疏影發現。

    當天下午,周睿特地把例會延後,提前了半個小時出發。儘管如此,他抵達茶屋時,餘軍已經端坐在包廂裡等著他了。

    包廂裡沒有留茶藝師,餘軍親自給周睿泡茶,溫具、置茶、沖泡……每一個步驟都做得很講究。

    周睿專注地看著餘軍的每一個動作。上次余疏影把龍井茶葉泡壞了,他有模有樣地教她用八十五度的熱水泡才能帶出龍井的茶香……其實他也曾犯過同樣的錯誤,而指出錯誤的人,正是餘軍。

    母親病逝以後,周睿曾有過一段消沈的日子。在家裡觸景傷情,父親就建議他到外面走走散散心,考慮了幾天,他就提出回國念書的想法。

    周睿之所以選擇S大學是個偶然,而跟餘家扯上關係卻是他有意為之。剛開始他只是好奇,想見見讓父親念念不忘的人,因此特地多修了一門法語,如願以償地見到了餘軍,也結識了他們一家。現在回想,這真是妙不可言的緣分,看來他們兩家註定要成為姻親。

    對於周睿來說,余軍是老師,也算是半個父親。這回他把餘軍約出來,不僅是為了緩和餘疏影和餘軍的父女關係,同時也是為了化解他和餘軍的矛盾。

    在他內心千回百轉的時候,餘軍已經將茶泡好,並將茶盞推到他面前。周睿斂起神色說道:“謝謝余叔。”

    餘軍微微頷首,“影影那丫頭,孩子性很重。她不懂事,但你不能不顧大局。”周睿直言,“對於我來說,跟疏影有關的事,同樣是大事。”

    餘軍像是沒有聽見,他接著說:“你的堂叔野心勃勃,你不好好對付他,只顧著這點兒女情長,真的有點不理智。”

    周睿明白餘軍的潛臺詞,他也順水推舟地說:“如果我剷除堂叔這顆毒瘤,您是不是就放心把疏影交給我?”餘軍輕輕地呷了一口清茶,茶質有點澀,看來這茶還是泡壞了。他不住搖頭,緩緩地說:“你比我更清楚,毒瘤是除不盡的。”

    得到這個答案,周睿也不詫異,他平靜地將手邊的資料推過去,“如果再加上這個呢?”餘軍一目十行地掃過去,他臉色微變,忍不住低斥,“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周睿不語。

    定眼看了周睿半晌,餘軍抿著唇將放在酒精燈上加熱的水壺拿開,把最後一張有周睿簽名的資料舉到火焰上燒成灰燼,當紙張只剩邊角,餘軍才把它放在手邊的空碗裡,再用茶水將那小星火完全澆滅。

    他抬頭,那語氣讓人聽不出情緒,“老祖宗留給你的東西,你就該好好珍惜。”

    “您知道我從來不在乎這些東西。”周睿淡淡然地說。

    餘軍倒是笑了,他說:“年輕人這麼淡泊名利,實在不是什麼好事。”

    周睿也笑,但態度很認真,“我也在奮鬥,不是嗎?”

    這話讓餘軍無法反駁。周睿持有斯特將近三成的股份,就算每天坐在葡萄園裡曬太陽也可以衣食無憂。儘管如此,他還是選擇擔起開闢亞太市場的任務,他的身分特殊,能開拓成功是理所當然的,要是失敗,卻要承受很多壓力與非議。

    在余軍眼裡,周睿向來是一個有魄力、有幹勁的人,正因如此,他才對周睿格外青睞,甚至把他當成自己孩子一樣照顧和教導。

    只是,餘軍怎麼也沒想到,周家兩父子都在感情上過不去。跟周立銜比起來,周睿更是豁出去,居然連手頭上的股份以及他名字的動產和不動產全部搬了出來。

    將涼掉的茶水倒掉,周睿重新給餘軍添上一杯,“余叔,您可以考驗我,但不可以連機會都不給我。如果您只憑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就否定我,那對我太不公平了。”

    餘軍捧起茶盞,拇指沿著杯沿打轉,額間的皺紋深深地陷下去,始終沒有表態。

    周睿陪著餘軍一杯接著一杯地喝茶,表情如常,脊樑卻直挺得發僵,洩露了他此際的緊張與忐忑。

    不知道過了多久,餘軍終於開口,“雖然影影沒有你那麼矜貴,但我們從來不捨得讓她受委屈。我跟她媽媽希望她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男孩子,不用大富大貴,只要安安穩穩就可以了。

    “這丫頭有點小聰明,但不是成大器的料子,而我們也不奢求她有什麼大作為。她成不了你的賢內助,充其量只是陪你過日子的伴侶,或許很快,你就會覺得煩了、膩了……”

    聽到這裡,周睿忍不住打斷他的話,“絕對不會!”

    餘軍抬手示意他聽下去,“男女之情沒有絕對,結婚的時候信誓旦旦地宣讀了誓詞,不一樣可以離婚嗎?你的條件太好,面臨的誘惑也很多,對於你,我真的有一萬個不放心。”

    周睿假裝聽不懂餘軍話中的重點,他很平靜地陳述事實,“這幾年來,我面臨的誘惑也不少,但我也沒有變心。”

    餘軍不由得再度打量他,周睿真的比他想像中倔強得多。話已至此,他們再說下去肯定得撕破,周睿越是平靜,他就越是覺得心浮氣躁,於是餘軍重重地擱下茶盞,“好了,不用再說了!”

    周睿一副低眉順眼的樣子,還真沈默下來。

    餘軍按捺著情緒,他將那份資料重新推到周睿手邊,“處理好這份嚇人的東西,不然你那聲‘余叔’就可以免了。”說完便拂袖而去,臨走還不忘把帳單給結掉。

    包間裡只剩周睿,他重新泡了一壺熱茶,靜靜地參透著餘軍的話,不自覺地勾起了唇角。***

    余軍跟周睿見面的事最終還是被餘疏影知道了,是文雪萊不小心說漏了嘴。因此父親一回家,她就像小狗一樣繞著他打轉,嘴裡還喋喋不休。

    從茶屋回到家裡這段時間,餘軍已經冷靜下來,他沒有繃著臉,但語氣卻不算溫和,“我跟小睿見了一面而已,你就不啞巴了?”

    這些天來,餘疏影幾乎沒有主動跟父親說過話。她自知理虧,只能訕訕地對他笑著,“我哪有……”

    餘軍坐到沙發上,而餘疏影也跟了過去,她攀著父親的肩,不知道第幾次追問,“你們到底聊什麼了?你們去茶屋為什麼不帶上我?”

    他說:“這麼想知道,你找小睿問去。”

    餘疏影還真站起來,一邊走回自己的房間,一邊嚷嚷,“問就問!”

    文雪萊總覺得丈夫怪怪的,但又說不上來哪裡怪。等女兒回了房間,她才坐到他身旁,小聲地問:“跟小睿聊得怎麼樣?”

    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餘軍才說:“小睿真動格了,連婚事都還沒個譜,就簽好了財產轉讓協議。”文雪萊吃了一驚,“這孩子怎麼像中了邪一樣……”

    餘軍無奈地搖頭,“小睿的態度擺在那,我就算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多久。依他那性子,我要是堅持反對他跟影影來往,他肯定會讓那份協議成真的。”

    文雪萊也歎氣,她說:“年輕人的事情,看來真輪不到我們管了。”

    余家夫婦在客廳長籲短歎,而房間裡的餘疏影則滿心焦慮地撥周睿的手機。手機接通後,她第一句就問:“你沒事吧?你為什麼瞞著我跟爸爸見面?”

    原本一頭霧水的周睿這才明白過來,他笑著說:“擔心我被余叔揍得爬不起來嗎?”在這個時刻,餘疏影一點都不欣賞他的幽默,“一點都不好笑!”

    周睿明白她的心情,他斂起笑意,柔聲對她說:“好了,我跟余叔只是隨便聊聊而已,我什麼事情都沒有。不信的話,你可以過來看看我。”

    “隨便聊聊?”餘疏影不相信,“那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他說:“我怕你瞎操心,就像現在這樣。”餘疏影捏著手機,突然說不出話了。

    下午跟餘軍談話的內容,周睿不想讓餘疏影知道,他們之間的阻礙本來就不少,他不想讓她再添壓力,因此有意將話題扯開,“週末怎麼不去逛街?”

    “你都不來陪我。”餘疏影故意埋怨他,很快她又反應過來,“喂,你還沒告訴我,你跟爸爸聊過什麼?”

    周睿失笑,他說:“我跟余叔提了下聘禮,你好意思在旁邊聽著嗎?”

    明知道他在開玩笑,她還是覺得不好意思,那種心緒翻滾的感覺真讓她有種婚事當前的錯覺。那頭安靜下來,周睿才說:“這禮拜我比較忙,不過下星期可以帶你陪我去參加朋友婚禮。” 說到可以膩在一起,餘疏影的心情就明朗了,“好啊!”

    過了一周,週六的清早,周睿前往學校接餘疏影。

    帶餘疏影出席婚宴及外宿一晚的事情,他已經事先跟餘軍打過招呼。餘軍雖然不太情願,且態度冷漠,但最終總算答應下來。

    上回在茶屋一聚,周睿是故意給余軍施壓,若他再以出身為由阻止自己跟餘疏影往來,他定說到做到,立即將名下的資產全部轉到餘疏影名下。

    那天他們不歡而散,卻總算有些成效,他清楚余軍的為人,知道從什麼地方下手能有效打破僵局,只要找到突破點,餘軍也會逐點被攻陷。

    在餘家吃過早餐,周睿才帶著餘疏影出發。

    今天是個好日子,三月時節,風和日麗,舉目一片好春光。

    周睿專心駕車,而餘疏影則沿路欣賞優美景致,跟他聊聊天,一路上兩人都不覺沈悶。

    到了婚宴現場,賓客眾多,餘疏影目光掠過一群正開心寒暄的女賓客,就在收回視線的瞬間,她竟然看見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由於過度錯愕,餘疏影不自覺地收緊了勾著周睿的手臂,周睿察覺她表情微變,立即關切地問:“怎麼了?”餘疏影收不回視線,喃喃地說:“我好像看到我姑姑……”

    周睿一怔,旋即恢復,鎮定地開口,“沒事,我們早晚會見面的。”餘疏影轉身背對著姑姑,“這世界怎麼那麼小!”

    周睿牽起餘疏影的手,帶著她前行,“我們跟你姑姑打個招呼吧。”

    “不要吧!”她有點不情願。自從知道姑姑和周睿父親的往事,跟周睿在一起,總讓她有種背叛了姑姑的感覺。

    “反正都碰上了,正好一次解決。”周睿說。

    餘疏影很忐忑,“要是連姑姑也反對我們,那該怎麼辦?”

    他暗暗地將她的手握緊,“無論發生什麼事情,勇敢面對就行了。”

    餘疏影轉頭看他,而他也垂眸與她對視。四目相對,十指緊扣,這瞬間,她突然勇氣滿滿的。

    早在幾年前,周睿已經在餘軍的陪同下見過餘萱。餘萱雖然家庭幸福、事業有成,但得知他是周立銜的兒子時,她還是有幾分不易察覺的黯然。她詢問了父親的近況,當知道他母親不在人世,她沈默了良久才說了一句“那太可惜了”。

    在那個年紀,周睿儘管涉世未深也能看出餘萱並無半點幸災樂禍的態度。她跟餘軍一樣都為“故人”的不幸感到悲傷,即使這位“故人”曾傷她極深。

    像她這種至情至性的人,他怎麼也不相信她會因介懷那段陳年舊事,而毀了餘疏影的幸福。

    餘萱背對著他們,此時正跟兩個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聊天。餘疏影吸了口氣,走上前不輕不重地喚著,“姑姑!”

    餘萱不可置信地回頭,先跟那兩個女人說失陪,隨後轉身走過去,“影影,你怎麼來了?”視線掠過周睿的臉,後面的話便梗在了喉嚨。

    周睿禮貌地向她問好,“萱姨,好久不見。”

    餘萱朝他微笑,“好久不見呀小睿,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周睿回答,“大半年前就回來了,可惜一直忙,沒空去看您。”

    “沒關係,工作要緊。”餘萱視線下移,看見周睿和餘疏影的手緊緊地牽在一起,她的聲音倏地變了調,“你們……”

    周睿正想說話,餘疏影就拽了拽他的手臂,隨後走到餘萱身旁親昵地挽著她的手臂,“姑姑,最近我好可憐……”

    這丫頭一皺眉頭,餘萱就心疼,她連忙問:“怎麼啦?”

    餘疏影一臉委屈地說:“爸爸媽媽不讓我跟周學長在一起,我還跟爸爸鬧翻了!”

    驚訝過後,餘萱很快恢復常態,不需要他們多說,她已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今晚你們跟我坐,有什麼事情等婚宴結束再說。”

    對於餘疏影來說,這頓婚宴真是食不知味。她的左邊坐著姑姑,右邊坐著周睿,真讓她倍感壓力。

    好不容易等到散席,周睿邀請餘萱到他家坐坐,餘萱答應了,卻要求餘疏影坐她的車,餘疏影很聽話地上車。剛系好安全帶就聽見姑姑的聲音,“為什麼不聽你爸媽的話呢?”

    她的語氣平平淡淡的,沒有責備的意思,餘疏影握著自己的手,不知道應該怎麼回答。

    啟動車子後駛出飯店停車場,餘萱又說:“你爸媽肯定拿我做反面教材吧?該說的道理,他們肯定都跟你說過了,你還執迷不悔嗎?”

    餘萱臉上沒什麼表情,只是扶著方向盤的手收得有點緊。良久以後,她又開口,“周家是個龍潭虎穴,而周家的男人是罌粟,真的很可怕。我就錯愛了一場,浪費了十多年的青春……”

    這番話讓餘疏影的信心逐漸下沈,她毫無底氣地問:“姑姑,您也要反對我們嗎?”餘萱幽幽地說:“反對有用嗎?”

    余疏影信心重燃,“那就是支持了?”

    “看你急的!”餘萱分神看了她一眼,始終沒有給出明確的答案。

    三人來到周睿的家,周睿便老實交代他跟餘疏影的感情,還懇請餘萱相信他對餘疏影的真心實意。

    周睿跟周立銜的臉容有幾分相似,說話的語氣跟表情更是神似。聽著聽著,余萱的思緒開始飄忽,周睿後來所說的話,她一句都沒有聽清楚。

    看見她發呆,周睿虛咳了一聲,試探著喚她,“萱姨,您還好吧?”

    意識到自己失態,餘萱立即打起精神,她將手中的茶杯放下,“二十多年前,我也聽另一個男人說過類似的話。”

    周睿心知她所說的男人就是自己的父親。長輩們的過去,他不便評論,更沒有資格指指點點,於是閉嘴靜等餘萱的下文。

    “二十多年以後再聽,我真是什麼滋味都有啊。”余萱的語氣滿滿都是感慨,“小睿,你想過結婚了嗎?”

    周睿回答得很慎重,“如果可以,週一我就跟疏影去登記結婚。”

    作為當事人,余疏影立即羞紅了臉,她橫了周睿一眼,嗔道:“你問過我的意見了嗎?我還沒答應呢!”

    話已至此,餘萱也沒什麼好說了。她從沙發上站起來,將晚宴包撈在手裡,“我只是疏影的姑姑,她嫁人這種大事,我作不了主的。”她邁著大步往外走,走到門口,頓住腳步回頭說:“我能做的,一是祝福你們,二是幫著你們勸勸我哥和嫂子。至於其他的,就要看你們的本事了,我先走了。”

    送走餘萱以後,餘疏影難以相信地用力掐了周睿一把,“這不是夢吧?我們這樣就過了姑姑那一關?我覺得很不真實……”

    呷了一口熱水,周睿才回答,“比我想像中要順利一點。”餘疏影得意洋洋地說:“姑姑疼我,所以才不為難你的。”周睿笑著說:“知道了,全是你的功勞。”

    姑姑那邊的阻礙算是順利解決,餘疏影心情愉快,洗澡的時候不自覺哼起了小調。

    等到一身清爽地躺在床上,她就拿出手機,打開與姑姑的聊天視窗,斟酌了很久,最終只輸入了幾個字:姑姑,謝謝您!

    沒過一會兒,餘萱回覆一條訊息:謝什麼,傻妞!

    或許幸福來得太突然,餘疏影鼻子發酸,竟有想哭的衝動。她尚未來得及回覆,一條新的訊息又傳過來:現在姑姑過得很好,也希望你過得很好,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看了這話,餘疏影眼眶也濕潤起來,她趴在枕頭上掉眼淚,不知不覺就睡著了。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床鋪輕微地晃動,她一翻身就落入一個熟悉的懷抱裡。

    沾在睫毛上的淚水還沒有完全幹透,周睿心疼地親吻她的眼皮,柔聲問:“怎麼哭了?”他耐心地輕拍著她的背,用安撫孩子的語氣跟她說話,“到底怎麼了?”

    餘疏影默默地搖頭。

    “你不跟我說,我怎麼幫你解決呢?”周睿將她從被窩里拉出來,繼續追問。

    “我、我只是覺得很感動……”

    周睿松了一口氣,指腹滑過她那微微發腫的眼圈,“傻妞!”

    想起姑姑回覆的訊息,餘疏影又有想哭的衝動,她捶打著周睿的胸膛,忿忿不平地說:“都是你們,我姑姑這麼好,你們居然欺負她!”

    周睿不閃不躲,放任她發牢騷。

    “姑姑對我這麼好,我更難過了……”說著說著,她情緒激動起來,“嗚,你爸爸太壞!”

    等她捶累了,周睿將她的腦袋摁在胸前,“我也覺得我爸是個壞男人,他不僅拋棄了你的姑姑,還辜負了我媽媽。”

    聞言,餘疏影立即安靜下來。

    “這些年來,我爸媽的感情雖然很好,但那只是對待親人的好。其實,我爸一直惦記著你姑姑。”

    餘疏影猛然意識到,在這場悲劇裡,受害人並非只有姑姑一人,周睿的母親同樣是可憐的女人。他父親讓姑姑不幸福,而她姑姑卻間接影響了他父母的感情,將心比心,周睿肯定對她家有所不滿,甚至記恨他們。 想到這裡,她探出腦袋,“其實你也不喜歡我們家吧?你為什麼還要跟我在一起呢?難道你要報復我們?”

    周睿失笑,“你想的都是什麼東西!報復別人居然搭上自己的終身幸福,這麼不劃算的事誰會做?別想太多,上一輩的事情,總不能算在我們頭上吧?”他擁緊她,“找到自己喜歡的人不容易,必須好好珍惜。”

    餘疏影低聲問:“那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是。”他回答得乾脆。

    伏進他懷裡,她又問:“有多喜歡呢?”

    沈默了片刻,周睿回答,“說不出的喜歡。”她戳著周睿的胸膛,追問:“還有呢?”

    周睿低笑了一聲,他問:“你是不是想聽我說那三個字?”

    “哪三個字?”餘疏影裝傻。

    周睿湊在她耳邊,溫柔而繾綣地說:“我愛你。”她往他懷裡縮了縮,抿著唇偷笑。

    周睿也揚起了唇角,柔聲問:“你沒有什麼表示嗎?”餘疏影搖了搖頭。

    他滿帶威脅地擠出一個音節,“嗯?”

    在他懷裡蹭了蹭,餘疏影才掩不住笑的說:“我也是。”

    得到姑姑的支持,餘疏影對這段感情的信心又隨之增加了不少。昨晚睡得極好,今早醒來時,她整個人都精神煥發,心情像從東方升起的旭日般明媚。

    客房裡靜悄悄的,巨大的落地窗被厚重的窗簾層層遮掩,光線全被遮隔在外,讓人難分晝夜。而她身邊的位置空蕩蕩的,只有枕頭上那淺淺的壓痕證明周睿曾在這裡躺過。

    起床走到客廳,周睿正在講手機,看見了她,他便切斷通話朝她走去。“餓了嗎?”

    “有點。”餘疏影問:“早餐吃什麼?”

    周睿指了指廚房,“這裡設備齊全,你想吃什麼都可以。”

    餘疏影轉了轉眼珠,笑容狡黠,“那就來一份公主的早餐吧。”所謂“公主的早餐”,其實源於“傾城食譜”的一條微博。

    春夏時分,又是一年纖體瘦身的高峰期,很多愛美的女孩子紛紛加入減肥大軍,甚至連早餐都能免則免。 而“公主的早餐”則呼籲女生要像公主一樣吃早餐,只有早餐吃得好,才可以避免初醒時的低血糖現象,讓身體各部位攝入所需的能量。

    這“公主的早餐”菜單無所不包、應有盡有。餘疏影一邊回想,一邊掰著手指頭數,“藍莓香蕉優酪乳、奶油吐司棒、可哥熱香餅……太多了,我都記不清楚了。”

    周睿敲她的額頭,“那是給大家提供更多選擇,不是說一頓早餐全吃一遍。就知道嘴饞,你吃得了這麼多嗎?”

    “吃不了呀。”她笑嘻嘻地說,摟住他的脖子,嬌聲嬌氣地說:“我想吃嘛,剛剛我說的,通通都要做!”

    她的要求,周睿自然不會拒絕。他回房間換了一套衣服,隨後帶著她到附近超市選購食材,兩人逛著逛著,購物車已經滿得像小丘陵似的,周睿仍繼續源源不斷地往裡面放東西。

    餘疏影不由得出言阻止,“差不多就好,別買了。”周睿沒有停止,“公主的早餐可不能太寒磣。”

    “我跟你開玩笑的!”餘疏影沒想到他會這麼認真。

    “可我真把你當成公主。”周睿笑了笑,看得餘疏影又有種被他迷倒的感覺。當他們提著大袋小袋回家後,餘疏影躍躍欲試地跟進廚房,“我來幫你。”

    周睿往邊上站,騰出位置,然後從購物袋裡拿出黃瓜、胡蘿蔔、玉米筍、包心菜等交給她,“全部洗乾淨。”她眼巴巴地看著他,“其實我還會做一些高難度的活兒,譬如揉麵粉、打蛋液之類的。”

    “別急。”周睿笑她,“做蔬菜凍不用揉麵粉、打蛋液。”

    說完,他將吉利丁片放到冷水裡浸泡,之後把被洗乾淨的蔬菜去皮撥開。將水分瀝幹後,他用清水白灼,蔬菜剛變色就撈起,並倒掉三分之二的蔬菜湯,再加入吉利丁片煮到融化。

    不一會兒,鍋裡的清水就變成奶黃色的黏稠狀液體,見一旁的餘疏影盯得緊緊的,周睿說:“給你試試?” 接過勺子,餘疏影有模有樣地攪動著,周睿將手按在她手上教她怎麼使力,她有點呆,直至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她才回過神。

    “快焦了,餘大廚!”

    餘疏影連忙低頭檢查。色澤沒變、香味也沒變,意識到周睿又在耍自己,她說:“就算焦了也是你的責任。”

    “撇得倒乾淨。”周睿語帶無奈,“在廚房時不要分心,刀火無眼,傷著了怎麼辦?”

    餘疏影小聲嘀咕了兩句。

    將火關了,周睿追問:“說什麼?”

    她有點沮喪,“我覺得我比較適合跟著嚴世洋……”

    周睿非常耐心地將各種蔬菜放進模具裡,接著把鍋裡的奶黃色液體也倒進去,完全將蔬菜掩蓋,完成這一系列步驟,他才淡淡地問:“因為我不夠好?”

    餘疏影搖頭。

    正在替蔬菜凍定型的周睿停下動作,看向餘疏影,“那是什麼原因?”她的眼神裡帶著嗔怪,“你在我身旁,我根本集中不了精神呀……”

    雖說是下廚,但周睿和餘疏影卻分出了大半精力打情罵俏,用行動詮釋了什麼叫有情飲水飽。臨近中午,他們才圍著餐桌吃一頓中西結合的早午餐。拿到切開的蔬菜凍,餘疏影才知道裡頭並不是那麼簡單——夾在果凍之中的蔬菜,竟然拼出了一個心形!

    她忍不住朝周睿看了一眼,他動作優雅地往鮮果擠上沙拉醬,態度從容自然,彷佛這不過是湊巧罷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5:10


    回家以後,餘疏影少不了被父母審問一番。

    餘軍端坐在沙發,沈聲問:“你們什麼時候見過面?小睿帶你見的嗎?”

    餘疏影連忙否認,“周……學長他沒有帶我見過他爸爸,真的!”這話說起來就怪怪的,她暗暗埋怨自己,接著又解釋,“事先我不知道他是周學長的爸爸,如果不是他提起,我也記不得有這回事……”

    她不提還好,一提餘軍就氣了,“那你告訴我,什麼叫他們會所裡的小廚師?你什麼時候成了小廚師,還是他們會所的?!”

    炮轟式的質問讓餘疏影緊張又害怕,父親怒意正盛,她不敢撒謊,“我……我去那裡學烘焙了……”

    其實餘軍早已心中有數,但聽見女兒親口承認,他還是無法冷靜,“寒假剛開始,你說你去給高中生做家教,實際上是跟小睿混在一起,還到他們的會所學烘焙?餘疏影,你真是……真是氣死我了!”

    餘疏影倏地抬頭,餘軍知道她想說什麼,他先一步開口,“你不用否認,也不用騙我,你跟小睿還有來往,不然你怎麼進得了會所學烘焙呢?那種地方不是你想進就能進的。”

    一般情況下,即使餘疏影偷學烘焙被發現,餘軍也不會大發雷霆,然而現在她不僅違背他的意思,還因此扯上了周家,實在讓他怒不可遏。

    餘疏影被嚇到了,她縮在沙發上,連半句狡辯的話都沒有說。

    看著他們父女倆鬧成這樣,文雪萊一邊用眼神安慰女兒,一邊對丈夫說:“算了算了,還在過節,弄成這樣多不好,不許吵了!”

    剛才在會場跟周立銜不期而遇,她就覺得不妙,有種暴風雨將要來臨的預感。他們本是很正常地寒暄,眼看可以平靜退場,影影居然跑了過來……文雪萊不由得感慨,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啊……

    “我是為她好,她不感激就算了,還偏偏跟我作對!”餘軍很激動,儘管努力克制,但音量還是降不下去。餘疏影鼻尖發酸,她吸了一口氣,死死地忍住湧上來的眼淚。

    見女兒紅了眼眶,文雪萊心疼不已,她說:“影影又不是機器人,不是她想不喜歡,就可以不喜歡的!慢慢來就是了……”

    看見女兒一副憋屈的樣子,餘軍更是嘔得厲害,“小睿這次回國,目標是整個亞太區的大市場,他是做大事的人,而且野心一點都不比他老子小。

    “斯特在西歐家喻戶曉,但來了亞洲就是從零開始,要在這裡穩住腳跟,不是一直燒錢就可以。現在斯特正處於發展期,整個團隊都意氣風發的,但要是到了瓶頸期、甚至遇上危機呢?到那時候誰能保證小睿不會犧牲跟你的感情來換更多的利益?你姑姑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你是我的女兒,我不想你步她的後塵,忠言逆耳,你愛聽就聽吧。你跟小睿的事,以後我不會說什麼了。”

    餘疏影的眼淚奪眶而出,她一聲不吭,狼狽地走回了房間。

    這晚她沒有出去吃飯,趴在床上默默掉眼淚,中途周睿給她撥了兩通電話,她也沒接。

    晚一點的時候,文雪萊將飯菜重新熱了端進女兒房間。那丫頭鼻子通紅、眼睛發腫,她放下託盤就扭了一條熱毛巾進來打算給女兒擦擦臉。

    餘疏影還在鬧彆扭,她擋住母親的手,轉個身就縮進被窩。

    文雪萊拿起她的手機,隔著被子敲她,“你出不出來?不然我給小睿撥電話,讓他來看看你現在的樣子。”

    “媽!”餘疏影不滿地踹開被子,伸著手臂想將手機搶回來。文雪萊不跟她廢話,“過來吃飯,哭這麼久也該餓了。”

    餘疏影確實是餓了,拿起筷子就狼吞虎嚥起來,在母親面前,她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

    直到飯碗見底,文雪萊還靜靜地坐在床邊,餘疏影猜她又要說教,不料她只說:“什麼都別想了,洗個澡就睡覺吧。”說完,文雪萊就端起託盤準備出去。

    餘疏影急急地喊了聲“媽”,文雪萊頓住腳步,對上母親的眼睛,她又說不出話來。等了數秒,文雪萊說:“這事也不怪你爸敏感,那種事經歷過一次他就怕了。”

    她用力吸了吸鼻子,看著母親很認真地說:“要是我不怕他像他爸爸那樣為了利益放棄感情呢?”文雪萊抿著唇,沈默不語。

    “我相信他不是那種人,也不會那樣對我。”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媽媽,我真的很喜歡他……”

    文雪萊微微動容,她歎氣,“人生是你的,你要用什麼籌碼賭多大的賭局,決定權永遠都在自己手裡。我跟你爸……當然希望你能夠得償所願。”

    那晚餘疏影輾轉難眠,跟她一樣失眠的還有周睿。當父親興高采烈地告訴他在燈謎大會偶遇了餘軍一家,他就知道糟糕了。果然,他給餘疏影撥了兩通電話,她都拒聽。

    想到她的處境,周睿沒有再找她,免得她要遭受父母更多的壓力,與此同時,他也打算給她多一點時間和空間考慮。

    盼到開學時,周睿才低調地到學校找她,他事先沒有跟她提過,只掐準了時間在教學樓外等待。

    夕陽餘暉悠悠灑下,校道兩旁的樹木剛長出新芽,嫩綠的葉子襯著火紅的晚霞,徐徐而來的微風滲著初春的涼意。

    周睿今天穿了一身悠閒的衣服,正是放學時間,他混在人群裡,還真有幾分學生的樣子。

    餘疏影如常走出教學樓,沒走幾步就聽見有人喚著自己的名字。周睿逆著人群走過來,她一眼看見他時,她既不說話也不向前,腦子有半秒鐘是空白的。

    “疏影。”周睿又喚了她一聲,他的聲音很輕,但足以傳入她耳裡。

    將近半個月不見,如今他突然出現,她才驚覺自己有多麼想他念他,他的呼喚不斷在耳邊縈繞,她心緒澎湃,忍不住朝他奔過去,一頭撞進那個溫暖又熟悉的懷抱裡。

    周睿被那衝力撞退了半步,他伸手抱著她,無聲地安撫她。

    儘管他們站在不阻礙交通的邊角位置,還是有路過的學生好奇地望向他們。餘疏影知道自己失態,猛地將身旁的人推開,耳根稍稍發燙,一時間只能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周睿無聲地笑了,他牽起她的手,“走吧。”

    想到他們還在學校,餘疏影下意識想躲開他的手,他像是看破她的意圖,立即敏捷地握緊她。余疏影用餘光瞄了他一眼,被他逮個正著,她有點臉紅,“你怎麼又來了?”

    周睿問她,“你不想我來嗎?”

    這些天來,餘疏影跟父親還處在冷戰中,他們從沒有鬧得這麼僵過,儘管如此,她還是沒有服軟,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更清楚什麼選擇才是順從內心的。她滿心甜蜜,卻偏偏口是心非地回答,“不想,我都快忘記你了。”

    “是嗎?那你剛才還抱得那麼緊?”周睿的語氣篤定而輕鬆,但他的手卻下意識收緊,透出一絲緊張。余疏影臉紅了,有意轉開這個話題,“爸爸知道我偷偷學烘焙,還猜到我們的事情了。”

    “我知道。”他並不驚訝,看向餘疏影,“所以我前幾天都沒有找你。”

    她輕輕地應了聲,“那現在呢?”

    周睿說:“要麼跟你私奔,要麼就跟余叔負荊請罪。”

    她猛地停住腳步,用另一隻手捉住他的手臂,她的表情嚴肅而認真,“兩樣都不好。”周睿問:“你是擔心你爸媽受傷多一點,還是擔心我受傷多一點呢?”

    假如將父母和周睿放在天平兩側,她的心必然更向爸媽那方傾斜。儘管如此,她也捨不得讓周睿受罪,負荊請罪雖是玩笑話,但父親這麼生氣,她還真不敢保證他不會動手。

    餘疏影一臉難為地看他,不料他卻彎起唇角,笑容有幾分戲謔。意識到這可惡的男人又拿自己尋開心,她憤憤地踩了他一腳,那皮鞋就多了半個腳印。

    周睿帶著她往學校東門走,他說:“放鬆點,有我在呢,你別瞎操心。”來到車旁將車鑰匙掏出,“不可以私奔,也不可以負荊請罪,我們一起吃頓好的總可以了吧?”

    餘疏影一副興趣缺缺的樣子,周睿摟過她的腰,“走吧,你會喜歡的。”

    她的心思不在晚餐上,她邊走邊說:“爸爸把我偷偷學烘焙的帳賴在你頭上了。”他一貫輕鬆地說:“不要緊。”

    她又說:“我這麼不聽話,爸爸應該會當成是你唆使的。”他還是用同樣的語氣說:“沒關係。”

    她皺著鼻子,“你怎麼都不著急?”

    他緊了緊她的手,柔聲安撫,“我會處理的。”

    之後,周睿將餘疏影帶回自己的公寓,她比前兩次的表現要自然得多,只在進門時頓了頓腳步罷了。進屋以後,周睿把外套脫下來,並對她說:“你先坐坐。”說完就轉身往廚房走。

    余疏影將包包放在沙發上,隨後也跟了過去,“我也可以幫忙。”

    周睿將唯一的圍裙系到她身上,他微微俯著身,表情很專注,像是在幹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她的視線落在他那方,莫名地感動。

    “你想做什麼菜?”她問。

    “聽說女孩子心情不好就喜歡吃甜點。”他打開冰箱,拿出水果和巧克力磚,“巧克力鍋怎麼樣?”

    “好啊!”餘疏影的眼睛亮起來,她對巧克力鍋垂涎已久,一直沒有機會嘗試。

    “除了水果以外,蛋糕和餅乾、麵包來不及做,在外面買了一些。”

    她了然地點頭,看來他今天到學校找自己並不是偶然,“你什麼都準備好了?”周睿承認,“今早去了一趟超市。”

    她不禁笑起來,“可是我什麼都不會。”他帶著餘疏影往料理台走,“我教你。”

    周睿先在鍋底塗上一層奶油,再放下巧克力磚,點燃蠟燭讓它們加熱融化,再將勺子交給餘疏影,耐心地教她用什麼樣的方式和力度來攪拌。

    餘疏影向來喜歡烘焙烹飪,她按著周睿的方法攪拌,不一會兒就上癮了。鍋裡的巧克力香濃細滑,誘人的香味不斷撩撥著她。

    另一邊,周睿迅速地將早已洗乾淨的水果去皮切塊,並用精緻的骨瓷餐具盛好。與此同時,他還得抽空幫餘疏影的忙,免得她手忙腳亂。

    周睿挑起巧克力漿看了看,問她,“黑巧克力可能有點苦,要不要加牛奶?”

    “好呀。”說完,她嫺熟地打開他的冰箱,拿出牛奶加了進去。

    周睿也不跟她說分量,她高興放多少就放多少,直至她“啊”了一聲,緊張地問他是不是放多了,他才笑著說:“甜一點更好,吃著高興。”

    她很久很久之前發過一條微博,大意是心情不好的最佳良藥,就是甜到掉牙的巧克力,所以他才準備了這個驚喜。

    餘疏影開吃就沒有停下來的道理,她興奮地將各種水果和糕點都涮了一遍,每一口咬下去,濃滑而溫熱的巧克力都牽動著味蕾,讓她欲罷不能。

    坐在她對面的人倒沒怎麼動口,一是他不愛吃這麼奇葩的火鍋,二是她的吃相實在像個孩子,他光看她吃就足夠了。

    當她不知道第幾次將草莓放到巧克力漿裡,周睿終於出言阻止,“差不多了。”餘疏影咀嚼著沾滿巧克力漿的草莓,口齒不清地說:“我還沒吃飽。”

    “讓你過過癮而已,你還真想吃飽?”

    “啊?”餘疏影說:“還剩很多,我再幫你消滅一點吧。”

    “聽話。”周睿直接將她手中的餐具沒收,“你想吃飯還是面,我給你做。”

    最後他幫她拿了主意,下廚做了兩道清淡的小菜,餘疏影站在一旁看著他忙碌,小小聲地嘰咕,“這哪裡是談戀愛啊……”

    她的聲音雖小,周睿還是聽見了,他挑起眉頭,饒有興致地問:“不是談戀愛,那是什麼?”餘疏影一字一頓地說:“託管孩子!”

    周睿手上的動作沒有停止,眼睛卻別有深意地看著她,“要我做點什麼來證明我不是託管孩子嗎?”

    餘疏影嚇得拔腿就跑,到了客廳,還能聽見有笑聲從廚房裡隱隱傳來。

    儘管周睿在國外長大,但他偏愛中式飲食,也能做一手中國菜。飯菜端到餐桌,已經八點了,餘疏影轉眼又被那香味吸引,不用他叫喚,她已經自動自發地坐到餐椅上。

    他們剛動了筷子,玄關處就傳來細微的開鎖聲。餘疏影緊張地看著周睿,而他只是平靜地說:“沒事,應該是我爸回來了。”

    餘疏影倏地睜大眼睛,內心抓狂,她還沒準備好要怎麼面對他爸爸啊……

    就在她胡思亂想的時候,周立銜已經走到飯廳。剛才換鞋,他看到一雙女鞋,大概猜到是餘疏影,因此見了她也不驚訝,溫聲說:“疏影,我們又見面了。”

    “周叔叔好。”餘疏影倍感壓力,站起來跟他打招呼。

    周立銜笑起來,他說:“不要這麼拘謹,把這裡當自己家就好。”餘疏影正要應聲,他又說:“不對,這裡就是你的家。”

    這話一出,餘疏影有點局促,周睿卻無聲地微笑,他放下筷子,同時問父親,“您吃過飯了嗎?”周立銜在外面吃了晚飯,但見餘疏影在,他就說:“給我半碗飯吧。”

    飯桌上,除了周睿一個勁地給她夾菜,主位上的周立銜也不時給她夾菜,“疏影,多吃點。”

    餘疏影連聲道謝,撇開他是父親的老同學、姑姑的舊情人等身分,他就是她的未來公公,這種見家長的壓力讓她難以安之若素。但很快,她又察覺自己想太遠,她跟周睿還不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她這麼快就把他當成未來公公,是不是太著急了……

    整頓飯下來,周立銜都笑咪咪地看著餘疏影,很熱情地跟她聊天,餘疏影能感覺到他對自己深深的好奇,有時候也會繞一大個彎來詢問她家這些年的情況。

    他們聊了好半晌,直至周立銜接了一通要緊的來電,這場談話才告一段落。

    周立銜走到陽臺接手機,餘疏影立即松了一口氣,周睿給她遞了一杯溫水,“又不是考試問答,答錯了不用扣分的。”

    餘疏影眼睛看著陽臺,手卻悄悄往周睿身上捶過去,“都是你!你明知道你爸爸會回來,居然還不早點讓我走。”

    “為什麼要走?”周睿將她扯過來,手臂一展將人摟入懷中,“遲早都是一家人,你不需要害臊的,臉都紅了……”說著,他伸手捏她的臉蛋。

    餘疏影立即反擊,毫不示弱地揪他的耳朵。

    拿著手機走進客廳,周立銜看見的就是兩個孩子鬧成一團的狀況,他笑著搖頭,隨後走向書房,沒有打擾他們恩愛。

    無論餘疏影怎麼鬧怎麼折騰,最終還是被周睿制服了,周睿將她的雙手摁在沙發上,她動彈不得只能讓人擺佈。

    周睿半撐在她身上,得意地問:“還鬧嗎?”

    餘疏影力氣不如他,反應力也不如他,掙不開他的手,只能把周立銜搬出來壓他,“你爸爸沒教你不準欺負女孩子的嗎?”

    他壞笑起來,“我還沒開始欺負你呢……”

    這次餘疏影不上他的當,她橫了周睿一眼,“我知道你又想看我的笑話了。”

    沒有得到預期的反應,周睿有點小失落,但也不損他的好心情,他將她從沙發上拉起來,“居然免疫了?”理了理略顯淩亂的頭髮,餘疏影有把握地說:“周叔叔在呢,諒你也不敢把我怎麼樣。”

    周睿俯身,湊近她耳邊低聲說:“你看走眼了,我爸可希望我‘欺負’你呢,不然他為什麼急著走掉呢?”溫熱的氣息噴灑在耳側,她縮了縮脖子,同時,周睿把手臂搭在沙發靠背上,那動作像把她抱在懷裡般親密,不知怎麼地,她竟不自覺地臉紅了。

    看見她這副可愛的樣子,周睿沒辦法無動於衷,輕吻落在她臉頰,他覺得他真對這丫頭著迷得無法自拔。 餘疏影側過腦袋,周睿的臉就在眼前,他的睫毛又濃又密,似乎比自己的還要長。她捧著他的臉,小心翼翼地觸碰他的眼睫毛,“你像周叔叔多一點,還是像你媽媽多一點?”

    周睿握住她的手,包裹在掌心裡,“其實,我更像我媽。”

    她自然而然地問:“你跟周叔叔都回來了,你媽媽一個人留在法國過年嗎?”

    周睿低頭把玩她纖細的手指,靜默數秒才開口,“看來余叔真的不想我們有太多交集,跟我們家有關的事情,他都很少提吧?”

    餘疏影點頭承認,對於周家的事,尤其那段陳舊戀情,她父親不愛提、更加不想提,她所知道的一切都是母親告訴她的。

    周睿將餘疏影摟進懷裡,聲音微沈,“在很多年前,我媽就因為心臟病離開了……”

    “啊?”餘疏影大吃一驚。跟周睿相識這麼久,她從來沒有聽他提過他母親,本以為他礙于她姑姑的原因才不說,不料他母親已經不在人世。

    忽然之間,她不禁憂傷起來,主動環抱著周睿的腰,千言萬語,竟說不出半個字。

    他們靜靜地依偎在一起,周睿順著她的長髮,良久以後,他說:“她是一個很善良、很和氣的人。如果她還在,你一定會喜歡她的。”

    隔著幾層衣衫,餘疏影感覺到他的體溫,也感覺到那無聲的失落與惋惜。她自認是口拙的人,安慰的話她不會講,只能繼續默默地抱著他。

    換了一個舒服的坐姿,周睿更親密地抱著她並將下巴擱在她的頭頂,“她也會喜歡你的。”

    “我不是出身什麼名門望族,也不是大家閨秀,你媽媽不會介意嗎?”餘疏影的聲音悶悶的。周家富甲一方,周睿又那麼優秀,像他這種天之驕子,跟她的差距肯定不只一點點,儘管如此,他卻未曾讓她覺得他們之間有著無法逾越的鴻溝,他不高調、不炫耀,還對她百般愛護與包容,跟他在一起,她感到溫暖而安心。

    關於周睿的母親,余疏影並不瞭解,不過可以想像她是個高雅大方、知書達禮的女人,否則也教不出周睿這麼優秀的兒子。

    周睿沒有直接給她答案,他說:“我出生以後,我媽媽的身體就變得很差。在我上高中時,她的心臟開始衰竭。她雖是出身名門的大家閨秀,金錢、權力、地位樣樣不缺,但那又怎麼樣,在生死面前,她也跟普通人一樣無能為力。

    “病了這麼多年,我媽對那些身外之物看得很淡,擁有再多又如何?還不是一樣換不了她的健康。我媽過世以後,我外公外婆對很多事情也不在意了,你可能不會想到,我爸跟你姑姑的事全是他們告訴我的。我外公說,撮合我爸媽結婚是他這輩子最後悔的事情,他還說以後我就算牽一頭母豬回去見他,他也不會有意見的。”

    聽著聽著,餘疏影覺得鼻尖酸酸的,她將臉埋在周睿胸前,不讓他看見自己失態的樣子。

    他繼續說:“余叔為什麼阻止我們來往,我很清楚。表面上,他是在意我們兩家的往事,但實際上他不過是懷疑我罷了,他擔心我跟我爸一樣,到頭來為了那些無關緊要的東西放棄你。”

    他將餘疏影從懷里拉出來,很認真地問她,“疏影,你相信我嗎?”

    餘疏影看著他的眼睛,聲音很輕,態度卻非常堅定,“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他捧著她的臉,“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相信我好不好?”

    她輕聲應道:“好。”

    “無論什麼時候,你都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好。”

    她的尾音最終淹沒在一個溫柔纏綿的親吻裡,周睿掐著她的腰,輕而易舉地將她的身體扳過來。

    餘疏影分開雙腿跨坐在他大腿上,她稍稍躲了一下,與她唇齒相依的男人便不滿地纏著她的舌頭,根本不允許她有半點逃離的意思。

    吻至深處,他們雙雙倒在沙發上,餘疏影只得到半秒的自由,接著他的唇又再度吻了上來,盡情地輾壓,腦袋因輕度缺氧而昏昏沈沈的,她不自覺地抬手環住他的脖子,身體本能地向他貼近。

    思及往事,周睿的情緒正起伏不定,越是擁吻著餘疏影,他就越是失控,體內像有洪流狂湧、山泥崩塌,手掌順著她衣服下擺竄了進去,將她那纖細的腰肢盈盈一握,他的呼吸又重了幾分。

    周睿的架式讓餘疏影心生怯意,她試著把他推開,他卻繼續長驅直入,大手順著腰身往上最終落在她柔軟的胸上。他高大健實的身軀將她困在沙發上,恣意地在她身上探索與掠奪,她輕輕地顫抖起來,第一次真切感受到一個男人的渴求與欲望。

    當他反應過來的時候,餘疏影已經被壓在身下,她那濕潤的眼睛和微微發腫的唇瓣都在無聲控訴著他的瘋狂。餘疏影被他嚇呆了,背緊緊地貼著沙發,胸口因氣息不穩而上下起伏,對上周睿的幽深目光,她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

    剛才他們的身體貼在一起,她明顯察覺到他身體的變化,她垂著腦袋,眼睛不知道該往哪裡放。周睿的胸口同樣起伏,他從她身上起來,啞著聲音跟她道歉,“對不起……”

    沒等餘疏影回答,他丟下一句“等我一下”就把她丟在客廳裡。

    儘管周睿走開了,但餘疏影還是覺得尷尬,她用雙手捂著滾燙的臉頰,真想大聲地尖叫出來。她有點坐立不安,於是走到陽臺倚在欄杆上看月光,還沒等到周睿回來,卻先等到了周立銜。

    周立銜身上的衣服已經不是今晚所穿的那套,他腳步匆忙地走到客廳,發現只有餘疏影在陽臺,便問:“疏影,你站在那裡做什麼?快進來,別著涼了。”待她進到客廳,順手將落地玻璃門關緊,他又問:“怎麼只有你在,小睿呢?”

    餘疏影只能回答,“他上洗手間了。”

    “我急著出門處理點事情,等下你幫我跟小睿說一聲吧。”

    餘疏影當然不會拒絕,她乖巧地應聲,“好的。”

    周立銜出門不久,周睿就回到客廳,餘疏影從沙發上站起來,想到剛才的狀況,她有點尷尬,“你……沒事吧?”

    周睿已經完全平復下來,他若無其事地坐在沙發上,“你說呢?”

    他的語調輕緩又帶點曖昧,明明沒說什麼,餘疏影卻覺得這個答案十分意味深長。她的眼睛亂瞄,同時告訴他,“周叔叔剛才出門辦事了,他讓我告訴你。”

    周睿“嗯”了一聲,長臂一伸又把她扯到身側。慌亂中,餘疏影斜斜地倒在他身上,手拽得他的領子都歪掉了。

    “喂!”臉上的溫度尚未徹底消退,周睿又來這麼一招,她的臉又燙起來,“你……剛才……”

    她支支吾吾的就是說不出完整的話,周睿看準她不好意思說出口,故意問她,“剛才怎麼樣了?”

    餘疏影知道他明知故問,她嬌嗔,“你這人的臉皮怎麼這麼厚!”

    他低低地笑出聲來,“那是正常反應,沒什麼值得羞恥的。況且,要是我什麼反應都沒有,你才應該慌張吧?”

    餘疏影腦子一熱,想到什麼就立即脫口而出,“你那方面到底正不正常,我一點都不在乎!”

    周睿的笑聲更甚,他一邊欣賞她窘迫的樣子,一邊調戲她,“我的意思是,要是我沒有反應,你就應該懷疑自己的魅力了。”

    餘疏影又被他擺了一道,再度惱羞成怒,張牙舞爪地朝他撲過去。

    周睿展開雙臂將人抱在懷中,柔聲細語地安撫著她,直至她安分下來,他才貼在她耳邊說:“今晚別走了,留下來陪我……”

    餘疏影扭著脖子回頭笑他,“你多大了呀?還要別人陪……”

    “太久沒有人陪我了。”周睿貼著她的臉,手臂又收得緊一些。

    他的聲音低低沈沈的,聽起來有幾分說不出的傷感,餘疏影忽然想到他早逝的媽媽,母性光輝瞬間湧現,沒有說半句拒絕的話。

    上次周睿拿出一雙女式拖鞋時,餘疏影就臆想過他也為自己準備了睡衣等一系列的女性用品。因此當她準備洗澡,直覺就問周睿拿睡衣,沒想到他拿出了自己的睡衣讓她將就著用。

    餘疏影一邊往浴室走,一邊自言自語,“怎麼拖鞋有,而睡衣就沒有呢……”

    周睿跟進浴室調節水溫,她的話全數落入耳裡,他踏前兩步勾住她的腰,慢悠悠地說:“拖鞋是必須的,睡衣不是。”

    腦子一時間反應不過來,餘疏影看著他,用眼神表達困惑。

    周睿沒有回答,他先一步走進浴室,離開之前才傾身貼著餘疏影耳際吹氣,“你還是穿我的睡衣比較好看。”說完,他便頭也不回地走掉,只留下拿著他睡衣的餘疏影,好氣又好笑地站在原地。

    上一次在周睿的公寓留宿,他們還是很純潔的朋友,現在他們的關係仍舊純潔,然而身分卻不一樣了。初時,餘疏影確實有幾分緊張,直到躺在他身旁,她又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的,好像天生本該如此。

    春寒料峭,周睿的臥室是恒溫的。他們同蓋一床絲被,周睿伸長手臂讓她枕著,他還沒有入睡,只是安靜地在黑暗中盯著天花板。

    躺在他身旁的餘疏影也睡不著,她一點也不安分,一下子向左翻身,一下子又向右翻身,直至被周睿摟在懷裡才停止鬧騰。

    周睿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的床你睡不慣?”

    餘疏影告訴他,“平常這個時間,我還在看電視劇。”

    他問:“要不要我陪你看?”沒等到她的回答,周睿直接將放在床頭櫃的遙控器拿來,開了電視後,再遞給餘疏影。

    此時,電視臺正在播放一個斯特的廣告。

    這廣告拍得很唯美,在短短的十五秒裡,漂亮的少女和英俊的男人相遇、相識、相知、相愛,挽著手臂步進婚姻殿堂。

    廣告的結尾,雙方親友在婚禮現場舉起酒杯向他們祝賀,畫面特寫了酒杯中的葡萄酒,美酒在酒杯中流淌,最終凝聚成斯特的標誌。

    這支廣告該是最新的,餘疏影沒有看過。她問周睿,“這麼快就換廣告了?我記得之前的廣告是葡萄園的少女呀。”

    周睿點頭,“在國內的葡萄酒市場裡,有三五個知名品牌早已搶了先機,佔據大部分的市場分額。斯特想突出重圍就得獨闢蹊徑,我們用了幾個月做市場調查,打算從婚慶市場著手,只要能在婚宴飲品和婚慶賀禮兩大市場站穩腳跟,今年的業績就非常可觀了。”

    隨著人們生活水準提高,婚禮的開支也逐年走高,婚慶產業成為充滿巨大商機和前景的朝陽產業。

    餘疏影不自覺回想起父親的話,斯特現在正處於發展期,有種所向披靡的架式。然而,這世界上的路沒有完全平坦的,任誰也不會永遠處於不敗之地。

    儘管如此,她還是很樂觀,其實失敗沒有人們想像的那麼可怕,最壞的結果就是重頭開始罷了。想到這裡,她倚著周睿的肩膀,一臉歡快地開口,“周學長……”

    對於這個稱呼,周睿表示不滿,“還周學長?”

    餘疏影明白他的意思,卻故意說:“唔,周總監?”周睿輕輕地刮了刮她的鼻尖,“再叫。”

    餘疏影轉著眼珠,又說:“那,周先生?”周睿這回捏她的臉,“再來。”

    為了躲避周睿的魔爪,餘疏影縮在他肩頭,調皮地喚他,“周哥哥。”在她腰間不輕不重地掐了兩把,“你還真夠折騰的。”

    她笑嘻嘻地說:“哪有!”她將雙臂環在周睿脖子上,看著他的眼睛說:“周睿,就算你變成了窮光蛋,我也一樣喜歡你。”

    周睿怔了半秒,“就因為你這麼喜歡我,我也不能讓自己變成窮光蛋。”

    餘疏影繼續說:“如果你變成了窮光蛋,我們就開一家咖啡廳。你負責烘焙蛋糕,我負責招呼客人磨豆煮咖啡,再生一群孩子招呼客人,你說好不好?”

    她的表情天真又可愛,周睿不自覺笑顏逐開,“原來你都打算好了,那我就趕緊變成窮光蛋好了。”緊接著,餘疏影又說:“我說說罷了,我知道你不會變成窮光蛋。”

    周睿抱住她,像是呢喃又像是表白,“我當然不會變成窮光蛋,有你在身邊,我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富有的人。”

    他們能擁有彼此,確實是世間上最奢侈的事情。餘疏影默默地聽著,心房暖意盈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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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4:08


    抵達學校東門是半個多小時後的事,餘疏影一路疾步,上車時還有點喘。周睿將手肘支在車窗上,此際正撐著腦袋笑盈盈地看著她。她扯了扯嘴角,明知故問:“你等很久了嗎?”

    周睿的笑容依舊,他動了動唇,輕聲問:“你說呢?”

    在他的注視下,餘疏影倍感壓力,用指甲刮著手下的安全帶,拉長音說:“嗯……我選擇坦白從寬可以嗎?”

    “這就要看你有多坦白了。”說完,周睿收回視線,發動車子前行。

    余疏影將事情緣由一五一十地告訴了他,周睿雙手扶著方向盤,眼睛直視前方,看起來正心無旁騖地開車,並沒有留意她所說的話。

    他不應聲,她只好繼續解釋,“剛才我不是故意騙你的,我怕你會生氣才說沒有的。”聽了她的解釋,周睿胸口那半點鬱悶都消失無蹤,“我有這麼小氣嗎?”

    “肯定有!”餘疏影想也沒想地說,可話剛出口就後悔了,只能努力繞回來,“不過這也證明你在乎我呀!”

    周睿終於笑了。

    他不再繃著臉,餘疏影才松了一口氣,趁他心情不錯,她又說:“況且,昨晚要不是你害我不能回家吃飯,我就不用撒謊,往後也不用為了圓謊而撒更多的謊。現在爸媽和陳教授他們都覺得我跟陳巍有戲,這樣一來,他們的戒心應該會放低一點吧……”

    周睿的想法不像她那麼樂觀,他微微皺起眉頭,“別讓你爸媽繼續誤會,我們的事情,他們知道就知道吧,沒什麼大不了的。”

    “才不呢!”餘疏影說:“誤會就誤會吧,反正陳巍又不喜歡我,我爸媽也不能怎樣。”

    周睿態度堅決地重申,“總之,不能繼續讓他們誤會。”

    他的語氣微變,餘疏影轉頭觀察他的神色,“原來你真的介意呀?”

    周睿分神看了她一眼,並用她的話回答,“我真的介意,因為我在乎你呀。”

    這話從他口中說出,餘疏影的心跳猛地漏了半拍。她將臉轉開,朝窗外張望了一下,發現外面的景物有些熟悉,她問:“你要帶我回你的公寓嗎?”

    周睿點頭,“我那邊比較隱密,不容易碰上熟人。”

    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但餘疏影又說不上哪裡奇怪,只能“哦”了一聲。

    自那晚在這邊留宿以後,餘疏影沒有再來過周睿的公寓,她站在門邊朝裡看,他的公寓沒有變化,就連上次掛在鞋櫃邊上的雨傘也還在原位。

    周睿將鑰匙放在鞋櫃上,發現她沒有跟進來,便開口,“進來。”

    聞聲,餘疏影才依言進門。

    周睿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女式拖鞋,彎腰放到她腳邊,“你試一試吧。”躊躇了半晌,餘疏影才坐到椅子上換鞋。

    已經換好拖鞋的周睿沒有進屋,他倚靠著鞋櫃,眼睛低垂,“應該合腳的。”

    穿上那雙合腳的拖鞋,餘疏影有種被雷打到的感覺。周睿連拖鞋都替她準備好了,衣櫥裡該不會還有她合身的睡衣吧?

    想到這裡,她的臉就紅了,混亂的思緒讓她不知所措,眼角瞥見大門還敞開著,於是走過去把它關上。

    大門剛合上,身後就傳來輕微的腳步聲,她一轉身就撞到了周睿的胸膛。他逼進一步,她又後退一步,背脊緊密地貼在門板。

    光看著周睿那高深莫測的表情,餘疏影的神經便緊繃起來,但眼睛卻不敢與他對視。

    周睿將手支在她頭頂上,身體微微前傾,他們的距離瞬間縮得很小,看著她慌張卻強作鎮定的樣子,他輕聲說:“想什麼想得臉都紅了?”

    餘疏影側著腦袋,儘量與他保持一點距離,“沒想什麼。”

    周睿明顯不相信她的話,他語帶笑意地說:“你不是很清楚抗拒從嚴的道理嗎?”

    話畢,他又湊近了一點,那張英氣逼人的臉幾乎貼到眼前,余疏影連說話都不順了,“你……你想幹什麼?”

    “你問的是我現在想幹什麼?還是帶你回來幹什麼?”周睿的嗓音越發低沈,由於靠得近,他們甚至能感受到對方的一呼一吸。

    “你不能亂來啊……”

    其實周睿真沒想過亂來,他把餘疏影帶回來,只是想跟她安安靜靜地相處一陣子,不被任何人打擾。沒想到這丫頭不僅警覺性高還滿腦子壞思想,剛才換鞋的時候,她的表情變了又變,他大抵能猜到她臆想了什麼情景。

    她走去關門的時候,有那麼半秒,他真以為她會奪門而出,當看她故作鎮定地將門關上時,他玩心一起,忍不住過去逗弄她,結果她立即不淡定了。

    周睿玩上癮了,根本停不下來,他二話不說把她橫抱起來,長腿一邁就往客廳走。

    一陣天旋地轉,餘疏影還沒反應過來,已被放在長沙發上,只得到半瞬的自由,他的身體就壓了上來,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她的唇已被堵住,火熱的唇舌碰撞交纏,漸漸地,她渾身放軟,像一江春水般倚在他身下。 他們越吻越深,周睿意識到有失控的危險,果斷地將唇挪開。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間,聲音低啞地問:“這跟你想像中的亂來有沒有不同?”

    餘疏影呼吸淩亂,眼睛像蒙上了一層水霧,那目光柔軟纏綿,周睿有種被看到心坎裡的衝動,他的心微微一動,一時沒忍住又親了下去。

    這個吻霸道卻克制,而他的眼裡只有愛意,沒有情欲。

    再一次被放開時,餘疏影的臉蛋因缺氧而通紅,他們沈默地凝望著對方,察覺他唇角乍露的壞笑,她頓悟,“欸,你這人怎麼這麼壞……”

    她的唇瓣被吻得嬌豔欲滴,周睿用指腹摩挲,語氣略帶惋惜,“我想我不能再隨便逗你了……”對上她那雙勾人的眼睛,他的眸色變得幽深,“我真擔心我會……情不自禁。”

    腦子似乎有顆巨型炸彈爆開,餘疏影使勁將身上的男人推開,“你別鬧了!”周睿坐起身子,伸出手臂將人勾了過來,“不鬧了,讓我抱抱你。”

    餘疏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窩進他的胸膛。不知道為什麼,她明知道這男人充滿危險,但還是忍不住靠近。

    自從餘軍阻止他們往來,他們就沒有機會像現在這樣安靜地待在一起,直至此刻,他如願將她抱在懷裡,才覺得這一切是真實的。

    待情緒平復後,他突然問:“剛才是不是被嚇傻了?”

    聽見他這麼問,餘疏影狠狠地在他腰間掐了一把,一是表示不滿,二是為了報復。

    周睿疼得繃直了身體,但沒有發出半點聲音。他動作輕柔地順著她的長髮,半晌以後才說:“對不起,下次不會這樣了。”

    “你不是說情不自禁嗎?”危機過去以後,餘疏影的膽子又大起來,“到時候,你真能控制得了?”

    沈吟了下,周睿贊同地點頭,“有道理。”

    餘疏影試著將他的手臂推開,“那你以後不要親我,更不要帶我過來了。”

    周睿扣住她的手腕,顧左右而言他,“你渴不渴?”他起身往廚房走,邊走邊問:“想喝什麼?”餘疏影沒有特別要求,“隨便吧。”說著,就跟著他一起走進廚房。

    將冰箱打開,裡面除了礦泉水就是啤酒。周睿環顧了一圈,最後拿出幾個蘋果開始削皮,他的動作嫺熟,果皮一圈一圈地削下,從頭到尾都沒有斷。

    餘疏影托著下巴看著他,表情半是困惑半是驚訝,她還是沒有辦法想像當年連飯都不會做的男人,現在居然能成為烹飪界的達人。

    周睿對她說:“我本來想給你做一杯蛋奶酒,但想到你那點酒量,還是算了。要是你醉倒在我這裡……”餘疏影又警覺起來,她問:“要是我醉倒在你這裡,你會怎樣?”

    他半真半假地說:“這回得把你綁起來。”

    抽空將榨汁機的電源線插上,周睿就將削皮後的蘋果切塊。蘋果的氧化迅速很快,而他的動作更快,手起刀落,動作十分嫺熟,連半分猶豫都沒有,餘疏影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低低地驚歎了一聲。

    周睿告訴她,“我在西頓上的第一課就是刀功。你別以為只是動動刀子就完事,那些老師傅的要求挺變態的,無論是馬鈴薯絲還是洋蔥絲都得切得粗細相同、長短一致。”

    “你還真的學過廚藝呀?”餘疏影感到不可思議,像周睿這種人,那雙手就應該握握鋼筆、敲敲鍵盤,真沒想到他會費心費時去學廚。

    “上次我說過,我跟的第一張大單就是西頓廚藝學院。不過我沒有告訴你,我為了那張訂單足足在西頓上了大半年的課程。”

    一直以來,西頓廚藝學院都是跟巴黎另一家很出名的酒莊合作。那座酒莊出品上乘,合作期間沒有鬧出任何事端,西頓對其非常滿意。

    斯特對這個大客戶虎視已久,可惜幾次出擊皆無功而返。恰逢周睿正式進入斯特,公司高層便決定將這項艱钜的任務交付於他。

    董事會裡除了父親周立銜以外,還有四位股東,其中一位是父親的堂弟周立堅。周立堅在公司黨羽眾多,可惜他膝下只有兩個女兒且無心經商,周睿的到來讓他的勢力受威脅。這任務雖美其名為考驗,但實際上是怎麼一回事,眾人皆清楚得很。

    大家都心知肚明要搶到這張訂單並不是容易的事,況且周睿年資尚淺,欠缺實戰經驗,要攻下這座城池更是機會渺茫,然而就在大家都等著看笑話時,周睿卻拋下手頭事務,在西頓待了大半年。

    周睿之所以這樣做,無非是為了知己知彼,只有深入瞭解西頓對葡萄酒的要求,這張訂單才能落到他手裡。畢竟,要打動西頓的名廚和美食專家,需要的是葡萄酒的獨特風味和絕好品質,而不是品牌那自吹自擂的評價,以及那唯利是圖的心。

    事實證明,周睿這一步棋走對了。他憑藉自己對甜點的瞭解,運用不同的酒作為原料,令甜點的口感和味覺產生不一樣的改變。

    對於普通人來說,這些改變是微不足道的。然而對味蕾高度敏感的名廚大師來說,卻是舉足輕重的變化,越是廚藝接近巔峰就越是精益求精,他們最終被周睿說服,改而與斯特長期合作。

    得知事情的全部經過,餘疏影再度驚訝,她托著下巴用崇拜的目光看著周睿。

    提起這些時,周睿的語氣淡然,雖然他沒說這過程有多艱難,但她能想像他下了很多苦功。否則,像他這樣毫無廚藝基礎的人,根本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有這麼大的進步。

    想到這裡,她突然問:“很辛苦吧?”

    周睿的動作一頓,半秒以後,他說:“其實我還有私心的。”

    “嗯?”她露出困惑的表情。

    他沒有回答,反過來問她,“你知道我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你的嗎?”聞言,餘疏影不自覺地屏住了呼吸。

    周睿將蘋果塊放進榨汁機,按下啟動鍵後,他回身說:“我第一次下廚,是在你家的廚房。當時我手忙腳亂的,不僅把菜燒糊了,而且還不小心把陳醋當成醬油。吃的時候,我沒嚼幾下就吃不下去,反而是你還在那裡死撐著。”

    伴著榨汁機運作時的嗡鳴聲,周睿的話隻字不漏地落入餘疏影耳中,她把玩著自己的手指,聲音隱藏著幾分歡喜還有一絲羞澀,“所以,你很感動?”

    “不是。”周睿裝模作樣地虛咳了一聲,接著說:“我覺得你有點笨,那些菜這麼難吃,你也不摔筷子,還裝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我也有舌頭,到底好不好吃,難道我會不知道嗎?”

    見她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周睿忍俊不禁,很快又斂起笑容,認真地說:“可是,我就是喜歡這樣的你,你是我見過最可愛的傻姑娘了。”

    余疏影突然意識到周睿在跟自己表白,他的聲音躥進耳中,直達心房。她輕輕地咬住下唇,眼眸低垂。

    他繼續說:“當時,在我提出那個方案時,我父親曾建議讓我的下屬替我學廚,我拒絕了,我說我才剛畢業,肯定比其他人更容易接受新事物。他們誰都不知道,我其實真有興趣學廚藝,因為我希望下次有機會為某位傻姑娘下廚的時候,她不用再勉強自己下嚥,還裝出一副津津有味的樣子。”

    面對她的沈默,周睿伸手輕撫她的臉,沈聲說:“你不給我一點表示嗎?”

    就在餘疏影不知所措時,榨汁機恰好傳來提示音,她朝料理台走去,“果汁弄好了。”

    她的臉頰飄起一片紅霞,周睿不可能忽視。他按捺著不逗她,拿杯子替她將蘋果汁倒出來,“加糖嗎?”她搖頭,“我喜歡原味的。”

    周睿勾唇一笑,同時將杯子遞給她。

    餘疏影低聲道謝。她小小地呷了一口,果汁裡什麼都沒加,卻又甜到心底去了。她記起周睿以前也曾在微博

    裡發佈過很多果汁飲品,譬如藍莓果粒茶、香蕉奶蓋飲等,每一款看起來都很美味。周睿拿著蘋果汁坐到她身旁,喝了一口後問她,“會不會太冷?”

    餘疏影搖頭,將果汁喝了大半,她問:“‘傾城食譜’裡介紹的菜式、甜點和飲料,你全部都會做嗎?”沈吟了下,周睿回答,“有些太久沒做,應該已經忘了吧。”

    除了崇拜以外,餘疏影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幾分豔羨,她追問:“當初你是怎麼想到要經營微博的?也是因為拿到西頓的訂單嗎?”

    周睿說:“其實這個微博,是余叔建議我做的。”餘疏影詫異,“真的嗎?”

    斟酌了兩三秒,周睿說:“畢業以後,我就回到法國發展。余叔拿到了院裡的學習名額,他也在那裡待了一個多月,引導和幫助我熟悉斯特的業務。那時候新媒體異軍突起,余叔跟我分析了現狀和趨勢,我覺得很有道 理,於是就註冊了一個微博,應該也算是第一批行銷微博帳號吧。最初這只是個關於葡萄酒鑒賞和研究的微 博,後來才更名為‘傾城食譜’,用來分享菜式甜點的做法和世界各地的飲食文化。”

    余疏影得知“傾城食譜”,正是因為翻看過父親關注的人,她覺得這個微博的內容挺合自己口味,於是也跟著關注了,之後還一發不可收拾地愛上了烘焙。

    緣分真有一雙無形的手,在不經意的時候,原來這雙手已經悄悄地為他們穿了針、引了線。

    周睿又告訴她,“斯特有五位大股東,其中三個是華裔,他們一直希望能夠打開中國市場。由於歐洲市場趨於飽和,在未來的幾十年裡,斯特將會重心轉移到亞太區,而我,會跟你在這裡安居樂業。”

    說到最後一句話,周睿有意放慢了語速。餘疏影聽得心頭一顛,跟他告別以後,她耳邊還是縈繞著“安居樂業”。

    除夕夜,餘家老老少少一起回老家吃年夜飯。

    一家子圍著大圓桌吃飯,歡聲笑語、其樂融融。余疏影坐在姑姑余萱旁邊,面對滿桌佳餚,她整晚都心不在焉,還頻頻盯著姑姑發呆。

    餘萱忙著照顧調皮的孩子,沒有注意到侄女的異樣,反倒是文雪萊早早發現了餘疏影的不對勁,當女兒又一次走神時,她夾了一塊雞肉給女兒,同時用眼神警告她。

    接收到母親略帶警告的目光,餘疏影立即意識到自己失態,歉意地朝母親笑了笑,隨後便打起精神不再胡思亂想。

    晚飯過後,母親示意她幫忙收拾碗筷,餘疏影走進廚房正打算系上圍裙,她的手機突然響起,看著來電顯示怔了半秒,她還沒來得及接聽,手機就猛地被人抽走了。

    手機離手的瞬間,餘疏影嚇得心跳漏掉半拍,直到發現搶走手機的人不是父母,而是自己的堂哥,她又舒了一口氣。

    她的表情變化全部落入余修遠眼中,他漫不經心地瞥了下手機螢幕,饒有興致地將來電顯示讀出來,“周睿?”

    餘疏影想把手機搶回來,父母和其他長輩還在外面,她不敢有太大動靜,“先還我!”身高一百八出頭的余修遠將手臂舉過頭頂,挑眉說:“這麼緊張,難道是男朋友?” 餘疏影下意識否認,“你別亂說……”

    手機仍舊不依不饒地響著,余修遠一邊將手機關掉,一邊對她說:“今天是家庭聚會日,他不是你的男朋友,你就沒必要接他的手機了。”

    “哥!”她不滿地低吼。

    余修遠很疼愛這個堂妹,也很喜歡逗她,看見她著急,他捏了捏她的臉蛋,“誰讓你不老實。”餘疏影漲紅了臉,不知道是因為生氣,還是因為嬌羞。

    將手機塞回她大衣的口袋裡,余修遠將她身上的圍裙解下來,“整頓飯都在神遊,肯定在想男人了。”她理直氣壯地說:“才不是。”在堂哥的注視下,她沒有把手機打開,免得他繼續笑話自己。

    余修遠將圍裙穿上,“剛才我被人圍攻的時候,我拚命給你使眼色,你還不給我解圍,還敢說不是在想男人?”

    余修遠二十有八,從幾年前開始,他的婚事就一直是長輩們熱議的話題,每年春節或是家庭聚會,他的感情生活總被大家無微不至地關注一番,他煩不勝煩,但又無可奈何。

    對此,餘疏影愛莫能助。她說:“對不起啦,我改天給你介紹同學認識怎麼樣?”余修遠的表情像吃了蒼蠅一樣難看,“千萬別,你不要添亂,我就很感謝你了。”

    家裡的幫傭回家過年,收拾餐桌、洗碗等家務都落在余修遠身上。余疏影是客人,也是女孩子,他自然不會讓她幫忙。當她挽起衣袖走過來時,他就說:“到外面吧,別在這裡礙手礙腳的。”

    余疏影執意要幫忙。今晚母親肯定看出她的不對勁,她擔心自己空閒下來,母親就會逮住她談話,她還沒想好如何應對,現在還是先避避風頭比較好。

    就在她盤算的時候,她聽見余修遠說:“交了男朋友就不要藏著掖著,趕緊把人帶回家好讓我們幫你把關。”

    想到她那副鬼祟又心虛的樣子,余修遠料她也沒有告知父母。他家二叔二嬸的作風,他很清楚,他們要是知道女兒在畢業前談戀愛,說不定會把她給關起來。

    餘疏影自小就被管教得特別嚴格,她向來循規蹈矩,而習慣隨心所欲的余修遠很為她著急,如今她有意衝破牢籠,勇敢地追求自己所愛,他這個做哥哥的也深表安慰。

    餘疏影故意挖苦他,“那你怎麼不帶女朋友回家,讓我們給你把關?”余修遠倒抽了一口氣,“你這丫頭片子,不得了呀!”

    她笑嘻嘻的,有點小得意。

    很快,他又說:“不過說真的,你真應該把人帶給我看看。很多男人都喜歡你這種單純懵懂的小女生,因為容易上手容易騙……”

    兩人邊聊邊分工合作,很快就把碗筷洗乾淨。趁著大家都坐在客廳聊天,餘疏影正想溜出後院悄悄給周睿回個電話,只是,她剛邁出半步,大伯就高呼她的名字,熱情地叫她過去吃水果。

    餘疏影就這樣被逮了回去,晚飯的時候,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余修遠身上,現在又將話題聚焦在她身上。大部分,他們談的都是她的學校生活和畢業後的打算,只有餘萱在大家不注意的情況下,低聲問她,“上次我給你的香水,有沒有幫你招到桃花呀?”

    餘疏影差點被噎著,看見侄女這反應,餘萱意味深長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調皮地對她眨著眼睛。

    姑姑越是抱有期許,餘疏影越是覺得為難,她沒有辦法告訴姑姑,自己喜歡的人就是那個曾經拋棄她的混蛋的兒子……

    一旁的長輩繼續閒話家常,餘疏影的心神開始恍惚,不知不覺吃了小半盤水果,沒過一陣子,她的肚子開始脹痛。

    在沙發坐了片刻,不僅沒有緩過來,而且還有加劇的趨勢,她急匆匆地奔往廁所,一待就是半個小時。重新回到客廳時,餘疏影的唇色發白,雙腿微微發抖,連腳步都是虛浮的。

    文雪萊第一時間察覺女兒的不對勁,她迎了上去,關切地問:“影影,你不舒服嗎?”

    “可能吃太多了,肚子有點疼。”她的聲音很輕,聽起來有氣無力的。其他長輩也憂心地看著她,“影影,要不你先到樓上休息?”

    餘疏影正想點頭,胃裡突然一陣翻湧,像有東西正澎湃地要衝出喉嚨,她再次疾步跑進廁所,剛趴到馬桶上就翻腸倒胃地吐起來。

    今晚吃的飯菜和水果通通吐了出來,吐到後來,只吐出胃酸,文雪萊幫她順著背,但她還是劇烈地咳嗽起來。

    等餘疏影止吐氣順以後,文雪萊才拿溫水給她漱口,“感覺怎樣?頭暈嗎?胸口發悶嗎?還是別的地方不舒服?”

    她摸了摸胸口往下的地方,啞著聲音說:“這裡很撐,好像還想吐……”余修遠覺得她是食物中毒了,當機立斷把她送到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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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3:41


    餘疏影像個洋娃娃一樣被擺弄著,從髮型到妝容、從禮服到配飾,事事都不需要她操心。大半個小時後,她整個人煥然一新地被推到周睿面前,周睿自上而下打量著她,唇邊的笑意深了幾分。

    禮服並不暴露,該遮該掩的地方全部藏得嚴嚴實實的,儘管如此,餘疏影還是被周睿盯得不自在,她攏了攏肩上的披肩,壓低聲音對他說:“你看夠了沒有。”

    周睿這才收回視線,牽著她朝會場走去,邊走邊說:“我帶你去見一個人。”余疏影了然,她問:“你爸爸嗎?”

    “你怎麼知道?”周睿轉念一想,“你已經見過他了?”

    她點頭,“他來過我們家。”

    周睿有幾分錯愕,正想追問,餘疏影的腳步倏地釘在原地,表情怪異地盯著入口處。

    順著她的視線看去,周睿發現剛從入口處走進會場的餘軍,忍不住也吃了一驚。想來余軍應該對女兒很不放心,又或者說對他很不放心,否則不會親自到場一探虛實了。

    斯特的年會是以派對形式進行,場內人來人往,餘軍未能一眼在人群中發現他們。

    餘疏影連忙拽著周睿的手躲到不遠處的後臺,由於腳步匆忙,差點撞到正在測試音響設備的工作人員。周睿眼疾手快地將她拉回來,同時鎮定地開口,“小心點!”

    “爸爸來了怎麼辦?”她有點慌張,怎麼也沒想到父親會出席斯特的年會。周睿說:“我跟我爸都邀請過余叔,他說沒有時間就推辭了。”

    “他肯定是來逮我的!”餘疏影更是著急。父親顯然是對她的話有所懷疑,不能唐突地找陳巍求證,所以直接到會場找人。

    “怕什麼,有我呢。”周睿安之若素,說罷就想帶她往外走。

    餘疏影抱住他的手臂,語氣焦慮地說:“不行,不能讓爸爸看到我!讓我爸發現我在這裡,不是明擺著要告訴我爸你跟他唱反調嗎?他肯定會很生氣的。”

    聽了這話,周睿倒是笑了,“擔心我了?”

    餘疏影有點難為情,她嘴硬不承認,“我擔心爸爸不高興。”

    時間緊迫,周睿不逗她了,他讓餘疏影先在這邊待著,他先出去招呼餘軍。

    剛走出去,周睿就看見余軍在後臺附近打轉,他一邊撫平被餘疏影抓皺的袖子,一邊疾步朝他走過去,“余叔!”

    聽見聲音,餘軍停住腳步,剛回頭,周睿已經站在他身後,並懇切地對他說:“多謝賞臉,您來了我爸一定會很高興的。”

    視線在他身上轉了一圏,餘軍才不鹹不淡地應聲,“不謝。”

    沒有看見餘疏影,周睿猜到餘軍的疑心應該消除了大半。服務生端著葡萄酒經過時,他為餘軍拿了一杯,“您稍等,我讓爸過來。”

    周睿正打算趁機走開去找餘疏影,卻聽見餘軍說:“老周他忙,你跟我聊聊就行了。”

    周立銜確實是忙,他到場以後不斷有高層和員工跟他招呼敬酒,其後需要上臺講話,總結這季的工作以及嘉許優秀員工。

    這麼一來,周睿根本沒有脫身機會,餘軍在他身旁,他連用手機發簡訊也不方便。在臺上講話時,周立銜發現跟兒子並肩而立的餘軍,結束後立即朝他們走過去。

    餘軍的到場明顯讓周立銜很高興,他一走過來,周睿就向不遠處的助理使了個眼色。

    助理跟了周睿幾年,兩人默契十足,立即拿著手機上前,先跟周立銜打了聲招呼,隨後低聲說:“睿哥,雲韋集團的梁先生剛才來電,有急事。”

    聲音雖低,但足以讓另外兩人聽見,周立銜說:“你先去忙。”周睿顔首,走之前還對餘軍說:“余叔,失陪一下。”

    餘軍應聲,“不要緊。”

    一走出會場,周睿就撥了餘疏影的手機,連續撥了兩次也沒有人接。他閃身走進後臺,裡面早沒了那丫頭的蹤影,他隨後果斷地往外走。

    餘疏影果然跑到頂樓的天臺,她已經卸了妝、換回自己的衣服,在昏暗燈光的映照下,身子顯得更為瘦弱,若晚風再猛一點,很可能會被吹走。

    周睿放緩腳步走過去,趁她不注意時展開手臂將她摟進懷中。

    站在護欄前的餘疏影嚇了一跳,轉頭看見周睿的臉,她低聲埋怨,臉上卻不自覺露出笑容。她試著掙了兩下,而周睿的手臂紋絲不動,只好開口,“你放手呀……”

    晚風呼嘯,她的長髮胡亂飛舞,有幾縷調皮地打到周睿的臉上,微微的癢。周睿將下巴抵在她肩頭,並沒有半點鬆開的意思,“我都掩護你躲起來了,你還不讓我抱?”

    餘疏影哭笑不得,“我是被誰害的?”

    周睿將她的身體扳過來,他沒有說話,眼睛專注地看著她。

    後腰抵在欄杆上,面前的周睿身體則像一堵牆,餘疏影就這樣困在原地。他的目光像一個細密而溫柔的網,她被籠罩其中,無處可逃。

    夜空中的月亮靜悄悄地縮進了厚重的雲層裡,只留下一團朦朧月影。風聲呼呼的擦過耳際,樓下熱鬧非凡,而此地只有他倆在四目相對,空氣中隱隱地蕩漾著曖昧的氣息。

    最終是餘疏影先挪開了眼睛,內心像有千百頭小鹿在亂撞,她盯著自己的鞋尖,有點不知所措。

    周睿無聲地笑,雙手插在口袋裡,半俯著身體與餘疏影平視,“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臉紅的時候……”

    話說一半,周睿就頓住了,餘疏影困惑地抬頭,而他側著腦袋毫無預兆的吻了上來,溫熱的唇輕輕地落下,她未來得及體會,他已重新站直身體,聲音低沈地將剩餘的半句話補完,“……會讓人很想親親你。”

    餘疏影臉頰發燙,腦海有幾秒空白,動著唇瓣卻說不出話來。

    周睿的笑意更深,他將她的手牢牢地包裹在掌心裡,“疏影,去留學吧,到巴黎三大或者法國任何一所學校……”

    餘疏影萬分驚訝,“你瘋了?就算我願意,我爸媽也不會同意的。”

    “他們會同意的。”周睿說:“余叔早有這個打算,還沒有告訴你而已。”

    她看向周睿,“他們就算有這想法,現在也該打消念頭了吧?不過,由我主動提出,他們可能會重新考慮……”周睿笑了笑,算是默認了。沈默了一下,他又說:“他們怎麼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意願,你想留學嗎?”餘疏影咬了咬唇,接著搖頭。

    周睿將她的手放在唇邊輕吻了一下,“這是最直接的方法,但你不想到國外讀書的話,那就用其他方法好了。”

    這樣親密的動作,餘疏影仍未習慣,“誰要跟你狼狽為奸……”

    她想將手抽回,周睿有點不滿,乾脆將她扯到懷裡,用雲淡風輕的語氣說:“你不跟我狼狽為奸,我就把你拐到巴黎,關在地下酒窖,讓余叔他們都找不到你。”

    餘疏影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他表情嚴肅,語氣認真,好像不是在開玩笑。

    他繼續說:“到那個時候,我想幹什麼就幹什麼,你說這方法是不是更快更直接,省心又省力?”餘疏影的臉色已經從不可思議轉為惶恐和震驚。

    周睿終於繃不住臉,唇角微微上揚,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傻丫頭,我騙你的。”

    她惱羞成怒,重重往他胸口捶了一拳,“你又欺負我了!”說完,她將周睿推開,轉身背對著他。

    周睿再次從背後抱住她,雙手環在她腰間,貼在她耳邊語氣溫柔地說:“你這麼恃寵而嬌,我也經常被你氣得半死,但又不能拿你怎麼樣……”

    對於這控訴,余疏影於心有愧。想起這段時間拒聽了他數不清的來電、數不清的簡訊,還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不跟他碰面,她就說不出反駁的話了。

    站在她身後的周睿卻想著另一件事,他越想越覺得胸口煩悶,不自覺收緊了手臂,一副要將她鑲入懷裡的架式。

    餘疏影不適地扭著身體,“鬆手,我快喘不過氣了。”

    “不松,”周睿一邊惡狠狠地說,一邊撓她腰間的軟肉,“看你還敢不敢不聽話。”余疏影左閃右躲,邊笑邊求饒,最後還差點滑到地上,周睿一手將她撈了起來。周睿敲她的額角,“這麼不聽話,難怪老惹余叔和雪姨生氣。”

    她敏捷地閃過,笑嘻嘻地說:“只要我離你遠點,他們就會很高興了。”

    周睿佯裝生氣,但她的笑容那麼甜那麼美,他根本臭不起臉來。見她大衣的鈕扣不知道什麼時候鬆開了,他動手幫她扣好,隨後抬眼,“可是我會很不高興。”

    這話帶著一絲嗔怨的意味,從周睿口中說出,餘疏影聽著有點彆扭,但心底又有些甜蜜,右手下意識摸向他剛扣上的鈕扣,垂著眼瞼,低聲說:“我好像應該回去了……”

    周睿也該回會場了,“好,我通知司機送你回學校。”餘疏影又說:“我爸爸那邊……”

    他會意,“我知道。我等下幫你拖住余叔,好讓你趕在他回家之前先到。”

    他們吵吵鬧鬧的,一下子就來到側門,真要說再見離開,她又覺得依依不捨。周睿似乎看透了她的內心,他湊近了一點,耳語道:“不捨得我就留下來吧。”

    司機已經在那邊等待,看見他們出現,立即下車打開後座車門,餘疏影只能朝他瞪眼。周睿勾起唇角,待她上車以後,親自替她關上車門。

    車窗降了下來,餘疏影朝他揮手道別,而他只將手撐在窗框上,面帶笑意地看著她。司機發動車子,周睿將頭探進車裡在她唇上輕啄了一下,“明天下午騰出時間來。” 話畢,周睿後退了兩步,示意司機開車。

    直至回到家裡,餘疏影的心跳還是微微淩亂。她瞄了眼鞋櫃,父親的拖鞋還放在上面,看來自己真比他早回來了。

    聽見外面傳來聲音,剛從浴室出來的文雪萊走到客廳,濕漉漉的頭髮用毛巾包住,她也顧不得用吹風機,看見女兒軟綿綿地癱坐在沙發上,她便坐到一旁,“這麼累,今晚跟小巍上哪兒了?”

    在父母面前撒謊的次數並不多,餘疏影一如既往的心虛,“就去吃飯而已。”提起吃飯,她忽然覺得饑腸轆轆。今晚顧著躲避父親,哪裡還吃得上東西,從沙發爬起來,她一邊往廚房走一邊說:“今晚的菜不合口味,我有些餓了,找點吃的。”

    聽見女兒說餓,文雪萊也跟著走進廚房,“冰箱裡有青菜和牛肉,我給你下碗湯麵。”

    母親的關懷讓餘疏影感到內疚,她突然有種跟母親坦白一切的衝動,不過最終還是按捺住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她轉身將母親推出廚房,“你快去吹頭髮,我自己能做的。”

    余疏影先給周睿發了條簡訊告知她已平安到家,隨後才從冰箱裡搬出一堆食材,挽起衣袖開始忙碌。

    當她端著一大碗湯麵走到飯廳時,文雪萊恰好吹完頭髮。余疏影擔心母親會問及她和陳巍吃飯的細節,因而一股腦地埋頭吃面。

    吃完後,抽紙巾擦了擦嘴巴,餘疏影決定先發制人,她主動開口,“爸已經睡了嗎?怎麼不見他?”文雪萊回答,“你爸去參加斯特的年會了。”

    餘疏影裝傻,“哦?之前怎麼沒有聽他提起過?”

    文雪萊靜默了片刻,“你爸原本不打算去,不過你突然不回家吃飯,他就過去看看。”她硬著頭皮裝下去,“你們以為我也去了嗎?這怎麼可能……”

    文雪萊沒有回應,她不時抬眼看向牆上的時鐘,喃喃自語,“你爸怎麼還不回來?”

    餘疏影這才知道原來母親在等父親,而不是留在這裡審問自己,暗自舒了一口氣,“才八點半,還早著呢。”文雪萊卻不如女兒那般輕鬆,“你說你爸待這麼久做什麼,他們不會打起來了吧?”

    聽了這話,餘疏影的心沈了一下,“媽,都過這麼久了,爸爸還憎恨周學長的爸爸嗎?”

    文雪萊直言,“肯定沒有憎恨這麼嚴重,不然你爸不會跟小睿這麼親近。當年你爸在周家受過很多委屈,後來老周悔婚,你姑姑一直不肯結婚,你奶奶他們都急得不行,你爸也算是半個罪魁禍首,也承受了很大的壓力。他不希望看到悲劇重演,所以才千方百計讓你遠離周家……其實,你爸上次主動找老周過來,是想跟他談談你跟小睿的問題,可惜談不攏。”

    餘疏影不知道這番內情,她急切地問:“怎麼談不攏?”

    文雪萊看了看她,“他想讓老周向小睿施壓,阻止他跟你往來。老周不願意,還扯了點芝麻綠豆的小事,他們吵了兩句,最後就不歡而散。”

    餘疏影終於知道那晚父親又煙又酒的是怎麼一回事,原來他們前不久因為她跟周睿的事情吵過架,難怪母親這麼擔心,她勸母親寬心,“沒事的,爸肯定有分寸的。”

    文雪萊卻不這樣認為,她說:“我害怕小睿和老週一起遊說你爸,你爸脾氣一上來就失控。”

    這下連餘疏影也不放心了,她尋了個由頭就急匆匆回房間給周睿發簡訊,詢問父親的情況,焦慮地等了幾分鐘,他回訊了,寫著:余叔喝了點酒,我已經讓司機送他回去。

    剛看完,又有一條新簡訊:明天下午三點,我在學校東門等你。餘疏影躊躇著,不知道該答應還是拒絕。

    很快,周睿發來第三條簡訊:到時候跟你講講微博的事情。

    余疏影發現周睿真的很懂得拿捏她。她想了想,隨後回:“傾城食譜”的博主真的是你嗎?當餘疏影再收到新簡訊時,裡面寫著一個電子信箱和一串類似密碼的數位和英文字母。

    看了幾秒鐘,她反應過來這應該是一組帳號和密碼。將微博打開,她分別輸入後,果然成功登入了。

    頁面自動轉到個人主頁,看著那熟悉的名字和頭像,餘疏影興奮得連手指都在發抖,原來周睿真的是“傾城食譜”的博主!

    在床上打了好幾個滾,她才重新拿起手機,津津有味地流覽著,打開分組時,視線自然而然地鎖在“悄悄關注”四個字上,她點進去,頁面一刷新,裡面的內容有點出乎意料,但卻在情理之中。

    這個頁面的內容,每一條都是餘疏影熟悉的,因為每一條都是她親手發的。看著自己的微博躺在周睿悄悄關注的名單裡,她心裡甜滋滋的,而唇邊的笑意更是掩不住。

    今天所發生的事情讓她既驚喜又震撼,那種幸福甜蜜的感覺是她從來沒有體驗過的。她想,她這回不僅是心動那麼簡單了……

    余軍到家時,餘疏影還躺在床上滑手機,聽見開門、關門的聲響,她拿著睡衣,裝作湊巧要去洗澡。在走廊相遇時,她一邊觀察父親的神色一邊說:“您回來了呀……”

    “嗯。”余軍應了聲,語氣平靜地問:“今晚跟小巍過得怎麼樣?”

    淡淡的酒氣從父親身上飄來,但他的腳步平穩,眼神並不混沌,看起來沒有喝醉,餘疏影不敢掉以輕心,謹慎地回答,“就是吃了一頓飯,沒有別的了。”

    餘軍沒有多問,他只說:“早點休息,明早跟我們一起去辦年貨。”說完,他就逕自往主臥室走。

    餘疏影目送他的背影離開,看來他的心情不算很好,但也不會很差。想到這裡,她便安安心心地洗澡睡覺了。

    春節將至,餘軍和文雪萊已經停掉手頭上的工作,把所有時間和精力都擺放在購置年貨和家居清潔。 上午他們一家子到商場買了大包小包回家,餘疏影到家就回房歇息,打算養好精神,下午跟周睿見面。周睿說下午三點在學校東門接她,距離約定時間還有一小時,她開始打開衣櫥,滿心糾結地挑選衣裙。正當她又一次不滿意身上的衣服,正要換另一套時,外面突然傳來敲門聲,“影影?”

    母親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餘疏影扯過被子將滿床的狼藉覆蓋起來,接著過去開門。文雪萊上下打量著女兒,“你已經換好衣服了?正好,幫我去陳教授家拿春聯回來。”

    陳教授那手毛筆字剛勁有力,非常有大師風範,學校不少老師喜歡找他幫忙寫春聯,文雪萊也不例外,這幾年余家的春聯,都是出自陳教授的手筆。

    “啊?”餘疏影看了看手錶,還有二十分鐘就三點了。

    “你趕著出門嗎?”文雪萊問她,“要去哪裡?”

    擔心母親會追問,餘疏影連忙回答,“不趕,我這就去拿……”腳步匆匆地離開家門,她握著手機,一路都在思索用什麼理由出門,父母才不會懷疑。

    陳教授住在另一棟教職員工宿舍,餘疏影剛走到樓下,突然想起她忘了問陳教授住幾樓,正想打電話回家求助,就看見抱著一疊書的陳巍走來。

    陳巍同樣看見了她,他露出了一點笑容,“這麼巧?”

    “我媽讓我去陳教授家拿春聯。”餘疏影有點不好意思,“可是我忘了陳教授住幾樓……”

    “那就跟著我吧,我正好要去我小叔家。”說完,陳巍就往樓梯走去。

    剛上了兩級臺階,餘疏影就聽見陳巍說:“昨晚的事情,余叔沒有發現吧?”她由衷地說:“沒有,昨晚真的謝謝你幫忙。”

    “沒事。”陳巍回頭看了她一眼,笑著說:“你看起來乖乖巧巧的,沒想到也會撒撒小謊,背著家裡人做壞事……”

    餘疏影訕訕地笑著,沒有應聲。

    陳巍又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想她肯定很少做這種事,於是不再開玩笑,斂起笑意認真地說:“你放心吧,我會幫你保守秘密的。”

    餘疏影再次道謝,視線落在他懷裡的書上,“你連放假都上圖書館,真勤奮。”

    陳巍知道她在轉移話題,配合地說:“反正閑著也是閑著,乾脆借幾本書回去看看。”

    上次陳巍說過他父母是生意人,長年在外地工作。餘疏影好奇地問:“春節你不回家嗎?”

    “要啊。”陳巍回答,“我爸媽除夕才回來,這段時間我先留在小叔家。”

    抵達陳教授家時,陳教授才剛開始研磨,看見侄子和余疏影一起回來,他不自覺地喜上眉梢,笑咪咪地說:“疏影你先坐坐,春聯馬上就寫好了。小巍,你幫忙招呼疏影。”

    餘疏影急忙擺手,“不用客氣,我坐坐就好。”

    話雖如此,但陳巍還是進廚房給她泡茶,還拿了一些餅乾和蛋糕出來。

    陳教授的妻女都不在家,他一個人擺弄紙筆墨不太方便。餘疏影就自動過去幫忙,她壓著紅紙,陳教授每寫一個字,她就往後挪一點,好讓他可以快點完成。

    每年陳教授都會寫幾百對春聯,每對春聯他都倒背如流,因而還能分心跟餘疏影聊天,“聽說你跟小巍昨晚一起吃飯了?”

    看著陳教授那曖昧的笑容,餘疏影雖然想否認,但最後還是回答,“是啊……”

    陳教授滿意地點頭,他挺喜歡餘疏影的,像她這樣的小家碧玉、性情溫純、知書達禮,一看就知道是好女孩。侄子若真的能把她追到手,肯定是他的福氣。

    再過一段日子,哥嫂也會到家裡拜年,想到這裡,陳教授頓住手中的動作,轉頭問餘疏影,“疏影啊,下次帶你見見小巍的爸媽好不好?”

    餘疏影登時懵了,幸好陳巍恰好從廚房出來,連忙過來救場,“小叔,您就別嚇唬疏影了。”陳教授哈哈大笑,意味深長地看了侄子一眼,“也對,這事不應該由我著急的。”

    餘疏影尷尬不已,當時她不該貪圖方便找陳巍當幌子的。她默默地罵了自己一百遍,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陳巍虛咳了聲,他主動接替餘疏影的工作,讓她到沙發喝杯熱茶、吃點東西。

    經過這番折騰,二十分鐘過去了。餘疏影粗略計算了一下,就算陳教授立即將春聯寫完,而她拿著春聯直接趕到東門也未必能在三點鐘抵達,想了想,她決定給周睿發一條簡訊,告訴他自己會遲到半小時。

    這個時候周睿應該在前往學校的路上,本以為他要過一會兒才回覆,不料他馬上回覆:不順利?就在余疏影編輯簡訊時,周睿直接打電話來,她朝陳教授那邊看了看,決定按了拒聽。

    她繼續編輯剛才那條未完的簡訊,周睿又執著地撥了一遍。她猶豫了下還是接聽了,然後刻意壓低音量,“喂?”

    另一端的周睿倒是笑了,“你別這麼鬼祟,很容易露出馬腳的。”餘疏影笑不出來,她問:“你到了嗎?”

    “剛到。”周睿回答。

    聽他那語氣,餘疏影就知道他應該到了很久。“我被我媽指派到陳教授家裡拿春聯了,你再等我半小時好嗎?”

    “陳教授?”周睿語氣玩味地重複,接著問:“他侄子也在?”

    想起他昨晚的警告,餘疏影下意識回答,“沒有啊……”

    話音剛落,那頭就傳來陳巍的聲音,“疏影,小叔已經把對聯寫好了,你過來看看!”當餘疏影想用手捂住話筒時,已經來不及了……

    手機的另一頭詭異地沈默了。

    在陳巍的催促下,餘疏影來不得跟周睿解釋,也不好解釋,於是說了一句“待會兒見”,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切斷了通話。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3:11


    為了避免在會所碰見,余疏影連烘焙都不學了。她足不出門,每天宅在家裡上網,而周睿的簡訊和來電,她一概不理。

    自那晚起,餘疏影整個人消沈下來,她努力調節情緒,可惜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在父母面前,她裝作若無其事,可他們仍察覺她的不對勁,幾乎每天換著法子開解她、還費心給她找別的寄託。

    余疏影不想讓父母擔心,他們為自己安排什麼活動,她就參加什麼活動,從社區志工服務到學術交流會,她每一樣都不落下。

    余軍上次說讓陳教授把侄子介紹給她認識,他還真的替他們安排了見面。

    餘疏影事先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當將車子駛到一家頗有情調的西餐廳門前,餘軍才笑咪咪地說:“等下我陪你一起進去,你們認識以後,我跟陳教授就先回去。你要是喜歡,就好好把握……”

    “爸!”餘疏影啼笑皆非,“你們不是老說我應該以學習為重嗎?現在怎麼可以給我介紹男生呢?而且這根本就是變相的相親,我不要去。”

    為了讓女兒淡忘周睿,餘軍無所不用其極,連自己立下的規定都親手打破。他一時語塞,竟然無言以對,“這個……”

    “總之,我不去。”她扭過腦袋,氣鼓鼓地看向窗外。

    餘軍也覺得自己太過激進,罕見地溫聲誘哄,“算爸爸錯了,我跟你說對不起。不過我跟陳教授已經約好了,你不出現,我很難做。要不這樣,你跟人家見個面,就當是結交新朋友好嗎?”

    父親好說歹說,余疏影還是動搖了。

    他們從停車場走向西餐廳,她悶悶地踢著路旁的碎石,同時對父親說:“您跟媽以後都不要隨便把我介紹給別人認識。”

    餘軍緘默不語,這次若不是亂了方寸,他才不會隨便把寶貝女兒介紹給別人認識……

    就在他們走到餐廳前庭,正好有兩個高大的男人從裡面走出來。餘疏影本能地抬頭,當她看清楚其中一人的臉,腳步瞬間定住了。

    在這裡偶遇周睿和他的助理,余軍同樣感到意外,他用余光觀察女兒的神情,心不禁微微下沈。周睿率先反應過來,態度溫和地說:“余叔,這麼巧,跟疏影過來喝下午茶?”

    余軍自然打起精神應付,“是挺巧的。”

    他們神色如常,談吐舉止跟平常沒有任何區別。周睿的情緒藏得很深,無論語氣和笑容都無可挑剔。餘疏影目光不自覺在周睿身上打轉,跟她父親多說了兩句,他就以趕時間為由,匆匆地與他們告別。跟余軍道別以後,周睿才光明正大地看了餘疏影一眼,接著跟助理一起離開。

    他的笑容沒有什麼溫度,眼神卻十分複雜,餘疏影只覺得難以招架,緊緊地咬著下唇,心亂如麻,直至走進餐廳裡,還是有點神不守舍。

    餘軍不禁皺了皺眉頭,低聲對她說:“不要胡思亂想,否則很容易出洋相。”

    父親的聲音突然傳來,餘疏影才反應過來,她不該在父親面前流露出這種情緒,乖乖地應聲,“好的。”

    陳教授和他的侄子已經抵達。這個時間客人很少,余軍一眼就掃到他們坐在靠近窗邊的位置,於是就帶著女兒朝那邊走過去。

    “老陳!”一碰面,餘軍就笑意滿臉地跟陳教授打招呼,“不好意思,我們來晚了。”

    陳教授同樣眉開眼笑,“是我們早到了,你也知道,我家小巍迫不及待啊……”

    緊接著就是兩串爽朗的笑聲,在旁的餘疏影聽得很尷尬,一時間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坐在陳教授身邊的是個年輕男生,長得眉清目秀,個子很高,看見她不知所措地杵在餘軍身側,很紳士地替她拉開椅子,並對她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餘疏影連忙道謝,而他只是對她微笑,沒說什麼。午後的陽光穿過落地窗灑進,有一縷打在他半邊臉上,襯得他的笑容柔和而溫暖。

    自顧自交談的兩個中年男人一直默默觀察著孩子們,看見這番狀況,他們交換了一個眼色,隨後就借機走掉了。

    余疏影暗暗埋怨父親,他明明說等她跟陳教授的侄子認識了才走的,現在她連對方叫什麼也不知道,他卻這麼瀟灑地跑掉了……

    就在餘疏影拿起水杯掩飾著自己的情緒時,坐在她對面的男人突然開口,“你叫疏影?”餘疏影差點滑了手,乾脆就將水杯放下,“是的。不過。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陳巍。”說完,他就把自己大概的情況講了一遍,“我跟你同一間學校,剛考進念研一,讀的是法學系。平時喜歡泡圖書館和踢足球,應該沒有什麼不良嗜好。”

    “原來你也是學長……”她喃喃地說。

    陳巍明顯沒有意會餘疏影的意思,他笑著點頭。

    餘疏影正躊躇要不要禮尚往來,也跟他說說自己的事,陳巍就先一步說:“你不用緊張,我把這些告訴你,是好讓你回家交代的。”

    餘疏影有點不可置信地看著他,“你的意思是……”

    “沒錯。”陳巍直截了當地說:“我小叔的好意,我不好拒絕,所以就過來了,我覺得你也是不太情願的,乾脆就把話說開吧。”

    聽了這話,餘疏影頓時有種柳暗花明的感覺,實在是高興得忘形,腦子一呆就問:“那我可以走了嗎?”她一邊問還一邊翻錢包,打算把帳單結了。

    陳巍的動作頓了一下,“學妹,你好歹也顧及一下我的感受。雖然我們把話說開了,但你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躲開,會讓我很挫敗的。”

    餘疏影訕訕地笑著,懇切地對他說:“對不起,我只是……”

    想了很久,餘疏影也沒有想到適合的理由。就在她著急不已時,陳巍突然笑出聲來,並對她說:“你還挺有趣的。”

    “啊?”余疏影滿臉困惑。陳巍說:“我逗你的。”

    “喂!”餘疏影嗔他,他一副忍俊不禁的樣子,她也跟著笑起來。

    笑過以後,陳巍才解釋,“我知道你很想走,其實我也很想走。不過做戲就要做全套,最起碼要等那兩位老人家先回去,我們才可以偷溜。”

    “他們不是走了嗎?”余疏影見陳巍搖頭,又追問:“你怎麼知道的?”

    陳巍指了指窗外,“從停車場出來肯定要經過這條路,我一直留意著,但沒有看見我小叔的車,既然我小叔沒走,那麼你爸爸肯定也還在。”

    聞言,餘疏影也朝窗外看了看,她家的車子停在不遠處,她抬眼張望果然發現車子還停靠在原來的位置,將視線收回,她問:“那我們怎麼辦?”

    陳巍只吐出一個字,“等。”

    他們自然不會坐著乾等,陳巍口才了得,風趣幽默,時不時把餘疏影逗得笑顏逐開。由於年齡相仿,他們的共同話題也不少,聊起話來還算投契。

    聊到天色沈下時,那兩位失蹤了半個下午的長輩才悠悠出現。

    陳教授打趣道:“你倆好像很高興呀,遠遠就聽見你們的笑聲了。既然這麼投緣,乾脆一起吃頓晚飯吧?”餘疏影沒有表態,陳巍就說:“不了,我今晚還要整理檔案。”

    陳教授略帶責備地橫了侄子一眼,隨即又笑盈盈地對餘家父女說:“最近他在法律事務所實習,剛起步工作比較忙……下回我們再約時間一起吃飯!”

    跟陳家叔侄告別後,餘疏影臉上依然掛著淺淺的笑意,餘軍見了倍感安慰,感情這東西果然是一物治一物,他這步險棋算是下對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餘疏影不知道父親的想法,她還回想著陳巍說的冷笑話,想著想著就對著車窗笑了出來。聽見女兒的笑聲,餘軍唇角也輕輕地翹起來,他探問:“影影,你覺得那人怎麼樣?”

    “挺好的。”

    “那試著跟人家發展一下吧……”

    餘疏影立即警覺起來,“爸,是您自己說我跟陳巍只是交個朋友,怎麼一見完面就變成了發展!”

    餘軍把她的激動當作小女生的嬌羞,“你們不是很合得來嗎?遇到對的人並不容易,你真應該好好把握。”父親的聲音叨叨絮絮地落入耳中,餘疏影垂著眼瞼,腦海裡卻情不自禁想起另一個人。

    她想周睿肯定很生自己的氣,說不定還暗暗記恨著,像他這麼優秀的人,可能從來沒有被女生拒絕過吧……今天在西餐廳門口偶遇,周睿已經變得客套疏離,在不久的將來他們或許會形同陌路,這明明是最好的結 果,周睿不需要承受家裡的壓力,她父母也不用為她操心……就算是這樣,她還是一點都高興不起來。餘疏影將額頭抵在車窗上,忍不住低歎了一口氣。

    父女到家時,文雪萊已經準備好熱騰騰的飯菜,看見丈夫喜上眉梢,她便將他拉到角落,“還順利嗎?”餘軍樂呵呵地說:“很順利,如果不是老陳的侄子還有事忙,今晚我們還會一起吃飯。”

    文雪萊八卦地追問:“老陳家的侄子怎麼樣?聽說他是以第一名考進來的。”

    餘軍自豪地說:“那孩子優秀得很,要是他差勁,老陳肯定不敢把他介紹給我家閨女認識。”

    他們興致勃勃地議論著,突然發現女兒真的長大了,心裡雖然歡喜,但又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失落。

    作為當事人,余疏影沒有參與父母的談話,她默默地走進廚房盛好飯端出來。父母問她有關陳巍的問題,她都耐心地回答,當他們不約而同問她跟陳巍有沒有發展機會,她終於忍不住說:“我跟陳巍認識還不到二十四小時,我們只是朋友,你們能不能不扯那麼遠?”

    文雪萊不贊成她的說法,“我覺得你們不應該只做朋友。聽了你跟你爸的話,我覺得小巍很適合你,小巍比你大三歲,家境差不多,你們又投契,第一次見面就可以聊整個下午……”

    餘疏影很嚴肅地對母親說:“陳學長是要當律師的人,就算您跟他聊天,你們也能聊一個下午的。”說完,她放下筷子丟下一句“我回房間”就離席而去。

    文雪萊和餘軍面面相覷,餘軍喃喃地說:“在餐廳還好端端的,怎麼突然變臉了呢?”

    “都是你,當著女兒的面說這些有的沒的,她肯定會難為情。”

    “你還不是一樣,剛才還說什麼很快可以升級當外婆,這種話能亂說嗎?”

    “難道你就不想當外公?”

    “我當然想……”

    余疏影將房門關得嚴實,父母的聲音被徹底地阻隔在外。她窩在窗臺上,習慣性地拿起手機,就看到她有兩條未讀簡訊。

    一看才知道不過是廣告簡訊。她逐一刪除,當廣告消失,頁面就跳到上一條已讀卻未刪除的簡訊。

    是周睿發的,往後幾條簡訊都是約她面談。前段時間他好幾次來電,她沒有接,他就換發簡訊,她同樣沒有回覆,或許他自尊受損,最近幾天都沒有再找她了。

    余疏影想把周睿的簡訊刪除,但始終下不了手,索性打開微博看看八卦轉移注意力。

    她照舊先刷新特別關注分組,提示音一響起,她就看見“傾城食譜”不負所望地更新了微博。

    新微博發佈了一則活動公告,替一家蛋糕連鎖店招募管理層以及寒假學徒。這家蛋糕連鎖店叫“甜之家”,在各地都有分店和大批支持者,余疏影也曾經在那裡做過手工餅乾。

    “甜之家”招募寒假學徒的方式很簡單,只要通過店內烘焙師的技能測試就可以成為當季學徒,並有優先被錄用轉正職的機會,與此同時還有機會獲得全額資助到法國西頓廚藝學院繼續深造。

    這個招募讓餘疏影很心動。她最近沒能繼續跟嚴世洋學習烘焙,如果能去“甜之家”當寒假學徒,她肯定也會有所收穫的。

    想到這裡,餘疏影便上網查詢“甜之家”的公司背景、發展歷程以及近期動態,確認它跟斯特沒有任何關係,她才放心地填妥線上申請表格,再等候工作人員的通知。

    第二天早上,餘疏影接到一串陌生號碼的來電,被告知下午三點到“甜之家”分店進行技能測試,前往“甜之家”的路上,她有點忐忑,於是撥通了嚴世洋的手機詢問。

    “烘焙師挑選學徒,一般會考哪些技能呢?”

    嚴世洋卻漫不經心地說:“當然是討人歡心的技能,難不成是揉和麵粉或打發奶油嗎?”餘疏影啼笑皆非,“我不是跟你開玩笑,你認真一點回答我好嗎?”

    嚴世洋“嗯”了一聲,頗有深意地說:“我也是認真的,記住我的話,肯定對你有幫助的。”他沒有給餘疏影追問的機會,立即切斷了通話。

    餘疏影皺起眉頭,這是讓她賄賂考官的意思嗎?唉,真是世風日下啊……

    還在暗自感歎的時候,她已經順利抵達約定地點,店員指引她走向烘焙室,穿過長長的走廊,最終停在兩扇厚重的門前。

    走進烘焙室,餘疏影環顧了一周卻發現裡面連人影都沒有,正當她困惑之際,身後傳來推門的聲響,她下意識回頭,看清楚來人的臉,她震驚不已,“怎麼是你?!”

    “怎麼不能是我?”周睿進來以後,順手把門關上。話音剛落,室內就響起了清脆的落鎖聲。餘疏影突然有種落入陷阱的感覺,意識到被周睿擺了一道,她又氣又惱,“你捉弄我!”

    “我沒有。”周睿一邊走近她,一邊語氣平靜地說。

    他越是冷靜,餘疏影越是激動,“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你為什麼還要這樣?”

    “說了什麼?”周睿停在她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她,“我一點也不清楚。”

    餘疏影眼前的光線被擋住了大半,她仰頭與他對視,看著那張繃得緊緊的臉,她鼓起了勇氣才敢當面跟他說:“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她的尾音在這封閉的空間回蕩,周睿卻像沒聽見一樣,什麼反應都沒有。

    餘疏影說完驀地後怕,心裡盤算著要怎麼逃跑,剛退了半步,她的後頸突然被用力扣住,還沒反應過來,周睿的唇就狠狠地壓了下來。

    周睿的吻跟他剛才的動作一樣,迅速而兇猛。餘疏影呆住了,眼睛瞪得圓滾滾的,心髒亂蹦似乎要跳出來似的。

    被鬆開的時候,餘疏影差點窒息,她雙頰緋紅,眼珠蒙上一層水霧,看上去可愛而動人。周睿的手還扣在她後頸,他的氣息微微淩亂,“給你機會重說一遍。”

    余疏影緊張得連呼吸都忘了,一口氣提在喉間,聲音帶著些許顫抖,“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她的腦海一片空白,周睿讓她說什麼,她就聽話地說什麼。然而周睿眸色一沈,二話不說又吻了下去。

    這一次的親吻比上一次還要來得猛烈,周睿掐住她的腰,手臂一使力就將她托到兩步之遙的料理臺上。她反射性地掙扎,而他卻死死地摟住她,火熱的唇舌長驅直入。

    當周睿再一次將唇挪開,餘疏影已經徹底嚇傻了。周睿的雙手撐在她身側,微微俯著身,像把她抱在懷裡一樣。

    “再說。”周睿貼近了一點,他的眼睛盯在餘疏影臉上,那眼神有幾分駭人。

    兩人的距離靠得很近,只要餘疏影動一動,他們的鼻尖就能碰在一起,她努力將身體後傾,怯生生地開口,“是你讓我說的……”

    周睿怒氣未消,聲音仍帶著冷意,“我讓你來見我,你怎麼就不聽話來見我?”餘疏影縮了縮肩膀,眼睛心虛地亂瞟。

    周睿努力控制好情緒,抬起她的下巴,緩和語氣問:“你什麼都知道了吧?”她輕輕地點了點頭,接著就沒有了下文。

    周睿又問:“余叔訓你了?”她搖頭否認。

    他的臉色不見好轉,頓了半秒追問:“打你了?”

    “怎麼可能。”餘疏影說:“我爸是知識份子,他不會動手解決問題的。”說完,還用力地瞪了他一眼。這話似乎意有所指,周睿沒有在意,繼續說:“那你拒絕我是怎麼回事?”

    “我就不能拒絕你嗎?”她稍稍提高音量,為的就是讓自己理直氣壯一點。

    周睿冷冷地看著她,她倍感壓力,剛聚起的氣焰瞬間消散。她挪開眼睛,很識趣地閉上了嘴巴。冷靜下來,周睿才開口,“你爸媽那邊我會替你擺平的,你不用擔心。”

    她正想說話,他就抬手示意她住口,“聽我說,所有事情都交給我,我說了會擺平就一定會擺平,你給我安分一點就行。”

    最後一句話,周睿幾乎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餘疏影有點忌憚,弱弱地說:“我哪有不安分。”看見她一副無辜的樣子,周睿就恨得牙癢癢的,“昨天下午,你跟誰喝下午茶了?”

    她不假思索地說:“跟我爸去的呀。”他問:“還有呢?”

    她老老實實地回答,“還有陳教授和他的侄子。”

    他態度不善地追問:“為什麼喝著喝著就只剩你跟陳教授的侄子?”

    “可能我爸和陳教授到外面抽煙了吧……”餘疏影忽然明白過來,昨天坐的位置臨近落地窗,她能夠看見車子進出,相反地,外面的人也能看見餐廳裡的狀況,而周睿應該在離開時看見她跟陳巍在聊天了。

    周睿不想跟她猜啞謎,他開門見山地說:“余叔在幫你找對象?”餘疏影沒有回答,只是目光怪異地看著他。

    意識到自己失態,周睿虛咳了一聲以作掩飾。他斂起情緒,將她從料理台抱了下來,“余叔他們再給你安排這種聚會,你一個也不許去。”

    “我不要!”

    周睿自動忽略她的拒絕,繼續說:“還有,以後別讓我聽見‘我不要跟你在一起’這種話。”他的話音剛落,餘疏影就說:“我不要跟你在一起。”

    聞言,周睿作勢又要親下來,餘疏影慌張地抵住他的胸膛,“不能這樣欺負人!”

    周睿輕易地扣住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她的身體就直直地撲進他懷裡,“你說一次我就親一次,不信你可以試試看。”

    餘疏影從他懷裡抬起腦袋,“我等你不在的時候再說。”

    低頭瞥了她一眼,周睿不緊不慢地說:“那你記得把自己藏得嚴嚴實實的,不要讓我找到你。”

    說話間,周睿帶著她走向門口,前腳剛踏出烘焙室,餘疏影就不肯前行,“等等,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周睿摟住她的腰,半拖半抱地將人帶走,“是我讓你來的,我怎麼可能不知道。”

    餘疏影腦海裡突然浮現了一個很大膽的設想。“傾城食譜”曾經為嚴世洋發佈過培訓班學員招募的資訊,她報名就被周睿發現;“甜之家”也透過“傾城食譜”發佈烘焙學徒招募的資訊,她報名參加,同樣被周睿發現。 再仔細回想最近的微博,當她學做焦糖布丁時,“傾城食譜”就發佈了焦糖布丁的製作技巧;當她在酒莊喝醉了,它就利用蜂巢蛋糕傳遞蜂蜜可以解酒的資訊;當她被父母說教洗腦,它又借用牛排醬汁來暗示她堅持己見,還轉發了自己的微博……

    答案呼之欲出,餘疏影不可置信地看著周睿,“你……”周睿坦然地迎上她的目光,“你終於發現了?”

    餘疏影又一次受到驚嚇,“‘傾城食譜’的博主就是你?”

    周睿笑而不語,逕自往外走。她急匆匆地追上去,“真的是你嗎?打開你的微博給我看看……”

    剛到轉角處,一個穿著卡其色大衣的男人迎面朝他們走來。周睿朝他點頭致意,他則輕佻地吹了下口哨,打趣道:“原來女朋友這麼漂亮,難怪你勞師動眾都要把她騙過來。”

    “多謝了。”周睿笑了笑。

    餘疏影還沒把那男人的臉看清楚,周睿就帶著她走掉了。聽了那男人的話,又想了想跟嚴世洋那通電話,她頓悟,“學徒招募是假的,你這個騙子!”

    “要是我教你呢?”周睿問她,“這樣應該就不是騙子了吧?”

    餘疏影對他眨著眼睛,幸福來得太突然,她難以招架,不過很快又記起曾答應父母不跟周睿往來,她一咬牙,“我還是不學了。”

    周睿沒有搭理她,走到停車場將人塞進車裡,隨後發動車子開上路。道路兩旁的景色越來越陌生,餘疏影問他,“你要帶我去哪裡?”

    “今晚公司辦年會,你也一起來。”周睿回答。

    餘疏影下意識拒絕,“我不去,我還要回家吃晚飯呢!”周睿淡淡地說:“你擔心我給不了你飯吃嗎?”

    斯特的年會在郊區的一棟別墅舉行,下車以後,周睿牽著她往會場走。

    餘疏影試著掙開,周睿卻越握越緊,她拖著步子往前走,眼看就要走進大門,她忍不住問:“周學長,你真不怕我爸爸揍你?”

    他原句奉還,“你爸爸是知識份子,他不會動手解決問題的。”餘疏影被噎著,一時間接不上話。

    周睿提醒她,“找個理由跟家裡人說晚點回家吧。”餘疏影撇了撇嘴,沒有照做。

    “還是你想讓我說?”說罷,他就要掏出手機。

    “我說就好。”她連忙阻止他,免得他又挑起父親已經平息的怒氣。

    餘疏影坐在角落裡打簡訊,先是拜託陳巍替自己掩護,隨後才告知父親,她跟陳巍在外面吃飯,今晚遲點回去。

    陪伴在她身旁的周睿瞥見那個陌生的名字,問:“陳巍就是陳教授的侄子?”

    餘疏影點頭。簡訊發了出去,良久都沒有得到回覆,正想再撥一通電話過去,父親的簡訊就進來了,裡面只有兩個字:收到。

    父親沒有追問,餘疏影松了一口氣。

    周睿抬手看了看腕表,“年會快開始了,我帶你換套衣服。”

    “我就在角落待著,不用換衣服……”話還沒有說完,她已經被他帶往休息間。一進門,裡面候著的造型師等人就圍著她團團轉,她連說“不”的機會都沒有。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2:39


    當天晚上,餘疏影就失眠了。

    作為夜貓子,孫熹然每晚都會跟男友聊天聊到深夜,察覺對面床還有動靜,她就喚了餘疏影一聲。

    餘疏影怎麼睡都睡不著,心裡正煩躁著,聽見孫熹然喚自己,她便彈坐起來,語氣幽幽地說:“熹然,我失眠了……”

    孫熹然向來敏銳,想也沒想就說:“喲,為情所困呀?”

    見餘疏影重重地歎氣,她將此當作默認,思量了兩三秒,試探性地發問:“周睿?”

    餘疏影再次重重地歎氣,重新躺回床上縮進暖暖的被窩裡,“原來不只我爸媽,連你都看出來了呀……”聽到這裡,孫熹然大概能猜到前因後果,“余教授他們阻止你談戀愛了?”

    餘疏影無奈地把事情大致地說了一遍。

    孫熹然說:“原來是現代版的《羅密歐與茱麗葉》。”

    “拜託!”她反駁,“羅密歐和茱麗葉是相愛的,我跟周睿還不到那個程度吧?”

    “沒心肝的丫頭。”孫熹然調侃她,“周學長這麼為你,你怎麼可以畏手畏腳呢?”

    “我真的還沒確定我到底是不是喜歡他。”她悶悶地說。況且,父母把她捧在掌心上寵了二十年,她怎麼可能為了一個男人而忤逆他們呢……

    孫熹然表示理解,“那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真正地喜歡過一個人,你不懂那種感覺,也不能辨別那種感覺。初戀本來就應該朦朦朧朧、酸酸澀澀的,你這樣就剛剛好了。”

    聽了以後,餘疏影更加鬱悶,她抱著被子小幅度地打滾,“可是我還是睡不著……”孫熹然慢悠悠地說:“打他的手機啊。”

    餘疏影問:“為什麼?”

    孫熹然賊賊地笑起來,“他害你失眠,你當然不能讓他安枕無憂啊。”

    “別鬧了!”

    餘疏影最後沒有撥周睿的手機,跟孫熹然聊了一陣子,她的心情就放鬆下來,不久就進入夢鄉。

    近來餘疏影的心情雖然被周睿所影響,但並沒有影響她在考場上的發揮。考試結束後,她就從宿舍搬回家裡,父母對她的成績尚算滿意,因而就由著她懶洋洋地窩在家裡,每天睡到自然醒。

    沒過多久,餘疏影就受不了這種像豬一樣的生活,她瞞著父母悄悄地聯繫了嚴世洋,打算到他那邊打打雜、偷偷師,嚴世洋默默地聽著她說話,良久都沒有表態。

    餘疏影急了,她一咬牙,“我可以不要薪水,這應該沒問題了吧?”

    那頭傳來一聲低笑,嚴世洋說:“你可以不要薪水,但我可沒說我不收學費。”

    作為主廚,嚴世洋收一個小學徒也不是什麼難事,最終他還是答應了餘疏影的要求。

    雖然那座私人會所是斯特旗下的物業,但周睿這麼忙碌,餘疏影想他也不會理會這點小事。接著她告訴父母,她找了一份給中學生補習英語的兼職,而父母還忙著期末的後續工作,根本無暇管束她。

    會所的烘焙室需提供幾家星級飯店蛋糕,每天餘疏影都會準時到烘焙室報到。下午三點送貨員過來取貨之後,基本上就沒事忙了,嚴世洋空閒下來,倒是挺樂意教教她的。

    他讓餘疏影從最簡單的烤曲奇餅學起,她學得很認真,起初幾次成果不理想,不是口感不佳就是味道差,經過不斷糾正才慢慢摸索到要領和技巧,不僅能烤出又香又脆的曲奇餅,而且還花樣百出,將巧克力隔水融化並加入食用色素攪拌均勻,把巧克力醬塗在曲奇餅,做了一盤繪上微笑、流淚、破涕為笑、臉紅等表情的巧克力曲奇。

    其他烘焙師覺得有趣,紛紛加入創作,最後連嚴世洋也技癢起來,動了動手就在上面繪了一隻小幽靈,看著那可愛的餅乾,餘疏影拍了幾張照片還曬到微博上。

    由於剩下的曲奇餅太多,嚴世洋提議,“拿一點給外面工作的小姑娘嘗嘗吧。”餘疏影正想找人分享自己的成果,贊同地點頭,“好主意!”

    拿著裝有曲奇餅的保鮮盒走出烘焙室,一個不留神在拐角處撞上了一個腳步匆匆的男人,她被那股衝力逼退了兩步,手裡的保鮮盒摔到地毯上。

    “對不起。”對方懇切地道歉,還替她把保鮮盒撿起。

    裡面的曲奇餅碎了不少,餘疏影覺得惋惜,但還是用很輕鬆地口吻說:“沒關係。”

    這個男人西裝革履,看上去並不年輕,餘疏影多看了兩眼,總覺得他有點臉熟。男人應該很趕時間,道歉以後就繼續往前走。

    直至他的背影消失不見,餘疏影才收回視線往外走。剛走到大堂,還沒來得及招呼大家吃曲奇餅,就有人一臉興奮地問她,“疏影疏影,你剛才看到周老先生了沒?”

    餘疏影隱約猜到答案,但她還是發問:“誰是周老先生?”那幾個女生異口同聲地回答,“周總監的爸爸!”

    餘疏影恍然大悟,難怪她覺得那個男人臉熟,原來他就是周睿的父親。

    儘管跟周睿的父親只有一面之緣,但餘疏影對他的印象卻極為深刻,再次跟他碰面,不是在會所,而是在通往教職員宿舍的校道上。

    單憑直覺,她覺得他的目的地肯定是她家,站在原地思索了幾秒鐘,她便決定前往圖書館躲一躲,畢竟她不敢肯定他認不認得自己,萬一被父母知道她又悄悄跑去學烘焙,她這個假期會過得很悲摧……

    當天晚上,餘疏影臨近晚飯時間才回家,剛進家門就嗅到從屋裡飄來的煙味,而她父親還在默默地抽著煙,看見她回來便把煙掐熄了。

    茶幾上的煙灰缸豎著十來個煙頭,她詫異地說:“怎麼抽那麼多煙,您忘了醫生的醫囑了嗎?”

    教書幾十年,餘軍落下了一身職業病,慢性咽喉炎和慢性支氣管炎尤為嚴重。每次醫生都交代戒煙戒酒,不僅余軍,連餘疏影都聽到耳朵長繭了。

    餘軍沒有心情說話,對上女兒關切的目光,他才回答,“今天有點犯癮,抽幾口而已。”

    “還幾口?您抽了半包有餘了!”餘疏影指著煙灰缸說。餘軍伸手揉了揉額角,沒有說話。

    茶幾尚未收拾,有三個用過的茶杯放在上面。餘疏影心中有數,但還是裝作無意地問:“家裡來客人了嗎?”餘軍的視線也落到三個茶杯上,靜默數秒才應聲,“嗯。”

    她故意追問:“是周學長嗎?”又是一陣靜默。

    當余疏影以為父親不會給自己回應時,餘軍突然沈聲說:“是他老子。”興致馬上來了,她坐到父親身旁,“他來找你做什麼,聊斯特的事嗎?”

    “我就一個教書的,像斯特這種跨國集團的事情,我管不住。”餘軍語氣淡淡地說。

    “以前您也在斯特待過呀……”她反駁。

    餘軍目光銳利地掃過女兒的臉,“小睿什麼都告訴你了?”她莫名感到心虛,連連搖頭否認。

    餘軍不欲多言,他擺了擺手,“進廚房幫你媽的忙吧。”

    廚房裡飯香四散,文雪萊知道丈夫心情欠佳,特地做了他喜歡吃的小煎鴨胗和三鮮豆皮。

    餘疏影幫著遞遞盤子之類,等到鴨診起鍋時,她趁機問:“媽,周學長的爸爸怎麼突然到家裡來了?”抽油煙機呼呼地響著,文雪萊微微提高的音量,“你爸找他過來的。”

    餘疏影正想追問,餘軍突然出現在廚房門口,他伸手敲了敲門,直接說:“不用等我吃飯,我到樓下走走。”

    “馬上可以吃飯了呀……”

    說完,餘疏影本想跟過去,文雪萊拽住她的手臂,“由他去吧。”

    她們都心裡有數,餘軍應該不是出去走走,而是到樓下的館子喝酒。

    晚飯就她們母女倆一起吃,餘疏影忍了很久,還是問:“爸到底怎麼了?他跟周學長的爸爸吵架了?”

    “他們又不是小孩子,吵什麼架。”文雪萊沒好氣地說。

    “你們都瞞著我,我怎麼知道!”她撇了撇嘴。趁著父親不在,余疏影再度死纏難打要求母親把兩家的陳年恩怨說出來。看出母親有所動搖,她眼底閃過一絲狡黠,“您不告訴我,等爸爸回來我還是會問他的,到時候他又不高興了。”

    “真是怕了你!”文雪萊無奈地搖了搖頭。權衡再三,她還是把那件往事告知女兒——

    當年,余軍和周立銜都是學校的高材生,他們志趣相投,從學生時代開始就是無話不談的好友,畢業以後,周立銜提議餘軍留在法國,跟他一起在斯特大展拳腳。

    餘軍同意了,決定留在法國發展,後來他在斯特扶搖直上,除了自己的才智與努力,還與周立銜有著密切關係。

    在生活穩定下來後,餘軍就把妹妹接到巴黎留學。他對余萱向來關愛有加,有空就到學校看望她,有時候帶她到外面走走逛逛。而周立銜也時常跟余軍一同前往,久而久之,周立銜和餘萱就墜入愛河。

    他們的戀情算不上轟烈,但雙方已經互許山盟海誓,走到了談及婚嫁的地步,就在周立銜高高興興地把餘萱帶回家的時候,他父母卻態度堅決地反對他們往來。

    周家曾是枝葉茂盛的名門望族,後來遇上戰事、局勢動亂不定,周家的祖輩才帶著钜額家財漂洋過海避難,經過多番轉折最終定居法國。儘管周家人都畢業于國外名校,但是他們拋棄不了傳統的階級觀念和迂腐的舊思想。

    餘家的家境不太好,餘軍得以出國留學,全賴他做走私生意的大伯資助,後來他大伯被警方拘捕,這件事也曾引起轟動。

    周家一眾長輩嫌棄余萱的出身,借此施壓拆散兩人,甚至還把戰火燒到餘軍身上。他們惡意揣測余軍撮合余萱和周立銜的目的,對他冷嘲熱諷,暗指他能有今天的成績都是因為周立銜的幫助與提攜。

    正是年少氣盛的年紀,餘軍卻看在妹妹跟好友的面子上,由得他們踐踏他的驕傲和自尊,一直忍氣吞聲。 與此同時,周立銜亦承受著巨大的壓力跟家人頑抗,他的父母千方百計拆散他們,周立銜抵死不從,最僵持的時候,周母曾撂下狠話要跟他脫離母子關係,儘管如此,他還是沒有退縮,決意要跟餘萱走下去。

    為了余萱,周立銜決定拋下一切,跟余家兄妹一起回國發展。只是,在回國前一晚他臨時變了卦——他父親涉入經濟犯罪被帶走,他母親因情緒失控而昏倒送院,而他的叔伯則暗地裡落井下石……

    作為獨子,周立銜無法在這種時候跟餘萱遠走高飛。對此,余家兄妹表示理解,沒有半句不滿,周立銜信誓旦旦地對餘萱說只要把事情處理好,他第一時間就飛回去跟她結婚。

    一等就等了將近兩年,餘萱終於等到周立銜回來了。誰知,他回來不是為了娶她,而是告訴她,他將要跟另一個女人結婚。

    余萱雖然知道周立銜有苦衷,卻不能接受他的選擇,也不能原諒他的行為。她寧可周立銜從一開始就果斷地跟她分手,也不願他給了自己希望,最後又親手敲碎。

    憤怒、委屈、失望……各種負面情緒排山倒海撲來,用情至深的餘萱幾近崩潰。她自暴自棄,整天茶飯不思,不出半月就暴瘦下來。

    余軍不由分說揍了周立銜一頓,周立銜沒有還手,待他平靜才交代緣由。

    原來,在周家父子因余萱而翻臉的時候,周立銜的叔伯乘機串通起來給周父挖陷阱,當時周立銜和餘軍相當於他的左臂右膀,周父失去得力幫手,同時又怒氣攻心,一不經意就在陰溝裡翻了船。

    叔伯們手段狠絕,一心想把當家的周父拉下馬,雖然周立銜力挽狂瀾也不見起色,走投無路之下,他選擇跟當地的華裔富商聯婚,借力使力,以解燃眉之急。

    為錢生,為錢亡。這是窮人的生存準則,也是富翁的生存準則,在最後的關頭,感情還是敗給了利益。

    余軍想起周家長輩那氣勢淩人的嘴臉,也想起他們奚落自己的一字一句,壓抑已久的憤恨如同火山口湧出的岩漿,他反手又給了周立銜一拳,此後兩人就形同陌路。

    這件事改變了餘軍,此後他放棄從商,安安分分地在學校教書育人。依照他的資歷和能力,就算晉升為院長也不成問題,只是他向來剛直不阿,不接受任何利益關說,導致機會總是與他無緣,而他也不強求。

    匆匆數十年轉眼消逝,餘軍雖然淡忘了往日恩怨,但那些白眼和嘲諷仍舊讓他耿耿於懷,他可以毫不保留地將畢生所學教給周睿,把他當成後輩照顧與扶助,卻唯獨不能讓他變成自己的女婿,將女兒今後的幸福都壓在他身上。

    這一段心境文雪萊並沒有詳說,只是簡單地將事情的起因和結果告訴餘疏影。

    餘疏影感到震驚,她怎麼也沒想到,原來小姑姑跟周睿的父親曾有過一段充滿遺憾的戀情,難怪姑姑年紀這麼大才結婚,看來真的被傷害得很深。她們姑侄向來要好,不論誰是誰非,她還是替姑姑抱不平,“幸好姑姑已經找到好歸宿,不然我也會記恨他們的!”

    文雪萊淡淡地說:“記恨倒不必,你不要重蹈覆轍就行了。”說到這裡,她突然話鋒一轉,“最近你早出晚歸的,該不是跟小睿偷偷來往吧?”

    “沒有!”在母親的審視下,她倍感壓力,“我就跟他吃過一頓飯,真的!”

    文雪萊還是不放心,“你們能不見面,以後儘量不要見面。”

    雖然她不贊同女兒太早談戀愛,但要是女兒遇到喜歡的人,她也不至於拆散他們,只是當對象是周睿時,她不得不管。

    余周兩家的恩怨她都知道,她和丈夫一樣覺得不應該將這段舊債算在後輩身上,當年周睿孤身在北部求學,他們還是不由自主地照顧他、幫助他,覺得他是可塑之才,加上周睿清楚兩家的過往,他們對周睿還算放心,可惜最終還是看走眼了。

    知曉事情緣由以後,餘疏影理解父親為什麼不願意重提舊事,當年她父親被恣意謾駡,譏諷他借妹妹高攀周家、明裡暗裡覬覦周家家財,將他貶得一文不值,她父親這麼自傲清高的人,肯定受到頗大的打擊和傷害。他不希望她知道這段不堪的過去,畢竟作為父親他有他的尊嚴,也有他的驕傲。

    再者,這段往事是姑姑的傷疤,若非迫不得已父親絕不會提起。然而她說話做事都毛毛躁躁的,要是不小心說漏嘴,這對姑姑、姑父都是一種無形的傷害。

    在記憶中,姑姑是在她上小學時才結婚的,那年她奶奶恰好病重,喜事剛過不久,家裡又辦了一場白事,因此她的印象尤為深刻。

    姑姑很可能為周睿的父親耽擱了多年青春,不談婚嫁,家裡人雖然著急卻束手無策。余疏影知道,父親比任何人都不希望她重走姑姑的舊路,人言雖然可畏,但他更在乎的是她的終身幸福。

    想到這裡,餘疏影既感動又有幾分慚愧,她隨便吃了一點晚餐,就披上外衣到樓下找父親。

    果然,她在樓下的館子找到父親,他坐在窗邊的位置,桌面上沒有飯菜,只有一盤花生米,手邊放著一瓶燒酒。

    “爸!”餘疏影走進館子,朝他走過去。

    餘軍下意識想把燒酒藏起來,可惜無處可藏。他虛咳了聲,“怎麼下來了?”

    “就知道您在這裡喝酒。”她沒好氣地說。不過她又氣不起來,父親這樣又煙又酒,還不是為了自己……

    “回去吧。”餘軍說:“再坐一會兒,我也回去了。”

    下酒的花生米又酥又脆,餘疏影吃了幾顆,之後才說:“媽什麼都告訴我了。”

    餘軍默默地喝掉杯中剩餘的燒酒,臉上並無意外的表情。將酒杯放下,他歎了口氣,“馬上就要回老家過年了,到時候別在你姑姑面前亂說話。”說完,他就讓老闆娘過來結帳。

    回家路上,餘疏影安靜地跟在父親身後,邊想著心事,連父親什麼時候停下腳步都不知道,一頭撞到他的後背。

    余軍回頭看著女兒心不在焉的樣子,他終於問她,“在想小睿嗎?”餘疏影動了動唇,既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單看她的表情,餘軍已經有了答案。他沒有往公寓走去,反而帶著女兒繞著學校散步。

    近來天氣陰雨綿綿,反覆不定,從昨日開始才有一點陽光。今晚的夜空尚算清朗,雖然沒有圓月,但幽藍夜幕下有幾點星光在閃爍。

    余軍負著手向前走,時不時抬頭看天,“我跟你媽的想法是一致的,我不同意你跟小睿繼續發展。”

    當年周家長輩棒打鴛鴦,硬生生地拆散周立銜和餘萱。沒想到二十多年後的今天,棒打鴛鴦的人換成了自己。餘軍自嘲地笑了笑,原來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

    余疏影一直知道父親對此的態度,但他從未當面親口要求他們終止這段關係。她很清楚,父親縱有千言萬語也不忍心對自己說……縮在口袋的手漸漸地收緊,良久以後她才出聲,“我知道了。”

    得到這樣的答案,餘軍松了一口氣,但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搜腸刮肚的,最後只擠出幾個字,“影影,齊大非偶,小睿很好,不過你可以遇到更好的。”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嗯。”

    “你真想談戀愛,爸爸讓陳教授把侄子介紹給你認識,那小子我見過,一表人才很不錯……”

    她的聲音更低了,“嗯。”

    “不要惦記小睿了。”

    她連聲音都沒了,只是壓抑地吸了吸鼻子。

    話已至此,餘軍不再開口,他摟住女兒,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頭。

    光禿禿的枝椏正面迎著呼嘯的風,投在地上的樹影被吹得搖搖曳曳。父女倆默然地往回走,遠遠看去,這成雙的背影有幾分說不出的落寞。

    當天晚上,餘疏影給周睿發簡訊,她思來想去,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終只在裡面打了三個字:對不起。發送成功後,還沒放下手機,手機就震動起來,螢幕上顯示著“周睿”,像拿著燙手山芋一樣,她迅速將手機扔到床鋪,堅決不接聽。

    盯著手機發呆,不知道過了多久手機終於不再震動,不一會兒,她就收到一條簡訊,寫著:再不接我就打你家裡的電話。

    她剛把簡訊看完,手機又開始震動了。周睿向來說得出做得到,她要是繼續拒聽,他一定會直接打電話到家裡來,到時候驚動了父親,想必又是另一番麻煩,權衡了片刻,餘疏影還是接聽了。

    將手機放到耳邊,她“喂”了兩聲,那頭還是寂靜一片,她莫名感到緊張,連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周學長,你在嗎?”

    終於,周睿的聲音傳來,帶著不難察覺的怒意,“有什麼話,等我們見面再說好嗎?”

    “不用……”餘疏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我考慮得很清楚了。”

    “疏影,等我回來,我們再當面……”

    “周學長!”她倏地打斷他的話,“我想我應該有拒絕你的權利,我……對不起!”說完,她立即切斷了通話,根本不敢聽周睿的反應。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2:13


    今天符駿穿了一件深褐色的短款夾克,看上去腰窄腿長,鼻樑上再頂一副墨鏡,更是顯得帥氣迷人。在助理的簇擁下,他從容地走過來,餘疏影的心跳得亂七八糟,乾脆躲到周睿身後減緩一下內心衝擊。

    作為本季人氣最盛的嘉賓,節目組裡上至導演下至後勤都對符駿客客氣氣的。他一走近,在場的工作人員紛紛對他說“辛苦了”、“Good Job”之類的話。

    周睿的笑意更深,他壞心眼地捉弄她,“別躲,來讓他見見你。”

    當他的手撓了過來,餘疏影乾脆抱住他,同時將臉埋在他背後,“我不要、不要!”

    隔著厚實的衣服,周睿還是感覺到那雙纖細的手臂正環在自己腰間,他的動作一頓,與此同時,符駿已經走到他面前熟絡地打招呼。

    斯特財大氣粗是眾所周知的事情,該品牌的代言人尚未確認,現在每家娛樂公司都借機推薦旗下藝人,希望能掙得可觀的代言費,同時借著斯特那強勁的勢頭躍出重圍。

    坊間有傳,符駿是斯特高層心目中的最佳人選,然而符駿卻很清楚這些只是傳言,別說高層,就連斯特的任何一個職員都不曾向他的經紀公司表態過。

    上次周睿來探班,符駿就有意探個虛實,隨便跟他套近乎,可惜當時要趕進度,還沒轉入正題就要回去錄影,今天難得再碰面,他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餘疏影還沈浸在激動之中,聽見符駿的聲音,她更是歡喜雀躍,抱住周睿的手臂也不自覺收緊。

    符駿將墨鏡摘下,“周總監事事都親力親為,這麼冷的天還過來探班,我們不努力一點真對不起你的用心。”

    “這話我受之有愧。”伸手揉了揉那顆貼在自己背上的腦袋,周睿笑著說:“這丫頭是你的粉絲,我只是帶她過來見見你,隨便探個班罷了。”

    “我的榮幸。”聽了周睿的話,符駿的注意力自然落到她身上。周睿柔聲對伏在自己背後的餘疏影說:“好了,來露個面吧。”

    餘疏影這才探出腦袋,對符駿說了句“哈羅”,隨後又重新躲回去。

    周睿像給小寵物順毛一樣,伸手安撫了一下餘疏影,同時對符駿說:“失禮了。第一次見偶像,她太興奮了。”

    看見他們毫不避嫌地抱在一起,符駿沒有多想就說:“沒有,你的妹妹很可愛。”

    聞言,在場的柳湘悄悄給符駿使了個眼色,接著又觀察周睿的反應。周睿臉上仍舊掛著淺淺的笑意,並無變化,看不透他內心的想法。

    在周睿的多番誘哄下,餘疏影終於敢跟符駿握手合影。符駿很有耐心,無論她提什麼要求都沒有拒絕。休息時間完畢後,符駿去錄製節目,餘疏影就拿著手機時不時偷拍幾張照片。

    周睿走過來的時候,餘疏影正在站在外面翻看照片,肩頭上堆著一層薄薄的雪,他輕輕地替她拂掉,“簽名拿到了,合照又有了,該滿足了吧?”

    餘疏影笑得眉眼彎彎的,用力點頭,“滿足了!”

    周睿連眼底都帶著笑意,但嘴上還是忍不住數落她,“這麼冷的天,特地跑到山頂跟偶像見一面,聽起來就覺得很傻。”

    聽出他話中的揶揄,她笑嘻嘻地回敬他,“這麼冷的天,你特地帶我跑到山頂跟偶像見一面,聽起來不是更傻嗎?”

    周睿輕笑了聲,“是挺傻的。”

    看見那張英氣逼人的臉,唇角帶著一絲笑容,襯得五官柔和不少,不知道為什麼,她突然發現眼前這個男人比符駿更讓她怦然心動、情不自禁地想靠近。

    風雪又大了幾分,漫天飛舞的白雪在他們頭頂迴旋飄降。

    周睿帶著她往回走,走了一小段路,他就聽見餘疏影說:“我們現在就走了嗎?”

    想起餘軍昨晚那條訊息,周睿思量了數秒,接著回答,“等雪停了,我們就回去吧。”

    餘疏影有點失望,她還以為能在這邊多留幾天。不過,周睿這麼急著要走,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處理,她什麼也沒說,只是乖巧地點頭。

    被寒風大雪吹打了一路,從山頂回到旅館,余疏影冷得整個人都懵了,周睿扭了熱毛巾給她擦手和擦臉,好一會兒,她才慢慢緩過來,見那張蒼白的小臉漸漸有了血色,周睿才松了一口氣。他只覺得失策,這麼冷的天,他真不應該帶她到處亂跑。

    餘疏影的鼻尖還是紅紅的,那雙眼睛卻水潤水潤的,看起來分外惹人憐愛。察覺她正對著自己眨眼睛,他便說:“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吃點感冒藥?”

    餘疏影將熱毛巾往臉上貼著,“沒事呀,你不用擔心。”

    周睿還是不放心,摸了摸她的額頭,語氣有點焦慮,“要是你生病了,我怎麼跟余叔交代?”餘疏影突然喊了一聲“糟糕”,接著又說:“昨晚我忘記給爸爸打電話了!”

    周睿淡淡地說:“我幫你說了。”

    “真的嗎?”她將涼掉的毛巾放下,忐忑地問:“我爸爸他……有沒有罵我?”

    周睿又給她遞上熱乎乎的毛巾,沈默了下,他才說:“回家以後你就知道了。”聽了這話,餘疏影忽然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回程的路上,餘疏影想像著父母的各種反應。他們向來都覺得自己貪玩,現在細想,她確實覺得自己貪玩得過分。

    周睿將她平安送回學校,她臉上那點小情緒根本藏不住,他笑她,“別害怕,余叔頂多罵你兩句,要是他氣得把你趕出家門,我就勉為其難地收留你好了。”

    餘疏影被逗笑了,心情突然輕鬆不少,從他手裡接過行李箱,將拉杆拉出來,“就算他把我趕出家門,我也會賴著不走的。”

    周睿微微扯了下嘴角,“上去吧。”

    已經是晚飯時間,餘疏影問他,“你不進來坐一坐嗎?”

    他知道餘疏影正含蓄地邀請自己到她家吃晚飯,他沒有答應,只說:“下次吧。”

    她也不勉強,剛拉著行李箱走出電梯,恰好就看見在外面等待電梯的父親。她微微詫異,遲疑地喊了聲,“爸……”

    余軍倒是平靜,點了點頭,“你媽給你做好飯了,回家就能吃。”

    父親的態度出乎她意料,他沒有責備她,反而還和顏悅色地讓她回家吃飯。看著他走進電梯,餘疏影追問:“不是吃飯了嗎?您還去哪裡呀?”

    “我有點事情要處理,你跟你媽先吃……”

    最後一個字還沒有說完整,電梯門已經緊緊地合上。余疏影很自然地想到只把她送到樓下的周睿,腳步匆匆地走回家,一進門就問:“媽,爸爸要去哪裡?”

    文雪萊端著飯菜出來,她避而不答,只說:“趕緊洗手吃飯。”

    余疏影不依不饒地追問:“爸爸為什麼不在家裡吃飯?他該不是去找周學長的麻煩吧?”

    最後一個問題讓文雪萊停住動作,轉頭端詳女兒的表情,過了好半晌,她才開口,“影影,你是不是跟小睿談戀愛了?”

    余疏影張了張嘴巴,良久才找回聲音,“怎麼可能?”她的臉有點燙,半羞半惱地說:“您怎麼問這種問題!”文雪萊松了一口氣,單看女兒這表現,她肯定還沒有愛得死去活來,頂多就是心神蕩漾罷了。“你跟小睿最近走得太近了,你得注意點,都在外面過夜了。”說到這裡,她板起臉來。

    “但是,”餘疏影極力辯解,“我們沒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

    文雪萊淡淡然地說:“防範于未然是有必要的,總不能等到真有不該發生的事情發生了,我們才想辦法補救吧?”

    這話餘疏影算是聽懂了,她問:“您跟爸都認為周學長喜歡我?”

    文雪萊正在擺放餐具,她動作一頓,接著抬眼看向女兒,“小睿到底喜不喜歡你,你不是最清楚嗎?”餘疏影倏地反應過來,她滿臉震驚,“難道爸真去找周學長了嗎?”

    文雪萊進廚房盛飯,餘疏影跟了過去,很執著地追問。文雪萊知道女兒的性子,得不到答案不會消停,只能回答,“剛接完小睿的電話,你爸就出去了。”

    荒誕的念頭瞬間劃過腦海,余疏影連聲音都變了,“爸不是也跟他說……這種話吧?”文雪萊沈默地回到飯廳,將筷子遞到女兒面前,“吃飯吧。”

    母親很明顯就是默認,餘疏影感到不可思議,“周學長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爸跑去跟人家說這些……也太奇怪了吧?”

    文雪萊說:“放心吧,你爸會有分寸的。”

    對於母親口中的分寸,餘疏影深表懷疑,整頓飯下來都味如嚼蠟,心裡老想著父親到底會跟周睿說什麼,很快地,她停下筷子,“您跟爸不是很喜歡周學長嗎?怎麼現在又這麼排斥他呢?”

    “你想問的是,為什麼要阻止你跟小睿往來對吧?”文雪萊搖搖頭,“看來我們還是遲了一步,雖然還沒有燎原,但苗頭可算起了。”

    餘疏影很快領悟到母親的意思,她垂著腦袋說:“我只是覺得,周學長對我挺好的……”

    文雪萊感慨地說:“我跟你爸一直不希望你這麼早談戀愛,一方面是想讓你專心學習,而另一方面是覺得你長大了、閱歷豐富了,才知道什麼樣的男人適合自己,在這條路上可以少點磕碰……影影,我們不是什麼大富大貴的家庭,跟小睿家相比更是天壤之別。自古以來,婚配嫁娶講求的是門當戶對,這雖然是落後守舊的思想,但不是沒有道理的。”

    文雪萊頓了頓,之後更是語重心長,“你是爸爸媽媽的心頭肉,我們比誰都不希望你受委屈。小睿他不是不好,但那又怎樣?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他的家族,像他這種出身的孩子,目標和抱負肯定比普通男人要遠大得多,我們誰都不能保證,利益當前,他心裡的天秤會向哪一方傾斜。”

    父母的用心良苦,餘疏影不是不明白,她靜靜地聽母親說完,才出聲,“那您覺得我應該怎麼做呢?”

    文雪萊不禁歎氣,“不管小睿是怎麼想的,你都不要繼續陷下去了。你還小呢,往後一定會遇到更好、更適合自己的人。”

    餘疏影的表情變了變,她摳著手邊的鏤空桌布,一言不發。

    餐桌上的飯菜已經涼了,文雪萊站起來收拾,“你先回房間休息吧,晚一點我再給你做點宵夜。”

    回房間以後,餘疏影抱著抱枕坐在床上,明明想放空思緒,但總是無法控制地想起周睿,相處的點滴歷歷在目,她突然察覺原來自己內心有顆情種正悄悄萌發。剛冒出了嬌嫩的芽,明明最需要呵護和澆灌,現在她卻準備把它連根拔起。

    忽然,手機鈴聲響了,她瞄了眼螢幕,周睿的名字尤為刺眼。她把手機反扣,鈴聲斷斷續續響了三次,她都沒有接聽,直至手機徹底安靜下來,她才拿起手機把那幾條未接來電的紀錄刪除,然後打開微博胡亂地刷著,從第一條開始按贊,按了十來條,她就刷新了一下。

    半秒以後,首頁出現幾條新微博。餘疏影慢慢地往下拉,拉著拉著,她發現這麼一條——

    @傾城食譜:吃牛排,有人選擇配黑胡椒醬汁,有人選擇波米滋汁,也有人選擇配藍起司汁。不同的選擇,牛排的味道就有千差萬別。由於口味各異,誰也說不準哪一個才是最好的,與其相信別人的舌頭,還不如用自己的味蕾好好地感受。畢竟,吃牛排的人,是你自己。

    餘疏影差點笑了出來,這個從來只發食譜的微博,今晚居然破天荒的發了一鍋心靈雞湯,而這鍋雞湯好像還該死地適合她……

    將評論頁面打開,餘疏影想了想,接著往對話方塊打字:可我還是想知道博主推薦什麼醬汁。餘疏影沒有妄想博主會回覆,將手機放下,拿著睡衣去洗澡。

    腳下穿著軟底的毛毛鞋,她走路沒有什麼聲響,正要拐進浴室時隱隱聽見父親在說話,她腳步倏地頓住,微微側著耳朵凝神聽了起來。

    “……那脾氣,簡直跟老周一樣倔。不過再倔又怎樣,老周還不是守不住……”

    父親的聲音越來越小,餘疏影沒有聽清楚後面的內容,她隱隱察覺這事尚有內情,於是悄悄地站到轉角處偷聽。

    餘疏影的影子投在地上,餘軍還是發現了女兒的蹤跡,他向文雪萊使了個眼色,同時朝那邊喊道:“影影,這麼晚怎麼還不睡覺?”

    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現,餘疏影撇了撇嘴,接著往客廳走,“洗完澡就睡了。”話雖這樣說,她卻在沙發上坐了下來,一副要跟他們徹夜詳談的架式。

    跟丈夫交換了一個眼色,文雪萊就說:“是不是餓了?我把銀耳羹熱一熱,你洗完澡就可以吃了。”餘疏影搖頭,“我不要吃銀耳羹,我要知道你們在聊什麼。”

    餘軍說:“去洗澡。”

    她坐著不動,“我不要。”

    “聽話!”餘軍的音量不大,但卻有不容拒絕的意味。

    余疏影更加肯定父母還有事情瞞著她,她決意要問個清楚,“你們到底在說什麼?我為什麼不能知道?”餘軍臉色微沈,“餘疏影!”

    眼見丈夫將要動怒,文雪萊將女兒從沙發拉起來,“快去洗澡……”

    “媽!”餘疏影不情不願地被推到浴室門前,還沒來得及說話,浴室的門就被“砰”地關緊了。

    洗完澡從浴室裡出來時,餘疏影往客廳張望了一下,發現父母不在,她回房間休息,剛推開門就看見書桌上放著一碗銀耳羹,剛坐下沒吃兩口,微博的新消息提示音已經響了好幾次,她伸長手臂將手機摸過來,點開螢幕後不禁大吃一驚。

    最下方的功能表列居然顯示著99+條新消息,99+個新粉絲。余疏影強作鎮定地將消息點開,這才知道“傾城食譜”的博主轉發了她的評論,並附帶了一句話——孺子不可教。

    餘疏影默默地反思了一下,她好像真的有點蠢啊……

    人家博主明明白白地寫著,讓大家選擇適合自己的醬汁,而她還傻愣愣地追問答案。

    她作夢都沒想到,這個博主竟然會回覆並轉發自己的評論。這感覺真像中了特等獎一樣興奮,但興奮過後,她忍不住喃喃地抱怨,“以前給你寫了那麼多有水準的評論你不轉發,偏偏要轉這條又傻又的……”

    儘管如此,餘疏影還是在這條微博下按贊。她沒有寫評論,但卻津津有味地翻看網友千奇百怪的評論。翻著翻著,她不僅忘了那碗涼掉的銀耳羹,連今晚那糾結的煩心事也拋之腦後了。

    ***

    那晚拒接周睿的來電之後,餘疏影再也沒有跟他聯繫過,而她的父母也沒有再提起那晚的事情,她有幾次旁敲側擊地詢問,父母總是搪塞過去,她雖然覺得周睿也知道內情,但又不敢找他問個明白,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暫且把事情放下,專心準備期末考試。

    空堂時間,餘疏影每天都跟孫熹然結伴到圖書館複習,除此以外,她還需要為班上同學傳遞各種就業資訊。臨近寒假,各類的寒假打工和兼職需求多了起來,她經常要到系上辦公室取資料或交表格。

    辦公室下午五點半才關門,餘疏影通常提前一點離開圖書館,去完辦公室再跟孫熹然在飯堂碰頭。今天離開系辦恰好碰上放學時間,等電梯時,她聽見有腳步聲由遠而近,起初沒在意,直至隱隱辨認出那熟悉的聲音,她才猛地反應過來,急匆匆地推開通往樓梯間的門躲到門後,那群人就走了過去,聲音從門縫傳來,這回她清清楚楚地聽見了周睿的聲音,暗自松了一口氣,幸好自己跑得快……

    她還沒有想好要怎樣面對周睿,她對他那點好感到底能不能算得上喜歡,仍然有待探究。而周睿對她是一時興起還是早有預謀,她也不知道。不過她可以肯定,周睿對她肯定有那麼一點意思,否則她父親不會那麼生氣。

    約莫兩分鐘以後,一台電梯來了,不一會兒,外頭就恢復了平靜。

    餘疏影還站在門後繼續沈思,她雖然不清楚她家跟周睿家有什麼牽扯,但大抵能猜到跟男女感情脫不了關 系。父母那麼堅決反對她跟周睿發展,顯然那段往事對兩家造成頗大的影響,時至今日她父親仍舊耿耿于懷。就在餘疏影天馬行空地腦補時,樓梯間的門突然被人朝外拉開。她下意識抬頭,看清楚來人,她的眼睛圓瞪,“你不是走了嗎?!”

    周睿的手還握在門把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我看見你彎著身體躲進來。”

    餘疏影被他盯得心裡發虛,他們就這樣站在原地僵持著,最後周睿開了口,“你在等我抱你過來嗎?”那語氣有幾分威脅的意思,餘疏影不敢跟他硬碰硬,乖乖地從門後走出來。

    從等電梯到進入電梯,他們誰也沒有主動說話。

    余疏影站在周睿身前,她沒有回頭卻能感受到身後有道熾熱的目光正緊緊地盯著自己。在這安靜得壓抑的空間裡,她實在如芒刺在背。

    就在她祈禱著電梯快點抵達一樓時,周睿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還沒吃晚飯吧?”她小幅度地點了點頭,周睿沒有應聲,她以為他沒有看見,接著又“嗯”了一聲。周睿還是沒有下文,剛才那句詢問,似乎只是沒話找話說罷了。

    當電梯門向兩側滑開時,餘疏影有種重見天日的錯覺,周睿很紳士地摁住電梯鈕,等她出去才離開電梯。穿過大堂,餘疏影不自覺地加緊了腳步,可惜她的腿不如周睿的長,他還是很輕易地跟上了她。

    通往教學樓出入口的方向只有一個,周睿不緊不慢地走在身後,餘疏影不能確認他是不是跟著她,剛踏出門口,她就有目標地轉向食堂,同時急匆匆地說:“周學長再見!”

    話音未落,餘疏影已被人揪住了衣領,未回頭就聽見周睿說:“一起吃飯吧,我的車子停在東門。”在周睿的一拖一帶下,餘疏影不得不換了方向,跟著他往食堂的反方向走。

    餘疏影偷偷地抬眼張望,身旁的男人唇角微抿,下顎線條繃得直直的,一看就知道不能亂惹。猶豫了半晌,她才試探著說:“我跟熹然約好一起吃飯,她還在食堂等我……”

    周睿很平靜地提議,“那就叫上她好了。”終於,餘疏影安靜了。

    將車子駛出校道,周睿問她,“考完試了沒?”

    “還有兩科。”餘疏影很配合地回答。周睿又問:“趕著回去複習嗎?”

    餘疏影頓了半秒,接著說:“挺趕的。”

    聞言,周睿隨意在附近選了一家餐廳吃飯。剛準備把車子倒進停車位,他就發現餘疏影的眼睛正好奇地打量著對面餐廳。

    那是一家泰國菜館,透過光潔的落地玻璃窗,能一睹室內那神秘的佛像、極具東南亞風格的燈飾,以及做工精巧的木屏風。

    周睿打著方向盤,接著駛進對面停車場。下車之前,他還問餘疏影,“泰國菜吃不吃?”餘疏影沒有回答,卻彎著眉眼笑了起來。

    進了餐廳,聞著空氣中飄散著多種香料交織的味道,穿過被鮮花簇擁的小庭院,他們被帶到一個安靜的角落。

    輕紗垂幔、火紅玫瑰、搖曳燭光,這位置明顯就是情侶座。周睿從容地落坐,餘疏影有點尷尬,不過最終還是坐到他對面。

    點完菜以後,餘疏影默默地喝著清新的檸檬水,不知不覺地喝了大半杯。周睿不想跟她打啞謎,他直截了當地說:“我在追你。”

    余疏影毫無心理準備,一口水嗆住,霎時狼狽地咳嗽起來。她的臉漲紅,不知道是由於氣息不順,還是因為周睿的話。

    她把水杯放下,周睿拿起造型奇特的水壺重新替她添滿,臉上平靜無波,連聲音都沒有半點起伏,“為什麼還這麼驚訝?你已經知道了不是嗎?”

    那晚從山上回來,餘疏影剛回家,他就循例告知余叔了。

    余叔要求跟他碰面,他在車外等候,那時余叔一看見他,眼神瞬間複雜得可怕。他突然想起,當初他得知自己是周立銜兒子的時候,眼神也是一樣的複雜。

    那是一種充滿意外、憤怒、戒備,甚至更多不知名情緒的眼神,他差點難以招架。他垂首等待余叔發火,但余叔只是帶他走到不遠處的小菜館,連菜都沒點就要了兩瓶燒酒。

    他被灌了幾大杯,酒液狠狠地灼燒他的喉嚨,好半晌都緩不過來。他硬著頭皮把剩下半杯喝完,隨後就聽見余叔說——

    “我起初就覺得奇怪,以你的本事根本不需要我協助斯特打開國內市場。原來,你打的是這樣的主意……”

    不要多問、不用多說,余叔已經看透了一切。他沒什麼好交代的,更沒什麼好辯解的,只能低聲說:“余叔,對不起。”

    余叔同樣喝下幾大杯燒酒,臉不紅耳不赤,跟他的狀態大相逕庭,“不用對不起,這句話應該讓我對你說。”他的心猛地一沈,余叔則繼續說:“你跟影影的事,我不同意。至於原因是什麼,影影不知道,但你卻很清 楚,我就不多說了。”

    心知不能硬碰硬,但聽見這樣的話,他還是按捺不住情緒,借著幾分酒氣地跟余叔以事論事,他們起初還能好好說話,但很快就破局了,饒是他這樣鎮定自持的人也氣得暴跳如雷。

    最後又被狠灌了幾杯,人就扛不住了,還是他的助理將他送回公寓,吐了兩回,他漱口洗臉後,思緒才慢慢恢復清明。

    按照原來的計畫,他本想溫水煮青蛙把那丫頭追到手,再慢慢跟她交代父執輩的前塵往事。如今這樣一鬧想必已經打草驚蛇,他有點煩躁,突然很想聽聽她的聲音,可接二連三地撥打著,那丫頭就是不接聽。

    周睿猜想她已經被父母教育過、洗腦過,他體諒她的心情,也給她時間平復和思考。但現在他才發現她沒有半點覺悟,還像鴕鳥一樣逃避問題,他忍無可忍,乾脆就跟她挑明瞭。

    餘疏影確實知道他在追自己,但聽他親口承認,她還是不禁錯愕與驚訝。“我爸媽都說,我不可以跟你在一起。”頓了半秒,她又補充,“也不可以喜歡你。”

    他“嗯”了一聲,接著追問:“那又怎樣?”

    “就,就……”她有點詞窮,支支吾吾地說不出答案。

    “算了。”周睿將手肘撐在餐桌上,身體微微前傾,“換別的問題,我問你答,你只需要說是或者不是。”

    “我不要!”餘疏影立即拒絕。這種把戲她跟孫熹然玩得多了,她才不會上當。

    周睿笑了,沒想到這傻妞在關鍵時刻還是挺聰明的。

    看見他的笑容,餘疏影的表情反而嚴肅起來。她挺直腰板,很認真地問他,“我爸媽這麼排斥你,原因是什麼?”

    他有點意外,“余叔什麼也沒有跟你說?”餘疏影搖頭。

    細細想來,周睿也理解他們為什麼要瞞著餘疏影。這件事對餘家來說算得上一場災難,當年他父親的一個決定徹底地打破了余家的安寧,事隔多年仍舊深受其擾。

    千言萬語,周睿也不知道從何說起,沈吟了下,他小心翼翼地說:“我爸,或者說我們家,曾經做了一件很對不起你們家的事。”

    等了半天隻等到這樣含糊不清的答案,餘疏影開始抓狂,“這個我知道,你能不能說清楚那是怎麼樣的事?”余軍瞞著餘疏影肯定是有理由和苦衷,這事由自己來說好像不太合適。想到這裡,周睿抬頭看向她,“如果你答應當我女朋友,我就什麼都告訴你。”

    “你又想訛我了,我才不上你的當!”

    周睿笑而不語,他也是隨口說說罷了。如果他真的動心思訛她,她怎麼可能逃得掉……話已至此,餘疏影不再向周睿追問,余周兩家恩怨的話題算是跳過了。

    服務生恰好端來泰式烤雞翅和咖哩珍寶蟹,鮮亮的咖哩、鮮紅的辣椒油、翠綠的香菜,光是賣相就讓人垂涎三尺。

    剩餘兩個菜也陸陸續續地上了,周睿將食用手套遞給她,“趁熱吃。”

    餘疏影也不客氣,從口味最輕的泰式烤翅吃起,只是剛把雞翅放到潔白的骨瓷盤上,她就後悔了,這對面還坐著一個男人,她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就在她暗自糾結的時候,周睿伸手默默地拿起她盤中的雞翅,捏著雞翅一轉一扭將兩根骨頭像拆卸積木般抽出來。不一會兒,雞翅裡的骨頭都被剔除掉了,他順手沾了點醬汁,隨後把雞翅送回她盤裡,“嘗一嘗。”

    餘疏影看了看被脫骨的雞翅,又滿目崇拜地看了看周睿。

    雞翅烤得剛剛好,肉質鮮嫩,魚露將雞肉的鮮味帶出,一口咬下去,雞汁一點點地滲出,齒頰留香。

    吃完以後,餘疏影還覺得嘴饞,她又拿了一隻雞翅,本想效仿周睿的方法拆骨,不料連軟骨都沒扭下來就被濺出來的雞油燙著了。

    周睿忍俊不禁,“別折騰了,我幫你吧。”

    餘疏影很執著地拆另一根骨頭,不假思索地說:“我總不能老讓你幫呀……”

    周睿從盤裡拿起另一隻雞翅,慢條斯理地扭掉軟骨放進她盤裡,“我不介意。”除了泰式烤翅以外,餐桌上的咖哩珍寶蟹同樣讓餘疏影食指大動。

    周睿繼續將剝開的珍寶蟹放到她盤中,“蟹塊預先放進油鍋炸過,炸到蟹殼變紅再放進咖哩汁裡燉煮。”

    咖哩汁是這道菜的精粹,用燒熱的炒鍋將切成細條狀的洋蔥爆香,緊接著放入適量咖哩粉炒拌均勻,最後才添加椰漿、魚露等配料,調整出香濃誘人的咖哩汁。

    餘疏影一邊品嘗著佳餚,一邊聽周睿講解各道菜的做法,儘管如此,她也沒有聽進幾句,因為她耳裡總縈繞著他剛才說的話——我不介意……

    她咬著蟹鉗暗想,真的不能再小瞧這男人的影響力了。

    他們離開餐廳時,外面下著毛毛細雨。周睿讓餘疏影在前庭等候,他到停車場把車子駛過來。余疏影上車時,車裡已經被暖氣烘得暖洋洋的,她伸手在出風口吹著,冷得發僵的手掌才漸漸有了溫度。

    天雨路滑,雨刷一遍一遍地掃過擋風玻璃,周睿駕車的速度比平時要慢些。

    這一路上,餘疏影有點忐忑擔心周睿會重提飯前的話題,更擔心他會追問自己答案,幸好他什麼都沒有說。車上播放著電臺節目,主持人的聲音在車廂裡回蕩,氣氛不算沈悶,當電臺輪播斯特的廣告時,餘疏影問 他,“年底了,你應該很忙吧?”

    “嗯。”周睿簡單地應了一聲。年底確實是忙,剛敲定了一系列的推廣活動,轉眼公司年會就來了,年會過後,立即要為明年的工作展開戰略性的部署。

    提起他的工作,餘疏影自然而然地想起父親。從山上回來以後,周睿跟她家似乎就斷了往來,她有點好奇,“我爸……是不是沒有再幫你的忙了?”

    沈默了數秒,周睿才回答,“最近余叔不接我的手機。”

    在餘疏影的印象中,她父親不接手機這種事情基本上不會發生,看來周睿確實把他氣得夠嗆了。可靜心細想,她又覺得這件事跟自己脫不了關係,要不是她跟周睿曖昧不明,她父親就不會大發雷霆了……

    想到這裡,餘疏影不自覺地摳著系在身上的安全帶,“你還是跟我爸爸說,說你不會喜歡我、更不會跟我在一起吧。我爸對你這麼好,肯定不會拋下斯特不管的。”

    周睿的心情突然好起來,他輕笑了聲,“擔心我把斯特的分公司搞垮?”

    餘疏影沈默。外頭燈影一掠而過,在昏暗的空間裡,恰好隱藏住她那不太自然的神色。

    駛到學校東門,周睿將車子停靠在路邊,同時從翻出一把雨傘交給她。余疏影禮貌地向他道謝,“謝謝你的雨傘,也謝謝你請我吃飯。”

    周睿只是勾了勾唇角,接著解開中控鎖讓她下車。

    將車門打開,餘疏影一邊撐開雨傘,一邊跟他道別,“路上小心點。”一條腿剛邁出車子,餘疏影突然聽見他的聲音,“疏影。”

    餘疏影困惑地回頭。

    車頂燈亮著,在燈光的籠罩下,周睿更是顯得劍眉星目、相貌堂堂。他側著頭看向她,聲音沈穩地說:“其實你比斯特重要多了。”

    周睿迎著光,臉上任何細微的變化都盡收餘疏影眼底。他的表情很認真,他的眼神很專注,餘疏影心頭猛地一跳,從車身滑落的雨水滴到手背上,她亦渾然未覺。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1:42


    臨近年末,他們吃飯時商量起回老家過新年的安排。余萱趁機跟哥嫂開玩笑,“影影快畢業了,再不找一個男朋友給老爸瞧瞧,他肯定跟你們急。”

    對於這類話題,餘軍還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急什麼。”

    文雪萊和餘軍的態度從來沒有改變,余疏影求學階段只要好好讀書就可以了,那些有的沒的通通不需要多作考慮。余疏影也很清楚父母的想法,自從交易會結束,她已經慢慢地將重心轉移到功課上,即使還惦記著甜點和烤箱,也沒有再搞什麼小動作。

    歲末一天一天地逼近,天氣也一天比一天冷,轉眼間寒冬悄至。 接到周睿的來電時,餘疏影正跟孫熹然在宿舍裡舒舒服服地泡腳。

    周睿應該很忙,簽約儀式以後她就沒跟他接觸了。看著手機螢幕上那個半陌生半熟悉的名字,她緩了幾秒才接聽——

    “喂?”

    “我是周睿。”

    不知道為什麼,餘疏影有點想笑,“我知道。”

    周睿說:“從這星期開始,你週四和週五的課程就要完成了吧?過兩天我到劇組探班,你能抽出時間來嗎?”上次周睿沒有給出明確的答覆,加上莫名其妙地掛了電話,餘疏影以為探班的事已經沒有希望了,聽了這 話,她實在是喜出望外,“可以,當然可以!”

    “那你準備一下。”周睿不太放心,接著又叮囑,“現在劇組在中部山上拍攝,氣溫比較低,一定要多準備衣服。”

    “去多少天呀?”餘疏影興奮地問。周睿沈吟了下,“看情況吧。”

    想到可以一睹男神尊容,余疏影連腳都不泡了,從衣櫥裡翻出最厚實的衣服和褲子,整齊地折疊好,一件一件地放進行李箱。

    週三的下午,餘疏影拉著行李箱走出門時,周睿已經到了,他下車幫她把行李箱搬到後車箱,“衣服帶夠了沒?”

    餘疏影將行李箱裡的衣物給他數了一遍,他微微點頭,“差不多了。”

    上車後,沒看見司機或助理的蹤影,她好奇地問:“你不需要別人協助你的工作嗎?”周睿回答,“看看進度而已,不用勞師動眾。”

    打開導航後,餘疏影沒有再跟他交談以免影響他駕駛。周睿也沒有說話,她悄悄地用眼角餘光打量著他,記起他上次喜怒無常地掛了手機,這回不知他會不會喜怒無常地把自己丟在山上……

    想到這裡,餘疏影不自覺地抖了下。

    正在專心駕車的周睿察覺她的異樣,默默地把暖氣調高。

    從出發到山上目的地,需要三個小時左右,因餘疏影說週三下午只有兩節課,當天出發可在晚上七點半左右抵達山上村落,不料中途下起了毛毛雨,為了確保安全,周睿一路放緩車速,臨近八點才隱隱地看見燈火人家。

    周睿早在車上準備了麵包和餅乾,他讓餘疏影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

    他這麼辛苦在開車,餘疏影不好意思獨食,於是將麵包撕成小塊,小心翼翼地遞過去,“你要吃一點嗎?”上山前的一段路比較平緩,周睿駕駛得較輕鬆。他垂眼看了看那麵包,微微張嘴就咬住了。

    全神貫注地開了幾個小時的車,餘疏影知道他肯定餓了,她又撕了一塊麵包,同時聽見周睿說:“你跟我來山上的事,跟余叔他們說了沒有?”

    餘疏影支支吾吾,“等一下再告訴他們也不遲。”

    她打什麼小主意,周睿心知肚明,“你以為先斬後奏就沒事了嗎?”

    餘疏影心裡也沒有底氣,她又將麵包遞過去,猶豫地說:“要不你幫我說?”如果周睿能把責任攬過去,那就再好不過了。

    周睿既沒有拒絕也沒有答應,他張嘴咬麵包,同時也咬住了餘疏影的手指。

    儘管他沒有怎麼使力,但她還是低呼一聲,像觸電般地將手縮回來,“幹麼咬人!”

    “偷溜出來玩還不想承擔責任,”周睿瞥了她一眼,“我得代表余叔教訓教訓你。”

    手指傳來似痛非痛的感覺,餘疏影表情有點不自然,半晌才擠出一句話,“我爸才不會教訓我。” 周睿微微勾起唇角,漫不經心地問:“需要我協助你做點什麼,好讓你嘗嘗被你爸教訓的滋味呢?”

    “不用了……”她訕笑著,直覺告訴她,她要是敢說“好”,下場一定不堪設想。

    山路越來越陡峭,邊上沒有護欄,車子每拐一個彎,餘疏影的心就跟著懸到半空中,她目不轉睛地盯著窗 外,手裡的麵包被捏得微微變形,十來分鐘的路程,她卻覺得走了幾個小時那麼久,當周睿平穩地將車子停靠在一家旅館前,她才松了一口氣。

    周睿轉頭恰好看見她如釋重負的樣子,故意嚇唬她,“下山的時候更刺激。”

    “不是吧?”她本來就心有餘悸,聽了這話,剛放下的心又懸起來。周睿開得一手好車,卻繼續嚇唬她,“跟雲霄飛車沒兩樣。”

    捕捉到他唇邊的壞笑,餘疏影知道他又拿自己尋開心了,瞪了他一眼。他不斂笑意地說:“下車吧,再不吃飯真要餓壞肚子了。”

    山上的晚風凜冽刺骨,餘疏影剛下車就將圍巾往上拉將口鼻擋住。借著昏暗的燈光,她隱隱辨認出眼前那塊陳舊的招牌上寫著“連雪旅館”四個大字。

    周睿將行李箱搬出來,餘疏影立即走過去幫忙,順便問他,“我們今晚住這裡嗎?”當餘疏影將手伸過去,周睿側身讓她撲空,繼而將她的行李箱提下來,“大概吧。”

    他們還沒走進旅館,裡面有個戴著鴨舌帽的女人急匆匆出來,周睿舉了舉手,低聲說:“這邊。”定眼一看,餘疏影才發現來人正是柳湘。她禮貌地微笑與柳湘打招呼,之後三人就進了旅館。柳湘邊走邊說:“我已經讓老闆娘給你們準備晚飯了,現在先帶你們回房間放行李。”

    這是村裡唯一的旅館,規模比較小,沒有足夠的房間,除了嘉賓和節目組的兩個女同事,其他人都借住在附近民宅。跟兩個女同事協調以後,柳湘將其中一間雙人房騰出來給周睿,至於明星嘉賓,她不好要求誰把房間讓出來,只能委屈餘疏影跟她在民宅擠一擠了。

    得知這個安排,餘疏影沒什麼意見。

    周睿同樣沒有說話,他將行李箱推到牆邊,之後才回頭往柳湘掃了一眼。

    在職場混了多年,柳湘向來八面玲瓏,待人接物面面俱到,立即領悟過來,懇切地說:“當然了,出於人身安全的考慮,我建議余小姐留在旅館跟周總監將就一下。畢竟住的是民宅,沒有什麼保障,會發生什麼突發情況誰也預料不了。”

    柳湘以替他們打點飯菜為由,識趣地離開了房間,餘疏影則站在門邊,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周睿一邊打開窗戶,一邊說:“那就留下來吧,反正有一張床空著。”

    視線落到那兩張單人床上,餘疏影掙扎著開口,“我們……不太方便吧?我是女孩子啊……”周睿笑了,“你現在才發現自己是女孩子嗎?”

    聽出他話中的揶揄,餘疏影突然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表情瞬間千變萬化。就在她暗自懊惱的時候,周睿突然走過來,單手將她摟進房裡。

    他的動作乾脆俐落,餘疏影反應過來時,人已經被他摁坐在床上,“別想太多。”

    這簡單的一句話,似乎包含著好幾層意思,被他看破心思,餘疏影有點尷尬,他的神情那麼坦蕩,她倒覺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餘疏影緩過來,周睿才帶著她到樓下的餐飲部吃晚飯。

    在天寒地凍的冬夜裡,吃上一碗熱乎乎的米飯簡直就是人生一大享受。今晚的菜色帶點辣,餘疏影吃得開胃,飯吃到一半就冒出了薄汗,嘴唇也被辣得微微發紅。

    坐在她對面的周睿吃得很慢,全程都在看餘疏影大快朵頤。

    閑著無事的老闆娘過來跟他們聊天,餘疏影一個勁地稱讚飯菜美味,聽得她心花怒放,說明天再給他們準備其他拿手好菜。

    餘疏影放下筷子的時候,餐桌上的小菜幾乎被清光。她吃得有點撐,於是在老闆娘的陪同下,到外面逛了兩圈才回房間休息。

    提早回房的周睿早已經洗完澡,穿著深色睡衣,外面披著輕羽絨衣,此時正懶洋洋地坐在窗前的籐椅上看手機。聽見門邊聲響,他抬了抬眼,看見餘疏影帶著幾分倦容,催促她快去洗澡休息。

    餘疏影進浴室洗了個熱水澡,隨後就縮進被窩裡睡覺。

    這家旅館沒有暖氣,看著床上那縮成小小的一團,周睿忍不住問:“被子夠暖嗎?”她只露出一顆小腦袋,“夠了,棉被很暖和。”

    臨睡之前,周睿特地把窗戶都關緊。他睡覺沒有留燈的習慣,但餘疏影在,他便將床頭燈亮著,臉轉到另一側去睡。

    正要閉眼,周睿才記起要跟余軍彙報餘疏影的行蹤。想到餘軍可能已經睡下,他便發了通LINE過去,然後將手機放到床頭櫃上。

    沒多久,放在床頭櫃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一下,周睿拿起手機,看著餘軍發來那寥寥可數的幾個字,他微微地勾了勾唇,臉上掛著笑意不到眼底的笑容。

    他幾乎可以想像,余軍神色平靜卻語氣陰沈地對自己說這句話的模樣——

    “小睿,你踩到我的底線了。”

    從開始到現在,周睿沒想過可以瞞天過海。余軍是他的老師,在余軍面前施展那點雕蟲小技等於在魯班門前弄大斧。只是,他沒想到這麼快就被餘軍洞悉一切。

    酒會之前,餘軍在書房對自己說的那番話,周睿多多少少也聽出其中的暗示與警告。他懷著一絲僥倖以為餘軍早已冰釋前嫌,不再惦記那些陳年往事,然而今晚這訊息卻打破他的美好幻想。

    另一旁的餘疏影已經安靜下來,周睿轉頭看過去,表情不自覺地柔和起來。他動了動手指,半秒以後,這訊息就靜悄悄地消失了。

    越是夜深,山間的猛風越是呼嘯不止,伴著風聲入眠,餘疏影睡得不太沈,半夜便幽幽轉醒。由於氣溫太低,她的雙手和雙腳都冷得發僵,即使緊緊地卷住棉被,身體仍不自覺地輕抖著。

    她冷得無法入眠,只能窩在床上輾轉反側。不知道第幾次翻身時,原本寂靜的房間突然響起一道平穩的男聲,“睡不著?”

    餘疏影循聲望去,只見周睿慵懶地倚在床頭,臉上並無睡意。“不好意思,吵到你了……”她的聲音帶著輕輕的顫抖,周睿很快明白過來,“你很冷嗎?”

    說完,周睿就下了床,他連衣服也沒有披,逕自走到她床邊,在她困惑之際,他突然伸手探進她的被窩。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著,余疏影連音量都提高了不少,“周睿!”

    在被窩裡摸索到她冷得像冰塊一樣的手,從手腕到手肘處都沒什麼溫度,周睿的眉頭緊緊皺著,乾脆又把自己那床棉被拿過來,仔細地蓋在她的棉被上。

    見狀,餘疏影連忙說:“不用不用,我真的不太冷……”他低喝一聲,“閉嘴!”

    只安靜了半秒,餘疏影就忍不住說:“把棉被給了我,你怎麼辦呀?”

    周睿直接用行動回答,他將兩床棉被疊在一起,接著掀開一角,動作自然地擠進被窩。

    餘疏影又驚呆了,正想推開他,他卻快一步將她摟在懷裡,單手就把她的雙臂箍得不能動彈。

    隔著幾層衣衫,她清晰地感覺到周睿的體溫正源源不斷地傳過來,她身體僵直,一時間竟做不出任何反應。周睿倒平靜得多,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他只說了兩個字,“睡吧,這樣你就不會冷了。”他一邊撫平她那邊的棉被,一邊說:“我總不能讓你生病吧,不然我怎麼跟余叔交代。”

    “你這樣……我怎麼睡?”他的懷抱暖和得像一個火爐,餘疏影本能想靠近,但理智卻拚命讓她遠離。在這種狀態下要是能睡著,她就真的本事大了。

    周睿笑了,胸膛微微地震動著,餘疏影試著掙開他,但他卻默默地收緊手臂,聲音低沈地問:“怎麼就睡不了呢?”

    餘疏影咬著唇,沒有說話。心跳亂糟糟的,她根本無法忽視身旁那男人的影響力。

    儘管餘疏影背對著自己,周睿仍能想像她此際嬌羞的表情,他扣住她的手指,裝作無意地貼在她耳邊吹氣,“難道你害羞了?”

    被戳中心事的餘疏影又羞又惱,敏感的耳際被撩得發癢,她側過腦袋躲閃,“你別湊那麼近……”周睿適可而止沒有再挑逗她,將懷中的人鬆開,語氣關切地問:“還冷嗎?”

    “不冷了。”她不僅手腳暖和下來,連臉蛋和耳根都開始發燙。

    重獲自由的瞬間,她立即往床沿挪了一點,可惜這單人床實在太小,無論她怎麼跟周睿拉遠距離,他們的身體還是會親密地貼在一起。

    眼看她快掉到床外,周睿重新將她勾回來,“別亂動了,睡吧。”

    餘疏影起先什麼睡意都消退得無影無蹤,但在溫暖的被窩裡,她的神經漸漸舒緩,倦意襲來時,不知不覺合上了眼皮。半睡半醒間,她隱隱覺得有一隻結實的手臂伸過來,動作輕柔地將自己攬進更加溫暖的地方。

    一夜無夢,翌日清晨醒來時,餘疏影掀開眼皮後才發現周睿已經不在身邊,她把壓在身上那兩床棉被推開,披上衣服進浴室洗漱,當她一身清爽從浴室裡出來,房間裡還是空無一人。趁著雙手還是暖的,她從行李箱翻出內衣迅速地穿上,不巧的是,她才剛把暗扣扣上,外面就傳來了一點細微的開鎖聲。

    不用想也知道門外的人是誰,她迅速地拿起衣服,同時慌張地喊道:“不要進來!”

    幸好門外的人有聽見她的聲音,沒有繼續前行,而那扇不太厚實的房門只拉開一條小縫隙。

    被這麼一嚇,余疏影連掌心都冒出了一層薄汗,她手忙腳亂地穿好上衣,疾步過去開門,門外的人果然是周睿,他手上托著託盤,裡面放著兩人份的早餐。

    雖然他什麼也沒看見,但餘疏影還是有點尷尬,她側過身讓他進門,低頭跟他說:“早啊。”

    “早。”周睿上下打量了她一下,接著說:“外面下雪了,衣服多穿一點。”

    拉開房間的窗簾,窗外是一片銀裝素裹的世界,屋頂、樹木甚至停靠在路邊的汽車都積滿了白茫茫的雪,趴在窗前欣賞著美麗的雪景,余疏影根本捨不得走開。

    將溫熱的牛奶和粗糧饅頭放到桌上,周睿催促她,“先過來吃早餐,不然都涼了。”

    他們面對面地坐在一起吃早餐,周睿將牛奶推到她手邊,接著拿起饅頭慢慢地吃起來。

    想起昨晚共枕眠,別說異性朋友,就連很要好的閨蜜,餘疏影也很少跟她們那麼親密的睡在一起。

    真是奇怪,周睿跟她什麼時候熟悉到這種地步了?想到這裡,她忍不住看向那個端坐在椅子上的男人。

    周睿一手拿著手機查閱郵件,另一隻手扶在玻璃杯上,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打著杯壁。餘疏影記得他的手寬厚而溫暖,當他將自己的手裹在掌心之中,那刺骨的寒意便一點點地散去。記憶中曾用體溫為自己取暖的男人,除了父親以外,好像只有周睿了。

    餘疏影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復,不時回想起昨晚的情景,窗外狂風狂肆,他倆則擠在一張小小的單人床上,安穩地入眠……

    餘疏影越想越失神,直至周睿伸手在桌面上敲了敲,她才猛地從思緒中抽離。

    周睿已經放下了手機,閒適地靠著椅背,饒有興致地看著盯著自己發呆的餘疏影。

    她一抬頭,恰好就對上周睿的眼睛,那雙眼睛幽黑而深邃,表面上平靜無波,細看卻發現背後似乎潛藏暗湧。她暗自心驚,突然失去了與他對視的勇氣。

    面對目光閃躲的餘疏影,周睿還是那般安然自若,“在想什麼?”

    心緒尚未完全平復下來,餘疏影的嘴巴跟不上腦袋的節奏,不假思索就說:“你很喜歡抱著別的女人睡覺嗎?”

    只愣了半秒,周睿就恢復常態。他將身體微微前傾,語氣玩味地問:“那你很喜歡被別的男人抱著睡覺嗎?”

    “當然不是!”餘疏影毫不猶豫地回答。

    周睿沒有接話,只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

    餘疏影有種踩到陷阱的感覺,好像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啊……

    等她吃完早餐,周睿將大衣塞到她懷裡,“準備出門了,衣服穿上。”

    聽了這話,餘疏影就興奮起來,她跟在周睿身後絮絮叨叨地問他,“等下是不是能跟符駿見面了?他們的行程是不是很滿啊?有沒有時間跟我拍照呢?今晚能不能跟他一起吃飯呀?”

    周睿被她纏得頭暈腦漲,他逕自走向浴室,前腳剛踏進去,他就回身說:“我要上廁所,你還要跟著我嗎?”餘疏影這才閉了嘴,笑嘻嘻地替周睿關上門,“你趕緊上哦,上完就帶我見符駿!”

    他們出門時,天還飄著雪絮。穿了好幾層衣服,餘疏影覺得自己笨重得不行,對著玻璃門照了照,拉長了臉,“周學長,我穿成這樣是不是很醜?”

    “你又不是去相親,漂不漂亮沒有關係。”說完,周睿還壓了壓她的兔毛針織帽,將她的耳朵也藏進帽子裡頭。

    餘疏影不滿地揮開他的手,“你把我的頭髮弄亂了!”

    “我看看。”周睿笑著停下腳步。

    餘疏影以為他要替自己整理,他卻出其不意地揉亂了她的頭髮,氣得她追著他捶打。

    昨晚應該下了半夜的雪,外面地上覆蓋薄薄的一層。剛出旅館的門口,周睿就拽住她的手臂,“別跑了,當心滑。”

    趁著周睿沒有防備,餘疏影踮起腳以牙還牙地揉亂了他的髮型。其實周睿沒有什麼髮型可言,他的頭髮理得很短很俐落,摸上去有點刺手。周睿連躲也沒躲,他微微笑著,笑容裡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寵溺,待她鬧夠了,他才帶著她往外走。

    成雙的腳印淺淺地印在雪地上,走在漫天風雪間,餘疏影覺得這似乎是一種說不出的浪漫。她偷偷地瞄了眼身邊的男人,不料他極快察覺,還淺淡地對她笑了笑。

    從清晨五點半起,就開始了今天的拍攝工作,按照腳本安排,他們今天會在山頂進行雪地探險。

    當余疏影和周睿抵達拍攝現場,節目組的嘉賓和工作人員正有序地工作。在茫茫雪地裡,分成四個小組的八位嘉賓正爭分奪秒地完成挑戰任務。余疏影很快搜尋到符駿的身影,她激動得難以言喻,一把抓住了周睿的手臂。

    周睿覺得好笑又不可思議,低聲說:“不就是個小明星嗎?真不懂你們這些小女生是怎麼想的。”

    大團大團的白霧從餘疏影嘴裡吐出來,由於心情澎湃,她一點都不覺得冷。“我太高興了,我好想尖叫呀,怎麼辦!”

    周睿眼睛斜斜地看向她,他動了動薄唇,語氣平緩地吐出兩個字,“花癡。”

    周睿不是第一次來探班,場內的工作人員認出他來,殷勤地給他搬椅子、倒熱茶。接過水杯,周睿迅速把它交到餘疏影手裡,“來,暖暖手。”

    雙手早已凍得通紅僵硬,餘疏影捧著溫暖的水杯,表情像捧著整個世界一樣滿足,“好舒服……”小助理重新給周睿倒了一杯熱茶,眼尾卻悄悄地打量著這個有點孩子氣的年輕女孩。

    餘疏影剛把熱茶喝掉,穿著一身黑色羽絨衣的柳湘就朝他們走過來。她盡責地跟周睿彙報節目錄製的進度,待中場休息時間就帶著周睿去看樣片,同時跟導演傾談一番。

    停止拍攝後,守在場外的明星助理們紛紛上前,動作利索地給自家老闆披衣送茶。

    那些平日只能在電視或大螢幕才能看見的面孔,此際近在咫尺,餘疏影有種身處夢境的錯覺。他們越是走近,她就越是緊張,原來小粉絲見偶像居然會怯場……

    原本正在看樣片的周睿轉頭瞥了眼身旁的人,餘疏影半張臉都藏在圍巾裡,頭上又帶著米白色針織帽,只露出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看上去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場內最惹人注目的符駿,他側過腦袋對她說:“看到偶像,怎麼不去跟他打聲招呼?”

    “我……我不敢啊。”餘疏影說。周睿笑她,“沒出息。”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1:10


    周睿原本打算讓人到學校接餘疏影到會場,她婉拒了,因為她已經跟孫熹然約好明早在學校碰頭,並由孫熹然的男友接送她們。

    翌日清早,餘軍和文雪萊照舊到體育館打羽毛球,餘疏影起床之前他們已出門。

    露天酒會之前要進行簽約儀式,周睿說可去可不去,於是餘疏影睡到九點才懶洋洋地爬起來。洗漱以後,她開始打扮換衣裙,周睿送來的是中規中矩的及膝小禮服,不浮誇、不張揚,很適合她這個年紀。

    禮服腰部做了掐腰設計,恰到好處地把餘疏影的纖細小腰收出來。她吸氣提腹,幸好最近沒有暴飲暴食,否則穿這種禮服真的會出洋相。

    由於年輕加上底子好,她沒有怎麼使用化妝品,簡單地塗了點唇膏、再描了兩下眉毛就大功告成。打扮好後,她提前到樓下等孫熹然。

    孫熹然他們也提前到了,餘疏影剛上車,孫熹然的眼睛就鎖在她的禮服上,“Acr的當季新款,國內還沒到貨呢。”

    “是嗎?”餘疏影還真不知道這禮服大有來頭,聽了孫熹然的話,她才重新審視身上的禮服。孫熹然搖了搖頭,“暴殄天物。”

    他們抵達會場時,簽約儀式還沒有結束。

    場內來賓和傳媒記者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臺上的周睿身上,今天他穿了一套黑色手工西服,從領帶到袖扣都搭配得宜,舉手投足間盡是貴氣,在餘疏影的印象中,周睿向來低調內斂,然而今天的他卻氣場十足。

    她隨意地站在不起眼的角落,周睿仍很快就發現她的蹤影,當他的目光掠過她的臉,她似乎看見他眼底染上了笑意。

    一系列繁瑣的流程結束後,簽約儀式才正式結束,而眾人也從室內的會場轉移到戶外。儘管周睿明確說明不接受採訪,但傳媒記者仍一哄而上,他只好留步跟他們多聊幾句。

    余疏影名義上是來當周睿的女伴,但周睿不怎麼需要她,跟他攀談的賓客總是來了又走,走了又來,她正好落得空閒,站在自助餐長桌前品嘗著精緻美味的糕點。

    當她把馬卡龍放進嘴裡,隱約吃到了一點熟悉的味道,在場內搜索了一圈,果然在泳池旁邊的大陽傘下發現了嚴世洋,她步履優雅地走過去跟他打招呼。

    在這裡碰見她,嚴世洋一點都不驚訝,他不鹹不淡地說:“好久不見。”餘疏影笑說:“今天的馬卡龍是你做的吧?”

    嚴世洋點頭,接著問:“你吃得出來?”

    余疏影對嚴世洋有一種特殊的崇拜,她說:“馬卡龍的口感很特別,而且甜度和果味也管控得很好,這麼高水準的作品肯定是出自嚴大師之手。”

    讚美的話嚴世洋聽得不少,但能讓他這麼愉悅的卻不多,他露出了一點笑容,“那我上次教的技巧,你又學到了多少呢?”

    說起這個,餘疏影就很苦惱。別說馬卡龍,就連最簡單的焦糖布丁也只在周睿的輔助下做得像點樣子。她歎了口氣,很無奈地搖頭。

    “你這是一點都學不會的意思嗎?”

    餘疏影轉了轉眼珠,剛才那無奈的表情一掃而光,“假如你再教我一遍,說不定我就什麼都學會了。”看著這個笑得一臉嬌俏的女孩子,嚴世洋不忍拒絕,反正他也是閑著無事,於是說:“好啊。”

    酒會需要源源不斷地供應糕點,烘焙室裡一片忙碌的境況。餘疏影伸長脖子張望,而嚴世洋則帶著她一直往

    走廊深處走,最終停在一間面積不大、設備卻同樣齊全的烘焙室。看了看她那身打扮,嚴世洋提醒她,“裙子很容易弄髒的。”

    餘疏影立即表態,“沒關係!”

    剛認識她的時候,嚴世洋就能感受到她對烘焙的鍾愛。他其實挺樂意教她的,雖然她天資不高,但他總會在她身上找到一種衝勁、一股熱忱,這讓他不自覺想起了當年的自己。

    周睿走進烘焙室時,餘疏影正站在嚴世洋身邊,一臉期待地看著他把剛烤好的馬卡龍拉出來,他們背對著門口,沒有發現他的出現。

    整個烘焙室飄著甜膩的香味,這盤馬卡龍烤得很成功,粉嫩嫩的霜淇淋色,美麗的小裙邊,餘疏影光看就能想像那外脆內嫩的滋味,忍不住垂涎地說:“好想吃啊……”

    直至周睿虛咳了聲,他們才雙雙回頭。餘疏影還沈浸在喜悅中,她笑著對他說:“你忙完啦?”不知怎麼地,周睿覺得她的笑容有幾分刺眼,他“嗯”了聲,同時向他們走過去。

    餘疏影獻寶的指著烤盤裡的馬卡龍,滿臉驕傲地說:“我們做的,是不是很漂亮?”

    周睿只是微微地笑了下,餘疏影沒有領會那笑容的含義,但嚴世洋卻看懂了。將烤盤放到料理臺上,他便說:“你們先聊,我去隔壁看一下。”

    目送嚴世洋的背影離開,餘疏影傻傻地問:“看什麼呀?”

    “他是西點部的主廚,當然是回烘焙室看糕點製作的情況。”周睿邊說邊捏起一塊熱乎乎的馬卡龍,拿在手中認真地研究。

    “你請他過來做主廚啦?”餘疏影很驚喜地問:“那我是不是可以經常過來找他教我烤西點?”

    他反射性地說:“不可以。”

    餘疏影輕輕蹙著眉頭,語氣有點撒嬌的意味,“為什麼不可以?”

    周睿睨了她一眼,隨後把馬卡龍放回矽膠墊上,“斯特用高薪請嚴世洋回來,目標不是讓他陪你玩的。”說完,他轉身往外走。

    餘疏影站在原地,敢怒不敢言。很快,周睿又重新折回,停在門邊對她說:“還杵在那裡做什麼,跟上來。”將身上的圍裙摘下來,餘疏影一邊撫平禮服上的皺褶,一邊跟著周睿往外走。

    她一路都默不作聲,周睿知道她的不滿,但也沒有哄她,快走到會場時,他才拉起她的手,引導她挽住自己的手臂,餘疏影將手抽回來,連看都不看周睿一眼。

    周睿倒是笑了,他微微俯身湊近她耳邊說:“脾氣不小呀。”她別過臉,低低地“哼”了一聲,“小氣鬼!”

    他意味深長地說:“你要明白,不是什麼資源都可以分享的。”

    走進會場後,餘疏影還是不肯挽周睿的手臂,他也不惱,直接摟住她的腰,同時半是威脅半是警告地說:“余叔還沒發現你背著他學烘焙吧?”

    餘疏影的動作立即頓住,她半嗔半怒地說:“喂,你怎麼這樣!”

    周睿低沈地笑了聲,接著用哄孩子的口吻說:“乖一點,等下帶你去吃提拉米蘇。”

    她雖然是周睿的女伴,但被他這樣親密地摟住腰,總覺得有種說不出的不對勁,她掙扎了兩三秒,最終還是選擇妥協,“那個,我還是挽住你好了……”

    當那條纖細的手臂小心翼翼地挽住自己的手臂,周睿的唇角微微勾了起來。

    那些重要的投資者和合作商,周睿剛才已經招待過,現在沒什麼要緊的事情,於是帶著餘疏影跟其他來賓寒暄,不少人都目光探究地打量著她,但周睿沒有介紹的意思,他們便識趣地保持沈默。一些跟周睿有點交情的長輩才會嬉鬧地問他是不是好事將近,他也不否認,只是模棱兩可地給一句答覆,隨後自然地轉移話題。

    趁著周遭沒人,餘疏影悄聲問他,“你怎麼不解釋呀?”

    他隨意將空杯放到長桌上,接著才解釋,“一個已經成家或者將要成家的男人,通常會給別人成熟可靠的印象,他們願意誤會就讓他們誤會吧。況且,解釋這種事,一般只會欲蓋彌彰,越描越黑吧?”

    餘疏影覺得這話怪怪的,至於哪裡怪又說不出來。

    在場內轉了一圈,穿不慣高跟鞋的她不自覺地貼近周睿,把大半重量都壓在他身上。雖然餘疏影沒有說累,但周睿還是提議,“過去休息一下?”

    聽了他的話,她立即眉開眼笑,“好呀。”

    周睿就是喜歡她的率真坦直,他抬手敲了敲她的額頭,“走吧。”酒會尚未結束,周睿不宜離場,只帶著餘疏影在休息區坐一坐。

    休息區跟會所正門只隔著一條寬敞的車道,餘疏影剛坐到鐵椅上就看見一個女人從旋轉門走出來,她低著頭,看上去情緒有點低落。

    餘疏影扯了扯周睿的衣袖,小聲地問:“那個是不是柳湘?”順著她視線的方向看過去,周睿眯了眯眼,沒有回答。

    柳湘恰好抬頭,看見兩張熟悉的面孔,她立即斂起情緒,瞬間恢復往時那副神采照人的樣子。她走到周睿跟前,客套兩句以後就說:“‘奔向極限’的腳本,我們已經按著貴公司的要求進行修改了。”她微笑,而後問:“對於這期的嘉賓人選,周總監還滿意嗎?”

    “不錯。”周睿評價,“話題性很大。”

    這個話題倒讓餘疏影很感興趣,她一時激動,不假思索就問:“是誰呀?”

    官方尚未公佈本季嘉賓名單,網路上流傳著版本不一的名單,其中顏值爆表的小鮮肉符駿、演技精湛的新晉影帝韋鴻煊和他的緋聞女友丁曼,都是觀眾所期待的候選人。

    按理說,柳湘應該做好保密工作,但周睿似乎沒有隱瞞的意思,因此她便說出了幾個大眾熟悉的名字,餘疏影對符駿情有獨鍾,得知他會參與這一季“奔向極限”的錄製,她興奮得差點跳了起來。

    在旁的周睿看向她,唇邊銜著淺淺淡淡的笑容,“用得著這麼高興嗎?”

    聞言,餘疏影才收斂了一點,而柳湘則說:“符駿確實是候選嘉賓中呼聲最高的,現在很多年輕女孩子都很迷戀他,我們節目組跟符駿的經紀公司爭取了很久,才讓他騰出檔期來參加。收視方面,我想周總監肯定不需要擔心了。”

    余疏影連連點頭,十分同意柳湘的話。

    儘管柳湘明示收視將會滿堂紅,但周睿也沒有表現得多愉悅,他只“嗯”了一聲就沒有下文了。

    柳湘又說:“周總監如果有計畫過來探班的話,希望提前跟我們這邊聯繫。您也知道,這一季的錄製地點多是偏遠農村和山莊,食宿條件都很有限,我們需要一點時間為您準備。”

    提起探班,餘疏影的內心又澎湃了,連身旁的周睿說了什麼都聽不清楚。多聊了一會兒,周睿就讓柳湘到會場內吃吃西點、品品葡萄酒。

    柳湘點頭,正要走開時又頓住腳步,目光平和地落在餘疏影身上,“我跟這位小姑娘已經第二次見面了,周總監還沒有把她介紹給我認識。”

    餘疏影大大方方地由著她打量,而周睿則說:“她是我恩師的女兒,余疏影。”柳湘跟她握手,笑著說:“下次送你符駿的簽名照。”

    直至柳湘走遠,餘疏影還是樂得合不攏嘴,趁著周睿還在,她就問:“上次你說帶上我一起探班,是不是真的?”

    “是真的。”周睿頓了下,又說:“不過你要上課,還是以學業為重吧。”

    在外地拍攝節目,周睿去探班肯定得停留幾天甚至一周,這麼一來,就算他同意,她父母也會阻止的。她幽幽歎氣,真是一場歡喜一場空……

    聽見她歎氣,周睿輕笑,“很失望?”

    餘疏影撇了撇嘴,想了想,接著用懇求的說:“那你可不可以在下下個月的時候,多去探一次班呢?我們這個學期的課程不緊。第十五周以後,週四和週五都沒課……”

    “你不用複習?”

    “就幾天,肯定沒有問題!”餘疏影一把揪住他的衣袖,“你不是學霸嗎?在路上你也可以幫我複習呀。一舉兩得,多好。”

    周睿覺得好笑,“你想得真周到。”

    酒會結束後,周睿接到一通緊急電話告知有重要客戶到訪,讓他儘快回公司一趟。他吩咐司機送余疏影回學校,並叮囑,“到家給我簡訊。”

    他特意強調“到家”兩字,余疏影應好。上車之前,她笑盈盈地問:“周學長,我的提拉米蘇呢?”

    周睿知道她肯定是故意的,她明知道他有要事處理,無法兌現諾言,他替她關上車門,隨後將手撐在車身上,半俯著身對她說:“我不會欠你的。”

    餘疏影沒有明白他話中的意思,直至當晚她接到外送的來電,才恍然大悟。

    當時餘疏影正跟母親在看電視,放在房間的手機響了,接通後,那頭的男人讓她到樓下取餐,她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周睿。事實證明,她猜對了,將蛋糕盒子打開後,裡面裝著的果然是提拉米蘇。

    文雪萊戳她的腦門,“晚飯沒吃飽嗎?這麼快就叫宵夜了?”

    “周學長買的。”

    餘疏影走進廚房拿餐具和餐刀,而文雪萊微微皺著眉頭,“幸好你爸不在,不然你又得被他教訓了。”她給母親切了一塊,殷勤地遞到她手裡,“您不說,我不說,爸就不知道了。”

    “晚上吃這東西會發胖。”文雪萊擺手,“你也別吃太多,甜膩的東西對身體沒益處。”

    餘疏影用小勺子挖了一小塊,遞到母親嘴邊引誘著,“您嘗一口嘛。”見文雪萊張嘴把提拉米蘇吃了,她笑得眉眼彎彎的,“是不是很好吃?”

    說完,她迫不及待地挖了一勺放進嘴裡。提拉米蘇的口感又柔又滑,甜膩的味道在舌尖化開,還未來得及細嘗,黑巧克力和濃縮咖啡的苦澀便一層一層地湧上。

    “就你這種小女生喜歡。”文雪萊看起來不欣賞這種甜點,但過了一會兒,她又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塊默默放進嘴裡。

    提拉米蘇裡混著淡淡的蘭姆酒味道,餘疏影有點上癮,一個人就吃了一半,最後還是文雪萊制止,半趕半哄地讓她刷牙睡覺。

    空蕩蕩的胃得到滿足,餘疏影滿足地抱著大布偶在床上滾來滾去。滾著滾著,她突然想起還沒跟周睿道謝,於是給他發了簡訊。

    他沒有回覆,但很快撥來電話,接通以後,帶著笑意的聲音傳來,“好吃嗎?”

    周睿應該站在陽臺,呼嘯的風聲伴著他低沈又富有磁性的嗓音,余疏影莫名地恍惚了一下。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周睿困惑地“喂”了一聲。

    她回過神來,“很好吃,我媽媽不吃甜點的,今晚她也吃了一塊。”

    那頭只傳來周睿的低笑,但沒有接話。他的笑聲又讓餘疏影恍惚了一下,她握著手機同樣不說話。

    兩人不約而同地陷入沈默,只剩低微的呼吸聲,最終還是餘疏影率先出聲,她用手指戳著布偶,“對了,那套禮服我明天拿去乾洗,下次見面再還給你。”

    周睿愣了愣,他有點無奈地問:“我要那禮服做什麼?”餘疏影理所當然地說:“可以留給你別的女……”

    她的話還沒有說完,周睿就打斷了,“你留著吧。”餘疏影繼續勸說:“熹然說那套禮服很貴的,我……”

    “留著吧。”周睿仍舊打斷她的話。

    他的聲音不大,但態度很堅決,像極他在談判桌上跟客戶談條件時的語氣。餘疏影知道再說下去也是無用,於是不再多言。

    他們靜了兩三秒,周睿又說:“你要是不喜歡,那就扔了吧。”

    餘疏影覺得他應該是不高興了,她雖然不解,但沒有追問。“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去睡覺了。”

    “睡吧。”周睿說。

    餘疏影來不及說一句“晚安”,周睿已經掛了電話,她往後倒在床上,喃喃自語,“喜怒無常的男人啊……”

    斯特公關部的效率非常高,簽約儀式及後續的露天酒會結束後,相關報導便出來了。

    今早餘軍起床看電視新聞,連續換了好幾個頻道都能看到斯特的採訪和報導,除了致辭和簽約,周睿基本上沒有露面,只能看見他一閃而過的身影。

    餘疏影正窩在另一張短沙發上玩手機,她沒留意新聞,直到聽見父親的聲音,她才抬起頭問:“您說什麼?”將遙控放到茶幾上,餘軍說:“我說,昨天的簽約儀式和酒會辦得怎麼樣?”

    “我覺得挺順利的,看這些新聞報導就知道了。”

    他們父女正說著話,文雪萊端著昨晚吃剩的提拉米蘇出來,“影影,待會兒要到你小姑姑家吃飯,你把這蛋糕吃完吧,我跟你爸都不感興趣。”

    等下從小姑姑家離開,餘疏影就直接回宿舍,還有一大塊提拉米蘇留在家裡不吃也是浪費,“好啊。”餘軍不滿地說:“跟你說過多少遍了,少買這種甜膩的東西吃。”

    文雪萊本想解釋,但見女兒偷偷地給自己使眼色,便什麼都沒說。她獻寶一般把提拉米蘇遞到父親面前,含糊地說:“您也試試。” 可惜餘軍不吃這套,他別開臉,略帶厭惡地說:“拿開拿開!”

    “真的很好吃……”餘疏影在他耳邊說個不停。

    在女兒的噪音影響下,餘軍沒坐一陣子就從沙發站起來,沈默地走回書房。

    文雪萊給女兒倒了一杯溫水,看見她嘴角沾著巧克力,抽了張紙巾遞過去,“吃得像個孩子!”

    餘疏影笑咪咪地讓母親給自己擦嘴,等書房那邊傳來關門聲,她才問:“以前爸在法國是不是吃甜點吃太多,所以吃膩了呀?”

    “可能是吧。”文雪萊說:“你爸向來都挺抵觸甜點的。不過他說得對,這東西真的對身體沒什麼益處,你要少吃。”

    提及父親在法國的往事,餘疏影自然而然想到周睿那只說了一半的話。她猶豫了下,最終還是問母親,“聽說爸爸曾經也在斯特工作過,為什麼他要轉行呢?還有,他跟周睿的爸爸是校友,為什麼他們現在都不怎麼聯繫呢?”

    文雪萊略帶詫異地看了她一眼,“小睿告訴你的?”見女兒點頭,眼巴巴地等著自己的答案,她只得淡淡帶過,“你爸覺得不適合,工作不順心就換了,合作的搭檔也是。”

    當時周睿的語氣似乎沒有母親這般輕描淡寫,餘疏影正想追問,文雪萊就說:“回房間換衣服吧,準備出發去你姑姑家了。”

    余家並不是枝葉龐大的家族,餘疏影有一個大伯,一個小姑姑。她還沒出生的時候,奶奶已經與世長辭,家裡的老人家就只剩爺爺,現在跟著大伯在老家生活。

    她的小姑姑余萱也在北部生活,每隔一段時間就會來個家庭聚餐,順便聊聊家常。

    余萱也曾在法國留學,如今是業內知名的高級調香師,由於她生的是男孩,因而跟餘疏影特別親近,那些打扮和護膚的話題,她只能跟侄女交流。

    這回他們到家裡來吃飯,餘萱又把侄女帶到臥室,將預留的香水和護膚品拿給她,興高采烈地講解功效和使用方法。

    看著那放滿床鋪的瓶瓶罐罐,餘疏影又忍不住說:“小姑姑,下回真不用給我留這麼多,家裡還有很多沒有用完呢!”

    “那你就挑好用的用呀,或者送一些給你同學。”餘萱拍了拍她單薄的肩膀。

    恰好有一瓶粉色香水滑到手邊,餘萱順勢將它舉起,“你看,這瓶香水叫‘夏夜迷夢’,它的前調是茴香,中調是玫瑰和鳶尾花,後調是茉莉花,很適合你這種情竇初開的小女生,說不定還旺桃花呢!”

    香水瓶身採用八面鑽石切割和拋光工藝,在燈光照耀下更顯晶瑩剔透,餘疏影被這香水瓶子吸引了,忍不住伸手去接。

    餘萱笑起來,她問:“影影,你悄悄告訴我,你是不是談戀愛了?還是有喜歡的人?”

    “哪有!”餘疏影回應。

    “丫頭,”余萱捏了捏她的小臉蛋,“你連我也敢騙?”

    余萱知道哥哥那古派守舊的作風,她鼓勵侄女,“影影,遇上喜歡的人就要大膽去追去爭取。下回把他帶給我見一見,我會替你好好地把關的。”

    這話聽得餘疏影哭笑不得,“您怎麼就斷定我有喜歡的人呢?”

    目光在她身上轉了一圈,餘萱語氣篤定地說:“沒見一陣子,你換了髮型又換了穿衣風格,我相信你不會無緣無故做這些改變。況且,我跟你說這香水可以旺桃花,你還真拿著不肯放手。欸,你臉紅了!”

    餘疏影確實漲紅一張臉,“您真不應該做調香師,您應該做編劇或者偵探呀……”

    “敢取笑我?”

    餘萱結婚結得晚,兒子今年剛滿十歲,平日跟兒子玩鬧慣了,她熟練地撓餘疏影癢癢,兩人便窩在床上鬧成一團。

    鬧了一會兒,餘萱就說:“不跟你玩了,我要進廚房幫忙。”餘疏影跟著出去,“我也幫忙。”

    把嫂子請到客廳裡閑坐喝茶,餘萱就和丈夫默契十足地在廚房裡忙碌,偶爾讓餘疏影幫忙打打下手,但看到她手忙腳亂的樣子,餘萱就笑了,“影影,你的廚藝還是沒有進步。”

    她的姑父也笑,“這回好一點了,起碼番茄還剩大半。沒關係的,影影,你姑姑剛嫁給我的時候也不會做飯,學著學著就會了。當然,你能找個會做飯的男人就更好了。”

    “別聽他的!”餘萱說:“你姑父才是不會做飯的人,他能有今天的廚藝全靠我監管和督促。”

    餘疏影狡黠一笑,“難道不是奴役嗎?”

    餘萱作勢要敲她的腦袋,而她靈活閃身逃出了廚房,識趣地給他們留點恩愛的空間。

    手上殘留著番茄汁,餘疏影走進洗手間擠了點洗手液,搓開泡沫以後,一股似曾相識的香味飄入鼻息,她側著腦袋看著洗手乳瓶身的標籤,突然反應過來,難怪上回用周睿的沐浴乳會覺得熟悉,原來他家和姑姑家用的洗護產品是同一個品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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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0:41


    第一次醉酒,餘疏影足足睡了整個下午,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經滿天落霞。

    手腳都被裹得緊緊的,她費了不少勁兒才掙開身上的薄被,掀開眼皮,看見的雖然是熟悉的天花板,但腦子卻轉不過彎來——

    她明明在酒莊的地下酒窖品著葡萄酒,難道那只是一場夢?

    餘疏影慢慢地撐坐起來,她不僅口乾舌燥,而且腦袋也昏昏沈沈的。她一邊將腳垂到床沿穿拖鞋,一邊甩著頭讓自己清醒,腦海裡突然閃過部分片段,她的動作瞬間僵住了。

    就在這時,房門被輕輕地推開。文雪萊探了半個身子進來,看見呆坐在床邊的女兒,她便走進房裡,“影影,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沒有。”餘疏影側著腦袋看向母親,“我是不是喝醉了?”

    想起今天下午那混亂的場面,文雪萊沒好氣地說:“你不僅醉了,而且醉得不輕!”

    餘疏影依稀記得當時她的手抖了一下,那個盛著小半杯酒的酒杯就摔碎了,緊接著大家圍了過來,她只看到他們的嘴唇一張一合卻沒有聽見他們在說什麼。

    再往後的事情,她只有極模糊的印象,她好像被周睿抱了起來,那感覺飄飄然的,她分不清現實還是虛幻,於是趁機打他的臉、咬他的肩,還掐他腰間的肉……

    儘管她沒什麼力氣,又打又掐也只能讓周睿小小地皺了下眉頭,但也算給了他一個教訓,諒他也不敢捉弄自己了!

    可惜,餘疏影的設想和現實有不可逾越的差距……母親告訴她,“你呀,發起酒瘋就對著小睿摟摟抱抱的,一下子摸人家的臉、蹭人家的肩,一下子又扯人家的衣服、抱著人家不肯撤手,害得我跟你爸都沒臉看下去!”光是想像那畫面,餘疏影就嚇得聲音都變調了,“怎麼可能?!”

    “你要是不信,等下問問你爸。”若非親身在場,她也不相信這丫頭會這麼瘋癲。

    余疏影深知父母的性子,他們肯定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就算她不想相信也不得不相信,當下急躁地抓了抓頭髮,“周睿人呢?”

    “他走了。”文雪萊微微地搖頭,“我本來想讓他在家裡吃晚飯,不過他說他還有事要忙,我跟你爸都沒敢留他,他可能被你嚇怕了才急著要走。”

    餘疏影雙手捂住自己的臉,身體直直地往後倒在床上。

    文雪萊沒有再說什麼,她只把搭在床尾的衣服拿給女兒,接著說:“穿好衣服就出來吃飯。”餘疏影在床上打了兩個滾,之後才聽話地穿好衣服,到飯廳吃飯。

    看見女兒那副窘迫得無地自容的樣子,餘軍想她應該知道自己幹的好事了,也不再重提她醉酒的事情,整頓飯都吃得很沈默。

    晚飯過後,餘疏影積極地收拾餐桌,文雪萊一手奪過她的圍裙,然後將她推出客廳,“坐著歇一歇,歇夠了就洗澡睡覺。”

    餘疏影坐下不久,餘軍也坐了過去,他問女兒,“頭疼不疼?”

    “有點沈。”餘疏影很老實地說。

    聞言,餘軍就進廚房給她兌了一杯蜂蜜水。

    今晚父親格外沈默,餘疏影堅信這僅僅是暴風雨的前夕,畢竟她害得他在得意門生面前丟了臉,她一邊喝蜂蜜水,一邊轉著眼珠子想辦法,只是還沒想完,父親已經放下遙控器往臥室走去了。

    將杯子拿進廚房的時候,餘疏影趁機問母親,“媽,爸他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吧。雖然失了面子,但也沒有生氣那麼嚴重。”正在洗碗的文雪萊語重心長地說:“你的酒量不好,下回不要隨便喝酒。”

    “要不是您跟爸都在,我肯定不會碰酒的!”她語氣堅定地說,只差拍胸口保證了。文雪萊這才放心地點頭,“你會這樣想就好。”

    跟母親多聊了幾句,餘疏影就被趕回臥室休息。她磨蹭了一會兒才去洗澡,出來後,一手拿著吹風機吹頭髮,一手用Line跟孫熹然聊天。

    孫熹然可能在跟男朋友約會,余疏影等了兩三分鐘沒等到回覆,乾脆就刷刷微博算了。

    她一如往常地刷新“特別關注”的分組,刷新成功後,她便激動得放下了吹風機,“居然更新了!” 繼那條焦糖布丁的微博,“傾城食譜”已經有十來天沒有更新。她先把微博收藏,然後再仔細閱讀。

    @傾城食譜:悠然午後,與一塊鬆軟香甜的蜂巢蛋糕相伴。在秋高氣爽的時節,適量進食含有蜂蜜的甜點可清心潤肺,緩解皮膚乾燥問題。除此以外,蜂蜜也是絕佳的天然醒酒藥,蜂蜜中含有一種特殊果糖,可以促進酒精分解吸收,減輕酒後不適感,對過度飲用葡萄酒而引起的頭痛尤為有效。

    看完最後一句,餘疏影自言自語,“原來是這樣,難怪爸給我兌蜂蜜水喝了。”

    文字下方,照舊貼上蜂巢蛋糕的配圖以及淺顯詳細的製造過程。餘疏影津津有味地翻閱著那長圖,當她翻到塗黃油的步驟時,她低低地“咦”了一聲。

    這博主十分神秘,他不僅不露臉,甚至聯手也不會入鏡,而那張展示往蛋糕模具塗奶油的照片,居然罕見地露出了小半截的食指,這肯定是男人的手,原來這博主真的是個男人……

    刷完微博,她把頭髮吹幹就爬到床上睡覺,大概是喝酒的緣故,她整晚都沒睡好,因而周日也在補眠中度過。

    進出口交易會結束後,外語系重新開始上課,餘疏影的心情尚未完全收復,週一早上總是集中不了精力,講臺上的老師在說什麼,她沒怎麼聽進去。

    坐在她身旁的孫熹然也好不了多少,課本攤在桌面上,她低著頭像在認真做筆記,實際上卻在空白的地方胡亂塗鴉。

    終於盼到下課鈴聲響起,餘疏影和孫熹然同時趴到桌上,面對面看見對方那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都很有默契地歎了一口氣。

    孫熹然說:“你歎什麼氣?停課那兩個星期,你起碼去做了兼職,還偷偷地上了嚴世洋的培訓班。而我呢,不僅虛耗了大把大把的青春,而且還浪費了大把大把的錢……”

    餘疏影同情地看著她,“你又去敗家了?”

    孫熹然點頭,“影影,敗家這種事開了頭就停不下來,聽說新開那家星達廣場有辦開業酬賓活動,今天放學我們去逛逛?”

    餘疏影有點猶豫,在孫熹然的遊說下,她最終還是答應了。

    星達廣場的前身是本市最具歷史的百貨商場,後來被投資商相中規劃重建,擴展成集購物、娛樂、餐飲於一體的廣場。借著開業的氣勢,入駐的商家紛紛推出千奇百怪的促銷手段來吸引消費者。剛走進正門,餘疏影和孫熹然的手裡就拿了好幾張宣傳單和優惠券。

    看見漂亮的衣裙,孫熹然的眼睛發光,她挽著餘疏影的手臂,有說有笑地逛著,碰到適合餘疏影的,她就把衣裙塞到她懷裡,然後把人推進試衣間。

    對於孫熹然的做法,餘疏影早已經習慣。她不得不承認,專業敗家二十年的孫熹然眼光確實不錯,選的衣服都很好看,其中有兩件衣服真讓她愛不釋手。

    就在她拿不定主意時,孫熹然對她說:“乾脆兩件都買吧!你在展館做了兩星期的兼職,買點禮物慰勞自己吧。”

    想起衣櫥那兩套套裝,餘疏影就說:“我的薪水早被預支了。”她簡單地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

    聽完以後,孫熹然就笑了,“餘疏影你傻不傻呀,周睿既然帶你去買衣服就肯定沒有讓你付錢的打算。我敢跟你保證,你的薪水,他半分錢都不會扣!”她故弄玄虛地虛咳了一聲,接著又說:“我看周睿只是借機送你新衣服,而你不解風情地搶著結帳,他不想跟你廢話才這樣搪塞你的。”

    她的笑容裡帶著幾分曖昧,餘疏影裝作沒看見,“你跟周睿半毛錢關係都沒有吧,他到底在想什麼,你怎麼會知道呢?”

    孫熹然信心滿滿地說:“我孫熹然閱人無數,絕對不會看走眼的。”餘疏影對她翻了個白眼,“是,知道你厲害了!”

    收下她的讚美後,孫熹然又說:“你雖然底子不差,但還是差一點令人驚豔的感覺。如果你肯好好打扮,迷倒周睿想必不成問題。”

    “誰要迷倒他呀!”餘疏影接話。想起醉酒時對周睿做過的事,她的表情突然就變得很不自然,醉酒什麼的真的太可怕了!

    幸好交易會已經閉幕,往後他們見面的機會應該也不多了。想到這裡,餘疏影才安心了一點,但安心過後她好像又有那麼一點點的失落……

    “好好好,那就迷倒自己吧。”孫熹然不知道她那內心的複雜,甚至連她臉上那抹可疑的紅暈都沒有發現。 在孫熹然的慫恿下,餘疏影最終把兩件衣服都買了下來,直至走出那家服裝店,孫熹然還在拿周睿跟餘疏影開玩笑,說著說著,她們居然在這裡碰見了周睿。

    她們經過一家人滿為患的店鋪,餘疏影走在外側低頭翻著新衣裙,突然挽住她手臂的孫熹然頓住腳步,一邊回頭張望,一邊對她說:“疏影,我聽見有人叫你。”

    “誰啊?”餘疏影也跟著停下腳步,緊接著,她就看見從人群中走出來的周睿。這瞬間,她愣在原地,動了動唇瓣卻沒有發出聲音。

    周睿沒料到餘疏影今天會來這邊購物,恰巧碰見她,他也沒有表現出很驚訝。

    孫熹然的目光在他們之間來回掃射,周睿微微朝她笑了笑,先跟她說了句“你好”,隨後才對餘疏影說:“今天不用上課?”

    余疏影尚未完全反應過來,只是本能地接話,“放學了。你怎麼也在這裡?”

    周睿今天穿得不算正式,沒有穿西裝更沒有打領帶,看上去還是那麼的風度出眾。他指了指身後那家被顧客圍得水泄不通的店,“我過來店面看一看。”

    順著他手指的方向,孫熹然和餘疏影都轉頭看過去,看見那塊精緻高雅的招牌上刻著“斯特名莊”四個字,餘疏影恍然大悟,而孫熹然只猜到一點眉目罷了。

    餘疏影問他,“微服出巡?”

    周睿被她這個說法逗樂了,他的唇角微微上揚,“我不想影響他們工作而已。”

    說完以後,周睿覺得這話好像有點歧義,又補充,“與其讓他們騰出精力迎接我,還不如讓他們多留點心思接待客人。”

    在國際葡萄酒交易所評選的百強佳釀榜單上,斯特酒莊向來名列前茅,無論銷量還是口碑都獲得外界的一致好評。

    在交易會舉行得如火如荼之際,斯特酒莊首家專賣店已經高調進駐星達廣場。這條消息出來以後,立即成為各大網站的熱門新聞,在此風潮下,大批葡萄酒愛好者和收藏家紛紛前來參觀或選購。

    之前忙著交易會和走訪客戶,周睿缺席了剪綵儀式,趁著今天有空,他特地到這兒來巡視一番。 餘疏影“哦”了一聲,站在她身旁的孫熹然悄悄地撞了撞她的手臂。她意會過來,立即為他倆做介紹。其實孫熹然也猜到這個高大帥氣的男人就是周睿,她主動跟他握手,“周學長,久仰了。”

    禮貌地跟孫熹然握手以後,周睿問:“你們還沒有吃晚飯吧?既然碰上了,就一起吃頓飯吧。”詢問過兩位女孩的意見,他決定帶她倆去吃西餐。

    孫熹然最近在節食,她只要了一份水果沙拉。餘疏影受不了地看了她一眼,隨後就如常地要了一客牛排和一份馬鈴薯泥,又加了一塊起士蛋糕。

    話音剛落,餘疏影就受到孫熹然的仇視,孫熹然低聲說:“當心變成豬!”餘疏影說:“只要有好吃的,我才不怕變成豬。”

    “你是怎麼吃也吃不胖,才敢這樣說。”

    聽著她們的對話,周睿覺得好笑。抬眼看了看餘疏影那張小巧精緻的瓜子臉,他不得不贊同孫熹然的話,那丫頭確實是吃不胖的料。

    當服務生循例問需不需要餐酒時,餘疏影察覺周睿有意無意地瞥向自已,唇邊還掛著一抹略帶戲謔的微笑,幸好餐廳內的吊燈極有情調,每盞都散發著昏暗而溫暖的光,否則她臉上的紅霞肯定無所遁形。

    孫熹然聽說過周睿不少事蹟,且對他好奇已久,今天碰面,她興致勃勃地跟他談天,提及新開的斯特名莊,她更是一臉崇拜,“斯特的生意這麼火,肯定是學長經營有方!”

    周睿很謙虛地把功勞歸於自己的團隊,並向孫熹然發出邀請,“這周日我們會在斯特酒莊辦一個露天酒會,如果你有興趣可以過來玩。”

    “好呀!”孫熹然的興趣已經很明顯地寫在臉上,“雖然我不懂葡萄酒,但我的男朋友也是行家,有機會的話我介紹你們認識。”

    周睿點頭,“到時候我把邀請函給疏影,你們可以一起過來。”被點名的餘疏影困惑地抬頭,“我也要去?”

    孫熹然高興地說:“你當然要去!你不去,誰跟我作伴呀?”在好友的死纏爛打之下,餘疏影被半誘半逼地答應了。

    中途接到男友的來電,吃完水果沙拉的孫熹然順勢離場,很識相地給他們製造獨處的空間。臨走前,她還對餘疏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要好好把握,餘疏影裝作不懂。孫熹然離開以後,剩下她和周睿兩個人,不知怎麼地氣氛有點微妙的變化。

    就在她偷偷地打量周睿的時候,他連眼皮都沒抬,很突兀地開口,“你老盯著我幹麼?”

    “哪有!”餘疏影心虛地否認,同時還暗自腹誹他的眼睛應該長歪了,不然不會發現她正偷偷摸摸地盯著他看。

    周睿沒有跟她爭辯,動作優雅地把七分熟的牛排切開,不緊不慢地放進嘴裡。

    對於那場失態的醉酒,周睿隻字不提。餘疏影掙扎了許久,最終還是跟他道歉,“在酒莊那天我給你添麻煩了,真的很對不起。”

    周睿聞聲抬頭,細細地研究她的神情,接著饒有興致地問:“你做什麼對不起我的事了,說給我聽聽?”餘疏影咬了咬牙,回答,“我喝醉了,我什麼都不記得了。”

    “哦?”周睿挑起眉看向她,放下餐具拿起餐巾擦拭過嘴角後,才慢條斯理地說:“我不介意幫你恢復記憶,你希望我複述一次,還是重演一遍呢?”

    餘疏影正切著牛排,聽了周睿的話,她一下子沒控制好力度,餐刀猛地劃在潔白的骨瓷餐盤上發出突兀刺耳的聲音。

    坐在對面的周睿仍舊維持著原來的姿勢,視線落在她身上,懶洋洋地說:“看來你也不是忘得很徹底。”

    “其實我真的沒什麼印象,我都是聽我媽說的……”她連眼尾都不抬一下,若看見周睿帶著戲謔的笑容,她擔心自己會因羞愧而咬舌。

    “別緊張。那天你雖然喝醉了,但也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沒想到她臉皮這麼薄,周睿連忙安撫。他只是調戲一下、看看她臉紅的樣子,不是存心讓她難堪。

    他的口風轉得這麼快,餘疏影倒有幾分錯愕,此時正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著他。周睿又忍不住逗她,“你好像很失望,你難道真想發生點什麼?”

    余疏影沒有理會他的調戲,她對他眨著眼睛,小聲地向他確認,“我真的沒有……冒犯你?”

    “你覺得你冒犯得了我嗎?”周睿輕輕地說。

    得到這個答案,餘疏影終於松了口氣。她就知道自己不會做出輕薄男人的事情,肯定是母親不希望她碰酒,所以才編造謊話來給她一個警告。

    看見她一副如釋重負的樣子,周睿不由得感慨,這丫頭真的很容易騙。

    余疏影安心地挖著起士蛋糕,她邊吃邊問:“對了,那個露天酒會我爸爸也會去嗎?”

    “應該不會。”周睿回答,“余叔是教育工作者,不太適合出席這種場合。”

    餘疏影覺得可惜,父親不在場,她可不敢碰酒,周日那場酒會算是白參加了。

    餘疏影要參加露天酒會的消息,不知道為什麼傳到餘軍的耳裡。週五晚上,女兒剛回家,他就開門見山地問:“斯特那酒會,你也要過去湊熱鬧?”

    還站在玄關換鞋的餘疏影應聲,“對呀,周學長跟您提過?”

    餘軍沒有回答,他只說:“你去做什麼,又幫不上忙。那可不是玩的地方,到時候會有很多媒體記者到場,你出點差錯就有可能影響斯特的名聲。”

    “有這麼嚴重嗎?周學長還叫了熹然和她男朋友去玩呢!”餘疏影不以為然,笑嘻嘻地說。

    餘軍微微沈下臉,他一邊往書房走,一邊喃喃自語。余疏影沒聽清楚,當父親的背影消失在門後,她就舒舒服服地窩在沙發上看電視。

    露天酒會前一晚,周睿被餘軍叫到家裡來,由於忙著落實酒會的各項規劃,他很晚才離開公司,抵達余家時已經將近八點,晚飯早就準備好了,不過周睿沒到,余家夫婦也沒有動筷子,待周睿進門後,文雪萊才拿飯菜進廚房加熱。

    周睿早跟餘軍打過招呼,不料兩位長輩仍執意等自己一起吃飯,他連忙進廚房幫忙,滿腔愧疚地說:“真不好意思,我應該早點過來的。”

    文雪萊說:“怎麼又說這種話呢?你就別跟我們見外了。”

    飯菜重新熱了一遍,周睿拿碗盛飯時,文雪萊對他說:“拿三個就夠了,疏影還沒回來。”周睿的動作一頓,隨後狀似隨意地接話,“這麼晚還不回家?她好像比我要忙。”

    “她跟朋友去看電影,說吃過晚飯再回來。”文雪萊將菜端出去,“別管那丫頭,我們多吃點就是了。”

    這頓飯周睿也沒吃多少,他很少夾菜,吃的多是文雪萊夾到碗裡的。晚飯過後,他就跟著餘軍進了書房。餘軍沒有打開電腦,也沒有翻開什麼檔案,沈默地看了周睿半晌,他才說:“酒會準備得怎樣?”

    “一切順利。”周睿知道他有話想說,因而主動發問:“余叔,這麼急找我過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嗎?” 餘軍從椅子上站起來走到窗前,一手將窗簾拉開,看向外面。對於他的沈默,周睿雖好奇,但還是耐心地等候著他的下文。

    半晌後,余軍重新將窗簾拉上,他回身對周睿說:“沒什麼要緊的事。明天的酒會你肯定是主角,情緒和心態都要穩,一言一行都要注意點。”

    周睿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皺,他抬眼看了看餘軍,隨後懇切地點頭,“我記住了。”餘軍坐回椅子上,恢復往時的狀態,專注認真地跟他商議下一季的品牌推廣方案。

    在下一季,斯特在市場的發展將從導入期轉入成長期,雖然前期的造勢行銷做得很成功,但余軍和周睿都不覺得這是什麼成就,畢竟導入期的本質就是燒錢,數億資金砸進去就算拋進大海也會起個浪花。導入期他們整個團隊挖空心思,想法設法地俘獲消費群體的心,“奔向極限”的冠名宣傳就是這兩個時期的過度橋樑,周睿對此十分看重。

    余軍的想法跟周睿的相差無幾,從露天酒會到“奔向極限”的錄製與播出,他覺得周睿都應該嚴格地把關,避免差錯。

    周睿需要為明天的酒會做準備,余軍只談了一會兒就說:“今晚先到這裡,其他細節我們下回再討論。”

    “好的。”在餘軍站起來之前,周睿就說:“不用送我了余叔。”

    當他將要走到門邊時,餘軍突然開口,“小睿!”

    周睿聞聲回頭,餘軍聲音平緩地說:“聽說明天的酒會,影影也會去,她酒量不好,我不希望她明晚醉得回不了家。”他直直地看著周睿,“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周睿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跟餘軍對視半秒便收回視線,語氣淡然地回答,“我明白。”

    周睿離開不久,餘疏影才提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回家。文雪萊在客廳看電視,等到女兒回來,她就走進廚房,“給你留了蓮藕排骨湯,喝了再去洗澡吧。”

    余疏影跟著母親走進廚房,她問:“您不是說明天才熬湯嗎?”文雪萊回答,“今晚小睿過來吃飯,所以就不等明天了。”

    端起湯碗,餘疏影才問:“來幹麼?”

    “你爸可能跟他談談明天酒會的事情吧。”文雪萊催促女兒快點喝,並說:“等下別玩手機,上了床就趕緊睡覺,不然明早起不來。”

    餘疏影狼吞虎嚥地喝完了排骨湯,隨後動作迅速地洗澡睡覺。窩到床上,她很聽話地不玩手機,正要關機,手機卻猛地震動起來,螢幕上顯示著“周睿來電”,她沒有多想就接聽了。

    “回家了嗎?”

    “到了呀,找我有事?”

    周睿說:“我忘記拿邀請函給你。”

    經他這麼一說,餘疏影才想起這事,她從床上坐起來,“糟糕,我也忘記跟你拿。”她知道酒會有名額限制,進場把關比較嚴,沒有邀請函可能進不去。

    周睿回答,“等下你到樓下一趟,我拿給你,二十分鐘以後到。”說完,就掛了電話。

    余疏影出門時,爸媽已經睡了。她悄悄地跑到樓下,沒過多久就看見周睿的車子轉過來,寂靜的深夜裡,車輪輾壓沙塵的聲音尤為刺耳,她躲在角落裡避風,當周睿減緩車速後,她才走出來。

    蕭瑟陰冷的秋夜裡,她只在睡裙外套了件衣服就下來了,周睿見狀便沈了嘴角,降下車窗,壓低聲音地喊了句,“上車。”

    她剛拉開車門,周睿就說:“你不是有二十分鐘的時間穿衣服嗎?”她厚著臉皮說:“我懶。”

    今晚周睿的心情不怎麼樣,跟她見一見面,他又覺得陰霾一掃而光。周睿從後座裡拿了個盒子給她,她笑著問:“你家的邀請函這麼大?”他說:“明天穿這個吧。”

    餘疏影將盒子打開,上面是一張精緻的邀請函,下面則放著一襲禮服和一雙高跟鞋。她微微詫異,“原來我明天的任務是當迎賓小姐啊?”

    周睿笑了下,接著說:“不,你的任務是當我的女伴。”

    餘疏影不滿地發問:“我明明是過去玩的,怎麼又變成做你的女伴?”

    “這是余叔的意思。”將手肘支在窗沿,周睿側著腦袋看著她,“他讓我看著你,不能讓你喝醉。你明天就乖乖地跟在我身邊,不要離開我的視線範圍,聽見沒有?”

    ***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30:18


    儘管是週末,但周睿還是得回公司處理要緊的事務。他原本打算先送餘疏影回學校,但見她都沒說話,乾脆就帶著她一起回公司。

    這半個月來餘疏影都跟在周睿身邊,不過他們多數是拜訪客戶或是在展館幫忙,她從來沒有去過他們公司。斯特位於新興商業區,餘疏影很少在這一帶走動,她好奇地張望著車窗外的建築,直至周睿將車子駛近停車場,她才收回視線。

    多數員工週末都不需要上班,他們這一路都沒有碰到任何人。餘疏影跟他並肩走著,走進電梯後,她問:“你每週都會來加班嗎?”

    “沒有。”周睿停了下,接著補充,“今天要見客,你知道‘奔向極限’嗎?”

    “當然知道!”餘疏影說。

    “奔向極限”是最近很紅的戶外綜藝節目,由於第一季的反應極好,有消息傳出節目組正籌拍新一季,希望能趕在明年暑假播出,對此她亦抱以萬分期待。

    周睿又問:“那你知不知道‘奔向極限’第二季的獨家冠名權,斯特競標成功?”

    余疏影滿臉驚訝,連聲音也不自覺提高了一點,“這麼說,你待會兒要見的是‘奔向極限’節目組的人?” 在展館那些天,她早聽說斯特獲得某個綜藝節目的獨家冠名權,她沒有多問,卻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炙手可熱的“奔向極限”。

    周睿點頭,“預計下個月初,我會去看新一期的拍攝,觀察節目品質和廣告植入的情況。”余疏影滿臉豔羨地看著他,看來斯特真是非一般的財大氣粗。

    “你有興趣?”周睿笑了笑,“這回我不需要翻譯,不過就缺了一個小跟班。”

    電梯恰好抵達,周睿丟給她一句“好好考慮”,接著率先走出了電梯。

    今天回公司加班的員工不算少,看見周睿回來,大家都禮貌地跟他問聲好,同時頗為好奇地打量著跟在他身邊的餘疏影,在眾人的注視下,周睿渾然未覺似的帶著餘疏影進了辦公室。

    他們前腳剛進門,周睿的助理後腳就踏了進來,“睿哥,張總監他們來了,現在在會議室等您。”

    周睿應了一聲,並沒有立即前往會議室。他走到落地窗前將窗簾拉開後,回頭對餘疏影說:“你要在這邊等我,還是跟我去開會?”

    在展館期間,餘疏影和周睿的助理混得挺熟的,此時她正跟他竊竊私語。

    周睿回頭時,恰好看見助理向余疏影拋了個媚眼,他目光淩厲地掃了過去,那助理立即退開半步,很機警地跟餘疏影保持距離。

    餘疏影並沒有察覺剛才那一閃而過的緊張氣氛,聽見周睿的話,她便說:“我什麼都不懂,我在這裡等你吧。”

    周睿重新將視線放到她身上,看著她那純良無害、毫無戒心的樣子,他說:“算了,你還是跟著我吧。”話畢,拿起辦公桌上的檔案,半推著她走進會議室。

    走到會議室門前,餘疏影還悄聲問他,“我穿得這麼隨便,跟你進去開會不太好吧?”

    周睿沒有應聲,從容地帶著她往會議室走,坐在會議長桌前的一男一女看見周睿進來,身穿白色襯衫、黑色窄裙的女人率先站了起來,主動伸手。“周總監早上好,我是‘奔向極限’節目組的專案經理柳湘,前不久在酒會上我們見過面。”

    “幸會。”周睿跟她握手,繼而做了一個“請”的手勢,讓他們落坐。

    無意間抬了抬眼皮,餘疏影有點意外地發現柳湘正意味不明地打量著自己。她禮貌地對柳湘微笑,與此同時周睿已經替她拉開了身旁的椅子,低聲說:“坐下來。”

    餘疏影連忙道謝,接著心安理得地坐了下來,全然沒發現旁人的怪異眼光。

    柳湘接過同事遞來的協議書,翻看確認無誤後就推到周睿面前,“周總監,這是我方擬定好的協議書,請您過目,確認無誤的話就可以籌備簽約儀式了。”在周睿細閱的過程中,柳湘又說:“協議裡的權利與義務條款已經多次修改,貴公司的要求,我方會儘量滿足。”

    “辛苦了。”周睿淡淡地說。

    餘疏影偷偷地瞄了眼冠名費用,上面那組天文數字看得她頭暈目眩。

    確認協議書內容後,柳湘又拿出另一份檔案,“這份是簽約儀式的策劃書,周總監請過目。”

    “這次的簽約儀式,我們請到的大小媒體預計有一百來家,媒體名單的附錄在最後一頁。在儀式結束後,他們會替您做一個專訪,這對提升斯特的知名度有很大的幫助。”

    余疏影知道周睿向來低調,前兩天有雜誌想來做採訪,他都讓助理推掉了。聽了這話,她忍不住瞧了周睿一眼。

    周睿早已皺起眉頭。見狀,柳湘立即問:“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流程可以保留。”周睿合上資料夾,他看向柳湘,“但是,專訪的物件不可以是我。”

    “周總監放心,傳媒朋友只會向您瞭解斯特品牌的相關資訊,絕對不會提及私……”

    不等柳湘說完,周睿便打斷了她的話,“到時候我會向你們推薦一個合適人選。”

    他的態度堅決,無半分商量的餘地,柳湘也不好再勸說。她在策劃書上做了個標記,並說:“好的,沒問 題。”解決後,柳湘繼續說:“經過商討,我跟我的團隊一致認為這次簽約儀式可以在斯特旗下的酒莊舉行,順帶辦一場露天品酒會。這樣不僅可以製造賣點、增加曝光率,對斯特的品牌宣傳與推廣很有幫助。”

    周睿讚賞地點頭,“這提議不錯。”

    這場會議最終在愉悅的氣氛中結束,送走了柳湘他們,周睿把剩下的事務交給助理,接著帶餘疏影離開公司。

    前往停車場的路上,餘疏影說:“那個柳湘經理真是認真負責,連簽約儀式的策劃都幫忙做了,要是她不自我介紹,我肯定覺得她是斯特的員工。”

    周睿說:“眼力不錯。”

    餘疏影困惑地看著他,“嗯?”

    周睿告訴她,“公司的人事主管準備花重金把她挖過來,她很快就是斯特的公關部部長了。”

    雖然周睿說得很篤定,但餘疏影卻問:“柳經理在電視臺也很有前途呀,你怎麼知道她願意過來?”

    “人事部主管已經給了她暗示,她當時沒有回應。”拿出車鑰匙打開了防盜鎖,他繼續說:“今天她特地過來,很明顯就是給我們答案的。”

    余疏影恍然大悟,周睿揉了揉她的頭頂,替她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接著對她說:“上車吧,我們去完成一件還沒有完成的事……”

    首先浮現在餘疏影腦海裡的竟然是今早那個未完成的親吻,她一臉震驚地看著他,連話都說不完整,“你、你該不是……”

    周睿被她的表情逗笑了,他輕輕地刮了下她的鼻尖,“該不是什麼?我只是想帶你去酒莊走一趟,順便試試酒而已。”

    餘疏影彷佛被他手上的溫度燙著,她瑟縮了一下,努力扯開嘴角露出微笑,“我想說的也是去酒莊試試酒……”光看她的眼神,周睿就知道這丫頭想歪了。他沒有揭穿她,幫她關上車門後才繞到另一端上車。開車之前, 他把手機遞給她,“給你爸爸撥個電話,跟他說一聲我們已經在路上了。”

    余疏影尚未完全回神,“什麼在路上?”

    周睿有點無奈地看了她一眼,但唇邊的笑容卻有幾分寵溺,“當然是去你家的路上。”

    “啊?”她還是迷迷糊糊的,“去我家做什麼?”

    “剛才不是說了嗎?去酒莊試酒,等下接了你爸媽,我們就一起過去。”周睿忍不住逗她,“怎麼,你想只跟我兩個人去?”

    餘疏影知道他在調戲自己,她不搭理他,但耳根不可控制地發燙。撥通手機後,她胡亂地說:“爸,我是影影。周學長說我們已經在路上了,讓您跟媽快點到樓下等。”

    周睿失笑,他說:“哪有你這樣說話的……”

    今早餘軍和文雪萊如常到體育館打羽毛球,接到女兒的來電,餘軍一拍腦袋,對著手機嚷道:“糟糕,我把這事兒給忘了!”

    他的嗓門大,這話隻字不漏的落入周睿耳裡,他趕在餘疏影開口前說:“余叔,我們在樓下等您,不著急。”余軍聽到了周睿的話,他對女兒說:“你們可能還要等三十分鐘。影影,記得替爸爸跟小睿說聲不好意思。”

    “知道了。”話雖這樣說,但她切斷通話後就懶洋洋的看著窗外,她才不要跟這傢夥說不好意思。

    車子駛進通往教職員工宿舍的校道時,周睿看見前方有兩道腳步匆匆的背影,他對餘疏影說:“你看,你爸媽在那邊。”

    餘疏影正低頭滑手機,聽了周睿的話便抬頭瞧了一眼,果然看見父母的背影。

    她降下車窗正想喊一聲時,周睿卻把車窗重新關緊,“別讓你爸媽知道我們已經到了,不然他倆會著急的。”

    “也是。”餘疏影沒想到他一個大男人,做事情居然這麼細心。對她父母尚且如此,那他在家裡應該是一個十分孝順長輩的孩子。

    想到這裡,餘疏影真覺得自己走火入魔了。腦容量好像全被周睿佔據了,他隨便說一句話、做一個小動作,她好像都能延伸一大堆有的沒的……

    周睿將車子停靠在樹蔭下,轉頭看見她咬著下唇,使勁摳著安全帶,他笑道:“安全帶得罪你了嗎?”

    他的聲音驚醒了沈思中的餘疏影,她看了看周睿,又看了看那被扭得變形的安全帶,有點啞口無言,最後乾脆解開安全帶,側著身趴在車窗上。

    正是午飯時間,路過的人不多,她等著等著就覺得無聊,忍不住開口問:“欸,你跟我爸事先約好要去酒莊的呀?”

    周睿點頭,“這事已經說過很多遍,可是我總是抽不出時間,等到交易會閉幕總算有空了。”

    “我還以為你是因為柳經理的提議,才動了去酒莊的心思。”

    “那只是碰巧而已。”周睿沈吟了下,接著說:“等下我也要問問余叔對簽約儀式的看法。”

    余疏影覺得周睿在公事上向來有魄力、有主見,甚至獨當一面,但他對她父親好像頗為依賴,碰上要緊的事情肯定會找他商討,說不定還會向她父親尋求幫助,對此,她感到費解,“你怎麼放著公司裡的智囊團不用,反而對我爸這個老教授言聽計從呀?你就算要找秘密軍師,至少也得找一個商管系的專家吧……”

    周睿罕見地露出了吃驚的表情,他難以置信地問:“你一直以為你爸只是外語系教授那麼簡單?”餘疏影理所當然地說:“難道不是嗎?”

    周睿默然,過了片刻,他才說:“余叔沒有跟你說過他進大學教書之前的經歷?”

    “沒有。”餘疏影說:“我爸很少說他以前的事,哦,現在的事也不常講。”

    周睿問:“那你起碼知道余叔畢業于英士國際商學院吧?余叔跟我爸是校友,余叔畢業以後曾經在斯特工作了幾年。他和我爸一起掌管市場部,當時的業績年年飆紅,應該算是斯特的巔峰時期。”

    “不是吧?”餘疏影不敢相信,她那位古板嚴肅的父親居然是隱姓埋名的商業高手!看她一臉懷疑,周睿伸手敲她的額頭,“我騙你幹什麼?”

    “你的話聽起來就像個玩笑嘛!”餘疏影靈活地躲過他的手,“我爸這麼厲害,那他為什麼要放棄從商?就算他不從商也可以教商管,幹麼要跑去教外語?”

    周睿抿了抿唇,“後來碰上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余叔就辭去了斯特的職務。余叔回國以後不肯跟我爸往來,直到我來了S大學念書,他們才重新有了聯繫。”

    “為了什麼呀?”餘疏影好奇地追問。

    話音剛落,車外就傳來餘軍的聲音,“小睿,等很久了嗎?”周睿瞬間斂起心緒,微笑著,“剛到而已。”

    余疏影看見父母站在車外,便高高興興地下車給他們開門。

    把副駕駛座的位置讓給父親,余疏影跟母親坐在後座。就在周睿和余軍聊天時,文雪萊低聲問女兒,“你昨晚不回家也不跟我說一聲。”

    每逢週五,若沒有特殊情況餘疏影都會回家。她不敢告訴母親,昨晚她吃燒烤吃到了淩晨,還在周睿家裡過了一夜,於是硬著頭皮說:“昨晚太忙,交易會閉幕,我們的展位有很多東西要收拾,忙完以後我忘掉今天是週六了……”

    當著周睿的面,文雪萊諒她也不敢撒謊,她戳了戳女兒的額頭笑道:“跟你爸一樣糊塗。”聽了這話,坐在駕駛座的周睿微微翹了翹唇角。

    斯特在郊區有一個占地甚大的酒莊,經過三十分鐘的路程,他們終於抵達目的地。

    這裡有除了藏酒百萬的地下酒窖以外,園內還有一座未對外開放的高級會所。周睿帶著他們走進去,邊走邊說:“我們先吃午飯,下午才去酒窖看看。”

    為了款待恩師,周睿特地開了一瓶一九八二年的斯特珍品。當他把紅酒灌進醒酒器時,夾著果味與橡膠木桶的酒香淡淡地飄在空氣中,餘軍忍不住稱讚,“好酒!”

    周睿說:“余叔,您還是那麼識貨。”

    餘軍搖了搖頭,“人老了,各個感官早沒有舊時靈敏。”

    對於葡萄酒的品鑒,餘軍算得上是行家。午飯過後,他們一起到地下酒窖參觀。

    相較陽光普照的室外,地下酒窖的溫度要低好幾度。剛走下臺階,餘疏影就微微地打了個冷顫,之後挽緊母親的手臂。

    走在前面的周睿將燈全部打開,開燈的一瞬,餘疏影的眼睛眯了眯,再睜開時,她不由得驚歎,在這個連空氣都洋溢著酒香的空間裡,安置了數十個巨大的橡膠木桶,每個木桶都有標籤,而木桶裡則醞釀著令人垂涎的美酒。

    再往前走則是一排一排的架子,上面整整齊齊地擺放著裝瓶的葡萄酒。在燈光的照耀下,它們就像一件件精緻的藝術品。

    餘疏影從架子裡抽出一瓶想看看後面的貼標,於是轉了轉瓶身,看見女兒這麼毛躁,在旁的文雪萊嗔道:“影影,你當心點!”

    周睿正跟余軍談著怎樣均衡葡萄酒裡的甜與澀,聽了文雪萊的話,他抽空回了句,“摔壞了也沒關係,就當被喝了吧。”

    餘疏影朝他做了個鬼臉,接著又低頭研讀起印著法文的標籤。

    除了參觀以外,周睿還拿來品種各異的葡萄酒給餘軍和文雪萊品鑒,見父母和周睿都品得很享受,餘疏影拿來酒杯也細細品味著,不同的釀制和發酵方式會使葡萄酒有不同的味道,餘疏影在酒中感受到果實的香甜和苦澀、鮮花淡雅的芬芳、草本植物的香氣、怪異卻又特別的橡膠木桶氣味,甚至有清新的泥土味和腐壞奶油的味道。

    余軍和文雪萊都顧著跟周睿交換心得,沒有留意到貪杯的餘疏影,直至她不小心打碎了酒杯,他們才發現那丫頭臉頰緋紅,連眼神都迷離不已……

    文雪萊連忙過去扶穩搖搖欲墜的女兒,她眉頭緊鎖,“傻妞,你喝這麼多酒做什麼?”

    碎玻璃散落一地,周睿擔心文雪萊撐不住醉酒的餘疏影,於是過去幫忙,“雪姨,讓我來吧。”

    周睿本想攙扶她一把,不料她卻軟綿綿地靠在他身上,還一個勁地朝他懷裡蹭。他的身體微微一僵,頓了半秒才說:“疏影好像喝醉了,要不我先帶她回會所休息,然後再跟你們繼續走走?”

    文雪萊被那丫頭弄得很頭疼,她發話,“今天就到此為止吧。小睿,真不好意思,給你添麻煩了。”餘軍也點頭,“小睿,那我們就改天再來吧。”

    文雪萊本想先清理碎酒杯再離開,周睿說:“沒關係的,到時候會有工作人員來清掃,我們先出去吧,這裡空氣流通不好,疏影應該很難受。”

    就在他們準備離開時,醉得迷糊的餘疏影卻不肯走,她使勁地扯著周睿的衣服,嘴裡還口齒不清地碎碎念。

    “葡萄酒……”

    “我的葡萄酒呢……”

    “你把它們藏到哪裡了……”

    餘疏影那架式,簡直想扒了周睿一層衣服似的。文雪萊和餘軍看不下去,連忙幫忙壓制正在發酒瘋的女兒。周睿護著餘疏影,“余叔你們先放手,讓我抱疏影出去吧。”

    此話一出,文雪萊和餘軍都遲疑了一下。

    他解釋,“這裡的酒架很密集,要是疏影撞了上去,酒瓶摔下來是小事,但砸到人就麻煩了。”

    文雪萊和餘軍對視了一眼,他們都沒有拒絕的理由,於是同意了他的提議。

    儘管被周睿抱在懷裡,餘疏影還是安分不下來,她一會兒像條泥鰍一樣亂扭,一會兒死死地箍著周睿的脖 子,一會兒又伸手撓他的臉,向來沈穩自持的周睿被她弄得手忙腳亂,好不容易將她塞進車裡,那丫頭又死死地抱著他的腰,好像把他當成了床上的玩具熊。

    對於這種狀態,餘軍和文雪萊都束手無策,女兒向來乖巧,這麼爛醉如泥還是第一回。

    周睿被她折騰得一頭汗,乾脆也坐到後座,隨後將鑰匙遞給文雪萊,“雪姨,余叔喝太多了,您可以幫忙開車嗎?”

    文雪萊說:“沒問題,你幫我看住影影就好。”周睿說:“您放心。”

    將餘疏影安置好,文雪萊坐到駕駛座開車,餘軍幫她把導航打開之後,禁不住回頭看後座混亂的情況——餘疏影始終不肯系安全帶,此時正沒皮沒臉地賴在周睿身上,她連人都分不清,發起瘋來還趴在他肩頭喊爸爸。余軍覺得他那張老臉都要被丟光了,他滿臉歉意地對周睿說:“小睿啊,真的不好意思……”

    周睿倒是還能維持鎮定,他扯了扯嘴角,說:“沒關係的。”

    “影影她……應該很快就不鬧了。”

    這話聽起來沒有半點底氣,周睿也用不確定的口吻回應,“我想也是。”

    調好座位和後照鏡的文雪萊準備開車,她也轉頭對周睿說:“小睿,你儘量扶穩影影,我擔心她會吐。”為了遷就餘疏影,文雪萊將車速降得很低,儘管如此,仍舊會出現拐彎或煞車的情況。

    餘疏影像被抽了骨頭一樣,身體大半的重量都壓在周睿身上,她閉著眼睛,嘴裡時不時吐出半句不完整的話。

    又是一個拐彎,她的身體隨著慣性傾倒,周睿堪堪將她扶起來,猶豫了兩三秒,才伸手輕輕地環住她的腰。餘疏影挪了挪身體,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後便抱住周睿的脖子。

    她的手雖帶著暖意,卻遠不及他的體溫,她自動地將手竄進他衣領,喃喃地說:“好暖和啊……”

    後頸有一隻纖細柔軟的手在摩挲、遊走,周睿不自覺地挺直了腰板,一動不動地坐在那裡。她的手明明是涼的,但碰過的地方卻滾燙得可怕,周睿瞥了瞥坐在前座的長輩,趁他們沒有注意,他將那只作亂的手拉下來,牢牢扣緊後壓到懷裡。

    被壓制的餘疏影又鬧了起來,她窩在周睿身上亂扭,發出似哭非哭的聲音,嘴裡還念念有詞,“嗚嗚嗚嗚,大狗狗咬我的手,有大狗狗……”

    聽見女兒的哭鬧聲,餘軍又回頭張望,“這丫頭說夢話了?”

    周睿悄悄地鬆開了餘疏影的手臂,面對餘軍的目光,他臉上沒有一點慌張,“可能是吧。”

    聽見有人交談,餘疏影又掙扎著爬起來,周睿制止她的動作,耐心地說:“別鬧了,很危險的。”餘疏影每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手舞足蹈,聲音卻綿綿軟軟的,“快跑,真的有大狗狗咬人……”看女兒越鬧越離譜,餘軍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默默地將腦袋轉回去。

    與此同時,周睿將她的腦袋摁在自己胸前,阻止她再扭動。不然的話,他就算是柳下惠,說不定也會失控。而更糟糕的是,他好像連失控的機會都沒有……

    鬧騰得筋疲力盡,餘疏影才安安靜靜地睡著了。周睿把自己的手臂給她當枕頭,要下車時,他的手臂已經微微發麻。

    文雪萊本想把女兒晃醒,周睿卻說:“疏影好不容易睡著了,由她繼續睡吧。”

    餘軍說:“欸,讓我背她上去。”

    文雪萊瞪了丈夫一眼,“你的老腰受得了嗎?還逞強!”

    “那丫頭輕得像紙片一樣,你擔心什麼!”

    就在他們爭辯時,周睿已經把餘疏影抱了出來。

    餘軍和文雪萊很有默契地看向他,周睿對他們笑了笑,“麻煩幫我關一下車門。”

    文雪萊正想說話,他先一步開口,“余叔,我騰不出手來,後車箱裡的葡萄酒得讓您親自提上去了。”事已至此,他們再說什麼都顯得多餘了。

    余軍應好,他吩咐文雪萊先回去給周睿開門,而他把那幾瓶從酒莊帶回來的葡萄酒提上去。在他們身後,餘軍忍不住若有所思地看著周睿的背影,眉頭一點一點地皺了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29:51


    自從被周睿發現自己偷偷到歐洛西餐廳上烘焙培訓課,余疏影白天就安安分分地跟在他身邊,聽話地做小跟班。她其實沒幫上什麼忙,反而還獲得許多課本上學不到的知識和技能,總的來說受益匪淺。

    斯特在國內的品牌傳播計畫已經商榷完畢,儘管交易會尚未結束,他們的工作重心已開始往宣傳推廣的方向轉移。

    這趟出差回來以後,周睿明顯比上周忙碌。儘管如此,他還是每天傍晚送餘疏影去上培訓課。能繼續上培訓課她已經很滿足,不敢勞煩周睿,不過他很堅持,她只好順他的意,免得他一個不高興,跑到父母面前告密就大事不妙了。

    可惜歡樂的日子過得特別快,烘焙培訓班轉眼間剩下最後一堂課。

    余疏影跟嚴世洋和其他學員不太熟悉,但也算建立了一段小小的師生同窗之情,告別在即,她還是有點不舍。

    在培訓課結束這晚,他們商議湊錢請嚴世洋吃宵夜,權當答謝他這兩周的指點。由於余疏影還是學生,他們都不願意收她的錢,這讓她很不好意思。

    吃宵夜的地方就在S大學附近,餘疏影權衡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跟大夥們一起去。

    這家館子主打燒烤,無論是烤茄子還是烤生蠔都肉汁鮮美,美味可口。平日怕長痘痘,餘疏影很少吃,今晚倒破戒了。

    他們雖然都是粗枝大葉的男人,對女孩子還是很照顧的,餘疏影沒有要求,有位年紀稍長的大叔還是替她叫了一壺鮮榨果汁。

    當服務生過來倒果汁時,嚴世洋把杯子推前了些許,“請給我倒一杯。”余疏影坐在嚴世洋旁邊,聽見他的話,忍不住看了看他。

    察覺了餘疏影的目光,嚴世洋向大家解釋,“我今年的體檢報告有幾項超標,醫生說我不宜喝啤酒,你們盡興吧。”

    這場不是應酬,嚴世洋喝什麼,他們不會多作勉強,只讓他隨意。

    離開了烘焙室,大家的話題不僅限於甜點蛋糕的那些事兒。足球、汽車、股票甚至是家庭,他們都聊得很投契。

    餘疏影很少搭話,大多數時間都是津津有味地聽著他們聊天,有個大叔很幽默,幾次引得她捧腹大笑。就在嚴世洋講著自己的留學經歷時,她放在包裡的手機突然響了。

    聽見手機鈴聲,嚴世洋頓了一下,餘疏影歉意地對他笑了笑,隨後才壓低聲音接聽,“喂?”聽見手機那頭有點吵雜,周睿遲疑了半秒,之後問她,“你不在學校?”

    “我在跟嚴老師他們吃宵夜。”餘疏影也不瞞他,接著又問:“找我有什麼事?”

    周睿說:“你明天什麼時候有空,我過去接你。”

    儘管周睿沒有說明做什麼,但餘疏影猜到他大概接她過去打掃。她想了想,回答,“我比較閑,我可以遷就你的時間。”

    周睿點了點頭,想到餘疏影看不見,於是又說:“那就明早十點吧。”

    餘疏影答應下來,正要跟他說再見,周睿突然說:“你們在哪裡吃宵夜?”

    她沒有多想,直接回答,“三味燒烤,我們上完培訓課才過來的,剛開始呢。”周睿只“嗯”了一聲,“那等我一下。”

    餘疏影跟不上他那跳脫的節奏,“啊?”她的話音剛落,周睿已經切斷了通話。

    周睿進入燒烤店後,服務生就迎了上去,他往店裡環顧了下,很快找到他們。

    餘疏影沒想到他會出現,更沒想到周睿跟嚴世洋居然認識,看著他倆熟稔地打招呼,不由得感慨這世界真小,而他突然過來,想必是來跟嚴世洋敘舊的。

    跟嚴世洋打完招呼,周睿在鄰桌拉來一張椅子,很自然地坐在嚴世洋和餘疏影之間。

    余疏影還沒有機會跟周睿說話,嚴世洋已經向其他人介紹,“這位是斯特的周睿先生,這期的烘焙培訓班能順利開班,必須歸功於他的鼎力相助,替我……”

    嚴世洋的話還沒有說完,周睿給了他一記眼色,同時接話,“飲食界的繼承和發展向來都是斯特關注的大焦點,為這次的培訓出一點力是我們的榮幸。”

    聽了這話,餘疏影有幾分愕然,她沒想過斯特竟然是贊助商,看來斯特的宣傳推廣手段很厲害,上至當紅的綜藝節目下至小小的烘焙培訓班,簡直是無孔不入。

    嚴世洋的表情同樣有點怪異,不過他旋即恢復過來,逐一地為他們介紹。

    除了餘疏影以外,他們紛紛跟周睿握手並說了幾句客套的恭維話,餘疏影跟他只有眼神交流,他若有似無地笑了笑,她便扯了扯唇角。

    由於周睿的出現,席間的氣氛二度熱鬧起來,談及時下飲食業的發展趨勢,他們都各有獨到的見解,意見不合時還展開了一場溫和的辯論。

    這麼高深的話題,餘疏影沒有參與討論。她一邊聽一邊埋首吃燒烤,正要解決盤裡的烤全翅時,一雙筷子毫無預兆地伸了過來,俐落地截下那全翅。她扭頭看向身旁的男人,他則說:“烤得太焦,不要吃。”

    “哦。”她應聲,隨後夾了一塊烤豆腐有滋有味地吃起來。

    那群男人聊得開懷,餘疏影吃得盡興,當她覺得時間不早時,低頭一看手錶才發現還差半小時就淩晨了。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周睿聽見了就問:“怎麼了?”

    餘疏影低聲說:“沒什麼,就是覺得有點……晚。”

    周睿也看了看時間,接著對他們說:“我看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我們改天約個時間吃飯再聊?”沒有人逆周睿的意,他們紛紛應好,同時讓服務生過來結帳。

    這頓宵夜最終是周睿請的,他們都說周睿太客氣,他卻說:“怎麼會,我還要感謝你們對疏影的照顧,這丫頭沒少給大家添麻煩吧?”

    被點名的餘疏影瞬間成了眾人關注的焦點。除了嚴世洋,大家忍不住用探究目光看向周睿和她,剛才他倆在餐桌上眉來眼去、舉止還有幾分親密,原來是認識的,說不好關係還很不一般。

    餘疏影也有點懵然,她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被周睿催促著跟大家告別,之後被他帶上車。周睿啟動車子後,餘疏影問他,“你剛才幹麼這樣說?”

    “我總要有一個請大家吃宵夜的理由吧?”周睿雙手握著方向盤,眼睛注視著路況,駛出停車場才問餘疏影,“過了學校的門禁時間了,你還要回宿舍嗎?”

    學校門禁是晚上十一點半,過了這個時間回校就要被登記。餘疏影有點為難,就算不回宿舍,回家同樣會被父母知道她夜不歸宿。

    想到這裡,她重重地歎了口氣。

    周睿分神看了看她,語氣淡然地提議,“要不,到我那邊將就一晚?”

    餘疏影又懵了。她慢慢地轉頭,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弱弱地開口,“這……也太麻煩了。”

    就在她思量著怎麼拒絕時,周睿很自然地將車子駛過了通往學校的路口,並應了句,“不會。”

    眼睜睜地看著學校遠去,餘疏影急急地“欸”了一聲,胡亂地說:“你……你你還是送我回學校吧,我不能這樣麻煩你的!”

    周睿沒有減速調頭的意思,他說:“不麻煩,明早不用到學校接你,好像還方便了。”

    開車的人是周睿,餘疏影作不了主,況且這男人還揪住自己的小辮子,她只好不情願地說:“那好吧……”自從畢業後,周睿一直定居國外很少回國,卻用了他人生的第一桶金購置了公寓。

    當初周睿選擇這裡是因為它距離S大學只有十分鐘左右的車程,他對自己的母校向來情有獨鍾,因此買房也想選在這個地靈人傑的地方。

    周睿一個人住,公寓裡連雌性的蟑螂或老鼠都沒有,更別提什麼女性用品。他本想帶餘疏影去買一點,可惜現在已經很晚,附近的超市早就關門了。

    看見周睿皺著眉頭,餘疏影悄悄地觀察著他,幾次欲言又止。

    周睿知道她偷偷摸摸地打量自己,直至將車子駛進地下車庫,他才主動發問:“你想說什麼就說吧。”

    “沒什麼呀。”頓了半秒,她又說:“我看你皺著眉頭,是不是突然想起我不方便去你家?”

    “不方便?”周睿覺得有點好笑,“怎樣算是不方便?”

    腦海裡猛地冒出一個身材火辣的美人穿著低胸齊臀的性感睡裙、姿勢妖嬈地倚在門邊等候周睿回家的畫面,餘疏影虛咳了聲,沒有回答。

    將車子停進車庫以後,周睿看向餘疏影,這丫頭表情尷尬,眼睛亂瞟,他忍不住往她頭頂敲了一記,“你在瞎想什麼!”

    儘管不怎麼疼,餘疏影還是伸手揉了揉,目光幽怨地瞥著周睿,“我哪有!”周睿被她那模樣逗笑了,“沒有最好,下車吧。”

    夜已深,從離開地下停車場搭乘電梯到頂樓,他們都沒有碰上其他住戶。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走廊裡回蕩,餘疏影心知這裡的隔音效果很好,但仍不由自主地放起了腳步。

    周睿調侃她,“又不是做賊,你這麼小心翼翼的做什麼?”

    “我擔心吵到別人。”她解釋,“宿舍的隔音差,我習慣了。”

    周睿揉亂她的頭髮,狀似無意地問:“你經常晚歸?”

    餘疏影敏捷地躲開魔爪,對周睿做了個鬼臉,沒有回答。

    將餘疏影領進公寓,周睿從鞋櫃裡拿出一雙備用拖鞋,同時告訴她,“超市商店都關門了,東西真要將就著用。”

    那拖鞋套在腳上,餘疏影有種偷穿父親拖鞋的感覺。她低著頭,調皮地動了動腳趾,“沒關係。”

    周睿恰好垂下眼睛,看見那雙纖細白皙的腳丫子,他很快挪開視線,“跟我來,我拿衣服給你洗澡。”

    跟他從玄關走到屋裡,余疏影莫名地緊張起來,當周睿走進主臥時,她的腳步下意識頓在門邊。公寓鋪著實木地板,軟底拖鞋走路沒有多大聲響,走進了衣帽間,周睿才發現餘疏影沒有跟上來,他無奈地搖了搖頭,同時打開衣櫥找衣服。

    翻出新睡衣後,周睿將頭探出衣帽間,喊道:“餘疏影,進來!”聞言,她仍舊站在原地,“我在這裡等你就好。”

    “別杵在那裡了,你遲早都要進來的。”看她露出怪異的神色,周睿從容地補充,“等下你洗澡,還不是要用我的浴室。”

    家教使然,餘疏影不會隨便走進別人的臥室,況且這是一個非親屬異性的房間,這使得她更加猶豫。“你這裡沒有別的浴室嗎?”

    “客房的浴室好幾年沒用過,水管肯定不乾淨,你不怕洗了得皮膚病?”周睿又向她招手,“快點進來。”

    在他的催促下,餘疏影還是走進了臥室,小步小步地向前挪著,好像這不是一間套房,而是一個充滿危機的陷阱。

    周睿自然發現她眼中的戒備,他沒有道破,只對她說:“十二點多了,你還這麼磨蹭,不想睡覺嗎?”她走進衣帽間,周睿將睡衣塞到她懷裡,“新的,我還沒有穿過。”

    她下意識應聲,“哦,謝謝。”

    周睿又翻出其他的日用品,隨後帶她進浴室,“你先洗,我整理一下客房。”餘疏影連忙扯住他的衣服,“不用,等會我自己來就好。”

    “別廢話了,趕緊洗。”說完,周睿就走出浴室,順便替她把門帶上。

    餘疏影向來不認沐浴乳的牌子,但周睿的沐浴乳很好聞,於是轉動沐浴乳的瓶身看看後面的說明。

    這沐浴乳是一個很小眾的法國品牌,餘疏影念著品牌名字,突然覺得很熟悉,好像在哪裡見過。水分蒸發漸漸帶走體溫,她小小地打了個顫,隨後旋開蓮蓬頭沖水,之後就沒有再想了。

    餘疏影從浴室出來的時候,周睿正站在主臥的露臺看風景。聽見房裡傳來低響,他便懶洋洋地回頭。

    深灰色的睡衣穿在餘疏影身上,把她的膚色襯得更加白皙,衣袖和褲腳都被挽起幾層,腳下還穿著一雙大尺碼的拖鞋,看起來有種說不出的可愛。

    陽臺沒有開燈,餘疏影雖看不清周睿的表情,但知道他正打量著自己。走近他時,她才發現他在偷笑,她半嬌半怒地瞪著他,嗔道:“你笑什麼!”

    周睿並沒有斂起唇邊的笑意,他說:“外面風大,別往外走了。”

    深秋的夜晚確實有幾分寒意,晚風從寬大的衣袖裡灌進,餘疏影的手臂上起了小小的疙瘩,看見她抖了抖,周睿走進房間拿了件外套搭在她肩上,餘疏影愣了半秒,繼而低聲道謝。

    周睿問她,“要不要吃點東西?”

    其實她一點都不餓,但腦子一抽就回答,“好啊。”

    得到這答案,周睿帶著笑意地看向她。餘疏影覺得那一眼的意思是“你是豬嗎?這麼能吃!”於是連忙改口,“我又不想吃了。”

    他也不勉強,只說:“那就喝杯牛奶吧。”

    說完,周睿率先走出主臥,餘疏影很快跟了上去。

    公寓的廚房是半開放式的,周睿把燈打開後,餘疏影忍不住低低地“哇”了一聲。

    這應該是她見過設備最齊備的家用廚房,牆壁上掛著大大小小的鍋具,錯落有致的架子上放著各式各樣的調味料,烤箱、微波爐甚至是麵包機,應有盡有。

    周睿從冰箱拿出牛奶,倒了兩杯放進微波爐裡熱一熱,回頭看見餘疏影正站在嵌入式的電烤箱前好奇地研究著上面的按鈕。

    餘疏影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智慧、這麼高科技的烤箱,她說:“這款烤箱居然有十一種烘烤模式,真是太可惜了……”

    將熱牛奶遞給她後,周睿問:“可惜什麼?”

    她笑著說:“可惜這廚房了呀,因為你不會做飯。”他喝了一口牛奶,接著說:“誰說我不會做飯?”

    “我呀。”她很不給面子地回答,他做的那些黑暗料理,至今她仍記憶猶新。

    周睿笑了笑,“那是我第一次下廚,能有那種水準應該很不錯吧?如果換你第一次下廚,說不定會把廚房給燒了。”

    餘疏影順口接話,“原來你的第一次給了我呀?”

    話音剛落,周睿便側著腦袋,目光不明地看著她,餘疏影瞬間意識到這話有點別樣的意味,她有點不好意思,於是換了話題,“對了,你跟嚴世洋怎麼認識的,你們好像很熟。”

    “我們在巴黎認識的。當時我剛進斯特,第一個大訂單是西頓廚藝學院,嚴世洋恰好在西頓學廚藝,碰面多了,自然就熟悉了。”

    西頓廚藝學院創立於二十世紀,是世界聞名的廚藝學院,主要課程包括烹飪、甜點和釀造葡萄酒。光聽見這名字,餘疏影就興奮得滿眼紅心,“哇,你是怎麼拿到訂單的,快點告訴我嘛!”

    “要拿這訂單還真不容易。”周睿用指腹摩挲著玻璃杯外壁,隨後便將這經過從頭到尾地說了一遍。

    餘疏影靜靜地聽著周睿那段曲折的過往,心情也隨著起伏不定,直到他說到成功簽約,她才松了口氣,有點感慨地說:“我要是你的話,我可能早就放棄了。”

    他揚起頭吐了一口氣,“有太多人盯著我,我不能說放棄就放棄。”

    餘疏影托著下巴思索了幾秒,問道:“周睿,你其實不是斯特的普通員工吧?”周睿稍稍側過腦袋,語氣淡淡地說:“我爸是斯特的股東。”

    在書房裡聽著周睿跟父親商討財務報表時,餘疏影就猜到他在斯特的職位不僅僅是亞太區負責人那麼簡單,可如今得到他親口承認,她還是感到驚訝。

    對此周睿顯然沒有多談的意思,他說:“時間不早了,回房間休息吧。”

    周睿讓她住在主臥隔壁的客房,床鋪已經收拾好了,深色的床單和被套上只有暗紋,簡單素雅,跟他主臥的風格很像。

    “開關在這裡。”周睿說:“我家裡沒有夜燈,你怕黑可以留一盞床頭燈。”

    “好的。”餘疏影應聲。不消半秒,她又說:“謝謝。”

    她坐到床上試了試,床褥很軟,躺上去一定很舒服。抬眼發現周睿還站在門邊,她又站了起來,“還有事嗎?”

    “沒有。”周睿說:“早點休息,晚安。”

    “晚安。”

    餘疏影有點認床,躺在陌生的床鋪上不太容易入眠,輾轉反側了很久才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翌日醒來已是日上三竿,明媚的陽光從窗戶滲進,地板上好像灑滿了金黃色的細沙。

    餘疏影懶洋洋地從床上爬起來,走進客房的浴室以後,想起她用過的洗漱用品全在主臥的浴室裡,她對著鏡子理了理那件寬大的睡衣,接著才走出房間。

    主臥的房門沒有關緊,餘疏影敲了敲,沒有人應聲,經她這番動作,門縫擴大了些許,她微微傾身貼著門板想往裡面探看,突然之間,房門毫無預兆地被人從裡面拉開,余疏影向前撲,沒來得及驚呼,身體已經撞進了一個充滿陽剛氣息的懷抱,緊接著,一條結實的手臂就環在了她腰間。

    餘疏影狼狽的抬頭,首先入目的是小半截性感的胸膛,再往上則是周睿那張英氣逼人的臉,對上他那雙眼睛,她的大腦突然白花花一片,動了動唇卻不懂得說話。

    周睿看著她,“你靜悄悄地趴在門板上,不是想偷窺我吧?”

    他的聲線有些許慵懶,尾音微微下沈,落入耳裡,餘疏影覺得耳朵深處的神經都騷動起來。她動了動手指,猛地發現自己正胡亂地抓住周睿的衣服,連忙將手收回來。

    餘疏影無辜地舉著雙手,小聲地對周睿說:“那個,你能不能先放手?”

    儘管她努力裝得很鎮定,但周睿還是看出她內心的局促與不安,唇邊笑容緩緩綻開,他饒有興致地問:“要是我說不放呢?”

    餘疏影沒想過周睿會說“不”,不用照鏡子,她也能猜到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詫異。

    周睿雖沒有進一步動作,但也沒有放開她。她眼睛眨都不敢眨,滿臉警惕地盯著他,“為、為什麼不放?”

    “你說呢?”周睿將問題重新拋給她。

    餘疏影腦海裡閃過的,竟然是偶像劇裡男女主角撞到一起以後,雙方意亂情迷就開始接吻,吻著吻著便倒在大床上,衣服一件一件地拋到地板上的畫面……

    懷裡的人目光渙散、表情嬌羞,周睿笑道:“你在想什麼,臉這麼紅?”

    還沈浸在偶像劇裡的餘疏影開始慌了,她連聲音都在微抖,“你不是要親我吧?”

    “這個主意不錯。”話畢,周睿就低下頭作勢要親她。

    那張俊臉越湊越近,她嚇得緊閉著眼睛,雙手死死地捂住嘴巴,嗚嗚地說:“不要啊!”

    箍在腰間的手臂又收緊了幾分,她渾身僵硬地等待著厄運降臨,結果等到的不是周睿的唇,而是他那低沈的笑聲。

    餘疏影顫顫地掀開了眼睛,周睿正努力地憋著笑,他的身體也輕微地抖動起來。她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被這可惡的男人耍了,她用力地捶他的胸口,“無聊!幼稚!”

    周睿擺出一副吃痛的樣子,捂住被捶的地方,“下手這麼狠,把我打成內傷怎麼辦?”餘疏影趁機掙開他的禁錮,躲得遠遠的,“那也是活該!”

    她的臉蛋緋紅,神情卻像被惹毛的小貓咪,急得尾巴都豎了起來。周睿收起玩心,連忙哄她,“別生氣,開個玩笑而已。”

    “誰要跟你開玩笑啊!”餘疏影瞪著他。

    “哦?”他挑眉,“原來你不希望這只是玩笑?”

    餘疏影更是惱羞成怒,她低吼,“你還說!”

    “不說了。”周睿知道再逗下去這丫頭真要翻臉了,他斂起笑意,“你是過來用浴室的吧?快點進去刷牙洗臉。”

    聽了這話,餘疏影吭也不吭半聲,低著頭走進浴室,不輕不重地甩上了浴室的門。靠在門板上,她雙手下意識地交疊在胸前,忍不住低低地哀嚎了一聲。

    心臟怎麼跳得這麼劇烈呢?耳根燙得這麼厲害又是為了什麼呀?

    捂緊自己的臉,她努力冷靜下來,只是她越強迫自己不回想,就越無法甩掉那段記憶。

    刷牙的時候,餘疏影看著鏡中的自己,腦海裡突然冒出周睿親吻自己的畫面。假如他當時真的親了上來,她好像不會討厭他、怨恨他,而那感覺好像也不是那麼糟糕……

    這個念頭讓她大吃一驚,她有點慌亂,嘴裡的牙膏泡沫差點就吞進了肚子。

    直至走出浴室,餘疏影的心情還未完全平復,她雖然表面沈著鎮定,但心裡好像有小鹿在亂撞。

    主臥裡空蕩蕩的,這麼寬敞的空間連走路也有回聲。餘疏影張望了下,就看見昨晚被送去乾洗的衣服,此時正掛在浴室外頭。

    換好衣服後,餘疏影才去找周睿。下樓梯的時候她暗自思忖,可能是最近跟周睿相處的時間太多,所以才會冒出這種莫名其妙的念頭。都怪周睿,沒事開這種玩笑做什麼!

    周睿正在廚房裡烤吐司,聽見她的腳步聲,他沒有回頭,只說:“你的衣服剛送回來了,換好就過來吃早餐吧。”

    在他端著盤子上桌的時候,餘疏影悄悄地觀察著他,他還是那副高深莫測的模樣,她根本沒能看出什麼端倪,莫名有點憤慨,於是拿起吐司狠狠地咬了下去。

    周睿抬眼看了看她,唇邊彎起了一個很輕的弧度,“它跟你有仇嗎?”餘疏影的動作頓了頓,隨後便小口小口地吃著。

    對面的人不答話,周睿就問她,“還在生氣?”餘疏影悶悶地回答,“沒有。”

    她低著頭,周睿側著腦袋端詳著她的表情,“真的沒有嗎?”

    對上周睿的眼睛,餘疏影有種被看透內心的感覺,她撇了撇嘴,“假的。我很生氣,非常生氣,極度生氣!這答案你滿意了沒?”

    把塗好果醬的吐司推到她面前,周睿興致盎然地問:“那你是不是打算跟你爸媽告狀,說我欺負你呢?”

    餘疏影沒跟他客氣,她拿起吐司又一次狠狠地咬下去。要是她跑去跟爸媽告狀,爸媽會向著自己還是向著周睿都是個未知數呢!

    吃完早餐,周睿回臥室換衣服,離席之前他指了指餐桌,“東西放著吧,等下打掃阿姨會過來清潔。”餘疏影困惑地說:“你不是說你不請打掃阿姨的嗎?”

    周睿逕自往樓上走,沒有回答。看著那沈默的背影,餘疏影反應過來,原來他上回在樓梯說的話,全部都是逗她玩的……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5-9 20:29:24


    周睿出差以後,餘疏影的生活也沒有什麼大變化,她照舊在學校、展館、西餐廳之間往來,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

    在此期間,餘疏影跟斯特的員工都混熟了。她發現他們不僅對美酒有著深厚的認識,對美食亦異常敏銳。周睿的助理告訴她,“美酒和佳餚本來就是絕配,只能品嘗美酒的人叫做酒鬼,只會品嘗佳餚的人叫吃貨,懂得欣賞美酒和佳餚的人才是真正的美食家。”

    “有道理!”餘疏影讚賞地豎起了拇指,她慢慢地回味著,突然覺得這句話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裡讀過。恰好有幾個客戶一起走進了展位元,她忙著接待就沒有多想。

    在展館幫忙比跟著周睿要忙碌好幾倍,有時候遇上難纏的客戶更是勞心勞力,唯一讓餘疏影感到快樂的,是她每晚都可以準時上嚴世洋的烘焙培訓課。

    不知不覺地,烘焙課程已經過半。趁著週末,餘疏影早早就占著廚房,有模有樣地擺弄著一堆原料,再次嘗試做焦糖布丁。

    文雪萊起床後,剛走出臥室就嗅到濃濃的焦糖味,她快步走到廚房,看見裡面煙霧彌漫,立即說:“影影,你又忘記打開抽油煙機了!”

    餘疏影沒有控制好火候,此際正手忙腳亂地翻攪著即將糊掉的焦糖,她嚷嚷,“完了完了,我的焦糖!”

    文雪萊走過去把抽油煙機打開,再將爐火調小,語氣無奈地說:“我都說你不適合做這種事,你就是不相信,你看看你把廚房弄成什麼樣子了。”

    “我已經有進步了。”餘疏影深深地吸了口氣,一臉陶醉地說:“您沒覺得我煮的焦糖比上次的要香很多嗎?”女兒一時半刻也讓不出廚房,文雪萊叮囑她不要把廚房燒掉,隨後就回臥室換衣服,直接到外面買早餐算 了。

    母親出門以後,餘疏影繼續在廚房忙碌。剛把烤箱預熱到一百六十度,門鈴就響了,她胡亂地擦了下手,急匆匆地走去開門,一邊走還一邊自言自語,“這麼快就回來,媽是沒帶錢嗎?”

    餘疏影打開門,看見站在門外的周睿時,她有幾分驚訝,“怎麼是你?!”

    相較於她的驚訝,周睿從容得多。他說了句“早”,隨後就把她擠開,熟門熟路地走進她家。

    “你出完差啦?”余疏影將大門關上,又說:“來找我爸嗎?他去晨跑還沒有回來。”

    “昨晚回來的。我知道,我剛在樓下遇見雪姨了。”

    她“哦”一聲,“那你先坐坐。”

    屋裡的焦糖香味仍未散去,周睿看了看她那身打扮,問道:“你在煮東西?”跟著餘疏影進了廚房,看見裡面那一片不忍直視的混亂,他有點懵,“怎麼回事……”

    廚房的地板積著小灘小灘的水跡,料理臺上那些砂糖、蛋清、布丁粉胡亂地堆著,模具、打蛋器等烘焙工具同樣亂七八糟的,而用不完的黏糊糊布丁液正順著沿著料理台一點一點地滑到洗碗盆裡。

    餘疏影挽起衣袖繼續往烤盤灌水,“我在做焦糖布丁。”

    周睿知道她在做焦糖布丁,卻不知道這丫頭居然是毀廚高手。被灌進烤盤的水沒有起煙,他提醒她,“水不夠熱。”

    “啊?”餘疏影茫然地回頭,“那要多熱?”

    周睿回答,“八十度左右。”

    餘疏影用溫度計探了探水溫,才四十來度,“那我得重新燒開水。”周睿上前觀察了一下,“你的布丁液放得太滿了,水要多燒一點。”

    餘疏影歪著腦袋打量,好像真放太滿。她繼續往電水壺裡裝水,聽著接連不斷的水聲,她突然記起周睿廚藝也沒比自己好多少,不由得悄悄估算他的話可以相信幾分。

    察覺她好奇地看著自己,周睿問:“怎麼了?”

    “你好像很懂啊……”難道他也偷偷地參加了培訓班?

    對上餘疏影那探究的目光,周睿回答,“我上次跟你說過的,我們酒莊的品酒師曾經是法國一家星級飯店的御用甜品師。”

    餘疏影忽然想到,且不說這位品酒師,周睿在素有“甜品之都”的法國待了幾年,多多少少也會被耳濡目染吧。想到這裡,她略帶期待地問:“那你會做甜品嗎?”

    周睿頓了半秒,繼而回答,“不會。”

    原來他在法國這些年都白過了,虧他剛才還一副烘焙大師的樣子。不過這是正常的,嘴上說說誰都可以很專業,換她來指點別人也是一件易如反掌的事情。只是,要她按著這些步驟實踐,那可能就是毀廚性的災難 了……

    就在她暗自思量的時候,周睿無聲地走到烤箱前,自顧自地旋轉著溫度旋鈕。

    聽見按鍵聲音響起,餘疏影便轉身湊了過去,發現周睿把溫度降至一百五十度,她緊張地說:“哎呀,你不要來搗亂!”

    餘疏影正想將溫度調回去,周睿捏住她的手腕,“這溫度足夠了。”

    “但是……”餘疏影差點把嚴世洋供了出來,幸好她反應夠快及時改口,“書上說是一百六十度。”

    周睿淡淡地說:“書上說錯了。”

    將手腕抽回來以後,餘疏影一邊戴上隔熱手套,一邊回想自己有沒有記錯。看見她一副分神的樣子,周睿將她尚未戴上的那只手套奪過來,“讓我來。”

    把烤盤推進烤箱後,他把時間旋鈕轉到三十五分鐘。餘疏影后知後覺地說了聲“謝謝”,隨後招呼他到客廳坐。

    由於父母都不在家,她只好暫且放下亂糟糟的廚房,給客人泡茶。周睿也沒跟她客氣,接過她遞過來的茶盞,呷了一小口就輕蹙起眉頭。

    餘疏影很少泡茶,茶葉是胡亂從茶葉罐裡挖出來的,留意到周睿那表情,她問:“茶葉壞了?”

    “這麼好的茶葉,被你泡壞了。”他語氣中有幾分無奈,看來她不僅不善廚藝,泡茶的功夫也不怎麼樣。今早做焦糖布丁不順利,現在泡茶也出了問題,餘疏影幽幽歎氣,“連茶葉也這麼難泡。”

    周睿告訴她,“龍井應該用攝氏八十五度的熱水泡,剛沸騰的開水會讓茶質變澀。”餘疏影也呷了一小口,確實有點澀。她好奇地問:“龍井用八十五度,那泡面呢?”周睿的眼角一抽,“我不吃泡面。”

    餘疏影撇了撇嘴,眼睛無意地落在周睿身側的資料夾,她有點好奇,於是問他,“你來找我爸有急事?”放下茶盞,周睿倚在沙發的靠背上,“不算很急。”

    想起周睿出差前那個晚上曾和父親在書房裡密談,餘疏影忍不住追問:“那很重要?”他挑眉,“你好像很好奇。”

    餘疏影嘿嘿地假笑兩聲,一邊卷著自己的發尾,一邊回答,“沒有,我隨口問問而已。”他們聊了一會兒,文雪萊就提著早餐回來了,身後還跟著剛晨跑完的餘軍。

    餘疏影把食物都裝到盤子裡,文雪萊讓周睿一起吃早餐,“小睿,我買了你的份。你就多吃一點吧,不要浪費。”

    周睿笑著點頭,“好的。”

    早餐吃到一半,餘疏影的焦糖布丁烤好了,她連早餐都不吃,放下筷子就興沖沖地走進廚房。

    餘軍臉上閃過一絲不悅,轉頭問妻子,“她又做那些奇奇怪怪的玩意兒?”見文雪萊點頭,他困惑地問:“她好一陣子都沒碰烤箱了,怎麼突然又起了興致?難道這丫頭還不死心?”

    回憶起今早廚房的狀況,文雪萊說:“她能成什麼氣候,週末就由著她折騰一下吧,就當作放鬆好了。”周睿沈默地吃著東西,餘家兩位長輩的話隻字不漏地落入他耳裡。

    早餐過後,余軍和周睿進了書房。餘疏影跟了過去,周睿正要關門,她用手抵住門房,仰著臉笑咪咪地看著他,他垂眼看了看她,隨後就松了手。

    餘軍剛把電腦打開,發現女兒也跟了進來,說:“影影,我們有要緊的事情商討,你一邊玩去。”好不容易進了書房,餘疏影當然不會輕易離開。“我很安靜,不會打擾到你們。”

    餘軍正想說話,周睿先一步開口,“余叔,沒關係的。”

    說完,周睿就把手中的資料夾遞給餘軍,“堂叔那邊,我已經查出眉目了。”余疏影不知道周睿什麼時候換了稱呼,略帶驚奇地看了看他。

    既然周睿不在意,那麼餘軍就不堅持了。他先把資料夾放到書桌,隨後將幾份報表打開,“斯特這些年的年度財務報表我已經全部分析好了,有問題的表上都有標注,你可以認真看看,考慮清楚再採取行動。”

    周睿手握滑鼠,一目十行地掃過其中一份資金流量表,唇微微抿著。

    說完什麼財務報表,周睿和餘軍又商討斯特在國內的品牌傳播策略和營運政策。餘疏影越聽越無聊,虧她還以為他們在說什麼秘密,原來只是在談公事……

    覺得沒勁,她輕手輕腳地退出了書房,繼而進廚房收拾殘局。

    儘管焦糖布丁所需的工具和原料不多,製作步驟也不複雜,但是廚房卻弄得亂七八糟,她費了大半個小時將烘焙工具清洗乾淨,隨後再把料理台和地板都恢復到原來的狀態,完成後她累到軟綿綿地癱坐在沙發上。 文雪萊將女兒拉起來,她低聲說:“注意你的形象,等下小睿從書房裡出來看見你這個樣子多失禮呀。”

    餘疏影不情不願地坐直腰板,將電視機打開,一邊轉檯一邊問:“今天吃什麼?”

    “我也沒想好。”文雪萊自語自語,“小睿應該在家裡吃飯,我還是到菜市場一趟吧。”

    今天餘疏影特別積極,她應聲,“我也去!”

    文雪萊去買青菜和鮮肉,而餘疏影就去買吉利丁片等一大堆原料。

    餘疏影提著大包小包去找人的時候,文雪萊恰好把食材都買齊了,她騰出一隻手翻了翻女兒的購物袋,“你喜歡吃蛋糕,買就是了,何必這麼麻煩……”

    餘疏影說:“自己做的,跟別人做的不一樣。”

    “確實不一樣。”文雪萊沒好氣地說:“別人做得很好吃,而你做的呢?”

    她為自己辯解,“那是因為您跟爸都不讓我跟師傅學習呀……”

    文雪萊打斷女兒的話,“花時間學這些還不如多學一門語言。現今社會很殘酷的,你不讓自己有實力一點,怎麼跟別人競爭?你也不小了,明年就要畢業,不能老想著玩。”

    餘疏影一路都被母親苦口婆心地教育著,回家後就迫不及待地躲回房間,不想讓耳朵再受摧殘。

    鎖上房門後,餘疏影打開筆記簿認真整理這周的筆記,某些不清楚的用量和步驟,她就上網翻查,然而網路上的版本各不相同,根本無法補全。她苦惱地托著下巴,要是能有一個專屬的老師,那該有多好……

    周睿是什麼時候離開的,餘疏影並不知道。臨近傍晚,他們又一起回來了,一進家門,余軍就春風滿臉地對妻子說:“小睿今晚在家裡吃飯,你多做幾個菜吧。”

    周睿連忙說:“不用不用,飯菜夠吃就行。”

    文雪萊樂呵呵地說:“小睿你不用跟我們客氣。” 餘軍也笑著說:“就是,你把這裡當自己的家吧。”

    剛走到客廳,餘疏影就聽見這麼一句。她詫異地看著父親,雖然說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但他對周睿的態度未免太親昵了吧!

    聽了這話,周睿笑了笑,“你們對我這麼好,疏影要吃醋了。”

    文雪萊擺了擺手,“怎麼會,現在多了一個哥哥寵她,她高興都來不及。”周睿只是微笑,並沒有接話。

    周日的時候,文雪萊和餘軍喜歡到體育館打羽毛球。今早沒人叫餘疏影起床,她就睡到自然醒,洗漱以後才趿著拖鞋走去飯廳覓食。

    餐桌上果然放著早餐,餘疏影沒有坐到餐椅慢慢吃,反而打開了冰箱,迫不及待地嘗試昨天做好的焦糖布丁。

    嘴裡咬著一隻小勺子,余疏影滿心期待地掀開蓋子,光看著那嫩嫩滑滑的布丁就覺得興奮,正要挖來吃的時候,身後突然傳來熟悉的男聲,“空腹吃生冷的東西對腸胃不好。”

    余疏影聞聲轉身,看著周睿從廚房露臺走進來,她的手頓在半空中,“早啊,原來你昨晚沒走呀。”他回答,“昨晚跟余叔研究新專案研究到半夜。”

    她“哦”了一聲,而他說:“先過來吃早餐,我在等你。”

    文雪萊給他倆留了很多小米粥和糕點,可是都放涼了,餘疏影用微波爐熱了一下,在這空檔,她又拿起了小勺子和焦糖布丁一邊挖一邊說:“你還挺悠閒的。”

    周睿懶洋洋地回答,“我起床的時候,余叔他們已經出門,我總不能一聲不吭就跑掉吧?”他的話音剛落,緊跟著的是一聲很低很短促的聲響。

    周睿抬眼,他困惑地看著不遠處的餘疏影,“什麼聲音?”

    餘疏影挖了一勺子帶著焦糖的布丁上來,有點難為情地說:“可能……可能是焦糖被戳碎的聲音。”周睿不可置信地問她,“焦糖為什麼會發出這種聲音?”

    “焦糖做得太稠?鋪得太厚?”餘疏影將布丁放進嘴裡,聲音含糊不清,“唔,還有點硬。”

    周睿奪過她手中的小勺子把布丁送進嘴裡,他忍了又忍,最終還是忍不住說:“嚴世洋的烘焙培訓班,你真的專心聽了嗎?”

    餘疏影震驚不已,正想說話便劇烈地咳嗽起來。她真慶倖自己做的焦糖布丁稠度不足,入口即化,否則可能會被噎死。

    周睿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看著她咳得滿臉通紅,他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餘疏影用紙巾捂住嘴巴,胡亂地搖著頭。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平復下來才小心翼翼地問:“剛剛你說什麼,我沒有聽清楚……”

    微波爐傳來“滴滴”的提示音,周睿過去把電源關了,而後才說:“你若沒有聽清楚,為什麼會反應這麼大?”他把小米粥和糕點都端到飯桌,餘疏影跟了上去,順勢坐到他旁邊,用眼神無聲地詢問著他。

    周睿慢條斯理地把小米粥舀到碗裡,接著推到她面前,“交易會的第二天我到學校接你,你在車上打開包包,我無意間看到裡面歐洛西餐廳的小餅盒。”

    餘疏影說:“我去那邊喝咖啡、叫外賣不行嗎?”

    周睿沒有多作解釋,其實他當時也是這樣想的。後來,餘疏影無端端說想吃草莓焦糖布丁,他看見她所刷的微博,於是順藤摸瓜翻到嚴世洋招募學員的微博,又到嚴世洋的微博裡逛了一圈,毫不意外地發現他這兩天授課的內容正是馬卡龍和焦糖布丁。

    文雪萊熬的小米粥又綿又軟,周睿吃了小半碗才說:“剛開始我確實不知道你搞什麼小把戲,可惜你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最後還是敗露了。”

    餘疏影臉頰一熱,半句狡辯的話都說不出來。趁著父母不在家,她悄聲跟周睿商量,“你能不能繼續幫我瞞著我爸媽,他們不喜歡我學烘焙。”

    周睿接話,“我知道。”

    餘疏影的眼裡有幾分崇拜的光,“你連這個也知道?”

    周睿說:“他們當著我的面聊天,我想聽不見也不行。當然,我還知道你廚藝不怎麼樣,破壞力倒是挺強的。”

    等了數秒,餘疏影沒有應聲,周睿看向她,只見她呆呆地看著他,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下,問道:“你在想什麼?”

    餘疏影回答,“我在想,你究竟還知道什麼事情……”

    給自己添了半碗小米粥,周睿才說:“你還有很多別人不知道的秘密嗎?”餘疏影馬上否認,“沒有了!”

    周睿無聲地笑了笑。

    沒有得到明確答覆,餘疏影又問:“欸,你到底願不願意幫我瞞著我爸媽呀?”

    沈吟了下,周睿問她,“你的烘焙烹飪的天賦遠比不上語言天賦,為什麼你還要那麼執著去學?”

    她並不贊同周睿的說法,反駁道:“我的潛能暫時沒有被開發,如果有老師願意用心地教我,我肯定會有很大的進步。”

    他點頭,“你倒是挺自信的。”

    她摸了摸自己的頭髮,笑容裡有些許嬌澀,“一點點而已。”

    “其實單靠被教是不會有多大進步,最重要的還是動手嘗試。”周睿看了看她空空的飯碗,接著問:“吃飽了沒有?”

    余疏影點頭,周睿將她拉起來,“那跟我過來。”走進了廚房,周睿對她說:“做焦糖布丁,其實只需要三種原料——牛奶、雞蛋、白砂糖,那些布丁粉之類的添加料通通不需要。”

    她困惑地看著周睿,他繼續說:“需要用到的工具有量勺、打蛋盤、打蛋器、過濾網和布丁模具,那些沒用的東西通通不要拿出來。保持廚房整齊乾淨,烘焙的時候才可以井井有條,時間緊迫也不會手忙腳亂。”

    在周睿的指揮下,她把原料和烘焙工具翻出來,周睿逐步耐心地教她,從攪拌奶蛋液到預熱烤箱,這一系列的過程裡沒有一樣是順利的。

    “餘疏影,你怎麼順時鐘攪拌幾下,又逆時鐘攪拌幾下?”

    “因為我的手臂好累啊……”

    “餘疏影,過濾網上怎麼黏著那麼多蛋清和砂糖,你剛才不是說攪拌均勻了嗎?”

    “我剛才說的是‘可能均勻’而已……”

    “餘疏影,你幹麼燒開水去了,焦糖做好要儘快倒進模具裡,否則焦糖會變硬。”

    “好好好,馬上倒……”

    “餘疏影,為什麼你還把烤箱調到一百六十度?”

    “不好意思啊,嚴老師的話我記得太牢了……”

    “所以我說的話是耳邊風嗎?”

    “我立即忘記他的話,牢牢地記住您的教誨……”

    文雪萊和餘軍回家的時候,餘疏影和周睿還待在廚房。文雪萊循聲走了進去,笑著問:“小睿,是不是早餐不合胃口,要親自下廚露一手呀?”

    “沒有,您熬的小米粥特別好吃。”周睿往餘疏影那方看了眼,接著又說:“我只是進來看疏影露一手,聽說她最近……自學做焦糖布丁。”

    “她那點水準有什麼好看的。”說著,文雪萊從冰箱裡拿出葡萄,很熱情地招呼他到客廳吃水果。

    由於公司尚有事務需要處理,周睿沒有留在餘家吃午飯。他離開的時候,餘疏影很主動地說:“周學長,我送你吧。”

    周睿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她沒給他說話的機會就急匆匆地將他推出家門,“砰”地把大門關緊,兩人一前一後地走下那條狹窄的樓梯,余疏影邊走邊回頭,“你怎麼才肯幫我瞞住爸媽呀?”

    周睿將她的身體扳回去,“跟你說了多少次,小心臺階。”

    餘疏影乾脆停下來,周睿也停了下來,他說:“我沒說要告訴你爸媽,你這麼緊張做什麼?”

    “你也沒說不告訴我爸媽呀!要不你現在答應我?”

    看她那副忐忑的模樣,周睿微微勾了勾唇,“你賄賂我一下,我說不定會答應你。”她一臉錯愕,“賄……賄賂?你想要什麼賄賂?”

    “週末過來幫忙打掃我家怎麼樣?”周睿嘴邊的笑容有幾分奸詐,“我不想請鐘點工,我有點反感陌生人進我的公寓。”

    餘疏影不假思索就說:“我跟你也不太熟……”

    周睿危險地眯了眯眼,從胸腔裡擠出一個音節,“嗯?”她嚇得連忙改口,“……是不可能的!”

    他滿意地點頭,越過餘疏影,一邊下樓梯一邊說:“不用送我了,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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