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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8:59:43

新傲龍戲鳳 作者:林如是

山頭茶棚瞥見那俏皮──一身下人裝束,突兀至極,卻牽引出他的記憶……
目光流動,充滿生氣,不笑也似有笑意,像是能看穿什麽似,說不出的一種奇異感。
這奇異的感覺,曾是哪番經歷過?
是了!多年前神靈山間初相見,那大膽又無禮的蠻兒便若如此。
過多的湊巧就不是巧合,而是必然了。
既是必然,他不只要她的人,還要她的心;
因為,她是唯一吃了他唾沫、也讓他吃了她唾沫的人。
不管在天書裡是否已寫定,他看了,想要,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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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8:12

尾聲

    神狐山中初心見茶棚再會鎖深宮

    “入此情門一笑逢。”

    殷若然一身大紅衣袖立在門檻前,含笑看著那行聯語。

    門檻上深刻了兩字“情檻”,門楣上橫書了三字“償情門”,跨過了這情檻,踏人了這情門,命運在等著他們含笑相逢。

    夕陽已斜,透過茅頂的隙縫,仍灑下點點的金光。人來人往,茶棚內的聚散不經意得一如往常。

    她舉步跨進門檻。檻內龍天運正含笑凝看著,笑得清冽的雙目如一團星光,伸手迎向她。

    她怔一下。這光景,竟應驗了如幻似虛的那個夢——原來!原來!她釋然地輕歎一聲。

    原來他就是和她在情簿同注,她等待邂逅的那個人?還是,因為他們的邂逅,才寫下這樣的注意?

    不,那都不重要了。

    “皇上……”

    “此刻我可不是帝王。”龍天運搖頭一笑。

    “你真的不後悔嗎?”殷若然笑笑地問,問得意味深長。真就如此放棄了皇朝江山?

    “我可能會後悔,可能不會後悔。”他既要江山,也要她。

    “對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比天、比地、比這江山、比所有的一切,都要重要。千古以來,江山可以易主,帝位可以取代,唯有若然可人兒是無法取代的。”

    國事交給了如意,皇朝有如意監國,朝中有主無主暫且不成問題。他下令將淑妃降為淑嬪,又將杜邑侯降為子爵,不準杜邑侯妃再出入宮廷,同時又詔令抄了國舅府邸,沒有他的旨意不準辰平公主離開建章宮半步,算是警告太后,若再妄動,他絕不再容忍,並且賜婚了相國與尚書兩府,朝中事因而不論大小有此兩臣賣力、巨細靡遺鴿書報知。

    所以,她想出宮,想遠走海角天涯,他就帶她出宮,遊他的江山,遊到海角天涯。像這般,遊它個一年半載,她總有疲累、感到厭倦的時候。到時候,她就會渴望安定、嚮往安穩。到那時,重重樓宇,煙鎖重樓,牢牢將她鎖人宮。

    “若然,我與你,就在此相遇,也從此開始。”嘴角泛起笑意。

    他們的相會在更早以前,在那縹渺山間,她或已忘卻,他卻歷歷在目。這山頭茶棚是初心的延續,也是再一個開始。

    “是啊。”殷若然唇邊亦含笑。瞧一眼身後那八名隨從、兩名侍女,連禁軍衛尉統領都跟著來了。

    這就是他說的“帶她出宮”——

    可他放下九五之尊權位,願意如此陪她走盡海角,這般陪她天涯遨遊個一年半載——也就是說,容她任性個一年半載,應該已屬不容易。她明白,這是他所能容忍跟讓步的極限,只怕那之後,他就不會再退讓,而從此將她鎖進他的江山。

    這算是皇帝對喜愛的女子、對寵妃的任性驕寵吧?

    如此,彼此都心知肚明,都甚為明白,但都不說破。

    這也算是一種兩心知、兩心同吧?

    她輕輕一笑。龍天運定定看著她,看著她的笑,知道她明白。

    她輕輕執起他的手,凝眸與對,低低說道:“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龍天運握住她的手,亦低低吟和。

    兩人以茶代酒,共喝一杯醇情酒,所有的情意融入喉中,從此交心與交情。

    回首望去,茶棚左側門柱上,與右側門柱相對,歪斜地刻劃著一句聯詞——

    “越彼情檻眾緣生”。沒想到當初她劃下的那句聯詞,竟還在上頭。

    “走吧。”

    山間茶棚,聚散情緣。棚內的這些萍水相逢,或許從此再也不會相遇;或者,它日山間會再相逢,再同坐一棚杯茶言歡。

    他攜著她的手,慢慢走下山。夕陽斜在山邊,依依在照;大雁自空中飛過,渺人斜陽深處。青山已漸睡,留予人間得晚照。

    此日後,皇城裡有眾多傳言,傳說著這日見到過的龍天運和殷若然兩個人。

    大金璧皇朝由皇弟龍如意監國,江山未改,皇帝帶著寵妃天涯遨遊看海潮。然而,民間巷譚卻流傳著一則奇怪的傳說,紛紛傳言皇帝龍天運為了所愛舍卻地位江山,帶著心愛的女子遠走天涯。

    隨時光飛逝,成為一則傳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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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7:39


    過兩日,太后決定要到城外眉山崇光寺上香,向神佛祈願,讓皇帝陪同,仍不放棄勸他回心轉意。

    “那麼,帶若然一同前往吧。”龍天運神色平淡,並不拂逆太后懿旨。太后輕描淡寫地回拒:“只不過是到城外上香,去去就回,何需帶著她同行。等過幾日到‘紫泉宮’避暑,皇上若想帶著她,便隨皇上高興。”

    聽太後話裡的意思,似有接納殷若然的意思,且杜邑侯妃及辰平公主皆將同行,是以龍天運並未堅持。

    “母后,”然他眸裡仍多有沈吟,沈聲說道:“兒臣並不希望與母后有任何嫌隙,請母后別再干涉兒臣的事。別讓兒臣失望,母后。”

    太后玉容凝結,面無表情。

    臨行前,龍天運召見龍如意。“如意,這次眉山上香,你就不必隨行。”

    “是的,皇兄。”

    “還有……”低聲囑咐幾句。

    龍如意神色頗有納悶,仍是點頭表示明白。

    鑾駕起駕前,太后神色冷漠,吩咐宮女說道:“等鑾駕一出宮,你們幾個立刻到紫陽殿宣頒本宮的懿旨,賜令殷若然自盡。她若敢不從,你們便送她上路。”

    杜邑侯妃與辰平公主相顧一眼,嘴角一揚。“起駕!”

    鑾駕一出宮,那幾名受命的宮女立即到紫陽殿,不由分說便逼向殷若然。

    “你們想做什麼?”翠竹擋在殷若然身前。

    “太后懿旨,賜令殷若然自盡。”為首的宮女毫無表情地取出一隻瓷瓶。

    “住手!”殿外傳來一聲驚呼。龍如意疾步入殿,瞪著宮女質問:“你方才說什麼?”

    看來皇兄猜得沒錯,太后有意將皇兄引出宮,皇兄示意他在太后起駕後到紫陽殿時,他尚且不明白其意,不料那麼不巧就撞上讓他大為驚心的事。皇兄總是先他一步預想到一切,縱橫全域。

    “回王爺,太后有旨,賜令殷若然自盡,命我們前來監旨。”為首的宮女答道。

    “胡說!太后怎麼可能——”嘴上雖然怒斥宮女胡說,心裡卻十分了然,目光不由得移向殷若然。

    殷若然周身清澈的透明感依舊,臉上從平靜到淡,淡到近乎無所謂,猜不透她心中的感情。是她刻意掩藏,還是她本來就如此看淡?是急是憂?是慌是愁?是恐懼是害怕?為什麼她一點也不張惶,平靜到幾乎從容——好像早就料知會有此種結果。

    “王爺——”倒是翠竹焦急又慌亂,惶恐又驚怕。

    “你們還不下去!”龍如意怒斥宮女們,掃落那只瓷瓶。

    幾個宮女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似乎在猶豫,難以下決定。“可是,王爺,太后懿旨——”

    “放肆!還不快下去!”龍如意瞪眼又怒喝一聲。

    宮女相對,既不敢違抗太后旨意,又畏于龍如意的威嚴,躊躇不決。

    “誰敢違抗太后的旨意?”殿外傳來蠍冷的聲音,杜邑侯妃去而複返,帶著幾名宮人走入殿中,嫌龍如意多事地掃了他一眼,冷聲道:“我就是怕會有這種情形發生,才特地趕回宮。”

    “姨母!”龍如意又驚又急。

    杜邑侯妃朝宮女微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們動手。兩名宮女立刻抓住殷若然。

    “住手!”龍如意強斥開了宮女。

    “如意,你別多事,難道連你也想違抗太后的旨意?還不快讓開。”杜邑侯妃表情陰沈,步步威脅。

    “姨母,難道你不怕皇兄知曉以後,會如何震怒?”

    “等皇上回宮,這妖女已除。”杜邑侯妃數著殷若然一條一條的罪狀:“這妖女不思本分,仗著美貌迷惑皇上,危害皇上的安危。而今竟又以退為進,煽動皇上,挾此要脅讓太后答應皇上封她為後。這番心思,好不狠毒,罪該萬死。”

    神色嚴厲、冷峻地瞪著他,逼退他:“如意,你還不快退開!難道你真的想違抗太后的旨意,袒護這妖女?”

    “如意不敢。但皇上有令,不許任何人傷害若然小姐。”

    “既然不敢,還不快讓開。”杜邑侯妃對宮人使個眼色。

    “請王爺離開。”

    “誰敢動手!”

    宮人遲疑一下,一時未敢輕易造次。

    “還不快動手,難道你們想違抗太后的懿旨!”宮人是建章宮的,是太后的人,聽是太后懿旨,幾個人蜂擁而上。

    “住手!皇上馬上就會回宮——”宮女將龍如意包圍起來,推擠出殿外。

    “哼,等皇上回宮,妖女早就上西天了。”杜邑侯妃冷笑一聲。低喝:“動手!”

    宮女沖上前去,使勁抓住殷若然,取出一條白絹布條,企圖絞死她。她拚命掙扎,不肯輕易就範。

    “住手!”翠竹搶下白綢布,將殷若然擋在身後。

    “不知死活的丫頭!”杜邑侯妃臉色倏地一沈,傾臉一撇,兩名宮女上前拖開翠竹。

    “放開我!”

    翠竹叫喊不停,拚命抵抗,死命想掙脫。另幾名宮女朝殷若然一擁而上,將她推倒在臥榻,抓起枕被蒙蓋住她的頭,按緊了讓她動彈不得。

    “不——”殷若然只覺突然一陣昏黑,氣息漸漸窒礙。

    “若然小姐!”翠竹淒喊不停,掙扎著想上前,被宮女緊拽著。看殷若然痛苦地掙扎,急得如熱窩上螞蟻,心一決,低下頭去,狠狠咬了宮女一口。

    宮女叫痛,手一松。她立刻掙脫沖上前去,但立即又被拽住。

    “死丫頭!一直壞我的事!”杜邑侯妃柳眉斜豎,重重掌摑了翠竹幾個耳光,打到出血。走到榻前,看著殷若然痛苦的掙扎,那掙扎變得愈來愈無力。嘴邊掛起獰笑。“殷若然,你這妖女,乖乖受死吧,休想皇上會趕來救你。”

    殷若然只感到無盡的黑暗,氣悶窒息,拚命地想喘氣,但黑暗中像有只陰爪緊扼住她的咽喉,扼斷所有的生氣。她愈覺愈累,意識愈來愈模糊,慢慢地,停止了掙扎。

    杜邑侯妃看在眼裡,嘴角的獰笑更為得意。

    忽而一道黑影竄進來,刮帶起一陣風,將按住殷若然的宮人橫掃在地。杜邑侯妃尚未看清人影,那人已將蒙蓋住殷若然的枕被扯開。“若然!”跟著,另一身影如一陣風旋刮進來。

    登時奔到榻旁,怒眼要噴出火。

    “皇——”杜邑侯妃驚呆住。

    “滾開!”怒極而冷到極點,一腳將杜邑侯妃踢開。

    鑾駕起駕後,龍天運見到應該在宮中的衛尉煌玉堂策馬到御駕旁,便暗覺不妙。他讓衛尉暗守在紫陽殿,不料衛尉卻接到隨駕的侍衛回稟皇上出事。龍天運當機立斷,拋下鑾駕,快馬加鞭,火速趕回宮。

    床上的殷若然動也不動,沈沈的,像死去。

    “若然!”他驚嚎一聲,抱住她。“若然!你醒醒!”

    “皇上……”

    “滾開!全都給我滾出去!”他低聲咆哮,怒到極點,整個人反而陰冷至極。“誰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殺了誰。全都給我滾出去!”

    殿內立時陷入沈寂,沈入暗黑濃稠的滯流中。

    “若然!你快醒醒!睜開眼看看我!”他緊抱著她,跪在地上。

    那一幕幕相遇相知相依的情景重回他心中。一幕幕,全是他們重再邂逅後的點點滴滴——山間茶棚眼眸交視無心的邂逅……雲池畔的波折……他為她唱的情曲……親手為她穿串的情鎖……她為他縫袖……浣紗的溪邊對他的感謝……

    還有,她落水時,睜開眼後,問他在做什麼,他說他在為她渡氣……一幕幕,歷歷在眼前。

    “若然!”他俯下臉。

    為她渡氣。

    ——如果你死了,我便出家當和尚。

    ——如果你死了,我便出家當尼姑。

    若然……然然然然然……

    是誰在呼喚她?

    殷若然倏然睜開眼——四周白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雲鄉茫茫,無邊無際。這是天上或人間?她身在何方——她死了嗎?

    四處是白茫,雲霧彌漫著一種沒有時間感的灰亮——抑或在夢中?她究竟、究竟-身在何方?

    上天下地,欲投無路——聽!那遊絲般的呼叫——是誰在叫她?

    呼喚聲愈來愈近——

    “若然!求求你醒醒!睜開眼看看我!”

    她悠悠睜開眼。“你……”

    “你醒了……”龍天運眸子一閃,猶似水光。

    “你在做什麼?”唇齒之間還印著他的唇。

    “我在為你渡氣。”

    當夜,紫陽殿燈火通明,燭火映雙影,時而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時而一個居上一個位下;一個問在做什麼,一個說在幫渡氣。

    殿外青山樓外隱,情繾綣,意纏綿,點點相思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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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7:05


    聽說太后逼迫皇上立淑妃為後,皇上不允,太后怪罪妖女蠱惑皇上……宮女們交相接耳,很快就在宮中傳開。

    “小姐,你都聽說了?”翠竹垮著臉。

    “要不聽說也不容易。”殷若然點頭。敢情她就是那個妖女。

    “小姐,你別聽她們胡說。真是!那麼閑,成日在那裡嚼舌根。”替殷若然抱不平。

    殷若然微微一笑。“時候不早了,你去歇息吧。”

    “等小姐睡了,我再去歇息。”

    “不必了,快下去吧。”

    月色清朗,她信步出殿。出了殿房,走開幾步,身後兩名宮女悄然無息地靠近她。

    “你們——”待她察覺,兩名宮女突然伸出手,一左一右,緊攫住她。“你們究竟想做什麼?”

    “奉太后懿旨,送你出宮。”

    “出宮?”不是要取她性命?

    宮女見她未掙扎,頗覺詫訝,不及細思,防她出聲叫喊,迅速將一團布條塞入她嘴裡,再緊緊挾攫住她,欲將她拖出殿外。

    不必如此費事,她也會乖乖跟著的。

    “大膽!還不快把人放開!”衛尉煌玉堂驀然出現,擋住那兩名宮女。

    衛尉身後,龍天運冷冰的臉露了出來,目光冷寒看著那兩名宮女。“你們兩人好大的狗膽,竟敢夜闖紫陽殿,攫走朕的人,簡直活得不耐煩了。”

    “皇上饒命!”宮女驚惶地放開殷若然,立即跪下求饒。“我們是奉了太后的懿旨行事!”

    果然。龍天運重鎖劍眉。他讓衛尉暗中守著,就是提防太后有所行動。

    龍天運微一頷首,衛尉招手來人,將兩名宮女拖下去。

    龍天運上前,取下殷若然口裡塞著的布條。“你為什麼不呼救?”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我措手不及。”

    龍天運抿嘴看她一眼,不欲揭穿。她就這麼想出宮?不,是離開他!她就這麼一心想離開他身邊?

    “皇上……”從那次後,龍天運就沒再提起,殷若然按捺不住,“上回你提過,要放我出宮……”

    果然!

    “你為何那麼想出宮?”明知故問。他說的是讓她出宮,不是放她出宮。

    一字之差,差之千里。

    “為什麼?”哪料殷若然卻喃喃說著:“我想親眼瞧瞧這天下,瞧瞧東塘那海潮……”

    龍天運目光一斂,竟有種驚喜,卻沈吟不語。良久,方才問道:“若然,你願意隨我到天涯海角嗎?”

    江山無限,但為伊人,他願暫卻他的地位和江山,帶她遠走天涯、訪至海角。她想看那海潮水,他就帶她去瞧那東塘海潮。

    “皇上,你——”殷若然愣住。想問,卻問不出口。

    龍天運並未口口聲聲說他愛她,只讓她感受到他為她所做的。皇帝的寵愛便是如此吧?分了深淺輕重多寡的寵愛,皇帝後宮之一的寵愛。也是,身為帝王,雨露均沾的同時,又負盡後宮黛綠年華。

    她應該如此“就範”吧?得不到,他就愈想要;得到了,他也就不會那麼想要了。

    “你捨得你的天下嗎?”白花花的江山就這般捨棄,值得嗎?就為了一名女子,即使那名女子是她自己。她可不認為自己那麼有價值,可與皇朝江山比擬。

    龍天運含笑不語。殷若然所想的,顯然與他所想的不一樣。不過,無妨,就讓她那麼以為,讓那詩般的誤會留在那裡。

    殷若然內心不無疑惑,但從那笑臉實看不出他內心感情。他竟真就捨得?他……愛她嗎?這想法忽而閃過,閃得遲疑。

    就算是……就算此刻他真愛她、愛得要發瘋要發狂要放下權力而只要她,但有一天他必定會後悔。失去地位權力,值得嗎?

    “看來你還是多有懷疑。要我怎麼做,你才肯相信我?”

    “如果,”她抬起眸,多有試探。“我要你去死呢?”

    “你好忍心,若然。”龍天運目光一轉,抽出殿牆上的劍,毫不猶豫地剌向自己的心口。

    “住手!”殷若然大吃一驚,連忙阻止。沒想到龍天運竟會真的這麼做。劍刃割傷了她的虎口,但龍天運那一劍也因此剌偏了,僅傷了手臂。

    “你為什麼要真的這麼做?”殷若然不禁蹙眉。

    “如此,你才能明白我的心。”龍天運抓住她的手,放到他心口。

    “我馬上叫人請太醫來。”

    “不必了。”他抬起手再次捉住她的手。“只是小傷,不必驚動任何人。”幸好並未傷及穴道血脈,傷口流出的血已漸緩,慢慢在凝固。

    “若是真傷了心脈怎麼辦?”

    龍天運臉色一斂,答非所問:“我若是死了,你打算怎麼辦?”

    他死了,太后會放過她嗎?殷若然反問道:“我若死了呢?”

    “你死了,我便出家當和尚。”

    皇帝也會說笑呢。內心明白,這話不可當真。

    “我若死了呢?”龍天運固執反問。

    “你死了,我便出家當尼姑。”一來一往,心裡皆知作不得準。

    龍天運冷眸斂收,手臂一身,忽而將她抓攫人懷裡。“朕會讓你出宮的,與朕一起,到天涯海角。”

    朕?

    殷若然緩緩抬起臉,無聲笑起來。

    “你說什麼?”

    太后自金鑾殿驚站起來,杏眼圓睜,細眉斜插成箭,不可自抑地,氣得發抖,大為震怒。

    她萬萬想不到,皇帝竟會有這種荒謬的想法,居然打算出宮,將國事交給皇弟龍如意監管!

    “如意,朕決定將國事交給你。”龍天運一本堅定的態度。“如意個性謙和,溫厚謙恭,必定能完善處理朝政,又有一干良臣從旁輔佐,當無問題。”

    “這怎麼行!皇兄——”這消息太意外了,聽得龍如意瞠目結舌。

    “皇上,你別糊塗了!朝中怎可一日無君!莫要受那殷若然煽動!”

    “皇姊,這是朕經過審慎考慮後所作的決定。”不如此做,得不到她的心。

    殷若然!又是殷若然!太后怒拍著鑾墊。她已經厭煩再聽到這個名字。

    “皇上你……你竟然為了一個女子,而要拋卻你對天下蒼生百姓的責任!我絕不許你胡來!”

    “母后,”龍天運不為所動。“這怎是拋卻朕對天下蒼生的責任?昔有慶熙君遊江南,弘華帝進東域,朕身負天下百姓生活,體察民生亦是朕的責任。”

    “皇上,這是何等的大事,怎可如此輕率,千萬要三思啊!”淑妃著急相勸。

    杜邑侯妃冷眼觀視,竟未置一詞。

    龍天運的堅決讓太后更為氣怒,暴喝道:“不管皇上怎麼說,我絕不允許皇上如此輕率!”

    “母后,兒臣的決定不會改變。”

    “皇上你——”太后氣得說不出話。

    “如意,”龍天運轉向龍如意。“朕就將朝政國事交給你了。”無視太后的震怒和諸多的規勸,堅決默默地退出建章宮。龍如意無所適從,追了出去。

    “氣死我了!”太后滿腔怒氣難以宣洩,怒火沸騰。

    杜邑侯妃此時方才上前,說道:“太后殿下,我不是說過了嗎,那妖女不除,後患必定無窮。殿下你不肯聽我的忠告,事情才會變得如此不可收拾。”

    “沒錯。母后,會有這種事發生,全是那妖女引起的。不知她是怎生煽動皇上的,皇上竟如此荒唐!”

    “可是,殷若然若真的處心積慮,為何要煽動皇上如此做?對她有什麼好處?”淑妃不解。

    “這娘娘便不懂了。妖女這是以退為進,彰顯她對皇上的影響。她知道太后反對皇上立她為皇后,便蠱惑皇上,以此為要脅。”

    “可惡!那妖女心機竟如此深沈!”太后大怒。“太后殿下,為今之計,只有儘快除掉那妖女,皇上才會回心轉意。”

    “母后,這回你可不能再心軟了。那妖女若不死,皇上對她是不會死心的。

    她迷惑皇上、操控皇上的心志,實在留她不得。”你一言我一語,不斷慫恿太后,引發太后的怒氣。

    太后愈聽愈怒不可抑,眉目間漸漸浮出了煞意。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6:30


    “娘?”杜鳳嬌不明白那話裡的意思。

    看她那一臉懵懂,就讓人覺得有氣。杜邑侯妃瞪眼一會,搖頭歎道:

    “你這個傻孩子!說你傻,你還當真不是普通的愚鈍。你想想,那殷若然

    若當上了皇后,她會像你這麼有度量,與你和平共處,讓你在皇上身邊侍候皇上嗎?”

    淑妃貴為內宮妃嬪,杜邑侯妃原不該以不敬的態度對待;但杜邑侯妃一直以娘親的態度對待淑妃,淑妃也理所當然接受。

    淑妃臉色大變。

    “知道厲害了吧?”聲音悻悻的。

    遠遠看去,亭欄前殷若然午寐已醒,正與龍天運喁喁低語,傳來笑語聲聲。淑妃身子輕輕一顫,掩面回身淚坐石椅上,神態有點淒苦。

    “你現在難過也沒用。”杜邑侯妃顯得冷酷從容。

    “娘,你說我該怎麼做才好?皇上他才會——”如果能讓龍天運把一顆心轉向她,不管叫她做什麼她都願意。

    “你別急。娘就你這麼一個女兒,能不為你打算嗎?你放心,娘會替你想辦法的。”

    杜邑侯妃走到淑妃身旁,貴氣的臉上幾分心思莫測。只要殷若然消失,一切問題便可迎刃而解。偏偏殷若然命大,既淹她不死,烈馬也踹她不死。她好不容易說動太后賜參湯,暗中命人在湯裡下藥,卻仍然被她躲過。

    “娘,你打算怎麼做?”淑妃抬起頭,秀麗臉龐梨花帶雨,滿是淚珠,極是可憐楚楚。

    杜邑侯妃看她一眼,金步搖隨之搖晃,晃蕩著燦亮剌眼的冰冷金光。“娘自有主意。你只要聽娘的,在太后面前多用心,討太后的歡心,太后自然會為你作主。”她說道:“總之,你一定要當上皇后。娘會想盡辦法幫你的,那是娘最大的心願,只要你當上了皇后,和皇上朝夕相伴,一定能挽回皇上的心。”

    遠處雲池晴光瀲灘,杜邑侯妃遠眺的目光銳利得像一支冷箭。

    “姨母,我來幫您捶背。”淑妃笑臉純真,像平常百姓人家般喊著太后,在太后跟前猶如小兒般撒嬌。

    太后笑呵呵的,疏淡細細的眉彎得很滿意。淑妃沒事陪著她說笑解悶,替她捶肩拍背,個性又溫柔乖巧,她打心眼兒不想疼她都不行。

    “淑妃就是會討母后開心。”龍如意跟著噙著笑說道:“母后只要一見到淑妃,就眉開眼笑。”

    “還說!你們這些孩子,就只有淑妃懂得孝順我,我不疼她疼誰!”口氣幾分認真的埋怨。

    一室裡的人全都笑了,只除了龍天運略帶沈漠的表情。太后特地召喚他來,又將如意也找來,不會只是為了說笑。

    “母后,你將兒臣找來,有什麼事?”他沈聲問。

    太后笑歇,環顧眾人一眼,正色道:“我找你來,當然是有重要的事。”她停頓一下,頓出莊嚴凝重的氣氛。“皇上,我決定讓你立淑妃為後,擇一吉日舉行冊後大典。”

    龍天運神色不動。“母后,兒臣不是說過,立後的事慢慢再說。”

    “這麼重大的事,皇上要拖到什麼時候?”太后不滿道:“國不可一日無君,後宮自不可一日無首。淑妃模樣、性情都討人歡喜,各方條件也都是最適合與皇上匹配,母儀天下。皇上還有哪點不滿意?”

    “兒臣只是以為立後的事不必操之過急。”龍天運仍然不為所動。

    “母后,”辰平公主尖了嗓剌耳地挑撥:“皇上這根本是推拖之詞。皇上不肯立後,還不是為了那個殷若然。”

    龍天運眼神微動,劍眉一挑,拂向辰平公主。“皇姊,這是朕的決定。”

    殿旁龍如意默默瞧著龍天運。龍天運雖然這麼說,但他想,辰平公主說的應該沒錯。

    太后沈下臉。“皇上,你莫非打算立那殷若然為後?這件事,我絕不允許。”

    龍天運並不因為太后的斥責和嚴厲而退縮。如果殷若然肯答應,即使太后阻攔也沒用。

    “兒臣說過了,立後一事不必急在一時。”心裡已自有決定。

    杜邑侯妃聞言,與辰平公主對望了一眼。太后略微沈吟,問道:“皇上的意思,是不打算立殷若然為後了?”“兒臣並未這麼說。”

    太后不悅。“那麼,皇上究竟打算如何?”口氣緩了緩。“皇上到底是一國之君,怎麼能只守著一名女子。帝王三宮六院是袓先禮法所制,皇上不能壞了祖先的禮法跟規矩。還是聽母后的話,擇一吉日,冊封淑妃為後。”

    “母后,兒臣已說得很清楚了,立後一事,休再提起。”他只能等,等她生下皇子,再無藉口,再無法拒絕他,到那時,他就要她成為他的皇后,再無法離開他,身與心都屬於他。

    淑妃愀然變色,神情淒苦。

    “皇上,你——”太后氣得自鑾椅上站起來,再憤而坐下。“太后殿下,您先息怒。皇上既然這麼堅持,就別再逼他了。倒是如意,至今亦未娶妃,身旁無人服侍,殿下得為他作主才是。”杜邑侯妃出人意外地,忽然把目標轉向龍如意。

    龍如意猛不防,一時失措,慌忙搖手說道:“不……我……姨母,那個……母后,我不……”期期艾艾,滿嘴口齒不清,一時不明白杜邑侯妃的用意。

    杜邑侯妃對辰平公主使個眼色,辰平公主暗暗點頭。“聽說那殷若然對如意甚為傾心……”轉向尚陷身在無措中的龍如意。“如意,可有這回事?”

    “當然沒有!皇姊,你從哪聽來如此荒謬之事?”龍如意連連搖頭。“我聽得那殷若然似是朝三暮四之人,先是與尚書之子訂有婚約,又企圖攀附王府,最後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竟然能夠接近皇上,迷惑了皇上。”

    “皇姊。”龍天運寒著臉,臉色鐵青,語氣又冷又冰又硬:“朕的女人,誰也休想染指。皇姊若再口出胡言,休怪朕不客氣。”明確警告。

    態度之冷、口氣之重,嚇得辰平公主不禁瑟縮,噤聲不敢再開口。她從未見過龍天運這麼兇狠的眼神。龍如意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默默不語。

    “母后!”辰平公主轉向太后哭訴,無限委屈。

    太后心生不滿,繃緊臉,一腔沈怒。“皇上,辰平是你的皇姊,皇上卻為了區區一名宮女而對她如此斥責,太不應該了。”

    “兒臣不敢。”

    嘴裡不敢,所作所為所行,卻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算了。”太后揮揮手。心裡明白皇帝不若先皇那般軟弱,自己難以像太皇太后當年掌握先皇那樣掌握皇帝。“皇上,不如這樣吧,皇上若冊立淑妃為後,我就讓那殷若然留在宮裡,否則我就攆她出宮。”算是退讓妥協,逼龍天運立後,交換讓殷若然留在宮中。

    龍天運劍眉緊蹙。太后這是打算干涉他的意旨、干涉他的決定,甚至干涉他的生活跟他的人?

    他重重“哼”了一聲,不發一言,甩袖出去。如此不留情面,太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龍如意不欲多事,也跟著離開建章宮。兩人一走,杜邑侯妃立刻煽風點火說道:

    “我說得沒錯吧?皇上已經完全被殷若然那妖女所迷惑,連太后殿下的話也聽不進去了。”

    “皇上怎會變得如此!我原還以為他只是一時失心罷了。”太后臉色鐵青。

    “這一切都是殷若然那妖女引起的。自從她進宮後,就不時在皇上耳邊讒言,皇上才會變得如此不可理喻。只要她在宮裡一天,宮裡就一天不得安寧。”辰平公主餘悸猶未消,對罪魁禍首殷若然更為痛恨。她何曾受過這樣的屈辱、受過這樣的驚嚇,這一切都是因為殷若然!

    “公主說得沒錯。”杜邑侯妃緊逼著。“再讓那妖女這樣下去,她會更得寸進尺,擾得後宮不得安寧。皇上為了她,不顧自己安危,差點連性命都送掉,若再如此放縱她下去,只怕後果不堪設想。”

    淑妃噎嘻抽泣,抬起頭,撲到太后懷裡,淚流滿面,哭喊著:“姨母,你要替鳳嬌作主!”

    太后臉色陰晴未定,顯然已為杜邑侯妃的話所挑動。

    “太后殿下,方才皇上的態度,殿下親眼所見。那妖女蠱惑皇上至此,絕不會就此甘休,恐怕將來皇上連太后殿下都不放在眼裡。若想宮中安寧,那妖女絕對留不得,非除去不可。”杜邑侯妃見機不可失,又再進言,意欲太后殺了殷若然。

    “母后,姨母說得有理,殷若然那妖女如果不除,後患無窮。”

    “太后殿下,茲事體大,千萬不能心軟。請殿下想想是皇上性命重要、皇朝體制重要,還是區區一個宮女的性命重要?”

    “是啊,母后。那妖女若不除,皇上絕不會對她死心的。”

    太后沈吟許久,思及方才龍天運的態度,心有不滿,同時卻又頗有顧忌,但是……

    “讓我再想想。”難以下決定。

    殿外風湧雲動,滾著兇險的沈灰色。闇冥的角落裡,蟄伏著待欲蠢動的魑魅魍魎,暗暗撒了滿天的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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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5:56


    因為有牽繋,所以有憐惜;因為懷衷曲,所以生愁緒。前生情,今世意,所以萍水相逢離散後又重聚;情成癡,意深濃,所以邂逅成定相共成注,愛怨癡慕皆為償情。

    是這樣嗎?殷若然怔怔看著桌上的紅燭,燭火一閃一閃,光影不定地映照著她的失神。她已經這樣看著那紅燭很久了。

    心底那些大大小小擱淺著的情愫,遊絲般地穿透她的心田,每教她不提防,便如此陷入怔忡。她在猶豫,感情有痛,像情花裡的荊棘,百般教人為難。燭火猛一陣搖曳。她回過神,歎了一口氣。又是一怔。

    真是。她對自己搖頭。她怎麼愈來愈像莫愁姐了。不知莫愁姐、奶娘與小紅過得可好?

    “小姐,建章宮命人送來了一碗參湯。”翠竹進來,高興地稟報。

    太后送來的?殷若然大為訝異,覺得奇怪。“小姐,這表示太后接受小姐了吧,恭喜小姐。”翠竹連連恭喜。

    殷若然細思片刻,吩咐翠竹道:“讓人請皇上過來,就說是今晚月色宜人,我準備了一桌佳餚宴請皇上,共賞明月。”

    “是的,小姐。”

    過一會,龍天運悄然出現,神色愉悅,不想殷若然會主動相邀。“多謝皇上駕臨。”殷若然笑吟吟地,“皇上,建章宮遣人送來人參湯,恰逢今夜月色大好,若然想與皇上共用。”

    “母后命人送來的?”太后回心轉意了?龍天運不動聲色,看著笑得可人的殷若然,若有所思。

    “皇上,你嘗嘗。來,我來喂你喝吧。”端過人參湯,仍是笑吟吟。龍天運看著她,張開口,她噙滿笑,喂他喝了一口。

    而後,龍天運靜靜看著她,靜靜不說話,像在等待什麼。殷若然笑容收斂,隨著他的安靜而沈默。兩人就那樣對看,互看進彼此眼裡的許多不明之言。

    “你為什麼要喝了?”殷若然突然開口。“因為你喂我喝了。”

    過了片刻,龍天運俊靜的臉因痛苦而扭曲起來,滾下臥榻。

    “我馬上叫人請太醫過來——”

    “不必了。”龍天運抓住她的手阻止她驚動任何人。“別驚動任何人,我馬上就會沒事。”那聲“我”,極是柔情。

    果然沒錯,建章宮突然差人送參湯來不是好事。幸好只喝了一口,這點毒性等毒質散去,過兩日就沒事。為了提防這種事情發生,從他身為東宮開始,每日就服用一丁點毒粉,讓身體對毒物產生抵抗。

    痛苦扭曲的表情慢慢在平復,而後,命人將那碗參湯倒了。

    “你明知道,為什麼還要喝了?”殷若然臉色不動。

    “你貴為九五之尊,要是一個不好,嗚呼哀哉,我的小命可就不保。”為什麼不惜為她以身試毒?

    “這時候,你竟還能說這種無情話。”她不是有意說笑,但龍天運唇角微揚。

    “這種事,會一而再、再而三地發生。當初你要我入宮,應該就想過這些問題了。放我出宮吧。只要我離開,一切就會相安無事,不會再有風波。”不再一口一句皇上。

    “倘若讓你離開,當初我又何必讓你進宮來。”她千方百想就是想離開他是吧!就看不到他的心,不肯給他她的心。“若然,朕要封你為妃,朕要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但他……又是朕了。

    “封我為妃?”他才剛剛為她試毒,此刻又要封她為妃,聽起來像是不錯的買賣。

    “不,朕決定了,”龍天運忽然緊盯住她,緩緩說道:“朕決定立你為後。”

    立後是禮法所制。他明白太后等人的想法,早先也是無所謂,原也打算如太后等人所願立淑妃為後,與他想要殷若然是兩回事。

    初見殷若然,因前所未見,看上了,想要,就只是想要,他的地位身分權力要得起,想要誰就能得到誰,就算是此刻他要殷若然的身子,那也是輕而易舉。

    但奇怪——他的心情……

    他從未如此想討好一名女子,不只是想得到她的身體,更想要她的心。身為皇朝天子,貴為九五之尊,天下美人任他擷取,也都爭相想得到他的寵愛,他不必費力,更不必費心費神,就能讓眾色妃嬪為爭得他的寵愛而使盡全力討好。但,他卻如此想得到她的心,如此想要她歡喜,為什麼呢?

    是神靈山中的宿緣?

    “立我為後??”殷若然一呆,隨即搖頭。“我一無背景,二無靠山,封我為後……”又搖頭。豈非嫌她活得不耐煩。

    “皇上,請放我出宮吧。”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

    太后為鞏固其勢力,必然會扶植外戚勢力,讓一族的女兒立為皇后,生下皇子,以繼承皇位。立她為後,她會成為太后的眼中釘,這樣下去,她還活得了嗎?龍天運不可能隨時在一旁保護她,只怕她性命朝不保夕。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離開朕——”龍天運強壓抑住心中湧起的怒氣。她就那麼不願待在他身旁?“休想。你一輩子都別想離開我。”

    既是“朕”又是“我”,糾結的感情已分不清……

    一輩子?殷若然竟無聲笑起來。帝王的恩寵,將很多的愛分給不同的寵愛,再將那些愛分了深淺輕重。等有一天她年華老去,他不再覺得她特別,色衰而愛弛,愛弛而恩絕。需要一輩子那麼久嗎?

    “罷了,什麼都不必說。”那聲無聲的笑令龍天運內心一揪,將殷若然緊緊擁住。

    皇林園春色歸晚,在其它各處的花事早了之時,這一片林園卻仍是一片嫣紅姹紫,滿目花嬌。

    那一片綺麗遼闊如海,教她看得出神,不由得側臉看著身旁的龍天運,如同欣賞那片花海般,含笑看著他。

    “你在看什麼?”龍天運勾起笑,為她的目光心跳。

    “看皇上啊,美色當前,不看可惜了。”尋常百姓平凡夫妻間的生活應當便如是。只可惜,她身在深宮,只是無數妃嬪中的一個。“皇上又是在看什麼?”

    “看你啊!”他笑吟吟的,眼神晶亮光采,為她方才的話心跳不已。

    她竟說當今皇上是美色!

    就是因為如此吧,引得他的心如此牽掛。

    他探手摘了一枝紅豔,輕輕插上她的雲鬢,流露出不經意的多情。殷若然心中不禁一動,蕩漾成圈圈的漣漪愈擴愈大,盈滿了她整個心。

    “你——”剛想開口,冷不防打個冷顫,龍天運看在眼裡,將她拉進懷裡。

    “著涼了?”他將額頭貼在她額頭,滿心的關懷,流露得那麼自然。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她身上。

    殷若然心中又是一動,沒有拒絕。瞥見他衣袖有處綻裂,大概是剛才攀摘花朵不慎被樹枝劃破。說道。

    “你袍袖綻裂了,我幫你縫補。”他為她摘花,這算是還情吧。

    “若然……”龍天運喜不能自已。殷若然第一次主動對他這般柔情。

    侍女送來了針線。殷若然專注認真,一針一針穿縫。

    “啊……”凝神中,突叫了一聲。她根本不諳針黹,被針剌破了指頭,一點泌紅的血湧凝成顆圓滿的珠。

    龍天運立刻握起她的手,輕輕吸吮她的指頭。她心猛一顫,感覺到他唇舌吸引的酥麻滋味,一股麻熱隨著指尖傳至心田。臉龐不禁一紅。

    “來。”龍天運再次為她披上袍子,將她拉到身旁。她遲疑一會,輕輕靠入他懷裡。

    久久,兩人都沒說話,一股情意潺潺流瀉著。

    那一片花海,愈看愈是綺麗,看花了她的眼,看昏了她的心。她覺得有點疲懶,閉上了眼,就那樣依偎在龍天運懷裡,不知不覺睡著。

    龍天運低頭俯視,看著她一派無心的睡容,那樣不設防,雖有些驚訝,但更多的是憐愛和狂喜。殷若然這般毫無防備的睡容,柔柔地靠在他懷裡,這可否表示,她的心在靠向他了?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那一片花海,落在渺渺的遠方。江山無限,情懷無限。他低頭又看著殷若然,那般清澈無心的容顏……

    啊……她想出宮,他就讓她出宮吧!

    可歎他居然沒想到——

    他靜靜看著她,唇角一揚,似是心中有了什麼計議。

    芍藥花叢後,杜邑侯妃母女隱在陰僻處,一個冷眼,一個帶點微傷,同看著這一幕。

    “看到了吧?那殷若然不知使了什麼手段,皇上整個人被她迷得神魂顛倒,娘娘竟然還那麼傻,在太后面前替她說情。”杜邑侯妃一副冰冷的口吻告誡淑妃。

    淑妃咬咬唇,忍住心傷。

    “皇上妃嬪眾多,中意殷若然,原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如果連這點小事都不能容忍,怎麼能侍候皇上。”

    杜邑侯妃掃她一眼,有意尋隙似地問道:“如果皇上受了她的迷惑,立她為後呢,那樣娘娘也覺得無所謂嗎?”

    淑妃花容略微失色,浮現一絲倉惶。她眺眼亭欄邊那幕濃情和融的景色,猶豫一會,強掩失意,強顏笑道:

    “果真如此,那也無妨。我只要能在皇上身邊,服侍皇上就行了。”

    “沒出息!”杜邑侯妃橫眉白了她一眼,頗為不悅地哼了一聲。她處心積慮要讓女兒登上後座,女兒卻這麼軟弱沒用,被那殷若然騎到了頭上還不肯吭聲。杏眼一瞪,說:“你是這麼想,但人家可不一定會讓你這麼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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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5:22


    龍天運身手矯捷,抱住殷若然那刹間,身子同時滾到一旁。殷若然感到勁風掃面,慌恍中似見馬蹄從龍天運肩處擦過。

    “你沒事吧?”龍天運低頭看著懷中的殷若然,略帶焦急的口吻。

    殷若然驚魂未定,一時說不出話,只是搖頭。見龍天運似乎並未受傷,暗自寬心。

    “沒事就好。”不知是否她看錯,但見龍天運眸裡閃過一抹詭異莫名的光采。

    而後,龍天運雙眼一合,竟昏了過去。

    “皇上!”殷若然失聲叫出來。

    “皇上!”眾侍從圍上前,個個驚惶,手忙腳亂將龍天運護送回殿。太醫急忙趕來,不敢稍怠。因傷在肩處,龍天運側躺著,背對眾人。太醫彎身慎重仔細查看傷勢。傷處一片瘀青,幸好未傷到筋骨,看似無大礙。太醫凝神把脈細察,好半天才舒了一口氣,臉著喜色,正要開口,龍天運忽而睜眼,直視太醫,而後閉上眼。太醫一愣,不知皇帝是何用意。

    “大人,皇上的傷要不要緊?”殷若然不無焦急。

    “皇上吉人天相,幸而只是傷及皮——”太醫朗聲說道,龍天運突地又睜開眼,冷瞪著太醫。太醫又一愣,隨即乾咳一聲,改口道:“呃,皇上肩處一片瘀黑,血塊凝脈,險些就傷及筋骨要害,需得觀察療養數日,再視情況而定。”

    竟有那麼嚴重?殷若然微訝,似有不解。馬蹄似乎只從他肩處擦過……龍天運嘴角一揚,方才再閉上眼。太醫松了口氣。

    “太后駕到……”

    殿外傳來嘹亮的呼報。太后得到消息,馬上趕來紫陽殿。聽說龍天運為了救殷若然,先是不顧自己的安危跳入雲池,這次又冒著生命危險為她擋在馬前,讓她對殷若然感到極度不滿。

    所有人連忙起身,垂手恭敬退到一旁。

    “太醫,皇上傷勢如何?”太后詢問。

    太醫猶豫不定。不知何故,皇帝似乎有意將傷勢誇大,然而若將皇帝傷勢說得過於嚴重,引起太后不必要的擔憂,恐招罪責。該如何是好?

    “稟太后殿下,”太醫小心翼翼說道:“皇上受駑馬那一踢,險些傷及筋骨要害,皮肉瘀傷,一時血氣不順,必須好好靜養數日。待臣開了藥方,皇上服用後,龍體可望慢慢康復。皇上吉人天相,請太后無需過於擔憂。”

    “是嗎?”太后點個頭。

    像是為了配合太醫的話,龍天運適時悠然醒轉,睜開眼。

    “皇上。”見龍天運醒來,太后放下心,坐在龍床旁。

    “你身為一國之君,怎麼可以不愛惜自己,竟為了區區一名宮女冒生命的危險。”責怪他的“不知輕重”。

    “母后,兒臣只是受一點皮肉之傷,不礙事。”龍天運輕描淡寫帶過。

    “怎麼會不礙事!”隨太后而來的辰平公主說道:“皇上,你是一國之君,自不比尋常。你不保重龍體,卻竟為一名宮女而不顧自己的安危,若有了什麼閃失,如何對得起天下百姓?”

    “辰平說得沒錯。以後不許你如此胡來……”

    淑妃在一旁,雖未發言,亦甚贊同辰平公主所言。

    太后目光一掃,轉向殷若然,神情嚴厲,甚為惱怒。

    “就是你?”她一看殷若然服發淩亂,一身狼狽,卻因而頗顯得幾分勾人的風姿,憎厭地皺起眉,口氣冷峻說:“你小小一名宮女,不思本分,竟敢蠱惑迷誘皇上,讓皇上以身涉險,罪不可赦!”

    殷若然尚不及為自己辯解,龍天運先就搶急開口說道:“母后,這事與若然無關。因為那匹黃鬃烈馬突然發足狂奔,兒臣怕烈馬傷了眾人,想阻止牠,才會發生這種事。”

    “皇上,你明明就是為了救這宮女才受傷的,竟還如此袒護她!”辰平公主大表不滿。口口聲聲宮女,言內意外皆在提醒殷若然身分的卑微。

    “皇姊,朕已經說了,這不關若然的事。”龍天運冷視著辰平公主。

    太后為此事本就覺得憤怒,龍天運一意維護殷若然,更是惹她生氣,怒道:“不管皇上怎麼說,這些事到底都是因她而起,我絕不會輕饒她。來人啊!把人拖下去!”

    “住手。”龍天運橫眼一掃,語氣平淡。“母后,若然並沒有犯什麼過錯,請看在兒臣的分上,莫再追究。”

    太后猶豫一下。淑妃見狀,亦為殷若然說情,道:“太后殿下,皇上都這麼說了,請殿下就別再深究。”

    杜邑侯妃暗瞪了女兒一眼。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她鋪路打算,這個傻丫頭卻渾然不知,竟還幫殷若然說話。

    殷若然垂著頭,默不吭聲。要殺要剮,不是她求饒就能躲得過,此時此刻也沒有她說話的餘地。

    難怪當年父親會放棄仕途,而隱歸鄉野。

    “母后——”太后猶豫不定。辰平公主又想挑撥,太后舉起手阻止她,說道:

    “罷了,我就饒她這一回。”一臉嚴厲地對著殷若然。“你聽好,以後不準再巧言妖媚地迷惑皇上。若敢再犯,我絕不輕饒!”“多謝母后。”龍天運淡淡答謝。

    “多謝太后殿下大恩。”殷若然垂首恭敬謝恩。

    “母后!”辰平公主踩腳不依。

    龍天運警告地瞪辰平公主一眼,連帶掃過杜邑侯妃。杜邑侯妃心裡有數,聰明地不作聲。

    “擺駕回宮吧。”太后放棄追究,下令回宮。

    淑妃依依不捨,目光戀著龍天運,輕聲說道:“皇上受了傷,需有人侍候,不如臣妾留下來照顧皇上。”

    “淑妃好意,朕心領了。朕有太醫悉心照料,淑妃還是回宮休息吧。等朕傷好了,再去看望淑妃。”

    淑妃一抹紅暈飛上了臉,染得酡紅的嬌靨,抿了羞,低笑不語。

    殷若然悄悄抬眼,臉色未動。皇帝與妃嬪如此繾綣。也是,後宮佳麗三千,三千寵愛,三千繾綣,若作為妃嬪中的一人,就得與三千佳麗爭奪皇帝的寵愛,或分享那繾綣。

    他對待她,她之於他,也不過就跟那三千妃嬪一樣吧?

    太后等人離開後,龍天運拉過殷若然。“若然,你放心,只要朕在,朕絕對不會讓你受委屈。”

    又是朕……怕是他又不自覺了吧。你呀我地平常百姓夫妻間的暖樂後,這個“朕”總會冒出來提醒她——再柔情,再蜜語,再溫心,再輾轉,到底只是三千里的一分。

    殷若然縮回手,抿嘴不語。

    “怎麼了?”龍天運臉色微微一變。

    “沒事。皇上請好好的休息吧。”她淡淡一笑,一邊退出去。

    她爹娘不擅營生,不事經營,害得她這個女兒老是要擔心操持一家生計。所以她很明白,就算不是被困在皇宮內院、煙鎖重樓,即使有什麼自在而無種種束縛,都不過是假像,最後還是要面對柴米油鹽的生活。生活便是生計,都離不開種種張羅。與其那樣,倒不如在富貴人家過富貴生活。想想,就算不被關在皇宮內院裡,而生活在鄉村野地,也是被局限在一方的小土地上,反倒不如皇林園池廣闊宜人。

    然而,像她爹娘那般,遇上一份緣定,然後也以全心和全意傾付,一生不渝,單純而素樸,那卻是求不來的。

    “真好……”不禁喃喃,聲音低得連自己都聽不到。

    “你想去哪?”龍天運猛然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拉,她腳步一個不穩,跌入他懷中。

    “皇上受了傷,該好好休養,若然不敢多煩擾皇上。”

    “朕為你受的這個苦,若然,你可感受到?”肉體苦,心也苦。

    “太醫說皇上吉人天相,傷勢所幸不嚴重,休息幾日便能痊癒,皇上不必憂心。”

    說得龍天運要恨起來,狠狠瞪著她。她就不肯瞭解他的心嗎?他心的苦——要她的身子容易,但他不要沒有心的軀殼。他要更多、更深刻。他要,她為他傾心、癡戀他的那顆心。

    湯藥送來。龍天運狠狠盯著殷若然。“朕受傷,需要人服侍。”

    太醫連忙囑咐侍女。龍天運低喝:“朕不要任何人,朕要她服侍。”

    殷若然只得接過湯藥喂他。他喝一口湯藥,猛然拉過她,將嘴裡的湯藥過到她嘴裡——他要她也嘗嘗他所嘗的苦。那個苦,他心的苦。

    喝了藥後,因湯藥鎮眠之故,龍天運沈沈睡去。殷若然悄然到太醫身前,低聲問道:“大人,皇上的傷勢真的那麼嚴重嗎?”

    “你……”太醫一愣。“你想問什麼?”

    “大人請勿見怪,皇上救了我,我只是擔心皇上的傷勢而已。”

    雖是如此說,從那神情太醫明瞭她大概心裡已有數。點個頭,並未直接回答,語重心長說道:

    “不管皇上傷勢如何,皇上擋在失控狂奔的烈馬前,是極其危險的。那一踢,失之毫釐,皇上極可能會被馬蹄踢傷心脈。你明白我的意思吧?若然小姐。皇上那時可是不惜性命危險。”

    聽得殷若然一怔。“唔……”龍天運噫動一聲。

    太醫連忙上前,為皇帝診脈。抬頭對殷若然說道:“皇上脈象平穩,已無大礙,再休養幾日便可。”

    殷若然默默坐在龍天運身旁,看著那沈睡中仍不展的龍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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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4:46


    “太后殿下,皇上對那殷若然十分著迷,完全被她給迷惑。現下皇上對立淑妃為後一事不置可否,恐怕已有意立殷若然為後。若皇上立她為後,她又生下皇子的話,那麼我們尹氏一族恐將式微。”建章宮裡,杜邑侯妃對太后說著她的擔憂,貴氣的臉透著一點猙獰。“此女若不除,後患必無窮。”

    “嗯……”太后尋思,“你的顧慮沒錯。但皇上執迷不悟,我的話皇上也不聽,一時半載恐難將殷若然趕出宮。”

    “殿下,只要有此女在,皇上便不會立淑妃為後。惟有將她除掉,皇上才會死心。”

    “這麼做恐怕不妥,皇上不會輕易甘休。”太后對殷若然是有成見,可還沒想過要她的命,不禁猶豫。

    “殿下,若一時心軟,等殷若然被立為後,到時後悔便莫及。”杜邑侯妃一邊觀察太后的神色,一邊說道:“殿下您忘了,皇上為了殷若然而忤逆殿下。皇上被殷若然所惑,對這妖女簡直言聽計從,若不儘快動手,後宮將無寧日,更無淑妃立足之地。”

    太后細思片刻,點點頭說:“此話說得極是。不過,該怎麼做才好?”才能了無痕跡,不會落下把柄。

    宮闈中妃嬪間的爭寵,以及複雜殘酷的地位之爭,不單只是為了爭皇上的寵愛那麼簡單。

    “這個殿下您別擔心,我自有主意。”

    一名宮女進來,低聲稟報幾句。杜邑侯妃點頭,對太后說道:“皇上在中殿接見朝官,殷若然那妖女此刻一人在雲池的香亭,這是個好機會。聽說先前皇上時會臨幸吳美人,想來那吳美人原也頗受皇上喜愛,但自從殷若然人宮後,便受皇上冷落。我這就讓人請吳美人一塊到雲池。”

    雲池畔,果見殷若然對池徘徊,身旁只跟了一個侍女翠竹。

    “臣妾見過侯妃。”那吳美人在一群侍女簇擁下到了雲池,見到杜邑侯妃,上前施禮。

    “吳美人不必多禮。”杜邑侯妃道:“聽說皇上前些時常駕臨芙蓉殿,恭喜了,吳美人,得皇上如此寵愛。”

    “多謝侯妃。”嘴裡道謝,臉上卻不無幾分得意。

    杜邑侯妃心裡冷笑。說道:“不過,吳美人可知,皇上新近迎一名女子入宮,對此女非常著迷?”

    “侯妃是指殷若然?”吳美人垮下臉,變得陰沈。

    “原來吳美人已知曉,本宮倒白替你擔心了。”

    “不知那殷若然相貌如何、有何本事,竟可以讓皇上那般神魂顛倒。”皇帝已有多時未曾踏進芙蓉殿,吳美人心裡有怨,更不高興。

    杜邑侯妃抬起眼,發現什麼似。“喏,那不就是。還真是巧,她也到雲池來了。”

    吳美人跟著抬眼一瞧,神色陰沈。

    “侯妃,恕臣妾先告退。”在一群侍女簇擁下,嘈雜地往殷若然走去。

    殷若然只見一群宮女突然擁來,還來不及看清是怎麼回事,更不及回避,一大群宮人就將她和翠竹隔開,哄鬧混亂地將她推擠到一旁,擠往池邊。

    “若然小姐!”翠竹被推擠到亭子這邊來,和殷若然距離愈來愈遠,不禁慌亂地叫喊。

    “翠竹——你們到底是——啊!”殷若然被推擠得幾乎站不住。

    杜邑侯妃臉上掛著冷笑,對身旁的侍女使個眼色,侍女立即竄擠到殷若然身後,用力一推,將她推落池中。

    雲池水深池闊,殷若然叫了一聲,隨即被淹沒。她不諳水性,拚命掙扎,艱難地呼救。

    宮女們嚇呆了。她們得到允許放縱,推擠狎鬧著好玩,還覺得有趣,沒想到殷若然會掉人池中。

    “若然小姐!”翠竹奔到池邊,對呆立的宮女叫道:“誰快去救小姐!快來人啊!”她想找有什麼長竿,卻遍尋不著,急得滿頭是汗,又心焦。

    驚惶的宮人跑來奔去,竟沒有人尋得出主意。殷若然掙扎了又掙扎,浮沈了又浮沈,眼看就要滅頂。

    “這下子看她還能怎麼迷惑皇上。”隱在亭後的杜邑侯妃愉快地笑了。除去了殷若然這個心腹之患,女兒就可穩坐上後座,在宮中的地位將更穩固。

    “皇上!”宮女之中突然有人叫了聲皇上。杜邑侯妃一驚,連忙隱身到花叢後。

    “發生了什麼事?”龍天運皺眉。他極快地將政務處理妥當,前來尋殷若然,瞧見的卻是一片哄亂。

    翠竹看到他,立刻奔上前,急得哭了,邊哭邊喊道:“皇上!若然小姐她……她掉進雲池了……”

    “什麼?”龍天運臉色大變,飛奔到池畔。太心急了,不小心被尖石給劃傷手臂。

    只見池裡一漩漣漪和泡沫,卻不見殷若然。

    他毫不遲疑地縱身跳入池中。透著光線的水湖,像另一重度的水晶宮殿,殷若然的身子直往殿底沈去,往黑暗深處消失。

    龍天運手一抄,抱住了她的身子,往光亮浮升,浮出池面。

    “快去請太醫過來!”

    輕柔地將她身子抱到池邊上,傾臉探查她的鼻息,等不及太醫,俯臉貼住那發白的唇,為她渡起氣。

    她猛然咳起來。太醫急忙趕到,讓殷若然吐出積水。

    “皇上請放心,小姐因為吃了水,一時氣息閉塞,所幸吃水不多,臣已將積水引吐出來,小姐很快就會醒來。”

    “是嗎……”

    “皇上,您的臂膀受傷了,請讓臣替皇上療傷。”

    “不必了。”

    “皇上——”

    “下去吧。”不假思索抱起殷若然一路奔回紫陽殿。

    柔情地將她抱上臥榻,在榻邊守候著,緊握住她的手。好片刻,終於聽見她喃噫,悠然醒轉。龍天運俯下臉,貼住她冷白的唇。

    “你……”殷若然崢大眼。

    “你醒了?”龍天運抬起臉。

    “是你……”水漾的眸眼睜得更大。“你、你在做什……”

    “我在幫你渡氣。”熱唇覆住她的唇。

    見她未驚慌,他抬起臉。“皇上,我已經醒轉,請不必再為我渡氣。”

    又是皇上了,果然已經清醒。扶她坐起身。

    “皇上受傷了?”她注意到他臂上的血跡。

    “不礙事。”

    殷若然動了下,打算起身,龍天運手臂稍施力,不讓她掙動。

    “多謝皇上相救,可皇上龍體貴重,實不該以身試險。”

    “你怪我救了你?”

    “皇上要是有個閃失,我的日子恐怕就難過了。”太后不會放過她,整個皇朝沒個安身地。

    雖然口口聲聲喚“皇上”,有意提醒她與他之間的身分地位差別,甚至是一種存心強調感情的生疏,但口吻語氣卻不自覺地如同尋常百姓夫妻,漫不經心地你呀我。

    “你的曰子難過,那我的日子會不會好過一點?”

    “皇上權傾天下,江山都在皇上的掌握中,還有什麼不滿?”

    哼。心裡小小不滿。雙臂收攏,緊攫住她。“你可是朕最重要的,若然。比天下,比這江山,都要重要。”

    朕?殷若然失笑。這下意識,恐怕龍天運自己都未察覺吧。

    “皇上,你的手受傷了,我來幫你擦藥吧。”小心剪開他的袍袖,清理傷口。龍天運默默看著她為他敷處傷口,看著她髮鬢上濕滴的水珠,看著她專注猶似有情的神情。

    “宮女們太不小心了,竟讓你掉入池中,朕非重重懲罰她們不可。”

    “是我自己不小心,與旁人無關。”當時她感覺好似有人從背後重重推了一把,但當時情況那麼混亂……她搖搖頭。算了。

    “不行。”

    “那麼多人,皇上想懲罰哪個?”殷若然又搖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少惹風波為妙。岔開話題道:“皇上身上都還是濕的,趕緊讓人替你更衣吧。”

    “那麼,你來為朕更衣吧。”

    杜邑侯府從往來京城和西疆的商賈處,得來一匹罕見珍貴的純種黃鬃烈馬。辰平公主看見了喜歡,杜邑侯妃便將馬駒獻給她,命人送進宮。

    馬駒被置放在校場時,引起宮人爭相圍睹。龍天運看了,也頻頻點頭稱許,含笑對殷若然說道:

    “果然是匹好馬。你喜歡嗎?如果你喜歡,我讓人再找一匹送來。”

    “良駒如良人。像這種珍貴的純種烈馬,豈是說要就有。”殷若然噙著笑搖頭。“我只要看看,摸一摸牠的鬃毛就好。”

    杜邑侯妃對馬夫使個眼色。

    殷若然步下臺階,往馬兒走去。才走了幾步,那馬駒不知何故,突然嘶叫一聲,亂蹄飛奔,發狂似地朝她奔來。

    眾人一陣尖叫混亂,四處跑竄;黃鬃烈馬拔足狂奔,眼看著就要將殷若然踢覆。

    “若然!”龍天運不假思索,縱身上前攔腰抱住殷若然。

    “皇上!”眾侍從同聲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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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3:38


    龍天運信守承諾,不再逼迫殷若然。殷若然過起幽僻的生活,鎮日煙鎖重樓,坐看行雲流水,偶發幾聲低吟輕喟,彷佛陷在夢中那一團沒有時間感的灰亮之中,對夢空怔忡。

    “我怎麼也像莫愁姐那般鎮日發愣歎氣?唉。”真讓人著急,又無力改變,想抽離這置身的泥淖,處境又顯得那麼被動,非她自己所能控制。若生為男兒身就好,天涯四方為家,不必受這不得已的擺弄。

    “算了,回殿吧。”根本無心在花庭流連,轉身吩咐身後的侍女。

    迎面一群宮女簇擁著一名瓜子臉、一身貴氣、神情帶幾分驕蠻的麗人走來。殷若然低了頭,走到一旁回避,等著麗人過去。對方卻停下腳步,站在她面前。“參見公主。”侍女忙上前請安。

    殷若然先是愣了一下,隨即亦上前福禮。這才知道這一身驕氣的麗人是長公主辰平。

    “你就是殷若然?抬起頭來。”辰平公主人未見,早先就對殷若然印象壞上三分,盛氣淩人。

    殷若然抬起頭,水目流動,轉著漩渦,乾淨清澈而帶點頹萎的臉,不沾塵埃,迥異於那些濃妝豔抹花嬌月媚的妃嬪。

    “果然長得有幾分姿色,妖裡妖氣,難怪能將皇上迷惑得神魂顛倒。”辰平公主看她一具玻璃人兒似的清澈,出於一種本能的嫉妒,原先對她的不滿更加上三分偏慢厭棄。

    殷若然略垂著眼,靜靜不語。

    “本宮問你,皇上是不是給了你一塊玉佩?拿來給本宮瞧瞧!”辰平公主抬高下巴,以眼角瞅睨殷若然。她多次求取,龍天運皆無視,卻輕率地將玉佩給了在她眼中身分和歌姬相差無多、一般低下的殷若然。儘管殷若然是前翰林大學士之女,出身書香世家,到底比不得她是天潢貴胄,堂堂一國的長公主。

    殷若然一定是用了什麼手段蠱惑了皇帝,才使得他對她如此執著。

    殷若然從懷袖中取出玉佩,遞給了侍女,侍女再交給辰平公主。識時務者為俊傑,來者不善,她可不想有任何閃失。

    “皇上果真把玉佩給了你!”辰平公主將玉佩握在手中,忍不住一陣妒惱。

    “說!你到底是怎麼迷惑皇上的,皇上竟將這玉佩給你!”

    “公主誤會了。玉佩只是暫且放在我這裡,我這就要送還給皇上,否則怎會剛好隨身帶著。”

    “哼,玉佩是皇上隨身的信物,身分的象徵,何其重要,皇上怎麼可能隨便交給閒雜人。若非你利用美色迷惑了皇上,趁機索求,皇上怎麼會把它給你!”

    “公主明鑒,如此貴重之物,若然怎敢輕易索求。”有理無理似乎都說不通,殷若然暗覺要糟,姿態放得更低。

    “你還敢抵賴!”辰平公主怒斥:“來啊,給我掌嘴!”

    兩旁侍女上前拽住殷若然,陪侍殷若然的宮女翠竹搶跪到辰平公主身前,懇求說:“公主,求您饒了若然小姐——?”

    辰平公主杏眼一瞪,神態驕慢說:“翠竹,你也想挨打是嗎?”

    “不!公主,求求您饒了若然小姐!皇上特別交代要好好照顧小姐,如果……如果皇上知道了若然小姐被公主處罰,那……那……”吞吞吐吐地說出憂怯。

    “你是想拿皇上威脅本宮嗎?”

    “翠竹不敢!”

    “諒你也沒那個膽!”辰平公主哼了一聲。

    小徑一頭,入宮探望淑妃的杜邑侯妃與淑妃一起,帶著若干侍女緩緩走近。

    淑妃鬢上金步搖迎光蕩晃著耀眼的璀璨,花顏嬌豔,直比滿園的姹紫嫣紅。

    “怎麼了?”杜邑侯妃眼帶琢磨地掃過殷若然。

    原以為殷若然會是什麼花容月貌、千嬌百媚風流嫋娜、令人銷魂蝕骨的國色天香,卻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陽光灑在殷若然身上,光影參照,整個人別有一種透明的清澈感。

    她心一沈,更覺威脅。龍天運對立後一事不置可否,且又言明非要殷若然不可,她本想也許龍天運只是被殷若然的姿色所誘,一時迷了心竅,此時見到殷若然,坐實了她先前的擔憂,龍天運多半對她動了心。

    尤其近來,龍天運竟像變了個人似,暴躁易怒,身旁的人動輒得咎,讓她深覺不妙。果然,殷若然會是她將女兒推上後位的阻礙。

    “姨母。”辰平公主憤懣未消,恨恨地向杜邑侯妃吐訴殷若然的罪狀。

    淑妃心軟,有些可憐地看著殷若然。她個性溫婉,嬌美柔情,無辜而純潔,不像她母親那麼富有心機,對龍天運她也是一片單純的傾慕情懷,芳心暗許,並沒有深沈到去思及宮廷爭寵的計較。

    “公主,殷小姐應該並非有意頂撞你,請你原諒她吧。”淑妃心生不忍,為殷若然求情。

    “娘娘,這件事公主自有主意,娘娘不必多言。”杜邑侯妃阻止淑妃,轉向殷若然,態度倨傲說道:

    “殷若然,雖然皇上寵愛你,你到底沒有封號,連個小小的才人都不如,竟敢如此放肆,對公主無禮。”

    宮中規矩嚴明,宮人有貴有賤,殷若然不願接受冊封,是以並無身分與位號;沒有正式封號,則地位身分和一名侍女差不多。

    “若然不敢,請公主明鑒。”果然,深宮中企求安穩,簡直妄想。

    “你還敢出言頂撞!”辰平公主怒氣又起。

    翠竹急得又叠聲請求:“公主,請您息怒!原諒若然小姐!皇上他——”

    “大膽!你別想拿皇上壓本宮!來人啊!”

    “等等!”杜邑侯妃阻止辰平公主的盛氣。翠竹提起龍天運提醒了她,在辰平公主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辰平公主邊聽邊點頭,朝拽住殷若然的侍女撇個頭,示意她們放開她。然後,吩咐宮女端來一盤彩珠,說:

    “殷若然,宮裡有宮裡的規矩,你既然入了宮,不管皇上對你有多寵愛,該守的規矩你還是得守。你給本宮聽好,限你在申時之前,將同花色和同珠紋、同大小的彩珠串成練子,送到建章宮來。過了申時如果你還沒將彩珠串好送來的話,就不許你吃飯,一直到你把珠子串好為止。”

    那盤彩珠起碼上千顆,有圓、有扁、有橢長、有梨狀,大小不等且形狀不一。每顆珠子且各有多色不同的珠紋,要在申時之前將同花色同珠紋和同大小的珠子串成一練,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辰平公主此舉,擺明瞭只是想為難。

    “公主,這怎麼可能!”翠竹叫了起來。

    “住口!”辰平公主怒斥她一聲,“殷若然,你聽清楚了沒有?”

    “聽清楚了。”殷若然恭敬回答。心裡籲口氣,還好,只是不給飯吃。杜邑侯妃扯扯嘴角,露出一個只有自己懂得的笑。她希望殷若然跟龍天運告狀,如此辰平公主必更加不肯善罷甘休,長此以往,必惹龍天運對她厭煩。“聽清楚便好。你給本宮——”

    “皇姊,朕不許你欺負若然。”花間突然傳來龍天運的聲音,打斷辰平公主的話。

    表情語氣都很平淡,像在說一件平常的事,沒有特別的激動或情緒起伏,卻反而令人不敢造次。

    “皇上。”辰平公主扁扁嘴,她對龍天運一向忌憚。

    龍天運輕掃了杜邑侯妃一眼,眼痕很淡,卻又淡得若有意味。個中含意,讓心裡有底的自妄加揣測。他的態度平靜似若無其事。

    “臣妾見過皇上。”淑妃婉柔多儀地上前請禮。

    “不必多禮。”龍天運溫和地扶她起身。淑妃的婉約溫柔令人喜慕,原也是立為皇后的適當人選。

    短暫目光相接,淑妃無限嬌羞。殷若然安靜看著,像是不幹己事。

    “姨母,”龍天運說道:“你是來向太后請安的吧?那便不宜在此處多躭擱。”語氣仍是淡淡。轉向辰平公主,說道:“皇姊,那塊玉佩與你不合適,朕會另外再派人送一些珍罕的珠寶到建章宮任你挑選,將玉佩還給若然。”

    “皇上你——”辰平公主氣憤不平,但龍天運那毫無商榷餘地的冷峻眼神讓她不敢造次,只好極不情願地將龍紋玉佩交還給殷若然。憎惱說:“你別以為有皇上袒護你,你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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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3:04


    “拿酒來!”

    “皇上,您別再喝了!”

    池畔香亭傳來厭煞的躁怒和勸阻的憂忡。聽那聲音,是皇帝龍天運與紫靜王龍如意。殷若然下意識往後退,屏住氣息,悄悄想回避。“站住!”龍天運已看到她。

    她定住不動。

    龍天運大步走向她,臉色凝霜,附著一夜的冰寒。他抓住她手腕,用力扼緊,粗暴地將她拖到香亭。亭中一片狼藉,一壺壺空幹的酒壺四下淩棄著,特別剌目。

    殷若然很快看了龍如意一眼,龍如意也愁眉看向她,很無奈。龍天運現在像頭發狂的獅子,凶戾粗暴,一反本來的英明冷靜理智。“如意,你退下。”龍天運冷冷地開口。

    “皇上,我尚未向母后請安,我想請皇上一起到建章——”

    “朕什麼人都不想見。”龍天運不等他說完,打斷他的話。

    龍如意不知該如何,又看看殷若然。這些時日,龍天運取消早朝,拋開一切政務,他特地進宮來,好言想勸,但皇兄根本不聽任何人的話。

    他躊躇著又想開口,欲言又止,末了還是歎口氣,無奈地搖頭離開。

    “皇上。”殷若然低下頭。明明她已這麼恭順、刻意迎合了,為什麼他卻愈來愈易發怒?一不小心就會觸怒他。她不禁狐疑,會不會有一天,他忍無可忍時就將她給殺了?

    這真不是樁好買賣呀。

    龍天運靜沈沈看了她好一會,才總算放開她,視線轉向雲池。好山好水,好風好景,好日好人間,看得他一陣心煩意躁。

    他握緊拳,皺緊眉頭。殷若然垂手站在一旁,感受到他強自壓抑的怒氣。她猜不透他想做什麼,眼觀鼻、鼻觀心,識相地保持沈默。

    池上花開得無憂,鴛鴦對對,鵝鳥雙雙,交頸廝磨著,在荷葉花間戲水悠遊,情濃意蜜且恩愛繾綣。龍天運但覺一陣氣妒,拾起一根鴨棒,恨恨地丟向池中,打散了那些比翼雙偎的鵝鳥和鴛鴦。

    “啊!”殷若然忍不住叫出聲,隨即驚覺地閉口。

    “怎麼?朕打散那些鴛鳥,你有什麼不滿嗎?”龍天運逼近了臉。

    “若然不敢。”池鳥悠遊,幹他底事,他此舉未免太……呃,壞心腸。龍天運抬了抬下巴,對她斜睨。“你有什麼不滿就說,朕倒想聽聽——”

    “若然沒有任何不滿。”

    龍天運表情倏然一變,陰沈起來。

    “來人!”他大聲叫喝。“將池中那些禽鳥全都殺了!一隻也不許留!”

    “皇上!”換殷若然臉色大變,睜大著驚痛的眼,不敢置信地瞪著他。

    “你怎麼可以——”踉蹌奔至他身旁,抓住他衣袍。

    “怎麼不可以?朕說的話,誰敢違抗!”龍天運的眼珠灰得像冰,俯靠向她。“如果你求朕,朕就叫他們住手。”

    殷若然臉色掠過一抹憎厭,忘了要奉守的恭順,那神情讓龍天運心口猛然一痛,痛極生恨,更加窮凶極惡。

    “來人!把池鳥全都殺了!”他發出一種獸傷的嗥叫。

    衛士聽令。只片刻,便將靠近池畔的禽鳥全都射殺。池面一片驚亂,成群鵝鳥惶飛上天,有好些被無情地射殺下來,墜落到池中,激濺起一面殘波。“住手!”殷若然下意識奔向那些衛士,拚命想阻止。

    龍天運兀立不動,橫了心,更形冷酷。

    “好了!好了!快住手!皇上!求求你!”她投降就是了。她又幾曾違抗過他?不是一直那麼恭順、那麼奉承嗎?

    緊抓住龍天運的袍子,跪在他身前,可憐哀求著。

    “皇上,求求你,快叫他們住手!”

    龍天運露出滿意詭異又像痛苦的笑,攬抱起她,吩咐一旁的人說道:“傳令下去,停止射殺。”

    騷蕩總算停止。須臾,便恢復平靜,宮人很快將一切清理妥當,池面又歸寧謐,翻飛的鵝鳥重又飛棲雲池,雙雙對對,卿卿我我,一片湖光山色,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為幾隻禽鳥,你就難過成這樣子,可你有沒有想過朕的心??”多痛多苦悶!

    殷若然不假思索張口,但沒能說出話;龍天運掩住她的口,低低的,彎身貼住她的臉,說道:“朕不想聽你言不由衷的言詞。”伸手拿起一旁的酒杯,端到她唇邊。“喝了它。”

    殷若然不假思索照他說的張開嘴。

    哪知俊顏竟起寒,冷不防摔開酒杯,取來一壺烈酒強灌她喝下,粗暴得毫不憐惜。

    “朕要你喝,就得喝!絕不許你反抗朕!”那不肯敞開心的恭敬順服、那不肯掏出心的聽話迎合,一再令他胸口的疼痛加劇,一再觸動他的怒氣,疼痛的同時狂怒著。他一再壓抑狂暴的怒氣,已到了情緒的飽和。

    他強灌著她喝下醇烈的烈酒,看著她表情痛苦扭曲才歇手,放開了她。

    “咳咳!”殷若然讓烈酒給嗆到,難受地彎身咳嗽著。

    他看她那痛苦的樣子,心裡起了一絲後悔。靠上前,伸手想扶她,卻見她忽然蹲下身去,雙手抱著胃腹,臉色蒼白。

    “你怎麼了?若然!”他驚慌起來。

    殷若然只是緊抱著胃腹,痛得說不出話。這幾日來一直沒有好好吃過東西,身體本就已經很虛弱,龍天運又強灌她喝下一壺烈酒,她只覺整個胃腹像在狂燒,又如刀刺,更翻攪如絞,痛得她直冒冷汗。

    “若然!你到底怎麼了?”龍天運看見她那模樣,失了方寸。

    “皇上。”侍候殷若然的侍女走上前,大膽地開口:“若然小姐一定是傷了脾胃。她這些日子都沒有好好吃過東西,皇上您又強逼她喝下那些烈酒……”龍天運聽了大驚,摟護住殷若然的腰際,臉色比她還蒼白。大叫著:

    “快!快去請太醫來!”又悔又心疼,又著急又焦切。

    他抱著殷若然一路奔回殿。太醫趕到時,只見他摟著殷若然,萬分焦急。“皇上,您先別急。讓臣看看。”太醫凝神為殷若然把脈。

    果然是因脾胃虛空,受不住哪一壺烈酒的剌激而暴發的胃傷。太醫開了一帖溫和的藥方,命令侍女煎熬。

    “若然小姐犯的是胃疾。服了藥,多休息幾日就沒事。不過,要注意,別讓她吃太過堅硬或辛辣的東西。”

    過了片刻,侍女煎了藥端來。龍天運接過,舀了一匙湯藥,小心地吹溫。“來,趁溫把藥喝了。”

    殷若然置若罔聞,雙唇緊抿。“你——”龍天運臉色乍變。

    她想她又惹怒他了,閉上眼,抬手擋在額前。久久,卻毫無動靜,靜得沒有一絲聲響。一隻手忽而握住她的手,她慢慢睜開眼。龍天運正默默看著她,眼眸泛著幾許深沈的幽光。

    “罷了。”他歎口氣,深深看著她。“朕向你保證,此後,朕不會再逼迫你給朕你的心。”

    殷若然一呆。“若然不懂皇上的意思。”

    到這地步了她還要佯裝!真把心鎖得那麼緊?

    “你真不懂也好,裝不懂也罷,總之,朕不會再強迫你了。”

    殷若然沈默半響,方才輕聲說道:“若然愚鈍。”

    “君無戲言。”龍天運神色慘然,“來,喝藥吧。”

    接過侍女又端來的藥汁,刀鐫般的臉龐刻著至極的平靜,輕輕吹涼燙熱的藥汁,舀了一匙送到她嘴邊。

    殷若然稍稍遲疑一會,便低了臉,一口一口,默默將藥汁喝下。

    殿外斜陽欲隱,殘霞勸挽,且向花間留晚照,人聲隱隱,笑裡低低語。殿內無語,人各默默,一片芳心千萬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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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2:30


    七月之夜,流火點點,無聲的大地特別有一種詭譎如死寂的安靜。紫陽殿內燈火高照,卻是一片悄悄,眾侍女、內侍躡手躡足的,不敢稍出一點聲響。“拿酒來。”龍天運獨坐殿廳中,一壺、兩壺地喝著悶酒。

    他對她任何索求,她都不違抗,應對進退,曲意恭敬,不惹他龍威;但怎卻像商賈在做買賣的感覺。他最想要的,她不肯給;愈得不到他愈渴望,胸臆間竟感到苦悶。由冷淡從容,變得愈來愈暴戾躁怒,周旁的人動輒得咎。

    “拿酒來!”他又大喝一聲。

    侍女匆匆的,趕緊把酒端上來,深怕動作慢了,一不小心又觸怒他。他不等侍女把酒放好,-把搶過酒壺。侍女被他的粗暴撞跌在地,他視若無睹,對著壺口,咕嚕喝起來。

    那些酒都是上等的醇酒,純而烈,這樣喝法很傷身。侍女匍匐地靠近,冒著生命危險想勸。“皇上……您喝太多了,會傷身的……請別——”

    “囉嗦,滾出去!”龍天運怒瞪著。

    “皇上……”

    “來人!將她拖下去——”

    “皇上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侍女嚇得花容失色,叠聲求饒。

    龍天運滿腔鬱怒難消,無處發洩,沈著臉不為所動。喝道:“拖下去!”

    “皇上!饒命!”侍女不斷哀聲求饒。

    “皇上,”殷若然被一名宮女哀求著強拉過來,只好硬著頭皮進殿。“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就要懲罰宮女,且她還是為了皇上好——這樣做是不是太過了?”

    “你說什麼?!”龍天運騰身抓住她手腕,將她拖到他身前。殷若然不提防,踉蹌一下,跌人他懷裡。

    “我……皇上請息怒。”

    又來了!這恭敬、這曲意!接下來是不是又要跟他“商量”什麼了?刀鐫般的龍顏僵硬起來,生出一股陰森寒氣。

    殿內的氣氛登時凍結起來,沒有人敢大聲地喘氣,深恐驚觸到他的怒焰而引火上身,焚成灰燼。

    他繃緊著臉,星眸著火似直盯著殷若然,胸臆間的苦悶更甚,各種憤怨、惱恨、苦痛的情緒混淆成一色,加上酒愁,特別有一股逼迫。

    “皇上——”

    “夠了!將她放了!全都退下。”龍天運死盯著殷若然,頭也不回,吩咐殿內所有的人皆退下。

    偌大的殿廳,燈火通明,只剩他們兩人,沈降著一種詭魅的寂靜,彷佛連呼吸都會回蕩似,滾動著不安的氣息。

    實在太寂靜了,殷若然有點不安起來。

    “皇上,你醉了,我讓人服侍你回殿房歇息可好?”

    醉眸裡那些複雜的情緒交集,他更加使勁粗暴地抓住她的手,俯身親吻她。她並未掙扎,連動都沒動。

    落花有意,桃李無言。

    “你——”龍天運臉色一寒,整個人緊繃僵硬起來,胸中苦悶更加蝕著心口。心一揪,所有的苦悶更無處安放。

    他抓起酒壺,大口大口地澆著滿腔苦悶的火焰,卻是愈澆愈狂烈,終將他整個人焚燒起來。

    他強壓下那火焰,大步狂奔而去。

    殿中獨剩殷若然。她躺在地上,四周冷清清,死寂無聲。有一霎時,竟恍惚有種被拋棄的感覺。她緩緩坐起身,茫然望著周圍的燈火。

    她只覺得迷迷糊糊,忘了自己是怎麼睡去的。次日醒來,她俯臥在冰冷的地上,四下一片狼藉。宮女看見大驚,連忙將她扶入殿房。她覺得全身酸痛不已,忽冷忽熱,步履虛空,每踏一步好似都踩在雲端,著不了地的飄浮。

    飄著飄著,雲煙後突然出現一扇門。她狐疑著,在門外躊躇許久。四周很靜,蒙著一片灰亮,竟讓人辨不出白日或黑夜。她慢慢走到門口,猶疑了又猶疑,怯怯地伸出手——

    門自動開了。她愣了半晌,緩緩舉步跨過門檻……

    門內站著一個人,正含笑看著她,似是在等待著她。她慢慢走向他,那個人面容愈靠愈近,她目不轉睛看著他,覺得似曾相識。他伸出手,她遲疑一會,慢慢伸出手,握住他的。他反執住她的手,俯在她耳畔。

    “你在做什麼?”

    “我在幫你渡氣。”

    雲煙茫茫,始終辨不清那人的容貌。“等等——”那人轉身要走,她伸出手。

    猛然睜開眼。又是夢!

    她呆坐一會,方起身下床,忽然一陣昏眩,腳下一軟,跌落到地上。

    “若然小姐,你怎麼了?!”侍女聞聲,慌張地跑進來。

    “沒事。”她不想引起騷動。

    侍女不放心。“若然小姐,你臉色蒼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你一整個早上都沒吃東西,我去幫你端碗參湯來——”

    “不必了。我沒事,也不餓。”殷若然搖頭。

    “那麼,到殿外走走散散心好嗎?心情會比較舒暢。聽說皇林園雲池正值荷花盛開,一整個池面都開滿紅、白兩色美麗的花朵。我們去看看好不好?”侍女愈說愈神往,眼神閃著亮光,彷佛眼前就有一座美麗的庭園、一池湖水,以及連綿的花海。

    殷若然見她一臉嚮往,不忍讓她失望,點頭答應。

    皇林園占地寬廣,各種奇花異卉妝點成一處桃源仙城。雲池就在園北,池面遼闊清澈如鏡,流水潺潺。池中有座島,島上有亭,和池畔的香亭兩相輝映。

    “好漂亮!”美景撩懷,侍女不禁驚歎了起來。

    池面荷花翻舞,鴛鴦戲水,天鵝棲息悠遊著。天光雲影,揉輝池面閃爍的瀲灩,再再教人驚豔。

    真的是美極,殷若然幾乎看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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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1:53


    太后自然地看了杜邑侯妃一眼,點頭說道:“聽說皇上私自接了一名女子進宮,可有這回事?”

    龍天運神情一斂,淩厲眼神掃過杜邑侯妃。“這件事,母后是聽誰說的?”

    “我哪需要聽誰說,朝中正為此事議論紛紛。皇上,真有這回事?”

    “沒錯,確有此事。”龍天運抬高了頭。

    “皇上,”太后搖頭道:“要迎秀女人宮,自有一定的規儀,皇上身為一國之君,怎麼可以破壞祖先的禮法,私自接女子入宮?”

    “況且,那殷若然還來歷不明!”辰平公主不滿地介面。“殷若然是前翰林大學士殷重煜的獨生女,出身書香世家,知書達禮,並非來歷不明。”龍天運神色不動。

    辰平公主被龍天運一陣搶白,嘟嘴不滿說道:“不管那殷若然出身如何,皇上私自接她入宮就是不該,甚且還將身分象徵的龍紋玉佩給了她!”她不滿的、耿耿於懷的仍是這件事。

    “朕的東西,朕喜歡給誰就給誰。皇姊,你未免管得太多。”龍天運表情冷淡,很不客氣。辰平公主下不了臺,臉色被激得一片難堪。“母后!”她向太后投訴,滿腹委屈。

    杜邑侯妃替辰平公主說話:“皇上,公主她也是一片好意,皇上這麼說有點不應該。”

    龍天運哼了一聲。

    “皇上,”太后說道:“皇上接殷若然入宮,若按照宮中規儀,原也不是不可。不過,那殷若然與吏部尚書姚謙之子從小指婚,可有此事?”

    又是誰在太后面前搬弄是非,唯恐天下不亂?龍天運沈著臉。“沒錯。是有這麼回事。”

    太后一聽,搖頭說道:“皇上,這便是你的不是了。皇上怎麼可以接一個身有婚約的女子進宮,而且還是與朝中大臣之子,難怪朝臣會議論紛紛。”

    “怎麼不可以?朕想做的事,誰敢阻攔。”龍天運掃了眾人一眼,昂了昂頭,大有一種盛氣和堅持,接近於跋扈。

    “皇上!”太后皺眉。“聽說皇上還將那姚文進下獄,關在刑部裡?”

    “哼!”龍天運冷哼一聲,也不覺得意外。“那余忠靖跟姚謙來跟母后哭訴了?”直呼相國與吏部尚書名字。“哼,姚文進私闖紫董府,朕沒殺了他已經是看在兩人的面子上,留了情了。”

    “皇上!”太后惱怒歸惱怒,對這皇帝兒子卻也有種深深的無可奈何。“皇上你為了一名女子,將朝廷重臣的兒子下獄,朝中諸臣該做何感想?”

    雖是這樣說,太后心裡卻不無感歎。朝臣總會勸諫皇帝,以各種諫言手段限制皇帝的言行舉止,牽制著皇帝,讓皇帝無法太隨心所欲。先皇在位時,除了受當時太后的控制,尚受朝中大臣種種掣肘,但她這個皇帝兒子一反先皇文弱的性格,絲毫不畏懼朝臣言論,不受牽制。

    “哦?姚文進私闖紫董府,有行刺謀叛之嫌。母后,您說眾臣該怎麼想?”眾人暗暗吸口氣,一時不敢出聲。杜邑侯妃尤其驚心。龍天運以皇帝之尊,不惜威脅逼迫,就為了那殷若然。想來,不能對殷若然太掉以輕心,否則,即使有太后的支持,淑妃的後位恐怕還是難以得手。

    “唉!皇上你——”太后不禁有點氣急,又歎又氣又無可奈何。她看龍天運那麼堅持,而且木已成舟,不得不妥協,擺手說道:“罷了,皇上你將那姚文進放了,這件事便依你,我也不干涉了。”明白龍天運一旦決定的事,固執又不肯甘休,她再怎麼反對也沒有用。

    “多謝母后。”龍天運勾起唇角。

    太后繼續說道:“這件事我是不管了。不過,有件事,無論如何,皇上一定要聽我的。”她稍頓了一下,“皇上年紀也不小了,是時候考慮冊立皇后的事了。”

    “母后,這件事不急,以後再說。”他暫時不想考慮這件事,根本沒將它放在心上。

    “皇上不急,可我急。”後宮裡一堆妃嬪,皇帝卻尚未大婚,遲遲不立後,成什麼體統。“皇上,淑妃賢淑溫良,與皇上且是青梅竹馬,又有血脈之親,是登上後位最適宜的人選。”

    龍天運瞧一眼淑妃。淑妃低眉垂眼,別有一股鮮豔嫵媚兼具風流的姣美豐盈。淑妃長得嫵媚嬌美,舉手投足具有一股大家之氣,而且出身太后一族上品高門,太后也很中意她,確實是皇后的好人選。立淑妃為後,原也無可厚非,原本也是無所謂,不過……

    “立後一事,以後再說。”仍是不置可否,“母后若無其它事宜,恕兒臣告退。”

    不等太后再多說什麼,立即告退離開建章宮,轉往紫陽殿。紫陽殿是他平日起居、批牘和閱讀之處,他將殷若然安置在紫陽殿,要她隨時待在他身旁,隨時在他伸手可及之處。

    殷若然萎坐在殿門邊,像是在等待,龍天運心中一喜,走近了卻發現,她眼神呆滯,出神發呆,根本沒有注意到他進殿。他心倏地一沈,升起一絲狂躁之氣,方才被壓抑下的躁火又燎原起來。

    他用力拍手。殷若然一驚,抬頭怔怔看著他。好片刻,忽然怔醒似,連忙起身道:“皇上。”

    “你在想什麼?”龍天運進逼一步,“聽宮女說,你從入宮後便不吃不喝。”

    “不,我有吃有喝。”

    “你還在想那個姚文進?”

    又是姚文進!殷若然神情不禁動了下。為什麼龍天運老糾結這個?

    龍天運看在眼裡,劍眉糾在一起。“果然。朕絕不會讓你們再相見,朕已將他……”並未把話說盡。

    “將他怎麼了?”殷若然覺得奇怪。

    “你擔心他?”人在他懷中,心中千惦萬念的竟還是那個姚文進!

    “有一點。”

    但奇怪,她平靜的態度,不像為姚文進那麼憂心掛懷——

    “你——”他傾身將她壓在身下,放縱激越的感情,很快,她鬢髮散亂,衣衫更淩亂不堪。

    果然,就算他要她的身子,她也不反抗。

    “你為什麼不反抗?”教他反倒遲疑,憎恨起她這般無所謂的態度。他寧願她反抗、違抗他的意願,他便可以看到她那顆不情願的心,然後要她的那顆心。

    “我反抗了,皇上就會放了我嗎?”

    “你說呢?”

    殷若然不語。片刻,從懷中取出那塊玉佩,遞向龍天運。

    “皇上,請你答應我一個不情之請吧。”皇上,我們做個買賣吧。

    “你說。”龍天運神色如常的英冷,並未接過玉佩。

    “請皇上將賜婚一事作罷,妥善安置莫愁姐,並讓小紅服侍莫愁姐,讓奶娘與女兒一家團聚,奶娘的女兒就住在皇城附近一縣城。然後,請皇上放了姚少爺吧,我與姚少爺其實沒有一點關係,只是對皇上的誤會沒有多加解釋。”想了想,又加上一條:“被姚少爺買通的那名侍女,也請皇上饒了她吧。”

    冷眸如織罩住她,似是在審視,在度量,在琢磨,在考慮。

    “答應了你,朕有什麼好處?”

    “若然會對皇上言聽計從,皇上要若然做什麼,若然就做什麼。”這一次,她將自己給賣了。

    龍天運劍眉一挑。“就算朕不答應你的請求,不管朕說什麼,你也都需照朕的話做,那麼,朕何必答應你的請求?”

    “也是。”殷若然輕笑出聲,“皇上貴為九五之尊,位在眾人之上,要殺要剮原就是隨你的便。那麼,皇上要若然怎樣,才肯答應若然的請求?”才肯與她做這樁買賣?

    “朕要……”他伸出手擱在她的心口上。“你的心。”

    看進她眸眼裡頭,卻看到那——

    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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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1:16


    “太后殿下,前些時日皇上將一名女子安置在紫堇府,不知殿下聽說了沒有?”太傅坐在下首,恭敬說道。

    “怎麼回事?”太后正喝著茶,抬起頭,放下茶杯。“據說是前翰林大學士殷重煜的女兒,名叫殷若然。”

    “殷重煜?”太后略微思索,“先皇在時,確實有位翰林大學士名叫殷重煜,可是這個殷重煜?”

    “是的,太后殿下。”杜邑侯妃回道。

    “我記得殷學士似乎很早就辭官,他的女兒……究竟是怎麼回事?”

    “殿下,據說那殷重煜夫婦都已因病亡故,日前其女殷若然帶著僕婢上京投靠殷重煜故舊、吏部尚書姚謙姚大人。”

    “既是投靠姚謙,又怎麼會跟皇上扯上關係?”

    “這……”太傅與杜邑侯妃相視一眼,“微臣也不清楚。據說兩家兒女從小訂有婚約,但姚尚書有意與相府聯姻。”

    “這麼說來,是尚書府將殷重煜之女獻給皇上?”太后不以為意,“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想必姚尚書想與相國結親,將故舊之女獻給皇上,既可解決難題,又可討皇上歡心,一舉兩得,這倒像是姚尚書會做的事。”

    “殿下,殿下有所不知,”杜邑侯妃說道:“皇上不顧內宮規矩,近日已將殷若然迎人宮裡,消息已傳遍後宮,朝中亦議論紛紛。”

    龍天運不管什麼宮廷規儀,強行帶殷若然入宮,引起內宮一陣騷動。杜邑侯妃得到消息,立刻進宮覲見太后。

    杜邑侯妃是太后的親妹妹,嫁給杜邑侯為妃,和太后的感情交好,很得太后的信賴,太后一向對她言聽計從,也因此,她在宮中甚有勢力地位;再加上她是皇上的親姨母,又受太后信賴,沒有人敢對她等閒視之。

    “有這等事?皇上竟未向我提起。”太后娥眉微蹙。

    杜邑侯妃看了一旁的女兒杜鳳嬌一眼。她就生了這麼一個女兒,一心想讓她成為大金璧皇朝的皇后,母儀天下。杜鳳嬌已被封為淑妃,與貴妃、德妃、賢妃同為後宮四夫人之一,正一品,位在皇后之下。但目前僅有德、淑兩妃。偏偏龍天運不親淑妃,另寵一吳美人而冷落淑妃,常駕臨吳美人宮院。所幸,龍天運到目前尚未立後,只要淑妃被立為後,生下皇子,那才是最重要的。只是,後宮已有一個美人與之爭寵,現在又多一個殷若然,對淑妃的後位是一個威脅。是以杜邑侯妃一得到消息,立即與太傅進宮覲見太后。

    “殿下,”她繼續說道:“那殷若然原已和姚謙之子姚文進訂有婚約,卻不知用了什麼方法迷惑皇上,千方百計想入宮來。皇上為她所惑,不僅為她破壞宮規,強接她入宮,還將隨身的龍紋玉佩給了她。”

    早在龍天運將殷若然安置在紫堇府時,她就先有了警覺,卻沒有料到龍天運會為了一名女子不惜破壞宮規,不聽勸阻且一意孤行,強行將殷若然帶人宮中。

    “真有這種事?”太后不管真假,先信了一半,惱怒起來。

    坐在下首的辰平公主亦不問是非,火上添油說道:“母后,不管是真是假,皇上破壞宮規,未經宮中規儀即將殷若然接入宮就不應該。那殷若然既有婚約在身,卻還迷惑皇上,必定不是什麼賢淑良善之輩。”

    聽見龍天運將玉佩給了殷若然,她心裡已先對殷若然感到不滿。那塊龍紋玉佩她愛不釋手,討了幾次都不得願,只能心不甘情不願地放棄,卻沒想到龍天運竟將玉佩給了別人。她是龍天運的長姊,他怎麼就不肯將玉佩給她,卻把玉佩給了不相干的殷若然,怎不教她氣惱。

    “公主說得沒錯。”杜邑侯妃在心裡竊笑。辰平公主的任性驕蠻都在她的意料之內,“殿下,宮裡有宮裡的規矩,皇上是一國之君,更應該遵守這個規矩,否則此後要如何管教後宮那些妃嬪宮人。”

    “嗯……有道理。”太後邊聽邊點頭。

    “更有甚者,皇上還聽從那殷若然讒言,竟將姚文進下獄,押在刑部裡。”

    “什麼?”太后震驚。杜邑侯妃並未將壞事一口氣說出來,而是一波未平再往上添油加薪,使得太后未熄的惱怒更形高張。“皇上居然做出這種糊塗事!來人,快去請皇上過來!”

    一旁淑妃似乎有什麼話想說,杜邑侯妃遞給她一記眼神,示意她別開口。“母后,內宮中最忌以色媚惑皇上,那殷若然以色惑主,如褒姒、妲己妖女之流,千萬不能讓她留在宮裡,一定要將她攆出宮才是。”辰平公主不斷煽風點火。

    太后娥眉顰鎖,說道:“這件事我自有主張,下必再多言。等皇上來了,一切便可清楚。”她惱怒歸惱怒,還是要先聽聽皇帝怎麼說。

    杜邑侯妃察言觀色,語氣一反,倒為龍天運說起話來:“殿下,這件事皇上雖然有不慎的地方,不過,倒也不能全怪皇上。皇上英明有為,挺拔威俊,天下女子無不爭想進宮服侍皇上,皇上要不受迷惑也難。”

    “嗯……的確也是。”太后聽她這麼說,亦覺得有道理,點頭稱是。

    杜邑侯妃嘴角微微一扯,露出難以察覺的微笑,語氣一轉,說道:“殿下,皇上年紀已經不小了,即位也有一段時間,至今卻尚未立後……”故意遲緩下來,把剩下的話含在嘴裡。

    “是啊,母后。”辰平公主呆呆入甕,接道:“祖先的禮法不可廢。內宮無首,如何管理那些宮人。皇上是該考慮立後的事了。”

    龍天運身為太子時,並末娶妃。即位後,又經心於國事,因此遲遲未立後。他向來有自己的主張,並不把立後的事看得重要,也不理會朝臣的催請,後位便一直懸而未決。

    太后聽得不住點頭,往淑妃看去。一直不曾開口說話的淑妃含羞低下頭。杜邑侯妃把一切看在眼裡,趁機說道:“太后殿下,內宮不可一日無主,立後之事,實不宜拖延。皇上應早日立後,早日生下皇朝繼承人,才不會愧對皇朝先祖列宗。”

    “沒錯。”辰平公主幫腔道:“就怕殷若然那妖女覬覦後位,蠱惑皇上,是以還是趁早請皇上立後,斷了那妖女的野心為宜。”

    太后臉色陰晴不定,顯然被說動。

    立後是權力的爭奪。只有皇后生下的皇子,才能被立為太子,繼承皇位。而皇后的人選,只能從那些出自家世、權勢都屬於上品氏族的妃嬪中挑選。太后本身出自尹氏一族,這皇后人選,自然也傾向同胞妹妹杜邑侯妃之女,亦即太后外甥女的淑妃。

    “殿下,這皇后人選當以淑妃最為適宜。”太傅進言。

    太后點頭。“淑妃,過來。”

    淑妃抬頭看看她母親,杜邑侯妃對她使個眼色,她含蓄地抿著笑,帶點靦眺走到太後身前。

    “淑妃如此賢淑乖巧,皇上應當很喜歡才對。”太后牽住淑妃的手,“淑妃,你要早日生下皇子,一旦生下皇子,皇上就無法再藉詞拖延,我會讓皇上立即立你為後。”

    杜邑侯妃神色微顯陰沈。要讓淑妃生下皇子,那非得除去殷若然不可。

    “殿下,”守在殿門外的內侍進來稟報。“啟稟太后殿下,相國與尚書大人求見。”

    “相國跟尚書?”太后看了眾人一眼。“傳他們進來。”

    “皇上駕到……”殿外傳來內侍的呼報。

    太后讓相國、太傅跟姚謙先行回避。不一會,龍天運走入殿中。他劍眉蹙鎖,似有怒色,冷峻神情比起平素多了幾絲戾氣,還隱有一些不平常的躁憤。

    “兒臣參見母后。”他強壓下滿腔的躁火。

    “怎麼了?皇上,你的表情不太對,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太后覺得奇怪。

    “沒事。”龍天運輕描淡寫帶過。“母后找兒臣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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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0:43


    “小姐,小姐。”聲聲叫喚催醒了她。“翠竹?”

    “我看你睡得熟,本來不敢叫你,但已經近午了,小姐你也該起來梳洗吃點東西。”

    近午了?她居然睡得這麼沈。她任由翠竹替她梳妝,眉心微蹙著,似有什麼心事鎖在上頭。

    整個午後,她恍恍惚惚,心不在焉,想著那個夢想出了神。也許是日有所思,困惑著她,接連兩三天,她睡得極不安穩,總是一身大紅嫁裝,跨過那門檻,踏人那扇門;垂條的茅草成了喜豔的帳幃,一道模糊身影等著她,她緩緩抬起頭——紅紅燭火映耀了她的眼,那人含笑朝她走近,俯身向她,面目總是

    辨不清,耳畔有低低笑聲,說他在為她渡氣……

    那究竟是誰?紅燭昏帳幃,她總是看不清……

    獨自憑欄,午陽照得愈是昏懶,教她愈覺得恍惚。庭園一片綺麗,風來盈香,吹得人先陶醉。她不禁閉上眼,突聽聽得有人叫喚,回過頭去,只見龍天運含笑朝她走來——

    “小姐!”突然又是一聲叫喚,那片綺麗花海氤氳模糊如夢。

    她猛然怔醒,眼前映現翠竹關切詢問的俏臉。

    她居然做白日夢,恍怔中看見龍天運……怎麼會這樣?她怎麼會起幻影,幻見龍天運?

    “小姐,你怎麼了?我看你這兩天氣色不大好,是不是哪裡不舒服?要不要我稟告皇上,請太醫過來?”翠竹擔心地看著她。

    “不,我沒事。千萬別告訴皇上。”她連忙阻止。見翠竹仍一臉不放心,勉強微笑,說道:“我真的沒事,只是覺得有些疲倦,你不必擔心。”

    “真的?皇上交代要好好照顧小姐,如果有什麼差錯,皇上怪罪下來,翠竹可擔待不起。”

    “我真的沒事。”她再次保證,安撫翠竹的擔憂。“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會。”

    她摒退翠竹,卻了無睡意,望著遠處發呆。“小姐,有人想見你。”一名侍女進來稟報。

    殷若然覺得奇怪,隨侍女前去。

    “莫愁姐!”廳中坐著的,竟是殷莫愁。她連忙奔過去,握住殷莫愁的手,急切問道:“莫愁姐,你一切可好?”

    “我很好。”殷莫愁抽回手。“姚大人對我照顧有加。”

    “那就好,我一直擔心——”頓一下,忽然覺得奇怪。“莫愁姐,你怎麼來這裡的?”

    “有位善尚大人到姚府,姚大人就讓我跟著他到這裡來。”

    原來是龍天運的安排。她應該想得到的。

    殷莫愁默默看著她,臉色有些幽怨。忽然說道:“為什麼是你?”

    明明她與那人先有了那命定般的相視……

    “莫愁姐……”殷若然一呆,隨即明白她應該已知曉此事。看見殷莫愁臉上幽怨神色,不禁又是一呆。“莫愁姐,你喜……歡皇上?”

    “我也不知道……”殷莫愁搖搖頭。“茶棚中看見那人,我感到心中一動,但又想我已指婚姚府少爺,再不可能……”又搖了搖頭,髮鬢上的金步搖紛亂搖晃。“但那人看上的不是我……”

    “莫愁姐……”殷若然不知該說什麼。她不知道殷莫愁竟有這樣的心思。“莫愁姐,你想進宮嗎?如果莫愁姐願意,那——”

    “別說了。”殷莫愁打斷她的話。“既然不是我,那就讓我自己選擇吧。若然,我不想與姚少爺成親。”

    殷若然點頭。“我明白了,莫愁姐。”

    殷莫愁離開後,殷若然怔怔地坐在那裡;好一會,才歎息一聲,起身走往花園,在庭廊上,迎面遇見一名侍女領著一人走來。

    “若然小姐!”那人見到她,欣喜叫喚。

    那名侍女頭垂得很低,對她行個禮,就急忙下去。

    “姚少爺?”竟是姚文進,殷若然不無意外。

    “你怎麼會來這裡?”奇怪他怎麼能進得府來。

    “我買通了侍女。”

    難怪方才那名侍女會急急忙忙地離開。

    姚文進又道:“沒想到若然小姐才是學士大人之女,你可瞞得我們好緊——”與他爹都看走了眼。

    殷若然不語。姚文進跟著說道:“殷妹……我是說莫愁小姐很好,已經吩咐下人好生侍候著。”上下打量,想不通自己怎麼會看走眼。

    殷若然點個頭。問道:“姚少爺找我有什麼事?”

    “若然小姐,我是想請你幫個忙。”當聽說她才是殷重煜之女,皇上打算迎她入宮時,他爹娘不知有多震驚,自己也是驚訝至極。

    “我能幫什麼忙?”殷若然覺得奇怪。

    “皇上有意賜婚一事……”姚文進頓一下,琢磨著該如何開口,“實不相瞞,我爹屬意與相府聯姻,如果皇上賜婚,那……”又頓一下,“其實,若然小姐,你也明白莫愁小姐並不喜歡在下,對吧?”

    原來姚文進並非無自知之明。想來他雖然愛好美色、頗具野心,但在她們投靠姚府這段日子,姚府算是頗善待她們。

    姚文進冷不防執起她的手,殷若然嚇一跳,立即收回手,但很快又被他緊捉著。只聽得他說道:

    “若然小姐,請你千萬答應幫我這個忙。不,是我們整個姚府都要靠你了。皇上這麼寵愛你,請你幫忙在皇上面前進言,賜婚我與相府千金。至於莫愁小姐,我會像親妹子一樣待她,幫她找個好人家——”

    “姚少爺!”殷若然用力抽回手,“你有話就說,不要動手動腳的。”

    “啊,真對不住,我太激動了,請若然小姐莫見怪。”殷若然髮髻斜墮,額前掉落一些髮絲,隨風飄拂,落英飄飛在她身側,光影流動,極是炫目。心中不無可惜,他怎麼就沒早發現呢。

    “若然妹子——”企圖拉近關係。

    “姚文進,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擅闖禁苑。”龍天運不知何時進來,站在庭廊一端,冷冷瞪著,並不大聲咆哮。

    “皇上?”姚文進一陣錯愕。

    “來人!”衛士應聲而來。

    “將這人拖下去。”恨恨地哼了一聲,袍袖一揮,轉身大步踏開。

    “皇上!若然小姐!”姚文進被衛士拖了下去。

    殷若然一急,追上龍天運,焦急喊道:“皇上!”

    龍天運置若罔聞,一路直沖回殿房。侍女倒茶來,他將杯子掃落到地上,杯子應聲而碎,低喝道:“全部滾出去。”

    神色冷凝,看不出情緒起伏,然眸中如有一團火,狂肆在燃燒,一靠近便要成灰燼,嚇得所有的人全躲得遠遠的,噤聲不敢靠近。“皇上,姚少爺只是有事相告。”

    “住口。”冷眸裡冒出火花,“你還想為他求情?他膽敢無視皇令,擅闖禁苑,罪不可赦,朕絕不輕饒。”

    龍天運發怒時,語氣冰冷至極,冷到成靜,怒氣未形於色。殷若然明白他憤怒至極,擔心他一怒之下殺了姚文進。

    “皇上,您請息怒。”殷若然不無畏懼,勉強壯起膽。“為什麼?”龍天運忽然攫住她,抓得很緊,存心折斷她手腕似。“既然你這麼舍不下他,朕就教你永遠見不著他!”

    這話是什麼意思?殷莫愁心中大驚,竭力不叫出聲。

    “皇上,您誤會了。”

    “誤會?”龍天運冷笑,不想再聽她多說,高聲喊道:“來啊!立刻備轎,擺駕回宮!”

    不管什麼宮規了。他是一國之君,皇朝江山都是他的,什麼宮規也是他訂的,就算不是他訂,是由皇朝先祖留下,但江山是他的,他說的就算數。

    “朕看你還能逃到哪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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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10:06


    午陽最留人睡,也最撩人傭懶。樓閣小榭在煙光中浮浮翳翳;庭圜裡的花草俯偃,像是沈醉在麗陽的撫照下。高樓獨倚,遠處黃埃散漫,飄逸向漠漠青空;夏日煙塵,恍恍如愁,撩起人無限心底事。

    “若然小姐,天氣這麼好,我陪你下去走走吧。你一直關在屋子裡,會給悶壞的。”侍女翠竹見殷若然鎮日鎖在樓閣裡,好意地勸她下樓散心。

    殷若然只是搖頭。

    就算天氣再好,就算風景再美,她也沒有那一種閒情與逸致。龍天運將她禁錮在這紫董府裡,她四顧無路,簡直坐困愁城。

    翠竹勸她不動,默默退了出去。不一會,便去而複返。殷若然聽到她的腳步聲,仍然沒動。

    “小姐,王爺來看你了。”

    “王爺?”殷若然愣了一下,困惑地轉身。

    “紫靜王啊。”翠竹抿嘴一笑。“皇上有令,即使是皇親國戚也不得隨意進出紫堇府,只有王爺例外。”

    殷若然仍一臉困惑,滿懷疑竇隨著翠竹下樓。

    廳中坐著一個金冠華服、神采溫文俊美的男子,眉間帶柔,眼目含笑,見殷莫愁走來,放下手中的青瓷茶杯,站起身來。

    “龍公子!”殷若然驚喊起來。那人竟是龍如意——不,她早該想到。

    “若然小姐,好久不見。”龍如意親切仍然,沒有一點王侯貴公的架子。他示意翠竹退下,走近一步說道:

    “聽說你在紫堇府裡,我馬上就趕來探望你。”

    “多謝王爺。”

    龍如意默然看著她。他早就猜到會有此種結局。從皇兄給她那塊龍紋玉佩那時,他就知道了。然而,殷若然黯然憔悴的神情讓他覺得有些意外,見她那神情,心生幾些不忍可憐。

    “若然小姐,皇上他……對你不好嗎?”後宮多少妃嬪爭奇鬥妍只為得皇帝一顧,天下豔麗誰不希冀皇帝的青睞?

    殷若然無語搖頭,不知在說不是、不好,或一言難盡。“王爺,你可知……嗯,莫愁姐、奶娘跟小紅是否安好?”心中記掛著。“皇上遣人將奶娘跟小紅送來王府,所以她們暫且安置在我府邸,你不必擔心。至於莫愁小姐,仍在姚府。”

    “為什麼?皇上仍然打算賜婚嗎?”

    “我也不清楚皇上的打算。”

    龍如意暗歎口氣。皇兄向來冷漠英明,治事有據,並不是貪圖美色的人,卻將殷若然強留在紫堇府,又將隨身的龍紋玉佩給了她,並且執意接她入宮。

    “皇上已決定要接你入宮。”他瞧著她。

    “我瞭解皇上的個性,他一旦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頓一下。“其實,我並不希望你進宮——”直覺她不適合在宮中,無法根植在宮中的土壤。

    “我也不想啊。”殷若然愁眉苦臉。“王爺,你能否幫幫我跟皇上說說。這件事只有王爺才辦得到。”

    “若然小姐,”龍如意猶豫又為難,搖頭歎道:“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皇上他——”

    “皇上後宮佳麗無數,並不在乎少我一個。求求你,王爺,讓我離開這裡……”殷若然急急地打斷他的話。

    龍如意一時怔住,不知該說什麼。“若然小姐,天下女子無不希望能進宮服侍皇上,得到皇上的寵愛,你卻……”有心相助,卻無能為力。

    殷若然也知是強他所難,遂不再強求,不意從懷袖裡掉落出那塊翡綠的玉佩,劃出一道燦翠的光。

    龍如意彎身撿起。“這塊玉佩,你尚未歸還皇上?都隨身帶著?”將玉佩遞還給她。

    “還了。但皇上忘記收回。”殷若然微顰眉,不急著伸手去接。

    樓外日已黃昏,黃金色的光偏射照映她的怔愣。看見那塊龍紋玉佩,她彷覺就像看見龍天運一般。真是!當初她還想著可以賣個好價錢。

    “怎麼了?”龍如意不禁納悶,靠近她一步,俯臉看著她。

    殷若然恰巧抬起頭來,兩人的臉形成一種疑似慕情的仰度,盡在不言的無語相對。

    “你們在做什麼?”就有那麼不巧,這一切恰撞人龍天運眼底。他緊抿著唇,站在那裡,目光緊鎖殷若然。

    他從末見過她那種表情。她仰著臉站在廳中,廳外是如寶石璀璨的黃昏,照得那無盡的長廊一片如金的延伸,亦照映得她臉龐彷佛有一股流動的生氣,亮晶晶的,掠過她朱紅雙唇,反耀在她的眼眸閃光裡。尤其她身穿一襲水紅綢子紫緞鑲邊衣裙,雙肩斜峭,脖頸微仰,柔情中帶有一種纖弱情感,霞紅穿透屋頂青色琉璃瓦,照映到她身上,竟混融成一種柔美的紫光,彷如魅影,又透明清澈得不沾一點混濁。整個人被籠罩在流晃的七彩中。

    他簡直怔住了,心裡猛烈一震,深受撼動。

    一開始,他看上了,想擁有,就擁有。他向來要什麼有什麼,沒有什麼得不到的,也沒人敢輕拒或反抗。但殷若然不肯曲意迎從,愈得不到,他愈執著;愈受到拒絕,教他愈是渴望;渴望她的全部,身與心與一切。但那笑意並不是對著他,心田極突然地湧起一股酸醋滋味。

    “皇兄。”龍如意轉過身,一臉坦然。“我聽說若然小姐在紫堇府,特地過來探望她。她不小心將玉佩掉落到地上,我替她拾起,正想交還給她。”

    “是嗎?”龍天運走近,看清了他手裡拿的玉佩。

    “那原就不是我的東西,還請王爺物歸原主吧。”

    “你——”龍天運沈臉逼向她,但見她面無表情,臉上的生氣全然沈寂,眼神空洞地朝他看來。

    他蹙緊眉。為什麼?宮裡的妃嬪看著他的眼神都是黏膩多情,濃得化不開,她的眼神卻是這般空無,完全不將他放在心上。

    見她目光一轉,移步想退開,大聲喝住。

    “站住!”她竟然無視他!竟敢如此無視他!“你竟敢無視朕!”

    “若然不敢。”殷若然垂首,恭恭敬敬地。“皇上與王爺相敘,若然該當回避,所以僭越了。”

    那垂眼、那斂目、那恭敬-就是這樣!似恭敬若敬畏,謹守她的身分,卻十分生疏。他明白,倘若他要她的身子,她或許也會用像這樣恭敬的態度對待,不會違抗;但他不要那等可恨的、等同木然無心的恭敬依順,他要的更多、還要多,他要她那顆——

    “收下。”他大步走向前,用力抓住她。“我要你隨時帶著它。”

    那麼用力,幾乎要捏碎她的手腕。“皇上……”龍如意著急地上前。

    “退下!”龍天運低喝一聲,聲音充滿不滿和怒濤。

    龍如意不解他聲音裡的不滿怨怒,擔憂地轉向殷若然。殷若然強忍著痛,說道:“皇上,皇上抓著我,若然無法收取玉佩。”

    龍天運哼了一聲,放開她,看著她將玉佩收入懷裡;而後,注視著她緩去的背影,最後才回過身,臉色一沈,說道:“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

    龍如意恭敬地說:“我有件事想對皇上說。”

    “什麼事?”龍天運睨他一眼。“皇上,你真的打算讓若然小姐入宮嗎?”

    “是又怎麼樣?”

    “我擔心,以若然小姐的個性,無法適應宮中的——”

    “這件事輪不到你操心。”龍天運根本不聽他把話說完,劍眉一揚,目光冷沈。

    語氣裡的不滿讓龍如意微訝。“如意不敢。我只是——”

    “好了,”一個不悅揮手。“若然的事與你無關,你不必多事。”

    龍如意不死心,又說道:“可是,皇上,你一意要殷若然進宮,杜邑侯府會怎麼想?太后那裡——”

    “這件事不用你擔心,”龍天運又打斷他的話。“你只要管好你的“紫靜王府”便夠了。如意,不必對若然過度關心。”

    龍如意一怔,這才聽出他話裡的意思。“是的,如意明白。”

    “明白就好。”無心再聽皇弟多說,拂袖離開。

    沙漏滴滴,黑夜如鏡。殷若然睜著眼,怔望著黑夜,聽著更深而輾轉反側。恍恍地起身走到窗邊,推開了窗,夜涼如水朝她淹來。她怔立著。試問夜如何?夜已三更。月華淡,天清人寂,空照情懷。

    她暗歎一聲,太多的愁緒做底,擾得她滿腔煩亂。滿懷心裡事,除卻天邊月,沒人知曉。

    樓房內一片靜寂。她和衣躺下。一閉上眼,眼前就浮現龍天運冷峻的容顏。

    她不斷搖頭,想搖碎腦海裡那影像,偏偏她愈想抹消,那影像愈加清晰。如此輾轉反側,腦裡、眼簾裡,全充滿了龍天運的存在。

    一直到黎明時分,她才朦朧地睡去。忽而她一身大紅嫁裝,鳳冠霞帔,站在那山頭的茶棚前;她身前一道虛掩的門,上頭寫著“償情門”,有個聲音低低在她耳畔絮語說入此情門一笑逢。她推開了門,跨過那門檻,踏進那扇門——

    一雙手突然迎現在她面前,她握住那手,緩緩抬起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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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09:28


    “你……你將奶娘跟小紅帶到哪裡去了?對了,還有莫愁姐——莫愁姐呢?”殷若然連連問道,想起身,隨即意識到衣衫不整,趕緊擁緊絲被。

    龍天運又近一步。“不要過來!”殷若然下意識叫喊。

    龍天運冷顏不動,未曾波動。“你明白你在跟誰說話嗎?”

    這話提醒了她。她下意識瑟縮一下,沈默不語。

    “你不必擔心,你的奶娘與婢女皆平安無事。至於殷莫愁,還好好地待在姚府。”負手走到窗臺。日已盡,夜色早沈,簾幕也低垂。

    “你……打算怎麼樣?”殷若然稍微寬心。

    “我打算怎麼樣?那就要看你了,殷若然——還是,我該叫你殷莫愁??”殷若然吃了一驚,倏然抬頭。

    “你怎麼知——”立即打住。“我怎麼知道?”龍天運轉身,拿起燭火對她照了又照。殷若然抓緊了絲被,藏著些許不安,蹙眉看著他。

    那容顏傲冷少情,眼裡泛著冷中帶熾的光芒。他愈逼愈近,傾身向著她,伸手探向她頰臉,五指在半空一抓,而後看著自己手掌,像似在確認什麼似。

    “奇怪,你的身影一直在我腦中,怎麼也揮不去……”在山頭茶棚,他第一眼先與她對上,但原先吸引他注意的,明明是殷莫愁那空靈脫俗的氣韻與美色。

    啊,不——早在多年前就已經糾纏住的,唇齒之間留著有那……“你……不記得了嗎……”

    這就是為什麼他想要鎖進宮的不是殷莫愁吧。一直有道紅色狐影在他眼簾竄閃,一直有股流動的光芒讓他掌握不住。

    “不要過來——”他愈傾愈近,殷若然不斷後退,直抵著牆。

    他對她的不安視若無睹,整個人傾身靠向她,將她擁入懷裡。她原就不整的衣衫,更加的淩亂;蒼冷的肌膚印著一處處灼燙的唇熱。

    是的,不管是不是在天書裡已經寫定了,他看上了,想要,就要。不過如此。沒必要有為什麼。就只是想要。

    “住手!”她用力推開他,睜大眼瞪著他。

    “你!”龍天運劍眉斜豎,似是愕然,又像是憤怒,更多是沒意料到。

    有多少宮人妃嬪等著他駕臨、期待他的臨幸?只要他眼神一轉,沒有一個窈窕姣柔的佳人不曲意迎合,再美的女子無不對他順服\'百依百順,無不唾手可得,從來沒有人敢這樣抗拒他,敢這樣違逆他。

    冷眸直逼著她。

    “你可知道,普天之下有多少女子渴望朕的寵倖而不可得?”

    朕?

    殷若然不由得顫動一下。原一直相對的“我”一下子變成了“朕”,這一聲,一下子溝開他與她的距離,提醒了一種差距,裂開無形的鴻溝。她抿緊唇,紅潤唇印傷著幾許血紫的齒痕。

    “你是屬於朕的。”如宣詔,面色冷漠,威冷不可輕犯,隱隱有一絲威脅。皇朝江山、普天之下所有東西都是屬於他的。

    殷若然腦裡轟然一響,呆了片刻,慢慢地,感覺回來了,思緒飛快地打轉。為什麼不是莫愁姐?呃,不是她想將莫愁姐賣了,而是,莫愁姐清麗脫俗、靜雅出塵,即使她身為女子,也讚歎莫愁姐那美色。

    “皇……皇上……”清醒了。

    冷眸逸出一絲訝異,隨即隱去。

    “皇上,若然只是一介粗鄙無知的百姓,身分低下,不配皇上的垂、垂愛。”

    “前翰林大學士殷重煜之女怎會是粗鄙無知的百姓?”

    “皇上誤會了,若然非,非……”那無情逼視下,將否認之詞咽吞下去。心一橫,說道:“皇上,關於賜婚一事,若然斗膽請求,請皇上作罷。”

    “為什麼?”龍天運裝作不懂。“姚謙貴為吏部尚書,位高權重,門庭高貴,多少人想攀附而不可得。殷莫愁身為商賈之後,身分不高,能攀得這門親是其之幸,你為什麼要阻攔?”

    “我……呃……”殷若然被問得一時語塞。“那是因為……”

    “因為什麼?”

    “因為……”水目轉了轉。“因為姚少爺與相府千金情投意合,莫愁姐不欲妨礙人佳緣。”

    “哼,姚文進連相國千金一面都未曾見過,何來情投意合。”龍天運冷哼一聲。“倒是姚文進,傳聞一向喜愛美色,哪有捨棄殷莫愁這少見的美色之理。”

    “皇上所言極是。”原來皇帝也認為莫愁姐是少見的美色。那麼,為什麼?暗暗搖頭。此刻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既然如此,你為何請求朕別賜婚,破壞殷莫愁的姻緣?”龍天運傾身逼近。

    殷若然忍住沒動。“因為皇上是英明的君主。”曲意奉承迎合。

    “英明?”又冷哼一聲。

    看來想含混過去、不說清楚是不行了。“想必皇上已明瞭,姚大人有意與相府聯姻,莫愁姐非其所欲。再者,莫愁姐並不喜歡姚少爺——”

    “哦?”語氣多有質詰,竟似不滿。“殷莫愁不喜歡姚文進,那麼,誰喜歡?你?你喜歡姚文進,所以才想阻擾這件婚事。”

    殷若然一呆。她想都沒有想過。這誤會可大了,但或許可利用,將錯就錯。然倘若弄巧成拙,反而將她賜婚予姚文進,該當如何?心思千回百轉,沈吟難定。

    “怎麼不說話?”果真如此!眼眸冷縮起來。

    她猶豫又猶豫,打不定主意。

    龍天運沈下臉,劍眉絞鎖,誤會她的沈吟猶豫,又冷哼一聲,吐著冰冷的氣息說道:“殷若然,你聽好,那姚文進,你是別想了,朕要你隨朕入宮。”

    “不!”殷若然大驚失色,脫口叫出來。

    龍天運瞳眸又冷縮,盯著她,眼神冷冷,卻是燃著冰焰。“由不得你說不,這是皇命。”

    “皇上萬萬不可!”

    “你這是在命令朕?”瞳眸裡的火焰慢慢斂成一個點。

    “若然不敢。若然只是、只是……”腦裡一團紛亂。

    “只是如何?”

    快點!什麼藉口都好。“若然只是一介平凡百姓,比不得大家千金,配不上皇上。”

    “這件事方才已經提過。你是前翰林大學士殷重煜的獨生女,出身清雅,才色兼備,大有資格人宮。”

    “不,若然喜談生計,計較營生,鄙俗得很,不配皇宮高雅清幽之境。”

    “你既然計較營生,隨朕入宮,錦衣玉食,不愁吃穿,豈不正好?”後宮三千佳麗,哪名妃嬪能若這般與他談天說地?

    他竟不覺厭倦,反生異樣感覺。

    “皇上後宮佳人無數,有沒有若然都一樣——”

    “怎麼會一樣。”不禁執起她的手。

    殷若然縮回手,下意識往牆內縮靠。他一怔,緊緊盯著她,眼裡又燃起忿炙的火簇。

    真要入了宮,倘若她曲意迎合,溫柔侍候,或許能得到皇帝的寵愛,深宮上苑同度晨昏,富貴榮華不盡。怎麼算,都是合算的買賣,打哪找到比帝王家更顯貴的人家?

    但是……她搖搖頭。

    像她爹娘那樣,真情真性許見白頭,對感情不求多,只求深,一生世只要愛那麼一個人,只等候一次的邂逅,傾付所有的感情,而後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地老天荒,此生不渝——

    真好。不是嗎?

    “這事由不得你。朕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

    如果她順從了,一切就沒事了吧?或許會得到他的寵愛,被封為妃嬪,喜承恩澤。然後,等到有一天,他對她感到厭倦了,不再覺得她特別了,或者她紅顏老謝了,就不再被他記起,被拋棄在宮殿的某個角落,一如那些妃嬪一般,獨飲寂寞,獨守黃昏,冷清淒涼地過完殘生。

    想到此,心頭一個驚跳,禁不住打個寒顫。

    “你喜歡姚文進什麼?還在惦念著他?”龍天運沒忽略她那個冷顫,內心一股莫名惱怒,一團一團的火燒得冷青。

    “我……”那目光令她覺得顫寒,不禁瑟縮。

    “回答朕!”對她的沈默,龍天運更覺忿躁,粗暴地抓住她。

    完全曲解了。怒焰更盛,盛極反回冷,呈現一種詭譎的平靜。“你最好記住,你跟那姚文進,已經沒有任何關係。”冷冷撂下這些話,用力將她甩開,將她丟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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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08:48


    天高氣爽,日頭照得整條街集跟金子一般閃閃發光,各種貨品讓人目不暇給。小紅很興奮,這個攤子看看、那個店頭瞧瞧,看人捏面人、擀麵條,停在賣糖葫蘆攤前久久不去,一雙眼巴巴地看著。

    “奶娘,你給我買串糖葫蘆吧。”殷莫愁拉拉奶娘,指著糖葫蘆攤子。

    奶娘買了一串遞給殷莫愁,殷莫愁吃了一口,皺眉說道:“怎麼這麼黏嘴!不吃了。小紅,你把它吃了。”嫌棄地把糖葫蘆遞給小紅。

    “真的?小姐你真的不吃了?”小紅喜出望外。

    “這麼黏嘴的東西誰愛吃啊!”殷莫愁又一副嫌棄的模樣。

    小紅這才高興地吃起來,先是一口一口舔著,跟著張大嘴巴一口吞下一個,三兩下就把一串糖葫蘆吃光。殷莫愁看著,微微一笑。

    “小姐,”奶娘說道:“過兩天就是你的生辰了,你要不要趁著今日買點什麼?”

    “是啊,小姐,你都要十一歲了,不小了,以後可不能再像這般四處閒逛,好留點名聲給人探聽。趁這個機會,好好逛逛,買點喜歡的東西慶祝慶祝。”小紅口氣表情儼然,一改方才吃甜食時的孩子相,擺出一副小大人模樣。

    “小紅,你比我還小上幾個月,怎麼說話跟個老頭似的。”殷莫愁搖頭。“咱們哪有那個閒錢啊,吃穿都不夠。”

    “小姐你就是愛操心。這幾個月來若蘭小姐跟著老爺夫人習文作畫,崔大爺給的束修不少,老爺夫人也不再買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吃穿怎麼會不夠。”

    “說得是。”奶娘點頭。“也多虧如此,小紅跟我才不必離開。”

    “話雖這麼說,也不知能托若蘭姐的福多久。不重生計、不未雨綢繆想法子開源節流怎麼行。”殷莫愁邊說邊經過賣飾品的攤子。

    “小姑娘,來買點什麼!小姑娘模樣俏,配這漂亮的花鈿正好。買兩個就送你一個!”一旁攤販叫住她,朝她們吆喝著。

    “小姐,我們過去看看吧。”小紅被花花綠綠的頭飾跟花鈿吸引,拉著殷莫愁到攤子前。

    攤子前三兩名婦人駐足,正在選看那些鈿飾,裝束打扮似是商賈出身的人家。也是商賈人家女眷才會這般抛頭露面,一般稍有身分地位的大家閨秀是不會隨便在街上蹓躂的。站在殷莫愁旁側的婦人側頭瞅她一眼,見殷莫愁唇色紅豔,在金光下閃著油亮色澤,煞是好看,忍不住問道:“小姑娘,你嘴上顏色煞是好看,是用了哪家胭脂,哪兒賣的?”

    “這買不到的。”

    “為什麼?”婦人一臉可惜。

    殷莫愁見狀,心裡一動,不忙著答話,從懷袋裡拿出一個圓形小巧的胭脂盒,遞到那婦人面前,說道:“你瞧這個如何?”

    婦人打開胭脂盒,用手指蘸點胭脂塗在唇上,借著鋪子上掛的銅鏡瞧了瞧。“真好看!小姑娘,你這胭脂打哪買來的?”

    一旁那幾名婦人聞言湊了過來,也都蘸了一點胭脂塗在嘴上,看著銅鏡裡唇色變得妖冶豔紅,煞是歡喜,紛紛問是在哪買的。

    “小姑娘,這胭脂上哪可買到?貴嗎?看來不便宜,要多少錢?”一再詢問,看來對那胭脂色澤滿意至極,愛不釋手。

    “你看呢?要多少錢?”殷莫愁興奮地反問。

    “嗯,普通的胭脂十文錢就夠了,但看這胭脂色澤香味,均是上等,想必所費不貲,要花上二十錢吧?”素來女子愛美,不管年紀大小,即便萬事皆可以省,就是裝扮顏麗的脂粉錢不可省。所以就算是平常人家,也是省吃儉用地省下錢買胭脂水粉。

    二十錢!殷莫愁心裡叫起來。這都可以買上兩斗米了!腦子立刻飛快地轉

    起來。要是……轉向那婦人,試探地問道:“大娘,我這胭脂賣你十五文錢就好,你買不買?”

    “十五錢?真的十五錢賣我?”那婦人握緊那盒胭脂,似是怕被搶了去。

    殷莫愁點頭。那婦人歡喜地付了錢。奶娘跟小紅看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簡直不敢相信那也能賣錢。

    剩下幾名婦女沒搶到,有點可惜。問道:“小姑娘,你還沒說這胭脂上哪可買到呢。”

    “這是我家小姐自己熬制的。”小紅總算回過神。

    “小姑娘自己熬制的?”幾名婦人甚是驚訝。待要再發話詢問,奶娘一把拉住殷莫愁,說道:

    “小姐,咱們該回去了。”拉著殷莫愁快步走開。

    殷莫愁不樂意,嘟嘴埋怨:“奶娘,你急著拉我離開做什麼,讓我好好跟大娘們說清楚。”

    “有啥好說的!”奶娘沒好氣。“我當你以前跟林嫂學著做這什麼胭脂膏,不過是打發時間自個兒做著好玩,哪想竟打起買賣的主意,多失身分!這要讓人知道仕紳官家小姐居然自個兒熬制胭脂買賣,豈不讓人笑話,顏面全失!”

    “這有什麼關係。都什麼時候了,還計較這些。”殷莫愁不以為然,握握手中剛拿到的銅錢,兩眼水亮亮都在發光。“你沒看光那盒胭脂膏,就付了我十五文錢。”

    “再多的錢也不行!”奶娘苦口婆心勸道:“小姐,你可是大學士大人的獨生女,雖然老爺早已辭官,可不管怎樣小姐都是官家之女,千萬別忘了自己的身分。”

    什麼官家、私家!對奶娘的苦口婆心,殷莫愁置若罔聞,滿腦子生計。興匆匆地拉住小紅,說道:“小紅,我們快回去準備!”

    “準備什麼?”小紅起了不好的預感。

    “上山啊!”

    “又上那狐山啊?”果然!

    殷莫愁睨小紅一眼。“不上山怎麼摘那些紅藍花跟莓子?你上回不也說你一塊帕子染紅得煞是好看?順便再采些野菌子跟野菜,夥食費也可省不少。”

    “小姐,你饒了我吧。”又來了,成天到晚盡想這些餿主意。“上回跟你上山,我兩腿直酸痛了兩三日才覺得好些。”

    “我的腿也酸啊。可你不想想,那一盒胭脂膏就可賣得十五錢欸!”殷莫愁敲敲手中的銅錢,引誘小紅道:“你還想不想吃糖葫蘆跟甜糕?”

    小紅兩眼亮起來,猛點頭。“先說好了,小姐,要是跟你上山采那些花跟莓子,你可要買糖葫蘆喔。”想想又加了一句:“還有甜糕。”

    “嗯,就這麼說定。”殷莫愁重重點頭,鄭重其事地與小紅打個勾勾。“做好胭脂膏,可以托巧姐兒賣,等賣了錢,你要吃多少糖葫蘆就儘管吃。以後我要像巧姐兒那樣做個遊商,既可以賺錢,又可以走遍天下,去看看巧姐兒說的那個什麼東塘海潮,是不是真的那麼壯觀。小紅哪,你如果喜歡,可以跟著我,一起去遊歷天下。”

    奶娘在一旁聽得直搖頭。真是!成天淨想些有的沒有的,好好的仕紳小姐卻跟個野丫頭似,莫愁小姐要是能像若蘭小姐那樣文麗秀靜就好了。

    殷莫愁仰起小臉,穹蒼無限,天心中間有幾縷絲般的白雲。風聲沙沙,她不禁閉起眼。不知海潮聽起來是怎樣的聲響,可會在天心中回蕩?

    好亮……殷若然緩緩睜開眼。眼裡所見,是一床雲青的布幔,金雕玉飾,華麗又輝煌。猶帶一絲溫燙的夕陽,正由西邊的窗臺偷照進來,穿過紗帳,映照在她臉龐上。

    “你醒了?小姐。”一道清脆聲音靠近臥榻,撩系起紗帳;紅潤臉頰上漾著兩個淺淺的梨渦,笑看著她。

    殷若然先是失神地看著她,心頭驀然掠過一道人影,突然怔醒,坐起身,問道:“這是什麼地方?我怎麼會在這裡?奶娘跟小紅呢?”

    “這裡是紫堇府,你不記得了嗎?小姐。皇上吩咐要好生侍候你,我看你睡得很熟,沒敢吵醒你。來,我替你更衣梳妝。”

    紫堇府?殷若然心中一寬,幸好沒有被帶到宮裡。

    她望一眼窗臺。日色已昏,一抹一抹紅霞正在偷染。沒想到自己竟昏睡了一日。她微微搖頭,忽然心中一凜,掙扎著想起身。“你怎麼了?小姐。”

    “我要離開這裡,莫愁姐還在等我——”

    “小姐……”侍女連忙阻止,說道:“這裡雖然不比宮中戒備森嚴,但也不是等閒可以進出的,你是哪兒也去不得的。來,我來幫你更衣梳妝,皇上馬上就會駕到。”

    殷若然聽得一呆,一時不知該如何,亦不肯讓侍女為她更衣梳妝。

    “醒了?”龍天運走進來。

    他揮開了侍女,凝目看著她。她擁著翡翠絲被,衣衫未整,發散鬢亂,幾抹雲絲拂遮在臉龐,猶帶著幾分呆愣,彷是未醒的傭懶睡態,裸露的脖頸,襯出纖纖細致的身形,雖則方醒,眼目仍顯惺忪,然流光已溢,且有一股暗香襲人。

    龍天運走到臥榻旁,若有所思地看著。是因為那盎然的生氣?抑或流光似的神采?既乏誘人的媚態,寐醒的慵懶也不撩人,比諸宮中妃嬪的濃麗豔色,稱不上多有嬌豔。

    那麼,為什麼?他竟想要,想將捉摸不住的流光握在掌中?是因為那多年來一直在他心中繚繞的、那昏暗山間裡讓少年心初動的相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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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08:09


    是夜,等姚謙歇息後,崔大戶與其夫人被帶到偏聽,一見殷重煜與殷夫人,兩人撲通就跪下,急忙說道:“大人,夫人,小的該死,請原諒小的!小的不知輕重,給大人跟夫人添了麻煩。”

    “不,大人,夫人,都是我的錯。當時我也不知怎地,竟鬼迷了心竅,糊裡糊塗就胡說了些渾帳話,騙姚大人說若蘭是莫愁小姐。請大人跟夫人原諒!”殷重煜抿嘴不語。這原也不是什麼大事,麻煩的是指婚一事,加上莫愁又,=1認是崔若蘭,這下更難對姚謙解釋了。

    “崔大爺,你們請起來再說吧。”歎口氣,將姚謙指婚崔若蘭一事告知。“這下可不好辦了,除非若蘭也是我的女兒……”又歎口氣,不知如何處理才好。哪知崔大戶夫婦居然面露喜色,兩人對看一眼,又撲通跪下去。“大人,夫人,請恕小的斗膽,懇請大人收養若蘭為女!”崔大戶跟夫人

    齊聲請求。當初找攀上殷府,原就是看上殷老爺曾在朝為官,指望藉由這層關係,可讓女兒若蘭與仕紳階層攀上關係。如今皇朝侍中大人指婚其子與女兒若蘭,讓他們喜出望外。

    “夫人,你看這事該如何?”殷重煜沈吟片刻,詢問夫人意見。“夫人!”崔大戶與夫人巴望著。

    “我也很喜歡若蘭這孩子,若崔大爺、崔夫人真不介意的話——”

    “不會!不會!多謝大人、夫人!”不等殷夫人說完,崔大戶夫婦就高興得忙不叠道謝。

    “看來,只能如此了。”殷重煜點點頭。

    簾後,殷莫愁聽了,對挨在身旁的小紅說道:“小紅,以後你就叫我若蘭姐……不好,這個“蘭”字太過文秀,只適合若蘭姐。嗯……改成然字好了,你就叫我若然姐。”

    “若然姐?”小紅皺皺鼻子,有點不習慣。

    “就是這樣。我全都照實說了,沒有任何隱瞞,也絕無半句虛假。”奶娘抿緊嘴,表示已據實相告。

    小紅被龍天運的氣勢所震懾,極是不安,扯扯奶娘;奶娘畢竟年紀大,壯起膽子又說道:

    “我家小姐是學士大人的獨生女,莫愁小姐則是大人收養的,她的親生父親崔大爺出身商賈,是當地富戶。崔大爺求老爺讓莫愁小姐與小姐一同隨老爺研讀文章學習閨儀禮教,後來崔大爺與其夫人請求大人收養莫愁小姐,因種種原因,老爺就答應了崔大爺的請求。”

    龍如意見皇兄神色依舊不動,想來早已知曉此事,必是暗地裡做了許多查探。內心一黯。這就是他與皇兄之間的差別吧?

    “那麼,莫愁小姐怎會與姚尚書公子指婚?姚尚書怎會認錯人,殷學士又怎會不說明清楚?”他問道。

    奶娘與小紅相視一眼。奶娘點個頭,小紅才壯起瞻子說道:“這也沒辦法。不管是性格、習慣或是言行舉止,莫愁小姐都比若然姐更像是仕紳官家小姐,連夫人都說莫愁小姐比若然姐更像是她女兒。每次有客人來,都將莫愁小姐誤認為小姐,外人也以為莫愁小姐才是殷家小姐,等老爺收養莫愁小姐後,就對外宣稱莫愁小姐是殷家小姐。”

    “那麼,名字呢?又是怎麼回事?”龍天運突然出聲。“姚謙與殷重煜是故交,不可能不知道殷重煜只有一個獨生女兒。她那身下人般的裝束又是怎麼回事?”說到後頭微皺起眉。

    小紅一驚,他竟連這個都知道!而且,居然直呼官家大爺尚書大人的名諱。與奶娘再對視一眼,心裡益發不安,沒有底。

    奶娘心裡亦覺忐忑,抿抿嘴,舔舐一下乾涸的嘴唇,才說道:“那個是因為小姐……我是說莫愁小姐——不,若然小姐——”愈說愈亂。順了口氣,才從頭說道:“莫愁小姐的閨名原叫若蘭,老爺收養後改姓殷。崔大爺夫婦過世前那年中秋上府裡來,適巧姚大人過訪,在院裡遇上,崔夫人——也就是若蘭小姐親娘,也不知怎地鬼迷心竅竟謊稱若蘭小姐是莫愁小姐。當時府裡還來了一眾賓客,有人聽到,便誤以為若蘭小姐是莫愁小姐。本來,澄清了就沒事,但老爺夫人怕傷到若蘭小姐,就未多加解釋,若蘭小姐就變成莫愁小姐了。有賓客問小姐名字,小姐竟笑嘻嘻當自己是若蘭小姐。更加沒想到的是,姚大人竟向老爺提出指婚一事。”

    “原來如此。”龍如意了然點頭。

    “小姐嫌蘭一字過於秀氣,就改為然字。因為老爺不擅經營積聚,家中無恆產,所以一家生計,常由小姐負責管理。”

    “沒錯,”小紅點頭附和道:“老爺跟夫人不關心柴米油鹽,到最後簡直有一頓沒一頓。教導莫愁小姐後,全靠崔大爺接濟。崔大爺過世後,家產都給了莫愁小姐。若然姐——我是指小姐啦,總之,若然姐常說多虧了莫愁小姐,我們才有好日子過。不過,莫愁小姐跟老爺夫人一樣,全不知米價,只知吟詩誦詞,只有小姐注重生計,府裡全是小姐在打點。小姐嫌襦裙礙事,常喜穿著男子褲裝,便於行事。”

    “是的,就是這樣。”奶娘忙不叠點頭,朝著龍如意急說道:“我全老實說了,沒有任何隱瞞。龍公子,我家小姐到底怎麼了?怎麼會犯上欺君之罪?大公子說您會有辦法。”

    “奶娘,你別急。”龍如意飛快看了大哥一眼,安撫奶娘道:“皇上還未下旨,還有轉圜餘地。”轉向龍天運:“皇——大哥,你說呢?”

    “皇上若賜婚,恩施殷重煜獨女,殷莫愁非殷重煜所出,以其女之名頂替,是為欺君;殷若然隱瞞身分,由他人冒名接受皇恩,違抗皇命,亦為欺君。”

    “龍公子!”奶娘驚惶失聲。“這該怎麼辦才好?!請您一定要幫幫小姐!當初姚大人屬意的,原就是莫愁小姐,指婚的物件也是莫愁小姐。”

    “那是因為姚謙以為殷莫愁為殷重煜親生女。”

    “不,小姐不是有意欺瞞。”小紅突然說道。

    所有人都看向她。小紅吞口口水,慢吞吞說道:“若然姐——呃,小姐曾說,若是指婚的人是她就好了。”

    “什麼意思??”龍天運冷眸一揚,逼向小紅。“殷若然喜歡姚文進?”

    “或許吧。”小紅下意識退一步,避開龍天運的逼視。“若然姐說的時候好像很羨慕的樣子。以小姐的個性,少夫人的地位會很方便吧。”

    “小紅,你別胡說!”奶娘皺眉。

    小紅縮一下,改口道:“呃,我也不確定,好像,總之,小姐喃喃自語地,我也不確定小姐是不是喜歡姚少爺。”

    龍天運輕哼一聲,目光冷凝起來。

    “公子。”衛尉煌玉堂悄無聲息地出現。“有客人來了。”

    終於來了。龍天運眸中一閃,太深沈,看不出眸裡表情。

    “不要緊,別緊張,一定會很順利,不是有玉佩嘛,人家不是說沒有什麼事是做不到的,嗯,對的,一定會有辦法的……”殷若然獨自坐在大廳中,心裡些許不安,又不時喃喃自語給自己打氣。

    她來得太匆忙,忘了先打聽,不過,這個紫堇府看著極是氣派,想來非富即貴。已經等了片刻,有些坐立難安,便站起身。

    驀然感到一種奇異的感覺竄流,心不禁悸跳著,不斷有種微栗不安的顫動。身後彷佛有什麼在注視著她,熾烈如火,又冷然若冰,教她感到燙、感到熱、感到寒凍、感到忐忑,不知該如何。

    猶豫一會,她閉閉眼,硬著頭皮一鼓作氣轉過身去。青色琉璃光下,一道挺拔身影,逆著光,那身影渾身激出瀲瀟光圈,正定定地看著她。“龍……公子?”

    “你來了,我等你很久了。”冷冽的聲音。

    “龍公子。”龍天運那冷冽的聲音令人難忘。不及細思那話裡含意,趕忙取出玉佩,說道:“公子在等這玉佩是吧?我應該早點奉還玉佩的,請公子莫見怪。”

    將玉佩遞了過去。龍天運並不立即接過,劍眉微揚,若有所思地看著她。突然問道:“那塊玉墜賣了個好價錢嗎?”

    殷若然一時不察,不假思索便點頭。“對啊,你怎麼知——”急忙掩住口。

    “呃,不是……那個,我是說……”詞窮起來,有些狼狽。

    龍天運哼一聲,神情又惱又怒,同時又喜又柔,奇怪至極。殷若然不明所以,心中猶惦記著殷莫愁之事,於是又恭敬將玉佩雙手奉上,眺著臉道:

    “呃,龍公子,那個,嗯……”吞吞吐吐,尋思該如何開口。但怎麼想都找不到更婉轉的說詞,索性一橫,說道:“龍公子可還記得,在山頂茶棚時龍

    公子曾說過,如有任何難事,可持玉佩到府,龍公子願意幫忙?”

    “沒錯。”龍天運劍眉又一揚。

    神靈山間初相見那時,那大膽又無禮的蠻兒便若如此,口口聲聲要回報。殷若然心中一喜,忙不叠上前,恭敬將玉佩奉還。方道:“事情是這樣的,龍公子,當日在茶棚,公子應也聽曉莫愁姐與尚書府姚公子指婚一事。”龍天運沒說話,等著。

    殷若然繼續說道:“近日聽得姚大人言,皇上有意賜婚姚少爺與莫愁姐。龍公子你貴人吉相,身分想必不凡,朝中或有人能向皇上進言,請皇上別賜婚。”

    “為什麼?”龍天運反問。“殷姚兩家指婚既有其事,皇上賜婚豈不正好?”

    “呃,因為……呃,聽說姚公子與相府千金情投意合……”

    “怎麼會?難道真如所言……”頓一下。“聽說指婚只是一句戲言?”

    “對!沒錯!就是那樣。”好個姚尚書!殷若然咽口唾沫。

    “真是那樣?殷學士是那般隨便之人?”

    “呃,我爹……我是說莫愁姐的爹,也就是殷老爺,有時會有意外之舉,也不是不可能。”對不起,爹。殷若然在心裡默念。只要能幫助莫愁姐解困,怎麼樣都好。

    龍天運一手支著頭,一手輕輕敲著椅臂,似在思量,又若有所思地注視著殷若然。殷若然覺得頭皮發麻,沒來由感到一絲不自在。

    “我可以讓你們待在紫堇府。不過,我幫你,對我有什麼好處?”

    咦?他的意思是要回報?

    “呃,公子不是說過,奉還玉佩,不管什麼難事都會幫忙……”

    “沒錯。但與皇上說項,茲事體大。還是,你以為,這是舉手便可成之事?”殷若然不禁赧然。說得也是,皇帝豈是等閒能見得。莫說尋常人,即便是官家,又有幾人能見得了皇帝?

    不料,龍天運居然說道:“不過,這也不是做不到。”

    “當真?”殷若然水目一亮,更加顯得流金四溢,處處映著水光。厚顏請求龍天運相助。“請龍公子大人大量,務必幫忙!”

    “何須我幫忙,你大可自己跟皇上說去。”

    殷若然一愣。“龍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不是想見皇上?我讓你進宮見皇上。”

    啊?殷若然忙不叠搖頭,下意識覺得不對勁。“龍公子莫要開玩笑,宮廷內院豈是尋常人等閒進得的。”

    “怎麼進不得?我就讓你進得。”

    “公子這話是在尋若然開心了。”殷若然不禁暗暗皺眉,面上仍笑著,放低姿態討好說道:“公子貴人,身分自是不同等閒,若然身分低微,哪能隨便進得宮去,更別說是覲見皇上。只盼公子能幫忙向皇上進言,若然就感激不盡,不敢多有妄想。”

    “這怎麼叫妄想?有什麼事,跟皇上直接說不是更好?”

    那態度與語氣裡的滿不在乎令人覺得奇怪。殷若然隱隱感到不安,當下決定抽身,恭敬說道:

    “請公子大人大量,切莫見怪。若然斗膽,竟對公子提出如此不情之請,冒犯了公子,請公子千萬別放在心上。”為今之計,只有與莫愁姐、奶娘還有小紅趕緊離開京師。

    “對你的報答,龍某尚未做到,怎麼能不放在心上?”說著,身體逼向她。殷若然不敢隨便亂動,站在原地,但身體不禁往後仰,以回避龍天運的逼近。一邊說道:“公子……那個,嗯,是若然不知分寸,竟敢妄求回報,請公子……呃,那個……啊!”龍天運愈逼愈近,她身子愈退愈斜,再難穩住,顛了一下,往後栽下去,不禁失聲叫起來。

    龍天運手臂一張,將她攔腰抱住。

    “當心。”嘴唇貼住她耳畔,輕聲細語道:“千萬別摔著了。”

    殷若然驚魂尚未定,耳畔的溫熱讓她更加心驚,連忙掙脫,退開兩步。

    “若然失禮了。”神情一正,恭恭敬敬地。

    “那麼,公子,玉佩已奉還,請容我先告辭了。”先脫身要緊。

    話說完,便急著離開。才舉步,只見兩名黑衣衛士架著奶娘與小紅出來。

    “小姐!”奶娘與小紅看見殷若然,高聲呼叫,全是不知如何是好的惶恐。龍天運手一揮,兩名黑衣衛士立即將奶娘與小紅架開。

    “奶娘!小紅!”殷若然大驚,瞪著龍天運。

    “你是誰?想做什麼?要把奶娘跟小紅帶到哪裡去?”

    “這就要看你了。”龍天運再次逼近她。“你究竟是誰?”

    “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了。”將手中玉佩遞給她。

    玉佩通體翠綠,雕著龍形刻紋,翔龍栩栩如生,連龍爪跟龍身鱗片都清晰

    可見;再仔細看,龍體有道裂痕。先前她未曾留意過,可仔細一瞧,龍首下還刻了四個字:天龍承運。

    難道……殷若然心中一凜,猛然抬頭。

    那雙星目正饒富興味地盯著她。她不禁打了個冷顫。
引言 使用道具
江戶川柯南
王室 | 2019-6-4 19:07:29


    中秋佳節。正午前,就不斷有人上門賀節。賓客盈門,殷府老爺雖然略感吃不消,心裡倒也有些欣喜,命人準備茶酒糕點之外,還在前廳設席,連前院也搭了棚備有酒席。

    “好熱鬧!”小紅挨著身旁穿著跟她一色衣裙的小女孩,一副忍俊不禁想跑出去的模樣。“府裡從來沒有這麼熱鬧過。要是天天這樣就好了!”兩個小人兒躲在前廳通往內室甬道的簾子後,不時偷瞄一眼廳中景象。

    “有什麼好!”小女孩扁扁嘴,沒好氣說道:“這樣一熱鬧,整月的家用就給熱鬧掉了,下個月又要有一頓沒一頓。”

    “怎麼會?還有崔大爺給的束修呢。老爺不可能上崔府當教席,若蘭小姐一來一返也麻煩,崔大爺、夫人現下讓若蘭小姐長住咱們府裡,給若蘭小姐的供給很豐盛呢。”

    “總不能老是依靠崔大爺給的束修跟供給吧,要重生計懂得營生才行,要不然坐吃山空怎麼辦。”

    “老爺跟夫人教導若蘭小姐,不也是生計?比小姐你做的那什麼胭脂膏好多了。你那胭脂膏,就在街上那時賣出去一回,之後除了巧姐兒,根本就乏人問津。”小紅不以為然。

    可惡!居然拿她教她的嗆她,還咬文嚼字!

    “那你就不要用我的胭脂膏。”等著吧,看以後她變成一個厲害的女遊商,她的胭脂膏就會暢銷全皇朝大江南北!

    “怎麼可以!”小紅嘟嘴。“那都是我跟你去那撈什子山辛苦摘花回來做的,沒功勞也有苦勞,怎麼可以不讓我用。”

    “那你還嫌我的胭脂膏。”“我才沒有。是小姐你老在說生計。”

    小紅伶牙俐齒,小人兒不服氣,還待回辯,身後傳來聲響,奶娘的聲音傳來:“你們兩個在這裡做什麼?小紅,讓你看著小姐,你怎麼跟小姐躲在這裡偷看,要讓人瞧見了,還成甚麼體統!”

    “小姐不聽我的,我能怎麼辦。”小紅又嘟嘴。“奶娘你又不是不知道莫愁小姐的性子,我哪攔得住。”

    “說你一句,你頂兩句!”這丫頭,沒大沒小。“不要以為小姐慣著你,就可以胡來。”也沒真生氣,根本是拿小紅沒辦法。小紅不到八歲就進府侍候莫愁小姐,年齡相近,跟姐妹似,算是她看著跟莫愁小姐一起長大。

    “奶娘,是我硬要來瞧瞧的。”殷莫愁趕緊岔開話題。“奶娘找我有什麼事?”

    這提醒了奶娘,忙道:“夫人讓小姐到花園去。”隨即皺眉。

    “小姐,你怎麼又穿成這樣?也不想想今天是什麼日子,快去將這身衣服換了!”那一身,作工、質料普通,穿在仕紳官家小姐身上會讓人說話。不過,慶倖不是又那一身男子的褲裝裝束;只是,跟丫鬟穿成一式一色,說不得也讓人以為是下人。

    “太麻煩了。”殷莫愁不置可否。問道:“我娘在花園?若蘭姐也在嗎?”

    “是啊,夫人在教若蘭小姐臨……那個寫字就是了。”奶娘一時想不出臨帖一詞,含糊過去。道:“夫人讓小姐過去幫忙研墨。”

    “又要研墨?”殷莫愁小臉皺起來。所謂研墨,意思就是磨墨磨著磨著就要她跟著一起臨帖習字。她最怕這個了。

    “真是的,每次一說到寫字,小姐你就這樣。小姐為什麼就不能像若蘭小姐那樣,文靜地待在閨房,像個大家閨秀。”

    又要開始了。自從若蘭姐跟著她爹娘學習文章書畫閨儀,多了個對照比較,近一年來,奶娘每提每要搖頭歎氣。

    “好了,奶娘,我們快到花園吧,別讓我娘跟若蘭姐等著。”殷莫愁趕緊往花園走去,以防奶娘又搖頭叨念起來。

    “等等!小姐,你倒是先把衣服換了!”奶娘氣急敗壞。

    殷莫愁置若罔聞,徑往花園去。

    園裡春花已謝,但草木青翠,夏荷水蓮池子裡睡,映著天光漾著水色,別有一番景致。園亭裡,崔若蘭提筆臨帖,殷夫人站在她座旁,兩側圍立著幾位夫人,正在欣賞崔若蘭臨帖的模樣。

    殷莫愁走過去,只聽那些夫人頻頻贊道:“若蘭小姐的字寫得真好!”

    “若蘭小姐人長得美麗嫻淑,又有才華,不僅詩文字畫在行,女紅手藝也好,氣質才學都跟殷夫人一樣出眾,長得又像,不知道的人,還以為若蘭小姐是殷夫人的女兒呢。”

    細看崔若蘭,唇紅齒白,眉兒彎,眼兒黑亮似幽潭,出落得清麗無比,跟殷夫人真有幾分神似。

    殷夫人笑道:“若蘭天賦好,一點就通,青出於藍勝於藍呢。”

    “娘。”殷莫愁走過去。“莫愁,你來了。”

    “這就是莫愁小姐?”靠近殷莫愁的夫人笑吟吟地。

    “莫愁見過夫人。”殷莫愁乖乖地對眾夫人屈膝行禮。

    “莫愁小姐長得跟夫人也是極相似,水靈——”看清殷莫愁那一身裝束,一愣,話聲一頓,極是尷尬。

    “我跟娘長得不大像。”殷莫愁笑笑地。

    殷夫人也笑道:“若蘭比莫愁更像是我的女兒。”瞄一眼女兒,拉過她的手,又拉了崔若蘭,笑嘻嘻地。“她們是雙生子。”

    “真是!殷夫人說笑了。”眾夫人笑起來。笑語晏晏,空氣消融起來,化解了先前的尷尬氣氛。

    殷莫愁逮著機會,拉著崔若蘭,夥同小紅退開,逃離花園。走進前院,發現坐滿了一院的賓客,座中一名從下轄的鄉鎮上縣城訪友、隨友上門蹭飯的窮秀才,聽說主人曾是朝中大學士,意欲討好,快步到崔若蘭跟前,躬身作揖道:“這位想必就是殷小姐。不才廖某,承蒙老爺慷慨,設席廣宴鄉里親鄰友朋,不才遂得進府叨擾,請容不才在此謝過,一併向小姐致謝。”

    崔若蘭猶豫了下。小紅待要開口,殷莫愁搶道:“請公子不必多禮。失陪了。”拉過崔若蘭快步走開,拐進後院。小紅趕緊跟了過去。

    “莫愁,我爹娘還沒到嗎?”進了後院,崔若蘭幽幽開口。

    殷莫愁搖頭。“聽說崔大爺上州城商議一樁買賣,今日午後才趕得回來。不過,若蘭姐,你別擔心,說不定崔大爺這會就快到家,很快就跟著夫人一起過來了。”

    崔若蘭點頭,歎口氣,抬頭瞧見奶娘人在通往前院的回廊上朝她們揮著手,急匆匆地過來,便停下腳步。

    “小姐,若蘭小姐——”奶娘邊喘邊說道,上氣不接下氣。“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我找了半天。剛剛崔大爺讓人先捎消息來,說是已經回來了,晚點就會與崔夫人一同前來,所以老爺讓若蘭小姐到前廳去。”

    “太好了,若蘭姐。”雖然平素崔若蘭不說什麼,但以一外人住在殷府,想必無法完全寬心。

    崔若蘭點個頭,沒說話。

    殷莫愁正想跟過去,被奶娘捉住。“小姐,你先把這一身衣裙換下再說。”吩咐道:“小紅,你跟著若蘭小姐過去。老爺若問起,你就跟老爺說夫人找我有事。”

    “奶娘!”殷莫愁不肯乖乖就範。

    “莫愁,你就聽奶娘的話。”崔若蘭說著,逕自走往回廊。小紅跟上去,走在她身後。

    午膳時間已過,但前廳裡依然有不少賓客。眾賓客看到崔若蘭,交頭接耳說道:“看,那就是殷府小姐。坊間都說殷府小姐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如傳聞所言。”

    “殷大人,莫愁小姐秀外慧中,深具大家之風,果真名不虛傳。”

    殷重煜心知那些賓客弄錯了,正待出言澄清,見崔若蘭神色輕微一扭,表情複雜,似尷尬,有難堪,又似有種不堪,便笑而不語,未加以解釋澄清。崔若蘭覺得奇怪,看了殷重煜一眼,不欲在廳中久待,轉身出廳而去。

    “若蘭小姐,等等我。”小紅追上去,跟著出到前院。

    因午膳已過,待在前院的賓客少了許多。

    “夫人,到了。”大門前停下兩頂轎子。

    一名年約三十初、頗有姿色但眼帶犀利的婦人走下轎子,跟著崔大戶也下了轎。兩人走進大門,恰巧聽見前院裡賓客的議論。崔夫人詢問道:“請問,你說哪位是殷府小姐?”

    “喏。”那人指著崔若蘭道:“那位便是。”

    崔夫人一呆。“你說那是殷小姐、殷莫愁小姐?”

    “是啊。殷小姐才貌出眾且聰慧過人,年紀雖然不大,已深具大家之風。”小紅轉頭,瞧見崔夫人,拉住崔若蘭。“是崔夫人。”

    崔若蘭轉身過去,跟崔夫人與崔大戶打個照面,舉步往崔夫人方向走去。大門口處忽地一陣騷動,一名僕從匆匆進來,交代說:“快去稟告老爺,侍中大人姚謙姚大人到。”

    崔夫人一聽,回身看去,大門處一名身材中等、神態幾分威嚴的中年男子跨進門來。姚謙目光一掃,掃過崔夫人與崔大戶,停在崔夫人身後的崔若蘭身上。他瞧崔若蘭的相貌、穿著與神態舉止,想當然爾便微微一笑,對著崔若蘭道:

    “這想必是莫愁世侄女。”

    崔若蘭一呆。姚大人目光轉向一旁的崔夫人,帶著詢問,又問道:“這是莫愁吧?”

    姚謙的言行舉止神態一望即知其身分若不是皇朝官老爺,便是上層仕紳。崔夫人心裡霎時種種滋味參雜交集,竟點頭道:“是的,大人。這是莫愁小姐——”

    崔大戶一驚,想阻止已經來不及。

    不巧,殷莫愁正好興匆匆跑過來,奶娘在後頭追著,聽到了崔夫人的話。崔若蘭瞧見殷莫愁,臉上閃過一絲難堪。小紅張嘴待說些什麼,殷莫愁連忙對她搖頭,以眼神制止。

    收到僕從稟告的殷重煜匆匆出來,殷莫愁一見,連忙躲到奶娘身後。“姚兄!”殷重煜並未注意到女兒,直接迎向姚謙。

    “殷兄!”姚謙一見殷重煜,隨即笑容滿面。

    殷重煜看見崔大戶夫婦,將他們引見過姚謙後,交代下去好生招待他們,便先與姚謙進屋。前廳因席宴賓客而過於嘈雜,殷重煜遂延請姚謙入偏廳招待。偏廳雖然小,可近內堂,也只有與對方有私交之誼,殷重煜才會延請入此接待。“姚兄,多年不見,姚兄依然如昔俊朗。”兩人同年,皆以兄稱。“哪的話,老矣。倒是殷兄才真是俊朗不凡。”

    “哈哈!”殷重煜大笑。重見故友,極是開心。“姚兄此番前來,能再見故舊,重煜甚是歡喜。姚兄怎不先修書予我知曉,我也好多做準備,好好招待。”

    “不必如此客氣。能得見殷兄,謙願已足矣。”姚謙略微喟歎,跟著語氣一轉,說道:“聖上召我回京,授謙侍中一職。我是特地過來向殷兄道謝的。我因言賈禍,當初若非殷兄在聖上面前力保,更力薦我回朝,謙恐怕早已被發眨到北地蠻荒之境。多謝殷兄仗義相助!”姚謙起身,雙手作揖到底謝恩。

    “姚兄快請起!”殷重煜連忙起身,阻止姚謙行禮。“重煜並未做什麼,是聖上聖明,深知姚兄忠貞體國。”等姚謙重新回座後,才由衷道:“姚兄一身本事,該當報效皇朝,能再得聖上重用,真是太好了。”

    姚謙點頭。“謙甚感聖上大恩,必當戮力報國,不敢稍有懈怠。”

    兩人又說敘一些舊事,談笑風生,意趣橫生。姚謙忽然提道:“對了,殷兄,不知莫愁世侄女是否已許了人家?”

    “莫愁年方十二,年歲尚小,尚未許配人家。”

    “那太好了。小犬今年十五,比莫愁世侄女長上三歲,殷兄若是不嫌棄,謙想在此替小犬指婚,訂下與莫愁世侄女的婚配,待世侄女及笄,便上門迎娶。”

    殷重煜略微猶豫,方才說道:“姚兄既不嫌棄,重煜自當樂於與姚兄結這門親家。不過,不瞞姚兄,小女不才,不知能否配得起文進世侄。”半謙虛半吐實。

    “殷兄過謙了。適才我已見過莫愁世侄女。世侄女才貌雙全,深具大家閨秀之儀。反倒是小犬,不知能否配得上世侄女。”

    這是在說莫愁嗎?殷重煜不覺幾分詫訝。

    “老爺,”僕役進來稟報。“縣令大人到了。”皇朝侍中大人駕臨殷府,縣令聽到消息,急忙趕來。

    “快請進。”

    “參見侍中大人。”縣令對姚謙行禮。

    “不必客氣。”姚謙略微頷首。

    “大人請坐。”殷重煜引縣令落坐。

    寒暄幾句後,不免談論起國是朝政。縣令不敢過於僭越,姚謙謹慎,亦多有保留,話鋒一轉,重提方才指婚一事,說道:

    “殷兄,小犬與世侄女婚配一事,你意下如何?”

    “姚兄若不嫌棄,重煜恭敬不如從命。”

    “那就這麼說定!”姚謙拍腿議定。

    “老爺。”殷夫人走進來。

    有僕從稟報殷夫人,殷夫人便帶了殷莫愁與崔若蘭來向姚謙請安,以免失禮,並讓奶娘與小紅跟著。此種場合,以夫人身分,若未有侍女在側,怕落人談論。見縣令亦在座,也行了禮。

    “夫人。”姚謙頷首回禮,朝向崔若蘭。“莫愁世侄女也來了。”

    殷夫人神色不動,看向丈夫。殷重煜略微搖頭。殷夫人見崔若蘭臉色蒼白,眼裡隱有難堪,遂沈默不說話。奶娘與小紅對看一眼,不敢自作主張說什麼。

    “還有這位小姐……我記得殷大人只有一位千金,是吧?”縣令沒見過殷莫愁,自是不認識,但知道殷重煜只有一獨生女。

    殷莫愁清澈的眼轉了轉,小臉漾開,笑答:“我叫若蘭,大人。”

    除了姚謙與縣令,廳上眾人皆抽口冷氣,但沒人說什麼。崔若蘭抿抿嘴,吸口氣,鼓起勇氣想解釋,殷夫人拉住她,對她笑了笑,她一呆,忘了想說什麼。

    “哈哈!”姚謙對崔若蘭很滿意。“莫愁世侄女如此端莊、儀錶出眾,殷兄,夫人,這指婚一事,就這麼說定了!哈哈!”

    指婚?殷夫人先前不知指婚一事,這時一聽,不禁睜大眼。奶娘與小紅面面相覷,更不敢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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