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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前妻在女人止步的酒吧上班?冷靜!
就算她穿得清涼一點當女侍,他還可以勉強不生氣,
可見鬼的她居然敢在台上跳艷舞?!
這下他不直接把她拉下台才有病!沒錯,他是還愛著她,
愛到很沒用的自我放逐了三年仍忘不了這小女人的倩影,
但瞧瞧她,不僅依舊美得光芒四射,看起來還過得很愜意,
難道和他分開,她一點也不傷心嗎?
不管,反正他帶著她不可能不關心的消息而來,
不怕她不跟他走,了不起下下策就是纏住她不放,
趁勢順便重溫一下從前的甜蜜時光,
哪知他發揮纏功的結果,居然會看見她抱著另一個小娃娃……
楔子
十歲的尉律瞪著眼前那個體型跟他一般高大的小男孩,那傢伙長得跟他一點都不像,連一點點都不像。
「小律,他是你弟弟,他叫尉衡,你們以後要好好相處。」父親哄著他。
尉律的眸子瞇了起來。
他爸爸在講什麼非洲話?
弟弟?
他又不是小孩子,他媽媽又沒有大肚子,怎麼會有弟弟?還是說,幼稚的大人還在講那套小孩是從石頭蹦出來的老梗?
「你們暫時用一個房間,等小衡熟悉環境了,再分開睡。」
聽到父親的話,他心中的不爽在擴大,擴大的速度就像是本來只是一個小點,現在那個小點已經變成地球那麼大了。
可惡!居然要他跟那臭小子睡?
房間是他的!他的!擺滿了他心愛的機器人和遙控飛機,以及各式各樣的電動,他為什麼要讓那個臭小子睡在他的房間?那小子又憑什麼來分享他的一切?
「我不要!」他瞪著向來寵他寵上天的父親。「把他趕出去!我不喜歡他!」
「不要這樣,小律……」父親好聲好氣地哄他。「他是你弟弟啊,你不是一直想要有個妹妹嗎?現在有了弟弟也一樣……」
他蹙著眉,心裡有一百萬個不以為然。
怎麼會一樣?
他想要的是一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漂亮,會向他撒嬌的妹妹,但一個身材跟他一樣高大、相貌跟他不分軒輊的小男孩——不,他不要,絕、不、要。
「爸爸向你保證,一切都不會改變。」父親繼續哄著他。「小律,你仍然是我們尉家的長子,爸爸的一切都是屬於你的。」
可惡!他不是笨蛋,他爸爸看那小子的眼神充滿了憐惜和愧疚,那小子一定會分走他父親的愛。
一切都不會一樣了。
他掙脫父親的手,轉身跑上樓,回到房間,砰地一聲甩上門。
他開始親手砸爛他心愛的機器人,打開窗戶,一架一架地讓遙控飛機墜機,再毫不留戀的把他所有的昂貴掌上電玩扔進浴缸裡,打開水龍頭,把它們「淹死」。
就在親手毀掉自己所有心愛物品的那一刻,他一直以來對父親的崇拜、尊敬、喜歡和依賴都消失了。
一個在外面養小老婆,生下私生子,還把私生子帶回來,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的人,憑什麼再讓他崇拜、尊敬、喜歡和依賴?
雪上加霜的是,幾天之後,看到他父親的秘書把尉衡帶進他的教室,他氣得全身顫抖,真希望自己立刻死掉。
他不敢相信爸爸竟然豬頭到安排他們兩個讀同一班?吼吼吼!他要怎麼對同學說明他們的關係?
要這樣說嗎?
嗨,大家注意,他叫尉衡,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子,我弟弟,跟我不同媽媽的弟弟哦!
可惡!
「尉律,你不是獨生子嗎?他是誰啊?老師為什麼說他是你弟弟?」
「對啊,你弟弟怎麼會跟你讀同一班?他跟你一樣大耶,你們是雙胞胎哦?」
「他長得跟你一點都不像,大家都說,我跟我弟簡直一模一樣。還有,老實說,他比你帥。」
問題接踵而來,他簡直恨死尉衡和他父親的這個腦殘級安排了。
哼!這些坐井觀天的傢伙,問那麼多幹麼?他不需要跟他們解釋那麼多,反正豬頭如他們,根本不會知道大人的世界亂七八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心煩意亂,緊緊抿著嘴唇,卻猛然看到何伊柔向尉衡走過去,微笑友善地把自己的課本借給他。
一瞬間,他整個爆炸了。
何伊柔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也是他和其它十八個男生一致最喜歡的女生,她怎麼可以對尉衡那個私生子示好?
他立即決定自己和尉衡的梁子結定了!從現在開始,尉衡敢碰他的東西試試看,他一定踹得他落花流水!
然而,他毫無機會踹尉衡,尉衡冷酷又沉默,不但絕不碰他的任何東西,不給他出腿的機會,還表現得像世界領袖一樣優秀。
他的信心徹底被擊潰那一天是在學期末,他有生首次以來,考了第一名以外的名次,而班上第一名的榮耀落在尉衡身上,寡言又十項全能的尉衡早已贏得老師的心和全班除他以外的友誼。
尉衡帶了一張第一名的獎狀回家,他看到自己那美麗高雅的母親讚許又溫和地摸摸他的頭,也看到尉衡眼眸裡那閃閃發亮的興奮和開心。
當夜,他怒火沖天的掀開被子,狠狠把尉衡踹下床。
「饒韻樺是我媽,不是你媽!以後不許你把獎狀給她看!」
尉衡只皺眉看了他一眼便爬回床上繼續睡,獨留他一人猛扯著頭髮,在房間裡像只困獸般走來走去,活像他在月圓時即將變身狼人一樣。
周瑜的痛苦,他終於懂了。
既生瑜,何生亮呢?
十歲以前,他的世界完美無缺,他是尉家的獨生子,是人人搶著巴結的皇太子,是品學兼優的風雲人物,是父親獨寵的對象,是母親疼愛的獨生子。
但是十歲以後,一切都變了,他變得乖戾、暴躁,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連他一心信任無比、崇拜無比的父親都可以天外帶回一個優秀怪胎來把他的世界擊得分崩離析,這個世界,還會有人可以值得他信任嗎?
第一章
紐約,時序入冬,還沒下雪,但呼出口的空氣儘是白煙。
深夜的藍絲絨酒吧,霓紅招牌上的四個字份外引人注目。
女賓止步。
尉律瞪著那四個字,眸心爆出怒火,心中浮起白允芃那張倔強又美麗的小巧臉孔。
他早知道那個女人絕不會乖乖做個下堂婦,沒想到的是,她竟這麼反骨,千里迢迢跑來紐約當酒吧侍女?
他想狠狠打她一頓,這就是她死都不要他半毛贍養費的結果?他嘲弄的揚起嘴角,她還真是有骨氣啊。
他冷冷的走進酒吧,充足的暖氣立即包圍了他,他在櫃檯買了門票,有點意外酒吧的格調比他想像的好。
雖然在忽明忽暗的七綵燈光下,有人喝太多了在狂笑,有人淫穢地對著鋼管女郎品頭論足,但這裡顯然不是一般的搖頭吧,客人都是男的,他們在高腳桌邊品酒、聊天、抽雪茄,一邊欣賞著小巧舞台上的火辣演出。
尉律看著舞台,瞇起了眼眸。
台上有兩名胸部豐滿的金髮尤物,她們一絲不掛地在鋼管上表演,極盡挑逗魅惑之能事。
他選擇在角落的小圓桌坐下,手提行李則佔據了另一張空椅。
儘管他的外表詭異又不稱頭,但花了一百美金買門票,穿著清涼的女侍還是很快帶著甜美微笑來招呼他。
他點了一杯酒精含量不高的調酒。
今晚的他必須保持清醒,白允芃選擇在這裡謀生,這分明是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當然也激起他的戰鬥力。
他希望情報是假的,她沒有在這裡工作,否則的話……他瞪視著送酒過來的金髮女侍。
她面帶甜美微笑,步履婀娜多姿,超迷你的銀色皮質比基尼,露出大半個胸部和纖腰長腿,細跟的露趾銀色高跟鞋更添風情。
如果白允芃在這裡上班,而且膽敢穿這樣來上班的話……他的眸子瞇了起來,他——絕對不會原諒她!
「嗨——」他叫住拿了小費要離去的女侍。「你們這裡有個東方女孩嗎?她叫……」
該死,他還真不知道白允芃這三個字翻成英文該怎麼講,或者,她是用她的英文名字在這裡工作的?也或者,她用了假名?
「你說『小芃』嗎?」金髮女侍對他賣弄風情地展顏一笑,「小芃」兩字,她是用很美式的中文講的。
他的心跳到了喉嚨口。
「對,小芃。」他清清嗓子。「她在嗎?」
該死,她真的在這裡工作,紅杏出牆之後,她就乾脆豪放起來了嗎?是誰准許她這麼做的?
「她一個小時之後才會來上班耶。」女侍對他曖昧的眨眨眼。「要不要我告訴她,你在等她?」
尉律蹙起眉峰,心中的不高興在擴大。「常有客人等她嗎?」他的語氣可說是陰沉得很。
女侍咯咯咯地笑了。「當然啊,小芃那麼漂亮,身材又辣,想追她的男人很多。」
尉律很沒風度,他有股衝動想告訴女侍,其實白允芃一點都不辣,她是生過一個孩子的媽!
「你要是想請她陪你喝一杯,要事先登記哦,到時只要付三十塊美金的小費給小芃就行了。」女侍好意提點。
聞言,尉律的表情更如寒霜罩頂。「不必了。」
哼,看來她在這裡如魚得水嘛,難怪她從不回台灣去看看加恩,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無情的女人。
他喝完了調酒,又叫了一杯。
一個小時變得很漫長,他不時看表,以確認時間過了多久。嗯,
不幸的是,常常在他以為過了很久時,卻發現其實才過了五分鐘。
舞台上的鋼管女郎不知道什麼時候退下了。
一名戴著面紗的女郎在舞台上跳著中東舞蹈,她的衣飾性感華麗,肌膚雪白、的酥胸半露,楚腰迷人,薄紗裙裡的長腿一覽無遺,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儘是勾人風情,看得台下的男客們口水直流。
尉律對這類的表演完全沒興趣,他叫住剛剛那個女侍。「小芃還沒來嗎?你不是說一小時?」
「她來啦。」女侍睨睨舞台之後,狐疑地看著他。「你沒看過小芃的表演嗎?你是第一次來啊,慕名而來的厚?」
「該死!」他拍桌咒罵,女侍有點被他突如其來的火氣嚇到,倒退了三步。
不是女侍,她在這裡跳艷舞給那些豬哥看!
他火冒三丈的走向舞台,凌厲氣勢讓整間酒吧頓時陷入危險模式,酒吧裡瞬間騷動了起來。
他怒髮衝冠,躍上不高的小舞台,來勢洶洶的握住白允芃細瘦的手腕,在她什麼都還來不及搞清楚的情況下,一路把她拖下舞台,頭也不回的把她拉到了酒吧外,砰地一聲甩上酒吧大門。
該死的天氣!該死的笨男人!該死的冷死她了!
白允芃用力甩開拉住她手腕的男人,不惜讓自己折到手骨也不想被他控制。
這個瘋狂粉絲,她真的受夠了!就算他給她再多小費,她也不想忍受他!
「我頂多只能陪你喝一杯……好吧,兩杯,前提是,你馬上讓我回去,大麥克隨時會出來,如果你還不控制自己,你應該知道大麥克不是好惹的,他會把你攆進警局,讓你在那裡住上十天半個月!」
她恩威並用地朝眼前的大鬍子撂狠話,三年的異鄉生活,她最大的收穫就是學了滿口狠話,人們總在用欺善怕惡那一套,把自己練得狠一點才能生存。
至於大麥克嘛,則是藍絲絨的老闆,勢力龐大,沒事搬出他就對了。
「陪我喝一杯?你該死的究竟以為我是誰?」尉律扯下她的面紗,咬牙切齒的瞪視著。「你真該死,白允芃!」
聞言,白允芃震驚地望著他,渾身像被電到了似的。
「你……你到底是誰?」他竟然知道她的全名?而且他說的是中文!
所以,他不是她的瘋狂粉絲?
「我是誰?」尉律沒好氣地說:「我是你的前夫!」
一陣暈眩的感覺籠罩了她,寒意瞬間從頭頂灌到腳底,白允芃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眸,全身血液立刻凍結。
「前……夫?」她的唇微微顫抖囁嚅著。好陌生的兩個字,早在八百年前就被她很刻意的拋諸腦後的兩個字。
可是,在刻意遺忘之外,心口滑過的那道淺痛是什麼?
「對,前夫,尉律!」尉律額冒青筋地爆出幾句咆哮,現在她是不是要告訴他,她已經忘了她有個前夫這回事?
「你怎麼變成這樣?」她喃喃地看著他。「發生什麼事了?」
受到的震撼太大,她完全無法把尉律跟眼前的叢林猛男聯想在一起。
她記憶裡的尉律總是西裝筆挺、儀容整齊,頭髮兩星期修剪一次,西裝只穿亞曼尼,走的是富家大少的貴公子路線。
但瞧瞧這個人,滿臉落腮鬍,眼裡充滿了血絲,加上凌亂過長的發,衣著就像剛從亞馬遜雨林探險回來似的,臉上風塵僕僕的像沒睡好,一雙利眼卻瞪得如鬥牛場的悍牛。
她毫不懷疑他衣服裡藏著一把手槍,因為他好像正要去阿富汗打仗。
「托你的福,我什麼事都沒發生,我很好,只不過沒時間刮鬍子而已,倒是你——有穿跟沒穿一樣的在這裡跳舞,成何體統?」
他沉著臉,狠狠的瞪著她裸露大片勝雪肌膚的誘人胸口,那道深溝在在挑戰著他的忍耐底線。
「哈,成何體統?」白允芃嘲弄著,揚起了秀眉。「我跟你一樣,托你的福,什麼事都沒發生,只不過很敬業的穿著表演時必須穿的衣服在這裡養家餬口罷了,有妨礙到你嗎?」
沒錯,他是尉律,雖然他現在「面目全非」,但這下她確定了。
她是從「成何體統」四個字認出他來的,因為她的前任公公——尉榮,老愛把這句話掛嘴上,動不動就說她成何體統,顯然兒子也遺傳到了老爸。
當尉律把她帶回家,宣佈他要娶她的消息後,他爸爸在第一時間氣急敗壞的跳起來,說的正是這四個字——成何體統。
她跟尉律,一個典型的麻雀變鳳凰故事,只不過,鳳凰後來不小心又摔下樹枝跌死罷了。
想到這裡,他給她的傷害和痛楚開始源源不絕的冒出來,她的表情變得冷硬和嚴厲。
「你確實妨礙到我了,你令我的眼睛非常不舒服。」尉律死命瞪著她,眼中怒火熊熊燃燒,表情危險之至。
她同樣不甘示弱的看著他,彼此的眼光卻在瞬間交織成一片,過往的愛恨歷歷浮現,清楚在兩人眼中湧起。
好一會兒,他們對視著,是她先察覺氣氛太過曖昧,回過神來。
「不舒服啊?」她故意閒涼地挑挑秀眉。「不舒服就要去看醫生啊,我可沒時間陪尉少爺你窮蘑菇,客人還在等我回去表演呢。」
說完,她打了個寒顫,忍不住環住雙臂取暖。好冷,好像就快下雪了。
「該死!」他詛咒一聲,脫下自己的飛行夾克丟給她,沒好氣地命令。「穿上。」
她也不跟他客氣,立即穿上他的夾克。
一瞬間,他的男性氣息包圍了她,有熟悉的煙草味,是他抽的煙,但少了他慣用的古龍水,他換牌子了嗎?還是不用那個牌子了?
想到這裡,她心中有如小鹿亂撞。
好,沒錯,承認留戀前夫不是可恥的事,所以她就承認了吧,雖然她努力要忘了他,但一直辦不到,就這樣。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她傷神地看著他。「一定是有事才會來吧?你不是那麼閒的人。」
想到自己已是他的下堂妻,她意興闌珊,忽然不想再跟他針鋒相對了,還湧上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乏味。
「我們要站在這裡談嗎?」他揚起眉梢,示意她看看四周,天空降下了細雪。
「好美……」她讚歎著,她向來喜愛黑夜裡的雪景,有種迷離感,現在正有她愛的迷離感。
一開始,她最不能適應的就是紐約的冬季,現在則變成了她的最愛。
「白、允、芃!」他咬牙,她還是一樣容易偏離主題。
「好,我知道,你要跟我談事情,而我又離題了。」她仰著臉看他。「不過,你也犯不著一下子就氣急攻心吧?時間沒教會你修身養性?」
她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他可知道,落腮鬍並不適合他呵,不修邊幅也不適合他,他該走翩翩俊公子的路線才對。
她一直以為,離婚後的他不會有任何改變,一定依然朝九晚五,也一定依然穩穩地坐在他高高在上的總裁位子裡,有忙不完的公事和應酬。
然而她好像錯了,這三年,從他轉變巨大的外型上來看,他彷彿在過另一種生活。
是什麼呢?她想知道。
「嗨,小芃,你有麻煩嗎?」身材魁梧的大麥克匆匆推門出來,一臉敵意的瞪著尉律看。
「不,我很好,沒事,不必擔心。」她朝一臉不爽的尉律努努嘴。「他是我前夫。」
「前——夫」大麥克張口結舌的看著她。
她淡淡地笑了。
她知道大麥克為什麼這麼驚訝,東方人不顯老,儘管她已經生過孩子,也二十六歲了,在外國人眼中,嬌小玲瓏的她還是未成年少女。
「對不起,沒把我已經離婚的事告訴你。」她歉然道。
「噢──」大麥克回過神來,清清喉嚨。「沒、沒關係,這是你的隱私,我只是很意外,因為——」他聳聳肩膀。「你知道的,你是那些豬哥心中的女神,沒人想過你已經離婚了。」
她笑了,尉律則很不高興。
很顯然,這個大塊頭也喜歡她,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在對大塊頭賣弄風情?不管如何,她在這裡很吃得開是事實。
白癡,尉律,你豬頭!為了這個女人,還見鬼的自我放逐三年,還每每一想到她,就心痛。
但看看她,一身性感地周旋在眾多男人之間,也難怪她不記得他們還有個可憐的兒子。
「我跟前夫有事要談,可能要請假一個小時,可以請你幫我向客人解釋嗎?」她甜甜地要求大麥克。
「她要辭職,以後不會再來了。」尉律冷峻地說。
如果讓她繼續在這裡跳艷舞,他就不是男人!
「呃——」大麥克左右為難的看著他們。
他不是呆子,他們之間好像餘情未了,但那不關他的事,可白允芃是藍絲絨的招牌,他不希望她離職。
「別理他,我說了算。」她甜美地對大麥克一笑。「我一個小時後回來工作。」
「她不會再回來。」尉律迅速地說。
她對他皺眉。「尉律,如果你再胡言亂語,不管你要談的是什麼,我都不會跟你談。」
「是嗎?」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如果你不想知道加恩發生了什麼事,隨便你。」
她打了個寒顫。「加……恩?」
兒子的名字令她的心滑過一陣深深的痛楚,她是個不盡責的母親,她對不起加恩。
「加恩是誰?」大麥克看到她蒼白的唇色了,他瞪著尉律。「小芃,這傢伙在威脅你,要我處理嗎?」
「不……不是那樣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加恩是我的兒子。」
「兒子?你有兒子?」大麥克又驚跳起來。
「對不起,沒告訴你。」她的臉上蒙上一層深深的哀傷。「我今天恐怕沒辦法工作了,可以請你替我向客人解釋嗎?」
「我知道了,我會叫珍妮來替你。」
「謝謝你,大麥克。」
「有事隨時call我。」他一臉不友善的看著尉律。「我是說,如果這傢伙對你不禮貌的話……」
聞言,尉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白允芃突然很想笑。
也難怪,尉家的大少爺,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爭相巴結的對象,而大麥克卻把他看成隨時會對她怎麼樣的壞人,他的臉色當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現在可以走了嗎?」尉律用中文沒好氣地說:「我看這個大個子非常、非常的不順眼。」
「你等我一下。」她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藍絲絨酒吧的後門。
十分鐘後,白允芃背著一個黑色大包包走出來,身上是白色套頭毛衣搭配合身牛仔褲,一雙咖啡色短靴顯得帥氣,黑色軍裝風長大衣將她的修長身材襯托得更為瀟灑飄逸,紅色圍巾則令她五官更搶眼。
尉律微抬下顎迎視著她。
她完全沒變,三年的時間就像不存在,如絲般無瑕的肌膚,靈動的大眼睛,彎彎的秀眉,尖尖的挺俏秀鼻,嘴唇的形狀豐潤驚人。
當年,他第一眼就墜入情網,他的驕傲使他故作不在意,沒有馬上對她展開追求,熬了兩天,卻還是忍不住投降了。
他們迅速熱戀,三個月後他就心甘情願的結束黃金單身漢的身份向她求婚,如果不把她綁在身邊,他根本就無心工作。
這一輩子,他只愛過她這個女人,她卻令他心碎至極。
「你應該不至於開車來吧?」她看了他一眼,先把夾克還給他。「坐我的車吧。」
他迅速收起眼中對她的迷戀,穿上夾克,嘲弄地說:「你經常陪客人喝酒嗎?收入多得連車都買得起了。」
他就是不高興她過得如魚得水,正確來說,他是不高興她離開了他之後,彷彿沒事人一樣,而他卻天天活在對她的留戀裡。
「只是一部二手車,分期付款買的,在紐約,沒車等於沒腳。」她淡淡的說,不打算就他的嘲諷跟他大動肝火。
她完全知道他現在有多生氣,所以她不想跟他吵架。
過去,他近乎是迷戀的寵著她,當他認為她紅杏出牆後,簡直快瘋了,砸爛手邊的每一樣東西,嚇壞了所有人。
可想而知,當他看到她穿著性感在酒吧裡對著一群色迷迷的男人表演,心情是怎麼樣了。
「上車吧。」酒吧的停車場裡,她默默用鑰匙打開車門。
一部非常老舊的福特車,這部車令他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人……以前她開紅色法拉利,當然是他買給她的,現在她卻開這種車,過這種生活……
他緊抿著嘴唇,臉色鐵青的坐上副駕駛座,把手提袋往後扔的時候,發現了兒童安全座椅。
瞬間,他瞪大了黑眸,震驚的看著她。
難道她——
不,絕不是他想的那樣,她沒有跟男人再婚,也沒有生下別的男人的孩子,絕沒有!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白允芃淡然的看了他一眼。「那是俐穎的,星期天她帶孩子出來,忘了把座椅帶走。」
俐穎跟她一起在天德育幼院蓋同一條被子長大,兩人情同姊妹,無話不說。
俐穎婚後因老公長期派駐紐約分公司,夫家家境也不錯,兩人索性辦理移民,目前兩人在為美國公民身份而努力。
而她更簡單,因為尉律本來就是美國公民,他的母親是特意到美國生下他的,所以婚後,她也自然擁有了雙重國籍。
當年因為他父親太反對他們的婚事,為了給她更多保障,尉律又另外安排了投資移民的方式讓她成為美國公民,防止他父親可能的任何手段。
沒想到,當初對他父親千防萬防,後來卻方便了她遠走美國,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的美國公民身份就當是這場婚姻得到的唯一補償吧。
「我早應該猜到你跟她有聯絡,是她幫你過來的吧?」尉律蹙著眉,揉了揉太陽穴,適才看到兒童座椅的眩暈還餘波猶存。
因為沒有想過她會再婚,沒有想過她可能會再生孩子,因此在看到的第一時間,他受到的衝擊才會那麼大。
「他們夫妻幫了我很大的忙。」她淡淡的回道,絕口不提她一個人從台灣到紐約生活的艱辛,專心打檔,把車子開出停車場。
她對自己說話——專心一點,白允芃,縱然兩人獨處在密閉的車子裡,這情境令她心跳加速,但她說什麼也不可以流露出來。
「為什麼選擇來紐約?」他緩緩地問。
離開台灣,一個人在紐約生活,每夜在酒吧表演……他的心緊緊一擰,她的現況絕對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這裡離台灣夠遠,不是嗎?」她瞬了瞬眼眸。「在這裡,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擔心在哪裡逛街的時候,突然遇到不想見的人。」
他抬起下巴,瞇眼傲然開口,「不想見的人?你是指我嗎?」
這個殘忍的女人,她可知道他為什麼離開台灣?
離婚後,他是因為太想與她不期而遇才離開台灣,他受不了自己的行為,老是跑到他們過去常去的地方想遇見她,所以他才毅然決然的離開。
「不想再見到的人很多,不需要我一一點名吧?其中一定有你就是了。」她的胸口一抽,想要快點結束這個令她心煩的話題。
「也包括加恩嗎?」
她猛地踩了煞車,方向盤在她手下震動。
砰地一聲,後面的車子撞上了她的車屁股。
「該死!」他咒罵一聲,已經有人用力在叩她那邊的車窗了,他扶住她柔弱的肩。「你有沒有事?」
「沒事。」她深吸了口氣,蹙著眉心。「不過,外面那個人快氣瘋了。」
「你有駕照吧?」他問,想到過去一千多個日子,她也可能發生過無數次這種事,然後求助無門……他的心又是一擰。
「有。」她輕吁了一口氣,定定神。
「待在車裡!」他下車了。
第二章
白允芃坐在車裡,呆呆的看著尉律在車外跟受害者交涉。
記憶如潮水般湧上來,她記得自己第一次開車外出就發生了車禍,撞到一部不好惹的貨車,當時她急得六神無主,他接到她求救的電話,火速飛車趕到她身邊,替她擺平了所有狀態。
她一直有很多追求者,對他,卻近乎迷戀般的愛著。
無可救藥的對他一見鍾情,才交往三個月就想也不想的答應他的求婚,第一個吻是他的,第一次也是他的,她以為自己會從一而終。
為什麼在事情發生時,他不相信她?他真是個混球!
把頭靠在方向盤上,任心痛蔓延。
車外,雪越來越大,他還在跟對方談判,她索性閉起了眼睛短暫休息,放空腦袋,命令自己什麼也不要想,直到聽見他上車,關上車門的聲音。
「白允芃——」他的聲音戛然停住。
看見她柔弱的靠著方向盤,那熟悉的背影令他的心滑過一陣柔情。
一瞬間,恩怨消失無終,他的那蕩漾著一片悸動,他心軟的扶住她瘦弱的肩膀,攬著她,讓她倚在自己胸前。
這感覺,真該死的好極了……他根本他媽的一點也不想在亞馬球遜雨林裡自我放逐,他只想要這樣擁著她,吻她。
才想著,他的唇已經滑到她的唇上。
當尉律的唇落在她唇上時,她直覺一震,不禁閉上了眼睛。久違了,他的懷抱,他的嘴唇……
「我好想你。」他摟著她的腰,她的唇好冰冷。
他溫暖的唇舌探索著她的雙唇,右手抱住了她的腰,越吻越深入,左手拾起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扣。
柔順沉醉在他吻裡的她,突然震動的推開了他。
「怎麼了?」他蹙著眉,吻到一半被打斷的感覺還真不好。
她無法置信的看著他。「你的手怎麼了?」
他揚起了眉毛。「我的手有怎麼樣嗎?」
她脫口而出,「當然有!它們粗糙並且長滿硬繭,而且還……」力道強勁。
她嚥回了後面四個字,因為那聽起來像是欣賞。
當他握著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時,她真的嚇了一跳。
他是尉家的貴公子,手指修長美潔,是從來不用做粗活的手,他也不是那種會為妻子下廚的男人。
但現在,他雙手勁結粗糙,像是歷經了風霜。
這三年,他到底做了什麼?她困惑的看著他,想從他的眉宇之間找出一點線索,但什麼都看不出來,只看到一個她不習慣的大鬍子。
「我還以為我的手發生什麼事了。」他撇撇唇,嘲弄地說:「你不是喜歡粗獷的男人嗎?這麼一雙粗獷的手,你喜歡嗎?」
她狠狠的瞪著他。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說變就變?剛剛是誰忍不住先吻誰的?她有要他靠過來嗎?
她猛踩油門,還沒繫上安全帶的他,猛地撞上了擋風玻璃。
「你在做什麼?」他火大的瞪她。
「開車啊。」她若無其事的繼續開車,假裝沒看見他在揉頭。「我應該開到哪裡去?你住哪間飯店?飯店應該有咖啡廳吧?我們可以在咖啡廳裡談加恩的事。」
「到你住的地方。」他沒好氣的說。「我一下飛機就到酒吧找你,還沒有找飯店。」
她真的不在乎他的額頭有多痛嗎?他替她擺平了車禍,她竟故意讓他的頭去撞玻璃?
「不,不要到我住的地方。」她有點緊張的說:「我可以幫你找間飯店,市區有很多不錯的飯店。」
他揚起一道眉毛。「為什麼不要到你住的地方?」她拒絕得太快了,有問題。
「不要就是不要,我不能保有一點隱私權嗎?」她心煩意亂的蹙著秀眉。「這樣吧,在車裡談,不然找間咖啡吧也行,你選一個。」
她越是不要,他越起疑竇。
「我住的地方不怎麼樣。」她的眉心糾結成一團。「亂得很,連杯即溶咖啡也沒有,你又何必……」
不等她說完,他便挑眉:「我堅持。」
「這附近有間很不錯的商務旅館……」她還想說服他改變主意。
他咧嘴一笑,開懷地說:「我自己會找住的地方,現在,我要到你住的地方跟你談加恩,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先去找飯店住下,等你方便了再通知我。」
看見她拿他沒轍,他的心情好多了。
她依然是有弱點的,那就是他們都深愛的那個人,他們的兒子。
「好——」她深吸了一口氣,無奈的說:「你贏了……不過,你得待在門口等我五分鐘,我有室友,她的習慣不太好,常把貼身衣物曬在客廳裡,我收拾一下。」
他唇邊噙著一抹笑容。「如果貼身衣物是你的,那就不要找理由收拾了,我又不是沒看過你的貼身衣物。」
她臉頰熱辣辣的紅了起來。「閉嘴!」
看著這樣的她,他笑了。
多麼令他懷念的相處啊,有誰相信,他魂牽夢縈的竟是跟背叛他的前妻再續前緣?
夜幕幽暗,漸漸看不見披薩店、麵包店和酒吧,出租車喇叭和警笛此起彼落,隨著車子進入貧民窟,尉律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他冷硬地開口了,「我記得俐穎的老公不是在一間很大的半導體大廠擔任要職嗎?你的好姐妹讓你住這種鬼地方?」
看看四周,這裡只讓他想到碎酒瓶和臉色蒼白的吸毒少年,深夜遊蕩在外的都是流浪漢和妓女。
「這裡有什麼不好?」她知道他的感覺,這裡看起來像乞丐住的。
但,那又如何?
她負擔得起這裡的房租,鄰居都對她很好,而且環境也沒有想像的危險,只是看起來比較陰暗罷了。
她向來低調,除了工作和上超市,有時上醫院,幾乎是足不出戶,麻煩自然遠離她。
「你倒是告訴我,這裡有什麼好?」他的語氣十分緊繃。
「我提議過找間咖啡廳談,是你堅持要來的。」她一臉的淡然,在破舊的五層公寓外,專心找停車位。
「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那個。」他眸心跳著怒火。
她永遠不會明白他的感覺,他的女人住在這種地方,他心愛的女人,三年來住在這種地方,他能不火嗎?他還能無動於衷嗎?
「尉律——」她淡消炎對他飄去一眼。「離婚協議書上好像是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記得嗎?」
「你可以再記得清楚一點!」他惡狠狠的說著反話,這個故意表現得對他滿不在乎的女人,此刻他只想吻得她求饒。
「我什麼都記得很清楚。」她咬著唇,黑眸迎向他。「你說要跟我離婚時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很清楚。」
頓時,車裡的空氣彷彿凝結了,尉律瞪視著她,同樣緊抿著唇。
三年前,他親眼看到她躺在駱康的懷裡,事實勝於一切,不是嗎?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和駱康後來沒有在一起?她獲得了自由之身,反而一個人離開了台灣,為什麼?
「蕾德莎修女過世了,你知道嗎?」他相信這個話題不會刺痛他們,他可以感覺得到,此時此刻,他們都太脆弱了。
「我不知道!」她震驚的看著他。「什麼時候的事?」
蕾德莎修女在清境山上的小教堂服務,有一次,他們要找民宿卻迷路了,借住教堂,慈祥的修女親自煮了晚餐招待他們。
後來,他們每隔幾個月就會找時間上清境一趟,在教堂賴個幾天才下山,他們戲稱為「養心之旅」。
生下加恩才兩個月,他們就喜孜孜的抱著加恩去給修女看,那時候的他們好幸福。
「一年前。」他的眼神注視著前方漆黑的街道,滿街是垃圾。「我參加了她的喪禮,心裡想著,如果你知道,一定會回來。」
「當然,如果我知道,說什麼也會回去……」一股難受的情緒湧起,她吸了吸鼻子。「你沒試圖通知我,對吧?」
他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你以為你真有留下線索?」
換她輕哼一聲,「你現在不也找到了?」
他瞥了她一眼。「我花錢請徵信社調查的。」
她的聲音消逝了。
沒錯,三年前她在氣憤傷心之下,確實走得很乾淨,故意一再搬家,最後還把戶籍選到俐穎老公的堂姐夫家,蓄意讓人找不到。
「我真沒想到你會離開台灣。」他還是看著前方,維持語氣平穩,不讓澎湃被她看見。「我以為你在台灣,當我決定離開台灣時,是帶著一種離開有你在的地方的心情走的。」
她昂起頭來,心中一陣酸澀。「這一點,我們倒是很像。」
不過,都過去了,沒有他的時間雖然難熬,她也熬過來了。
把車停好,她抽出車鑰匙。「到了,下車吧。」
下車後,她打開後車箱,提了一袋東西出來。
尉律也下了車,打開後車門,把自己的行旅袋甩在肩上,順便掠奪了她手中那一袋沉甸甸的東西。
他蹙起了眉心。「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重?」
「只是一些日用品——」她心跳得好快,他可千萬別打開。「清潔劑、洗衣精,洗髮精、沐浴乳之類的。」
見他沒說什麼,也沒有打開,她才放心。
「公寓在三樓。」她帶路,拿出公寓大門鑰匙打開簡陋生�的鐵柵欄大門,兩個鬧大的黑人與他們擦肩而過,看了他們一眼,走出公寓。
他默默跟著她,黑眸銳利的掃視著破舊的公寓,油漆剝落的牆面、裸露的燈泡,他沒放過牆上可怕的塗鴨和搖搖欲墜的兩光電梯。
暴力、毒品、墮落、槍聲……一個典型的犯罪搖籃。
他的心又是一一陣緊縮。
他竟然放任她住在這種地方三年——
想到那兩個黑人,他的下顎一束肌肉抽搐著,如果她住在這種地方有什麼不測……他無法再想下去,那不是他所能負荷。
「怎麼了?」她敏感的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極為不規則與沉重,她看著他,看到他緊蹙的眉心。
「我想你並沒有找過我,沒有試圖要我幫助你。」他是指離開尉家之後,沒有說得很明白,但他想她懂,這點默契他們還有。
「都無所謂了,不是嗎?」她挺直了肩膀,瞬也不瞬的回望著他。
如果不是為了加恩,他什麼時候才會來找她?還是,他根本就不會來?
「如果你跟我聯絡,我不會讓你過這種生活。」他陰沉的看著她,對她的選擇極度不滿。
「不用對我這個前妻感到內疚。」她的雙眸清澈而直接。「我並不是沒有選擇才住在這裡的,我在這裡很自在,雖然你不會相信。」
電梯可怕的震動了一下之後才打開,她先走出去,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後緊盯著,如火般。
她努力維持步伐的平穩,撈出包包裡的鑰匙,打開公寓大門,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佯裝鎮定的轉身看著他。
「等我五分鐘。」她伸手過去。「先把我的東西給我。」
他揭了揭眉,從善如流的把沉重的購物袋交給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他覺得那袋東西似乎對她很重要。
可想偷看也來不及了,她已提著東西進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曠的長廊沒半個人經過,典型的廉價出租公寓,一層樓大約住了五戶。
他看了看表,已經超過五分鐘了,她的室友有那麼多曬在客廳的內衣褲讓她收?
他沒耐心的伸手按門鈴。
叮咚!
沒人開門。
叮咚!叮咚!
還是不來開門。
叮咚!叮咚!叮咚!
門裡的人依舊不理不睬。
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自己是不是被她耍了?她根本是存心要把他關在門外,他卻傻傻的相信了?!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踹了門板一下,猛然按住門鈴不放。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你瘋了?」白允芃拉開大門,髮絲有些凌亂,仰著頭,微喘,瞪視著他。
他咬牙切齒的拉高一截衣袖,把手錶貼近她的雙眼,恨恨地說:「已經超過五分鐘了,你在拖地嗎?還是在洗窗戶?」
「進來吧。」她沒好氣的說,讓開了身子。
他走進去,柔和的燈光下,視線一一滑過屋裡陳舊的傢俱。
客廳非常簡單,一盞立燈,一組絨布沙發,上面有幾個圓型白色抑抱枕,地上有塊幾何圖案的長地毯,方型置物櫃上擺著一部笨重的老電視,餐桌擺在窗邊,鋪著綠色格子桌巾,米色窗簾緊緊拉著。
看得出來是兩房一廳的格局,走道盡頭應該是廚房,想必也不會太大。
不過,他糾結難受的心,在看見她的住處後,神奇的平靜了下來。
他想像著她生活在這裡的情形,她應該會喜歡坐在窗邊的餐桌上吃早餐,雖然望出去的風景可能不太好。
「坐吧。」她打斷他的思緒。「要喝什麼?茶,還是咖啡?」
「有吃的嗎?我餓了。」他把手提袋丟在牆角,逕自在餐桌坐下,指尖滑過乾淨的桌布,她一直是個宜居宜家的女人。
「只有一鍋湯和一點剩飯——」她想著冰箱裡的隔夜菜。「還有一點肉丸子,冷凍庫裡有披薩,我可以烤一塊給你吃。」
他的胃不好,餓過頭會痛。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該餵飽他,但……夫妻一場,她只能這樣自圓其說。
「不要披薩,我要吃飯。」他知道她想用冷凍披薩打發他,但他才不要,他要吃她親手煮的菜,他懷念她煮的菜。
「看看電視吧。」她不置可否的說:「除了電視,我希望你不要亂動,我室友很龜毛,這裡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她的,她不喜歡東西被翻動。」
他揚了揚眉毛。「她人呢?」
奇怪了,他感覺不出這裡有另一個女人的氣息,屋子裡都是她的品味。
「她——呃,上夜班……我去弄飯菜。」她匆匆別開視線,走進了廚房。
他沒有打開電視,就坐在餐椅裡等著,聽著她開冰箱開瓦斯爐的聲音,眼睛看著電視櫃上的相框和幾本可能是屬於她的雜誌,一股幸福油然而生。
自我放逐對他的精神來說是莫大的折磨,他讓肉體在熱帶雨林裡飽受鍛煉,腦子裡卻一刻也沒忘記她和加恩。
他閉起了眼睛,心裡一陣緊縮。
一家三口,各自住在地球的三端,平凡的幸福變成奢望……
「可以吃了。」
白允芃走了出來,她手裡端著湯鍋,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她挺起肩膀撐起自己,努力讓自己若無其事。
真要命,為什麼他會有那樣的表情?他仰靠在椅背上的表情令她的心滑過一陣悸動,甚至想要觸碰他的臉頰,想要撫平他的眉心。
從前,他最愛躺在她大腿上,任她一根一根的拔除他眉距間的雜毛……
她強迫自己把心思從危險的記憶裡拉回,迅速從他旁邊走開。
自烘碗機裡拿出一副乾淨的碗筷給他,把飯菜端上桌之後,她立即去為自己煮咖啡。
雖然她依然愛著他,不過她可以控制得很好,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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