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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09-10-10 13:42:44

前言:

前妻在女人止步的酒吧上班?冷靜!
就算她穿得清涼一點當女侍,他還可以勉強不生氣,
可見鬼的她居然敢在台上跳艷舞?!
這下他不直接把她拉下台才有病!沒錯,他是還愛著她,
愛到很沒用的自我放逐了三年仍忘不了這小女人的倩影,
但瞧瞧她,不僅依舊美得光芒四射,看起來還過得很愜意,
難道和他分開,她一點也不傷心嗎?
不管,反正他帶著她不可能不關心的消息而來,
不怕她不跟他走,了不起下下策就是纏住她不放,
趁勢順便重溫一下從前的甜蜜時光,
哪知他發揮纏功的結果,居然會看見她抱著另一個小娃娃……


楔子

  十歲的尉律瞪著眼前那個體型跟他一般高大的小男孩,那傢伙長得跟他一點都不像,連一點點都不像。

  「小律,他是你弟弟,他叫尉衡,你們以後要好好相處。」父親哄著他。

  尉律的眸子瞇了起來。

  他爸爸在講什麼非洲話?

  弟弟?

  他又不是小孩子,他媽媽又沒有大肚子,怎麼會有弟弟?還是說,幼稚的大人還在講那套小孩是從石頭蹦出來的老梗?

  「你們暫時用一個房間,等小衡熟悉環境了,再分開睡。」

  聽到父親的話,他心中的不爽在擴大,擴大的速度就像是本來只是一個小點,現在那個小點已經變成地球那麼大了。

  可惡!居然要他跟那臭小子睡?

  房間是他的!他的!擺滿了他心愛的機器人和遙控飛機,以及各式各樣的電動,他為什麼要讓那個臭小子睡在他的房間?那小子又憑什麼來分享他的一切?

  「我不要!」他瞪著向來寵他寵上天的父親。「把他趕出去!我不喜歡他!」

  「不要這樣,小律……」父親好聲好氣地哄他。「他是你弟弟啊,你不是一直想要有個妹妹嗎?現在有了弟弟也一樣……」

  他蹙著眉,心裡有一百萬個不以為然。

  怎麼會一樣?

  他想要的是一個像洋娃娃一樣可愛漂亮,會向他撒嬌的妹妹,但一個身材跟他一樣高大、相貌跟他不分軒輊的小男孩——不,他不要,絕、不、要。

  「爸爸向你保證,一切都不會改變。」父親繼續哄著他。「小律,你仍然是我們尉家的長子,爸爸的一切都是屬於你的。」

  可惡!他不是笨蛋,他爸爸看那小子的眼神充滿了憐惜和愧疚,那小子一定會分走他父親的愛。

  一切都不會一樣了。

  他掙脫父親的手,轉身跑上樓,回到房間,砰地一聲甩上門。

  他開始親手砸爛他心愛的機器人,打開窗戶,一架一架地讓遙控飛機墜機,再毫不留戀的把他所有的昂貴掌上電玩扔進浴缸裡,打開水龍頭,把它們「淹死」。

  就在親手毀掉自己所有心愛物品的那一刻,他一直以來對父親的崇拜、尊敬、喜歡和依賴都消失了。

  一個在外面養小老婆,生下私生子,還把私生子帶回來,把他的生活搞得一團糟的人,憑什麼再讓他崇拜、尊敬、喜歡和依賴?

  雪上加霜的是,幾天之後,看到他父親的秘書把尉衡帶進他的教室,他氣得全身顫抖,真希望自己立刻死掉。

  他不敢相信爸爸竟然豬頭到安排他們兩個讀同一班?吼吼吼!他要怎麼對同學說明他們的關係?

  要這樣說嗎?

  嗨,大家注意,他叫尉衡,是我爸在外面的私生子,我弟弟,跟我不同媽媽的弟弟哦!

  可惡!

  「尉律,你不是獨生子嗎?他是誰啊?老師為什麼說他是你弟弟?」

  「對啊,你弟弟怎麼會跟你讀同一班?他跟你一樣大耶,你們是雙胞胎哦?」

  「他長得跟你一點都不像,大家都說,我跟我弟簡直一模一樣。還有,老實說,他比你帥。」

  問題接踵而來,他簡直恨死尉衡和他父親的這個腦殘級安排了。

  哼!這些坐井觀天的傢伙,問那麼多幹麼?他不需要跟他們解釋那麼多,反正豬頭如他們,根本不會知道大人的世界亂七八糟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心煩意亂,緊緊抿著嘴唇,卻猛然看到何伊柔向尉衡走過去,微笑友善地把自己的課本借給他。

  一瞬間,他整個爆炸了。

  何伊柔是班上最漂亮的女生,也是他和其它十八個男生一致最喜歡的女生,她怎麼可以對尉衡那個私生子示好?

  他立即決定自己和尉衡的梁子結定了!從現在開始,尉衡敢碰他的東西試試看,他一定踹得他落花流水!

  然而,他毫無機會踹尉衡,尉衡冷酷又沉默,不但絕不碰他的任何東西,不給他出腿的機會,還表現得像世界領袖一樣優秀。

  他的信心徹底被擊潰那一天是在學期末,他有生首次以來,考了第一名以外的名次,而班上第一名的榮耀落在尉衡身上,寡言又十項全能的尉衡早已贏得老師的心和全班除他以外的友誼。

  尉衡帶了一張第一名的獎狀回家,他看到自己那美麗高雅的母親讚許又溫和地摸摸他的頭,也看到尉衡眼眸裡那閃閃發亮的興奮和開心。

  當夜,他怒火沖天的掀開被子,狠狠把尉衡踹下床。

  「饒韻樺是我媽,不是你媽!以後不許你把獎狀給她看!」

  尉衡只皺眉看了他一眼便爬回床上繼續睡,獨留他一人猛扯著頭髮,在房間裡像只困獸般走來走去,活像他在月圓時即將變身狼人一樣。

  周瑜的痛苦,他終於懂了。

  既生瑜,何生亮呢?

  十歲以前,他的世界完美無缺,他是尉家的獨生子,是人人搶著巴結的皇太子,是品學兼優的風雲人物,是父親獨寵的對象,是母親疼愛的獨生子。

  但是十歲以後,一切都變了,他變得乖戾、暴躁,不輕易相信任何人。

  連他一心信任無比、崇拜無比的父親都可以天外帶回一個優秀怪胎來把他的世界擊得分崩離析,這個世界,還會有人可以值得他信任嗎?

第一章

  紐約,時序入冬,還沒下雪,但呼出口的空氣儘是白煙。

  深夜的藍絲絨酒吧,霓紅招牌上的四個字份外引人注目。

  女賓止步。

  尉律瞪著那四個字,眸心爆出怒火,心中浮起白允芃那張倔強又美麗的小巧臉孔。

  他早知道那個女人絕不會乖乖做個下堂婦,沒想到的是,她竟這麼反骨,千里迢迢跑來紐約當酒吧侍女?

  他想狠狠打她一頓,這就是她死都不要他半毛贍養費的結果?他嘲弄的揚起嘴角,她還真是有骨氣啊。

  他冷冷的走進酒吧,充足的暖氣立即包圍了他,他在櫃檯買了門票,有點意外酒吧的格調比他想像的好。

  雖然在忽明忽暗的七綵燈光下,有人喝太多了在狂笑,有人淫穢地對著鋼管女郎品頭論足,但這裡顯然不是一般的搖頭吧,客人都是男的,他們在高腳桌邊品酒、聊天、抽雪茄,一邊欣賞著小巧舞台上的火辣演出。

  尉律看著舞台,瞇起了眼眸。

  台上有兩名胸部豐滿的金髮尤物,她們一絲不掛地在鋼管上表演,極盡挑逗魅惑之能事。

  他選擇在角落的小圓桌坐下,手提行李則佔據了另一張空椅。

  儘管他的外表詭異又不稱頭,但花了一百美金買門票,穿著清涼的女侍還是很快帶著甜美微笑來招呼他。

  他點了一杯酒精含量不高的調酒。

  今晚的他必須保持清醒,白允芃選擇在這裡謀生,這分明是狠狠的打了他一巴掌,當然也激起他的戰鬥力。

  他希望情報是假的,她沒有在這裡工作,否則的話……他瞪視著送酒過來的金髮女侍。

  她面帶甜美微笑,步履婀娜多姿,超迷你的銀色皮質比基尼,露出大半個胸部和纖腰長腿,細跟的露趾銀色高跟鞋更添風情。

  如果白允芃在這裡上班,而且膽敢穿這樣來上班的話……他的眸子瞇了起來,他——絕對不會原諒她!

  「嗨——」他叫住拿了小費要離去的女侍。「你們這裡有個東方女孩嗎?她叫……」

  該死,他還真不知道白允芃這三個字翻成英文該怎麼講,或者,她是用她的英文名字在這裡工作的?也或者,她用了假名?

  「你說『小芃』嗎?」金髮女侍對他賣弄風情地展顏一笑,「小芃」兩字,她是用很美式的中文講的。

  他的心跳到了喉嚨口。

  「對,小芃。」他清清嗓子。「她在嗎?」

  該死,她真的在這裡工作,紅杏出牆之後,她就乾脆豪放起來了嗎?是誰准許她這麼做的?

  「她一個小時之後才會來上班耶。」女侍對他曖昧的眨眨眼。「要不要我告訴她,你在等她?」

  尉律蹙起眉峰,心中的不高興在擴大。「常有客人等她嗎?」他的語氣可說是陰沉得很。

  女侍咯咯咯地笑了。「當然啊,小芃那麼漂亮,身材又辣,想追她的男人很多。」

  尉律很沒風度,他有股衝動想告訴女侍,其實白允芃一點都不辣,她是生過一個孩子的媽!

  「你要是想請她陪你喝一杯,要事先登記哦,到時只要付三十塊美金的小費給小芃就行了。」女侍好意提點。

  聞言,尉律的表情更如寒霜罩頂。「不必了。」

  哼,看來她在這裡如魚得水嘛,難怪她從不回台灣去看看加恩,這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無情的女人。

  他喝完了調酒,又叫了一杯。

  一個小時變得很漫長,他不時看表,以確認時間過了多久。嗯,

  不幸的是,常常在他以為過了很久時,卻發現其實才過了五分鐘。

  舞台上的鋼管女郎不知道什麼時候退下了。

  一名戴著面紗的女郎在舞台上跳著中東舞蹈,她的衣飾性感華麗,肌膚雪白、的酥胸半露,楚腰迷人,薄紗裙裡的長腿一覽無遺,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儘是勾人風情,看得台下的男客們口水直流。

  尉律對這類的表演完全沒興趣,他叫住剛剛那個女侍。「小芃還沒來嗎?你不是說一小時?」

  「她來啦。」女侍睨睨舞台之後,狐疑地看著他。「你沒看過小芃的表演嗎?你是第一次來啊,慕名而來的厚?」

  「該死!」他拍桌咒罵,女侍有點被他突如其來的火氣嚇到,倒退了三步。

  不是女侍,她在這裡跳艷舞給那些豬哥看!

  他火冒三丈的走向舞台,凌厲氣勢讓整間酒吧頓時陷入危險模式,酒吧裡瞬間騷動了起來。

  他怒髮衝冠,躍上不高的小舞台,來勢洶洶的握住白允芃細瘦的手腕,在她什麼都還來不及搞清楚的情況下,一路把她拖下舞台,頭也不回的把她拉到了酒吧外,砰地一聲甩上酒吧大門。

  該死的天氣!該死的笨男人!該死的冷死她了!

  白允芃用力甩開拉住她手腕的男人,不惜讓自己折到手骨也不想被他控制。

  這個瘋狂粉絲,她真的受夠了!就算他給她再多小費,她也不想忍受他!

  「我頂多只能陪你喝一杯……好吧,兩杯,前提是,你馬上讓我回去,大麥克隨時會出來,如果你還不控制自己,你應該知道大麥克不是好惹的,他會把你攆進警局,讓你在那裡住上十天半個月!」

  她恩威並用地朝眼前的大鬍子撂狠話,三年的異鄉生活,她最大的收穫就是學了滿口狠話,人們總在用欺善怕惡那一套,把自己練得狠一點才能生存。

  至於大麥克嘛,則是藍絲絨的老闆,勢力龐大,沒事搬出他就對了。

  「陪我喝一杯?你該死的究竟以為我是誰?」尉律扯下她的面紗,咬牙切齒的瞪視著。「你真該死,白允芃!」

  聞言,白允芃震驚地望著他,渾身像被電到了似的。

  「你……你到底是誰?」他竟然知道她的全名?而且他說的是中文!

  所以,他不是她的瘋狂粉絲?

  「我是誰?」尉律沒好氣地說:「我是你的前夫!」

  一陣暈眩的感覺籠罩了她,寒意瞬間從頭頂灌到腳底,白允芃不敢置信的睜大了眼眸,全身血液立刻凍結。

  「前……夫?」她的唇微微顫抖囁嚅著。好陌生的兩個字,早在八百年前就被她很刻意的拋諸腦後的兩個字。

  可是,在刻意遺忘之外,心口滑過的那道淺痛是什麼?

  「對,前夫,尉律!」尉律額冒青筋地爆出幾句咆哮,現在她是不是要告訴他,她已經忘了她有個前夫這回事?

  「你怎麼變成這樣?」她喃喃地看著他。「發生什麼事了?」

  受到的震撼太大,她完全無法把尉律跟眼前的叢林猛男聯想在一起。

  她記憶裡的尉律總是西裝筆挺、儀容整齊,頭髮兩星期修剪一次,西裝只穿亞曼尼,走的是富家大少的貴公子路線。

  但瞧瞧這個人,滿臉落腮鬍,眼裡充滿了血絲,加上凌亂過長的發,衣著就像剛從亞馬遜雨林探險回來似的,臉上風塵僕僕的像沒睡好,一雙利眼卻瞪得如鬥牛場的悍牛。

  她毫不懷疑他衣服裡藏著一把手槍,因為他好像正要去阿富汗打仗。

  「托你的福,我什麼事都沒發生,我很好,只不過沒時間刮鬍子而已,倒是你——有穿跟沒穿一樣的在這裡跳舞,成何體統?」

  他沉著臉,狠狠的瞪著她裸露大片勝雪肌膚的誘人胸口,那道深溝在在挑戰著他的忍耐底線。

  「哈,成何體統?」白允芃嘲弄著,揚起了秀眉。「我跟你一樣,托你的福,什麼事都沒發生,只不過很敬業的穿著表演時必須穿的衣服在這裡養家餬口罷了,有妨礙到你嗎?」

  沒錯,他是尉律,雖然他現在「面目全非」,但這下她確定了。

  她是從「成何體統」四個字認出他來的,因為她的前任公公——尉榮,老愛把這句話掛嘴上,動不動就說她成何體統,顯然兒子也遺傳到了老爸。

  當尉律把她帶回家,宣佈他要娶她的消息後,他爸爸在第一時間氣急敗壞的跳起來,說的正是這四個字——成何體統。

  她跟尉律,一個典型的麻雀變鳳凰故事,只不過,鳳凰後來不小心又摔下樹枝跌死罷了。

  想到這裡,他給她的傷害和痛楚開始源源不絕的冒出來,她的表情變得冷硬和嚴厲。

  「你確實妨礙到我了,你令我的眼睛非常不舒服。」尉律死命瞪著她,眼中怒火熊熊燃燒,表情危險之至。

  她同樣不甘示弱的看著他,彼此的眼光卻在瞬間交織成一片,過往的愛恨歷歷浮現,清楚在兩人眼中湧起。

  好一會兒,他們對視著,是她先察覺氣氛太過曖昧,回過神來。

  「不舒服啊?」她故意閒涼地挑挑秀眉。「不舒服就要去看醫生啊,我可沒時間陪尉少爺你窮蘑菇,客人還在等我回去表演呢。」

  說完,她打了個寒顫,忍不住環住雙臂取暖。好冷,好像就快下雪了。

  「該死!」他詛咒一聲,脫下自己的飛行夾克丟給她,沒好氣地命令。「穿上。」

  她也不跟他客氣,立即穿上他的夾克。

  一瞬間,他的男性氣息包圍了她,有熟悉的煙草味,是他抽的煙,但少了他慣用的古龍水,他換牌子了嗎?還是不用那個牌子了?

  想到這裡,她心中有如小鹿亂撞。

  好,沒錯,承認留戀前夫不是可恥的事,所以她就承認了吧,雖然她努力要忘了他,但一直辦不到,就這樣。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她傷神地看著他。「一定是有事才會來吧?你不是那麼閒的人。」

  想到自己已是他的下堂妻,她意興闌珊,忽然不想再跟他針鋒相對了,還湧上一種言語無法形容的乏味。

  「我們要站在這裡談嗎?」他揚起眉梢,示意她看看四周,天空降下了細雪。

  「好美……」她讚歎著,她向來喜愛黑夜裡的雪景,有種迷離感,現在正有她愛的迷離感。

  一開始,她最不能適應的就是紐約的冬季,現在則變成了她的最愛。

  「白、允、芃!」他咬牙,她還是一樣容易偏離主題。

  「好,我知道,你要跟我談事情,而我又離題了。」她仰著臉看他。「不過,你也犯不著一下子就氣急攻心吧?時間沒教會你修身養性?」

  她瞬也不瞬的看著他。

  他可知道,落腮鬍並不適合他呵,不修邊幅也不適合他,他該走翩翩俊公子的路線才對。

  她一直以為,離婚後的他不會有任何改變,一定依然朝九晚五,也一定依然穩穩地坐在他高高在上的總裁位子裡,有忙不完的公事和應酬。

  然而她好像錯了,這三年,從他轉變巨大的外型上來看,他彷彿在過另一種生活。

  是什麼呢?她想知道。

  「嗨,小芃,你有麻煩嗎?」身材魁梧的大麥克匆匆推門出來,一臉敵意的瞪著尉律看。

  「不,我很好,沒事,不必擔心。」她朝一臉不爽的尉律努努嘴。「他是我前夫。」

  「前——夫」大麥克張口結舌的看著她。

  她淡淡地笑了。

  她知道大麥克為什麼這麼驚訝,東方人不顯老,儘管她已經生過孩子,也二十六歲了,在外國人眼中,嬌小玲瓏的她還是未成年少女。

  「對不起,沒把我已經離婚的事告訴你。」她歉然道。

  「噢──」大麥克回過神來,清清喉嚨。「沒、沒關係,這是你的隱私,我只是很意外,因為——」他聳聳肩膀。「你知道的,你是那些豬哥心中的女神,沒人想過你已經離婚了。」

  她笑了,尉律則很不高興。

  很顯然,這個大塊頭也喜歡她,她是真不知道,還是在對大塊頭賣弄風情?不管如何,她在這裡很吃得開是事實。

  白癡,尉律,你豬頭!為了這個女人,還見鬼的自我放逐三年,還每每一想到她,就心痛。

  但看看她,一身性感地周旋在眾多男人之間,也難怪她不記得他們還有個可憐的兒子。

  「我跟前夫有事要談,可能要請假一個小時,可以請你幫我向客人解釋嗎?」她甜甜地要求大麥克。

  「她要辭職,以後不會再來了。」尉律冷峻地說。

  如果讓她繼續在這裡跳艷舞,他就不是男人!

  「呃——」大麥克左右為難的看著他們。

  他不是呆子,他們之間好像餘情未了,但那不關他的事,可白允芃是藍絲絨的招牌,他不希望她離職。

  「別理他,我說了算。」她甜美地對大麥克一笑。「我一個小時後回來工作。」

  「她不會再回來。」尉律迅速地說。

  她對他皺眉。「尉律,如果你再胡言亂語,不管你要談的是什麼,我都不會跟你談。」

  「是嗎?」他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如果你不想知道加恩發生了什麼事,隨便你。」

  她打了個寒顫。「加……恩?」

  兒子的名字令她的心滑過一陣深深的痛楚,她是個不盡責的母親,她對不起加恩。

  「加恩是誰?」大麥克看到她蒼白的唇色了,他瞪著尉律。「小芃,這傢伙在威脅你,要我處理嗎?」

  「不……不是那樣的。」她深深吸了一口氣。「加恩是我的兒子。」

  「兒子?你有兒子?」大麥克又驚跳起來。

  「對不起,沒告訴你。」她的臉上蒙上一層深深的哀傷。「我今天恐怕沒辦法工作了,可以請你替我向客人解釋嗎?」

  「我知道了,我會叫珍妮來替你。」

  「謝謝你,大麥克。」

  「有事隨時call我。」他一臉不友善的看著尉律。「我是說,如果這傢伙對你不禮貌的話……」

  聞言,尉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白允芃突然很想笑。

  也難怪,尉家的大少爺,走到哪裡,都是眾人爭相巴結的對象,而大麥克卻把他看成隨時會對她怎麼樣的壞人,他的臉色當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現在可以走了嗎?」尉律用中文沒好氣地說:「我看這個大個子非常、非常的不順眼。」

  「你等我一下。」她的身影匆匆消失在藍絲絨酒吧的後門。

  十分鐘後,白允芃背著一個黑色大包包走出來,身上是白色套頭毛衣搭配合身牛仔褲,一雙咖啡色短靴顯得帥氣,黑色軍裝風長大衣將她的修長身材襯托得更為瀟灑飄逸,紅色圍巾則令她五官更搶眼。

  尉律微抬下顎迎視著她。

  她完全沒變,三年的時間就像不存在,如絲般無瑕的肌膚,靈動的大眼睛,彎彎的秀眉,尖尖的挺俏秀鼻,嘴唇的形狀豐潤驚人。

  當年,他第一眼就墜入情網,他的驕傲使他故作不在意,沒有馬上對她展開追求,熬了兩天,卻還是忍不住投降了。

  他們迅速熱戀,三個月後他就心甘情願的結束黃金單身漢的身份向她求婚,如果不把她綁在身邊,他根本就無心工作。

  這一輩子,他只愛過她這個女人,她卻令他心碎至極。

  「你應該不至於開車來吧?」她看了他一眼,先把夾克還給他。「坐我的車吧。」

  他迅速收起眼中對她的迷戀,穿上夾克,嘲弄地說:「你經常陪客人喝酒嗎?收入多得連車都買得起了。」

  他就是不高興她過得如魚得水,正確來說,他是不高興她離開了他之後,彷彿沒事人一樣,而他卻天天活在對她的留戀裡。

  「只是一部二手車,分期付款買的,在紐約,沒車等於沒腳。」她淡淡的說,不打算就他的嘲諷跟他大動肝火。

  她完全知道他現在有多生氣,所以她不想跟他吵架。

  過去,他近乎是迷戀的寵著她,當他認為她紅杏出牆後,簡直快瘋了,砸爛手邊的每一樣東西,嚇壞了所有人。

  可想而知,當他看到她穿著性感在酒吧裡對著一群色迷迷的男人表演,心情是怎麼樣了。

  「上車吧。」酒吧的停車場裡,她默默用鑰匙打開車門。

  一部非常老舊的福特車,這部車令他說不出話來。

  這個女人……以前她開紅色法拉利,當然是他買給她的,現在她卻開這種車,過這種生活……

  他緊抿著嘴唇,臉色鐵青的坐上副駕駛座,把手提袋往後扔的時候,發現了兒童安全座椅。

  瞬間,他瞪大了黑眸,震驚的看著她。

  難道她——

  不,絕不是他想的那樣,她沒有跟男人再婚,也沒有生下別的男人的孩子,絕沒有!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白允芃淡然的看了他一眼。「那是俐穎的,星期天她帶孩子出來,忘了把座椅帶走。」

  俐穎跟她一起在天德育幼院蓋同一條被子長大,兩人情同姊妹,無話不說。

  俐穎婚後因老公長期派駐紐約分公司,夫家家境也不錯,兩人索性辦理移民,目前兩人在為美國公民身份而努力。

  而她更簡單,因為尉律本來就是美國公民,他的母親是特意到美國生下他的,所以婚後,她也自然擁有了雙重國籍。

  當年因為他父親太反對他們的婚事,為了給她更多保障,尉律又另外安排了投資移民的方式讓她成為美國公民,防止他父親可能的任何手段。

  沒想到,當初對他父親千防萬防,後來卻方便了她遠走美國,這也是她始料未及的,她的美國公民身份就當是這場婚姻得到的唯一補償吧。

  「我早應該猜到你跟她有聯絡,是她幫你過來的吧?」尉律蹙著眉,揉了揉太陽穴,適才看到兒童座椅的眩暈還餘波猶存。

  因為沒有想過她會再婚,沒有想過她可能會再生孩子,因此在看到的第一時間,他受到的衝擊才會那麼大。

  「他們夫妻幫了我很大的忙。」她淡淡的回道,絕口不提她一個人從台灣到紐約生活的艱辛,專心打檔,把車子開出停車場。

  她對自己說話——專心一點,白允芃,縱然兩人獨處在密閉的車子裡,這情境令她心跳加速,但她說什麼也不可以流露出來。

  「為什麼選擇來紐約?」他緩緩地問。

  離開台灣,一個人在紐約生活,每夜在酒吧表演……他的心緊緊一擰,她的現況絕對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這裡離台灣夠遠,不是嗎?」她瞬了瞬眼眸。「在這裡,我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不必擔心在哪裡逛街的時候,突然遇到不想見的人。」

  他抬起下巴,瞇眼傲然開口,「不想見的人?你是指我嗎?」

  這個殘忍的女人,她可知道他為什麼離開台灣?

  離婚後,他是因為太想與她不期而遇才離開台灣,他受不了自己的行為,老是跑到他們過去常去的地方想遇見她,所以他才毅然決然的離開。

  「不想再見到的人很多,不需要我一一點名吧?其中一定有你就是了。」她的胸口一抽,想要快點結束這個令她心煩的話題。

  「也包括加恩嗎?」

  她猛地踩了煞車,方向盤在她手下震動。

  砰地一聲,後面的車子撞上了她的車屁股。

  「該死!」他咒罵一聲,已經有人用力在叩她那邊的車窗了,他扶住她柔弱的肩。「你有沒有事?」

  「沒事。」她深吸了口氣,蹙著眉心。「不過,外面那個人快氣瘋了。」

  「你有駕照吧?」他問,想到過去一千多個日子,她也可能發生過無數次這種事,然後求助無門……他的心又是一擰。

  「有。」她輕吁了一口氣,定定神。

  「待在車裡!」他下車了。

第二章

  白允芃坐在車裡,呆呆的看著尉律在車外跟受害者交涉。

  記憶如潮水般湧上來,她記得自己第一次開車外出就發生了車禍,撞到一部不好惹的貨車,當時她急得六神無主,他接到她求救的電話,火速飛車趕到她身邊,替她擺平了所有狀態。

  她一直有很多追求者,對他,卻近乎迷戀般的愛著。

  無可救藥的對他一見鍾情,才交往三個月就想也不想的答應他的求婚,第一個吻是他的,第一次也是他的,她以為自己會從一而終。

  為什麼在事情發生時,他不相信她?他真是個混球!

  把頭靠在方向盤上,任心痛蔓延。

  車外,雪越來越大,他還在跟對方談判,她索性閉起了眼睛短暫休息,放空腦袋,命令自己什麼也不要想,直到聽見他上車,關上車門的聲音。

  「白允芃——」他的聲音戛然停住。

  看見她柔弱的靠著方向盤,那熟悉的背影令他的心滑過一陣柔情。

  一瞬間,恩怨消失無終,他的那蕩漾著一片悸動,他心軟的扶住她瘦弱的肩膀,攬著她,讓她倚在自己胸前。

  這感覺,真該死的好極了……他根本他媽的一點也不想在亞馬球遜雨林裡自我放逐,他只想要這樣擁著她,吻她。

  才想著,他的唇已經滑到她的唇上。

  當尉律的唇落在她唇上時,她直覺一震,不禁閉上了眼睛。久違了,他的懷抱,他的嘴唇……

  「我好想你。」他摟著她的腰,她的唇好冰冷。

  他溫暖的唇舌探索著她的雙唇,右手抱住了她的腰,越吻越深入,左手拾起她的手,與她十指交扣。

  柔順沉醉在他吻裡的她,突然震動的推開了他。

  「怎麼了?」他蹙著眉,吻到一半被打斷的感覺還真不好。

  她無法置信的看著他。「你的手怎麼了?」

  他揚起了眉毛。「我的手有怎麼樣嗎?」

  她脫口而出,「當然有!它們粗糙並且長滿硬繭,而且還……」力道強勁。

  她嚥回了後面四個字,因為那聽起來像是欣賞。

  當他握著她的手,與她十指緊扣時,她真的嚇了一跳。

  他是尉家的貴公子,手指修長美潔,是從來不用做粗活的手,他也不是那種會為妻子下廚的男人。

  但現在,他雙手勁結粗糙,像是歷經了風霜。

  這三年,他到底做了什麼?她困惑的看著他,想從他的眉宇之間找出一點線索,但什麼都看不出來,只看到一個她不習慣的大鬍子。

  「我還以為我的手發生什麼事了。」他撇撇唇,嘲弄地說:「你不是喜歡粗獷的男人嗎?這麼一雙粗獷的手,你喜歡嗎?」

  她狠狠的瞪著他。

  這個男人怎麼可以說變就變?剛剛是誰忍不住先吻誰的?她有要他靠過來嗎?

  她猛踩油門,還沒繫上安全帶的他,猛地撞上了擋風玻璃。

  「你在做什麼?」他火大的瞪她。

  「開車啊。」她若無其事的繼續開車,假裝沒看見他在揉頭。「我應該開到哪裡去?你住哪間飯店?飯店應該有咖啡廳吧?我們可以在咖啡廳裡談加恩的事。」

  「到你住的地方。」他沒好氣的說。「我一下飛機就到酒吧找你,還沒有找飯店。」

  她真的不在乎他的額頭有多痛嗎?他替她擺平了車禍,她竟故意讓他的頭去撞玻璃?

  「不,不要到我住的地方。」她有點緊張的說:「我可以幫你找間飯店,市區有很多不錯的飯店。」

  他揚起一道眉毛。「為什麼不要到你住的地方?」她拒絕得太快了,有問題。

  「不要就是不要,我不能保有一點隱私權嗎?」她心煩意亂的蹙著秀眉。「這樣吧,在車裡談,不然找間咖啡吧也行,你選一個。」

  她越是不要,他越起疑竇。

  「我住的地方不怎麼樣。」她的眉心糾結成一團。「亂得很,連杯即溶咖啡也沒有,你又何必……」

  不等她說完,他便挑眉:「我堅持。」

  「這附近有間很不錯的商務旅館……」她還想說服他改變主意。

  他咧嘴一笑,開懷地說:「我自己會找住的地方,現在,我要到你住的地方跟你談加恩,不方便的話,我可以先去找飯店住下,等你方便了再通知我。」

  看見她拿他沒轍,他的心情好多了。

  她依然是有弱點的,那就是他們都深愛的那個人,他們的兒子。

  「好——」她深吸了一口氣,無奈的說:「你贏了……不過,你得待在門口等我五分鐘,我有室友,她的習慣不太好,常把貼身衣物曬在客廳裡,我收拾一下。」

  他唇邊噙著一抹笑容。「如果貼身衣物是你的,那就不要找理由收拾了,我又不是沒看過你的貼身衣物。」

  她臉頰熱辣辣的紅了起來。「閉嘴!」

  看著這樣的她,他笑了。

  多麼令他懷念的相處啊,有誰相信,他魂牽夢縈的竟是跟背叛他的前妻再續前緣?

  夜幕幽暗,漸漸看不見披薩店、麵包店和酒吧,出租車喇叭和警笛此起彼落,隨著車子進入貧民窟,尉律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

  他冷硬地開口了,「我記得俐穎的老公不是在一間很大的半導體大廠擔任要職嗎?你的好姐妹讓你住這種鬼地方?」

  看看四周,這裡只讓他想到碎酒瓶和臉色蒼白的吸毒少年,深夜遊蕩在外的都是流浪漢和妓女。

  「這裡有什麼不好?」她知道他的感覺,這裡看起來像乞丐住的。

  但,那又如何?

  她負擔得起這裡的房租,鄰居都對她很好,而且環境也沒有想像的危險,只是看起來比較陰暗罷了。

  她向來低調,除了工作和上超市,有時上醫院,幾乎是足不出戶,麻煩自然遠離她。

  「你倒是告訴我,這裡有什麼好?」他的語氣十分緊繃。

  「我提議過找間咖啡廳談,是你堅持要來的。」她一臉的淡然,在破舊的五層公寓外,專心找停車位。

  「你知道我不是在說那個。」他眸心跳著怒火。

  她永遠不會明白他的感覺,他的女人住在這種地方,他心愛的女人,三年來住在這種地方,他能不火嗎?他還能無動於衷嗎?

  「尉律——」她淡消炎對他飄去一眼。「離婚協議書上好像是說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記得嗎?」

  「你可以再記得清楚一點!」他惡狠狠的說著反話,這個故意表現得對他滿不在乎的女人,此刻他只想吻得她求饒。

  「我什麼都記得很清楚。」她咬著唇,黑眸迎向他。「你說要跟我離婚時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很清楚。」

  頓時,車裡的空氣彷彿凝結了,尉律瞪視著她,同樣緊抿著唇。

  三年前,他親眼看到她躺在駱康的懷裡,事實勝於一切,不是嗎?

  只是他不明白,為什麼她和駱康後來沒有在一起?她獲得了自由之身,反而一個人離開了台灣,為什麼?

  「蕾德莎修女過世了,你知道嗎?」他相信這個話題不會刺痛他們,他可以感覺得到,此時此刻,他們都太脆弱了。

  「我不知道!」她震驚的看著他。「什麼時候的事?」

  蕾德莎修女在清境山上的小教堂服務,有一次,他們要找民宿卻迷路了,借住教堂,慈祥的修女親自煮了晚餐招待他們。

  後來,他們每隔幾個月就會找時間上清境一趟,在教堂賴個幾天才下山,他們戲稱為「養心之旅」。

  生下加恩才兩個月,他們就喜孜孜的抱著加恩去給修女看,那時候的他們好幸福。

  「一年前。」他的眼神注視著前方漆黑的街道,滿街是垃圾。「我參加了她的喪禮,心裡想著,如果你知道,一定會回來。」

  「當然,如果我知道,說什麼也會回去……」一股難受的情緒湧起,她吸了吸鼻子。「你沒試圖通知我,對吧?」

  他幾不可聞的哼了一聲,「你以為你真有留下線索?」

  換她輕哼一聲,「你現在不也找到了?」

  他瞥了她一眼。「我花錢請徵信社調查的。」

  她的聲音消逝了。

  沒錯,三年前她在氣憤傷心之下,確實走得很乾淨,故意一再搬家,最後還把戶籍選到俐穎老公的堂姐夫家,蓄意讓人找不到。

  「我真沒想到你會離開台灣。」他還是看著前方,維持語氣平穩,不讓澎湃被她看見。「我以為你在台灣,當我決定離開台灣時,是帶著一種離開有你在的地方的心情走的。」

  她昂起頭來,心中一陣酸澀。「這一點,我們倒是很像。」

  不過,都過去了,沒有他的時間雖然難熬,她也熬過來了。

  把車停好,她抽出車鑰匙。「到了,下車吧。」

  下車後,她打開後車箱,提了一袋東西出來。

  尉律也下了車,打開後車門,把自己的行旅袋甩在肩上,順便掠奪了她手中那一袋沉甸甸的東西。

  他蹙起了眉心。「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重?」

  「只是一些日用品——」她心跳得好快,他可千萬別打開。「清潔劑、洗衣精,洗髮精、沐浴乳之類的。」

  見他沒說什麼,也沒有打開,她才放心。

  「公寓在三樓。」她帶路,拿出公寓大門鑰匙打開簡陋生�的鐵柵欄大門,兩個鬧大的黑人與他們擦肩而過,看了他們一眼,走出公寓。

  他默默跟著她,黑眸銳利的掃視著破舊的公寓,油漆剝落的牆面、裸露的燈泡,他沒放過牆上可怕的塗鴨和搖搖欲墜的兩光電梯。

  暴力、毒品、墮落、槍聲……一個典型的犯罪搖籃。

  他的心又是一一陣緊縮。

  他竟然放任她住在這種地方三年——

  想到那兩個黑人,他的下顎一束肌肉抽搐著,如果她住在這種地方有什麼不測……他無法再想下去,那不是他所能負荷。

  「怎麼了?」她敏感的察覺到他的呼吸變得極為不規則與沉重,她看著他,看到他緊蹙的眉心。

  「我想你並沒有找過我,沒有試圖要我幫助你。」他是指離開尉家之後,沒有說得很明白,但他想她懂,這點默契他們還有。

  「都無所謂了,不是嗎?」她挺直了肩膀,瞬也不瞬的回望著他。

  如果不是為了加恩,他什麼時候才會來找她?還是,他根本就不會來?

  「如果你跟我聯絡,我不會讓你過這種生活。」他陰沉的看著她,對她的選擇極度不滿。

  「不用對我這個前妻感到內疚。」她的雙眸清澈而直接。「我並不是沒有選擇才住在這裡的,我在這裡很自在,雖然你不會相信。」

  電梯可怕的震動了一下之後才打開,她先走出去,感覺到他的目光一直在她身後緊盯著,如火般。

  她努力維持步伐的平穩,撈出包包裡的鑰匙,打開公寓大門,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佯裝鎮定的轉身看著他。

  「等我五分鐘。」她伸手過去。「先把我的東西給我。」

  他揭了揭眉,從善如流的把沉重的購物袋交給她,不知道是不是他多心,他覺得那袋東西似乎對她很重要。

  可想偷看也來不及了,她已提著東西進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空曠的長廊沒半個人經過,典型的廉價出租公寓,一層樓大約住了五戶。

  他看了看表,已經超過五分鐘了,她的室友有那麼多曬在客廳的內衣褲讓她收?

  他沒耐心的伸手按門鈴。

  叮咚!

  沒人開門。

  叮咚!叮咚!

  還是不來開門。

  叮咚!叮咚!叮咚!

  門裡的人依舊不理不睬。

  他忽然想到一個可能——

  自己是不是被她耍了?她根本是存心要把他關在門外,他卻傻傻的相信了?!

  「該死!」他低咒了一聲,踹了門板一下,猛然按住門鈴不放。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你瘋了?」白允芃拉開大門,髮絲有些凌亂,仰著頭,微喘,瞪視著他。

  他咬牙切齒的拉高一截衣袖,把手錶貼近她的雙眼,恨恨地說:「已經超過五分鐘了,你在拖地嗎?還是在洗窗戶?」

  「進來吧。」她沒好氣的說,讓開了身子。

  他走進去,柔和的燈光下,視線一一滑過屋裡陳舊的傢俱。

  客廳非常簡單,一盞立燈,一組絨布沙發,上面有幾個圓型白色抑抱枕,地上有塊幾何圖案的長地毯,方型置物櫃上擺著一部笨重的老電視,餐桌擺在窗邊,鋪著綠色格子桌巾,米色窗簾緊緊拉著。

  看得出來是兩房一廳的格局,走道盡頭應該是廚房,想必也不會太大。

  不過,他糾結難受的心,在看見她的住處後,神奇的平靜了下來。

  他想像著她生活在這裡的情形,她應該會喜歡坐在窗邊的餐桌上吃早餐,雖然望出去的風景可能不太好。

  「坐吧。」她打斷他的思緒。「要喝什麼?茶,還是咖啡?」

  「有吃的嗎?我餓了。」他把手提袋丟在牆角,逕自在餐桌坐下,指尖滑過乾淨的桌布,她一直是個宜居宜家的女人。

  「只有一鍋湯和一點剩飯——」她想著冰箱裡的隔夜菜。「還有一點肉丸子,冷凍庫裡有披薩,我可以烤一塊給你吃。」

  他的胃不好,餓過頭會痛。她知道自己根本不該餵飽他,但……夫妻一場,她只能這樣自圓其說。

  「不要披薩,我要吃飯。」他知道她想用冷凍披薩打發他,但他才不要,他要吃她親手煮的菜,他懷念她煮的菜。

  「看看電視吧。」她不置可否的說:「除了電視,我希望你不要亂動,我室友很龜毛,這裡絕大部分的東西都是她的,她不喜歡東西被翻動。」

  他揚了揚眉毛。「她人呢?」

  奇怪了,他感覺不出這裡有另一個女人的氣息,屋子裡都是她的品味。

  「她——呃,上夜班……我去弄飯菜。」她匆匆別開視線,走進了廚房。

  他沒有打開電視,就坐在餐椅裡等著,聽著她開冰箱開瓦斯爐的聲音,眼睛看著電視櫃上的相框和幾本可能是屬於她的雜誌,一股幸福油然而生。

  自我放逐對他的精神來說是莫大的折磨,他讓肉體在熱帶雨林裡飽受鍛煉,腦子裡卻一刻也沒忘記她和加恩。

  他閉起了眼睛,心裡一陣緊縮。

  一家三口,各自住在地球的三端,平凡的幸福變成奢望……

  「可以吃了。」

  白允芃走了出來,她手裡端著湯鍋,艱難的吞了口口水,她挺起肩膀撐起自己,努力讓自己若無其事。

  真要命,為什麼他會有那樣的表情?他仰靠在椅背上的表情令她的心滑過一陣悸動,甚至想要觸碰他的臉頰,想要撫平他的眉心。

  從前,他最愛躺在她大腿上,任她一根一根的拔除他眉距間的雜毛……

  她強迫自己把心思從危險的記憶裡拉回,迅速從他旁邊走開。

  自烘碗機裡拿出一副乾淨的碗筷給他,把飯菜端上桌之後,她立即去為自己煮咖啡。

  雖然她依然愛著他,不過她可以控制得很好,她相信自己做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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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10-10 13:48:39

第九章

  他相信她絕對不懂。

  該死的!

  沒錯,她的晚宴洋裝是有很多扣子,纖細的腰際下是散開的裙狀,兩排密密實實的金色小圓扣像花邊一般,但其餘部份卻是撩人之至。

  細肩帶勾勒出誘人深溝,一串璀璨紅寶石畫龍點睛的垂在胸前,恰恰與她的深溝起點相呼應,無瑕的美背幾乎全裸,纖柔的玉臂和雪白筆直的玉腿在走動之間顛倒眾生。

  難怪她執意自己開車到酒會會場,原來就是擺他一道,讓他後悔沒選梁秘書陪他出席酒會。

  他不能獨佔自己的秘書,這說不過去,也就是說,他得把他那迷人的前妻與他人共享,眼睜睜看著驚艷的狂蜂浪蝶不停走向她,向她邀舞。

  「林副理,你和白秘書跳舞了嗎?」他問自己公司的一名部門主管。

  今天一起參加這場盛大商業酒會的還有幾名智揚的部門主管,他問的是研發副理,長得中規中矩。

  「我?」林英才微微一愣。「報告總裁,沒有。」

  他看著林英才,微挑眉峰。「你是不是應該去和白秘書跳支舞?這樣你以後做事比較方便,畢竟你要見我得經過秘書處的安排。」

  林英才為難的調調眼鏡。「呃——報告總裁,我不會跳舞。」

  「林副理——」他的語氣帶著壓迫。「你只要過去向白秘書邀舞,不需要會跳舞,白秘書會看著辦。」

  林英才聽出大老闆語氣中的不悅,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呃——好、好吧。」

  尉律看到林英才走過去,很笨拙的從另一個英俊的男人手中把他美麗的前妻帶走,尉律滿意的揚起嘴角。

  她大概打算招搖一晚上,他不會成全她的。

  舞曲的中間,他走過去,介入林英才和白允芃之間,技巧性的把她從林英才手中帶開。

  「林副理,趁這個氣氛不錯的機會,你應該去找聯群的高階主管談一談,未來我們的合作需要明確的方向。」

  「是的,總裁。」林英才巴不得可以不用跳舞,忙不迭走開了。

  邊跳著舞,白允芃瞅著她臉色不快的前夫。「你派他來打擾我跟別人跳舞?這樣很幼稚哦。」

  「你呢?」他的手緊緊扣著她的腰轉動,俊顏則俯低,咬牙切齒的瞪視著她。「你故意穿這樣不幼稚?」

  她瞄瞄裙舞。「很多扣子,你說的。」

  「去你的很多扣子!」他臉色一沉。「你讓在場的每個男人眼睛大吃冰淇淋,他們每一個都想把你弄上床!」

  她微微一笑。「如果一個女人能令所有男人都產生性幻想,那麼她一定很有魅力,我不會反對你這樣讚美我。」

  他隨舞擁緊她,在她唇邊說話,火熱的氣息環繞著她耳際。「你不能再繼續待在這裡,我會安排我們提早離席。」

  「但我不想那麼早走。」她很勇敢的朝不悅的前夫表達自己的意見。「老實說,這是我當你的秘書以來最開心一天,我想盡情跳舞。」

  尉律蹙著眉心。

  他當然知道她為什麼會那麼開心,不是因為男人讚賞的眼光和垂誕她的舉動,而是根本沒有半個女賓的舞姿可以勝過她,她不但外貌嬌甜,艷冠群芳,舞姿更是艷驚四座,沒有人不為她曼妙的舞姿迷惑的。

  不過,他才不樂見。

  他不可能一整晚看守著她,業界都知道尉普合併了智揚,一直有人找他攀談,只要他稍不留神,她就在別的男人的懷裡。

  他一定會想辦法讓她先離開!


  「那只妖媚放浪的白蛇是什麼人,你們知道嗎?」

  宴會廳高雅的女用化妝室,名貴的香水百合散發著迷人的香味,明亮的鏡前,幾個貴婦名媛湊在一起,除了補妝之外還要八卦幾句。

  「她不是尉總裁的秘書嗎?」一名衣著端莊的千金揚了揚秀眉,不敢恭維的說道:「不過,她一點都沒有秘書的專業樣,一邊跳舞還不停嬌笑,簡直像來勾引男人的,真厚顏。」

  「我還聽說另一個說法——」名媛李盈盈壓低了聲音。「她是尉總裁的地下情婦,他們在紐約同居。」

  「原來是這樣啊~」一名戴成套閃亮鑽石的貴婦接口。「難怪智揚的梁秘書會那麼忿忿不平了,聽說那只白蛇享受了很多特權,薪水是梁秘書的好幾倍,六位數,真是太離譜了。」

  「你們聽到的都是小兒科,我的消息來源才勁爆。」起頭的富家女神秘兮兮地說:「那女人是尉律的前妻!」

  「怎麼可能?!」驚訝聲四起。

  「是真的。」富家女說道:「那個女人一直住在紐約,這次回來,還帶了跟別的男人生的野種回來,她一直向尉家勒索,所以他們才不得已安插一個工作給她,還給她高薪,這一切都是被威脅的。」

  李盈盈同情地低呼一聲。「天啊,尉律好可憐,他是我喜歡的那種男人,很有型。」

  「那種女人真的很可惡。」千金一臉鄙夷。

  貴婦接口,「看來她不只想從尉家弄錢,還想來釣一個金龜媚,我家死鬼一直色迷迷的看著她,一副想過去邀舞的樣子,我才不許。」

  富家女下了結論,「大家看好自己的男人吧!那種女人,搶人家的男人是不眨眼的。」

  待貴婦名媛出去,白允芃才打開廁所的門,她快憋死了。

  真好笑,那些女人覺得她舞姿放浪,可是又花錢在沙龍的舞蹈教室要學她們看不起的舞,骨子裡還不是想成為吸引男人眼光的女人。

  為什麼就不能用欣賞的眼光看她呢?她一點都沒有想要故意勾引男人,只是在舞姿加了一些自創的變化罷了,她們就受不了。

  她們沒有欣賞他人的風度,如果花錢學到了柔媚的舞姿,她們敢在公開場合跳嗎?

  不過,她並不在意那些譭謗她的言論,要說就說吧,她的生活不會因為她們而有任何改變,也不會因為她們用有色眼光看她而提早離開。

  但是,她很訝異,這麼快就有人知道她是尉律的前妻,如果消息傳到公司怎麼辦?

  她擔憂的回到宴會廳,不見尉律的蹤影,好笑的是,林英才遠遠看著她,便假裝在喝香檳,不時抬抬眼鏡,一看就知道在監視她。

  是尉律不得不離開,而叫他監視她吧?

  再這樣下去,不必等別人把流言傳回公司,他自己本身就很會製造流言了,有哪個總裁會對秘書的一舉一動那麼關切的?

  他呀……這個男人現在對她的佔有慾已經接近變態了,如果說舊愛還是最美,或者失去才知道要珍惜,那麼他完全符合了。

  莞爾一笑,白允芃從侍者托盤裡拿走一杯香檳,啜了一口,一抬眸,笑容頓時僵凝在唇畔。

  駱康——

  她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但他已朝她走過來。

  以前的她,覺得粗獷的駱康聰明、體貼,但現在……混球、人渣、畜牲、垃圾,該死的、該死的王八蛋!她在心中狠狠把他罵過一回之後,深吸了口氣。

  她不會讓他看到她的情緒,因為他只是一堆垃圾,她可以覺得垃圾很臭,但沒必要讓垃圾知道她的感覺。

  「好久不見了。」駱康走過來,深深的看著她。「我聽芸芸說你回來了,一直想找機會去看看你,但我又想,你可能不會想見我。」

  「你的擔心一點都沒錯。」她微笑,但笑意沒有進到眼底,她會跟全世界客氣,就是不會跟這禽獸客氣。

  她應該想到他會出席這類酒會,駱家的聯茂集團規模雖比不上尉家,但也在業界佔有一席之地。

  「芸芸說你的女兒很可愛,很像你。」

  她笑了起來。「幸好不是說很像你。」

  他注視她良久,才低語,「白允芃,你不該回來。」

  「我知道。」她對他露出一個絕對美麗的笑容,語氣輕柔地說:「但我回來了,而你趕不走我。」

  「如果你知道一件事,你會自動離開。」他用善意的眼神看著她。「這三年,芸芸都和尉律在一起,差一點,他們就結婚了,現在他們的感情因你的介入產生了變化,一開始,他說只要孩子不要你,現在他則不肯承認他和芸芸的感情。」

  一抹笑意浮上白允芃的嘴角。「我不相信你說的任何話,所以你也別白費心機了,走開吧,尉律隨時會回來,看到你和我說話,他會扭斷你的脖子。」

  「你以為我在騙你?」他的表情緊繃了起來。「今晚他們要談判,尉律總要給芸芸一個交代,你大可以驗證真假。」

  她故意雙眸發亮的看著他。「就像你三年前設局叫尉律驗證我們在一起的真假,對吧?」

  她真高興自己現在有能力應付這個混球了,不像三年前那般驚惶失措,她已經二十六歲了,他再也看不到她無措的眼淚。

  當時,她和尉律應邀到駱家的山上溫泉別墅度假,尉律在泡澡,駱芸叫她到她房裡看照片,順手給她一杯紅酒。

  她喝了紅酒,醒來時,自己未著寸縷的和駱康躺在一起,而尉律剛好打開門。

  尉律簡直氣瘋了,而她哭得不能自己,除了哭,連為自己辯白都來不及,駱康居然就向尉律承認他們情不自禁,可能是早就對彼此都有感覺的原故,他低聲下氣的請求尉律原諒,說一切都是他的錯……

  後來她才想起,那大概不是駱康一個人的陰謀,駱芸也參加了,但她沒有質問過,反正她也因此離婚,一切都不重要了。

  「我承認我陷害了你,破壞了你們的婚姻,不過,那是兩回事,不能混為一談。」他嚴肅的看著她。「今晚尉律確實和芸芸約好了在她的公寓談他們的事。」

  她微揚秀眉,再度露出迷人的笑容。「我相信尉律跟駱芸沒有要私下談的事,不過,我倒願意聽聽你對你三年前卑鄙行徑的解釋。」

  三年前,她氣得發抖,卻又拿他毫無辦法,現在她連把手中香檳潑在他臉上的勇氣都有了,只是她不會那樣做,她要他看不出她的心思。

  「你怎麼可能不懂?」駱康的眼神一冷。「我們都心知肚明,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你是芸芸最好的朋友,卻奪了她的所愛,不是嗎?我不認為自己卑鄙,只是做該做的事,讓事情回到原點,讓芸芸有機會向所愛的人告白。」

  她的笑容褪去了。「駱芸從來沒有告訴我她暗戀尉律,我跟尉律結婚後才從她痛苦的眼神看出來,這能算奪她所愛?你的定義還真有趣啊,你這個神經病。」

  他冷冷的看著她。「總之,如果沒有你,他們會是一對,你確實是個迷人的女人,難怪芸芸不是你的對手,她千不該萬不該帶尉律認識了你。」

  這個男人真是令她想吐!「所以你就陷害我?」

  她知道駱芸跟哥哥兄妹情深,但沒料到他們是關係這麼特殊的兄妹,駱康根本有戀妹情結。

  「芸芸從小就失去了母親,這都是我造成的,不要怪我對你做的一切,我只是想彌補她沒得到的母愛。」

  她輕笑一記。「好吧,我不會怪你,也希望你這麼做真的讓駱芸得到了補償,失陪了,希望我們永遠不必再見。」

  駱芸的母親在她一歲那年,因為救頑皮的駱康而車禍身亡,她不知道這造成了駱康變態似的寵著妹妹,這個男人真是讓她渾身的細胞都著火,她再也不要看到他!

  不過,他們兄妹真能因此而得到幸福嗎?她很懷疑。

  光看他們兩個先後都找上她,忙不迭又要破壞她跟尉律,就知道他們一點都不幸福。

  她決定把那對可怕又可憐的兄妹置之腦後,畢竟現在的她很幸福,擁有尉律的愛和兩個孩子在她身邊,她真沒必要理他們啊。


  酒宴終於結束,尉律直接把車開回公寓,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對那小女人的慾望,磨人的慾火折磨了他一整晚。

  他要佔有她,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屬於他們的地方,用最火熱的方法讓她專屬他一人!

  「我們不去你父母家接孩子了嗎?」白允芃覺得他神色緊繃,好像在隱忍著什麼事,唯一想到的是,他會不會看到她和駱康在談話了?

  「不去。」他語氣像快拉斷的弦。

  說來好笑,今晚的他像個初嘗情慾的小伙子,迫不及待要把女友帶上床,而罪魁禍首還一臉純真,不知道自己吹皺了幾池春水。

  不知她讓多少男人今晚夜不成眠,他的前妻絕對是天生尤物。

  「什麼意思?」她看著他,夜色裡,他把車開得好快。「那他們今晚要睡哪裡?」

  「家裡多得是房間,明天是週末,爸媽要帶他們去小人國,你去了,他們也不會跟你走。」

  他說的是事實,他爸爸想討好孫子孫女,剛好給了他們獨處的時光,讓他可以好好的、徹底的愛她。

  車滑進地下停車場,他疾速在停車位裡停好車,車身還因為煞車過度猛烈而震動了一下。

  「怎麼回事?你……肚子痛嗎?」她不解的看著他扭曲的神色。

  「不要說你不知道。」尉律熄火,單手擱在方向盤上,咬牙切齒的瞪著她。「一整個晚上,有數不清的傢伙來對我說,我的秘書很漂亮、很迷人,向我表達想追求你的意思。」

  她揚了揚眉梢。「所以,你就告訴他們我是失婚婦女,還帶著兩個拖油瓶,要他們別傻了?」

  「沒有,但我希望他們很快會收到我們的喜帖——」他的目光鎖住了她,執起了她的手握在手心裡,沙啞地低喃,「對不起,我的不信任曾經深深傷害了你,請你原諒我……並且,懇求你再嫁給我一次。」

  「你——」白允芃渾身一震,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這個地方聽到他的再度求婚,頓時感到芳心大亂。「你知道我沒有對不起你?」

  她一直在等這句話,現在聽到了,還是倍感震撼。

  「看到惠兒的瞬間,我就知道我犯了多大的錯誤。」他的眸子裡一片悔恨。「你在飛機上說不會原諒我,這使我遲遲不敢開口請求你的原諒,但現在……如果我再不宣示主權,難保你不會被別的男人追走,我不想再後悔莫及。」

  「飛機上?」她張口結舌。「所以你……沒醉?」

  「我沒醉,我什麼都知道。」

  她訝然不已的看著他,努力回想除了回應他的吻,自己還說了什麼?

  「回到我身邊。」尉律啞著嗓子說:「失去你,我什麼都無法做,不再是完整的一個人,只是具行屍走肉,我讓你承受了傷害,自己也痛不欲生,我一直都愛著你,即始誤會你對我不忠時,我還是無法拋棄對你的愛,我已經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了,只求你看在兩個孩子的份上原諒我、接納我,讓我有贖罪的機會,求你!」

  他的渴盼明白的寫在眼中,他們的視線交纏在一起,半晌之後,白允芃垂下眼眸,深深深深的吸一口氣。「讓我考慮一下。」

  他犯了錯,因為不信任她,眼睛看到了,又聽了駱康的片面之詞就相信她是一個會跟老公朋友搞劈腿的女人。

  而她也有錯,她年輕、任性,倔強到不願意向他解釋便負氣離婚而去。

  如果再一次結婚,他們會白首偕老嗎?他們能相信對方,相信愛嗎?

  「好,你是該考慮。」他的聲音有掩不住的失望,自責又懊惱的低語道:「畢竟我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球,不值得你信任,如果你拒絕我,也是我罪有應得。」

  他們沉默的下了車,沉默的走進電梯,她感覺到兩人之間的空氣是那麼凝重,低氣壓籠罩著他們。

  她開了大門,玄關幽柔的感應式照明燈旋即亮了,尉律隨後進入,返手關上大門。

  她才脫掉高跟鞋,他就從身後抱住了她。

  他緊緊緊緊的摟抱住她,下巴擱在她的肩窩處,好一會兒才放開。

  正當她有些失望,感覺到他溫暖的身軀離開她時,他把她扳過身來,拉進懷裡,嘴唇溫柔的尋找著她的。

  他好像從沒有這樣吻過她,白允芃迷失在他難得溫柔的吻裡,感覺到自己渴望他的觸碰,慾望被他點燃。

  當他的唇緩緩放開,她仰起臉來望著他,看見他眼中燃燒的熊熊慾火。

  這使她想到他們的第一次。

  結婚前,他帶她參加朋友的婚禮,為了不讓他丟臉,她特地把自己打扮得明艷照人,當天有好多男人向她搭訕。

  婚宴結束後,他直接把車開進一間以雅致聞名的愛情摩鐵,當時的她懵懵懂懂,根本不懂性愛為何物,也不懂他眼中流露的慾望是什麼,就只是抬眸看著他,他的唇就忍耐不住的落到了她唇上,事情就那樣自然而然的發生了。

  一片深沉的黑暗籠罩住整個房間,彷彿傳來雨點敲打著窗戶的聲音。

  或許是晚上喝多含酒精的飲料,也或許是激情過後的慵懶,白允芃昏沉沉的偎著心愛的男人,迅速落入疲憊之中。

  她沒有睡著,只是倦極不想動,她聽到一陣短促的鈴聲,尉律好像起身查看手機。

  她不以為意,繼續躺著,眼眸閉著,身、心、靈都感到滿足。

  男性的身軀驀地貼向她,他輕撫她凌亂的秀髮,吻吻她額心,走出房間。

  她閉著眼眸,嬌慵又滿足的笑了。

  他一定是去弄吃的!

  就讓她當一晚的懶女人吧,等他弄好熱騰騰的食物來餵飽她!


  白允芃餓了,但不知道尉律為什麼那麼久還不進房來,她沒有聞到燒焦味,這表示他沒有把廚房給燒了。

  目前只有一種可能——他在熬粥給她吃,但因為太費工而睡著了。

  她決定去幫幫他,看來要等他餵飽她是不可能的事,他怎麼可能會有廚藝?她煮給他吃還差不多。

  不過,她不會計較那麼多,她想煮給他吃,這是身為女人的幸福。

  「律——」她光著腳尋到廚房去。

  決定了,她願意再冒險一次,她要再嫁給他,不是為了孩子,而是為了她自己。

  她愛他,如果她的心永遠都沒辦法離開這個男人,那麼最好回到他身邊,以免思念折磨她終老。

  「律?」廚房裡不見他的蹤影,她又找了每個房間和浴室,還是不見他。

  難道他出去買吃的?

  一陣訊息鈴響傳來,是她的手機訊息。

  她看了看時間,快十一點了,這麼晚了,會是誰傳訊息給她?

  她打開手機訊息,看到一則影片訊息。

  影片裡,尉律在某間公寓前按鈴,門開了,駱芸穿著性感睡衣走出來,巧笑倩兮的看著他,她看不到尉律的表情,他們交談了幾句,最後他快速進入公寓裡,駱芸則微笑著帶上大門。

  影片到這裡中斷,但該看的她都看清楚了,只除了他們交談的內容,大概因為攝影有段距離,所以聽不清楚。

  她臉色發白的再看一次,確定影片裡的人是尉律和駱芸,尉律身上穿的,正是今晚那套西裝。

  和她激情之後,他又急於去安撫他的情人,這到底算什麼?

  駱康沒有騙她,就算有人故意拍了這段影片給她看,尉律在駱芸公寓裡是千真萬確的事,他自己去按鈴,自己毫不避嫌的走進去,沒人押著他。

  想到他對駱芸的評價,沒有一句好話,彷彿與駱芸是全然不相干的人,而她真傻,還相信他的鬼話。

  過去三年來,只想著她一個,沒有別的女人……這當然也是假的吧,因為駱芸一直陪在他身邊,是他的情人。

  他去找駱芸談判,因為他現在想要她和孩子們,想要甩了駱芸,他必須給駱芸一個交代,一個給了他三年青春的女人,是有資格得到他的合理解釋。

  就算駱芸現在肯放過他,他們斷得乾淨嗎?

  以駱芸對他癡迷的程度,會甘心從此消失嗎?

  一言不發的擱下手機,白允芃走向浴室,打開水龍頭,雙手掬起冷水,潑在臉上。

  她需要冷靜一下,她覺得自己快瘋了,尉律和駱芸的親密關係令她無法接受,她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她沒辦法再跟他共處一室,也不想聽他回來對她解釋的鬼話,如果他的品味是駱芸,那麼就去駱芸身邊吧,她不要他,再也不要了。

  拿出行李箱,把自己的衣物和日用品全裝進去,看到孩子用品時,她猶豫了一下。

  加恩需要上學,惠兒也不適合跟她東奔西跑,他們在尉家很安全,會得到很好的照顧,等她安頓好了再去接他們跟她一起住吧。

  而今晚……不能去育幼院,尉律知道那裡,她也不想讓院長擔心,去找間品質好一點的商務飯店住一晚不是難事。

  臨走前,她再看了眼這間自己喜歡至極的公寓,一陣強烈的心痛鎖住了她。

  她還以為可以跟他和孩子們住在這裡,過著平凡又幸福的生活,然而幸福卻如此短暫。

  把門卡和手機放在桌上,她不再留戀的踏出門。

第十章

  農曆年後,二月最大的重頭戲便是西洋情人節,強烈冷氣團來襲讓過節的氣氛更濃,街上每個櫥窗都點綴了滿滿的愛情符號,讓人想忘記也難。

  在路邊停車格停好車,白允芃從副駕駛座拎起一袋水果和一瓶鮮奶下車。

  她翩然走進一棟每層都擁有大片玻璃帷幕的六層樓建築物,三樓的橫式招牌寫著「恩惠舞蹈教室。」

  「白老師。」

  一名身穿跆拳道服的黝黑高挺男子迅速從一樓的「武揚跆拳道館」衝出來,把一小袋紅豆餅遞給她。

  「剛出爐的,給你吃。」

  「謝謝你。」她收下紅豆餅,對男子露齒一笑,他是跆拳道館的負責人之一,名叫陸建元,單身,陽剛味十足,打從她進駐這裡的第一天,就很直接的表露了對她的好感,常對她噓寒問暖。

  「昨天你好像很晚才離開。」陸建元關心地說:「一個女人,這麼晚走不好,如果下回你有事要留下來,跟我說一聲,我可以陪你。」

  這個美麗但際遇堪憐的女人,她的前夫一定是個混球,居然傷害了如此柔弱的她,不過那已經不重要了,現在開始,由他來保護她,他絕不會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真的嗎?」她笑盈盈的看著他,「說真的,有時候一個人真的會滿怕的,我們女人的體力畢竟遠遠不如你們男人。」

  「那是當然。」她的認同讓他覺得自己更應該要保護她。「那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你若要晚走,下來知會我一聲,我會等你。」

  「那我就先說聲謝謝了。」她笑盈盈朝他揮揮手,走進開啟的電梯。

  他一直目送著她進入電梯,白允芃非常清楚那種眼光代表什麼,他很喜歡她,也很想保護她,對他來說,她是一個柔弱的女人。

  在這裡開舞蹈教室之後,她把自己的背景交代得很簡單,只說結束了一段令她痛苦的婚姻,孩子屬於男方,她不想再跟過去有所牽連,所以來這裡教舞,希望過平靜平凡的日子。

  沒想到,這樣的說法卻更加引人憐惜,她的追求者從一樓的陸建元到二樓開業的牙醫柯育仲,四樓的個人攝影工作者章凡,五樓的美語補習班老師郭天駿,六樓的小貿易公司總經理楊信甫,全都擺明了要追她。

  她實在不明白,這個世界是怎麼了?他們竟會對一個離婚有孩子的女人感興趣?

  不過,她對他們可沒有幻想,現在她有個莫大的煩惱,只希望日子靜止不動,好讓她有時間可以想清楚,不要做出令自己後悔莫及的事。

  「白小姐--」

  幾乎是一出電梯,她就看到牙醫柯育仲了。

  他是擁有專業素養以及收入很高的牙醫,但可惜已經結婚了,老婆陪大女兒在加拿大唸書,他和小女兒留在台灣。

  他顯然希望她成為他婚外情的對象,也或許他認為像她這樣的離婚女人比較容易成為他的情婦吧。

  「有事嗎?柯醫生?」她露出微笑,親切的看著對方。

  他立即走近她,靠她非常近,似乎想展現他的男性魅力。「是這樣的,我有兩個表妹都想來學社交舞,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過來比較方便?」

  「隨時都可以。」她報以甜美微笑,「真是謝謝你了,一直替我介紹學員,有時間的話,我真的要請你喝杯咖啡了。」

  柯育仲確實很幫忙,他在他的診所櫃檯上擺著恩惠舞蹈教室的宣傳單,還大力向他的病人推薦跳舞有益健康。

  「明天下午好不好?」他迫不及待的說:「明天下午我休診,但如果你走不開,我買咖啡過來,在你辦公室喝就好。」

  她微微笑開來,模樣非常之娟雅,「可是我們舞蹈教室還有三名老師,只有我們自己喝恐怕不好意思呢。」

  他立即拍胸脯。「你放心,我會連她們的份也一起買過來。」

  她完全不像個離婚女人,還說有孩子呢,他實在不相信她說的那些過去,一定是為了杜絕追求她的狂蜂浪蝶才會故意醜化自己。

  「柯醫生,你人真好。」她感激的看著他,「那我就替大家謝謝你了。」

  太好了,不必跟他單獨喝咖啡,她跟這位已婚的牙醫還真不知道要聊什麼,她直覺他的生活一定很無趣,才會看到她進駐這棟大樓就如獲至寶,就連她的失婚身份也不在乎。

  「回頭見,柯醫生。」她對柯育仲微笑道再見,轉身走進采光明亮的舞蹈教室。

  承租場地和裝潢用掉她賬戶絕大部分的錢,她也是直到需要用錢時,才發現尉律在她戶頭存了一大筆現款。

  他……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她離開後沒幾天,就看到他刊登的尋人啟事,說他跟駱芸沒有任何關係,要她相信他,盡速回到他身邊。

  後來,他又登了幾次廣告,他說孩子跟他都很想她,有話好談,希望她趕快回家,他們都在等她。

  最後一次,他說自己永遠不會放棄找她,要她有隨時被他找到的心理準備,一旦找到她,她絕對無法再從他身邊銷聲匿跡。

  那次的廣告讓她又心痛又想笑,很有他的風格,用撂狠話來訴說他心中的急迫,並宣示要找到她的決心。

  但,他為什麼要找她?他以為她能夠愛他嗎?還是,是因為她是惠兒的監護人,惠兒跟她的姓,所以有法律上的問題需要解決?

  他大可以放心,她當然不會永遠逃避見他,畢竟他們之間還有很多問題要解決,她也要見兩個孩子啊,而且還要帶他們走。

  兩個月已經是極限了,她好想他們,但她得把自己安頓好才能接他們過來,她不要孩子跟她過一團亂的生活。

  現在差不多是時候了,舞蹈教室的客源穩定,她也找到三名有熱情有活力的年輕教舞老師,就算她自己不親自教舞也不成問題。

  她在開車十分鐘車程的百麗社區租了一間兩房一廳的公寓,足夠她和孩子們住,附近小學她也打聽過了,師資很好,將來加恩可以轉進那間小學就讀,至於兩歲的惠兒就跟她到舞蹈教室來,她自己照顧。

  她對未來的規劃暫時是如此,不過,她也知道自己有場硬仗要打,尉家不會輕易放棄孩子,尤其是加恩,他們不會把加恩給她。

  可她已經有長期抗戰的心理準備了,不管要花多少時間多少金錢,她都會力爭到底。

  「白姐。」

  工讀生小琦很勤快的正在整理休息區,看到她進來,揚起濃眉,咧出一個大大的開朗笑容。

  「樓上那個『髒大師』送了一疊照片過來,在你桌上,他說請你看看可不可以用,如果不行,他隨時有時間過來重拍,不過我看啊,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現在很流行熟女,白姐你要小心哦。」「你放心吧,我對小草莓沒興趣,」她對小琦眨眨眼,走進個人辦公室,看到桌上的透明L夾。

  前幾天,章凡跑來自告奮勇要替她拍教舞的宣傳照,她覺得沒什麼不好就答應了。

  她拿出L夾裡的照片,很滿意效果,章凡不愧為專業的攝影師。

  她撥他的手機,這是他第一天下來跟她搭訕就主動留給她的,還一直暗示他喜歡熟女,生過孩子也沒關係,令她啼笑皆非。

  章凡才二十五歲,雖然她只大他一歲,但心境上她卻已經五十歲了,她可不想耽誤他的青春。

  「收到照片了,拍得很好。謝謝你。」「怎麼謝我?」他笑著問:「用教我跳舞來答謝如何?我最近也對跳舞產生了莫大的興趣,如果老師是你的話,我一定會學得勤奮有加。」

  她笑了。「當然沒問題,只要你有空,隨時歡迎你。」

  「順便告訴你一件事,老男人通常都對美女心懷不軌,只想把你弄上床,例如六樓那位有幾個臭錢的見鬼總經理和二樓那個矬斃的呆頭牙醫,像我們這種年輕有活力的小男人才會對你真心付出,知道嗎?」

  她忍住笑意。「知道了,謝謝你的忠告。」

  掛上電話,她替自己熱了一杯牛奶,切了一顆蘋果當早餐,一邊研究手邊的瑜珈資料。

  她請了三名老師,課程為多種,她自己則因為身體因素,只教兒童芭蕾以及比較基礎和簡單的舞。

  很多客人跟她反應,希望有瑜珈課程,經過調查,居然二分之一的女性學員都想兼學瑜珈,這使她立即決定增開瑜珈課程,只不過她對瑜珈是外行,所以正努力研究中。

  日子就這麼過,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噢……」她臉色一白,下腹一陣強烈痛意之後開始隱隱作痛,使她原本就很差的胃口一下子全消了。

  這已經是這兩天內第三次發生這種情形了,看來不去婦產科檢查一下不行,如果發生什麼事,這裡的學員會被她嚇死。

  白允芃忍到下午,結束兒童芭蕾課程已經六點了,她匆匆把必要品扔進包包裡,拿起外套走出去,「小琦,我有點不舒服,要去看醫生,打烊就麻煩你了。」

  「沒問題。白姐,路上小心哦。」

  她目送美女老闆走出去,立即拿起電話。「尉先生嗎?我是小琦……」

  白允芃走出婦產科,站在遮雨棚下,看著灰沉天際豆大的雨點落下來,一部漂亮的銀色福斯轎車停在診所門口,閃著暫停燈。

  真是個聰明人,知道把車停在這麼近的地方,她想到自己擱在車上的雨傘,再想到距離這裡大約要走五分鐘的停車場,感到一陣心煩。

  胎兒跟她作對,連天公也不作美,進婦產科前明明是干冷型的氣候,怎麼才兩個小時,天氣就變了。

  想到醫生的建議,她更心煩。

  醫生說她有輕微流產前兆,最好可以在家休息,並且避免過度勞累。

  舞蹈教室才剛起步,她怎麼可以休息?她連星期天都開班授課,很多平常沒時間的上班族會利用星期天來學舞,她根本走不開。

  這一胎有別於加恩和惠兒,她害喜得很厲害,足足掉了三公斤,身形更苗條,也難怪沒有人相信她生過兩個孩子,她現在的體重跟少女時期一樣,我見猶憐的,難怪每個看到她的男人都禁不住要照顧她。

  她從確定懷孕的第一天就開始掙扎要不要生下孩子,又覺得自己傻極了,對尉律明明已經徹底死心,為什麼還會猶豫?

  三年前,她知道他誤解她,所以對他還有深深的留戀,也因此才會生下惠兒,那都是因為她心中還留有破鏡重圓的可能。

  然而現在,她都已經知道他和駱芸的關係了,還想再替他生一個孩子嗎?

  自己還真是個傻女人,總是捨不得拿掉心愛男人的孩子,讓自己一次次的受傷,也讓自己跟他一次次的糾纏不清……她蹙眉看著天際,雨越來越大了,除了再回去婦產科躲雨,這附近沒有可以稍坐一下的咖啡廳,況且她好累,現在只想趕快回家泡澡,然後喝杯熱呼呼的牛奶,她不想在這裡浪費時間。

  就在決定用外套遮頭,淋點雨也要衝回車裡時,白允芃卻懊惱地發現自己竟然將外套擱在診間裡了。

  她到底在想什麼?今天一直有種魂不守舍的感覺,好像有什麼事要發生似的。不會是加恩、惠兒出了什麼事吧?

  不,不要胡思亂想,他們在尉家被照顧得很好,昨天她才拜託小琦假裝推銷員打去尉家,是惠兒搶著來聽電話,她的聲音聽起來很開心,她也因此而感到放心了。

  現在她還是好好想想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吧。他們應該要避孕的,卻一次次的被激情沖昏了頭。

  她歎息著轉身,要回診所拿外套,驀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從婦產科走出來,手裡拿著一件她很熟悉的外套,那是她的。

  她訝異的抬眸,看到對方時,整個人像觸電一樣。動也不能動。

  尉律像一座塔般的站在她面前,他的雙眼如黑夜一般晦暗,臉上充滿一種隱忍的怒意。

  她的心重重一震。

  老天……他怎麼在這裡?還拿著她的外套?這是怎麼回事?他知道她又懷了他的孩子嗎?

  「你這麼不會照顧自己,要怎麼照顧孩子?」他像是在責備,但劍眉緊蹙,眼神卻是十分苦惱,一邊象幫小孩子穿衣服似的替她穿上外套。

  她被動的伸手穿進衣袖裡,腦袋一片混亂。

  最後他替她一一將大衣的扣子扣好。

  「上車吧。」他打開手裡的深藍色自動傘,明顯要她上暫停在醫院大門口的銀色福斯轎車。

  原來這是他的車……所以說,他從剛剛一直在車上?也一直在看著她十分苦惱的模樣?

  不過,他又是什麼時候下車去拿她的外套的?她怎麼都沒注意到?

  白允芃真慶幸自己今天看起來還不錯,沒有披頭散髮,還化了淡妝,至少他不會看出她硬撐的心有多疲憊。

  「你換車了?」她淡淡問。

  「尉衡的。」他深深的看著她,「我會笨到開自己的車來嗎?讓你看見我的車,你還會乖乖待在這裡?我不會再讓你走掉。」

  他強勢的語氣讓她想起最後的那則尋人廣告。

  現在他找到她了,想怎麼樣呢?

  「上車吧。」他扶住她的肩,微使了點力,「你現在不能感冒,不要淋雨是基本的。」

  她上了車,知道自己不必反抗,他一定不會讓她走的,他可能是為了孩子的監護權而來,今天他們就得談判,要把孩子的歸屬談出一個結果,加惠本來就跟她姓,她會極力爭取加恩……沉默的想著應對之策,以為尉律會找間安靜的咖啡廳談話,沒想到他卻開到了她住的百麗社區大樓,在大樓前把車停下來。

  連她住的地方都知道,他大概連舞蹈教室在哪裡也知道了吧?如果她不跟他談清楚,他明天還會來,後天也會來,大後天同樣會來,不如今天就一次解決。

  尉律撐起傘下車,替她開車門,為她撐傘,單手溫柔的搭在她的肩上,呵護的攏著她的肩,就像他們是對下了班要回家的尋常夫妻。

  她的心怦然而動。

  他為什麼還要對她這麼親密?

  她也不能理解自己,沒辦法接受他和駱芸在一起過的事實,卻還愛著他,她到底是怎麼了?

  她煩亂的打開公寓大門,他把濕傘擱在門外,跟著她進去。

  白允芃打開客廳的燈,是她喜歡的柔暈燈泡,客廳的佈置也一目瞭然,顏色活潑鮮明,並且沒有太多雜物和尖銳的東西,是個適合小孩住的地方。

  「佈置得挺不錯。」尉律打量室內一圈,視線回到她身上。「如果你想住這裡,我們以後就住這裡,附近的陽光小學不錯,加恩可以轉過來,惠兒你要帶或者讓我父母照顧都行,不過我想惠兒可能不想離開爺爺奶奶,他們把她寵上天了。」

  她蹙起眉心。「你是不是已經把駱芸甩了,所以認為我一定會回到你身邊,一家四口和樂融融的生活?」

  扶住她的肩膀,雙眸看著她,尉侓語氣堅決地說:「沒有那回事,我跟駱芸什麼都沒有,他們兄妹又再一次設計了我們,上次是我,這次是你傻得相信。」

  她搖頭,心跳沉重得幾乎透不過氣來。「我都看到了……」

  「就如同三年前,我也『看到』一樣,但是,『看到』又代表什麼?」他顯得被傷害似的。

  她震動地睜大了眼眸。

  他說的沒錯,三年前,他也親眼看到她跟駱康躺在床上,但她什麼也沒做,她深愛著他,更加不可能對他不忠。

  「那一晚,駱芸傳簡訊告訴我,她手裡握有我跟她的親密合照,如果我不去跟她談,她就要交給你,我以為你睡了,也不想你日後受到她的干擾,所以才會赴約。」

  白允芃緊咬著下唇,「如果你確定沒有那種東西,根本不必去。」

  「說的好。」他的眼裡燃起了火焰,「問題就在於,我不確定有沒有,所以我要去,我不能讓她有一丁點傷害你的機會。」

  她的心重重一沉。「你說……你不確定?」

  「我說過,她一直陰魂不散的出現在我身邊。」他用冒火的雙眼,瞬也不瞬的看著她。

  「有一次在南非,有個男人打電話給我,說駱芸在酒吧喝醉了,如果我不去,他不敢保證會對駱芸怎麼樣。」

  她看著他,感覺到自己因他的敘述而渾身緊繃。

  尉律說下去,「雖然我不喜歡她,更恨不得駱康下地獄,但她對我而言不是陌生人,我不能見死不救,所以我去了。」

  「我一走進酒吧,聞到一種奇特的氣味就失去意識,醒來我已在她床上,我以為她在惡作劇,沒想到她別有用意,當時她就拍下我們同床共枕的親密照了。」

  他憤怒地說道:「我去她公寓的那一天,她拿出照片給我看,問我,如果你看到照片會怎麼想?我對她說,叫她準備跟我打官司,我會告她蓄意綁架,送她坐牢,她只是慘笑著說已經來不及了,我當時還不懂她的意思。」

  「然而,回到我們的公寓,我發現你不見了,再看到你放在桌上的手機,我看到那則訊息……」他的眼睛盯著她不放。「我終於明白她是什麼意思,他們兄妹又再一次把我們分開,輕而易舉就把我們分開……」

  「天啊……」白允芃感覺到天旋地轉。

  他還沒說完,她已經投入他懷中。

  該死。該死。該死。該死的駱康和駱芸。

  她相信尉律說的每一句話,也因此更氣自己不曾求證便定他的罪。

  三年前,她為同樣的情況感到憤怒心碎,如今她卻用同樣的方法傷害了他。

  「你--相信我?」尉律的眼裡閃過一道光彩,因她投身而來的舉動而心跳加快。

  「我明知道也能感受到你對駱芸毫無興趣,卻……」她抬眸,一瞬也不瞬的看著他。「我們……真笨,又被擺了一道。」

  「那都是因為我們太在乎對方了,不是嗎?」他喃喃地吻著她的發,緊緊將她摟在懷裡,感受到失而復得的喜悅,「我永遠不會看那個惡毒的女人一眼,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

  這兩個月,他找她找得快瘋了。那種焦灼的感覺,比他獨自一人生活三年的空虛更巨大,他無法忍受她帶著對他的誤會消失,那使他夜夜無法成眠。

  「我好想你……」白允芃用熾熱的眼眸看著他,歎息道:「當我看見你進入駱芸的公寓時,我的心都碎了,更何況她還該死的穿著性感睡衣,我無法克制的想著你們會做什麼,我痛恨那種感覺。」

  「你根本毋需擔心這個,就算她全裸在我面前也沒有半分吸引力,我愛的人是你,永遠不要再讓我找不到,你快把我搞瘋了……」

  他開始吻她,雨點般的吻落在她的臉上,眼眸,頸上,唇上。

  她感覺到他的吻溫柔的印在她的額心,她的男人啊,她多麼愛他……「對一個兩個月沒有性生活的男人來說,此時如在天堂。」他的手輕輕在她身上游移,最後停在她的小腹上。

  她即將為他生下第三個孩子……這個女人,他會愛她一輩子。

  「你在告訴我,你對我有多忠實,嗯?」她笑了,突然想到一個問題。「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一個神秘的笑容出現在他唇畔。「小琦。」

  「小琦?」她訝異的撐起半身來看著他,「你是說,我請的那個工讀生小琦?」

  他沉沉的笑了。「我在網上廣發尋人啟事,找到你的人有獎金,小琦打電話給我,告訴我,她身邊有一個疑似我要找的人。」

  「她是什麼時候通知你的?」她真的不敢相信小琦會出賣她,她一直對小琦很好,不但給她很高的時薪,餐費也全由她負責……老天,有錢能使鬼推磨,這句話可真沒錯。

  「那不重要。」他把她壓回身下,直勾勾的注視著她,「重要的是,她還告訴我,你有很多追求者,可能不太想回到我身邊,叫我自己注意點,恐怕要費一番功夫才能將你追回來。」

  前妻,應該是過了保存期限的女人,然而她卻新鮮得像剛摘下的水蜜桃,吸引一堆狂蜂浪蝶。

  「什麼?」她瞪大了眼眸,「她連這個都告訴你?」

  「我親自驗證過了,」他抬了抬眉毛,「今天你在跟跆拳道莽夫談天的時候,我就在道館裡,隔著茶色玻璃看你,而你好像十分樂在其中……剛出爐的紅豆餅?嗯哼,你還真敢收。」

  「莽夫?」她覺得好笑,「他不是莽夫,他的心思還滿細膩的。」

  「你在點火嗎?」他立即封住她的唇,狠聲威脅,「永遠不要再看別的男人一眼,永遠。」

  白允芃笑著回吻他。

  她樂於從命,一輩子……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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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10-10 13:46:56

第六章

  清晨六點半,白允芃愉快的做好了早餐,看到兩個孩子吃得津津有味,什麼都值得了。

  她打算在加恩去上學後,帶惠兒去找芳竹。

  芳竹是她的大學同學,畢業後就一直在家裡經營的雙語幼稚園工作,在她離婚前,加恩就是在那裡讀幼稚園的。

  她記得芳竹家的幼稚園附設了托兒部,是間師資跟設備都很好的幼稚園,如果惠兒可以去那裡,那麼她就可以去找工作。

  「馬麻,我還要一片吐司。」

  她對提出要求的兒子露出一個微笑。「知道了,馬麻馬上幫我們加恩再烤一片香噴噴的吐司。」

  她覺得加恩沒什麼問題,只是話比較少一點而已,看不出有什麼失語症啊。

  她想,大概是加恩見到她和妹妹,又可以和她們一起住,心情一下子轉好,也就願意開口說話了。

  她決定採取順其自然的方式,不要追問他為什麼之前一直不肯開口講話,反正重要的是她回來了,而加恩就在她身邊,她不會再讓孩子的心那麼苦了。

  叮咚——

  門鈴響了,她有點訝異,不知道是誰那麼早?

  她還沒起身,大門就自己開了。

  她更驚訝的看著大門,加恩和惠兒的動作也跟她如出一轍,三個人的視線很一致。

  尉律走進玄關,把手中的一袋東西放下,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但以孩子露出一個父親式的笑容。「早安,加恩,早安,惠兒。」

  白允芃覺得好好笑,昨天才在廚房裡對她熱吻不休的他,怎麼一早就對她冷淡了起來?

  想必是昨晚回去後,想到自己對她這個出牆妻所做的一切感到後悔不已,所以今天就冷淡了吧。

  陰晴不定,這點他倒是沒變。

  「拔拔∼早安∼」惠兒甜甜的笑,加恩則擺酷,不回答。

  尉律又匆匆走出去,再度提了兩袋東西進來。

  白允芃終於站起來,走到玄關,看著總共三大袋滿滿的東西。「是什麼?」

  「什麼都有。」尉律還是不看著她說話。「我想你們可能用得到,什麼都買了。」

  他逕自走到餐桌邊坐下,把惠兒抱到自己大腿上,像在對空氣說話般的說道:「我還沒吃早餐。」

  她當然懂得他的言下之意,是要她這個下堂妻做早餐給他吃。

  待會兒送加恩去學校後,他就要進公司了,一定不會那麼費事還特地去買早餐,如果她不弄給他吃,他就會餓肚子。

  她不可以讓他餓,但就是做不到。

  「只有土司、果醬和蛋,早上我臨時到附近的便利商店買的。」他要吃嗎?見鬼了,她竟希望他說要。

  「你們吃什麼,我跟你們吃一樣。」他淡淡的說,垂下濃密長睫,專注的抽了張紙巾替惠兒擦拭唇邊的巧克力醬。

  雖然他連一眼都沒有看她,但他的動作溫柔得令她心悸,他的模樣就像個好爸爸,蜜月時,他還在床上餵她吃東西呢……

  意識到回憶過於柔情,她打斷自己的思緒,一溜煙的跑進廚房裡去開始烤土司、煎蛋,當然也把自己原本要喝,現在在咖啡壺裡保溫的那半壺咖啡分給了他。

  端著盤子出去時她在想,他該不會打算天天都來她這裡吃早餐吧?

  糟糕的是,她竟然一點都不會感到負擔或壓力,彷彿他這麼做正是她希望的。

  就算她內心深處渴望跟他復合,但他什麼都沒提,這是重點所在。

  她知道,他過不了他自己那一關,紅杏出牆的妻子,不管他再怎麼愛她都沒用,那是填補不了的裂縫。

  而她也絕不會向他解釋他看見的一切不是如他所想,如果沒有信任為基礎,婚姻又何以為繼?

  他活該受到這樣的懲罰,他活該。

  抱著女兒送尉律父子出門,白允芃有種錯覺,好像他們一直以來都是這樣過的,沒有中間空白的三年。

  「惠兒,你喜歡拔拔嗎?」回到屋裡,她問女兒。

  小惠兒笑瞇了眼。「喜歡∼爸爸帥帥∼」

  輕捏女兒的可愛小鼻子,她不由得笑了。「你喲,跟馬麻一樣,不由自主被禍水男給迷惑,不過,馬麻告訴你,長大以後千萬不要嫁給跟拔拔一樣好看的禍水男,知道嗎?這種男人太令人費神了……」

  女兒根本聽不懂,她是說給自己聽的。

  把餐桌收拾好,將尉律買來的食物和日用品歸位,發現他還買了貝果麵包和乳酪,這令她更驚訝了,顯然是在她紐約的住處,看到惠兒在吃貝果麵包塗乳酪,所以才買來的。

  最後,她在其中一個袋子裡發現一個信封。

  她好奇的打開信封,抽出裡面的東西,看到滿滿的千元大鈔及一張信用卡。

  她先是訝異,而後唇畔揚著一朵沉醉其中的笑意。

  這個男人真的真的變了,居然會想到她沒有台幣可用,事先替她準備,還會想到她可能需要添購一些較大型的家電,把信用卡也奉上了。

  輕哼著歌把袋裡的日用品歸位,白允芃沉醉在小小的幸福裡。

  幾分鐘後,客廳的對講機傳來警衛的聲音。

  「尉太太,有您的訪客。」

  尉太太?

  警衛怎麼會這樣稱呼她?因為房子登記在尉律名下,他認得尉律,早上看到她抱著女兒送尉律跟加恩下樓,所以認定她就是尉太太嗎?

  好吧,尉太太就尉太太,沒必要向一個外人表明她跟尉律已經離婚了,那很怪。

  「請問哪位找我?」

  「駱芸小姐。」警衛問道:「要讓她上去嗎?」

  「駱芸?」愜意飛走了,她的心一沉。她實在不想見駱芸,但她既然神通廣大的找到這裡來,顯然知道她在,她也沒有躲避的道理。「麻煩你了,請她上來。」

  她定了定神,打開一包零食給惠兒,轉到卡通頻道,珍珠美人魚立即吸引了惠兒的視線。

  她把女兒讓電視去照顧,自櫥櫃拿出兩個漂亮的金色細邊茶杯,丟了兩個紅茶包下去,沖熱水。

  叮咚!

  來了,她希望自己看起來心平氣和,縱然她實在不想面對她……

  打開大門,她看著昔日好友。「好久不見了。」

  駱芸幾乎沒變,秀髮垂肩,眉目如畫,化妝精雅,中規中矩的白色及膝套裝,搭配粉色系的名牌短大衣,駱芸本來就是個在外型打扮上萬年不變的人,她甚至從來不穿牛仔褲。

  「是啊,好久不見了。」

  駱芸同樣打量著她,扎高的清爽馬尾,一件看起來很舒服的V領白色長毛衣搭配黑色踩腳褲,毛衣的質料很輕暖,整個人居家卻又亮麗。

  「你……看起來氣色不錯,在美國過得好嗎?」

  她以為自己會看到一個憔悴的失婚婦人,但她失望了,白允芃就是白允芃,自小在育幼院長大的她,不知道哪來的自信,總是容光煥發。

  而且,白允芃沉浸在舞蹈裡時更是光彩奪人,就像她是永恆的主角,所有人都圍著她打轉,而她千不該、萬不該把尉律帶到那次公演去,讓他們遇見……

  「進來吧。」白允芃關上大門。「隨便坐。」

  「她是——」駱芸震驚的看著沙發裡甜甜的小女孩,那眉眼、那圓臉,都跟加恩小時候一模一樣。

  「我女兒。」她輕描淡寫的說:「白加惠,恩惠的惠。」她對女兒說道:「惠兒,叫姨∼」

  「姨∼」惠兒甜甜一笑。「你好∼我是惠兒∼」

  「她是——尉律的女兒?」駱芸覺得自己是多此一問,事實再清楚不過,這個小女孩絕對擁有尉律的血緣。

  「當然。」她自然地說:「很失望嗎?跟加恩長得一模一樣,總不能說她是你哥的女兒,對吧?說了也沒人相信。」

  她把茶盤端到餐桌,窗外,冬陽灑落在高樓,小陽台上,六個小盆栽裡都開著粉色波斯菊,她真想不到尉律會買這種東西,但絕大的可能是設計師的傑作。

  「我沒那個意思。」駱芸僵硬的說。

  「有沒有都不重要了,過來這裡坐吧。」她把一杯茶擱在對面的桌面。「紅茶可以吧?」

  駱芸再看惠兒一眼才走過去,她脫掉厚重華美的短外套擱在椅背,拉開白色皮製餐椅坐下,努力維持自己的風度,卻還是忍不住問道:「你離婚時就已經知道自己懷孕了嗎?」

  「不是,不過,如果我知道,可能會有不同決定。」她故意嚇駱芸,很開心看到那張俏臉鐵青了起來。

  「為什麼沒有告訴尉律?」駱芸有絲尖銳地說:「你們大可以為此而復合。」

  一個加恩就已經夠麻煩了,現在又多了個女兒,她知道尉律一直想要個女兒,原本她是打算由她來為尉律生個女兒的……

  「不關你的事吧?」白允芃露出微笑,啜了口茶。「還是說重點吧,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怎麼知道我回來了?找我又有什麼事?」

  她可不打算和一個覬覦她老公的女人……不,現在應該說前夫才對,她可不打算和一個覬覦她前夫的女人敘舊。

  不過,現在的她也沒資格干涉駱芸覬覦尉律與否,但她也不會祝福他們,雖然離婚了,如果尉律跟駱芸在一起,她一定會受不了。

  「當然是尉律告訴我的。」說完,駱芸不疾不徐的啜了口茶。

  她的表情一僵。「尉律為什麼要特別去告訴你這件事?」

  駱芸看著她。「他沒有特別告訴我,而是我一直在他身邊,自然會知道。」

  「你——一直在他身邊?」她忽然覺得喉嚨很緊。

  「奇怪嗎?」駱芸瞬了瞬眼眸。「你離開他,而我反而跟著他,他莫名其妙的跑到巴西、哥倫比亞、秘魯那種地方去,但我一直待在他身邊。」

  「所以,你們現在的關係是——」潤了潤嘴唇,白允芃的心跳比平常快三倍。她還愛著尉律,但駱芸已經介入他們了?

  這就是他遲遲不提復合的原因嗎?不是因為還沒準備好接受她,而是因為身邊有了駱芸。

  那麼,那些火熱的吻算什麼?

  她實在無法理解。

  「情侶。」駱芸平靜的說,視線對上她的。「尉律現在最大的困擾在孩子,他想要孩子,但你是孩子的母親,你們的關係很棘手。」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白允芃簡直不能呼吸。

  所以,尉律這三年來都和駱芸在一起?以前他根本對駱芸毫無感覺,現在則驗證了女追男隔層紗這句話,是這樣嗎?

  她還真無法相信,尉律根本就一點也不喜歡駱芸,甚至也不是把駱芸當妹妹看,沒有那麼親暱,他只當駱芸是朋友的妹妹,只有這樣而已,她很清楚這一點。

  但現在,駱芸說他們是情侶……她會自己觀察看看的。

  慢慢喝完半杯茶之後,她穩住自己,抬起眼眸看著駱芸。「如果沒別的事,孩子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你可以回去了。」

  「你要怎麼解決?」駱芸蹙起了秀眉。「把孩子的監護權給尉家,你自己回美國去,你不是一直在美國生活得好好的嗎?你可以回去。」

  「那不關你的事,我們自己會處理。」她語氣平直的重申。

  「好,我就相信你,相信你會妥善處理。」駱芸清清嗓子。「不過,希望你不要拖太久,也不要對尉律存有幻想,我們的關係已經……很親密很親密,你應該懂吧?」

  她搖頭。「我不懂。」

  駱芸微微一僵。「你這是什麼意思?」

  她挑了挑眉。「光憑你來找我,我就知道你們沒那麼親密,關係也沒那麼穩固,不然你應該跟他商量,也應該早有共識,而不是很無聊的來找我談判。」

  駱芸雙手緊緊握拳,指甲都掐進掌心裡了。「你的意思是,你會告訴他,我來找過你?」

  白允芃淡笑一記。「放心吧,我不會說。」

  咬一咬嘴唇,駱芸悶聲道:「好,我相信你,我……走了。」

  她一點也沒有要送她的意思,駱芸只好拿起自己的外套,很挫敗的離開,甚至沒有和惠兒說再見。

  聽到大門關上的聲音,白允芃才站起來,進廚房為自己倒了杯咖啡,心情佈滿了烏雲,這一切都是尉律害的。

  該死的禍水男,既然有了駱芸,又為什麼要招惹她?

  如果只是單純為了加恩找她,就不該給她那麼多熱情,讓她產生錯誤的想法。

  打從在公演那天第一眼見到他,她就知道這個男人是麻煩,他長得太好看了,好看的男人通常不會擁有太平凡的生活,後來也證明她是對的,現在則更加證明了。

  她都離婚了,還要受他的女人的氣,可真倒霉啊。

  一口氣喝完了咖啡,重重把馬克杯放在流理台上,她決定按照原計劃去找芳竹。

  如果尉律和駱芸真的在一起,那她更要自力更生。

  她相信自己做得到,讓惠兒上托兒所,找一份教舞的工作,加恩會漸漸好轉……

  對,就是這樣,出門吧!

  晚上九點,母子三人快快樂樂的回到公寓之後,看到尉律鐵青著臉在等他們,他的西裝外套丟在沙發上,領帶拉松,頰邊的肌肉跳動著。

  「你們去哪裡了?為什麼不帶手機出門?」

  他一下班就過來了,卻撲了個空,撥她手機,卻在房裡找到手機。

  他高度懷疑她是故意不帶手機出門的,也懷疑她是故意讓他撲空,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那種感覺。

  「我們去吃披薩。」一陣強忍的笑意在白允芃喉間打轉,她故意打了個呵欠,裝出很累的樣子。「我快被兩個小傢伙整慘了,你可以回去了,我要讓他們洗澡、睡覺,不送了。」

  他蹙著眉心,隱隱感覺到她的態度不對勁。是什麼原因?他哪裡讓她不高興了?

  他深思起來。

  她根本把他當透明人,逕自從他面前走過,帶著孩子進入主臥室,裡面有浴室,不久就傳來水聲和惠兒玩水的咯咯笑聲。

  尉律坐在客廳裡,直到臥房的聲音轉為說故事和催眠曲,故事大概是為加恩而說的,催眠曲則可能是為惠兒唱的。

  她的歌聲跟她的舞姿一樣美妙,她是他見過最耀眼的女人,大方的把他帶回育幼院去見她衷心崇拜的修女院長,毫不以自己的出身為意。

  外人看來,絕對是她高攀了他,但是他知道情況完全相反,他將她視為生命裡的珍寶,擔心她會受不了他的性格而離開他。

  然而他還是失敗了,他沒有維持住他們的婚姻,離婚是他決定的,他把她趕走了……

  甩甩頭,尉律不願再想下去,那些都沒意義了。

  他還愛著她,如何讓她回到他身邊才是重點……

  十一點了,臥室不再有任何聲音傳出,孩子們應該睡了,而奇怪的是,她就算不想看到他,好歹也該出來看看他離開與否吧?

  走進臥室,尉律立即看到一個好笑的畫面。惠兒的小腿壓在加恩的肚子上,加恩的手蓋在母親的眼睛上,三個人睡成了一團。

  而這三個人都是屬於他的,他的責任,他的義務,他的甜蜜……他的雙眸柔和了起來,拿出手機替他們拍了照。

  他把孩子一一送回兒童房,替他們蓋上被子,熄燈、關門。

  然後又回到主臥室,床上躺著他這輩子唯一愛著的女人,她的長髮披散在雪白的枕頭上,嬌軀呈S曲線,性感極了。

  他驀然看到床角的威士忌酒瓶,眉毛揚了起來。

  她是因為不想面對他,所以故意把自己灌醉,跟孩子們一起睡著嗎?

  真是傻,不知道如此的她更撩動他的心嗎?

  她以為他不記得在飛機上吻她的事,卻沒想過他根本沒醉,佯裝酒醉只為了一償宿願,他要真實的觸碰到她,確定她是屬於他的。

  從她順從的反應裡,他確定了她沒有別的男人,更何況她還說了令他在意不已的四個字——我也愛你。

  她說她也愛他,她親口說她也愛他!!他為這四個字激動不已。

  不過,她說的另一席話卻糾結在他心頭,讓他開不了口提復合。

  她說她沒有對他不忠,她永遠沒辦法原諒他——這樣他該怎麼求得她的原諒?

  她說他親手毀了他們的婚姻——這點他已經在後悔了。

  她說有一天他會發現他錯得有多離譜——在他看到惠兒時,他就知道了。

  如果不愛他,如果她跟駱康真的上床,她沒必要千辛萬苦的生下他的女兒,也不會在恢復單身後,沒有跟駱康在一起,反而跑到美國去生下他的孩子。

  所以,一直以來,她只有他這個男人,現在他十分肯定這一點。

  只是,她能再度接受該死的他嗎?

  就算是為了兩個可愛的孩子,她願意再給他一次機會嗎?

  留下一盞夜燈,尉律脫掉衣服上了床,一把圈住她的腰,在她囈語一聲時,把她鎖在身下,褪去她的衣服,掃下床。

  他的唇隨即如饑如渴的吻住那殘留著酒味的櫻唇,光裸男性身體緊壓著她的重量,喚醒了白允芃體內沉寂已久的悸動慾望。

  她自有她的反應,他們的唇舌交纏著,她的手也圈住了他的頸項,這更鼓勵了尉律。

  他再度成為她的男人……白允芃把他摟得更緊、貼得更近,閉上雙眼,滿足的聽著他的心跳,吸著他的氣息。

  這感覺是這麼的好,能夠被他佔有,以及佔有他的感覺無可取代,她真希望他們還是夫妻,她真希望……

第七章

  白允芃睜開眼時感到全身疼痛,昨夜的激情歷歷在目,旁邊雪白蓬軟的枕頭上淡逸著優雅的檀香味,那是尉律使用的洗髮水,他一直沒換品牌。

  這是尉律的公寓,而她睡在他的床上,整間房間都是白色系和豪華的淺色原木調,床上超大尺寸的歐美高級定制床,還有她喜歡的羽絨被。

  臥室裡有間浴室,她喜歡浴室的馬賽克瓷磚,亮晶晶的蓬蓬頭和乳白色的按摩浴缸,也喜歡空間寬敞明亮的廚房……

  好吧,她得承認她喜歡這件公寓所有的一切,因為她一直夢想能在這樣的四房公寓裡生活,雖然她不排斥和尉律的父母住在一起,但小家庭有小家庭的樂趣啊,她一直想試看看。

  現在算是夢想實現了嗎?除了他們已經離婚以外。

  住在這間公寓令她很有安全感,保全二十四小時,電梯直達公寓大門,有專屬的停車位,不必擔心夜裡會有不明人物潛進公寓裡,也不必擔心一覺醒來車被偷了,她可以一覺到天亮。

  她在紐約常沒有安全感,雖然她的鄰居都是好人,但那裡的環境不好,附近公寓也發生過強暴犯殺人的案例,她幾乎都是牢牢抱著惠兒,充滿警覺性的入睡,也非常淺眠。

  不過現在,她再也沒有那些恐懼了,惠兒有了父親,有了疼愛她的爺爺奶奶,不必再跟著她吃苦,而她也可以跟加恩共享天倫。

  尉律是瞭解她的,珠寶美鑽和名牌包包不能打動她,但一間充滿孩子笑聲的溫馨公寓卻可以令她打從心裡想放下一切,回到他身邊。

  只不過,他又沒有開口要她回到他身邊,他只是……只是對她表現的熱情,積極,體貼而已。

  算了,又何必再騙自己?

  沒錯,她相信尉律還深愛著她,這是他的身體、眼神傳遞給她的訊息,她根本不必懷疑他跟駱芸的關係。

  那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駱芸對他的迷戀有目共睹,如果他要駱芸,唾手可得,根本沒必要老這裡苦候她一晚,然後用一整夜的時間愛她。

  她相信駱芸的警告只是一廂情願,根本不必理會,如果尉律跟駱芸真有什麼,他該自己來告訴她。

  而她自認十分瞭解尉律,他不是一個可以同時周旋在兩個女人之間的男人,駱芸打動不了他,以前不行,現在看來也是如此,駱芸之所以得之她回國的消息,可能另有管道。

  不過……現在是幾點了?窗簾後透著明亮的光線,那不是清晨的陽光。

  她看了眼手機,差點嚇死。

  十一點!

  天啊,加恩怎麼辦?上學遲到了!惠兒一定哭死!

  她衝出去,在屋裡遍尋不著兩個孩子後,發現一張貼在冰箱上的便利貼。

  我送加恩去學校了,晚上司機會送加恩到我父母家吃晚餐,惠兒也在我父母家,他們想跟孫女培養感情,晚上再去接她即可,你要出門的話,桌上有副車鑰匙,車子停在我的停車位裡。

  她頓時鬆了口氣,看來尉律把一切都搞定了,惠兒在他父母家,這點令她很放心,她決定把握時間做自己的事。

  首先,簡單為自己做了一份早餐,她一邊吃早餐一邊上網看徵人網站,徵求舞蹈老師的地方還滿多的,她打了幾通電話,確定今天可以面試。

  三十分鐘後,她換好衣服,拿起車鑰匙和包包出門。

  當她在停車場裡看見那部紅色法拉利時,心狠狠跳了好久。

  那是她以前開的車,車牌不一樣,但車款相同。

  她知道離婚後,尉律立即把她的車給賣了,像要撇清什麼,現在呢,不太可能是買回同一部車,因為眼前的車看起來新多了。

  她走過去,歎息一聲,手指輕撫過閃閃發亮的車身,更加確定駱芸跟他不是情人關係,如果他已經有了駱芸,又何必在前妻身上花那麼多心思?

  她不該再想尉律對她抱持著什麼樣的想法,距離面試還有兩個小時,她有些事要做。

  她希望自己神采奕奕的出現在考官眼前,讓對方留下好印象,以免勞碌奔波的一再重複求職的過程。

  打開車門,嶄新的皮革氣息撩動著她的心,這是一部好車,她的老福特當然不能比。

  她還記得操控這部車的所有技巧,幾分鐘後,她已經順利的開出停車場彎道了。

  今天的天氣一點都不像冬天,暖洋洋的,她隨便找了間看起來頗為時尚明亮的髮廊,停好車,走進去。

  她把長髮修短了一些,只剪了十公分,發尾微燙了下,做了小小改變,卻意外的俏麗逼人。

  接著,她看到一間貼著打折海報的服飾店,二話不說決定就是它了。

  她挑了一件合身的銀色小洋裝,一雙金色緞面的高跟鞋,買了一副假水鑽長耳環,在更衣室換上全部新購的行頭。

  沒有人會用一個灰頭土臉的女人當舞蹈老師,她十分明白這一點。

  舞蹈的另一個代名詞是性感、光芒,把自己打扮得艷光四射準沒錯。

  她去藍絲絨就把應徵時就是把自己弄得美美的,像個東方性感嬌娃,大麥克立即錄取她,起薪還比別人高。

  走進玫瑰麗致飯店,這間飯店的二樓有貴婦級的Spa沙龍,附設了一件舞蹈教師,貴婦們現在風行學佛朗明哥舞,這是她的強項,如果能錄取,那麼她就不必再到下一個地點面試了。

  「你在這裡做什麼?」冷不防的,一道男性嗓音從她身後傳來。

  她訝異的轉身,就看到尉律正瞪視著她,高大魁梧的他,黑眸麗有兩簇危險的火花。

  「你怎麼也來這裡?這會不會太巧了?」她眨了眨眼眸,根據她的經驗,他在生氣,而其根源是她。

  自己得罪了他嗎?她回想著昨天……除了令他們兩人都滿意的激情外,她不記得自己有惹到他,不然就是……快天亮時他欺身愛撫她,用意明顯,可她執意要睡,無法配合。

  就只有這一點,不過,這種事值得他板張臭臉嗎?

  「快點告訴我,你在這裡做什麼?」他煩躁的看著她,彷彿她遲遲不答對他是種折磨。

  早上他把兩個孩子帶出門時,她還慵懶的躺在暖洋洋的被窩裡,身上佈滿了他留下的激烈吻痕,美麗柔順得令他不想離開。

  然而才不過幾個小時,她居然就明艷照人的出現在飯店裡,他能不強烈懷疑她跟別的男人有約嗎?

  而那個男人,就是駱康!

  「你在氣什麼?」他是真的在生氣,她是在被他搞糊塗了。

  白允芃驀然發現飯店大廳的一隅,有幾個西裝筆挺的人看著他們的方向,顯然他是拋下拿幾個人過來的。

  老天,他怎麼可以這樣?「他們是誰?你公司的人嗎?你快過去吧,我晚點再告訴你……」

  「不。」他露出九頭牛也別想拉動他的神情,眼光凌厲,只看著她一人。「我現在就要知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她無奈的看著他。

  他可真固執啊,內在的狂烈霸氣血液全沒流失。「其實也沒什麼,我來應徵舞蹈老師,這裡有間貴婦沙龍……」

  他瞪視著她,臉色陰晴不定,「你穿這樣來找工作?」

  她的領口太低,洋裝的質料太貼身,裙子也太短,完全露出了筆直雪白的美腿,更過分的是,她的髮型完全變了,這樣她看起來更加動人。

  「有什麼不對?」白允芃不自覺的低頭看自己一眼,這才明白是自己的衣服惹他不高興了。

  但,她不是打扮得很漂亮嗎?就算被他的朋友或是客戶看到也不失禮,有什麼好生氣的?除非……他不想讓別人分享她的性感,她的美麗。

  如果是這樣,她……嗯,還蠻開心的。

  「我不知道你打算工作。」他的語氣如冰。

  「我想找到再告訴你。」她美麗的唇角淺淺浮起微笑,決定再刺刺他,「另外,提醒你一下,我們已經離婚了,其實我做什麼事,都沒有義務告訴你或徵得你同意。」

  「那昨夜算什麼?一x情?」他一把將她扯進懷裡,她柔軟豐滿的雙峰霎時貼著他胸膛。

  她的臉驀然紅了。「快放開我,大家都在看!」

  他根本不理她的掙扎,把她整個人鎖得緊緊的。「你要去工作,惠兒怎麼辦?」

  該死!她好香,是發上的香味還是用了香水?她出現在這裡完全擾亂了他的心,讓他無法好好專心工作。

  如果她穿件毛衣和舊牛仔褲,他的反應不會這麼大,但她渾身上下誘人得要命,他只想把她藏回家!

  「記得芳竹嗎?我的大學同學,加恩以前讀他們家的幼稚園,我跟芳竹聯絡過,他們那裡附設了合格的托兒所,收費也很便宜,我打算讓惠兒去那裡,我要工作賺錢養家……」

  「不要再說了。」他感到一股怒火在體內燃起,但他忍耐的看著她,「現在開始跟著我,我結束工作之後再跟你談,除了我身邊,你哪裡都不能去。」

  她要養家?那他是什麼?偶爾去看看他們母子三人的小白臉嗎?她以為他會讓如此性感美麗的她去工作?

  「我可以跟你談,但那是晚一點的事,我已經跟沙龍的負責人約好,現在就上去……」

  他二話不說的鬆開了她。

  「如果你想讓加恩傷心,就儘管上去找你那該死的工作,只要我一句話,加恩就會從你身邊離開。」

  說完,他頭也不回的走向那群在等他的人。

  她氣急敗壞的瞪視著他修挺的背影,他竟然拿他們共有的兒子來威脅她?

  但,該死的,她知道他做得到,因為他是加恩的監護人,大可以把加恩帶走……

  挫敗的低咒一聲,她匆匆朝他走過去,一邊拿出手機撥給沙龍負責人,現在只希望對方可以等她到明天。

  「我的秘書,白小姐。」尉律對那幾位商界人士這麼介紹她。

  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像他的秘書,比較像他的情婦,他們之間的互動根本曖昧得可以,但他的神情竟可以無比坦然,她可真是佩服。

  經過幾個小時的協商,他們的工作達成協議了,尉律送走他們,吩咐隨行的兩名主管直接下班。

  不知道現在幾點了?看著手錶,白允芃正感到飢腸轆轆時,尉律把她帶往三樓的西餐廳。

  「剛才我差點打瞌睡。」她啜了口侍者送來的紅酒,切著鮮美的牛排入口,這時候才真正放鬆下來,「不過,你們談公事為什麼來飯店?在公司不是比較方便嗎?」

  他們剛剛在總統套房協商,真有種閉室密談的味道,而她直望著拿床價不菲的進口蠶絲被,很想躺上去。

  「我們正在進行並購協商,不方便出入彼此的公司,以免走漏消息,在飯店見面安全一點。」

  他知道她天性浪漫,從來不看商業週刊,當然也就對他們談話的內容不感興趣了。

  如果她好好聽他們說,便會知道尉普光電打算利用這次金融海嘯,低價並購一間體質好,但沒有現金周轉的光電集團,對尉普來說,是一次擴大產能的好機會。

  「其實你很適合工作。」她透過桌面浪漫的燭光看著他的俊顏,微微一笑。

  雖然她對他的工作不感興趣,但他專注談要事的模樣卻令她怦然心動。

  他一直把公司放給尉衡去管,擺出衣服放蕩沒用的紈褲子弟模樣,一開始是為了報復他父親,後來則是因為事事要求完美的尉衡把公司管得太好了,他就更不願意插手。

  如今,緊張的父子關係好像有了轉變,一場世界級的金融風暴,讓他回到了公司核心,而尉衡的婚姻也剛好在此時出了問題……

  「時間會讓某些事改變,他老了。」他迷人的嘴唇彎了起來,修長的手把玩著紅酒杯,深沉的喝了口酒。

  他是在很不想告訴她,隔了三年,再見到老頭,他的心狠狠一抽,忽然感覺自己過去的忿忿不平沒有了意義。

  他曾怪老頭為什麼要在外面養小老婆,還把私生子帶回家,讓他倍感痛苦與壓力,成長的過程毫不快樂。

  但現在,他自己也離了婚,明白世事難以控制也難以預料,如果二十年後,加恩也怨怪他為什麼要跟他母親離婚,他要怎麼給答案?

  「是啊,爸已經老了,你這麼做是對的,他一定會很安慰。」

  她沒注意她每次在講到「爸」之前,總沒加個「你」字,而他一直古怪的盯著她看。

  終於,她吃完了,慢條斯理的拿紙巾拭了拭嘴唇,抬眸對他眨眨眼,「你看不累嗎?你的牛排都沒動,浪費。」

  她不是沒注意到他在看她,只是選擇繼續吃她的,不理他,要看就看吧,可沒想到他會看那麼久。

  她用這件簡單的事再度證明了駱芸昨天的嗆聲漏洞百出,如果他是駱芸的情人,現在怎麼不陪駱芸,反而在這裡盯著她看?

  情人間的聯絡是很密集的,但一整晚,駱芸卻一通電話都沒有打給他,這不合理。

  不過,駱芸會這麼快找上她,事出必有因,她會弄明白的。

  「我已經跟沙龍負責人再約明天了。」她啜了口對味極了的迷人紅酒,轉移話題說道:「我一定要工作,你不要再用加恩威脅我,除非你真的想看到兒子終生都不講話。」

  「你那麼想工作,我剛好有個工作給你,明天就可以開始上班。」他直勾勾的看著她,「當我的秘書。」

  她愕然,「你在說什麼?我想當舞蹈老師,對秘書工作一竅不通,怎麼可以去你公司當秘書?」

  「你曾經當過我的秘書,忘了嗎?」

  不管如何,他要把她綁在身邊,在她還沒有恢復他妻子的頭銜之前,都要牢牢的看著她。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的心一陣柔軟。

  沒錯,她當過他的秘書,雖然只有四個月,卻令她回味無窮,都是因為可以跟他一起工作的緣故。

  當時,她懷了加恩之後,因為不能再教舞,他的秘書又剛好離職,閒閒沒代志的她便自告奮勇接下臨時秘書的工作。

  只不過,肚子開始大起來時,他就找到了新秘書,要她在家休息,結束她短暫的代理秘書工作。

  「你很聰明,學東西跟學舞一樣快。」他看著她,劍眉微微一揚,「我相信你很快會上手,而且你說要養家,我會給你很高的薪水。」

  「為什麼?」她難以理解的看著他,「為什麼要我當你的秘書?」

  尉律還沒回答,幽柔的燈光中,舞曲驀然響起。

  這間高級西餐廳有著老式的浪漫情調,小舞池裡,雙雙對對的男女輕擁著慢舞,尉律欺身,走到她桌邊,把手伸向她。

  處於本能,她把自己的手交給他,心跳加快地跟他進入了舞池。

  當她依偎在他懷裡時,簡直不想讓音樂停止。

  他們好久沒跳舞了,她不再與別的男人共舞……

  「很抱歉白天對你口氣不好。」當她沉浸在滿足的歎息中時,他的嘴唇滑到了她的耳畔,強而有力的手摟著她的腰際,低柔地說:「我萬萬沒想到你會出現在這間飯店,還那麼……亮麗,引人注意。」

  她揚起長睫,以唇觸碰他的嘴角,寶石般的雙眸擺明了在引誘她的前夫,「那麼,你覺得我的新髮型好看嗎?」

  她很不想承認自己原來是個小家子氣的女人,但駱芸確實刺激了她,她想知道自己在尉律心中的份量,在他還沒有把她除罪之前,他是否仍深深愛戀著她?

  「很適合你,洋裝也很性感,但我希望你只能在房裡穿給我一個人看。」他的唇順勢落到了她唇上,燈光幽暗,每個人都沉醉在自己舞伴的魅力中,沒人在看他們。

  顯然他也希望她回到他身邊,不是想駱芸說的,他要孩子,而她的存在是個困擾。她抬眸看著他,「我想知道,你還有跟駱芸聯絡嗎?」

  聞言,他明顯一僵。

  這個反應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她的心一緊。「你的身體好像有了答案,你跟駱芸還保持著聯絡,對吧?」

  他的眉心一簇。「不是那樣。」

  她用詢問的眼神看著他。

  他皺眉說:「駱芸越來越怪,我無法理解她。」

  他竟對駱芸下這樣的結論。白允芃大感好奇:「怎麼說?」

  他的臉色一沉:「這三年來,我常見到她,她總是出現在我待的地方,說她在找畫畫的靈感,當我知道加恩得了失語症,準備回台灣時,上了飛機,竟看到她也在機上。」

  白允芃努力克制想笑的衝動。

  他八成沒想過駱芸愛著他,還把對他一片癡心的女人當成奇怪的跟蹤狂。

  「那麼,你有什麼想法?你覺得她為什麼緊跟著你不放?」

  尉律防衛似地彎起唇角。「我認為,她在替某個人打探你的消息,我很不高興她這麼做。」

  她睜大的眼眸中滿是驚訝,「等等……你說……什麼?」

  他蹙眉,「某個人渣要她這麼做,所以三年來,她如鬼影一般跟著我,現在大概也知道你回來了。」

  聽完他的結論,她用力吞嚥了一下。

  一個畫面在她眼前飄過……

  場景是巴西的某間餐廳,駱芸含情脈脈的出現在他常去的餐廳裡,但是他看到她,卻胃一沉,湧上一股不舒服……

  她突然很想笑,想大笑。

  如果駱芸知道她苦候了三年,尉律是怎麼看她的,一定再也不敢上門對她嗆聲了。

  「我們不要談她,談她讓我不舒服。」他把她擁緊,讓她緊緊貼著他的身軀,在她耳畔低語,「這首曲子結束我們就回家,感覺到了吧,我要你……」

  她沒有反對,因為他的渴望正是她的,她也想要他。

第八章

  幾天後,白允芃正式成為尉律的秘書,沒有人知道她是尉律的前妻,這是她提出的唯一條件,尉律也答應她不會向任何人透露。

  她工作的地點不在尉普光電,而在尉普近期買下的另一間公司——智揚光電集團。

  也因此,縱然尉普有些職員還認得她,但她根本不必跟他們接觸,智揚的人只當她原本就是尉律的秘書,她也因此可以自在的工作……呃,說是工作,其實是天天在打混啦,她根本就在白領高薪。

  「加恩,快點把牛奶喝了哦!」餐桌上,她邊催促兒子,一邊走進房裡替惠兒換衣服。

  「我們惠兒好漂亮哦,像個小公主~」她不遺餘力的讚美著女兒。

  惠兒轉了圈,讓粉紅裙子飛舞起來。「馬麻,出門嘍,惠兒要快點出去給爺爺奶奶看!」

  她滿足地香女兒一個。「知道啦,小公主。」

  尉律的父親完全被甜美的小孫女迷住了,尉律的母親則有一百個小故事可以用極生動的方法說給惠兒聽,因此惠兒很喜歡奶奶。

  她當尉律的秘書已經兩個多月了,這樣的日子讓她覺得很愉快。

  每天,他先出門,她則慢一點,先送加恩去學校,再送惠兒去尉家,然後才悠閒的去公司。

  她沒有問他,他們現在是什麼關係?他們要復合嗎?

  她只單純的享受著過去沒享受到的天倫之樂,這份天倫裡,她是孩子的媽媽,而他是爸爸,孩子們愛他們,喜歡跟他們在一起,缺一不可,他們都看在眼裡。

  所以當夜深時,他很自動的走進主臥室裡,她也就坦然的接受自己也不想他離開的事實。

  每一個夜晚,她睡在他懷裡,沒有他會覺得很冷,總是往他懷裡鑽,而他也會不客氣的佔有她,溫柔的吻她,挑逗的愛撫她,激越的愛她。

  有時,她甚至懷疑他是不是有在吃什麼壯陽補藥,因為他簡直需索無度,夜夜都要……

  「請問白允芃白秘書是哪位?」

  一名捧著花束的小弟在秘書處的入口問。

  她回過神來,看到旁邊桌的梁維珊正臉色不佳的看著她,連忙應道:「我就是白允芃,有事嗎?」

  「您好!」戴鴨舌帽的小弟快步走向她,客氣地把手中的花束和簽收單遞給她。「這是您的花,請簽收。」

  「辛苦你了。」她簽好名字,將單據還給對方。

  送花小弟走後,她看了看花,一束相當漂亮的海芋,品味不錯,沒想到尉律會請花店送她花,而且不是送玫瑰。

  雖然海芋氣質高雅,但玫瑰才是代表愛情,不是嗎?如果他送她玫瑰花,她會更開心。

  然而,當她啜著咖啡,打開夾在花束中的卡片時,差點被咖啡嗆到。

  要命!送花的不是尉律,而是立聯科技集團的執行長張君奕!

  她昨天跟尉律到立聯集團開會,過程中一直感覺到那位成熟穩重的張執行長在看她,可她沒放在心上,唯一感覺是,他們的會議實在是太沉悶了,沒想到今天花就送來了。

  奇怪了,她明明就表現得很不專業,一起去的梁秘書比她強一百倍,為什麼這個男人不送花給梁秘書,卻送給她?

  「咳!」

  空氣中傳來一個明顯的清清嗓子咳聲,她的視線轉向發出咳聲的人。

  一點也沒錯,梁維珊正蹙眉看著她,這是這位梁大小姐的習慣,每次要跟她講話前,都會先假裝咳一聲,彷彿要跟她講話是件多麼勉強的事似的。

  「白秘書,你有男朋友嗎?」梁維珊問,眼神透出極力隱忍的不耐。

  聽到問題,她微微一愣。

  這是「下屬」該問上司的問題嗎?

  說來好笑,雖然她的秘書經驗幾乎等於零,但因為她是尉律帶過來的人馬,在編制上,直接就是秘書處的負責人。

  也因此,在智揚工作已經三年,原本是智揚總裁秘書的梁維珊成了她的下屬,而她又因為萬事不懂而必須常常請教梁維珊,這個原因使得梁維珊把她視為花瓶,壓根認為她是靠美色當上秘書的,一點能力都沒有。

  她並不在意梁維珊用「有色」的眼光看她,反正她本來就沒有經驗,更何況來這裡當秘書又不是她的本意,她的強項是教舞,她是被威脅來的。

  不過,她可不會向外人解釋那麼多。

  她享受著目前的現況,一個明顯要從早到晚霸佔她的前夫,還兼任擺明了不管她做錯什麼都站在她這邊的上司。

  每天都是幸福滿點,下班後,她先去尉家接惠兒,到家時,加恩也差不多由司機送回來了。

  好廚藝的幫傭會煮好熱騰騰的美味晚餐才離開,所有家事也會在白天做好,萬事不勞她動手。

  她只要悠閒的和孩子們開開心心的吃飯閒聊,替加恩放洗澡水,幫惠兒洗澡,然後在他們上床後,說床邊故事給他們聽。

  她覺得現在這樣很好,再好不過了,也無意去改變現狀,沒有夫妻的名義,相對的也就沒有那麼多責任和義務,除了加恩前幾天對她說的那句話令她很在意之外,目前真的很好。

  「我——」她想了想,最後說道:「沒有,我沒有男朋友。」

  雖然有點怪,但她說的是實話,她目前與前夫同居中,但她沒有男朋友,尉律不是她的男朋友。

  如果硬要說的話,以他們目前頻繁的性愛生活,她會說尉律是她的男人。

  老天,這是什麼謬論?她好想笑,因為自己也覺得很離譜,她好像變成一個豪放女了。

  「像你這麼漂亮的女人,怎麼會沒有男朋友?」梁維珊很嚴肅的看著她問:「總裁非常袒護你,這應該有原因吧?你會不知道原因嗎?」

  白允芃又想笑了。

  她當然知道梁維珊為什麼覺得尉律很袒護她,不只從來不責備她,還很愛護她。

  有一次,她再電腦前整理著一份艱澀的統計資料,因為太無趣而不小心睡著了。

  猛然醒來後,她睡眼惺忪的看到梁維珊眼珠子快掉下來的表情,然後看到尉律若無其事的走進總裁室,而她身上披著他的亞曼尼西裝外套。

  因為天氣太冷,當天暖氣又出了問題,他擔心她著涼,所以很自然的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身上。

  如果不是梁維珊驚訝的表情,她也不會想到自己跟尉律的互動在外人眼裡是多麼曖昧。

  後來,她曾經無意間在洗手間聽到別的職員在談論這件事,她們甚至猜測,她根本是總裁的情婦。

  故意把消息放出去,故意要讓人誤會她是總裁情婦的人是誰,顯而易見,當然是一直不滿她位居高位的梁秘書。

  這些女人,真的很八卦耶……她還不太習慣辦公室生態,不過幸好,蜚短流長影響不了她,梁維珊的敵意她也不在意,她知道擔任尉律的秘書只是一時,尉律是因為不滿她去找工作,才會把她綁在這裡。

  等時間一久,他就會發現她是個完完全全的花瓶秘書,而且還不求上進,對他的工作一點幫助都沒有,到時他就會叫她不用來了,然後她就可以去找一份她喜歡的教舞工作。

  不過,也有可能是她過度樂觀,都已經兩個月了,他還沒有換掉她的意思,難道他真的打算讓她一直佔據總裁秘書的要位嗎?

  「我也不知道我為什麼會沒有男朋友,可能我眼光太高了吧。」她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這樣梁大小姐大概可以放過她了吧?

  「聽說我們總裁離婚了,你知道嗎?」沒想到,梁維珊不但不打住話題,又繼續咄咄逼人的再問。

  她忍住笑意。「我知道。」

  「你是總裁從尉普那邊帶過來的,這表示總裁很重視你,視你為心腹,還給你那麼高的薪水,這些,應該是有原因的吧?」梁維珊酸溜溜的問:「難道,總裁從來都沒有對你表示過什麼嗎?」

  白允芃的月薪十萬,是她從人事部那裡打聽來的,人事部長的秘書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把不能公開的薪資秘密告訴她。

  她真不敢相信,區區一個什麼都不會的秘書,居然可以領十萬月薪?而她,她認為自己比白允芃能幹十倍,薪水卻不過才四萬。

  更嘔的是,白允芃居然開法拉利上班?那昂貴的進口車會是她自己買的嗎?這女人真是夠囂張的了。

  「他沒有。」她歎息地說。

  她也在等待他對她表示什麼,比如我們復合吧,但尉律真的沒有提過。

  加恩前幾天對她說的就是,他希望爸爸媽媽能再結一次婚,他和惠兒想當他們的花童,他想跟爸爸媽媽永遠住在一起,不要再分開。

  她聽了真的很心疼,原本她不可能原諒他對她犯的錯,但如果是為了加恩,她認為自己無法堅持防線,孩子的要求深深觸動了她的心。

  「那麼,你知道韓經理想追你嗎?」梁維珊小心的發出近似關心的聲音,而非嫉妒。

  她真的很受傷,韓程翰是她的學長,她為了愛慕已久的學長進入這間公司,還考進了人人稱羨的總裁室當秘書,三年了,韓程翰對她的愛意視而不見,卻明顯對白允芃這個花瓶充滿了興趣。

  「韓經理?」她要想一想才知道梁維珊說的是誰。

  老實說,她都沒費心在記公司的主管名字,反正頂多在開會時會看到他們,其他時間,當他們自己來秘書處要見總裁時,會自報名號,她也就沒多記了。

  「海外貿易部的韓程翰經理。」她的態度讓梁維珊氣急敗壞,有些慍怒的問:「韓經理追求你的話,你會接受他的追求嗎?」

  她看到梁維珊的怒氣了,身為女人,她很容易猜出梁維珊生氣的原因,不過,梁維珊喜歡韓經理卻得不到,這關她什麼事嗎?

  「梁秘書,我無法回答你這個問題,因為你口中的那位韓經理根本沒有追求我……」

  白允芃住口了,因為就那麼巧,韓程翰走進了秘書處,他算是個好看的男人,五官端正,眉眼正氣,身材挺拔,很有精英領袖的樣子。

  掠過眼巴巴看著他的梁維珊,他直接走到她桌前。「白秘書,這份資料麻煩你替我拿給總裁簽名,另外——」

  他把一個三明治放在她桌上。「部門同事去台中出差回來買的,據說是名產,口味很簡單,但非常好吃,你品嚐看看,如果合胃口的話,打我的分機,我還有一盒。」

  「謝謝。」哇,她看到梁維珊射過來的眼神飛彈了,這個小小的三明治恐怕會害她被嫉妒中的女人亂箭射死。

  「很漂亮的花。」韓程翰不經意的看向桌上的花和她還沒合上的卡片,他揚了揚眉宇。「張君奕的風評很不好,你最好跟他保持距離。」

  哦,要命,她更想笑了,這位經理級的人物怎麼回事,不但沒禮貌的偷看別人的卡片,還對別人進行人身攻擊?

  「我知道了,謝謝你。」她垂眸忍住笑意。

  「有任何問題,你都可以問我,我進公司已經七年了,希望能幫上你的忙。」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雙手撐在她的桌面,姿態非常帥氣。

  「好,謝謝你。」

  他滿意的走了,從頭到尾,只在走前對妒火滿眼的梁維珊點了點頭,然後就什麼都沒有了。

  秘書處一片無聲,空氣中卻張揚著濃濃的火藥味,白允芃靜悄悄的把三明治收進抽屜裡,識趣的不想再刺激梁維珊。

  「白秘書,你進來。」

  話機傳來尉律冰冷的聲音,她一聽就知道那男人不高興了。

  他在不高興什麼呢?管他的,進去就知道了。

  「是。」她起身,彎出辦公桌,走進總裁室。

  總裁室的門打開了,看到白允芃煞有其事的拿著PDA,尉律直盯著她雪白筆直的小腿以及合身窄群烘托出的完美翹臀曲線。

  和藍色窄群同樣合身的白襯衫掩不住她豐滿玲瓏的胸部,任誰都可一眼看出她的身材有多嬌媚,別的女職員也這樣穿,卻連她的一半效果都沒有。

  她才進公司兩個多月,他就已經耳聞很多人要追她了,上至公司的經理級,下至才華洋溢的頂級工程師,都對她有意思。

  今天更氣人,他發現連別家公司的人都來追她,公然把花送進秘書處,而這女人也真的收下,沒半分婉拒的意思!

  他開始後悔強迫她接下這份工作,也後悔答應她不公開她是他前妻身份的要求,他應該立即公開她是他的前妻才對,如果知道她是一個離婚婦女,還帶著兩個孩子,那群蒼蠅還會想在她身邊打轉嗎?

  「有人送花給你?」走出辦公桌,尉律在她面前停下來,一個箭步將她摟在懷裡,不悅的看著她美麗的面孔。

  他不該大意到把她安插在公司裡,他替自己找了許多麻煩。

  「你都看到了?」她抬眸看著他,雙眸亮晶晶的,掩不住唇角的笑意,這才明白他的聲音為什麼那麼冰冷,原來是吃醋了,她覺得滿愉快的。

  「還有人特別送三明治來給你吃,嗯?」他緊緊擁住她,並不是很高興她唇邊的淺笑。

  他的辦公桌有個監視螢幕,可以監控秘書處,他把卡片定格,放大,清楚看到上面的字,有人在追求他的前妻。

  「是啊,看來我還蠻有行情的嘛。」她看著他,眼裡笑意深深。

  「你很高興有那麼多人追求你?」

  他的前妻,越看越有味,越來越迷人。

  她漫不經心的美麗模樣有多吸引人,她似乎不明白,不認為自己很行的女人才是最美的,她吸引人之處就在那份獨特的置身事外。

  他一定會讓那群蒼蠅知道,她是他的,也是他孩子的母親,現在他正設法讓再度成為他的合法妻子。

  「總比沒有人追好啊。」白允芃故意看著他蹙攏的眉心,揚著笑意問道:「還是你希望我乏人問津?」

  他擱置在她腰際的手收縮了,咬牙道:「我希望你的美麗只有我看見。」

  尉律的黑眸閃動著兩簇危險的火光,驟然狠狠的覆住了她的唇,她柔軟的嘴唇與柔順的態度瞬間讓他的身體發熱,他抱起她走向辦公桌,把桌面的公文掃下,將她置於桌面。

  他壓住她,讓她貼著他的慾望高漲的身體,火熱的唇舌深深的探索她的唇舌,大手隔著衣物揉撫她的酥胸,一手迅速拉高她的裙子,讓自己的硬挺置於她中間。

  解開皮帶,他迅速去除自己身上的衣物,但她的蕾絲底褲阻礙了他的侵入,讓他暫時無法得到渴望的衝刺。

  他耐著性子,一顆顆的解開她的襯衫紐扣,推高她的蕾絲內衣,飽覽她雪白的雙峰。

  他的佔有慾在看見那束花和那塊見鬼的三明治之後益發強烈,一如地球無法立即停止轉動,他要她,現在就要!

  他的雙手掠獲了她豐滿的酥胸,舌尖滑到了她的雙峰上,低頭含住一邊的蓓蕾,溫柔的吸吮,然後換另一邊,繼續熱情的攻擊。

  白允芃顫抖的閉上雙眸,感覺到他的硬挺不斷摩擦著她,那薄薄的布料早已濕透,彷彿他一失控衝動,它就會融化。

  「律——」她激情的發出呻吟,一絲殘餘理智使她即時抓住他的手,痛苦又歡愉地說:「不行在這裡,我沒鎖門……」

  他移上來,用唇蓋住了她的唇,根本不理會她在說什麼,把一切的答案讓嘴唇去說。

  她感覺到全身滾燙髮熱,體內的慾火熊熊燃燒,心跳加速已到了無法自控的地步。

  他終於扯下了她那折磨人的底褲,很快找到入口,抬起她的臀部迎向他的灼熱。

  深埋在她體內,他失去耐心的直接加速撞擊,她不由得摟抱住他的脖子,抬起身體,將臉頰埋在他汗濕的頸側,輕叫出聲。

  激情將他們越帶越高,她朦朧的聽見自己在呻吟,在高潮來臨時,她的指甲陷進他的背裡,一股熱流同時自他體內急湧而出。

  氣息逐漸平復之後,尉律把嬌慵的她抱緊他辦公室的專用浴室裡,讓她靠著牆面。

  蓬蓬頭下,溫熱的水舒服淋下,兩人站在微溫的霧氣裡,他搓揉出一推玫瑰香味的沐浴乳,雙手開始在她身上游移,企圖再次挑逗她。

  「別鬧了。」白允芃笑著抓住他不安份的手。「雖然我對秘書的工作不太在行,但還知道你三點有個會要開,現在應該只剩不到半小時吧。」

  「我去開會,你留在這裡好好休息,想吃什麼?我叫人送過來。」尉律逕自安排了起來。

  他是忘了她正在上班嗎?她好笑地搖了搖頭。

  「不必了,你想害我被梁秘書更討厭嗎?她已經嚴重懷疑我跟你有曖昧了,我進來一兩個小時不出去,你認為她會怎麼想?」

  他挑眉。「我需要在乎一個區區秘書的想法嗎?」

  「你——當然——」她看到他的唇貼過來,喉嚨一緊。「——不需要。」

  他的唇攫住了她的。

  「不行,真的不行……」她努力把他推開。

  中斷的吻讓尉律很不滿意,他含意深濃的看著她,在她唇上低語。「先放過你,晚上再讓你補償我。」

  他此刻的眼神會讓一個女人回味五十年,白允芃感到自己渾身熱了起來。

  過去三年她如行屍走肉般的活著,若沒有惠兒,她懷疑自己能熬過那些無止境的漫漫長夜和紐約的寒冬。

  她知道自己對他的怨憤正一點一滴逐漸遠離,不再騙自己回到他身邊是為了孩子們,她愛他,愛這個男人,永遠沒有辦法真正的離開他。

  「在想什麼?」尉律審視著她情緒滿滿的眼眸,但卻無法猜透,他多希望自己能知道她的心思,那麼他才知道自己要怎麼做才能令她原諒他。

  「我在想……」她拖長了音,故意惹他揚了揚眉梢。「等一下我出去時,要吃那個三明治,因為很餓,我一定會覺得很好吃。」

  「他是海外貿易部的經理?嗯?」輕輕捏住了她的下巴,他眼眸驟狠。「我想以我的職權,要一個經理走路容易得很。」

  她笑出來。「你不能那麼做。」

  他不理她,揚眉。「那麼,你不會吃那個難吃的三明治?」

  她笑意更深。「不會。」

  尉律滿意了。「好,我不會開除他。」

  「你真是大人有大量啊。」她調侃。

  「為了避免蒼蠅對你的追逐,明晚我們要參加一場商業酒會,我希望你打扮得低調一點,要很多扣子那種晚宴服,懂嗎?」

  唇畔漾著笑意,白允芃輕揚秀美。「很多扣子?」

  她的眼眸惡作劇的閃了一下。「我懂了。」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10-10 13:44:45

第三章

  半小時內,尉律把飯菜一掃而空。

  「坐吧!不是要談加恩嗎?現在可以談了吧?」白允芃坐在沙發裡,雙手緊緊捧著馬克杯,腦子一直亂哄哄的,無法靜下來思考。

  打從他一出現,她就一直處在緊張的狀態下,現在他在她的屋子裡走動,這令她更不安,她的精神與她的胃都無法鬆弛下來。

  「怎麼沒有你室友的照片?」尉律沒有如她的意好好坐下來,反而走到電視機前,拿起相框,思索的揚起眉毛。

  「她不喜歡照相。」她咬著嘴唇,他絕對是故意的。「告訴我加恩發生什麼事了,如果你再不說,請你走,我會自己想辦法打聽。」

  他注意到她臉上有煩躁的表情,這絕不只是急於想知道加恩的事,是什麼呢?他一定會弄清楚。

  「我當然會告訴你。」他總算坐了下來,黑眸懶懶的看著她。「畢竟這就是我來的目的。」

  她深吸了一口氣,迅速的說:「好,我們平心靜氣的談一談,加恩發生什麼事了?」

  尉律慢慢的望著她的雙眸。「加恩得了失語症。」

  「失——失語——」她顫抖了一下,血色立即從唇上消失。「你說失語?什麼意思?加恩不會講話了?」

  「對,他不會講話了。」他靜靜的說:「事實上,比失語更嚴重,他不理會任何人,和任何人都沒有互動。」

  「天哪,怎麼會……」淚水刺痛了她的眼,她想尖叫,她想大哭,她想跳起來!

  她心境紛亂的看著他,忽然對他平靜的態度感到生氣。

  「加恩不會說話了,你怎麼還可以這麼的平靜?」她的雙手緊緊握拳,呼吸極度的不穩定。「這三年,你到底做了什麼?你們不准我見他,你們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到了最後,她質問的聲音越來越高昂、激動。

  「你認為我會不心痛?」尉律的目光瞬間變得冷峻而遙遠。「我需要告訴你,知道加恩得了失語症的那晚,我做了什麼嗎?」

  她沉默了。

  他說的沒錯,加恩是他的孩子,他一定也很難過,但事情怎麼會變成今天這種地步?

  他們的兒子,活潑可愛的家恩,他怎麼會得了失語症?

  「看過醫生了麼?」雖然心痛仍然無以復加,但她平靜了下來,竭力保持聲音穩定。

  「醫生說是心病,心病還需心藥醫。加恩需要你。」

  「所以呢?」她滿懷希望的看著他。

  「你得跟我回去。」他簡短的說。

  她熱切的看著他。「所以,你們現在肯讓我見加恩了?爸同意了?」

  他冷冷的說:「從來沒有人不讓你見加恩,是無情的你殘酷的消失了三年,讓加恩思念母親成疾,才會得了不會說話的怪病。」

  「你在說什麼?」她瞬間驚跳了起來,手握成拳,站得筆直,瞪視著他!「你們威脅我,如果我敢擅自去找加恩,就要把加恩送到國外的寄宿學校,讓我永遠見不到他,不是嗎?」

  「你說……誰這麼威脅你?」他也站了起來,臉色瞬間緊繃。

  「如果你真的不知道的話,去問爸吧!」她的眼裡忽然充滿熱淚,聲音微微顫抖著。

  當她想見加恩,想得發狂的時候,只能極力克制自己。

  她很怕自己會害加恩真的被送到不知名的地方,他還那麼小,怎麼能適應國外的寄宿生活?

  尉律的父親是個說到做到的人,更何況他一直不希望她同意離婚,偏偏她同意了,讓他對她更加不能諒解。

  「我不知道他那麼做……」尉律駭然的看著她,久久才說出話來。

  他一直以為她狠心,離婚後,連兒子都不要了,原來是他爸爸做的好事。

  他早該知道這一點,對尉家人來說,沒有什麼比面子更重要,他父親直到現在仍視他的離婚為最大的家醜。

  「都不重要了。」白允芃拭去眼裡的淚,勇敢一笑。白允芃拭去眼裡的淚,勇敢一笑。「現在重要的是怎麼幫加恩恢復說話的能力。」

  尉律語帶沙啞的說:「先讓你跟加恩見面,看看加恩的反應。」

  她沉著的點點頭。「我知道了,我安排好就馬上回台灣。」

  「我定了明天的機票。」

  她驚愕的眨眼。「明天?不、不會太快了嗎?我……還要安排一些……」她期期艾艾地吐出兩個字,「事情。」

  這樣隱諱的態度令尉律皺起眉頭。「那種工作不要也罷,你可以直接辭掉,除此之外,你還要安排什麼?」

  她迴避著他質問的視線,極力藏起不安的眼神,「就是一些事情,私人的事情,你沒必要知道。」

  「難道你還想回來這裡?」他正色的看著她。「從今以後,你必須待在台灣,加恩需要你,這點你還不明白嗎?」

  她潤了潤嘴唇,「總之,我安排好自己的事情就會回台灣,但不可能明天就跟你上飛機,那太匆促了,我還沒有心理準備。」

  「我看你根本就沒有把加恩擺在第一位。」他冷冷的看著她。

  「隨便你怎麼說。」她耐著性子說道:「把我們母子硬生生分開三年的是你父親,現在你沒資格指控我。」

  他瞪視著她良久,寬闊的嘴唇一抿,「好,你就好好去安排你的事情,我在這裡等你,你什麼時候安排好了,我們就什麼時候走。」

  「你不可以待在這裡!」她大喊。

  「為什麼?」他的眉毛抬了抬。「我可以睡在沙發上,一兩晚不成問題,或者,你要安排三天,我就睡三晚。」

  「不行!」她急著阻止他。「我室友不會喜歡家裡多個男人。」

  他蠻不講理的回道:「等她抗議我再去找旅館,今晚,我睡定了。」

  總覺的她有什麼事瞞著他,在弄清楚之前,他不會離開。

  「尉律!」她有些氣惱的瞪視著他。「你不可以待在這裡,如果你再這樣,我就不跟你回去了,我是說真的。」

  他不置可否的揚起唇角,「不管加恩變成怎麼樣,你都不跟我回去?」

  她毅然決然的點了頭,「對!」

  他看了她好一會兒,室內電話突然響起。

  他看著矮園機上的電話,她也同時間瞪視著話機,心跳飛快加速。

  「我來接!」她幾乎是搶著衝向電話,臉上的不安在擴大。

  他聳聳肩,揚了揚嘴角,「當然是你接,難道你認為我會搶著接你家的電話?」

  她看了他一眼,接起電話。

  尉律仔細注意著她臉部的細微變化,她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很低,眼神很不安,緊張顯而易見,一個念頭冷不防湧起。

  難道她有情人?

  除了這個理由,他想不通什麼原因讓她接個電話也神神秘秘。

  掛上了電話,白允芃清清嗓子。「是房東打來的,她想提早收租金,問我方不方便。」

  他不置可否的看著她。

  主動跟他說明來電的內容,這更加不尋常,也更加證明電話絕不是房東打來的。

  他若無其事的走到牆角,提起行李袋。「我走了,明天再來,希望到時你已經安排好你所謂的私事。」

  她苦笑一記。「你最好過兩天再來,我需要一點時間。」

  尉律看了她一眼,雖然眼中閃動著危險的光彩,但沒再說什麼,逕自開門走了。

  尉律隱身在樓梯轉彎處,他要看看他的前妻要出門見什麼人。

  適才在她在講電話時,他只聽到一句「我待會就過去」,想必等他一走,她就會出門,這也是她急於打發他離開的原因吧?

  她真的有情人了嗎?這個想法令他的心一沉。

  離婚後,他沒有碰過別的女人,雖然對他投懷送抱的女人很多,他就是無法拋卻她的身影放縱自己。

  他還愛著她,也認為她還是他的妻子,男人的尊嚴使他無法低下頭來找她,他希望她主動求和,然而卻一直沒有等到。

  他從來沒想過,她會有別的男人,也從來沒想過,她過著這樣的生活,這跟他想像的全然不同。

  在他的想法裡,她應該在鄉下過著思念他和兒子的痛苦生活,渴望著回到他身邊,後悔自己對不起他。

  然而她竟跑到美國來,不但如此,還在純男性的酒吧裡跳舞取悅男人,過著逍遙自在的單身女人生活,還可能有個猛男情人……

  該死!她最好不要真的有情人,那會令他這三年來的和尚生活像個傻瓜,每日只與動植物為伍……

  驀然之間,他的身子挺直,因為他看到白允芃開門出來了。

  她的模樣一點也不像要出去,因為她什麼也沒帶,甚至在毛衣下只穿了拖鞋。

  她匆匆走到對面去按鈴。

  他蹙起了眉心。

  要跟鄰居借東西嗎?

  他緊緊盯著那道門。

  不一會兒,門開了,一名十分年輕的東方肌肉男,不畏寒冷的探出赤裸的上半身。

  尉律的心猛然一沉。

  原來她真的有情人,而且就住在對門!

  他的呼吸變得急促。

  瞪視著他們,心臟在胸腔裡激烈的跳動。

  他這才知道,她擁有摧毀他的力量,她跟男人面對面站著的模樣幾乎灼燒了他的皮膚,他的胃扭曲著,心中一片空虛。

  他繼續看著他們,克制衝出去的念頭。

  只見她和男人交談了幾句,男人笑了笑,轉回屋裡,抱了一個孩子和一袋東西出來給她。

  孩子?

  他們連孩子都生了……

  這就是她需要時間安排的原因?這就是她不能立即與他上飛機,回去看他們加恩的原因?

  原來她已經有了另一個孩子,所以加恩在她心裡舉無輕重,她大概連回台灣的打算都沒有,只是在應付他罷了。

  他的嘴唇抿成一直線,筆直快步的走到她家門口,按電鈴。

  她很快打開門,還揚著輕快的語調,「阿傑,是不是忘了什麼沒拿給我?「

  尉律瞪視著她,雙眸含著兩簇不容忽視的熊熊烈焰,叫人看了膽戰心驚.

  他冷冷得說:「失望嗎?我不是你的阿傑。」

  「你怎麼又回來了?」她緊張的擋在門口,生怕他看到屋裡的情況。

  然而,接下來他卻大步走進去,她根本擋不了他。

  她只好關上大門,懊惱得跟在他身後。

  唉,該來的還是來了,儘管她把自己藏到紐約,紙還是永遠包不住火的,不需要再掙扎了。

  「如果你早點告訴我你已經再婚有孩子了,我就不會勉強你跟我回台灣見加恩。我根本就不該來打擾你愉快的第二春。」

  他的語氣冷到不行。一聽就知道在說反話,在諷刺她。

  「我不懂你在說什麼。」她的心猛然一緊。「我沒有再婚。」

  「沒有嗎?那你就是未婚媽媽嘍?美國流行這個嗎?」他嘲弄地說,視線移到他替她提進來的購物袋。

  袋子已經打開了,裡面裝的是奶粉,好幾罐奶粉,也難怪她會緊張他問起袋子裡的東西。

  他的心一陣起伏,黑眸死死的瞪視著在地毯上玩絨毛玩具的孩子。

  孩子大概有兩歲的模樣,背對著他,幫著兩條辮子,身上的衣服也是粉紅色的,是個小女孩。

  「是啊,我是未婚媽媽,不行嗎?」迅速收起歎氣的心,她沒好氣地說。

  這個可惡的男人,永遠不把情況搞清楚就給她亂安罪名。他究竟把她當成多隨便的女人了?可以隨便紅杏出牆,隨便當單身媽媽,隨便再生孩子?

  三年前,她認了,因為那時的她也不夠成熟,賭氣跟他離婚,一走了之。

  但現在不同了,她已經二十六歲,不會再給他冤枉自己的機會,相反的,她要讓他知道,從過去到現在,他錯的有多離譜。

  「你當然可以當未婚媽媽。」他陰沉的問:「但是你想過加恩的感受嗎?還是,你根本就忘了你還有個兒子?……」

  尉律驀然閉嘴,因為地毯上的小女孩轉過身來,陡然對他展顏一笑。

  她擁有玫瑰般的雙頰,笑容比天使可愛一萬倍,說她是全世界最漂亮的女孩也不為過。

  他整個心弦為之崩裂,不是因為她的笑容好純真好美,而是因為她的五官。剛才他沒看清楚孩子的臉,現在看清楚了,受的震撼遠比剛才大。那孩子竟和加恩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

  他僵著身子,好半響才緩緩轉身瞪著白允芃。「怎麼回事?」

  「我還需要說明什麼嗎?」她完全不想吊這該死的男人胃口,直截了當的說:「她是加恩同父同母的妹妹,我叫她惠兒。「

  尉律感到有顆炸彈在他腦海中瞬間炸開,他久久不能思考。

  白允芃歎了口氣,彎身抱起孩子,溫柔說道:「惠兒,你該睡覺嘍~」

  把孩子哄睡後,她輕輕帶上房門,看到客廳裡的尉律依然呆立著,看來多個女兒的打擊好像很大。

  她忍不住對他的背影扮個鬼臉。

  活該!誰叫他從來不給她解釋的機會,他不相信任何人,也不相信她,她就給他一個終身難忘的教訓。

  不過,畢竟夫妻一場,她慈悲為懷煮了一壺咖啡,分了一杯給他。

  這種時候,他大概會希望她給他一杯酒吧?不過很抱歉,她家沒有酒,她從來不靠酒精麻痺自己。

  「喝吧。」她把馬克杯遞給他。「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接過馬克杯,他卻轉身粗魯的擱在茶几上,動作大到咖啡都灑出來了。

  他猛然拉住要去替自己倒咖啡的她,把她緊緊地鎖在懷裡。

  白允芃到抽了一口氣,驚疑不定。

  她想推開他,但他的唇已經壓下來,手移到她腰上並收緊,他的唇一下子附上了她的唇。

  自制力幾乎是在瞬間就瓦解了,他的雙唇火熱,舌尖甜蜜,他抵著她的感覺引發她無限渴望,儘管他的鬍子很煩人,  她還是不由自主地環上了他的頸子。

  然而她就是氣不過,他怎麼可以不相信自己的老婆呢?

  雖然她知道,他父親令他對人性徹底失望,但是,難道在他眼中,她是那種會背叛婚姻誓盟的女人嗎?

  想到這裡,她的胃部糾結成一團,猛然推開了他,氣自己輕易對他的魅力投降。

  「不要想用吻來征服我。」他的熱吻讓她的臉龐發熱,相形之下,她說這句一點說服力都沒有。

  「你說有室友也是騙我的吧?」看著她殷紅的雙頰和被他吻過的唇,尉律的信心回來了。

  他確定她對他還有感覺,更別說她還偷偷生了他的女兒,他竟然親手毀了他們的婚姻,他真該死!

  這一次,他絕不會再讓自己後悔三年。

  「沒錯,我是沒有室友,不過你最好去找間旅館,因為這裡也沒有多餘的房間。」不知道為什麼,她就是由預感,他不會走的,他會賴在這裡。

  「我去洗個澡,我會睡沙發,我們明天再談。」他根本不理她,提著旅行袋,走進了浴室。

第四章

  隔天早上,白允芃把早餐從廚房端上餐桌時,尉律已經坐在桌邊了,他抱著惠兒,令措手不及的她一陣砰然心跳。

  昨晚他把整臉的鬍子都刮乾淨了,她這才看清楚他的臉,也才發現他把自己曬得黝黑。

  她定定的凝視著眼前這個不曾一日離開過她腦海的男人。

  他看起來比過去健碩,屋裡有暖氣,他穿著簡單的白色棉背心,肩膀跟胸膛都很厚實,肌肉賁起的手臂有道長長的傷痕。

  不過,他的五官仍然俊美迷人,跟當年一樣,是個可以輕易吸引女人眼光的禍水男。

  那時明知道自己跟他不配,明知道他是大財團的繼承人,她還是一頭栽了進去。

  而此刻,他的眼神仍能輕易地令她心跳加速,皮膚緊繃發熱。她拚命命令自己不許再看著他。

  「惠兒自己醒的嗎?」她清清嗓子說。

  把白色餐盤放在桌上,那是她的早餐,有她喜歡的鬆餅和炒蛋,以及一些切片火腿。

  「我聽見她在哭,所以把她抱出來。」他盯著盤裡的食物。

  「可能我剛好在後面曬衣服,沒聽見。」他的眼神太明顯了,她就識相的把盤子推到他面前。「吃吧!我再去做一份。」

  把惠兒從他懷中抱走,讓她坐在另一張椅子裡,給她塗了乳酪的貝果麵包,白允芃才轉身去倒咖啡給他。

  端著咖啡出來的時候,尉律正把糖漿倒在鬆餅上,在炒蛋上灑了胡椒和鹽。

  「你現在也入境隨俗了。」他朝她揚起唇角。「你一向喜歡吃的早餐是鹹粥。」

  她喜歡干貝粥,他就經常派人從日本空運新鮮大干貝給她熬粥,那時,他對她寵到了一個極致。

  「有時熬了一鍋,忙得沒時間熱來吃,只好整鍋丟掉,後來就懶得煮粥了,再說對味的食材也不容易找,烤份鬆餅炒個蛋,方便多了。」她不在意的說。

  「你上班的時候,惠兒怎麼辦?」他看著揮舞貝果的可愛女兒問。

  「她到對面去,對面的張太太一家也是台灣人,白天她老公上班,兒子、女兒上大學,她就替我和另外兩戶人家照顧孩子,賺點保姆費。」

  他的表情一頓。「所以,我昨天看見的猛男是張太太的兒子?」

  「猛男?」白允芃噗哧一笑。「阿傑要是聽見會很開心的,他女朋友嫌他太胖,正要求他減肥。」

  尉律蹙起了眉心。

  看來嫉妒真的蒙蔽了他的眼睛,居然把胖小弟看成猛男?

  「吃完早餐之後,你收拾一下你跟惠兒的行李,還有時間可以去見你的老闆跟朋友,我們晚上的飛機回台灣。」

  他要盡速把他的妻女帶離這裡,如果他爸媽知道他們還有個孫女,一定會樂翻,他父親也會把她答應離婚的不滿一筆勾銷。

  「我不是說過,我需要一點時間處理事情。」她訝異的看著他,蹙起了秀眉。他依然不懂為別人著想。

  「我都安排好了,你只要跟我上飛機就可以。」

  她對他嚴肅的搖頭。「沒那麼簡單。」

  她知道,這一走,自己大概不會再回來了,她打算長期待在加恩身邊,彌補她沒盡到的母親責任。

  所以,在回台灣之前,她不但要先去見大麥克,告知她不能再去上班了,還要退租,以及處理掉屋子裡的傢俱,當然還要去向俐穎一家告別,他們幫她太多了。

  「你不想早點看到加恩嗎?」他瞬也不瞬的看著她,直搗她的死穴。

  他擾得她的心揪成一團。

  她當然想盡快看到加恩,處理那些事免不了要花一些時間,或者會比她計劃的更久……可想到加恩不會說話了,她的心又是一陣痛。

  「好吧!」她深吸了一口氣。「聽你的。」

  她知道這太瘋狂了,但為了加恩……她決定瘋狂一次。

  尉律說的沒錯,他一切都安排好了。

  吃過簡單晚餐,他們下樓的時候,有部休旅車在等著,司機為他們把行李提上車,還有個中年男子在一旁等候。

  「少夫人,別來無恙?」男子對她微笑。

  「呃……你好。」

  她想起來了,自己見過這個人,有一次尉律奉派來美國參加商用展,她跟著來,當時接機的就是眼前這個人。

  「把公寓的鑰匙交給小周,他會和你的房東聯絡,也會處理屋裡的物品,有紀念價值的,他會寄回台灣。」尉律道。

  車子往機場開去,四周景物不停掠過,惠兒在尉律懷裡睡得恬熟,他抱著惠兒的姿態那麼嫻熟,就像常這樣抱著她似的。

  「生下惠兒後,我曾忍不住帶她回台灣一次。」她幽幽地說起。「我遠遠的看著加恩,心裡很激動,很想告訴他,他有妹妹了,但終究還是克制了自己,沒去打擾他。」

  「都過去了。」他的手滑過去,握住了她冰涼的手。「以後不會再有人分開你們。」

  她瞬也不瞬的看著他,這正是她祈求的幸福,然而他心中的陰影呢?那個她背叛了他的莫大恥辱呢?難道會是一筆勾銷?

  他親手毀了她的幸福,她沒辦法原諒他,那跟依然愛著他是兩回事,他的不信任深深傷害了她,這令她夜夜心痛,不是幾句柔情的話可以抵消的。

  「大肚子的時候,生產的時候,你靠什麼生活?」感覺到她的抗拒,他也不再試圖握她的手,只問自己想知道的。

  縱然她為他生了一個女兒,但她的背叛仍是他心中的痛,他愛她,但原諒他還做不到。

  「我把結婚戒指賣掉了。」她輕描淡寫地回答。

  尉律渾身一震,瞪視著她。

  戒指是他訂購的,當然知道價值,七位數字的鑽戒,也是他們婚約和愛情的象徵,她竟賣掉了?

  「一個離婚女人保留婚戒做什麼?」他錯愕的表情令白允芃覺得很開心,她就知道他沒想過這個可能,他大概以為她會永遠保留婚戒吧。

  要賣掉戒指時,她確實掙扎了許久,可一想到他可惡的懷疑令她失去了幸福的一切,就認為自己沒必要留戀。

  「做得好。」他冷冷的說,生氣的別開臉,不願再看她。

  這女人……是因為不愛他了,所以可以輕易賣掉婚戒嗎?那麼她大可以拿掉孩子,為什麼要生下來?

  難道是因為……她以為那是駱康德孩子,所以生下來,而生下後,發現時他的孩子,所以沒辦法跟駱康繼續交往?

  「該死!」他感到喉頭一片緊縮,不由得低咒。

  「哇哇哇……」

  懷裡的惠兒忽然哭了,尉律這才意識到,自己似乎把怒火傳給孩子了,連忙拍撫她。

  「惠兒不哭,乖……」他哄孩子哄得手忙腳亂。

  「我來抱吧。」她好笑的看著臉罩寒霜的他,沒想到賣掉婚戒可以讓他氣成這樣,真是太值得了。

  他緊繃著俊顏。「不需要,我的女兒我自己抱。」

  她又忍不住笑了。「隨便你。」她樂得清閒,反正他都沒盡到爸爸的責任,現在他多盡一些也好。

  飛機已經平行飛行十五分鐘了,白允芃有點擔心,頻頻起身看向後面座椅的女兒。

  「惠兒不會有事,你就不能放鬆一下嗎?」尉律握住她的手,用了點力道,強迫她坐下來。

  「我盡量試試。」她坐了下來。乾澀地說:「畢竟我已經上緊發條三年了,一時之間要放鬆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也沒那麼多時間給我放鬆。」

  尉律安排了一名專業保姆和他們一起登機,負責照顧惠兒。

  她覺得沒必要,但他堅持,理由是,惠兒有可能因為不習慣長途飛行而吵鬧,會影響到其他旅客,那位保姆則有一百種安撫小孩的辦法。

  「這一切都是你的錯,你不該隱瞞我。獨自生下惠兒。」他硬聲說道。

  該死的,她大可以拿他的贍養費過好日子,但她一毛都不要,這算什麼?

  「當然——」她把手握緊,壓抑心碎的感覺,倔強的回道:「這當然是我的錯,在你的字典裡,有「自我」以外的字嗎?」

  尉律瞪視著她。「一想到你獨自在異鄉生孩子,我的心就會發痛,你就一定要用這種方法懲罰我嗎?」

  她傷神的看著他。「生下惠兒絕不是為了懲罰你,而是……你說過,你想要一個女兒,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要在乎你的感受,但一想到你有多麼期盼女兒,我就無法狠心把孩子拿掉。」

  他的心滑過一陣悸動。

  為了他想要女兒,所以她咬牙生下……

  這樣的她,又為什麼背叛他和駱康上床,讓他發狂,粉碎了他們的幸福?

  「給我們兩杯紅酒。」他面無表情的向路過的空姐吩咐,掩飾心中的波濤洶湧。

  她立即說:「我不要喝酒。」

  她要保持清醒,不要酒精讓自己流露出脆弱。

  尉律看了她一眼。「你喜歡紅酒。」

  此話一出,空氣彷彿凍結般。

  她真的無言以對,一個清楚記得她喜好的男人,為什麼不選擇相信她?如果不是他的不信任,他們一家四口可以很幸福。

  沉默之間,空姐把紅酒送來了。

  她不由自主的執起酒杯,輕輕搖晃,看著杯裡的酒紅色液體,她放縱自己享受這上等的滋味。

  他們婚後興致勃勃的收集了好多各國紅酒,當然都是頂級珍品,尉律還比照五星級餐廳在家裡弄了個私人酒窖,他們夫妻三不五時就去巡視一下,有時就在酒窖裡開酒喝,樂趣無窮。

  那段時間,真的是她最快樂的時光,自小在育幼院長大,什麼都要跟別人共享,唯有尉律這個丈夫是真正屬於她一個人的,不但不必跟別人共享,還獨寵她一個,她真的覺得自己好幸福……

  「還記得我們的酒窖嗎?」

  尉律的聲音彷彿來自遙遠的地方,她從溫柔回憶裡回神,看到他不知何時已喝完了杯中紅酒。

  「當然記得。」她的臉部線條放柔了,那如夢迴憶,會讓人永不想接觸現實的世界。

  「酒窖已經不在了。」他說,一絲模糊的情緒閃過他自持的面容。

  看到她驀然瞪大了眼睛,他緩緩地說:「不知道是誰,在酒窖裡丟了煙蒂,酒窖燒光了,什麼都沒留下。」

  她頓時感到喉嚨收緊,她說不出話來,半響才道:「有人故意不要留下酒窖。」

  而且她知道那個人是誰,一個比他們還要憤怒的局外人,一隻不希望他們離婚的老狂獅。

  「我爸。」他的聲音就像鋼鐵般冰冷。

  「他一定還在氣我。」她歎了口氣。「回到台灣之後,我想帶惠兒先暫時住在育幼院,院長不會介意,我會盡快找到房子再搬走。」

  老人家憎恨她的無情,她真的沒信心再回那個家。

  「你不住在我家,又怎麼幫加恩?」他凝視著表情黯然的她。「難道你想帶走加恩?那是不可能的事。」

  「到時再說,現在還不知道加恩對我的反應,如果他也恨我……」想到自己的親生骨肉可能會不諒解她,她就心如刀割。

  空姐收走了酒杯,睡眠時間到了,機艙裡燈光昏暗,一股怡人的慵懶降臨,白允芃也感到累了。

  一開始她雖然反對隨行保姆,但此刻也體會到無事一身輕的悠閒,她把座椅放平,蓋上空姐拿來的毛毯,睡意席捲而來。

  真是奢侈的享受,航空公司的座椅比她的床還要舒適,毛毯也是高級貨,更別說暖熱適中的空調了。

  昨晚她沒睡好,尉律就睡在她的客廳裡,這使她思潮翻湧的想起了許多甜蜜往事。

  那些往事裡,在她生命中灑下第一道金色光芒的,就是她與尉律的相遇。

  當時,她邀請好友駱雲看她的第一次舞蹈公演,雖然只是小型的社區型公演,對她卻別具意義。

  她有舞蹈天份,大學畢業後在舞蹈教室教舞,對任何舞都有興趣,公演雖然是給學員表現的機會,但因為她負責帶舞,所以在公演裡佔了很重要的角色,說是女主角也不為過。

  她和尉律就是在公演當天邂逅的。

  尉律是駱雲哥哥駱康的朋友,她給了駱雲幾張招待票,駱雲帶著他們兩個大男人來捧場。

  公演結束後,駱雲介紹尉律給她認識。

  看到他的那時,雖然英挺的他很冷漠,但她的心就是很強烈的跳動,一種從未有過的心動滑過她的心房,再也回不了頭。

  他們熱戀之後閃電結婚,雖然他父親強硬反對他們,但尉律很堅持,加上他母親的支持,他們順利結婚了。

  婚後的她是甜蜜的小女人,婆婆為人很民主,從來不會約束她,她照常在舞蹈教室打發時間,知道懷了加恩才停止。

  漸漸的,尉律的父親也接受了她,生下兒子,她當起專職媽媽,是幸福的尉家少奶奶,她以為幸福可以一直下去……

  白允芃睡醒後,機艙的燈光仍然幽暗,頭等艙的旅客似乎都睡了,連小惠兒也沒發出半點聲音,睡得香甜。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覺得好久沒睡得這麼好,三年來,第一次不必被鬧鐘叫醒,可以睡到自然醒。

  她的生活雖然井然有序,但卻忙得像陀螺,工作之餘的時間都用來照顧惠兒,加上家事和額外的打工——她再某個社區接下團康的家務工作,這個部分可以支付日常生活用品,因為房租真的不便宜。

  現在,她就像在天堂裡一樣放鬆,孩子有專業保姆照顧,不必她擔心,喝了杯紅酒才睡更是她長久以來的渴望,平時為了照顧孩子和工作,她壓抑了自己的需求,那是不健康的。

  她不知道自己是何時靠在尉律肩上的,兩人的毛毯重疊,將他們密密實實地蓋住。

  他的手臂圈住了她的,將她擁向他,他的體溫和力量圍繞著她,他溫柔的肌膚,隔著層層衣物和毛毯散發熱氣。

  一切是那麼令人眩惑,靠在他厚實的肩膀上,一陣令她滿足到想歎息的幸福感籠罩了她,讓她忘了外面的世界。

  三年來,她一個人過得太辛苦了,她需要平靜祥和的環境,就像現在……

  她不由得抬眸望向他,以為他應該是閉著眼在睡覺,冷不防卻撞進一雙熾熱無比的黑眸裡,她的心臟立時咚地一聲,漏跳了一拍。

  「你……沒睡?」她的嗓音顯得沙啞,心臟在胸腔裡激烈的跳動,不能漠視自己身體正親密貼靠著他的感覺。

  他沒回答,性感的唇畔卻詭異的勾起一抹笑,他的微笑和她的臉龐距離很近,目光盯著毛毯地下甜蜜的曲線。

  不會吧?她微微一愣,迷惑的看著他。

  為了確定自己沒有看錯,她仔細看他的表情和眼神。

  老天,沒錯……他喝醉了,真的喝醉了。

  他是那種標準的「酒後吐真言」,只要喝醉了,講出的一定是真心話。

  以前她還蠻愛趁他應酬喝醉時問他一些有的沒的,比如最愛的是誰,初戀是誰,初吻在哪裡發生,乃至於保險箱密碼,金庫鑰匙,他什麼都會說出來。

  「允芃……」尉律的視線像磁鐵般鎖住她的雙眸,黑眸顯得迷離又迷人。

  她悸動的看著他,抬手輕撫他的臉頰,在酒醉的他面前卸下了武裝。

  根據她過去的經驗,酒醒後,他什麼都不會記得,她現在大可以對他做任何事。

  不過,她當然不會對他做什麼,只是想好好看他,在他也同樣不設防,沒有武裝他自己的情況下好好看著他。

  「我愛你……」他緊緊摟著她,唇磨蹭著她的耳垂,雙手溫柔的搓揉她的頸鶴背,喃語著。

  她渾身一震。

  我愛你……

  他說他還愛她?是真的嗎?

  驕傲如他,事到如今,還會愛紅杏出牆的妻子?

  「我好愛你、好想你……」

  她還震撼在他的濃情愛語裡回不了神,黑暗中,他已經輕輕將她推壓在座椅裡,火熱的雙唇落在她唇上。

  他的吻就像最狂野的風暴,飢渴的探索她口中的甜蜜,她失去了思考的餘地,只感覺到熱吻的甜蜜。

  「我愛你……」他的唇在她的唇上呢喃著,隨即彷彿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倒回椅中,沉沉睡去。

  她的呼吸急促,許久之後才回過神來。

  「知道嗎?我也愛你,律……」她的食指游移在他英挺好看的面孔上,聲音幾不可聞。「不過我永遠沒辦法原諒你,我從來沒有對你不忠,但你親手毀了我們的婚姻,有一天你會發現你錯得有多離譜!」

  尉律逕自睡他的,當然沒有任何反應,他什麼也不會知道,什麼也不會知道……

第五章

  由司機駕駛的舒適休旅車下了高速公路,往尉宅的方向前進。

  白允芃看著窗外,熟悉的景物映入眼簾之後,她開始覺得緊張了。

  加恩會喊她媽媽嗎?還是會冷冷的掉頭走掉?

  想到這裡,她就難過,他們曾是一對很親密的母子,加恩每天都會把在幼稚園裡發生的事告訴她,她會仔細聆聽,跟他分享他小小世界的每一天,他最好的朋友、最喜歡的玩具、最愛看的卡通,她通通知道。

  而現在,小二的他,她已經沒有把握自己可以進入他的心了,更何況他還得了失語症,這是承受多大的精神壓力導致的?她想到就心痛。

  「不用擔心,爸媽知道你會去,也知道惠兒的存在,他們很希望見到她。」

  尉律的聲音傳來,她轉眸看著他。「說實話,我並不在意爸媽對我的眼光,我只擔心加恩對我的感覺。」

  以前的她還會在乎前任公婆對她的眼光,也應該要緊張再見到他們,但現在她滿腦子只有加恩。

  「你變了。」他的語氣十分緊繃。

  以前的她,把公婆對她的觀感放在第一位,極力討好,他知道那都是為了他,她想令他難搞的父母喜歡她,她想融入他們的家庭,這些都是為了他。

  現在她說不在意父母的眼光,是否也表示她不願意再回到他身邊?她不願意的態度非常堅持嗎?

  他的臉蒙上了一層陰影,車廂裡一陣沉默。

  無聲之間,車子駛入尉家氣派的雙扇式電動門,進入淺坡式前庭,司機直接把車停在雙層建築物的大門口,把引擎熄火。

  白允芃不由得深呼吸了一下。

  這裡完全沒變,花園裡的花花草草依然整理得井然有序,大門入口處的浮雕式大柱也同樣擦得很乾淨,她相信屋裡的擺設沒有更動,因為尉律的母親不是個花哨的女人,她很有品位。

  「下車吧。」尉律打開她那邊的車門,從她手中把惠兒抱過去。

  「把拔~這裡是哪裡?」惠兒好奇的看著陌生的環境,忽然掙扎著要自己下來走,他只好把她放下來。

  「這裡是把拔的家,等一下你會看到爺爺奶奶。」

  惠兒默然粲笑。「把拔家好漂亮。」

  他親親女兒的玫瑰色臉頰,微笑道:「惠兒更漂亮。」

  看著他們父女,白允芃一陣感觸湧上心頭。

  看到他如此寶愛女兒,當初一個人生下孩子的苦都值得了,如果沒有生下惠兒,她一定會感到很遺憾。

  「進去吧,行李司機會處理,加恩在裡面等你,他知道你回來了。」

  尉律的聲音喚回她飄遠的神志,她回過神來,問道:「加恩怎麼沒上學?」

  「今天是星期日。」

  她頓了頓。「加恩……沒有學才藝嗎?我知道很多孩子會利用假日學才藝。」

  她跟著尉律,踏上曾經熟悉的台階,看著過往的住所,心裡陣陣翻湧,近鄉情怯的感覺更加明顯。

  她是多麼渴望見到,渴望到近乎發狂,如今可以跟他團聚了,又為什麼會覺得那麼心酸?

  「我也不知道。」他驀然轉眸,看著她臉上複雜的種種表情。「我想你必須要知道一件事。」

  她看著他,等他說下去,甚至可以清楚的感覺到一股緊繃的情緒,從他身上擴散開來。

  「我這三年並不在台灣,知道加恩得了失語症的當天,我就飛回台灣看他,但是兩天後,我直接飛到美國找你,還沒時間瞭解加恩的情況。」

  「當年你不該丟下他離開。」她哀傷地說,心裡陣陣揪疼。

  失去了媽媽,又失去了爸爸,小小的加恩怎麼承受?

  「我知道。」他的下顎緊繃,嘴唇抿成一條直線。「但是,你認為一個剛與妻子離婚,性情陰陽怪氣的父親對加恩會比較好嗎?」

  她忍住眼裡的淚水,告訴自己不要去想三年前的他為什麼會陰陽怪氣。

  是他先不信任她的,是他把出軌的罪名扣在她頭上,讓她心碎的,他活該變得陰陽怪氣,活該去自我放逐,她絕不會同情他。

  「進去吧,我沒什麼好說的。」她把頭抬得高高的。

  尉律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蹙著眉心,欲言又止。

  他也不再針對這個火藥味十足的話題,抱起惠兒,推開大門。

  看到加恩的第一眼,她的眼眶立即濕了。

  他變了,變得成熟了,他還是相當漂亮,但表情和眼神跟大人一樣,明顯比同齡孩子成熟,這不是一個小二孩子的眼神,她感到一陣揪心。

  尉榮清了清嗓子。

  「雖然我不知道你們兩個當年鬧什麼彆扭要離婚,不過現在為了孩子,還是復合比較好……」他頓了頓,看到妻子臉上不以為然的表情,連忙改口,「我不是說你們一定要聽我的,只是說復合對孩子比較好,你們自己考慮考慮吧,我……呃、不會勉強你們。」

  當年,兒子媳婦都不肯將離婚原因說出來,他死命央求媳婦不要答應尉律提出的離婚要求,她卻還是簽字了,因此他將她恨之入骨,認為離婚這個尉家之恥都是她造成的,相當護短。

  「你呀,不要說那些沒用的話給孩子壓力了。」訓完丈夫,饒韻樺笑瞇瞇的蹲下身子,對孫女展開雙臂。「是誰家的孩子這麼漂亮啊?原來是我們家惠兒啊,來,惠兒好乖,過來讓奶奶抱抱。」

  惠兒猶豫了一下,終於邁開小步子對奶奶走過去。

  白允芃的視線始終定格在加恩臉上,他酷酷的,一句話也不肯說,像個小大人似的,她連過去擁抱他都不敢。

  「加恩……」她感傷的看著他,腦中儘是他幼時親暱的賴在她身上,笑得咯咯咯的天真模樣。

  她的加恩,怎麼會變成這樣?

  吸了吸鼻子,她忍住奪眶的眼淚。「加恩可能一時無法接受我,我……明天再來好了。」

  「這樣也好。」饒韻樺安慰眼眶紅紅的前媳婦。「小孩子嘛,給他一點時間,他會接受你的,你也不要太難過了。不過,你說明天再來,你不打算住在這裡嗎?」

  她振作了一下。「是的,媽,我會暫時住在育幼院,等找到房子再搬。」

  「育幼院?」尉榮大聲的跳出來。「這成何體統?」

  白允芃苦笑一記,成何體統果然出現了,若不是情況悲傷,她想她一定會笑出來,尉家的男人果然都很像。

  他們忘了她跟尉律已經離婚了嗎?以為她還必須遵守尉家的家規,以為他們還可以約束她?干涉她?命令她?

  「不要理會不懂事的臭男人說的無聊話,你這麼做,一定有你的考量,我們就不勉強你住下來了,明天你再來,帶著惠兒一起來,知道嗎?這裡隨時歡迎你。」饒韻樺完全不理急得跳腳的丈夫。

  「謝謝您的體諒,媽,那,我們就先走了。」說完,她看著兒子,眼裡有份強烈的關切和動人的溫柔。「加恩,馬麻和妹妹先走了,我們明天再來看你。」

  「……馬麻不要走!」加恩的眼眶終於紅了,他驀然衝進了母親懷裡,緊緊抱住母親的腰。

  白允芃大受震撼,淚水瞬間湧出眼眶,她緊緊回抱著加恩,哭得不能自己。「加恩……對不起……對不起……都是馬麻不好……都是馬麻不好……」

  「唉~」饒韻樺感慨的看著母子重逢的畫面,睨了丈夫一眼,意思很明白,若不是這老頭作梗,他們需要如此嗎?

  「我……我怎麼知道加恩會得失、失語症。」尉榮很想撇清責任,可是又跟他很明顯的脫不了關係,他完全無法自圓其說。

  「馬麻不要走!」加恩一直重複這句話。

  淚珠在白允芃的眼眶中打轉,她哽咽地說:「馬麻不能住在這裡,但是,我們加恩可以跟馬麻一起走,好嗎?」

  「什、什麼?」尉榮又一馬當先,氣急敗壞的跳出來。「你要帶孩子一起走,除非我死!」

  「爸!」聞言,她勇敢的抬眼看著前公公。「難道您還看不出來嗎?加恩需要我,事到如今,您是想親手毀了加恩的一生嗎?」

  以前,她是絕對不敢這樣對尉榮說話的,但現在,她不能再退縮了,否則她就對不起加恩!

  「我——」尉榮一時理虧,他理不直氣壯的問:「我——我哪有?」

  饒韻樺立即說道:「沒有最好!也可以說最好沒有!孩子本來就應該跟在媽媽身邊,加恩快上樓去收拾你的東西,跟你媽媽一起走。」

  「馬麻等我!」加恩飛也似的奔上樓了。

  尉榮不解的蹙著眉心。「這孩子不是得了失語症嗎?怎麼這會兒又會說話了?」

  饒韻樺不客氣的看著一家之主。「因為孩子聰明,知道什麼時候該失語,什麼時候該說話,沒有遺傳到你,真是祖宗有保佑。」

  「老婆,你是說,加恩——加恩他——」尉榮瞪大了眼睛,看看白允芃,再看看消失在樓梯頂端的孫子。

  饒韻樺微微一笑。「知道就好,是你為加恩做點事的時候了,所以呢,老公,閉嘴。」

  二十分鐘後,尉律親自開車,車上有他的前妻和一雙兒女,加恩緊緊靠著惠兒,揚著嘴角,好像很滿意這個洋娃娃般的妹妹。

  「麻煩你送我們到育幼院,我已經跟院長通過電話了,我們會暫時住在那裡。」

  白允芃說著,不時從車裡的後照鏡看看她的孩子們,一陣安心湧上心頭,她一定會想辦法治好加恩的。

  「我有一間在市區的公寓,你們先住在那裡,以後的事,以後再說。」他根本不理會她的要求,車子往市區疾馳而去。他會把他們送到育幼院,除非他瘋了。

  「我不想跟你有所牽扯,也不想住在你的公寓裡。」想到飛機上那火熱沉醉的一吻,她覺得自己說出口的話變得十分沒有說服力。

  「共同擁有兩個孩子,我們已經注定一輩子牽扯不清了。」他分神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的一眼,然後看著前方路況說道:「再說,加恩目前的情況不適合在育幼院居住,他不可能適應得了團體生活,你要其他院童把他當怪胎嗎?」

  她蹙起了眉心。

  她得承認他說的有道理,她不該為了堅持己見而對加恩二度傷害,自小在富裕環境中長大,加恩肯定不能習慣育幼院。

  「你說得對,到你的公寓吧。」她憐惜的回頭看見兒子,希望自己的決定是對的。

  看著窗外,台北市漂亮的高樓,越來越多,景物從她眼前飛掠而過,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尉律的車子從馬路彎進一棟高樓的入口,她只來得及看到建築外種了許多別具南洋風情的高聳椰子樹,第一眼,她已經覺得這個環境很舒服。

  他們經過透明玻璃圍成的警衛室,有效率的管制閘門緩緩開啟,車子滑進地下停車場,駛進寬敞的停車格。

  尉律的公寓在十樓,豪華的銀色邊框雙扇大門有種很高級的感覺,空間既大又明亮,她在紐約租的便宜公寓當然不能比,起碼有三倍大,前陽台還放了一組喝咖啡的籐桌椅。

  左右環顧,白允芃立刻愛上室內的木質地板,感覺很溫暖,她一直討厭磁磚地板,偏偏她在紐約的住處就是冷冰冰的磁磚。

  兩個孩子立刻定在電視前,加恩很有哥哥的模樣,轉到卡通頻道陪惠兒一起看。

  她對依偎在一起的兩個孩子露出微笑,更加深信自己的堅持是對的,甚至感覺加恩的表情已經柔和多了,不像在尉家時那麼冰冷。

  她到廚房檢查了一下,裡面全是高級亮紅色的櫥櫃和大理石地磚,該有的都有,只缺一些食物和日用品,還要買些鍋子,不過不急,她可以明天再去添購。

  不過,既然讓她看到了咖啡壺,也發現了咖啡豆,不煮一杯咖啡豈不太虧待自己了?

  她興致勃勃的打開放咖啡豆的透明真空罐。

  「也給我一杯。」

  她轉身,看著跟進來的男人。「廚房很漂亮,看樣子應該沒有開伙過吧?」

  「沒有。」他在黑色花崗岩台邊的高腳椅坐下。「我出國前住在這裡,唯一食物是酒。」

  她沉默的把水加入咖啡壺裡。

  可想而知他在離婚後過著怎麼樣的頹廢生活,光是想像他一個人在這間空蕩蕩的公寓裡醉得不省人事,她就感到心痛不已。

  三年了,無論他怎麼斷論她的罪,她仍深愛著他,這點不會改變。

  客廳裡傳來惠兒被卡通逗笑的咯咯聲,是那麼溫馨,那麼可愛,但他們卻對坐著,寂靜無聲的喝咖啡,空氣裡暗潮洶湧,誰也沒開口。

  總算,兩個人的馬克杯都見底了,她振作了一下,站了起來。

  「你回去吧。」  她看著尉律,眼神盡量平淡,不讓他看出她有多麼渴望這裡就是他們一家四口的小家庭。「我會跟加恩好好聊一聊,如果你想孩子們的話,明天再來看他們。」

  對於這點,他不可置否,只把一個通訊行的提袋遞給她。「這是你的手機,已經開機了,號碼寫在使用手冊上。」

  訝異在她眼眸一閃而過,她接過提袋,垂下眼,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避免自己流露出笑意。

  「謝謝,我想我用得到。」

  尉家的男人,根本不懂體貼為何物,他,顯然是進步了,這可不容易啊。

  不過,他們明明一直在一起,他是什麼時候去買的?難道是去美國找她之前就買好了嗎?

  所以,他篤定她會跟著他回來?

  「每天早上七點,我會來接加恩去學校,然後再去公司,放學則由司機去課輔美語班接他,時間大約六點過後。」

  「你要去公司?」她感到一陣錯愕。

  一直以來,他都不把他父親一手創立的公司放在眼裡,甚至是惡意的放蕩來惹他父親生氣,現在竟會這麼積極?

  「因為金融風暴,公司的情況有點困難,而尉衡的婚姻也……有點問題。」他不太情願的提到了異母弟弟。

  「尉衡結婚了?!」她低呼一聲。

  尉衡幾乎是個工作狂,她以為他永遠不會看女人一眼,也沒時間經營婚姻,甚至曾想過,跟尉衡結婚的女人鐵定會很寂寞,如果是她,就一定受不了。

  她是個生性自由浪漫的人,這都要歸功於育幼院的修女院長,她寬闊慈愛的心胸培養了大家健康的心靈。

  因此,當她邂逅了尉律之後,雖然深深為他獨有的陰鬱氣質所迷惑,卻搞不懂一個家世外表這麼優秀的人,為什麼有一顆陰暗的心?

  他什麼都不說,她也無法瞭解,愛情蒙蔽了她的眼睛,她不認為他的性格會影響他們的婚姻,認為愛情可以克服一切。

  當她嫁進尉家後才明白,他和同父異母的兄弟尉衡直間存在著極大的歧見,他憎恨尉衡,少年時,甚至惡毒的希望尉衡死掉。

  他彷彿極度不信任他父親說的話,也不信任他那無可挑剔的母親,但他們的婚姻面臨第一場危機,他也在第一時間選擇不相信她……

  想到這裡,她的心緊緊一縮。

  她能夠原諒他?

  不,不能。

  縱然他的性格是童年陰霾養成的,她還是不能原諒他。

  「在想什麼?」尉律的聲音喚回了她。「可以幫我個忙嗎?」

  她從苦澀回憶裡回神,輕揚起長睫,眼神迷離。「什麼事?」

  他瞬了瞬眼眸,有點痛苦的說:「我的右眼很不舒服,好像有睫毛跑進去了,幫我看一下。」

  她走到他面前,仔細的查看他的眼睛,他還坐在吧台椅中,這樣的高度剛剛好。

  「什麼都沒看到,沒有睫毛……」

  尉律凝視著她的櫻唇,在她驀然察覺到他眼裡那兩簇火光時,他已經冷不防摟住她的腰,使勁把她壓向自己懷抱。

  他的唇覆蓋住了她的,這是一個火熱、吞噬又陽剛味十足的吻。

  他足足吻了她三分鐘才放開她,滿意的看到她嫣紅的雙頰和如醉的星眸,才以粗糙的拇指撫過她紅腫的雙唇。

  「好好睡一覺,我明天再來。」他走了。

  白允芃芳心大亂的目送他的身影,聽到他在客廳跟孩子們告別,最後是關上大門的聲音。

  好好睡一覺?說的可容易了,他倒是試試看,被人這麼強烈的吻過之後,還能好好睡嗎?

  她輕撫著自己溫熱的唇,心臟怦怦跳。

  這是對待前妻的方法嗎?根本像在對待情人嘛,不過,自己為何無法抗拒她?甚至在飛機上任由他熱吻。

  尉律他真的變了,以前他從來不會用這種野性的方法吻她,他是個性格壓抑的男人,而現在……

  他為什麼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吻她?難道他想跟她復合嗎?如果是的話,為什麼又絕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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