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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這個世界真是太小了,她沒想到會在殯儀館見到前夫,
她看不見、聽不到、當他是阿飄,
雖然大家都是文明人,但客氣跟禮貌是給朋友的,
她可沒忘記那三年婚姻,兩人聚少離多,她好似在守活寡,
直到他某天出門工作卻再也沒回來,只是透過律師逼她離婚。
想要她做到雲淡風輕的和他寒暄問候?下輩子吧!
她現在已是自立自強的新時代女性,可以理智的面對一切,
但這並不包含她該死的前夫一臉無辜的說想和她破鏡重圓,
然後買下她住的公寓和她當鄰居,甚至買下她公司大樓,
打通她辦公室的牆,硬把他的堂口和兄弟全搬到隔壁!
自從他鯨吞蠶食了她的生活後,她就無法自主的受他擺佈,
被他挾持一起吃飯,看著他從此不再飄泊的守著自己,
她果然很沒用的被感動了,決定給他一個留校察看的機會,
但她首先得知道當年他到底為什麼要離婚……
東方幫人物表
東方清俊,英文名字Eli(伊萊),綽號——魚雷。
混血兒,黑眸褐髮,三十三歲,除了是東方集團總裁還是東方幫掌門人,商業奇才,專長機械。
東方孫朗,英文名字Gavin(蓋文),綽號——美人。
混血兒,綠眸黑髮,三十二歲,統馭東方保全,具有某種穩定人心的氣質,東方幫七分堂的總堂主。
專長跟蹤、反跟蹤。
項元嘯,英文名字Rex(雷克斯),綽號——神廚。
東方幫青龍堂堂主。純粹的東方血統,酷愛染髮,髮色因心情變換,綽號神廚,享譽美亞意大利餐館L & F (La Fine)的總執行長,發誓要讓他經營的連鎖餐廳遍佈世界。二十七歲,是幾個師兄弟中年紀最小的。
專長格鬥、烹飪。
風靜起,英文名字Arthur(阿瑟),綽號——神刀。
東方幫朱雀堂堂主。三十一歲,有流浪癖,金棕眼色,銀髮,不喜救人,擁有一流頂尖醫術,覺得人類活在世界上是一種資源浪費,性邪.
專長射擊、醫術。
炎冽,英文名字Leonard (雷納德),綽號——老虎。
東方幫白虎堂堂主。三十歲,股王。智多星,運籌帷帽,神准。
專長易容、解碼、看風水。
無儔,英文名字Vic(維克),綽號——電眼。東方幫玄武堂堂主。鑒定師,年紀成謎,怪胎。只要出土的古物都能一眼鑒定真假。
專長催眠。
楔子
這只是一個邊陲小鎮。
經常性的內戰動亂,種族信仰差異,政治鬥爭和軍事叛變,加上無止境的邊境紛爭,小鎮上收容的傷兵與難民早就爆滿。
紅十字會的帳篷早就不敷使用,不論是走道還是角落,頭頂著頭,腳頂著腳,腥臭味吸引著無處不在的蒼蠅,污濁的空氣、髒亂的環境,雖然已經盡力要求乾淨改善,但是怎樣都抵不過大量傷兵難民湧入弄髒的速度。
醫生和護士有著深深的無力感。
人禍有時候比天災還要殘酷。
而無國界醫師團駐營醫生待遇也沒有比難民傷兵好,幾個人克難的擠一頂帳篷是常事。
至於生活補給—要水,小鎮的附近有條河,這倒不是問題,男人嘛,一個鋼杯,從早到晚,刷牙洗臉甚至拿來解渴洗澡都用那杯子解決,如果野營,它也是喝湯吃罐頭的好工具。
這裡的生活條件嚴苛得跟人間煉獄沒兩樣。
開刀房裡,一張簡陋的擔架,埋頭動刀的醫生盡量忽視因為炎熱天氣滋生的蚊蠅,儘管衛生條件無從要求起,任何先進的醫療設備在這裡也都沒有,更遑論這是複雜的神經手術,稍有差池擔架上的孩子小則殘廢,大則可能致命,他刀起刀落,沒有護士跟診的他神奇的在很短的時間不僅做好一切處理,亦神奇的將斷臂縫合回去。
孩子的父母都在爆炸裡罹難了,他活了下來,未來的路得自己走了。
在戰爭裡,這樣的小孩太多,能撿回一條小命就是幸運。
一個半小時後他走出帳篷,白色的醫生袍上留著醒目的血跡。
已經習以為常了,他找了個木箱坐下,隨手點了根土煙,眼神沒有焦距的看著衣衫襤褸,卻無比天真踢著干椰子殼玩的孩子們。
「還有沒有,也給我一根。」標準的國語,黃種人,高大的身影,一把雪白大鬍子,他是發起人,也是他們這群十人為一單位的醫生團領導人金恩醫生。
男人把皺巴巴的一包煙丟給來人,大鬍子如獲至寶。
「手術順利嗎?」一根煙,賽神仙。
「死不了了。」他國語比金恩更標準,人也比金恩更高上幾公分,長腿長腳,身形頎長。
不是輕忽人命,而是在這樣的地方,人活著要比死了艱巨。
「幸好他碰上你。」
「突然給我高帽子戴?你從來都不是會說好聽話的人。」
他渾身充斥一種不搭理人的冷漠感,金恩卻很喜歡來找他聊天。
「根據傳來的消息,查國政府和反叛軍頭子簽署的和平協議破裂了,不用幾天這裡又要開打,上頭來電話要我們盡快撤退。」
「這種事你拿主意就好。」
「小子,多講幾個字會要你的命嗎?」這冰雪一樣的帥哥擁有傲視全球的內外科全能技術,真要說有什麼缺點,那就是親和力指數低到破表。
「你有女兒要嫁給我?」
「是沒有。」
「那你管我想不想說話。」
「薇兒的年紀即使當你老婆也不是說不行……」
金恩哈哈大笑,一條毛茸茸的手掌拍上男人的肩膀,還想調侃他些什麼,然而,子彈連發的槍聲在黃土上激起聲音,頭頂颯颯的直升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臨空。
不只一架,天空是黑的,黑蟲般的嗡翁叫,震耳欲聾。
本能的,兩個男人壓低了身體,金恩的抱怨還沒出口,亮到會叫人眼盲的閃光如同暴雨般在上空形成,人的視線剎那間幾乎要瞎了,接著刮起的猛烈狂風還有爆炸席捲了一切,天崩地裂。
第1章
紅磚砌的花圃很精彩,春天鬱金香和三色堇開得燦爛綿密,紫黃交錯,炮仗花也長手長腳的攀出外牆,勾引人們驚艷的視線。
其實不止花壇色彩繽紛迷人,大大小小的花盆也是婀娜多姿,一路生意盎然的延伸到門口台階上。
不知名的蟲子會互通有無知道有這麼個好去處,金龜子、蜜蜂、蝴蝶到處撲騰,就連電線桿上的麻雀小鳥也知道可以在這戶人家的荷花水缸裡喝水,清洗羽毛後再上路。
院子有個小型籃球場,兩台單車很隨意的靠在車庫的角落,攀巖的裝備也不甘寂寞的吊掛在牆壁上。
看得出來這戶人家非常熱衷戶外活動。
此時,撿回來的電纜線桶上放著女主人的洗衣籃,兩層樓小洋房每道窗戶都有著蕾絲窗簾,不管是讓人如沐春風的庭園設計還是室內佈置,都出自女主人的巧手。
小洋房有很愛護它的主人,每年會固定在外牆粉刷上防雨的水泥漆,這會兒在雨季還沒來之前鋁梯已經搭好,就等著男女主人一起動手。
大門打開,準備出門的老公身後跟著送丈夫出門的妻子。
拉拉丈夫已經很整齊的衣領,她有雙白皙纖長的胳膊,小手忙碌的想把丈夫打理到完美無瑕的地步。
丈夫的眼裡都是柔情,他珍惜的摸摸她潔白的臉頰,放下公文包替她整理有點紊亂的頭髮,修長的手指穿梭在她的發間,像是觸摸最細緻的寶物。
只有新婚夫妻才有這般如膠似漆的感情吧?你儂我儂,對方的一根指頭一個眼神都能把玩意會好久。
可他們很不一樣,搬來這個社區快三年了,每天清晨的情意綿綿,社區晨運的老老少少都知道,男男女女都把這對夫妻當作將來尋找對象的標準。
「我想送你去機場。」小妻子細細的央求。
「我們一組十幾個人,有專車接送,我不想妳太辛苦。」不像一般上班族穿得西裝筆挺,男子一頭削薄到耳下的銀髮,皮膚白得耀眼,細長的眼角微微往上勾,有張微翹的唇,美籍華裔的他當眼色轉深時會變成湛亮的金棕,他身材挺拔修長,雖然略略顯瘦,卻深藏一絲剽悍,如同希臘美男子。
「這個不辛苦,我……辛苦的是……要好久看不到你。」小妻子酡紅著蔓延到頸子的粉暈,十指確定她去媽祖廟求的護身符有戴在他身上,手上婚戒也和護身符躺在他的胸口,才輕輕的縮回自己的手。
就算鐵漢也會被這樣的繞指柔給化成一攤水。
「我一個星期就回來,不超過十天。」
結婚這麼久,她還是不習慣三不五時就得往外飛的丈夫,每次她的心就像被剜出一個洞來似的,連生活都不會了。
儘管難分難捨,為了不讓他擔心,她還是堆出柔媚的笑容。「任務一結束要記得趕快回家,雖然外國的妹比較靚,身材比較辣,要記得你是有老婆的人,野花是不能采的。」
風靜起攬住她的腰,嘴角噙笑。
「我會在結婚紀念日前一天回來,蛋糕蠟燭可以不要,最重要的『大餐』不能忘。」
這大餐說的曖昧,小妻子忍不住搥了他一下,不由分說把他往外推。「運將大哥在按喇叭催人了,你快走!」滿腦子都是床上滾滾樂,好死相!
她的丈夫是醫生,他很忙,除了輪班看診,三更半夜有急診Call他也得從床上爬起來,不只這樣,他還加入了無國界的醫師團,常常一出去就十天半個月,時間最長的高達三個月。
這些事兩人沒結婚時就說好了,他告訴她自己有些家底,想趁著年輕到處走走,即便是婚後也暫時不會停止。
她愛上他就因為這份灑脫跟隨性,婚後又怎麼可能因為寂寞而抹煞當初愛他的優點?
當然,婚前她覺得這不難,她心愛的人是去救人,在那些烽火連天的國家裡,那些人需要她的男人,需要醫療團,丈夫是她的,感情長長久久,婚姻不是死的,不是把對方捆綁在家庭裡,她愛他,願意尊重他,當他飛累了,有個家,有雙溫暖的手會等著他。
看見他快樂,她做妻子的,與有榮焉。
所以,她一口應允。
可是,就算科技再發達,MSN、視訊、電話也有到不了的地方,經常,他去的地方以上那些玩意都跟廢物沒兩樣。
婚後,她吃到了相思的苦頭。
她告訴自己不能小氣,至少他每次出門都守住了承諾,在應該回巢的日子平安的飛了回來,讓她安心。
「等我們的診所蓋好,存的錢也夠了,我就專心在小鎮上行醫,妳可以安心當妳的醫生娘,妳說好不好?」
「好。」
她不在乎當不當醫生娘,兩人能夠一起過日子什麼都好。
「我聽說伊拉克很亂,你自己一定要小心。」她叮嚀再叮嚀,不怕被嫌囉唆。
「這次由集團基金會成立的國際兒童救助組織,打的是紅十字會的旗幟,危險性很低。」
他沒告訴她可能還要轉往查德,那個國家的內戰越來越吃緊,他衡量了很久決定不說。
梁心願在他的唇上印下深深祝福的吻,不過要離家的男人是不能隨便點火的,只見風靜起一手托住她的後頸,拇指摩挲她柔軟的耳垂,至於甜蜜又凶悍的吻已經順著眼皮輾轉的親了下來,眷戀的停在她粉紅色的櫻唇上。
梁心願臉上的紅暈未退,又添上新色,像落水的人毫無抵抗能力。
風靜起感覺的到懷中的身軀軟得好像沒骨頭,每寸曲線都被他的大手攬緊貼了上來。
「我的小美人,我不去了!我想回床上去把妳的衣服脫光,然後這個那個。」他聲音沙啞,是當真的。
梁心願笑了出來,臉頰上的春色更濃,笑也不是,罵也不是。「你這人∼早去早回知道嗎?」
慎重其事的再度親了親她,風靜起這次真的出門去了。
看著巴士開走,見他老遠的還在揮手,梁心願在門口一直站到車子消失不見才轉身進門。
她楞楞地走進院子,步上台階,慢半拍的想起來她一早洗乾淨的衣服還沒晾,這又踱回曬衣架前。
半晌,她拍拍自己的頰,然後握拳給自己打氣喊話。「梁心願,他只是出門十天又不是十年,妳這樣不行,就算老公不在妳也得給自己加油,不可以這麼丟臉!」
只要不想他,老公出門在外的日子其實還不難過,這三年的婚姻生活她也訓練出一套打發時間的方法,那就是在忙完了所有的家務以後,去社區的跆拳會館學跆拳道、學空手道,一身汗流下來,什麼雜念都沒有了。
不然就是約朋友出來吃飯聊天,最近社區媽媽們正在瘋藺草編織品,她也風雨無阻的去上課,再不然,就乾脆窩在自己一手打理的房子裡養花除草,每天、每天,時光飛逝。
做臉、修剪指甲、全身SPA,最後還不能忘記要去血拼一套可以讓男人鼻血直流的睡衣,她得把自己打扮得美美的,讓全身狀態都在最好的情況下等著明天就要返抵國門的老公。
當梁心願喜孜孜的和隔壁結成好朋友的沉太太揮手道別回到家門口,有個西裝筆挺的男人就坐在她家的台階上,那神情看起來等她很久了。
「風太太?」
「是,你哪位?」
「我是正翰法律事務所的律師顏正翰。」
「我好像不認識你也沒有法律問題需要你協助啊。」
她對律師印象很不好,老覺得他們藉著官司,然後從中牟利,一個律師無端上門,是禍不是福。
梁心願因為先入為主的觀念,因此態度冷淡。
「風靜起先生委託我來通知風太太有關離婚的事宜,我有一些證件資料必須請妳簽字確認,可以到裡面談嗎?」他明顯感受到敵意,唉,這就是做他們這行的辛酸。
「離……婚?」她傻眼了。
「是。」
「律師先生,你確定沒有找錯地方,我這裡可是三十三巷十一號,雖然我先生是姓風沒錯。」
她抬頭看了晴空無雲的藍天,沒有天打雷劈,還是剛剛她在SPA館睡太久,人還沒醒過來?
顏正翰的表情略帶同情,但是有很多事情他也無能為力。
直到進了屋子,看見那一迭文件,真實感才湧上梁心願心頭。
「風先生名下所有財產悉數過到風太太名下,這是簽署書,請在這底下簽上妳的中文跟英文名字,即日就可以生效。」名牌鋼筆閃耀著光芒,一迭文件,三兩句話,就顛覆了她所有的一切。
她渾身冰冷,明明才從能讓人熱出一身汗來的太陽下走回來,如今卻如在冰窖。
「我不離婚的,我跟我先生婚前就約定好不離婚,要白頭偕老的……」那些白紙黑字她一個也沒看進去,「這位先生,你一定跑錯地方了。」
她不能顫抖,她不能認輸,這是不可能的事!
「我只是受當事人委託。」
他辦理過數不清的離婚案件,卻很少有這麼不肯面對現實的,很多人的確會在一開始拚了命的否認,但是看見大筆的財產也不心動,這可難了。
「我先生呢?不論他為了什麼要離婚總得回來跟我面對面講清楚,我不承認這種片面式解除婚約!」
她生氣,氣他連回來面對的勇氣都沒有,他們三年的感情算什麼?
笑話嗎?
她的心好痛。
「我的當事人委託了我。」
「我要他回來親口對我說,不然免談!」
他們沒有婚姻問題,夫妻感情好得很,這樣就想把她變成生命中不相干的人,她絕對不答應!
「很抱歉,風太太,請妳慎重考慮一下,風先生留給妳的可不是小數目,債券、基金、不動產,我從事律師這行業許多年,也同樣站在男人的立場,真的很少看見這麼大方的男人。」
真是棘手的Case,他沒辦法從梁心願堅決不肯退讓的神情裡得到想要的結果,為了拖延時間,他動作緩慢的把所有的數據收回公文包裡面,這事,他被交代一定得辦妥,即使,他真的有點同情這位當事人,他還是必須公事公辦。
「不然這樣……我過兩天再跟妳約個時間,不管在我的律師樓還是這裡,都麻煩妳給我一通電話,妳什麼時候願意簽名,我什麼時候過來。」
干律師,要比普通人擁有更多耐心的。
他走了,卻才是梁心願沉淪苦海的開始。
她瘋狂的打著風靜起留下來的電話,那端始終沒有人接聽,從早到晚,她披頭散髮,焦躁得像無所適從的母獅,拿著話筒發呆的她這時候才知道自己這妻子做的有多失敗,她居然想不出來有誰是風靜起的好朋友,有誰可以問問丈夫的狀況。
她不認輸,死死的瞪著話筒上的號碼,因為太過用力,手背的筋迸了出來。風靜起在台灣沒有親人,可是越洋的那端還有,再不濟她也有紅十字會、國際兒童組織的電話號碼……
渺茫的希望很快破滅,電話還是無人接聽,不止風靜起泡沫般的人間蒸發了,他的師兄也失聯了。
人累,心疲,她狂亂的蹲在地板上,抱著自己的胳膊,心中雜亂無章,委屈憤恨,最後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誰,為什麼要瘋狂的坐在這裡……
整整七天,她乖戾的守著電話,像跟它結了仇,動不動就起身察看電話線是不是有安穩的插在插頭上,動不動去拉電話線看有沒有被老鼠啃了,她坐立不安,不斷想著為什麼沒有人打電話給她?她打出去的電話也都石沉大海,她幾乎要歇斯底里了。
心願媽找上門來的時候,只看見蒼白得像個鬼的女兒,至於梁心願一看見自己的母親先是怔了下,不明白沒有鑰匙的母親是怎麼進屋子來的?
她想不起來家裡本來就放著備用鑰匙,就在門口盆栽的下面。
「妳怎麼變成這樣?」心願媽心痛到不能說話。
她毫無反應。
心願媽隨便收拾了些她的東西,梁心願沒有阻止,只剩下一雙眼骨碌的跟著母親轉。
心願媽去拉她的手,結果還沒摸到人,再也撐不住的她仰天倒了下去。
接下來,救護車伊喔伊喔的來到風家,梁心願進了醫院。
營養不良、貧血、脫水,對於她的狀況醫生大人很有微詞。
她百依百順的讓醫生整治她,吊點滴、注射營養劑,要她三餐正常,這一住院,一個星期後才被心願媽軟硬兼施的帶回南部的老家。
回到從小生長的家裡她也好不到哪去,情緒雖然不再大起大落,可是成天渾渾噩噩,不哭不笑也不睡,叫她吃她就吃,不叫她就一個人傻在那裡發楞,跟植物人沒兩樣。
她的人是昏沉的,對外面的世界沒有任何感覺,勉強著吃下去的東西吃什麼吐什麼,不到一星期便形銷骨立。
「孩子,妳醒醒,離婚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太陽每天一樣從東方爬起來從西方掉下去,世界也沒有因為妳離婚而末日來臨啊!」
沉默像石頭一樣壓在人心。
心願媽氣極了,狠打了她一巴掌。
「妳擔心那個男人,可我呢,我在為我的女兒難過,妳這不孝女有沒有想過我的心情?」
她置若罔聞。
日子如水的過去,然而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她被叫下樓吃飯,一如往常的吃了飯又吐,母親什麼都沒說什麼也沒問,替她張羅著毛巾的同時,那張臉氾濫著太多不忍和疼惜。
她低下頭,不吐了,乾涸的眼終於滾出淚來,不說話的她忽然開口了,「媽,我好累,別叫我讓我睡。」
她成了睡美人,這一睡足足睡了三天,驚得心願媽差點又要叫救護車。
醒來的她第一件事是軟著手腳打電話給顏正翰,答應離婚。
接著,她會吃會說話,再接著嚷著要去找工作,不過這些都是後話了。
第2章
至於遠在地球另一端,和台灣有著十二個小時時差的美國紐約—
在隸屬東方集團的醫學中心裡,走廊的角落站著持槍的保全,沒有半個閒人敢在這層樓出入,隔著防彈玻璃門,自動門開啟,一層又一層,東方清俊正從恢復室裡走出來,有人幫他脫下探病的白袍。
「台灣那邊事情辦妥了嗎?」
他是個清奇的男人,既是東方幫的掌門人,也是東方集團最高的指揮者,王者的穩健沉著在他身上表露無遺,就算風靜起的情況令人擔憂,命是保住了,可是漫長的復健之路……他的憂心在外人面前卻是絲毫不動聲色。
「台灣的律師來了電話,對方已經答應離婚,所有的手續都完成了。」負責報告進度的是特助。
「我真不明白,命差點報銷了還鬧離婚,老三心裡在想什麼?那個女人也真難搞,從派律師去跟她宣讀權利到讓她點頭前後浪費了快要一個月,馬的。」直通通一條腸子,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是神廚雷克斯的專利。
當意外消息傳來,東方幫大家長的東方清俊當機立斷派出了西方所有堂口人力搜索風靜起的下落,因為東方幫的介入,查德政府緊張了起來,風靜起在最短的時間裡被專機送回了美國東方醫學中心。
中心網羅了全球各醫科的權威人才,有最先進的科技醫療設備,有受過專業訓練的照護人員以及行政系統。
中心以最快的速度成立了醫療團隊,可是要進開刀房之前,風靜起用痛醒後殘存的一點理智交代了要離婚這件事,而且逼迫東方清俊要替他辦到。
一直等到東方清俊點頭允諾,風靜起才讓待命的醫生進行手術,計算機斷層為他掃瞄,接著動刀清除他體內的炸藥碎片,經過兩天一夜的馬拉松接力,風靜起的小命保住了,接下來他昏睡了兩個星期,直到剛剛人才醒來。
人甦醒後,他們這些輪流來看護他的師兄弟們卻也沒能喘口氣,那個任性的混蛋麻醉未退就想下床,能開口說話就吩咐下屬把他平常訓練體力的運動器材搬進病房,這麼不愛惜自己讓來探病的神廚氣得噗噗跳,直嚷著要不是看在他全身包得像木乃伊,一定一拳頭打暈他。
「幹麼救他,早知道把他留在大草原給禿鷹當點心吃掉算了。」
「他的事你不懂就少說兩句。」夫妻間的事情外人……即使同一個師門的師兄弟也沒辦法說什麼。
神廚嘟嘟囔囔,心裡還是不服。
「老三自己是醫生,他對自己的身體最明白,他想怎麼做我們配合就是。」東方清俊並不贊成他這樣苦毒自己的身體,但是風靜起自己是頂尖的醫生,該怎麼做對身體最好他心裡有數,他們這些弟兄勸阻不了的結果,只能要求醫生隨時待命以防萬一了。
「這傢伙我從來就沒弄懂過他。」
「雖然查德政府一直重申這是意外事件,我們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你去查,我要事情的真相。」身為一個集團的決策者,一個幫會的幫主,東方清俊一直是縝密穩重的。
如果讓人欺到頭上來不吭聲,那還能叫做一家人嗎?
「知道了,我他馬的非弄個水落石出,叫他們低頭認錯不可!」雷克斯恨得牙癢癢的,這些天讓他當「看護」他可是鬱悶得很,哼哼,這下終於讓他找到發洩的管道了!
「媽,妳還來?」
用肩膀夾著話筒的女子壓低著聲音說道,表情無辜又忍耐,一條長長的電話線從雜物滿滿的桌子延伸到桌下。
講電話就講電話,躲到桌子下也防阻不了同一個辦公室裡高高豎起來的耳朵啊。
沒辦法,誰叫這是開放式辦公室,隨便風吹草動大家都知道,一點隱私也沒有。
所以呢,會幹這種自欺欺人、別號鴕鳥的事也只有她了。
「什麼來不來,我可沒說要妳回來相親,只是外婆說很久沒看到妳,要妳回家吃頓飯聊聊天。」
「媽,最近工作多,有同事今天生日,大家約好要去唱歌,也許會去趕午夜場電影,就算搭高鐵回家吃晚飯也來不及,妳叫外婆不要等我,等我這陣子忙完再說啦。」客戶、業主都很好商量,就家裡供著的這尊老菩薩叫她一個頭兩個大,常常要又哄又騙,騙的理由還不能太爛。
當年她應該出國去,電話費很貴,耳朵起碼可以清淨很多。
「跟同事唱歌、看電影叫做忙?妳這不孝女,也不想想自己幾歲了還要老媽操心,叫妳回來跟對方見個面推三阻四的,男方知道妳離過婚一點也不計較,我們做女人的不可以太驕傲,該掂掂自己的斤兩,妳都二十六歲的人了,能挑的對象還有幾個?這女人啊,一有了年紀什麼都吃虧……我跟妳說了這麼多妳到底聽了沒有?」
心願媽沒想到拿出外婆這萬靈丹來女兒還是不賞臉,乾脆打開天窗說亮話。
她這些老狗把戲沒一次能說服女兒,可是她偏不死心,沒有替女兒找到幸福的歸宿,她就不甘願。
「媽,妳不要老是拿外婆當幌子,她才捨不得我又嫁人。」阿母好狠,都往她的罩門戳。
可是她真的不急,再也不要給別人傷害她的心的權利。
彎腰把掉了的2B 鉛筆撿回來,她不跟自己的老媽客氣了,一抬眼,同事們同情又愛莫能助的眼光縮了回去。唉,躲也是白躲。
「梁心願,妳到底回不回來?給我一句話。」
這是每次必經的過程。
好像每次一談到相親,母女戰爭就會爆發,其實她真的不想跟母親有什麼齟齬,母親的心意她懂,但是她的想法阿母不明白。
「媽,我最近真的忙,妳又不是不知道我人手不夠。」
電話線那邊的女人二度小宇宙爆發,哇啦哇啦……「妳何必那麼辛苦,身邊又不是沒錢,妳那什麼工作,拼拼湊湊的勞作能賺什麼錢?」
「那叫紙紮。」
「一定是離婚離壞掉了,好好的班不上,做死人東西也不怕觸霉頭,鄰居一直在問,妳要叫我怎麼回人家?那種陰森森的行業,別人不敢碰的生意,我寧可妳回來我養妳都比幹這個強。」
「沒有人翻舊帳的,媽,都那麼久的事了,而且,我並不覺得做紙紮有什麼不好,妳已經念了兩年不累啊?」
梁心願把電話拿得很遠,她老媽是個天才,為了拗她,陳年舊事一再拿出來翻炒。
外婆一定又去廟裡誦經了,放老媽一個人在家,窮極無聊只能算計她這女兒。
她聽到她媽差點噎了氣的聲音。
「媽,我都二十六歲,妳不要再管我了。」
「除非妳活到六十二歲老娘看不到為止,否則妳都歸我管。」這樣蠻橫霸道的個性是誰寵出來的?老爸,別管你的花花草草,好歹出來制止一下你老婆吧。
「要不然妳搬回來住,家裡不多妳一人吃飯,我也看得到妳,比較心安。」
九拐十八彎居然從相親吃飯轉到這裡,沒回娘家住是對的,明理睿智的抉擇。
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離了婚,就算家人無所謂多她一個尷尬的存在,那些隔壁鄰居的口水也會把人淹死。
她怕了那些八婆的。
「媽,我不缺男人好不好,我對當人家二房、情婦還是後母都沒興趣,拜託妳不要這麼看不起妳女兒,我只是離婚,提早從婚姻裡畢業,不是廚餘。」
有家人關心很好,可是離過婚的女人就不是人了嗎?選擇的對象也只能是那些離婚男、鰥夫、老男人之類的,沒有人看見她現在過得很好,如魚得水嗎?
恢復自由這幾年她很清楚的知道離了婚的女人就是不值錢,那貶值的程度跟金融風暴下的股票一樣。兩年的單身生活沒叫她發瘋,老媽的逼婚才叫人崩潰,她什麼都可以妥協,至於婚姻,她現在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只是想替我女兒找到真愛,有這麼恐怖嗎?」
又敷衍了幾句,電話掛了,梁心願無心工作,咬著鉛筆想她為什麼會離婚?
沒有撕破臉,不是家庭暴力,沒有外遇,談不上七年之癢,她跟前夫還相敬如賓得很,那麼這段婚姻問題出在哪?
一對夫妻,三年婚姻,一千多個日子,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
不誇張,一直以來都是他遠遠地走在前面,今天在非洲,半個月後已經遠在衣索匹亞,電子郵件還沒到他又起程往另外一個不知名的城市了。
另外,他還有開不完的醫學會議,忙不完的演講,眾多的邀約,回到家還有文獻資料要看。
這醫生娘的頭銜她扛得很心虛,那些專業她都幫不上忙,不管她多麼的努力也跟不上他的腳步。
他生性自由,是像雲一樣的男人、至於她,是種在土裡甘於平淡的植物,老是要天上的雲彎下腰來遷就無知的小草,還撐了三年,終究是厭煩了吧。這些年她是釋懷了,唯一過不去的,憤怒的,只有一件事——那個男人連一點離婚的誠意都沒有,僅用一張紙便讓她毫無尊嚴的離開那個婚姻。
一張紙打發了她,被掃地出門,結束了三年的癡心愛戀。
她決定放棄這些毫無意義的過去,想太多只是壓搾自己的腦漿,一點建設性也沒有,她從椅背拿起背包。
「我去殯儀館送貨,要我買點什麼回來嗎?」
所謂的辦公室就她跟三個設計師,四個人的小公司加上樓下展示場的一個小妹,人數剛滿一隻手掌。
說要去殯儀館沒有誰吃驚。
跟紙紮有關的行業可多著,喪葬業、殯儀館,拉遠一點的法醫、助念團、棺材店、醫生……聽起來都冷冰冰的,入行才會發現這些都是人生的一部分,沒有什麼可怕的。
「心願姊,妳不覺得以我們的出貨量可以找個送貨小弟?老是妳在跑,客戶都把妳當小妹,太不專業了。」
「天堂」首席設計師小P正把一隻馬爾濟斯放進一座狗屋裡,不管是狗還是狗屋都活靈活現。
這年頭有流浪狗那種悲慘的狗,也有吃香喝辣魂往天國後還有主人替牠蓋房子找伴的好命狗。
「等這個月業績多上一個百分點我會考慮。」她也想多請個人,只是這樣一來,她要緊縮的部分會更多,過一陣子再看吧。
「那麼相親呢?」
「你要是我會去嗎?」
這些聽壁角的,就知道不會放過她。
「兩個陌生男女,以結婚為前提的坐在一起互相結量對方斤兩條件,把對方當商品,要是淪落到必須相親才能找到對象,我寧可不要結婚。」
「這不就結了,婚姻路有走過一次就好,人生苦短,同樣的事情不用重複那麼多遍。」
「心願姊,妳說話好有哲理,小弟我對妳佩服得五體投地。」美女通常波大無腦,可是這個美女老闆不一樣。「不過,妳這種美女拒絕走進婚姻大門,還真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損失。」
圍繞在他們這美女店長身邊的男人不少,追求者更是多得不可思議,就是沒見過她跟誰來電。
「既然不知道就表示沒這個人,你們幾個把辦公室顧好,我走了。」
一個談不上規模,六個員工都不滿的袖珍公司,創業兩年,從最早草創的慘淡到現在稍微可看的業績,這幾年她的生活重心都在這。梁心願回頭看了不起眼的老舊房子。
雖然賺的是死人錢,但是心存敬意百無禁忌,她在婚姻裡失去的成就感還有自信都是從這裡檢拾回來的……
「如果我喜歡的是女人,像心願姊這樣的美女,我一定不會錯過的把她放在手心裡『秀命命』。」想老少通吃的小P 就愛吃女生豆腐,一看見梁心願出門,便對著對面的可樂發出歎息。
「彼德大師,給你良心的建言,你啊,先弄清楚自己是『萬受無疆』派還是『攻德無量』派的再說吧!」可樂有口毒牙。就算是BL 也得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想男女通吃,哪邊涼快哪邊去吧!
小P得意揚揚的嘴臉立刻被黑面神給附身了,「哼,好男不跟女鬥。」
「最好是這樣啦……」
梁心願嘴角含笑關上玻璃門。
這幾個都是她的寶,負責平面和網站設計的可樂、菜瓜,還有小P ,她堅強的夢幻團隊。
老舊的喜美車大大一口喘息,艱巨的停在路邊。
一身藍白相間連身裙,短裙下一件黑色內搭褲的梁心願推開車門,忙了好久才抱出個大紙箱。
紙箱四四方方佔空間,喬來喬去很不好上手,她個頭真的不矮,一六八的身高就算沒資格當上麻豆,可也傲視很多袖珍型的女生,所以,這不能怪她、是物品的問題。紙箱擋住她大部分視線,這一來,她被迫著直視前方12 點鐘方向,只是不用匍匐前進就是了。
她的專心落入一雙很不尋常的眼裡。
墨鏡遮去他大半的臉,深邃的五官一看就知道是外國人,超過一米八五的身高,一頭銀髮薄薄的貼在腦後,質感很好的長袖休閒襯衫,手工褲,麂皮軟底鞋,小牛皮的斜背包,姿態瀟灑自若的站在殯儀館門口。
他的出現像燦爛的寶石,矚目的焦點。
他完全無視別人的眼光,眼睛透過墨鏡只死死的鎖定梁心願。
她那冒著大量黑煙,嗆鼻又有污染嫌疑,會讓環保局開單不手軟的紅色老車就遞補在他前一分鐘下車的地方。
她很直接忽略他,進了鐵柵門。
男人長目微睞,她沒看見他還是裝作沒看到?他跟了上去。殯儀館沒有所謂的旺季小月,因為往生的人是不挑日子的。這裡一年四季總瀰漫著哀傷,家屬的哭泣和到處飄蕩的紙錢灰燼讓花樹也活潑不起來,只能安靜無味的往天空舒展身軀,再無其它。
靈堂是公設的,不管生前風光或黯淡,只要少少的錢就可以讓親人省去很多舟車勞頓,在這裡陪著往生者走完最後一程。
他揚聲叫住那個一個勁往前走的身影。
「心願。」
聽見有人叫她,梁心願很自然的停下腳步,循聲回過頭來想看清對象,可惜箱子礙事得很,她只能偏過頭用另外一種角度看向來人。
他依舊帶著大墨鏡。
梁心願茫然了一下,可他那頭銀色的頭髮實在太特殊,沉默的對望後,她認出這個男人來了,轉瞬,她快步走開,留給他冰冷的背脊。
「梁心願。」風靜起可沒想到接著剛才的忽視之後,還得對著她的背說話,她竟視他為空氣?這不正是他當年想要的結果?為什麼真正見了面卻有種受到打擊的感覺?
她充耳不聞,腳下踩步子跟飛一樣。
「梁心願梁心願梁心願梁心願梁心願梁心願梁心願梁心願。」他就不信邪,還越喊越大聲,惹得很多人側過頭來看。
不管那追上來的聲音在她平靜的心湖炸起多麼驚人的雷劈,她沒把iPhone帶出來真是大大失策。
「我沒聽到、沒看到,他是阿飄。」她催眠自己,一邊走一邊嘀咕,什麼人不好碰,在這裡碰到前夫,世界變小了。
沒錯,她背後這男人就是用一張紙把她踢出風家大門,流放街頭的過氣前夫。
很不幸,她的呢喃每個字都清晰的飄進風靜起敏銳的耳裡,他一個快步向前拉住了她的胳臂。
梁心願一個趔趄,重心不穩往後倒了去,驚險萬分的捧住手裡的東西,裡面可是她花費一個星期做出來的東西,要是摔壞她沒辦法交代。她心裡上火了。
「我們沒什麼深仇大恨吧,很久不見連招呼都不打一個,我不知道台灣的人情味退化了。」他的聲音清雅,像涓涓的水流,話語卻酸得可以,好像人家不理他是整個台灣人都對不起他了。
「放手,不然我要叫警察了。」
「妳答應我停下來跟我說話我就考慮放手。」
她還是一樣的弱不禁風,嬌滴滴,烏黑纖細的雙眉,清靈的五官,整個人彷彿山水畫裡不經意描繪的幾筆,有種說不出的意猶未盡,不管怎麼看她,淡綠素白還是艷亮濃華都相宜。
以前至腰際的發現在剪到耳下五公分,造型明淨清爽,真要說有什麼不同,就是現在的她比以前還要多了幾分堅韌的意味。
梁心願知道他在打量她,她昂起頭迎視他的目光。
即便一顆心酸得可以擰出汁來,她還是咬了咬自己的唇,強自鎮定。要客套,要文明是嗎?她有,可是客氣跟文化是給朋友,不是給這個讓她成為人妻,成為活寡婦,又成為失婚婦女的男人。
才兩年時間,要她做到風淡雲輕,兩人見面還可以相見歡……她咬牙,再等一百年吧!
「妳好嗎?」
「你看我有哪裡寫著不好嗎?」
為什麼會嫁給他?
很簡單的理由,因為相愛。
那時候的他已經是外科醫院最優秀的住院醫生了,除了一般外科、重建外科、還得在急診室裡輪訓,工作量繁重得無法想像。
這樣的工作沒有讓他不耐煩,工作之餘的他,還要發動醫院同事組織醫療團,在台灣部落鄉下地區巡迥看診,免費替病人看病拿藥。
他一個老外,卻用一口流利的、對他來說難度很高的山地語混閩南話再混國語,還有一顆愛心在偏遠山區來回奔波。義務行醫需要龐大的人手,到各處醫學院招募志工,也就變成他在工作外的工作、僅有能搾出來的少許時間裡非做不可的工作。
那年他計劃要去奈及利亞,義工短缺的厲害。
他用九國語言演講得到盛況空前的掌聲,她也是觀眾,跟著人群去找他要簽名,很俗對不對?他是醫生又不是偶像,當然,他也當面訓斥了她跟同學一番,但也因為這樣彼此都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
她沒有進入自願軍的名單,因為她除了不是本科系學生,還看見血就怕,這樣的人就算勉強被錄取也只會拖累別人,對於她的自願風靜起給了很中肯卻很不悅耳的建議。
她很不高興的據理力爭,結果……結果當然是她敗北,還敗得很顏面無光。
也因為那場轟動繫上的辯論,兩人彼此有了火花,從非正式交往到紙包不住火,她變成了繫上女同學羨慕又嫉妒的對象。
既然公開,兩人也就順理成章的開始交往約會談戀愛,從熱戀到兩人乾柴烈火的走進禮堂,一頭栽進婚姻只有一個學期。莽莽撞撞一頭鑽進婚姻,風靜起說了,他跟美國的父母不親,親情淡薄,婚後兩人就住在台灣,不用時時面對公婆,唯一希望她放棄學業,讓他回到家就可以看見她。
她點頭答應。
不是只有古代的女人奉丈夫為天地,她也是,世界狹窄卻心滿意足,單純的家庭主婦沒什麼不好,她向來就不是什麼女性主義的支持者,很滿足婚姻帶給她的幸福。
放棄學業或許有那麼一點點的遺憾可惜,可是每當丈夫回到家丟掉公文包,不管她在做什麼就要衝過來抱住她的熱情,就能抵消她心底那小小的,微不足道的遺憾了。
那幾年,他是她的天堂,是她的唯一。
她好幸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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