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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09-12-4 14:31:34

本文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09-12-4 14:40 編輯

「我們決鬥!輸的人要穿它!」
某天,她的「老公」拎著一件蕾絲女傭服,對她下了戰書,
歐賣尬~不會吧!「老公」哥哥有制服癖?!要玩角色扮演?!
她,邵巧芸,高中生,青春ㄟ肉體,黑社會老大的女兒,
最近,她多了一個新身份,陳讓的「實習新娘」。
從小蝴蝶刀、開山刀她都玩,就是不曾拿菜刀、作羹湯,
鬧事、圍事、江湖事她都懂,就是不懂當賢妻、做家事。

「老公」玩魔術方塊,自誇三分鐘能拼好,
她拆解一把槍,再組裝回去,要三分鐘嗎?不用!兩分半就好。
他整天玩電腦、泡老人茶,連坐個快車,都嚇得要找「馬麻」~
唉,真是夠了,這男人雖長得養眼,卻不是她要的英雄,
現在他來找她PK是吧!
小公主沒在怕,儘管放馬過來啦!
她信心滿滿,卻沒發現那俊朗的笑臉,有著異樣光芒……


楔子

  邵巧芸張大嘴巴,杏眼圓睜,他……他不是個宅男、藥罐子、沒有用、懦弱無能的傢伙嗎?

  為什麼?自己雙手一空,什麼都沒抓到?

  「你!上回不是被我打著玩嗎?」邵巧芸懷疑又驚愕。

  陳讓不多做解釋,勾起唇角笑意。

  邵巧芸急了,提高分貝大喊:「這不公平!我又不會劍道。」

  「那就使妳會的。」陳讓的聲音,還是沉著地讓人摸不清頭緒,沒能奪下他手中竹劍的邵巧芸,越聽越心驚。

  「你別囂張,我從小就練……」

  「柔道是嗎?」

  陳讓二話不說,對著已經擺好架勢的巧芸「呼」了一聲,當下一個過肩摔,摔得根本來不及反應的巧芸七葷八素。

  「唉呦!痛啦!」巧芸故意喊得震天價響,但整個陳家就是沒人搭理。

  「不用裝了,我只用了三分力,疼不到哪去。」陳讓緩步走到她身邊:「也不用喊救命,陳家沒人,妳『最愛的』封二哥也不在。」

  巧芸動作很大地揉著小腿、揉著肩膀,但就是引不起陳讓一絲同情,這就罷,她的確沒多疼,讓她噘著嘴眼眶泛紅的,是自己最擅長的柔道怎麼也……沒能拿他怎樣?

  怎麼可能?陳家「最沒用」的不就是三哥陳讓嗎?她從小最放心「欺負搗蛋」的對象就是他啊!他不是躺在床上吊點滴、就是窩在計算機前當宅男,他、他、他,為什麼,真的這麼厲害?

  這時候,她那讓她打死不嫁的「未婚夫」拿了一件衣服過來。

  「現在可以實現妳的諾言了吧?陳家的傭人全被妳整跑,整間房子空蕩無人,妳就穿上他們的衣服,補這個缺。」

  「你說什麼?」巧芸以為自己聽錯。

  「是妳說,打輸就隨便我。」陳讓慢條斯理地將一件女傭服拿到她眼前晃。

  「我偏不!」這怎麼可能?她是邵家千金、是爹地的寶貝,從小只有她使喚人的分,哪時輪到她得伺候人?

  陳讓笑看惱怒驚慌的小丫頭,這笑,瞧得邵巧芸心驚膽跳。

  「不要?」他慢條斯理、帶著小小的威脅道:「那妳們家剛到港口的貨櫃,能不能順利通過海關,就是未知數了。」

  「那又怎樣?」巧芸從來都是天地不怕。

  「不怎樣,伊拉克戰爭照樣打,陳家照樣做生意,但妳邵家人人稱羨的地位,可能很快就會從這個市場除名。」陳讓陳述事實,巧芸卻壓根不想理會。

  「我才不信爹地會為了這些把我賣掉,哼!我走,我現在去問爹地!」

  就在巧芸說完話要起身時,肩頭竟無聲無息地多了一個發熱的掌心。

  她竟然動彈不得!

  「走得出這扇大門再說。」陳讓的話和這手掌一樣,重得嚇人。

  他威風了,可真威風了,留下那件衣服,就得意洋洋地走出劍道室,留下無語問蒼天的巧芸,一個人不甘心又無計可施地發著愣,難道真的風水輪流轉,她要倒大楣了……? 

第1章
   
  陳家別墅,偌大的劍道室。

  教室裡只有陳封,陳家鋒頭最健的次子。陳讓換上劍道服,不久,隱約聽見房裡傳出兩人過招的聲音。

  半晌,純木地板上癱了兩位陳家少爺,同樣筋疲力盡。

  陳封的竹刀橫在身前,氣喘吁吁。「承認吧!你就是打不過我。」

  陳讓擦著額上的汗水。「除了愛面子,我沒有一樣輸你。」

  此時陳封突然想起一事,仰天大笑:「還有件事我承認輸給你,我們可愛的邵家小惡魔,就要成為你的嬌妻啦!哈哈哈!慢慢享用。」

  「不用在一旁說風涼話。」陳讓瞥了二哥一眼,面無表情。

  「看來你這輩子逃脫不了被她欺負的命運,哈!」陳封唯恐天下不亂。

  「是嗎?」他休息過後,優雅地起身,這麼多年不見,那拿著水果刀架上他頸子的小女孩,要來陳家「還債」了嗎?

  「讓,雖說我們對邵家有未還的人情,但結婚是人生大事,如果你真的不喜歡那丫頭,不用太勉強,我陪你去和母親說。」

  邵家的獨生女邵巧芸,別的本事沒有,蠻橫搗蛋一流,所到之處,必定哀鴻遍野、一片慘狀,陳家邵家兩家世交,自幼陳宅便是她最常光臨的戰場,而最無「抵抗力」的陳讓,往往就是她舉旗造反下的最大「犧牲品」。

  這調皮搗蛋的惡魔,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娶她?沒人敢妄想日子會成什麼樣。

  就在陳封抱著七分同情、三分看好戲的心情,好心地要替陳讓解圍,沒想到陳讓一反他預料中的態度,只淡淡地說了句:「我的事不用你多心。」

  「唉呀!我是關心你啊,你當真要娶那小丫頭?」

  「她不小。」陳讓清楚知道與她度過了多少日子。「算一算,十七歲了。」

  「所以你認為十七歲的她,會乖乖的不再找碴搗蛋?」陳封睨了弟弟一眼。

  「錯,是會變本加厲。」

  陳讓不只清楚她的年紀,更能明瞭,她的調皮搗蛋是掩飾著什麼心情。

  「好,那二哥也代表大哥謝謝你,你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瞧陳讓一副「不用你們多事」的態度,陳封當自己自討沒趣。「你到時別喊後悔。」

  陳讓依然沉靜地不與誰爭辯,幽然地轉過身,拉開木門離開劍道室。這裡,曾是他根本踏不進來的地方。

  陳讓踏著穩健的步伐,一步一步走下樓,他的回憶,也一點一點隨之湧現。

  他的童年和兩位哥哥甚不相同,當他們手握竹刀和師父學著劍道時,他的小手吊著點滴;當他們坐著私家車上貴族小學,他只能請家教到床邊教授。他童年的天空,往往只有窗外的那片藍天,不過他知道自己並不孤單。

  童年裡那個頑皮搗蛋的「玩伴」,小小的身影此時浮現在他腦海,她的聲音,似乎還繚繞在耳邊,他想起因她而有色彩的童年。

  「哇!嚇死你!」當時還躺在病床上的他,又聽見這樣熟悉的聲音。他瞥見兩隻毛毛蟲,從小女孩一點也不害怕的小掌心中慢慢爬出,往他棉被鑽。

  陳讓還記得,小女孩這麼說:「這是我剛剛在醫院外面的花圃抓到的,偷偷帶進來嚇你啦!」

  綁著兩條辮子,模樣可愛、舉止卻一點也不可愛的小魔頭,照例又找新鮮事來整他,不過陳讓還是一樣,沒大哭、沒大笑,默默地看著兩隻毛毛蟲在床上爬。

  「你怎麼沒反應?」邵巧芸愣了愣。「你今天沒吃藥嗎?」

  「毛毛蟲會變成蝴蝶,妳知道嗎?」陳讓終於說話了,聲音沉沉緩緩,乍聽之下毫無殺傷力,卻隱隱蘊含著不為人知的力量。

  體弱的他無法像哥哥們一樣從小就練習劍道,但是劍道師父跟他說過,任何招式,都比不過心法重要,躺在床上沒關係,反而更能讓心思考。

  一旁的小女孩用病房裡不該有的高分貝,對著他又嚷又做鬼臉:「蝴蝶能飛,你一定很羨慕對不對?」

  如果是別人,陳讓或許會覺得,這是在嘲笑他沒有強健體魄能行動自如,但眼前這「過動兒」,他暫時不跟她計較。他相信她的心和她的雙眸一樣,清澈純真。

  「還好。」陳讓不濃不淡的說。

  「好啦!其實我跟你一樣好無聊,都不知道誰能聽我說話、陪我玩。」邵巧芸低下聲噘起嘴。

  「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媽咪不在了,爹地整天都在忙,保鑣叔叔全都一副撲克臉,看了就討厭……」她百般無聊地隨手翻著帶來的故事書。「我們來找點事做,我念故事給你聽好了。」

  巧芸是他小時候唯一的「玩伴」,只有她有辦法鑽進層層看護的病房,有辦法「偷渡」一大堆有的沒的東西給他,雖然大部分時候,她是來搗蛋的。

  巧芸總在房裡東摸西摸,一會搖他的點滴瓶,一會看著病房裡的蘋果……旁邊的水果刀竊笑,不一會兒水果刀就成了她的玩具,她不是開玩笑的,那刀子晃來晃去,就差沒從他眼前劃過。

  這會兒,她拿著故事書煞有其事念著,不過很快就露出本性。

  水果刀現在正架在陳讓的脖子上。「說!小紅帽在哪裡?不說的話,我要你好看!」她當做好玩,架勢十足地「威脅」著陳讓。

  巧芸演了半天,覺得小紅帽的故事實在無聊,又拿起另一本故事書,在陳讓的病床旁自言自語:「唉!真是的,如果我是睡美人,我才不會等什麼王子去親她才會醒呢!我一定自己爬起來,去找巫婆算帳……」

  巧芸的聲音迴盪在安靜的病房內、以及他孤單的童年裡。

  「你該不會也嫌我吵吧?」見他都不回應,巧芸丟下書。

  陳讓沒有說話,他沉定的性情,讓他習慣冷靜地觀察一切。

  「幹嘛不講話?連你都不想理我了嗎?」

  「妳總是搗蛋,是因為孤單,對嗎?」陳讓不言則已,一語就中。

  他明白活潑的巧芸生長在那樣的家庭,只有不斷「惹是生非」,才能引起別人的關注,在她小小的心靈裡,非常需要別人的關愛。

  「哼!你說什麼,我聽不懂。」她小小的嘴噘得半天高,不服氣、不承認,她的小小心思,竟被整天躺在床上的傢伙看穿。

  「我不要聽你亂說話了。」巧芸腳一蹬,跳上桌子。「整天關在這兒,我就不信你不悶,我來開窗子!」陳讓來不及阻止,巧芸已經踮起腳尖,吃力但不認輸地用力推開牆上高高的氣窗。

  陳讓體弱氣虛,受盡保護,家人從不讓他吹風,巧芸小小的個頭使盡力氣,「呼!」的一聲,窗戶打開了,沁涼的風也吹上陳讓的臉龐。

  他頓時感到一陣寒涼,陳讓緩緩地吸口氣,讓這涼風,從他口鼻滑入心肺。

  巧芸就像這道風,讓他沉悶的房間充滿了清新……和危險。

  「小心!」他瞠了眼眸,推開窗戶的巧芸不意失了重心,唉呦一聲失足滑下。

  他來不及掀開棉被下床,來不及伸出手去抱住她,不過……

  「哈哈哈哈!你跟那些撲克臉一樣,都愛緊張啦!」

  巧芸的雙手很快地抓住窗台的木條,雙足懸在半空,蕩啊蕩地當遊戲,發出天真的笑聲,陳讓明白她口中說的「撲克臉」,是那些成天看照她的保鑣家僕們,這千金公主有任何一點點的閃失,他們都擔待不起。

  叩叩!「少爺,房裡有事嗎?好像有聲音。」門外陳家的人很快發現不對勁,他們和那些「邵家撲克臉」一樣,滿腦子緊張和阻撓。

  他們都生活在這樣的防護罩裡,不一樣的是,活潑的巧芸用盡方法,不斷造反當抗議,躺在床上的他,比任何人都能體會這丫頭的孤寂

  「沒事!不用進來,我要休息了。」陳讓出聲阻止家僕進來,而吊在窗戶下的小女孩,也利落地一蹬一蹦安全落地。

  「算你識相!」她做了今天第五個鬼臉,大眼睛往鼻尖湊、吐出舌頭。

  她的鬼臉和詭計從沒停止過,而陳讓總是靜靜地瞧著她不安分的小小身軀、默默地替她掩飾著調皮行徑。

  他沒有說出口,其實,如果可以,他願意和她一起活蹦亂跳探索這個世界,願意和她一起將頭探向窗外,一同對著世界大喊。

  「啊!不對,你把我的毛毛蟲藏哪邊去了?」巧芸才湊起來的一雙黑溜眼珠兒馬上一瞠,壓根不管陳讓正想些什麼,轉頭又要找東西,架上他脖子嚴刑逼供。

  陳讓回過神,繼續緩步走著,想起她的笑容,讓他開始期待他的「未婚妻」。

  邵家大宅,數支蝴蝶刀從邵巧芸房中飛出,發出咻咻聲響。

  巧芸已經是個十七歲的女孩兒,出落得甜美可人,但邵家人人都知,那外表是騙人的。

  「我、不、要!為什麼要我嫁給陳讓那個藥罐子?!」她的聲音幾乎可以掀了屋頂,邵家只有邵爺敢踏進這小公主的房裡。

  「巧芸乖,這幾年爹地的sheng體不好,可能不久就要去見妳陳伯伯了,妳是我最後的牽掛。現在江湖局勢HL,不像以往重情講義,能和邵家匹配的只有陳家,妳嫁過去,爹地才能安心,這樁婚姻也能鞏固我們邵家的地位。」

  巧芸一聽,更是怒從中來。「原來是這樣才要把我賣掉!」

  房裡乒乒乓乓地摔出好幾樣東西,這黑道小公主,從美工刀到開山刀,都是她從小到大的玩具。

  邵爺好聲再勸:「怎麼這麼說?妳是爹地的掌上明珠,爹地會做這種事?」

  「我才幾歲?我不要!我才不要自己的老公,是個懦弱無能的沒用病號!」

  「好好,那你們先訂婚,等明年妳滿十八歲再舉行婚禮,好不好?只不過……爹地不知道看得到看不到了。」邵爺動之以情,巧芸噘著嘴「哼」了一聲。

  爹地來苦肉計嗎?巧芸瞅了一眼,又看見家僕們開始替她收拾行李。

  真的要離開從小長大的地方?巧芸滿臉不悅、心底泛起酸酸的感覺。

  「誰要你們多事?我自己的東西自己收啦!」她一把搶來行李箱,把裡頭放得好好的東西一股腦兒全部倒出來。

  就這樣,巧芸「被迫」要搬進陳家,和「未婚夫」陳讓試著相處。

  陳家、陳家,陳家就比較好嗎?

  陳讓、陳讓,憑什麼要我乖乖嫁給他?

  巧芸開始自己動手扔東西進去,嘴裡用別人聽不到的聲音喃喃念著。

  「好,很愛娶是不是?到時我就掀了你陳家屋頂、搞得你家雞飛狗跳,看你們還敢不敢要我嫁過去!」

  收拾好行李,她再回頭看了看自己的房間,忖著她一定會回來。「哼!肯定讓你們後悔,等我十八歲成年,我看你們能拿我怎麼辦。」

  下了樓,她怒氣沖沖、雙手環胸坐在沙發上,等著那不怕死的人來接她。

  「鈴——」巧芸聽到門鈴聲,有如雷殛般的跳起來。

  「我、來、開、門!誰都不用幫!哼!」

  是巧芸,她的聲音,他不會忘記,他繼續聽她的咆哮。「讓我來看看這『混蛋讓』有多大本事,要接我走是不是?」

  陳讓站在門外,很顯然門內的那位小公主不太高興。

  邵巧芸滿臉不悅、拉著自己的行李,嘴巴翹得比天高,用力拉開大門。

  「真的敢來送死是不是?」她拉開門的剎那衝著陳讓大喊,怎料,她算錯了。

  以前的陳讓又瘦又小,怎麼現在……巧芸頓時愣住,用宏亮的聲音,掩飾心頭震愕。「哼!長、長那麼高有用嗎?」她用力地補上這一句,將頭努力仰起。

  她明亮的大眼暗自上下掃視了一回,陳讓變得好高,而且,好像很不一樣。

  他應該是個大病號,但怎麼現在看起來氣色紅潤、「氣宇軒昂」?這成語是學校今天教的,巧芸腦海不知不覺冒出這句話。

  他直挺地站在門前,在眾人面前非常顯眼,巧芸瞇了一下眼睛,心裡好像有什麼想法,卻刻意不承認。

  長得高又怎樣?「氣宇軒昂」又如何?管他現在變成怎樣,總之敢來招惹她的,就等著沒好下場!

  她用大大的眼睛狠狠地瞪著陳讓,小鼻哼出一氣,壓下心頭微微的不明晃動。

  陳讓看到巧芸的第一眼,臉上就掛上了淺淺的微笑。

  她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生氣、訝異、到藏起,他一一看在眼裡,放在心底。

  他一早便清醒,面對陳家眾人投以無限同情的眼光,他好整以暇、不慌不忙地梳洗完畢,親自駕車到邵家,接他未來要共同相處的小小未婚妻。

  或許她調皮搗蛋、心高氣傲,但陳讓卻沒有違逆母親的意思,依舊履行這場婚約,眾人看來或許是家族的包袱,但陳讓沒有說出口的,是更深一層的意義。

  那個在他病榻旁陪他度過童年的小女孩,他相信,她本性中的天真直率、善良可人,他能懂。

  他願意照顧巧芸,不單是因為邵家的要求,也不單是因為陳家欠著邵家一份人情,他希望和巧芸見面的第一天,她就能感受到他這份誠意。

  她還是跟過去一樣,任性的外表掩蓋著她的率真,聲音不小、脾氣不小、架勢也不小,不過,在他心裡的影響力,也依然不小。

  陳讓先和邵家人寒暄問候,大器沉穩,但巧芸硬是在後頭補一句:「做作!」

  這個大病號,不用在那邊裝模作樣,等到時掀了他陳家屋頂,包準嚇得他再回醫院吊點滴。

  巧芸一面碎碎念,一面大搖大擺地自己開了車門。

  「砰!」她將行李往裡頭一扔。「走了啦!爹地都不要我了,你們還在那邊裝什麼裝?」賭氣、不甘、心裡更難受。她才幾歲,為什麼就要面對這樣的人生?

  「不開心?」冷不防陳讓也拉開了車門,靜靜地坐上駕駛座。

  面對有如炸彈開花的巧芸,陳讓顯得平和多了,但巧芸怒火中燒,哪看得見陳讓眼裡的關心。

  「廢話!沒眼睛嗎?」

  「巧芸,事情未必就這麼定下來,我們還有半年的時間能相處,我會盡力照顧妳,也希望妳……」

  「開、車、啦!」

  現在是怎樣?唸經嗎?廢話那麼多?巧芸只想「速戰速決」,兩腳用力踏著,發出不滿的聲響,陳讓知道現在的她什麼也不想聽,依著她的話,發動引擎。

  一樣的街景從不同方向一一飛逝,陳讓載著巧芸,開始領教她的第一波攻勢。

  「你要不要乾脆在車子後面貼一張『新手駕駛』算了?」她在一旁沒好氣地說著,甚至送了他一個白眼。

  陳讓的車平穩舒適,巧芸卻坐得一點也不安分。

  「怎麼了嗎?」

  「你是把這台車當娃娃車開嗎?你到底會不會開車?」

  「開車除了快,更需要安全,尤其我現在載著妳,我得考慮到……」

  「考慮、考慮?」她依然不客氣地打斷陳讓的話:「考慮什麼啦!我來開給你看!教教你什麼叫做快又安全。」

  她不管陳讓的解釋,在車內嚷嚷著,車子讓她開。

  「妳才十七歲,沒有駕照,不能開車。」

  陳讓先是耐下心勸阻,但他很快發現根本無效,巧芸使著性子,手腳不斷揮舞亂動,陳讓不得不停下車。

  在巧芸看來,他根本就是個沒膽怕事的大宅男,病床躺多了,連點黑道家族該有的殺氣都沒了。

  「坐好了!」她得意地坐上駕駛座。

  他不是叫陳讓嗎?那就識相點多讓讓,她國中就享受駕車的快感,家裡滿車庫的車不是爹地的,都是她的「大玩具」。

  陳讓不再多說,第一天開始相處,他不想在第一時間就和她爭執。

  巧芸熟門熟路地發動了引擎,陳讓還沒坐穩,車子油門就已經踩到底。

  「這才叫開、車,懂不懂!」巧芸不知是不是故意,第一天就存心要挑釁,車子左彎右拐硬是不成直線,她享受著「駕馭的樂趣」,陳讓在一旁臉色發白。

  「不行就要講,吐在自己車上可就丟臉了。」巧芸嘴上這麼說,手中的方向盤卻轉得更快,這台名貴的轎車,被她當遊樂園裡頭的碰碰車在開。

  陳讓伸起右手抓住車門上的扶把,暈頭轉向,不發一語,邵巧芸見狀,頭搖得跟車子一樣晃,不屑地看著「嚇得半死」的陳讓。

  「唉!果然和小時候一樣,沒點用,這樣就怕了,算什麼男人?」

  巧芸的印象中,陳家就屬二哥陳封會讓人想多看一眼,她記得封二哥總是威風凜凜地率著一群人去處理事情,體魄強健、動作又快又猛,相較身旁這瞪大眼睛不敢講話的懦弱傢伙……

  「唉!」她又歎了一口氣。「我不會嫁給這種人。」在她一次次刺耳的煞車聲中,伴著她這句下定決心的話。

  果然,陳讓真讓她失望的可以。

  一進陳家,邵巧芸對著自己的房間東望西望,陳讓已不聲不響回他的房間。

  「我看他是去吐,不然就是癱在床上了。」她砰的一聲打開行李,裡頭沒有洋娃娃、沒有小洋裝,只有一大堆她這個年紀的小女孩不該有的東西。

  不久,就見到巧芸把最後一把模型槍掛上牆,算是大功告成,進來要伺候她的家僕才一踏進,就被這陣仗嚇呆了。

  「出去啦!沒看見我心情不好嗎?」巧芸沒好氣地大聲斥著,沒有人能明白,她一個人這樣搬進陳家,有多孤單多難受,在房裡掛滿從小到大把玩的刀械槍枝,才能讓她有一些些慰藉。

  陳家的家僕面色發白地退出她房間,巧芸想起,陳家另外還有一個應該也臉色發白的傢伙。

  「不知道那傢伙得到教訓了沒?」她拍拍衣服,推開房門往陳讓的房間走去。

  第一天的下馬威,應該能讓他明白,以後別想惹到她邵巧芸了吧?

  房門打開,陳讓果然「攤」在桌前。

  巧芸見他一句話也不說地,瞧著桌上的計算機屏幕,有意「乘勝追擊」,嚇他嚇得徹底。

  「喂!我房裡那些模型槍你見到了吧?」她嚷著,不料陳讓沒搭話。

  「我告訴你,我有的可不止模型,從小我就熟悉各種型號的大小槍枝,不高興的話,就把你家牆壁裝飾成蜂窩,所以你最好識相點,不要逼我做不想做的事!」

  她威嚇、警示,不料陳讓竟不知道在忙什麼,眼睛沒有轉開、耳朵也不知道有沒有張開。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我逼妳做了什麼不想做的事嗎?」

  好個陳讓,居然連說話都不見起伏,巧芸先是怒瞪大眼,後來想一想也對,他應該是被早上的她嚇到無力了。

  「現在是沒有,不過不知道以後有沒有,總之,你罩子放亮點,別惹到我就對了!」她高分貝地嗆著。

  不料陳讓還是不動聲色:「妳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什麼?!」她略略心虛。

  「我不會欺負妳。」

  「什麼欺負不欺負……」她的分貝也稍稍降低了,他怎麼知道她在想什麼?

  「我陳讓不是那種人。」

  「什麼哪種人不哪種人啦!」她一張小臉開始徐徐漲紅了,她只是出言警告,怎麼一下子就被他聽出來話中有話?「我是說……不要動我那些槍枝模型,每一件都不是你有本事把玩的,聽見沒?!」

  「嗯。」

  明明她已經在打雷下雨了,怎麼陳讓還是一副晴空萬里的模樣?

  「『嗯』是什麼意思?」她惱怒不已。

  「妳的那些東西,我不會去動。」

  他是同意了她的警告,但怎說得那樣平靜無波?好像壓根沒把她那些珍藏和警告放在眼裡似的。該死的東西,嚇呆了是不是?

  巧芸氣呼呼地對著他再喊道:「你那什麼態度?我跟你說話,你眼睛看都不看我一眼,很跩嗎?」

  一個人來到陳家,家僕見到她房裡的東西,通通被她嚇跑了,一股不由自主的悶突然從她心口竄起,讓她不由得想找人來亂。

  但陳讓,怎麼連說個話,都對她這麼冷淡?

  聽到巧芸這樣說,陳讓才轉過頭:「巧芸,很抱歉,我現在正忙著處理公事,沒有辦法跟妳聊天,妳先回房休息。」

  陳讓的確有要事正處理,但這話聽在巧芸耳裡,可是怒不可抑。

  聊天?!他把她剛剛那些話,當「聊、天」?

  他到底懂不懂她的警告、她的嗆聲、她的下馬威?

  他竟然不知死活地說這個叫「聊天」?

  她看見陳讓說完話,又立即轉過頭盯著屏幕,那屏幕好像有防窺保護,站在一旁的巧芸,也瞧不出個所以然,只知道這混帳東西把計算機看得比什麼都重要。

  對啦!計算機不會開快車嚇死你、不會拿滿房間的槍威脅你,你就慢慢耍你的懦弱、宅你的房間、迷你的計算機吧!

  巧芸「哼」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踢開門離開。

  其實,她好孤單、好無聊,陳家為她準備的房間又大又寬敞,但是卻更顯得她一個人孤伶伶地好可憐。

  她希望陳讓叫住她,跟她吵一架都好,而不是這樣宅在房裡不知道在幹嘛啊!

  巧芸走出房門,卻不想踏回只有自己的房間,於是躲在門口偷偷觀望。

  她看見陳讓戴上一副眼鏡,坐在桌前緊盯著計算機屏幕,桌上堆滿書籍雜誌,房裡沒什麼燈光,只有屏幕上的光亮,照在他怎麼看都像宅男的臉龐。

  陳讓習慣關上所有的燈,只留一盞桌燈好讓自己專注。房外的邵巧芸又重重地搖著頭,留下一句「世紀大宅男」便走,再也不想多看一眼。

  他一整天就是這樣待在房間裡,對著計算機頭也不回,雙手在鍵盤上劈里啪啦地猛按,聽得巧芸心煩意亂。

  男人怎麼可以這樣?他是迷上線上遊戲嗎?他不運動、不鍛煉身手的嗎?身在威名遠播的陳家,他只有這點本事嗎?

  巧芸越想越不甘,她堂堂一個邵家千金,怎麼可以為了一點兩家的利益,就這樣嫁給一個無能、病號、連車都不會開的大宅男?

  她滿心不甘,決定不要讓陳讓好過。她會讓他知、難、而、退。

  自從多了這位邵家小公主,陳讓本如貴族般優雅的生活,被攪和得天翻地覆。

  「喂!你們家是不是有彈藥庫?」邵巧芸門也不敲,一腳踢開陳讓的房門,見他竟然正在泡「老人茶」。

  只見陳讓右手拿起茶碗,輕放在左手掌上,再把茶碗從對面向身前轉,細品慢啜,看得巧芸火冒三丈。

  喝杯茶動作那麼多,簡直就是娘炮!她心中暗罵。

  巧芸並不知道,這是日本茶道,陳讓時常藉此靜心悟理,巧芸的嚷嚷,打斷了他的寧靜。

  「槍枝在TW並不合法,我想妳知道,所以陳家不會有這種東西。」他試圖打消巧芸的念頭。

  「你想騙誰?別人家沒有我相信,你們家沒有才奇怪!」陳家在黑道世界是首席之位,爹地就是這樣硬要把她嫁過來,她不到他家靶場打得過癮怎甘心?

  陳讓將茶杯放下,巧芸嘴巴翹得比天高:「還想說謊,我明明就聽封二哥說他剛剛才練習完槍法。」

  「二哥跟妳說這些?」陳讓本平靜的心緒明顯起了些漣漪。

  「對啊!哪像你,只打算騙我。」

  面對她的抗議,陳讓還是選擇了退讓,也罷!這丫頭在邵家不可能沒碰過這些東西,她一個人剛搬來,就讓她發洩一下情緒吧!

  於是,陳讓領著她到別墅中隱密的地下靶場,通過靜脈辨識器,鋼鐵大門靜靜移開,巧芸可開了眼界。

  「好大啊!」這丫頭一馬當先衝了進去,拿起短槍興高采烈地射擊。看著她「發洩」的模樣,陳讓一句話也沒說。

  「砰!砰、砰!砰!」

  一顆顆彈殼隨著槍響,從巧芸身旁飛落,她動作迅速、架勢十足,瞄著前方的紅心一口氣連發數槍,直到子彈用盡。

  陳讓在一旁瞪著眼,巧芸得意洋洋,要拿長槍。

  「別玩了,今天到這裡就好。」陳讓阻止她。

  「嚇到你了是吧?」這就是她從小玩的「遊戲」,她自詡槍法又快又準,這回准讓這沒用傢伙又嚇呆了吧!

  巧芸將長槍拿到他身前:「不然你露兩手試試啊!」

  「我不想在妳面前打靶。」陳讓面有難色,拉著巧芸就要離開,巧芸見他這「害怕」的模樣,只差沒仰頭大笑。

  哈哈!哈哈!這就是要告訴你,以後別惹到我,不然你會倒大楣!

  陳讓退讓不語的模樣,看在巧芸眼裡可樂了,終有一天陳讓必會知難而退。

  巧芸在陳家過著「耀武揚威」的日子,四處搗蛋找碴,每天都要玩到精疲力盡才肯上床,但她自己知道,只有這樣,她才不會失眠,孤單地整夜在床上亂想。

  在邵家,有她熟悉的一切,有爹地、有她養的黃金鼠,有被她氣得半死,但是還是很疼她的老管家,還有跟媽咪的所有回憶……

  「現在什麼都沒有了……」

  她心中有說不出的難過和孤單,但是她邵巧芸,從來都不需要別人同情。

  「好歹我怎麼說,也是堂堂黑道家族的千金,向誰低過頭了?哼!」她悶哼一聲,忖著怎麼樣都不能丟邵家的臉。

  憋著、悶著,像只外表長滿長刺,但其實內心很柔弱的小刺蝟,藉著成天在陳家搗蛋,掩飾她的不安和孤寂。

  就如同這個夜晚,整棟別墅靜悄悄地,大家差不多都睡了,可是她想家、想媽咪,想到睡不著。

  她穿著可愛的睡衣,一步步漫無目的地走下樓,本想找些飲料喝,卻看見陳讓一個人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這麼晚不睡覺,看什麼電視?

  巧芸好奇地才探出了頭,就聽見「啪!」一聲,陳讓將電視關了。

  被發現了嗎?

  她又將頭縮了回去,越是這樣,她越好奇陳讓到底在幹什麼,卻只見他什麼事也沒做,拿起桌上的魔術方塊轉啊轉地,轉得巧芸的頭都暈了。

  「半夜不睡覺,跑來客廳幹嘛?」猛然,陳讓的聲音響起,不過他頭也沒回。

  「來找點東西吃,不行嗎?」巧芸著實嚇了一跳,他背後有長眼睛啊?不過既然被發現,她索性大剌剌地走到廚房,開了冰箱拿起冰淇淋就吃。

  「女孩子別吃太多冰的東西。」

  「你管我。」巧芸又挖了一大口。

  「妳這麼不喜歡別人管?」

  「對!」她給他一個再肯定不過的答案,不過沒有如預期的激怒陳讓。

  他只輕輕地放下魔術方塊,走到她身旁對她說道:「如果不喜歡別人管妳,就試著管好自己。」

  「我除了不愛被人管,更討厭聽大道理!」

  失眠已經讓她夠心煩了,不熟悉的環境,孤孤單單的自己,難道還要她在半夜聽一個懦弱大宅男講人生哲理?

  陳讓定眼,目光在巧芸臉蛋上輕掃一回,似乎看透她什麼、又似乎毫不在意。

  巧芸正要開口再頂嘴回去,就看見他又走回客廳。

  「啪!」一聲,陳讓又打開電視,那好像是外國推理影集,他對著電視露出一個好似滿意的笑容,然後就回房準備就寢。

  「如果妳睡不著,就多想想我剛說的話。」陳讓只留下一句話,逕自回房間。

  還教訓人咧!巧芸氣死了,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嫁的人偏偏就是他?

  一個半夜會對著電視傻笑的無敵大宅男、只會悶在房間打在線遊戲、飆個車會害怕、打個靶就閃躲、沒事只會泡老人茶的無用男,她、不、要、嫁!

  巧芸哭喪著臉,難過地埋怨起爹地、埋怨起這一切,早知道,當年就把陳讓病床旁的點滴線給剪斷算了,省得她現在一個人在陳家傷心難過。

  「少管閒事啦!」她忍住微微發紅的眼眶,賭氣地一口接一口地嗑著冰淇淋,想把所有委屈不安通通一起吞進肚子裡。

  巧芸的滿心不爽快,陳讓其實一一看在眼裡。他怎會不知道,小小年紀的她就得面對這樣的家族聯姻,心中有多少不甘願、對未來有多少惶恐?

  不過,能幫她的,沒有別人,只有她自己。這一點,她必須學會。

  陳讓沒有再出聲,也沒有再勸阻她,一個人走回房裡讓巧芸在客廳獨自面對。

  巧芸癱在沙發上、轉起電視遙控器,從第一台轉到最後一台,再從最後轉到最前面,冰淇淋吃完了,夜更深了,她模糊的視線,讓她更看不清眼前的世界。

  「好啊……都不要理我最好啊……」她含含糊糊地自言自語,一顆心孤單地緩緩下沉,趴在沙發上,她終於進入夢鄉。

  睡著的她並不知道,走回房裡的陳讓並沒有立刻就寢,他在房裡等到深夜,等到巧芸睡著了,才又緩步走出來。

  「未來妳要面對的事情更多,堅強點吧!」。他拿著一條棉被,輕輕地、徐徐地幫巧芸蓋上,再關上電視。

  她終於安靜下來,紅通通的臉蛋和童年時一樣,像極可口的紅蘋果。長長的眼睫毛不安地動了動,一會兒翻個身,一會兒努嘴,看來是沒睡得安穩。

  「不用怕,我會在一旁,默默地陪著妳。」

  陳讓並不喜歡在人前說這些,他從小就不愛多言,只在這深夜,靜靜看著邵巧芸每一個可愛的細微表情,就像當年他在病床上靜靜地瞧著她一樣……

  皎潔的月光落在庭院前,映在陳讓沉定的面容。

  「這場婚約,我並不全然當作家族聯姻,我想終有一天妳會明白。」陳讓在沙發旁緩聲低語,再替她拉好踢開的被子。

  現在的她無理取鬧也好、整天找碴也罷,陳讓始終不願意和她正面衝突,他會用耐心,去等。

  「我等妳再長大些,等妳親口說願意的那一天。」他輕輕留下最後一句話。 

第2章
   
  翌日,巧芸在沙發上醒來。

  明亮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她身上,她忘記昨天晚上自己是怎麼睡著的,不過身上卻多了件棉被。

  巧芸伸手揉了揉眼睛,惺忪的睡眼往窗外看,看見正在草坪上慢跑的封二哥。

  他不知道幾點就起床了,也不曉得運動了多久,只見他身上的汗水一顆一顆地隨著步伐落下,後頭還跟著他養的大狗狗,吐著舌頭跟著一起跑。

  巧芸不知不覺癡癡看著,好一會兒都沒發現,也有人正在後頭睨著她。

  封二哥一步步地精實跑著,巧芸的眼珠兒一吋一吋跟著移動,在她十七歲的認知裡,男生,不就應該要這樣嗎?

  如果、如果她嫁給了陳讓,但每天卻又看著這樣令人心動的陳封,那……

  巧芸不敢想也不願想,如果事情真的變成這樣,該怎麼辦?

  她默默低下頭,掀開不知是誰替她蓋上的棉被,準備上樓,再睡個回籠覺。

  「過來吃早餐。」

  怎料,有個聲音從她後方響起,讓頭低低的巧芸嚇了一跳。

  陳讓在她身後好一會了,從她目不轉睛地眺望窗外的二哥起,他的臉色跟著一吋吋垮下。

  她不該、不該用那樣的目光,瞧著陳封。

  他可以等、可以讓,但不能忍。他不能容忍他的未婚妻,這樣看著別的男人。

  「你自己吃就好。」巧芸無精打采地說著,也懶得問他的聲音為什麼聽起來有些不對勁。

  陳讓一個步伐,迅速地擋住邵巧芸的去路,巧芸差點沒撞上他。

  她第一次覺得原來陳讓這麼高,也第一次覺得他這麼有架勢,但很抱歉,他誰不阻攔,竟然擋她的去路。

  「我就說我不想吃了啊!你自己吃。」

  「既然我答應邵爺要好好照顧妳,妳就得過來吃這一天當中最重要的一餐。」陳讓很明顯地不退讓,巧芸沒好氣地「哼」了一聲。

  拿她爹地來壓她?最好有用啦!一大早就要講大道理,聽了就煩。她往餐桌望瞭望,看見三明治和牛奶,故意說道:「我不習慣吃西式早餐,這樣可以了吧!」

  說罷她便再跨出一步,但陳讓竟然sheng體一側,又硬生生地再擋了她一次。

  「過來。」他發出低沉的聲音。「我叫人十分鐘內,煮好一份中式早餐,妳跟我到餐桌等。」

  「你真的很盧耶!」巧芸跺了跺腳,雙手插腰,噘起嘴不服氣的抗議模樣,讓陳讓眼眸微微一斂。

  她還是跟以前一樣,一點也沒有變。任性、率真、滿腦子一堆鬼主意,這古靈精怪的小丫頭,曾經在他孤單的病床旁掀起一陣陣不平靜的風浪,而不一樣的是,她長大了,眼中看著的,竟然還有別人。

  「我再說一次,過來。」

  陳讓低下了嗓音,讓巧芸感受到氣氛有些不對勁。

  「吃就吃嘛!了不起啊!」她嘴上這麼說,心裡可不這麼想,要她邵巧芸乖乖聽話?他陳家屋頂掀起來還比較快。

  巧芸表面上是乖乖跟著陳讓走到了餐桌,兩顆又大又圓的黑眼珠兒,卻不安分地左右搖晃。

  家僕們很快照著陳讓的指示開始料理中式早餐,個個焦頭爛額,即便要煮個稀飯,米也沒那麼快熟;要熬個豆漿,豆子也得先泡過水吧!這下子如何在十分鐘內弄出個中式早餐?

  巧芸看一大群人在廚房忙得要死,靈光一現。

  「我不愛吃西式、也不愛吃中式早餐,我就愛吃自己煮的早餐,可以吧?」說罷,她一箭步跑進廚房,家僕們被這大小姐弄得面面相覷。

  「你們煮你們的啊!我弄我自己吃的,看什麼看,不行嗎?」巧芸沒等大家反應,開始拿起廚具作勢料理。

  家僕先是不知所措地回頭看餐桌旁的三少爺,接著很快就發現情況不對,最後一個個放著爐上的鍋子不管,脫下圍裙逃之夭夭。

  那個住進來不久的邵家小魔女,開始「大動干戈」地在廚房翻天覆地。

  「唉呀呀!切個蔥刀子也會滑掉?我本來想煎個蔥花蛋呢!」巧芸嚷得大聲又故意,一把菜刀從廚房飛了出來。

  「唉呦!我要切蘋果當餐後點心的,怎麼連水果刀都不聽我的話啦?」這回「不小心」從她手上飛出的是把水果刀。

  接著就是鍋鏟鍋蓋盤子杯子通通長了翅膀,哪兒不飛,就往餐桌上去,整間廚房像打戰場般慘不忍睹後,巧芸才滿意地罷手。

  陳讓坐在桌邊,不說一句話。

  如果這丫頭是在考驗他的耐性,那麼她失敗了。

  他不能釋懷的,不是她如何搗蛋,而是她不該讓他看到早上那一幕。

  陳讓端起碗,一個人靜靜地先吃,巧芸見他竟然無動於衷,擺明不把她放在眼裡,胸口不知突然哪來的怒氣,咻的一聲,手中最後一根叉子,不偏不倚就往陳讓眼前扔去。

  「啊……」她扔出叉子的那一剎那,很快就後悔了,她手勁不小,要是真的傷到人了怎麼辦?

  她剛是氣這臭宅男竟然甩也不甩她,但其實跟他也沒有深仇大恨,萬一這叉子真的插到他的眼睛……

  就在巧芸張著嘴巴,還來不及發出聲,就見陳讓揚起手中的筷子,無意地往旁輕撥,叉子就這樣不著痕跡地飛偏了,匡啷一聲落地,而他順勢夾起桌上的一塊皮蛋豆腐。

  「過來,吃早餐。」

  他再說了一次,這五個字聲音不大,卻隱隱約約有股說不出的箝制,讓巧芸一時之間聽了話,乖乖地走向餐桌。

  陳讓收回的筷子,平穩地將軟嫩的豆腐放到她眼前的盤中,上頭的皮蛋甚至晃也沒晃,不過巧芸沒有留神這些,她很快發現這一瞬間自己失了殺氣。

  她不甘心自己失勢,一個故意不小心又要打翻盤子,怎料陳讓一雙筷馬上壓在盤緣,巧芸竟動也動不了。

  他用些許嚴肅的表情,低斂地對她說:

  「這段婚姻雖然不是我們選擇的,但如今妳踏入陳家,就請妳尊重這個決定。我們有半年的時間可以相處,我願意用最大的誠意和妳共度,讓彼此接受對方。在妳滿十八歲前,妳都得住這裡,不過妳可以放心,在妳未成年前,我不會對妳怎麼樣。」

  說罷,他拿起一個杯子,準備替她倒牛奶。

  講到「婚姻」兩個字,巧芸可醒了,她打從一開始就不曾想過要嫁人,她還要唸書還要交朋友、還有大好的青春時光、還想談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什麼叫未滿十八歲前不會對她怎樣?他想要她還不願意咧!

  「半年?我連半天都不想!」她本能地大聲抗議。

  陳讓拿著那杯牛奶,緩而徐地再道:「妳真的這麼討厭我?」

  巧芸還沒有答話,就聽見一個更沉冷的聲音,像是質疑、像是審問犯人。

  「還是妳喜歡的,真的是陳封?」陳讓的表情,明顯不對勁了。

  但巧芸從小就天地不怕,腦袋想什麼,嘴裡就說什麼:「封二哥威風又勇猛,我是喜歡那一型沒錯……」

  陳讓一聽,突然將手中的杯子鏗的一聲,重重放到巧芸面前,巧芸止住了話,陳讓臉上露出複雜難懂的神情。

  陳封?!自己的親二哥?

  他從小看在眼裡的小女孩,喜歡的竟然是自己的二哥?

  她進陳家,要嫁的人是自己,為什麼這丫頭嘴裡竟然說出這種話?

  他此刻心中滿是難以言語的情緒,動怒、震愕、及不欲承認的嫉妒。

  自己的未婚妻,喜歡自己的親兄弟。陳讓什麼話也不再說,冷著臉轉身離開。

  當母親告訴他邵家想把女兒嫁到陳家時,他沒有提出異議,不管他兩個哥哥怎麼說,說他以後沒平靜日子過也好、跟他說真的不喜歡可以拒絕也罷,他都沒打算那麼做,因為他剛才對巧芸說的那番話,都是真心的。

  幼時一個人在病房獨處的經歷,讓他更懂得人內心的孤單,所以他願意用誠意和耐心,和獨自來到陳家的巧芸試著相處。縱然她剛才的那番話重重傷了自己,但心中有她的陳讓,不願在起點就和巧芸起爭執,更不願嚇壞了才進入陳家的她。

  莫非他的等、他的讓,最後得到的,會是這樣的答案?

  但感情之事,陳讓深知無法勉強,矛盾複雜又震怒的心緒,讓他繃著一張寒冷的臉,離開了餐廳。

  巧芸知道他在生氣,不過她不知道這句話影響陳讓多大。

  哼!氣死你!我就可以一個人安靜吃早餐啦!

  巧芸得意洋洋地咧嘴大笑,她就是想氣他、想唱反調,想要用這種方式讓全世界都知道,她有思想有主見,不是個說嫁就嫁、任人操控的洋娃娃,她要人重視她心中的難受與孤單、要人注意她關心她。

  正當巧芸得意地要拿起那杯牛奶時,竟赫然發現,陳讓剛才放在她眼前的這個杯子,竟然……裂了一圈。

  他……氣成這樣?他震裂了這個杯子?

  要不要這麼幼稚,跟自己家裡的杯子過不去?

  巧芸愣了愣,轉頭看著已經走遠的陳讓背影,想起他剛剛說的那番話,和他臉上嚴肅認真的模樣。

  難道……他真的這麼重視這個婚約?

  她眨眨眼,深呼一口氣,這個她從來不想深思的問題、不想認真看待的決定,難道陳讓會玩真的?

  十七歲的巧芸,還是個該唸書的年紀,今早她無精打采地被司機送到校門口,踏進這貴族學校。

  教室裡,巧芸聽著窗外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蟬鳴,還有隱約的啾啾鳥叫,她托著臉蛋,心不在焉。

  今天逃課!

  她心裡湧起這個念頭,窗外風光多美好,被關在陳家已經夠可憐,為什麼還要被關在學校一整天。

  想到就要做到的巧芸,很快將東西悄悄收拾好,下課鍾一響,她便躡手躡腳地溜到校園牆邊。

  她左瞧右望,哈!沒人!今天誰都阻止不了她逃課!她要到旁邊的雪花冰店先吃個過癮,然後再去逛有好多新鮮玩意的格子店,最後再去地下街玩太鼓達人……耶!完美的一天!

  巧芸先把書包一扔,順利扔到牆上,踮起腳尖,用力一蹬,翻上了牆。

  就在她雙手抱著書包,準備翻出牆外時,怎料一個不小心,重心不穩,唉唉唉唉呀!天!她就要滾下去啦!

  就在這一剎那,她竟然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

  陳讓?!

  他竟直挺挺地站在牆外,看著她……不,等著她滾下來!

  「唉呦!痛痛、痛……」巧芸硬生生地從牆上抱著書包滾了下來,而那個站在眼前等著一切的該死東西,竟、然沒有過來接住她!

  混帳東西!不會幫忙嗎?

  「我身手不好,來不及反應,不好意思喔!」摔在地上的巧芸冷不防聽到一旁的陳讓不疾不徐地這樣說,真是火冒三丈、氣到想搥心肝。

  他是故意的是不是?笑他懦弱無能,他就真的擺爛,用「身手不好無法反應」這個爛理由,讓她摔個四腳朝天?

  「你!接著人都不會嗎?」巧芸氣得嚷嚷。

  「就不知道教官會不會。」陳讓脫下了外套,巧芸還沒聽懂,就遠遠聽見學校教官的聲音傳來。

  「邵巧芸同學,妳翻牆逃課嗎?」

  真是有夠倒霉,課沒蹺成、摔個半死,現在又被教官發現,後頭還跟著一大群看熱鬧的同學,巧芸真想搥完心肝搥牆壁,不過她很快發現,自己身上多了一件外套,蓋住了她摔下來時掀起的衣裙。

  是陳讓,他在第一時間遮蓋了她險些曝光的衣裳。

  教官已經走到她身旁:「妳是怎麼了?最近狀況那麼多,知不知道妳已經記了幾支過,馬上跟我來教務處!加上今天這一支,我看妳是得被退學了。」

  巧芸已經摔得疼得要命,又被當眾訓斥一番,這種貴族學校就是什麼都管、什麼都嚴,一天到晚啥事都要記過,現在還要退她學?她真是滿心不爽,要是讓爹地知道了該怎麼辦?他一定會失望又生氣。

  就在這個時候,巧芸聽見陳讓一句話。

  「我來,是要替她請假。」陳讓還是站在原地,沒有扶她沒有拉她,不過光是這句話,就夠救她的命。

  「幫她請假?你是誰?」教官打量著陳讓,四周的同學們也好奇地探究。

  「我是她的未婚夫。」

  之後,巧芸聽到一陣尖叫,正確的說,應該是一陣陣驚聲尖叫。

  是怎樣?大家不都知道她被爹地「賣」到陳家去了嗎?

  巧芸還摔在地上,不過陳讓的身邊,已經圍滿了她的同學。

  「原來你就是巧芸的未婚夫喔!你叫陳讓對不對?」

  「原來陳家三少爺長這樣……好帥喔!你有幾公分啊?」

  「陳家真厲害,勢力龐大就算了,連人都生得這麼英俊挺拔,你好你好,我是巧芸的死黨,我叫……」

  「喂!」地上的巧芸聽不下去了。「妳們幹什麼啊!不先扶我起來嗎?」

  她摔個七葷八素也就算了,這些人也跟著腦袋發昏?

  巧芸抬起頭,看著剛剛連續幫她「解圍」兩次的陳讓,他英挺的身軀,比起她的同學們高了一截,被人群圍在中央,卻翩然有禮地點頭示意,紳士微笑。

  從進陳家第一天起,她就不曾好好仔細看一看他,現在居然摔在地上,看著一大群人將他團團圍住。

  巧芸仰著頭,頭一回好好將他看個仔細。

  陳讓風度翩翩、氣度高雅,好像……好像什麼?巧芸再抬頭往一旁望望,她念的貴族學校,有著歐洲中古式建築,美輪美奐,陳讓在這旁邊一站,是……是啦!是有點像優雅的貴族王子。

  但現在是怎樣,大家顧著看這陳家三少爺,把她這摔到地上的同學擺哪了?巧芸看著像蜜蜂一樣圍繞在陳讓身邊的同學們,還有人拉著陳讓的衣角滿臉笑容的講著話,越看越不知心中哪來的一把火,燒得她火冒三丈。

  「你們圍著他幹什麼?搞清楚欸,我是他未婚妻,OK?」

  巧芸一邊揉著摔疼的膝蓋自己站起來,一邊沒好氣地高聲喊嚷,這話說完,她自己愣住了。

  自己怎麼會說出「未婚妻」三個字?

  她抗議、排斥都來不及,現在自己說得那麼順口,搞什麼鬼?

  就在這時,她發現陳讓眼角始終有道目光朝向她,她不小心和他互望一眼,瞧見了陳讓嘴角勾起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巧芸馬上心虛地狠狠用眼瞪回去。

  看什麼?是怎樣?搞得好像被抓包了什麼一樣。她看不慣那些蜜蜂同學,出言糾正一下不行嗎?

  「剛剛的事情已經替妳擺平,回教室上課,放學我會親自來接妳。」陳讓收起對那些同學的禮貌笑容,又沉下一張臉,對著巧芸說。

  巧芸一瞧心裡更怒,怎麼?對她的同學就有說有笑,對自己就這張撲克臉?

  「你真的很討厭耶!」

  她嗔著,話裡有一些抗議,抗議他怎麼可以對她的同學好,對她就那樣凶。

  陳讓低下眼眸,給了巧芸一個沒得商量的目光。

  他的那句話中,有著沒有說出口的意義。以他陳家三少的地位,從來不需要親自駕車迎接誰,今天她邵巧芸,是第一個。

  虧她還知道自己是他陳讓的未婚妻,在聽見巧芸衝口而出這三個字時,他心底有那麼點衝動,想要給她一個會心的笑容,或是擁抱。

  但是他還不清楚,在巧芸心中,他這「未婚夫」究竟只是一個名稱,還是一個真真切切的身份,他還忘不了,巧芸望著陳封時欽佩的眼神;還無法釋懷,巧芸說著她喜歡的男生,就是陳封那一型……

  即便他今天親自到學校看她、親自等她下課,用行動展示他對她的重視,陳讓心裡還是相當不舒坦,不斷思忖她到底領不領情、會不會懂。這樣複雜的心情一直持續到放學時分。

  「你還真的等喔?」巧芸一出校門,本沒精打采的雙眸突然一瞠。

  其實她是有那麼一點感動啦!陳讓今天幫了她很多忙,好像早就知道她會出什麼事一樣,替她一一解圍,算他有點本事。

  現在瞧見他真的在校門口等她放學,巧芸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為什麼,喉嚨好像哽著些什麼話,不過這陳讓,當真不會說句好聽的。

  「不然妳期望誰來帶妳回家?」他正想著巧芸與陳封的事,聽到她這麼說,臉上露出一絲不悅的神情。

  「你到底凶什麼凶?我在學校已經被老師、教官念了一整天,好不容易等到放學,又要看你這張撲克臉,那我不如回邵家看那些人算了啊!」

  「妳這麼想回邵家?」

  「你告訴我,待在陳家有什麼好?」

  兩人已經上了車,卻在車上開始爭執。

  「陳家不好是嗎?我看妳早上倒是挺開心。」

  「早上?」巧芸壓根不知道陳讓到底在說哪件事。這時她想起自己把陳讓氣得走出餐廳,她樂得一個人清閒吃早點的事。

  嘴上從來不輸人的她,硬是大喊:「對啦!我早餐吃得可開心了,怎樣?」

  她得意洋洋,坐在一旁的陳讓卻立刻青了臉色,不再答腔。

  他看巧芸的臉色,知道她是刻意找事情跟他鬥嘴,然而心中的結一天沒解,他一天不知該如何面對。巧芸對陳封,到底是什麼心態?是小女孩的崇拜、真心的喜歡、一時的寄托?他不斷臆測,臉色更拉長。

  巧芸見陳讓對她的攻擊沒有反應,一張臉更像石頭一樣硬,煩悶地在座位上不停晃動。學校是牢籠、陳家是牢籠、連這台車也像悶死人的囚車,沒點聲音、沒點笑容、沒點新鮮的空氣。

  為什麼她的日子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她的「未婚夫」,對她就是這張臉?

  她郁卒不已的心情,從車上延續到陳家,不知道在氣什麼的陳讓,那張石頭臉繃了一整天,話都不再多說一句,讓巧芸悶得一回家就窩在房裡,誰也不想見。

  夜晚,陳家有個醉醺醺的小傢伙,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在房間搞自閉。

  巧芸威脅家僕替她買啤酒回來,家僕被這出言恐嚇的小魔女嚇得不得不照辦,陳讓發現的時候已經來不及,她已經醉得東倒西歪。

  「扶我……幹嘛?」醉了的巧芸兩頰如蘋果,她不知何時倒在一個手臂中。

  「給我。」陳讓拿走她手中的啤酒罐。「未成年不能飲酒。」

  「那未成年就可以被爸爸賣掉嗎?」巧芸晃頭晃腦地從手臂滾進一個胸懷裡,「哼!所以我就偏不唸書、偏要逃課,怎麼樣?」

  陳讓胸膛前,有個喃喃自語的小丫頭,他見到她眼眶下干了的淚珠。

  他剛剛替她補請了所有的曠課、在她科科不及格的考試卷上簽了名,還有那些服裝儀容不整、上課頂撞師長等等的小過單,他都一一親筆回復了學校。

  巧芸模糊的囈語,他卻聽得比誰都清晰,他能瞭解她為什麼要一直犯規搗蛋。她遇上了別人沒有的境遇,偏偏這不是她想要的。

  夜深人靜、四下無人的時刻,他的心房還是為她開啟,是心軟也好、是真心愛上也罷,此刻他有力的手臂扶著這醉醺醺的丫頭,心中卻無力再延續白天的緊繃。

  「妳還是一樣,有自己的主見和想法。」陳讓低聲在她耳邊說著,帶著巧芸不知的些許親暱。「也還是一樣,不肯乖乖安分。」

  他替她撥撥散開的頭髮。「不該這樣的,我真的拿妳沒轍嗎?」陳讓為自己的「讓步」自嘲著,他對她的寵溺,當真無法克制。

  貼著他胸膛的巧芸,不知道自己怎麼輕飄飄的,腦袋一片空白,含含糊糊中,她對陳讓說道:「今天謝謝你喔!」

  她替他請了假、蓋上那件防她曝光的外套,還在校門口等她放學,說聲謝謝算應該。

  「對我,妳只有謝謝可以說嗎?」陳讓臂彎讓她倚著,低下頭輕問,迷迷糊糊的巧芸「嗯?」了一聲,歪斜的小臉又晃了晃。

  「喔……還有我同學都說你很帥……」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作夢還是醒著,全身飄飄然,連自己說了什麼都不知道。

  「那妳覺得呢?」陳讓單手就摟住了這個搖頭晃腦的女孩。

  「不……不知道……」因為醉酒,她說得含含糊糊。

  「不知道?」

  「其實你有的……有的時候人很好啦!呵呵……」巧芸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只是好像都不說出來……」她醉了,吐出藏在心裡的話,只是可能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意識模糊的她開始手足舞蹈。「就像你今天啊,明明就是來解救我的嘛……幹嘛不承認?」她一邊說,一邊可愛地湊上小嘴,眼睛瞇瞇的、唇瓣噘成圓,迷迷糊糊「虧」著陳讓。

  這時候的她,收起了白天的防衛,展露率真的本性。

  「我……」巧芸的貼近,讓陳讓提了一氣,要自己克制。

  巧芸說到這兒,手一揮,竟掛在他頸上。「你……呵呵……該不會是不好意思承認吧?」

  話才說完,她站也沒站穩地一個踉蹌、險些跌跤,陳讓索性雙臂一舉,將她打橫抱起。

  他知道自己已經沒有辦法真正鎮住這丫頭了。

  她的臉蛋倚著他的胸膛,手腕勾著他肩背,陳讓的呼吸明顯急促,他們兩個第一次,如此靠近。

  「我有不好意思承認什麼?」似乎是被說中而急於解釋,還是其它的原因,陳讓臉頰開始微燙。

  巧芸微張的櫻桃小口、彎彎的眉毛、帶著稚氣又透著紅潤的小臉蛋,似乎不斷地誘惑著他。陳讓再吸了口氣,把她抱到床上,這時他需要的是意志力。

  「我答應過,不會欺負妳。」

  他低聲說著,卻不知道是說給巧芸聽,還是自己。

  從小就心儀的女孩子,現在甜美地躺在自己懷中喃喃夢囈,之間沒有距離、沒有心機,這要他這個男人……如何壓制蠢蠢欲動的心。

  陳讓越是不想失去自制力,越是發現自己力不從心。

  「巧芸……」

  「嗯?」

  「我想……」

  「想什麼?」

  他聲音變得更低緩厚磁,他緩緩地低下頭,向著床上的巧芸,想要在這個寧靜的夜晚,給她一個克制不住的親吻。

  「我想我們可以有個好的開始。」陳讓帶著感性的雙唇,已經湊到她唇邊,他是答應過巧芸沒錯,在她醉時如此「趁人之危」,也不是他陳讓的作風,不過這個時候,他已經打算將理智暫時拋一邊,在她不知道的時候悄悄給她一個吻。

  他越靠越近,兩人間的溫度越來越燙,陳讓甚至屏起氣,就要覆上她的唇。

  「嗯……」就在這個時候,巧芸舉起手往臉上去。

  陳讓馬上「心虛」地抬起了頭。

  被她發現了嗎?

  不過巧芸眼睛睜也沒睜,揮了揮手,依然夢周公。

  唉!這丫頭,偏在這時候,抹了抹自己流下的口水。

  翌日傍晚,陳讓又親自開車將巧芸從學校接回家。

  巧芸氣嘟嘟地趴在桌上,百般無聊地寫著數學習題。

  陳讓揚言每天都要親自送她上下學,表面是關心,巧芸瞥了他一眼。「哼!還不是要盯我盯得死死的?」手上的筆有一搭沒一搭的算著。

  昨天不小心喝醉,是誰說一醉解千愁?她現在只有要命的頭痛。

  頭快爆炸了,怎麼喝醉這麼難受?巧芸寫著寫著,看著那些平時拿手的排列組合算式,平常閉著眼睛都會寫,現在卻是越看越模糊,眼皮一重,巧芸「砰」的一聲倒在作業上,又睡著了。

  時鐘的指針在牆上轉了好幾圈,腦袋不能運轉的巧芸昏睡一整夜。

  這時有個高挺的身影,悄悄出現在她身邊。

  「又睡了?」陳讓輕輕撥開她的發。「連兩天都沒睡好,sheng體怎麼受得了?」

  白天接送她上下學的時候,看著她氣呼呼的模樣,知道她心裡還是不好受。

  「倔強的小丫頭。」他嘴上念著,卻又帶著笑意。「不過就是這份倔強,讓我相信妳一定過得了這一關。」

  巧芸獨自被送到陳家,孤單地必須重新面對一切,這個年紀,還得面對所謂的「婚姻」,他心裡不會不明白她的懊惱和不甘。「妳是邵家小公主,沒什麼事情不行的。」

  他低語,昔日那個天塌下來也不怕的小女孩,他對她有信心。

  不過這天地不怕的小公主,也是個愛流口水的小丫頭。

  陳讓抽起一張面紙,扶起她的臉頰,擋在她小嘴和作業簿的中間。

  睡著的巧芸不知道自己已經快把作業簿給沾濕一片,幸而有陳讓細心地替她鋪上面紙。

  陳讓在她身旁坐下,開始翻起她的作業本。

  在她來陳家之前,她的字跡清晰,數理的考試,也都能輕鬆及格。

  「但現在卻滿篇紅字。」他帶著些許的心疼說著。

  於是陳讓拿起筆,開始替她訂正修改,其實巧芸的聰穎,他早就明白,不是每個女孩都有本事搞翻天下,巧芸偏偏就有這等本事。

  她反應快、不服輸,小腦袋瓜轉啊轉地,就是一條整人詭計。而他陳讓,就是愛。

  乖巧嫻靜的女孩他見多了,成天想進陳家門而來攀關係的女孩,他不知道回絕過幾回,那些平淡如開水、溫順地想成為陳家好媳婦的女人,他沒興趣。

  打從巧芸踏入他的世界,沒錯,的確是天翻地覆,但他像成癮了般,愛上她帶來的色彩。

  「妳很有本事,讓我替妳寫功課。」他嘴角揚起一弧笑,笑裡,有他白天不肯承認的寵愛。

  筆動得飛快,陳讓面對這些數理習題,顯得相當上手,他欣賞巧芸,因為她和他一樣有靈光的腦袋。

  「小丫頭,如果妳的精力肯用在這兒,妳早就跳級畢業了。」他牽起嘴角,露出平時難得一見的笑容。

  他冷靜慣了,總是靜靜地看著週遭發生的一切,在內心暗自思量,謀定後動。但巧芸不一樣,她有什麼說什麼、想什麼做什麼,直率得讓他享受著她帶來的種種不一樣。

  或許就是他們有這些一樣、和那些不一樣,讓他對她,愛不釋手。

  「啊!幾點了?我怎麼睡著了!」

  翌日一早,巧芸被陽光喚醒。

  「現在六點半,妳還有時間過來好好吃頓早餐。」

  巧芸眼睛都還沒全睜開,冷不防背後就有聲音回答她的問題。

  「你嚇死人啊你!」她馬上大聲抗議,從睡眼惺忪到倏地圓眸大瞠,可愛的表情,讓陳讓心中莞爾。

  「你站在我背後多久了?」她本要揮手擦一擦口水,家僕馬上遞上毛巾。

  「從妳流口水開始。」

  「你!」

  陳讓示意家僕把巧芸的碗筷擺上餐桌。「不用浪費時間找我吵架,妳今天必須把早餐吃完,才能去上課。」

  巧芸這兩天鬧情緒沒睡好,陳讓希望她能多照顧身體。

  「你將軍啊你?」

  「將軍?」說著,陳讓硬是拖她走向餐桌。

  「你把我當小兵命令!」巧芸對陳讓的口氣很有意見。

  「有這麼囂張的小兵嗎?」陳讓說完,拉開了她的椅子。

  「你幹嘛?」

  「跟妳一起吃早餐。」

  他說著,卻聽見巧芸提高分貝。「誰要跟你一起吃啦!」

  一起、一起,什麼都要一起嗎?住一起、上下課一起、她不要那麼多一起。

  她的臉龐略過一絲羞澀,不過很快地被她的尖嗓取代。

  「看到你,我就吃不下!」

  沒想到陳讓理也不理,竟然已經……親自幫她盛起稀飯、抹起土司。

  「我讓他們準備了各式早餐,妳再怎麼挑,都能挑中幾樣喜歡的吃,沒有理由吃不下。」

  「不用你雞婆。」巧芸見到陳讓這樣「不顧身份」地幫別人準備餐食,本能反應就是搶下他手中的果醬刀,她還沒能接受他這樣「親自照顧」她。

  不料陳讓的反應也不小,他使力握住了手中刀子,動也不讓她動。

  無數的經驗告訴了他,這丫頭要是碰上刀叉,準沒好事。

  「你!」

  這回沒有打算大動干戈的巧芸,意外地發現自己的手緊緊握住了陳讓,她慌忙一放,手腕一縮,但瞬間又被自己「心虛」的舉動給惹得惱怒。

  她是怎麼了?怎麼變得這麼不幹不脆了?

  因為什麼?

  她有些尷尬地抬眼,冷不防對上陳讓的目光。怎麼他看著她的眼神……好……好像很有感情?

  「我不吃土司啦!」她慌忙隨口一喊。

  「沒關係,這裡有鮮奶、有燒餅、有色拉和法國麵包,還有……」陳讓當真為她準備了滿滿一桌各國料理,彷彿就是告訴她,別想撒野。

  「通通不吃、通通不吃!我就是沒有胃口!」

  她急了,因為她好像快要抵擋不了這個宅男的關愛。

  這怎麼行?她要搗蛋、她要唱反調、她要抗議啊!她不要這樣輕易地就點頭,她對自己說過,怎麼可以嫁一個懦弱無能大病號臭宅男。這些話才繞在耳邊,今天早上是怎樣?隨便一桌料理就感動她了?

  她邵巧芸哪是這麼好打發的?

  陳讓卻沒有隨之起舞,只是喚來了管家。

  「照顧邵小姐是我們陳家的責任,今天這些她都不喜歡,明天請廚師再設計一份餐點,要讓她滿意為止。」陳讓交代,老管家頭可大了。

  巧芸聽了,心中更煩躁。「你不要這麼、這麼……這麼雞婆!」

  她想說的是不要這麼關心我,但她抵死也不想承認,這一瞬間她好像快沒招數了。

  「是雞婆、多管閒事都不重要,妳的健康才是重點。」

  好了、好了,別說了!這些噁心的話你想說,我還不想聽……

  巧芸不知怎麼著,一點也不自然,隨手拿起眼前的小餐包啃了幾口當作交代,這個陳讓煩不煩,這樣亂他都不介意。他不發怒,她要怎麼繼續造反下去?

  小餐包到底是什麼味道,巧芸還真的一點也沒感覺,不過此時她胸口倒是有一股前所未有的滋味,莫名其妙地湧上她喉間,讓她食不知味、不敢正視,甚且……有那麼一點不知所措。

  巧芸吞了幾口餐包,匆匆忙忙地換上制服,被陳讓送到學校。

  她翻開昨晚的作業。「這……」一大片口水,被幾張面紙擋在作業簿上。

  「要你多管閒事啊!」她知道家僕不會那麼好心,會這麼做的只有陳讓。「我看你是在笑我流口水的樣子吧!」她喃喃地對著作業簿低語。

  還好有這幾張面紙,不然巧芸這本作業簿一定報銷,不過就在這時,她聽見老師喊著她名字:「邵巧芸,妳在發什麼呆?上台把昨天作業的答案寫出來。」

  頓時全班的眼睛都看著她,但巧芸沒在怕,這些題目她平常看都懶得看,簡單得要命,但是現在……沒睡好的她昏昏沉沉的,一時之間,她什麼都反應不過來。

  「寫就寫啊!」她不服輸地講在嘴巴上,心裡卻有些發慌。但,她看見作業裡除了面紙,還夾了一張memo紙。

  這不是答案嗎?

  巧芸瞄了一眼,馬上意會這題怎麼解,走到黑板前啪答啪答寫得快速又得意,下台還不忘將頭抬得高高的。

  台下還傳來隱約的聲音。「哇!巧芸這麼厲害,這題最難了耶。」

  哈!她開心地回到座位,這下她威了,老師沒話說了吧!巧芸低頭看看那張小紙條,上頭的字……好吧!她承認挺好看的。

  這張沒讓她出糗的字條,巧芸本隨手要揉進抽屜擱著,但伸起的手猶疑了下,看看上頭陳讓的親筆字跡,又貼回原處。

  「好吧!謝謝。」她對著字條說著。「但不代表我就會乖乖嫁給你。」

  於是覺得這堂課老師要講的,她都會了的巧芸,把作業簿攤開放在桌上,再偷偷拿出小說,打算度過這堂無聊的課。

  怎知小說才翻開第一頁,就見到一張一樣字跡的便利貼:「不想嫁人就好好唸書,如果妳能向妳爹地證明自己有能力不用陳家照顧,就能拒絕他的安排。」

  巧芸看完哼了一聲:「講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話,我看是你自己也不想要鳥這場婚約嘛!誰理你。」說罷,管他三七二十一,繼續翻開小說。

  她開始低著頭津津有味地看著推理故事,怎料陰魂不散的陳讓,在她看到第三章時,又貼了張紙條:「我只看到這裡,就知道結局了,所以妳如果夠聰明,就不要浪費時間,乖乖上課。」

  巧芸低聲嘟噥:「鬼咧!什麼結局?你說說看啊!」她翻開下一頁,竟又讓她看見同樣字跡的字條。「看來妳還是不死心,告訴妳,女配角的哥哥是兇手,就這樣,不用再看下去了。」

  巧芸圓眸一瞪,看個小說也這麼囉唆!她氣得用力合上書本,忘記自己還在課堂上,大聲嚷嚷:「你真的很機車耶!陰魂不散!欠揍啊你!」

  她一喊完,就知道完蛋了,全班頓時安靜,大家回頭看著莫名其妙的巧芸。

  「丟臉……丟大了。」她整張小臉蛋瞬間漲紅。

  倒霉又糗大的巧芸,就這樣被叫起來罰站了一節課,直到下課,大家還在背後默默笑著。

  傍晚,陳家。

  「都、是、你!害我丟臉丟到家了!」巧芸一腳踹開陳讓的房門,嚇得正在為三少爺倒茶的家僕杯子都打翻了。

  陳讓正在下棋,見到這怒氣沖沖的丫頭,手沒停、頭沒抬。

  巧芸看了更火:「你還有閒情逸致在下棋!我今天被你害得丟臉死了!」

  只聽見陳讓不疾不徐說道:「我怎麼害妳?」

  「你!」

  「課是妳該上的、小說是妳要偷看的,妳不感謝我幫妳寫好數學解答,還回來罵人?」陳讓一邊說,一面在棋盤上放下一顆棋子,氣定神閒。

  「你怎麼知道我上課發生什麼事?」巧芸提高分貝地質問。

  怎知陳讓眉毛微微上挑,便不搭理。

  巧芸見他不回答,更是滿面怒意:「你就是這樣,又宅又自以為是,才沒人陪你下棋!」

  說到這,巧芸停了停,心生疑惑:「咦!對了,那你是在跟誰下棋?」

  只見陳讓一個人對著棋盤,沒有人和他對弈,他是在幹嘛?

  而陳讓神情依然專注在棋盤上,好像那些棋子比她還重要。

  巧芸忍不住再怒言:「你可不可以不要不講話?」

  「我在跟自己下棋。」陳讓悠然自得,和怒火沖天的巧芸恰恰相反。

  「跟自己下棋?你神經病啊你!」

  其實陳讓想讓她明白,人要懂得安靜下來和自己相處,心靈沉澱了,才能和自己對話、才能成長。他年幼時臥病無法玩耍,但卻也因此更有機會思考領悟。

  「人最大的敵人往往是自己,希望妳能多思考。」陳讓恬靜地對著巧芸說。

  「你的意思是嫌我吵?」巧芸手插上腰,滿臉怒火。

  「有時靜下心,才看得到事情的真諦。」

  「事情的真諦就是我懶得理你!」

  巧芸氣呼呼地回房,今天已經夠衰了,回來還要被人嫌。她火大地在房裡亂摔東西,桌燈匡啷倒地、枕頭棉絮亂飛、書包飛向牆壁再掉到地上,不過這樣的場面算客氣了,家僕們在門外面面相覷,此時巧芸白天偷看的那本小說從書包落出。

  小說剛好翻到最後一頁,巧芸眼睛大瞠。「什麼?結局真的是他講的那樣?」

  她不可置信地把書捧起,她一向以自己的領悟力自負,什麼數理、推算公式,她聽一遍就懂,這種推理小說同學沒幾人有興趣,她卻可以看得津津有味,但……這宅男,功力也不低?

  「所以……」巧芸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他半夜在客廳關掉電視,是因為他早猜到結局了?」她想起那天晚上陳讓將電視開了又關。「最後他再打開對著電視傻笑,是因為他猜對了?」

  巧芸慢慢放下小說,眼睛眨呀眨地,開始回想這些天她新認識的陳讓。

  他的確很有耐性,她把陳家搞得天翻地覆,也不見他發過火,也好心的幫她請假、寫答案。好吧!她承認他也挺聰明的。「這點跟我一樣,沒什麼了不起。」巧芸努努嘴,此時,她的房門突然被打開。

  陳讓站在門外。「還有件事,我說最後一次,不管在任何地方,都不要再說『我也不想鳥這個婚約』這種話,聽見了嗎?」。

  巧芸莫名其妙地圓瞠雙眸,現在是怎樣?她上課講的話他都聽得見?他裝****器了是不是?

  「另外。」陳讓還沒說完。「明天開始,早半小時起床,我會看著妳把早餐吃完。」

  他有完沒完?!

  「還有,」巧芸瞪大眼睛,聽他繼續碎碎念。「今天上課沒注意聽的地方,必須作習題補回,現在就開始寫,我一小時後會回來檢查。」

  你夠囉!陳讓。

  「最後,希望妳每天睡前半小時,能試著靜下心來思考,今天發生了哪些事,有什麼地方可以改進。」

  改你的頭啦!我最需要改進的地方就是想辦法讓你閉嘴。

  「現在妳不說話,不代表妳同意,妳應該正想著該怎麼跟我唱反調。」陳讓不疾不徐地補上了這一句,揭穿了她的心思、切中她所想。

  「別再浪費時間了,留點力氣多念點書,妳會有不錯的成績。」話落,他關上門從容離去。

  巧芸鼓起腮幫、伸出手指對著門大喊:「你、你、你……你這個討厭鬼!」剛剛才努力想著他的優點,好啦!現在通通收回。「陰魂不散的傢伙,離我遠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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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12-4 14:38:54

第9章

  「邵巧芸同學,請到台前領獎。」

  考試成績公佈,巧芸意外聽見自己的名字。

  「我?」她還沒反應過來。

  同學們推著她。「老師在喊你啊。」

  巧芸這才知道,她這次的考試成績相當出色,站在台上接受鼓掌的那一剎那,她還真有點驕傲的感覺。

  她好久沒領獎耶。原來專心點好好念,要被表揚也不是件很難的事嘛。

  中午,巧芸拿出了自己的便當。

  「哇,巧芸,這是你自己做的嗎?這麼厲害?」坐在她旁邊的同學說著。

  另一位同學翻著她的筆記,「不簡單耶,你的筆記抄得這麼好。」

  後頭的死黨也探頭探腦:「還有,抽屜也沒亂塞一通了。」

  最後大家口徑一致。「巧芸真的不一樣了。」

  面對同學們的一言一語,巧芸白了一眼,「怎麼,我以前很差嗎?」

  同學們呵呵笑著:「也……也不是啦,只是做事都不經思考而已,是什麼改變你了?」

  聞言,巧芸大歎:「現在做事要是不想想後果,我的下場就會很慘。」

  巧芸開始說起陳讓處處「脅迫」,「虐待」她的事,把她在陳家當女傭的事實講給同學聽。

  大家可傻了。「什麼?你那個未婚夫把你當傭人?可惡哪。下課我們一起去陳家理論。」

  巧芸可不想再惹事,「不,不,不是的啦,其實他也沒真正虐待我啦。」

  她心有理虧,「可能是上次我禍真的闖太大了,他很生氣,不過其實要不是他趕來救我,我現在的下場……」巧芸想也不敢想。

  同學還是替她抱不平:「那也不能把你這樣使喚啊。」

  「其實,他逼我喝牛奶,吃起司,對我身體很好的,我從小就挑食,現在他吃什麼,我就得吃什麼,他還要我打什麼蔬菜精力湯,一開始我也覺得難喝得要命,但是現在習慣了,精神也好多了。」

  但堂堂大小姐被當傭人使喚,同學們還是作勢要替她出頭,巧芸連忙阻止。

  「不能,他惹不起的,他身手其實很好,我都打不過。」

  同學們一聽,可又是件大事:「什麼?你們還打架?他一個男人竟然這樣欺負你、太過分了。你不告訴你爹地嗎?」

  見大家義憤填膺的模樣,巧芸趕忙解釋:「沒有,沒有啦,其實他一開始都假裝不會,是因為怕一動手,就真的會打傷我。」

  她開始急著替陳讓說好話,她嘴裡說得急,心裡更著急,因為她赫然發現,自己竟然那樣怕人誤會陳讓,竟然覺得……陳讓其實是好人。

  她的臉蛋因此稍稍發紅了,怎麼自己,自己會這樣向著他?

  她囁嚅地再說道:「其實……自從上次我闖禍之後,他教我很多防身術,又看我看得很緊,有時候我會覺得,他皺眉,是因為擔心我的安危。」

  巧芸被同學一言一語地激著,開始正視這些日子陳讓對她的種種,她不得不承認,在那些「虐待」背後,有著另一層更深的意義。

  唉,自己是怎麼了?怎麼可以這麼快就對陳讓投降啦。

  「你幹嘛一直幫他說好話?」同學們覺得不太對勁。

  「我……我只是覺得,他外表雖然是那個討人厭的樣子,但其實他心裡……是關心我的。」面對同學們急著要替她討公道的樣子,巧芸忍不住被激出心裡的話。

  她臉紅紅,心怦怦地跳著,討厭,真討厭,為什麼自己這麼沒用?她不要喜歡上那個口是心非,找機會整她的傢伙啦。

  巧芸越是想到這些,臉上表情越是不自然,不知情的同學們開始議論紛紛。

  「他關心你?」同學們不太相信,「那你要不要問個清楚?說不定是你自作多情,他根本是想玩角色扮演這種變態遊戲,大色魔一個。」

  「什麼角色扮演?」巧芸反應不過來。

  「這……」同學們尷尬地吞吞吐吐,「你是真的聽不懂喔?」

  見到大家面面相覷的模樣,巧芸才恍然大悟,「不是你們想的那樣啦。喂,搞清楚,我根本沒有跟陳讓怎麼樣好不好。」

  同學們一聽更是狐疑:「他沒對你那個?」

  「那個?哪個?沒有,沒有啦。」

  「你住他們家這麼久了,他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

  「喂,你們說這話什麼意思啊,可惡耶。」

  「至少有個kiss吧,他是你未婚夫耶。」

  「這個……」巧芸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同學們開始七嘴八舌討論。

  「這個陳讓看來是個正人君子。」「還是巧芸太沒魅力?」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難怪你說沒有戀愛的感覺,是不是自己要檢討?」

  「不然你去向陳讓問清楚,他到底是喜歡你,還是根本耍你當好玩?」

  巧芸一聽,有些臉紅:「我才不要問這個咧,為什麼不是他自己來跟我說?」

  同學馬上說道:「你們兩個總要有個人主動啊。」

  「那為什麼就要我主動?我就是不要啦。」

  同學們的言語,其實有意無意地竄進巧芸腦海中,陳讓到底喜不喜歡她?到底是要跟她玩這種無聊遊戲,還是真的為她好?

  巧芸一整天就這樣左思右想,越想心情越是複雜。

  他怎麼可以這麼不要臉嘛。她想著陳讓是不是同學們說的「大色魔」,跟她玩起這種遊戲。還是他真的喜歡我啊?又想,陳讓會不會是真的喜歡她,所以藉機接近她?

  不管怎麼想,她臉上的溫度就是降不下來,一顆心就是回復不了該有的節奏。

  巧芸帶著這樣複雜的心情,直到晚上回到家。

  她想見陳讓,又怕見到陳讓,同學們說的什麼「女傭遊戲」,讓她一整天胡思亂想,想到臉紅心跳。

  「忘掉,忘掉,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做什麼?」

  巧芸快被自己氣死了,偏偏,當她回家一見到陳讓時,她滿腦子的遐想瞬間如湧泉,停也停不了。

  怎麼今天的陳讓看起來特別不一樣?

  是因為多了分威風凜凜的「工人」架勢嗎?

  是因為自己已經不小心成了「臣服」於他的小女傭嗎?

  「什麼跟什麼啦。」巧芸用力搖頭,滿臉通紅,自己怎麼搞的,腦袋盡冒出這些讓人害羞不堪的念頭。

  亂七八糟的思緒讓巧芸七葷八素,她不想想起她今天怎麼替陳讓說好話,不想看見自己這般無用。為了一個整她的男人,一顆心懸上了天。

  她不想看見那個始作俑者。巧芸背著書包低頭走回房,一句話也不說。

  陳讓見狀問了一句:「你不開心?」

  巧芸垂頭悶道了一聲:「沒有啊。」把書包放了,就去煮飯。

  一整晚她悶悶地都不說話,家事做完,就回自己的房間,悶著睡大頭覺。

  其實她煩死了,怎麼也睡不著,翻來翻去翻到快滾下床了,直到聽見陳讓的腳步聲,才拉上棉被裝睡。

  陳讓放輕腳步,徐徐走進巧芸房間,她開不開心,他怎麼會不知道?

  裝睡的巧芸本來是打算等他靠近了,就突然挺起身子嚇他。不過她還沒行動,自己卻先被嚇到了。

  她只聽見床邊傳來陳讓的聲音,竟帶著白天沒有的溫柔。「這幾天你唸書,打掃,還要煮飯,累壞了吧?」

  他一邊說,一邊輕輕把手放在她臉蛋上,這張臉蛋,紅通通地好可愛。

  他以為她睡著了,不知道巧芸現在正努力的裝睡。

  不敢張開眼睛的巧芸,只能聽著身邊發出的聲響,但是卻好半晌沒聽見陳讓再說話,好像……他好像正在靜靜地看著她。

  這樣的感覺好難形容,這應該是她耐力最夠的一次。

  終於又聽見陳讓的聲音。「記得小時候我這樣躺著時,你就在床邊念故事給我聽,你還告訴我,如果你是睡美人,才不會等王子過來親吻,自己先跳起來去找巫婆。」

  陳讓說著,好像還帶著笑意,巧芸忍著,沒有張開眼睛糾正他,她是說「會跳起來去『砍』了巫婆。」

  陳讓的手掌好溫熱,話語也一樣,「你還說過,好希望自己是愛麗絲,可以夢遊仙境,可以遇到好多好玩的事情,你還說,我身體要快點好起來,才可以像愛麗絲一樣到處去探險。」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沉靜,好像跌入了回憶裡,眼眸也轉為深邃。「雖然你每一次都拿一堆毛毛蟲到醫院想嚇我。」

  陳讓正回憶著他童年中唯一的快樂時光,失去了平日的注意力,沒發現巧芸躺在床上,呼吸卻沒那麼平順。

  陳讓在巧芸閉著的雙眼前,勾起了一抹笑容。「你永遠都是那樣率真,從來沒變過,我對你,也一樣,沒變。」

  話落,他輕輕彎下腰,要低身親吻她臉頰,巧芸只覺得床邊有些塌陷,溫度越來越高。

  他要幹嘛?好像離我很近?靠過來了?靠過來了?

  她閉著眼睛,不知道陳讓的舉動,只能憑著感覺和猜測,她的臉龐好像越來越熱,似乎有另一張臉試圖靠近她……

  他要做什麼?要親我?要親我對不對?

  巧芸好努力憋住氣,好努力不發出聲,陳讓的臉也在發燙耶,她居然可以感受到他的溫度。

  巧芸好雀躍,好期待,所以陳讓是喜歡她的,是在乎她的,讓她好開心。

  所以他也是沒種嘛,不敢在她醒的時候說,只敢趁著自己睡著的時候坦白,所以他們兩個是「一樣」的人,一樣都藏住愛對方的心嘛,

  她好高興跟陳讓有這麼多一樣,現在裝睡的她,就差沒抬起頭,等著他的吻落下。

  就在陳讓的鼻息都呼在她臉蛋上時,突然……

  「原來你在這。巧芸都睡了,你在裡面幹嘛?明天要開會的資料你放到哪去了?」是陳封,在門口說著。

  在聲音響起的那一剎那,陳讓瞬間挺起了身,明顯從鼻口呼出重重的氣。

  「資料在我房間。」他沒好氣地說著,白了陳封一眼,起身離開房間。

  就差那麼一點。

  巧芸氣得馬上坐起來,把枕頭扔到門邊。

  陳讓差那麼一點就可以親上她了。

  她等了好久好久的時間,憋了好久好久的氣,竟然就這樣被破壞了啦。

  「封二哥討厭,欠揍啦。」巧芸懊惱極了,順手拿起床上的東西。「明天就去扁他。壞了我的好事。」

  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想找東西把突然出現的陳封海扁一頓,不過枕頭才扔出,她的手卻停在半空中。「我在幹什麼?」

  巧芸被這樣的自己嚇了一跳。她……那麼期待陳讓親她?

  她承認在見到陳讓第一眼的時候,對他失望透頂,他沒封二哥威猛,又比不上齊浩克溫柔,但是經過了那麼多事,她已經明白了,誰才是最適合她的。

  現在的她,為自己如此「不害臊」的期望著他的吻的舉動給弄得無地自容,怎麼可以這樣?她不是無法無天的邵巧芸嗎?怎麼可以做出這麼害羞的事啦。

  但是她要怎麼讓陳讓知道,她的心不知不覺已經被他佔據,就像好酒總是沉甕底,深藏不露的男人,比威風凜凜的男人,更添一分……

  「一分什麼?」巧芸問自己……

  「男人的魅力。」片刻,她低聲說了答案。

  她也被這樣的自己嚇傻了,她何時開始思考,他是一個迷人的男人,一個讓她滿腔情懷蠢蠢欲動的男人,而她邵巧芸是個十八歲的女生……不,是個十八歲的女人了。

  她是該繼續和他作對,還是該不顧面子地鼓起勇氣問個明白?

  還是,還是她根本就像同學說的,一點吸引力也沒有?

  巧芸煩死了,倒在床上,又想起陳讓剛才的舉動。

  「不對,不對,他是喜歡我的,不然他幹嘛想親我?所以我有吸引力囉。所以他不是變態想玩角色扮演的遊戲囉?」

  「所以我應該表白?不再跟他處處作對了?不對,不對,為什麼我要那麼丟臉?為什麼不是他跟我說他喜歡我?」

  真的煩死人了啦,亂七八糟的念頭就像揪在一團的毛球,越想抽出某一條線竟然就結得越緊,巧芸就像滾著毛球的貓咪,本來只是好奇想玩玩,沒想到現在這些毛球竟捆得自己團團轉。

  「戀愛,有這麼難嗎?」

  她拉起棉被往頭上一蓋,在被裡留下最後一個疑問。

  今天巧芸一個人悶悶地在靶場練習,陳讓站在一旁好久了,都沒說一句話。

  昨晚的疑問,還不斷在巧芸的腦袋中盤旋,她子彈用盡後放下了槍。

  「你都沒有什麼話要跟我說嗎?」她實在忍不住要問。

  「有。」陳讓定眼看了看她,巧芸好高興,因為她看見他臉上對自己專注的神情。

  他要說什麼?把那天晚上她裝睡時的話再說一次對不對?他一定會當著她的面把話說清楚的,對不對?

  巧芸的期待和雀躍全寫在臉上,陳讓眸底微微一閃,她今天有點不一樣……

  「我觀察過你拿槍的姿勢,應該再調整一下。」他是開口了,不過是跟她說槍不槍的。

  陳讓說完,就站到她背後,伸出雙臂握住巧芸的手,調整著她的姿勢,不過巧芸偏偏一直晃抖。

  他呼出的氣息穿過她的頭頂,讓她全身麻麻的,昏昏的。

  「就這些?你只想要跟我說這些喔?」

  「不然?」

  「還有,還有啊……」

  「還有什麼?」陳讓放下槍看著她,看得巧芸心煩意亂。

  他是真的不懂還是故意?他是要等著她受不了自己開口,還是真的就這麼對她沒感覺?

  他的眼眸讓她煩躁,緊張,躍躍欲試,又怕狠狠摔跤,他的臉龐是那樣清晰又迷惑,巧芸不知所措。

  陳讓睨著這心緒慌亂的小人兒,「還是根本是你想要跟我說什麼?」陳讓攻進了一步,巧芸方寸大亂。

  「我是說……那個……我功課進步了。不用靠小抄也很厲害喔。」她瞎扯著其他。

  「你本來就很聰明,只要肯多花時間學習,很多事情可以靠自己。」陳讓的聲音四平八穩,巧芸聽得更煩躁,他是在講客氣話大道理,還是真心稱讚她?

  「還有我現在劍道練得很好,可以保護自己了。」她又扯了別的事。

  「你身為邵家千金,從小的底子就不錯,專心學的話一定有成績,你要提高的是危機意識,對任何人,都要警戒。」陳讓還是說得穩如泰山。

  巧芸眼睛一瞪,又來了。到底是在說她底子好,還是說她笨得去相信齊浩克這件事?

  巧芸快耐不住性子了,「同學都說我做的菜很好吃呢。」她氣死了,她知道自己成長改變了,但不知道陳讓懂不懂,是他讓她變得不一樣了。

  「是煮得不錯了。」他還是說得慢條斯理,有條不紊,一點也沒高低起伏。

  「陳、讓。你說話一定要這樣嗎?你難道就不能告訴我,我、我、我……」

  巧芸水汪汪的眼珠兒快速地左右搖擺,陳讓看見她急了,怒了,也看見她,在乎他了。

  終於,他柔和了臉部線條,磁了嗓音,「其實,你是我……」他的胸膛前,有個讓他生活發光發亮的小女孩,她從小到大應該沒被這樣「虐待」過。

  罷了,整她也整夠了,她該學的也都學會了,是應該讓她好好過日子的時候,也是時候告訴她,其實,她就是他從小放在心裡的人。

  巧芸瞠著圓眼,等著陳讓說完這句讓她好緊張的話。

  「你是我心裡……」

  「心裡的什麼?」她呼吸變急了,他也是。

  她滿腦子都是期待,陳讓也是。

  兩人之間的氛圍變得好曖昧,好像有個甜甜的香味飄了過來,想敞開心胸用力一嗅,卻又忍不住憋著氣不敢放肆。

  陳讓其實也好不到哪去,他內斂慣了,沉定慣了,那些什麼浪漫的告白,他從沒有過,也不會。

  但巧芸那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有著滿到快溢出的盼望,他想滿足她,想讓她開心,想再表白之後,給這樣的她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是我心裡最想要……」陳讓為了平順呼吸,暗自嚥了口口水。

  從她闖入他世界之後,他有許多第一次,第一次去遊樂園盡情地大玩一場,第一次想辦法整一個自己心愛的小女生,第一次半夜潛入她的房間,想給她一個不知道的親吻,現在面對第一次的告白,他發現自己……也是會緊張的。

  就差一句話了,巧芸雙手不覺握緊。

  快、快告訴我,我是你心裡最重要的人,對不對!

  四目交會的兩對眼眸,透著令人酥麻的電流,四周好像都是戀愛的泡泡,巧芸彷彿漫步在雲端,全身好像很緊繃,又好像輕飄飄,她等著陳讓親口的承諾。

  而就在陳讓要說出答案的那一剎那……

  「你們在這兒喔?難怪整間房子都找不到人。」陳封的聲音,又在這種關鍵時刻響起了。

  又是他!他又挑這種時候來亂了。

  「封二哥,你來做、什、麼、啦?」巧芸沒來由的一團怒火往陳封那頭衝去,就差沒掄起拳頭要扁他。

  陳封一無辜:「怎麼了嗎?巧芸幹嘛那張臉?我是來告訴我,邵爺來看你了。」

  「爹地?」巧芸有些訝異,「爹地怎麼來啦?」

  「我們去大廳。」陳讓沒說完他要說的話,巧芸沒聽見她想要的答案,有些莫名難言的氛圍,圍繞在兩人之間。

  陳家大廳--

  「爹地,你怎麼來啦?」巧芸在大廳拉著邵爺的手。

  「來看你過得她好不好啊,還有,學校寄成績單來,老師還親自打電話,說你表現優異,我還以為我聽錯了。」

  「爹地,你怎麼這樣說?」

  邵爺呵呵地滿意笑說:「他們還說,可以幫你申請到國外的學校。」接著便拿出一張通知單。

  巧芸一看,眼睛一亮?「真的假的?是這麼優秀的數理學院?」

  「學校說你在這方面很有天分,可以到國外學校繼續學習,爹地沒意見,今天來是問問你和陳讓的意思。」

  「我……我不知道。」出國留學嗎?巧芸還沒想過。

  「這麼大了,怎麼可以沒主見?」邵爺說著。

  此時巧芸開始明白,自己真的是個大人了,陳讓教會她獨立,思考,教會她懂事成熟,教會她三思而後行,她不能再像個任意妄為的小女孩,她不想讓他失望。

  「讓我想一下。」巧芸想起那些與陳讓相處的各種過往,忍不住回頭望了他一下。

  而陳讓,也正定眼地看著她。

  這是他們第一次這麼有默契,都不再閃避彼此的目光。

  他的目光透著堅定,而巧芸剎那間也懂了。

  「爹地,其實我也希望邵家能像陳家一樣,引進一些這個時代的新知識,新思維,和新做法。」

  其實在陳家這麼久,巧芸皮歸皮,但歷經這麼多事,她知道陳讓不是只有表面看的那樣。

  邵爺聽著,巧芸再繼續說道:「畢竟時代不一樣了,就算邵家不轉型,要在道上保有一定的地位,也不能再靠手腳刀槍。」

  「這是你的想法嗎?」

  「是的。」

  「爹地很欣慰。」

  邵爺臉上露出了深切的笑紋,像是看著自己的小女兒長大了,也相信他當初的決定沒錯。

  陳讓,的確改變了她。

  巧芸決定了,她輕輕回眸,也看見陳讓微微露出了笑容。

  這瞬間交會的目光,解釋了一切,縱然兩人都不語,但兩人都知道,彼此心中所想,已經是一樣的了。

第10章
   
  巧芸決定出國唸書了,將自己置身一個全然不同的國度,她不害怕,卻有著一絲說不出的遺憾。

  她始終沒有等到陳讓親口說出的答案,就像一題還沒解開的數學題,讓她始終牽掛,停不下思考的腦袋。

  她開始收拾衣物,聯絡國外的註冊事宜,這些她都自己來,連陳讓也沒插手。

  就要出發到一個離他好遠的地方了,這個晚上巧芸難以入眠,這是她自己的決定,可是心底還是有個放不下的牽掛。

  天微微明,沁涼的晨風讓巧芸清醒,她掀開棉被輕輕落下雙足,緩緩推開陳讓的房門,他正睡著。

  側躺在床上的他,腰間蓋著棉被,臉龐輪廓清晰,巧芸走到床邊,留戀地看著這一切。

  就要離開了,她才開始覺得不捨。

  回想剛進陳家的時候,她成天想辦法要離開這鬼地方,不是四處搗蛋搞破壞、就是想辦法開溜,是陳讓,他逼著她,留下來面對。

  突然之間,巧芸有好多話想對陳讓說,明天她就要啟程了,現在如果再不講,以後會不會沒機會了?

  她輕輕啟口,在床邊小聲釋放她最後的依戀。

  「其實,我沒有喜歡過封二哥,一開始我只把他當偶像,後來只當他是哥哥,你別吃醋。我也沒有喜歡過齊浩克,只是一時沖昏頭,想要沉浸在戀愛的感覺。」

  她長長的眼睫半垂,眼眸裡有滿溢的情感。「我會跟你說這些,是因為我知道,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了。」

  說到這兒,巧雲輕輕坐上床沿,將陳讓細細地看了一回,她想繼續那個本來應該留在她額前的問,她不想帶著遺憾遠赴他鄉。

  她紅潤如櫻桃的小巧雙唇,緩緩往陳讓額前去,這次就換她給他一個不知道的親吻吧!不過巧芸突然又停了停、想了想,小小的櫻口悄悄往下移。

  這個讓她明白了真正喜歡一個人是什麼滋味的未婚夫,值得她在他唇上,留下一個真正的吻。

  豈料,床上的那個人突然兩眼一睜,開口問道:「是怎樣的滋味?」

  陳讓就這樣突然睜開了眼,巧芸嚇得花容失色,差點滾下床,被他一個大手環住。

  「你沒睡?騙人!」

  「那天你也沒睡,你先騙了我。」

  陳讓早已觀察到巧芸第二天不尋常的反應和模樣,心裡有底,這丫頭那晚一定沒睡,把他的話聽得一清二楚。

  「對我解釋那麼多做什麼?」

  陳讓可不止手臂緊,更不留情面地緊緊追問:「所以是喜歡上我了?才怕我誤會?」

  「你,臭美、作夢、想太多!」

  「還不承認?」

  「為什麼不是你先承認,你在乎我、關心我、喜歡我?」

  「我……」

  只見陳讓的手臂突然僵直,巧芸翻身瞪眼,那朝著他直視的目光,突然讓陳讓喉嚨一緊。

  她不只會搗蛋、找碴,還很會質問人,就這麼單刀直入,讓他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坦誠。

  兩人就這樣僵硬地互視,巧芸可一點也不退讓,陳讓思忖了好半天,才不自然地開口。

  「我早上其實是要告訴你……你煮的菜很好吃。」

  「就、這、樣?」巧芸大眼又再一翻。

  陳讓手沒放開,緊扣著她。「還有下一句。」

  「什麼?快講啊!」她期待極了。

  「不管你煮什麼,其實你才是我最喜歡吃的一道菜。」沒想到陳讓還扯著什麼菜不菜的,巧芸氣炸了!

  「什麼跟什麼啦?我是人,不是菜!」

  陳讓被她逼急了,索性豁出去明言:「這意思就是說,其實,你一直都是我的菜,懂不懂啊你!領悟力那麼差?」

  陳讓也大聲了,帶著他不想承認的惱羞成怒。

  巧芸大大的眼睛眨了又眨,「你是我的菜?」她終於弄懂了。哈!搞半天,陳讓是要說,他一直都喜歡她嗎?

  巧芸的笑聲,打破了兩人間的沉默。「哈哈哈哈!」她放聲大笑。

  「什麼我領悟力差?是你表達能力才有問題,我從來沒看過一個男人連句「我就是喜歡你」都說不出來,我還以為你有多厲害,結果遇到這種事情還不是……」

  她放肆地大笑,笑得陳讓一張俊臉一寸寸跨下。

  「還不是怎麼樣?」

  陳讓發火了,不知死活的未婚妻,硬是要點他死穴?很好。

  「好吧!我這個男人就算能力有問題,其他方面可沒有問題。」

  「什麼?」

  「你滿十八了吧!」

  「你幹嘛、幹嘛啦!」巧芸尖叫一聲,陳讓竟然變了個人,突然翻到她身上。

  「就讓我們把這陣子的角色扮演,演得再徹底一點。」

  「你!怎麼我在學校說的話,你都知道?」她開始覺得大事不妙了。

  「你說呢?」他的聲音也開始低沉了。

  巧芸花容失色,想來那些同學都是陳讓的「眼線」,他這心機重的惡魔,現在想要怎樣?

  「我踢!」她想也不想,一腳往陳讓身上踹去。

  不過根本沒把她這些三腳貓功夫放在眼裡的陳讓,一把就抓住她的腳踝。「這樣就性感了,你不用懷疑自己是不是沒有魅力。」

  可惡、可惡極了!他真的什麼都知道啦!

  「陳、讓!我今天一定會把你扁到求饒!」

  「小妞,今晚求饒的會是你。」

  這個晚上,陳讓的房裡,天翻地覆。

  巧芸使勁想要把陳讓踢下床,但倒楣的都是她,現在,她雙手被狠狠地制伏在枕頭兩邊,枕頭上方有不安好心的大惡魔。

  說他不安好心,根本是抬舉,陳讓重的要死的身軀,已經開始在她身前發燙。

  「你走開喔!不然我?」

  「怎麼樣?」

  「你不要以為我真的拿你沒辦法,我告訴你,我不是被人這樣欺負!」

  巧芸急著想閃躲陳讓這一波波沒有準備的攻勢,不過話才說到這兒,一張小口,竟然被他突如其來的吻給封住了!

  他毫不客氣、霸道無比,全然不是她認識的那個「君子」陳讓,巧芸先是嚇傻了,卻又在他溫柔無比的兩片唇瓣中,明白了。

  原來不管他再怎麼衝動,對著她的時候,始終留著一份柔情,巧芸在這個吻中想起了好多事。

  她第一次撲倒在陳封懷裡時,陳讓好像很生氣,但是拉開他倆的力氣,卻沒有使到她身上;在劍道室的時候,他給她的過肩摔,也始終保留著力氣,沒讓她真正受傷。

  就像這個好深好熱的吻,看似嚇人,卻在貼近她的那一刻,讓巧芸仿若踏上雲端,輕飄飄,想失了魂,全世界都安靜了,只有他呼出的氣息,想在她耳畔、散在她臉蛋。

  「唔……」她欲言又止。

  事實上是她根本無法開口。

  陳讓深深的、認真地將巧芸吻了一回,才將交纏的唇瓣鬆了開。

  「想說什麼?」他帶著壞壞的笑意。

  「哪有想、想說什麼。」她還在喘,這陳讓,有夠故意。

  陳讓伸出溫熱的掌心,撫了撫她臉頰、和散在一旁的長髮。

  「好了,不跟你鬥了,今晚我們一起說出對方都想聽的那三個字,好不好?」

  他的聲音好溫柔,吻過她之後,整個人都變得不一樣了。

  巧芸好開心、好得意,看吧!陳讓是喜歡她的嘛!

  「好。」她爽快地答應。

  「那我數三二一,一起說。」

  「嗯!」

  他倆一起啟口,說出了埋在心中那早該宣示的三個字……

  「我愛你。」

  「你是豬。」

  陳讓說了,拋下他的「男性尊嚴」,向巧芸告白。

  巧芸也說了,但怎麼可能拋下她與生俱來的天分?她一定要搗蛋!

  「哈哈哈!整到你啦!」她好得意好得意啊!得意到……笑不出來了……

  巧芸臉色一凝,突然全身僵硬。

  那個陳一讓……

  「求饒吧!」他也笑了,可是怎麼笑得那樣恐怖啊!「不過不會有用了。」

  「什麼……意思?」她後悔了啦!不該搗蛋的、不該整他的,陳讓他……挺起身子,雙手開始解開上衣的扣子。

  喀!「一顆衣扣落到床下,因為,他很用力。

  「呵呵、呵呵,我幫你撿喔!「巧芸乾笑,想辦法要溜。

  「你以為,你今晚離開得了這張床嗎?「

  死定了!巧芸最後悔的一次,就是今晚啦!

  她千不該萬不該在這個時候惹上陳讓,今晚,她真的求救無門,枕頭棉被都飛了,她就是飛不出他的手掌心。

  「對不起、對不起啦!」她四處滾著。

  「就這三個字?」

  「好、好好,我說我說,我心中的三個字是……」

  「你完蛋。」

  「不是不是啦!啊!救命啊……」

  巧芸再也沒有機會解釋了,這個夜晚,她所有想說的話語,通通說進陳讓的吻裡……

  往機場的路上,陳讓開著車,巧芸端坐在一旁。

  「換我開。」她突然對這陳讓說。

  「你還來?」陳讓瞪了她一眼。

  「就說換我開嘛!」

  「這不是遊樂園裡的碰碰車,你別鬧了。今天是你出國的大日子,不能有什麼閃失。」

  陳讓握緊方向盤,巧雲哈哈大笑:「我發現,我出國,你比我還緊張!」

  拗不過巧芸,陳讓讓出了駕駛座。

  握住方向盤的她,在踩油門之前,卻先拿出了一杯八分滿的水杯,放在駕駛座旁。陳讓還在疑惑之時,巧芸露出了笑靨。

  「以後我會照顧自己,不用整天擔心我了。」

  她一路平穩駕駛,陳讓也明白了。

  「你真的長大了、懂事了。」他很欣慰。

  「是你教得好囉。」

  「到了美國你記得,不可以……」

  「你已經說了八百零一次。」

  車子已經停在機場外,杯中的水沒灑出一點,巧芸忙將頭髮紮起、捲起衣袖,自己搬行李。

  「知道了、知道了,不可以交、男、朋、友,我寫下來放在床頭,可以了吧?」

  她忙著把行李推到機場,嘴上這樣說,心裡甜甜的。她知道她的陳讓,擔心死啦!

  陳讓瞧著不讓任何人幫忙的巧芸,挽著頭髮、動作利落,除了原本的可人,現在還添了分婉約,俏麗動人,看得他……真的捨不得了。

  巧芸真的長大了,他倆心中也都明白,讓巧芸出去見見不一樣的世界,對她、或對邵家以後都好,陳讓一直尊重她的決定。

  只是到了要分離的時刻,他終究還是壓抑不了心中的不捨。

  他一把拉住巧芸提著行李的手腕,不讓她動。

  「巧芸,我是真的在乎你,從我們都還小的時候,我對你就是這樣的感覺,一直都沒變。」陳讓毫不遲疑地說出口。

  「所以你也要記得,你是我的、是我陳讓一輩子的女人,好嗎?」

  有別於以往,他這次終於坦率地表達出心中感情,不再死要面子、不再什麼話都憋在心裡,不過卻偏偏是在兩人要分開的時候。

  巧芸笑盈盈,將另一隻手覆在他的掌上:「你現在這個表情,是後悔?」

  陳讓吸了一氣:「對。我後悔沒有早些跟你說心裡話。」

  她真的瞭解他,越是這樣,他越捨不得放手。

  「好了,乖喔,我要登機了。」現在換成巧芸「哄」著陳讓,她的眼睛彎成一條線,相對於陳讓的不捨,巧芸其實堅定地知道,陳讓就是這輩子她要的男人,不會變的。

  既然這樣……她才十八耶!當然要趁年輕出去闖闖、見見世面嘛!又不是不回來,緊張什麼?

  「你在台灣要乖乖的嘿!電腦盯太久的話眼睛要休息,晚上不要太晚睡,不要一個人在劍道室要自閉,不要老跟封二哥吵架,還有……」

  「親我。」

  「什麼?」

  「吻我,現在。」「我的話講到一半耶!你到底有沒有在聽?」

  「這些話,你到美國都還可以跟我講,但那時我吻不到你了。」

  陳讓硬是打斷了她講到一半的話,整張臉湊到她眼前。

  「你怎麼像個小孩一樣啦!」

  「你教得好。」

  「你!還牽拖我咧!大庭廣眾的,不要啦!」

  巧芸瞪著他拒絕,不過卻看見陳讓擺上一副憂鬱的臉。

  「連要走了,都不肯給老公一個吻。」他神情黯然,故意學著她「耍賴」。

  其實陳讓是真的有一萬個捨不得,越是要離開,才越發現自己對她的喜愛有多深。

  「好啦!知道了!」巧芸悄然一笑,她把一切看進眼裡,她歎。

  她搭上陳讓的肩頭,踮起腳尖,在兩人分開的機場,輕輕地覆上她的唇,將她內心感動,吻進了陳讓的心中。

  當初這個死也不肯拉下面子的男人,現在還會在她面前「裝可愛」,這樣就夠了。

  她會帶著這份愛「勇闖天涯」,會好好照顧自己、會努力會專心,不枉費他這些日子來的「教導」啦!

  一年後——

  陳讓在房裡不斷踱步。

  巧芸說這個時候要上線的,他不斷回頭看電腦螢幕。

  終於,讓他看見MSN視窗閃著光,打開了視訊。

  「陳宅讓,幫我解一下這一題。」巧芸傳來一提數學推算公式。

  「邵蠢芸,你不要侮辱我的程度。」

  「快點啦!我等等要練啦啦隊!」

  「啦啦隊?」陳讓反應可不小。「誰准你參加這種東西?裙子穿這麼短,你是人妻你知不知道?」

  「誰理你。」巧芸卻給他這三個字。

  自從她獨自去國外求學後,陳讓才發現真正「不是滋味」的是他自己。

  「你!還有,螢幕旁邊是什麼?」

  「花啊!」

  「花?」陳讓頭頂冒火花了。「哪來的?」

  「學長送的。」

  「學長、送花?他欠打嗎?他不知道你已經有老公的……」

  才講到這兒,巧芸竟然就關掉視窗了!

  「等等!下線?」陳讓在螢幕前傻眼。

  很好,他的小女人,現在完全沒把他放在眼裡。

  巧芸在電腦前哈哈大笑,得意極了:「現在換你緊張了喔?」

  接著她的電話猛響,陳讓的越洋電話馬上來:「你那什麼學長?為什麼要送你花?」

  「我怎麼知道?」

  「不要給我裝傻,講清楚,不然……」

  「聽不清楚啦!先這樣,掰掰!」嘟……

  電話斷了,陳讓臉也綠了。

  很好,這丫頭在美國過得可逍遙了。

  巧芸的日子顯然變得不一樣了,不過她心地深深知道,她能夠這樣過的獨立又快樂,是因為有個人用他的方法,改變了她。

  若不是陳讓,她怎麼懂得照料自己的生活起居,若不是他那句「有能力就不用靠別人」,她此刻也不可能當一個自立自強的留學生。

  而遠在台灣的這一端,陳讓拿著掛斷的電話。「享受」著這滋味。

  他想起二哥的話,開始後悔了,對女人,好好講話、好好表白就好,幹嘛這樣弄得自己成天提心吊膽?

  這滋味真不好受,他的小公主現在逍遙快樂了,而他呢?沒有她陪在身邊,就算每天忙到半夜,他還是會覺得好孤寂。沒人搗蛋,突然覺得整件屋子好安靜。

  他抬頭看看牆上的年歷,倒數著她回家的日子。就像當初巧芸每天都想著她還有多久才滿十八歲、離她可以「落跑」的日子還有多久?

  角色互換,現在換成她,乖乖等待。

  巧芸在不同的國度過著與以前截然不同的生活豐富了她的生命,不過她最想念的,還是在陳家那段沒有一天和平的日子。

  她還沒有把陳讓的老人茶掉包、還沒買給他最新最難的十二星型錐形體魔術方塊來搞死他,還有上次讓她吞了哇沙米三明治這檔事,他也一定要報仇,還有離開台灣的最後一夜,他狠狠地……巧芸想到這兒,俏紅了臉。

  是啊!她是「人妻」了,一個還沒跟她老公說「我愛你」的人妻。

  終於,在年歷上畫滿了叉叉後,陳讓等到了畫圖的那個日子。

  他一早便清醒,梳洗完畢,穿上一套新衣,親自駕車到機場。

  那個曾經以闖禍為樂的小丫頭,現在應該已經脫胎換骨,也是時候該讓她徹徹底底明白,不要裝死,是時候了。

  機場大廳,陳讓的腳步急促,明明離飛機落地還有一段時間,他卻來來回回,一刻也坐不住。

  好不容易,讓他等到了這段日子佔據他整篇心思的小丫頭。

  巧芸拉著行李,出關走入大廳的那模樣,瞬間讓陳讓屏住了氣。

  她瘦了、黑了、頭髮也留長了。一樣素淨的臉蛋,卻添上了不同的風采,更加迷人、多了點小女人的成熟嫵媚,他徹底被她勾住了目光。

  「巧芸!」陳讓的聲音穿越重重人群,不顧一同來接機的邵家、陳家人,馬上衝第一個。

  巧芸帶著動人的笑容,看這陳讓展開雙臂。

  雙臂之後是個大大的擁抱、緊緊地環住了她,巧芸貼在他碩實的胸膛上,感受到這兒的發燙。

  思念、欣喜、開懷,從這胸口傳到她臉頰上,從然陳讓什麼話也沒說,但巧芸都可以清楚地感受到。

  因為,她也一樣思念。

  偌大的機場,旅客來來往往,但兩人的世界異常安靜,滿滿是分離一年終於見面的感動。

  陳讓抱夠了,才鬆開手撥一撥她的秀髮,給她一個久違的吻。

  「你回來了。」才鬆開擁抱,他的大掌馬上緊緊握住了她。

  「嗯。」

  「該結婚了。」

  「嗯?」

  「不要裝死,婚禮就在下禮拜。」

  「什麼?」哪有這樣?什麼都他說了算?

  「我才剛剛回來,你不需要這麼急吧!」

  「不急,我準備了很久了。」陳讓說得理所當然,掌心握得更緊,擺明著一切,就這麼決定了。

  好,要結婚是不是?巧芸抿了抿唇,露出竊笑,她知道她這輩子是逃不了,不過要她乖乖束手就擒,除非她不姓邵。

  「我要辦單身派對。」

  「什麼派對?」

  「讓我辦就對了。」她決定了。「還有,單身派對隨我玩……」

  巧芸一下飛機,馬上約了當初的一票好同學,要大家開始幫她準備熱鬧的婚前單身派對。

  陳讓不以為意,都要結婚了,她能變出什麼把戲?這丫頭這些日子可讓他想夠了,思念的折騰他也嘗夠多了,這婚禮他親自規劃了很久,婚紗、場地、餐宴都是一流,絕不會讓她失望。

  但是巧芸並不在乎這些,結不結婚、怎麼結婚,都不比他到底有多愛她來的重要。

  巧芸也籌備好她的單身派對,這晚,熱熱鬧鬧地在陳家庭院舉辦。

  晚風徐徐、星空耀眼,巧芸穿著低胸露背的小禮服走入會場,陳讓瞧見她的第一眼,不知不覺胸口發燙。

  她耳墜上的兩顆小鑽石耀眼迷人,胸前蜿蜒的墜鏈,襯托著她此刻已豐盈的身材,還有禮服下的纖細蠻腰,讓她走起路來更婀娜多姿,以前的她總是穿著球鞋四處跑,現在蹬起了高跟鞋,精巧的腳踝上還繫著閃亮亮的……

  等等!現在是怎樣?

  音樂響起、巧芸坐上主位,賓主歡騰,然後她的腿上多了個男人?巧芸笑盈盈地對著這「猛男」,一點也沒拒絕猛男的挑逗。

  他站在一旁,臉垮了。

  「巧芸快!跟他跳舞啊!同學起哄的聲音響徹陳家,這可是他們為巧芸精心準備的單身派對猛男秀,怎麼可以不好好玩個盡興呢?

  這猛男開始在巧芸身前扭來扭去,而那該死的丫頭,不但沒有迴避,竟然還跟著搖擺!

  只見巧芸水蛇纖腰開始隨著動感的音樂繞圈輕搖,嫵媚性感,魅力四射,展露她成熟後的迷人韻味,陳讓看得失魂了,也失去理智了。

  因為,男舞者竟然還不止一個!她的好朋友們幫巧芸安排了一群猛男,只見她身邊開始圍繞一個個秀著身材、只穿一件緊身褲的男人,不但貼著她熱舞,一群人更嚷嚷著,叫巧芸玩得更火一點。

  「吧巧芸抱起來啊!」那邊的同學喊了一聲。

  「一起跳森巴啦!」這邊的同學又有主意。

  沒人發現,角落裡有個鍋爐,快要瀕臨爆炸。

  邵巧芸,你很好,當我的面跟人調情親熱?

  「玩得很開心?」陳讓可以想見現在自己咬牙切齒、當眾妒忌的模樣。他是陳家最有風度、最優雅、最低調的三少爺,現在,形象全毀。

  「嗯?單身派對就是這樣啊!」巧芸對他臉上僵硬的線條視而不見。「你不會那麼沒風度吧?不然你自己也辦一個,很好玩耶!」

  「好玩?」陳讓的臉終於像山崩,落實塌方。垮成一片,他一個出手,砰的一聲,就往一個貼近巧芸的男舞者肚子打去,接著又聽見一個悶哼,另一個猛男滾到地上。

  「叫他們不要跳了。」他低沉對著巧芸說著。

  「喔?我的派對、你發號施令?」

  「我看不慣。」

  「沒人要你看啊!」

  「你!」

  「風度、風度。」巧芸安慰的很故意。

  陳讓很努力把聲音壓低,就是明白這是巧芸的婚前派對,他其實沒有什麼資格發言。

  他握了握拳、嚥了嚥口水,神情很不自然。

  「巧芸,叫他們不要跳了好不好?」一樣的話,他這次講在她耳邊,加上了一點點的「懇求」。

  這是他最大極限,他有多愛面子,巧雲不會不知道,不要在逼他了。

  不過邵巧芸,當、然不會這麼簡單就罷手。

  面子?男人是面子重要、還是老婆重要?欠訓練嘛!

  「我就要猛男秀,怎樣?」

  「你!」

  「要他們不跳也可以,你、跳。」

  「你說什麼?」

  「人家來跳個舞才領多少錢,你把它們打成這樣,不會不好意思嗎?要嘛就讓他門多跳幾支舞、多賺些小費,要嘛就是你自己上場,省得被醋淹死。

  「邵、巧、芸……你、好、樣。」

  「謝謝。」

  陳讓氣得牙癢癢,看來開什麼單身派對是假,搞他、整他是真的。

  巧芸已經在心裡笑翻了,哈哈哈!這真的是她最開心的一場派對啊!

  陳讓的臉快要打成死結,他怎麼可能當眾跳那種舞?他瞪著得意洋洋的巧芸,突然明白,小女孩長大了,他駕馭不了自己的佔有慾,但更駕馭不了有了自己想法的她。

  陳讓再吸一口氣、在放低了聲音,彎下了腰,貼著巧芸耳邊說道:「你到底要怎樣才肯聽話?」這聲音輕了、身段更柔軟了。

  「什麼?聽不到喔!」哪知這丫頭不但長大了,詭計更是多了。

  「好,巧芸算是我的要求有些無理,停止這派對好嗎?」

  「不如你回房睡大覺,什麼都看不見不就好了。」

  「我要是回房,你肯定玩得更過火,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你的意思是,我們這麼多人開開心心地參加派對,要因為你一個人全部掃興而歸?」巧芸伶牙俐齒,理由充分,陳讓阻止失敗。

  「你一定要這麼故意氣我嗎?」

  「誰叫你,說結婚就結婚,問過我了嗎?」

  「這不是我們倆家的約定嗎?」

  「對,是我老爸跟你們家的約定,不是我跟你的約定。」

  巧芸揚起一笑、理直氣壯,陳讓懂了。她還真學會獨立了,現在,沒有人能任意擺佈她了。

  是他教會了她成長,但現在他該哭還是笑?

  「巧芸,我真的不會跳那種舞,不過我是真的很認真看待我們的這場婚禮。」

  「喔。」

  「喔什麼?」

  「沒誠意。」

  「我沒誠意?」

  「至少我沒感覺到啊!」巧芸這話提高了分貝,甚至還微微噘起嘴,露出他還沒完全遺忘的小任性。

  這模樣好可愛啊!流露出的真性情,讓陳讓在這生氣時刻還能露出一笑。

  是啊!他只顧著他回來後要怎麼「履約」,要怎麼乖乖當他老婆,何時照顧好她的感受、問過她願不願意?

  「……這件事是我不對。」他要當眾認錯,實在有些難為情。

  「所以呢?」

  「我現在認真地問你,願不願意嫁給我?」

  陳讓表情認真,但巧芸可沒這麼簡單就被擺平。「這樣求婚的喔?」

  陳讓停了停,從她在意不已的神情中瞭解了,她要的,原來就是一句話而已。

  他笑了笑,看著她不甘願的小女人,拉了拉衣領,整了整衣裳,把髮型撥好。

  然後他揚起手,示意會場音樂停下。所以人也都跟著安靜,巧芸本來晃來晃去的一對眼珠兒,也停下來好好看看他了。

  這麼久沒見陳讓,其實他更加瀟灑帥氣了,穿著立領襯衫、額前落下些許髮絲的他,氣度翩翩,不得不承認的確是型男一枚,巧芸等著他開口。

  陳讓很「識相」地緩緩拉起巧芸的雙手,用一雙真摯的眼眸,向她投射動人的深情。

  她的嗓音渾厚而認真,握著巧芸小小的手掌,試圖給她滿滿的愛:「巧芸,此時此刻,我願意用一顆最真摯的心,問你一句,願不願意嫁給我,我陳讓在這裡發誓,一輩子用真愛讓你幸福。」

  「還有呢?」巧芸聽得神魂顛倒,渾身飄飄然,對拉!她就是要他親口說這些嘛!

  「還有,你最想聽的那三個字,我現在再跟你說一次好不好?雖然,上次我一邊說,你一邊在我房裡求饒,說這樣你會受不了,要我停下來別再……」

  「陳、讓!」沉醉中的巧芸,突然雙眼一瞪。

  「怎麼啦?我是說我做那麼感動的事情你會受不了,要我別再繼續……」

  「你故意的是不是?」原來他根本就是心懷鬼胎!

  「我有越描越黑嗎?那我再解釋清楚一點,那天晚上是你無踹我一腳後,我把你拉上床,然後告訴你別擔心自己不性感,接著我們就……」

  「混蛋讓,閉、嘴!」

  「我要好好解釋清楚啊@不然你就只會回敬我」你是豬「三個字,還只會在別的男人面前耍性感。」

  「你根本就是在記仇、在吃醋,對不對?」

  好個陳讓,壓根就是來找碴,看來這輩子不跟他鬥個沒完沒了,是不可能了。不過她沒在怕,她什麼不會,整人最行,現在什麼沒有,時間最多,這混蛋表白不表白,趕在大家面前講這麼丟臉的事情,明天她一定想盡辦法讓他……

  「唔!」就在巧芸一顆不安分的腦袋開始運轉著可以怎麼扳回一城、將他一軍時,突然眼前一黑、雙唇一熱,陳讓就在此時此刻盈住她身子、捧起她臉蛋,火熱地給她一個吻。

  眾人面前,愣住的巧芸本能地掙扎,但唇瓣卻只有越來越濕潤、沒能越來越移開,陳讓緊緊扣住她本要推開的手、緊緊摟住她扭動的腰,全然沒給他機會逃離,巧芸被吻得呼吸困難、滿臉漲紅,陳讓還是不放手。

  「唔……」陳讓吻得忘情、也吻得巧芸好難為情。

  「放……開人家了啦!」她終於能使勁一推,推開了陳讓貼近的臉,正要瞪他時,卻聽見陳讓好認真、好深情的那句話。

  「我愛你到永遠。」他說了。

  她笑了。這樣,可以了,她心滿意足了。

  陳讓牽著她的手沒放,滿意地看著巧雲微微點頭,他們倆終於可以好好享受未來的時光,可以一起在廚房做早餐、一起在旁晚散步,一起靠在沙發上看影集,一起到遊樂園再玩一次。

  巧芸呢?她露出了甜甜的笑,笑裡有著滿滿的幸福,當然,還有她永遠不會停下來的詭計,藏在她淺淺的酒窩裡。

  這樣就放過陳讓啊?那怎麼可能?剛剛點頭,是告訴樂隊可以繼續了,因為,她還幫陳讓準備了一大群的美艷辣妹,等等貼著他大跳噴鼻血火辣艷舞。

  保證他當眾血脈賁張、雙手不知道該往哪兒擺,她可能著看他不自然的經典表情啦!哈哈哈!

尾聲
   
  數年後——

  陳讓圍著圍裙,在廚房料理大餐。後頭跟著一個綁著辮子的小娃兒,探頭探腦地看著她「把拔「在做什麼。

  「寶貝,這招你媽咪用過了,沒用喔!」陳讓放下湯匙,轉身低下頭,小娃兒像是被抓包般,露出可愛害羞的笑靨。

  「給把拔吧!」陳讓攤開手掌,這小鬼頭頭那他的魔術方塊,肯定要學她媽咪,把色塊對調,想讓他拼破頭部拼不出來。

  小娃兒像極了巧芸幼時的模樣,一雙骨碌碌的大眼睛轉啊轉地,用可愛的笑容掩蓋著她種種古靈精怪的詭計。

  「我沒偷拿啦!雙手放在背後,露出賊兮兮的笑容,欲蓋彌彰。

  「你跟你媽咪一樣,沒有搗蛋才怪。「陳讓才說完,就聽見老婆大人的聲音。

  「是誰在講我的壞話啊?」巧芸走進屋內,手上提著超市買回來的鮮奶。

  「寶貝過來,媽咪買牛奶和水果回來囉!」

  巧芸當媽媽了,迷人的笑容依舊、玲瓏的身材更加窈窕有致,不一樣的是,她現在不但懂得照顧自己,更會照顧她和老公的小寶貝。

  「好!」小娃兒奔向媽媽,拿起牛奶便喝。

  這是娃娃也把藏在身後的魔術方塊拿了出來,陳讓和巧芸一看,相視一笑。

  「我就說我們的小孩一定很聰明。」陳讓可得意了。

  「當然,看是誰生的嘛!」

  「是,老婆大人生得好。」陳讓攬著巧芸的腰,儘是親暱。

  桌上的魔術方塊面面顏色相同,這小娃兒才幾歲,就有這等功夫,讓陳讓好生得意。

  陳讓將臉貼近了巧芸,輕輕地說聲謝謝,小娃兒「識相」地走開了。

  「再生一個好不好?」他在她耳墜旁說著,巧芸躲著他的吹氣。

  「會癢啦!」

  「答不答應?」

  「一個就夠傷腦筋了,過幾年再說。」

  「怎麼會,小寶貝乖得很。」

  巧芸推開了陳讓,指著指廚房。「乖?就不會是我邵巧芸的女兒啦!」

  陳讓順著巧芸的目光望去,就見到他「識相離開」的寶貝女兒,原來溜進了廚房,正站在小椅子上踮起腳尖,拿著一瓶芥末醬,要替他的大餐「加料」。

  「小丫頭,這招你媽咪也用過啦!」陳讓一把抱起女兒,想起巧芸的往事,兩人會心一笑。

  這就是幸福的滋味,巧芸甜甜地嘗著,陳讓親暱地捏著小女兒的鼻尖。「不可以喔!」

  陳家的屋簷下有著快樂的三個身影,陳讓摟著巧芸、抱著孩子,還要再這樣開開心心地,共度以後無數的日子。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12-4 14:36:14

第6章

  陳家龐大繁雜的事業體系日益壯大,陳讓近期除了處理這些公事,也得為了邵家多分點心力。

  但這些都是巧芸看不見的,她只知道,陳讓這些天電話好像越打越少,甚至她往返校園和家裡,也多由邵家司機接送,連他的影子都沒看見。

  「搞什麼?我看根本是巴不得我不要回去,好清靜一點吧。」巧芸穿著制服,在校門口踱步。

  已經好幾天,陳讓的車都沒有出現,她開始有一些些把持不住。

  對,說不要回陳家的是自己,但是那個陳讓,就當真這麼輕易「放棄」她嗎?

  「還說什麼要認真看待這場婚約?哼!隨便測試一下就不行了,還口口聲聲說什麼重視?」

  她突然有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為什麼那個說會重視她的人,好像不見了?為什麼……自己竟討厭地在意起來了?

  「臭宅男、臭陳讓!」她忍不住開口罵人,小腳一踢,踢開路邊的小石頭。

  石頭滾啊滾地,突然被一雙發亮的皮鞋踩住。

  巧芸抬頭一瞧,一個高挺的身影背對著陽光。

  「陳讓!」她第一時間不由自主地開心一喊,但馬上察覺自己怎麼心情轉變得那麼快?

  於是巧芸立刻要自己收起笑臉:「你今天怎麼來了?」

  「接你回家。」

  「我就跟你說我不要回陳家……」

  「我知道,我是將你載回邵家。」

  陳讓沒有勉強巧芸,這幾天他忙碌依舊,但今天還是抽空過來看看她。

  他剛剛聽見了她口中的「臭宅男」,想來情緒應該還沒回復,就讓她再多住自己家裡幾天吧!

  上了車的巧芸,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聽到她可以不用回陳家應該要高興,但怎麼……怎麼笑不太出來,陳讓「不需要」看見她嗎?他對她也「不滿意」了嗎?

  想到那麼多個「不」,讓巧芸臉色不太好看,而陳讓,竟然沒有開口問她考試考得好不好,上課有沒有專心。

  她翹著嘴瞥了陳讓一眼:「開車不能打機啦!你不知道嗎?」

  他從一開車就不停接手機、講電話,講完電話又響、響完不久又有來電,看得巧芸都煩了。

  「嗯,今天事情比較多一點。」陳讓似乎連跟她解釋的時間,都得用擠的才能擠出來,巧芸心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好吧!她能說什麼呢?人家在忙正事,自己這種小事,怎麼好讓他分心呢?

  對啦對啦!講公事的時間一堆,連說句:「這幾天心情好點沒?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就都嫌多。

  巧芸一張臉開始繃緊,但硬挪出時間來見她的陳讓,卻因為忙碌無法分身,沒有對她多說什麼話。

  過了好多天,巧芸看上覺得寂寞了,她十七歲的天空應該充滿色彩,為什麼要這樣孤孤單單?

  於是心裡難受的她,開始在另一個地方,找到了慰藉。

  她常在晚上偷偷溜出房門,讓齊浩克帶著她到處玩樂,買她想買的、吃她想吃的,玩她想玩的,說的話,也都是巧芸想聽的。

  巧芸很開心,和陳讓比起來,齊浩克懂得浪漫溫柔,日子快活自在。

  但同時她也很失落,她的「未婚夫」,竟然都沒有發現!

  「不打電話是不是?不打,就都不要打啊!」

  巧芸拿著整晚都沒用響的手機,暗暗期盼著陳讓會來通詢問的電話,但有了期待就有失望,她沮喪地漸漸打消念頭。

  陳讓一向希望巧芸早睡早起,每個深夜,他好不容易忙完之時,想著巧芸,卻不想在這個時候吵醒應該入睡的她。他的關心,仍放進了心裡。

  「明天我帶你去你最想去的越來越玩,好不好?」齊浩克對巧芸說。

  「可是明天要上課耶!」晚上溜出去已經很心虛了,還要蹺課?

  「蹺一天課,不會怎樣吧?」

  面對齊浩克的慫恿,巧芸想起她上回蹺課時陳讓的種種舉動。

  「唉!上次蹺課,陳讓親自逮住我,還守在校門口等到我下課,其實他……對我不差啦!要是這次我再蹺課,不知道他會不會生氣?」

  她心生猶豫,其實她並不是那麼愛玩樂,更明白蹺課其實不是好事情,當時只是悶壞了,想出去透透氣。

  「是嗎?這麼說起來,陳讓很關心你?」齊浩克刻意一問。

  果然巧芸中了計。「關心我?他這幾天電話都沒打一通,這叫關心?」

  齊浩克已經摸透小女孩單純的一點小小心思,應付她,激將法最有用。

  「他都沒有打電話嗎?」齊浩克再故意說著。「或許陳讓只是太忙了,有其他重要的事情要處理,所以才忘記打給你。」

  「隨便他啦!」

  「既然這樣,何必為了他不開心?」

  齊浩克見巧芸猶豫,再繼續說下去。「難道你不想回味以前和媽媽在一起的時光嗎?」他再打出母親牌,巧芸當真動搖了。

  「我當然想,好吧!明天我們就玩個開心。」巧芸被打動了,反正陳讓都不關心她。她就給他玩個夠、玩個痛快,不上課、氣死他!

  翌日。

  巧芸在遊樂園玩得好開心,但心裡有一絲愧疚,因為她沒有照陳讓說的,「好好照顧自己」。

  「我幫你買了這些。」齊浩克抱著爆米花和熱狗,和一杯好大的冰可樂。

  巧芸眼睛一亮,開心地吃了起來,卻在可樂入口之時,又想起陳讓。

  「女生吃太多冰的東西不好。」她突然喃喃地說了這句話。

  齊浩克的雙眼盯著她的唇口,見她拿起吸管又放下,眼眸微微晃動了一下。

  「怎麼突然說這個?」他耐著性子問道。

  「因為……」巧芸的腦海浮現陳讓的身影,不過這時候講出來似乎和氣氛不太合。「沒事啦!」

  「有什麼心事都可以告訴我,我很願意傾聽。」他臉上堆滿了真摯。

  巧芸於是說出口:「就……陳讓啊!他愛管我,叫我少吃冰。」

  「連吃的東西他也要管嗎?」

  「或許他只是希望我好好照顧自己的身體啦!」巧芸開始有些惶惶不安。

  齊浩克試探性地再問:「真的嗎?在你心裡,陳讓是處處為你想的好人嗎?」

  「不是……不是啦!才沒有這回事!」她拿著可樂用力搖頭,搖掉她的矛盾猶豫,她為什麼要承認,這個不打電話、也不再需要她了的人,是個好人?

  齊浩克藉機將杯子推進她口邊:「那就好了,不要再想東想西。天氣這麼熱,喝點冰的沒關係,再說這不是你最懷念的飲料嗎?」

  「也對。」巧芸想起了媽媽,湊進了口,咕嚕咕嚕地喝起了可樂。

  也不知道是不是可樂真的太冰,還是自己坐雲霄飛車坐到暈了,巧芸漸漸開始覺得身體不太對勁,軟綿綿地沒什麼力氣。

  「你還要不要玩……」

  「浩克,我不喝可樂了,我想喝茶。」

  「怎麼了嗎?」

  「喝茶……可以醒腦、可以……我的頭好暈。」

  巧芸覺得不太對勁了,天旋地轉,她蹺課出來,身邊沒有陳家和邵家的人保護著,她只能對齊浩克求救,縱然她現在心底泛起一個人,一個總是喝著茶的人。

  「我帶你回家好了。」浩克一把環住巧芸的腰,她沒有力氣抵擋。

  「帶我回邵家。」她含糊說著。

  「不,回齊家。」齊浩克勾起危險的一抹笑。

  ¥¥¥¥¥¥¥¥

  齊家府邸,巧芸全身癱軟地躺在一張大床上。

  床好軟、好舒服,世界好紊亂、上下都在轉,好想好好睡一覺……但是不行!

  她怎麼會被帶到這兒?還有……她身邊竟然也躺著一個人?

  「巧芸,與其嫁給陳讓,不讓嫁給我,我保證你想過什麼樣的日子都可以。」

  齊浩克的聲音,就在她臉龐響起。

  「你……什麼意思……」

  「你愛去遊樂園,我找人天天陪你去,你不愛唸書,我幫你休學。」

  「為什麼……」巧芸昏昏沉沉,但讓努力思考。

  「只要齊、邵兩家合作,聯手維持雙方勢力,我可以讓你隨心所欲。」齊浩克給了她答案。

  巧芸雖然愛玩,但只是皮,不是笨,相反的她聰明得很。他她想起陳讓的話:「只要你夠本事,就有理由拒絕這場婚姻。」

  所以相較於齊浩克,陳讓並不是為了利益而娶她,他希望她好好唸書、希望她可以學著照顧自己。

  巧芸勉強想要撐起身體,卻真的使不上力氣:「浩克,你接近我……難道就是為了這個?」

  她後悔了,為什麼陳讓教過她的,她現在才想起來?

  浩克再勾起一抹邪笑:「當然不是,我很欣賞你、喜歡你啊!」

  他一樣說著甜言蜜語,這些陳讓從不說的話,此時卻感動不了巧芸。齊浩克灌下迷湯,巧芸卻漸漸越喝越醒,發現自己真的漸漸失了力氣。

  「你、你剛剛給我喝的可樂,加了什麼?」現在發現,已經來不及了。

  她曾那樣埋怨陳讓不曾向她說句好聽的蜜語甜言,現在對照起來,多諷刺啊!

  齊浩克突然翻上了她的身。「巧芸,我的手段或許不對,但我真的希望我們兩家能夠聯手,一起壯大,陳家佔據第一的位置已經太久,你不覺得應該為自己家族做點事嗎?」

  「我呸!」巧芸好想用力地吐口口水到這個已經欺近她身的男人,卻已經無法控制身體。

  「自己有本事的話,就不用怕別人欺負,誰像你整天想著這些……卑劣的手段……」巧芸越說越無力,除了昏沉,她覺得這些話好熟悉。

  是陳讓!他跟她說過這些話。

  齊浩克雙眼染上了一層濃霧,他卑鄙?他齊家的事業自從陳邵兩家聯手之後,道上的勢力似乎只有第一和第二,看不見第三了,他能坐視不管?

  「只要你說聲好,我們不用這麼大費周章,不然……我只有用我的方法,讓你爸爸答應。」

  「你該死!」渾身無力的她,賭上最後一次機會,用盡全身的力氣,奮力將隨身藏在身上的小刀抽起。

  從小玩刀從未失手過的她,盡力一揮刺向齊浩克,但巧芸輸給了迷藥,齊浩克揚手,一把奪下蝴蝶刀。

  「糟了……怎麼辦……」巧芸流下了眼淚。

  她怎麼會讓自己落入這種圈套、怎麼可以賠上自己美好的未來?

  她好後悔,後悔沒有聽陳讓的話,好好照顧自己。

  她好彷徨,好無助,一個人身陷齊家,連喊聲救命都沒力氣,難道她今晚真的就此改變一生命運……

  此時在陳家,老管家氣喘吁吁地跑到陳讓房外。

  「三少爺,不好了,邵家來電。」

  聽到邵家,陳讓立即放下手邊所有事。

  「發生什麼事?」他察覺管家的神色不對。

  「邵爺來電說,邵家司機在學校接不到邵小姐,過了晚餐時間後,依然沒有回家……」

  「然後?」陳讓立刻站起來。「難道到現在都還沒找到人?」

  離晚餐時間已經過了好幾個小時,陳讓聽見管家怯怯地道:「是。」

  「混賬!為什麼現在才說?」陳讓動怒了,一樣只為了巧芸。

  老管家本以為邵小姐只是又貪玩了,不想為了這點小事打擾忙碌的少爺,雖然三少爺交代過,巧芸的事情必須第一時間回報。

  現在來不及了,陳讓罕見地甩上門,親自叫來陳家所有人去找。

  他知道這個時候最不能亂了陣腳的是自己,儘管他心中不斷默喊:「巧芸,你到底在哪裡?這麼晚,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

  這句巧芸最想聽見的話,現在她卻不在身邊。

  他用所有的意志力,強壓下心頭紊亂,巧芸是他的未婚妻、是他的女人、是他一輩子要照顧呵護的女人,她現在,在哪裡?

  他馬上拿起手機,親自打到巧芸的同學家去。

  陳讓早已打點好巧芸四周的好友,巧芸在學校發生的任何一件事他都要掌握,他聽著同學們支支吾吾地提起,從慶生派對那天認識一位什麼浩克的先生後,巧芸就好像談戀愛了。

  談戀愛?

  陳讓的臉色像打上死結一樣,恐怖地讓人退避三舍。

  「他們兩個去了哪裡?」他幾乎用吼的,陳家,沒有一個人不打寒顫。

  「遊樂園?」三個字出口,伴隨的只有陳讓猙獰的面孔。

  這丫頭真的不知道……她能談情說愛的對象,只有他一人?

  她真的不明白,他對這場婚約的重視,勝過任何事情?

  陳讓緊握拳頭,他知道齊浩克是誰,更知道他接近巧芸,為的是什麼。

  他離開奪門而出,直往遊樂園去。不過又急又怒的他,卻在遊樂園中遍尋不著巧芸的蹤跡,就在此時,陳讓接起一通神秘的電話。

  「在齊家?」他的臉色明顯一變,「是大姐嗎?你人在哪?這些年我們一直找你……喂?」陳讓神色訝然,這通電話只告訴他巧芸身在何處後,馬上就掛斷,陳讓顧不得其他,馬上到停車場駕車衝進齊家。

  而接到消息的陳封,也領著人一起跟上,坐上陳讓的車。

  「你來做什麼?」陳讓的聲音冷得讓人發寒。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跟我說這些?」

  「我自己女人的事,我自己解決。」陳讓急轉方向盤,臉上只有鐵青色。

  「你到底想到哪去了?從頭到尾我只當巧芸是妹妹!」

  陳封快氣死了,這節骨眼上,他這弟弟到底在吃什麼飛醋?

  他飛車衝到了齊家宅前,從開車門到踹開齊浩克的房門口,陳讓不再藏住身上,沒有人能阻止。

  「碰!」齊浩克的房門應聲倒地,後頭勉強追來的齊家人也都負了傷。

  然而映入眼簾的這一幕,卻讓他心痛至極!

  他看見巧芸昏昏沉沉地癱在齊浩克身上,頭髮衣衫凌亂不堪,床上的齊浩克冷靜瞧著踹開門的他,有恃無恐地道:「不錯、不錯,從前庭到內房,少說也有上百人戒護,這樣你也能闖進來,有兩下子。」

  話落,他手臂一緊,銳利的小刀硬是往巧芸頸上再貼近,陳讓緊緊鎖住雙眉,停下來本要闖進的腳步。

  「怎麼?陳讓少爺,剛剛那麼威風,現在卻不敢動?」齊浩克拿巧芸當人質,陳讓雙拳一握,沒有答腔。

  只消再一分毫,巧芸白皙的頸子就要見血,他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

  「住手!」陳讓大喊,額上罕見地滲出了汗珠。

  這一喊,竟把昏沉的巧芸喊醒了。

  慢他一步的陳封,也領著大批手下到來,見到這狀況,馬上破口大喊:「姓齊的,你做什麼?」頓時一群人打成一團。

  巧芸先是看見陳讓獨自奪門而入,微微睜開的迷濛雙眼,隱約再見到陳封帶了好多人來救她。

  「陳讓來了……可是……會危險……」

  陳讓是個「文弱書生」,人也不帶就這樣闖了進來,她闖了禍,但是……她不想牽連他啊!

  她瞧見陳讓的臉龐,有欣慰、卻有更大的擔憂,他看起來在緊張啊!

  沒錯,陳讓的確加重了呼吸,當現場一片混亂,齊家和陳家的人打得不可開交之時,他的一雙眼眸,只專注地看著齊浩克的手。只要這隻手稍稍偏了,巧芸咽喉上的小刀,會讓她送了小命。

  他擔心她的安危,勝過一切。

  「齊浩克,放下刀,一切好說。」陳讓與他交涉。

  如果今天是其他人受要脅,他不會開這樣的口,他會拿起另一把小刀,精準直快地往齊浩克手臂射去,給這混賬一點該有的教訓。不過此刻握在他手上的人是巧芸,他不能這麼做。

  就算只有萬分之一的閃失,他也不能冒這個險,因為,那是他的女人。

  「很好,看來我們陳家三少爺,還有自知之明。」齊浩克看得出來他手中的人對陳讓而言是張王牌,有恃無恐。「如果我的消息沒錯,你是電腦高手對吧?」

  陳讓沒有答腔,他之所以行事低調,就是不希望有這一天。知道他能耐的人越少,就越不會被人要脅利用。

  不過今天,他身不由己。

  齊浩克手中的刀依然抵得死緊,巧芸本昏半醒,毫無力氣抵抗。「我要你馬上侵入機場通關係統,讓網路癱瘓,如果中途有半點閃失,小心這小公主的小命。」

  陳封見齊浩克如此囂張,馬上喝叱:「你當陳家的人是什麼?由你呼來喚去?

  找死!」

  說罷,陳封馬上帶頭從腰間掏出了槍,頓時所有陳家隨眾紛紛舉槍,陳封一個箭步衝向前,就要掃下扳機朝齊浩克肩頭射去。

  此時巧芸昏昏地撐開眼睛,場面一片混亂,齊家、陳家的人個個提槍互指,只有陳封一夫當關,就要衝向前救下她……

  「住、手!」就在巧芸覺得頸上有些冰涼之時,聽到陳讓一個震天怒吼。

  他一個邁步,移身到齊浩克和陳封之間,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雙方的人。

  突來的情況,讓陳封緊急煞住腳步,巧芸咽喉上的小刀,也因此略略鬆了開。

  在這一剎那,陳封快猛的身影應該可以救得了巧芸,然而陳讓卻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狠狠地阻止了這一切。只因為,他不願冒那萬分之一的風險。

  「你的條件,我答應。」他什麼都願意賭上,但巧芸的安危,他不能輸上一點點。

  他冷冷地說著,轉過身,走向房內的電腦旁,與陳封擦身之際,他甚至給了二哥一個不諒解的目光。這目光彷彿是在告訴他,他不該拿巧芸的性命當賭注。

  陳家人當然不受威脅,但現在是巧芸,他願意例外,願意聽從齊浩克的條件。

  要英勇地救下一個人不難,他不是做不到,當英雄容易,但為了心愛的人隱忍,需要智慧。

  房裡配備齊全的電腦是齊浩克早已準備的,他早就計劃好一切,如果第一個計劃不成,就拿巧芸當人質,威脅會來救她的陳讓。

  陳讓的手指已經在鍵盤上飛動,齊浩克的目光被他吸引過來。卻發現陳讓欲將手悄悄伸入口袋。

  「你做什麼?」齊浩克馬上注意到陳讓的舉動。

  陳讓面不改色,從容地舉起雙手。「拿手帕擦汗。」說罷,他真的拿出手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隨即又引導齊浩克的目光專注在螢幕畫面。

  昏沉中的巧芸,看見舉著雙手、拿出手帕的陳讓,和怒瞪齊家人、隨時要伺機而動的陳封。

  兩個明顯的對比,她這時實在沒有力氣去想,陳讓是不是真的那麼沒用,一點威脅就乖乖聽話,而陳封當真勇猛無懼,一心只想救她出去。

  陳讓放下手帕。「要我癱瘓機場出關係統,我想,是好人你被限製出境的父親闖關成功,是吧?」

  他說出的答案,齊浩克也不否認:「你最好話少一點、動作快一點,如果我父親沒有成功出境,你的小公主也別想走出齊家大門。」

  齊浩克種種喝令的言語,讓陳封幾乎要按捺不住,但陳讓無動於衷。「大約再過一小時,病毒可以駭入系統,讓機場連線系統當機,到時海關會采人工作業審核出境資料,這樣費時費力,屆時場面會一片混亂。」

  「很好。」齊浩克相當滿意,手上的小刀再鬆了些。

  而陳讓的眼角,始終留了道目光,悄悄地觀察那只緊握著小刀的手。就在齊浩克分心看著螢幕之際,陳讓抽起桌上的手帕,舉起了手。

  剛才他拿起手帕擦汗,所以這個動作讓眾人不防,但第二次,卻不一樣了。

  此時似有陣風,陡然從陳讓手臂旁呼嘯而過,手帕下竟然是把瑞士刀,他用所有人都來不及眨眼的速度,劃過齊浩克的手臂。

  「呃……你!」淺色的手帕上染上了一片鮮紅,齊浩克痛得鬆開手中的刀,這一瞬間陳封馬上懂了,一步向前,衝過所有人,拉出巧芸。

  「過來!」巧芸被陳封用力拉回,無力地癱在他懷裡,大口地喘氣,她知道自己好像沒事了,好像是封二哥拉回了她。瞇起的眼縫中,依稀見到陳讓拿著一把好熟悉的瑞士小刀,正抵住齊浩克的咽喉。

  「乖乖別動。」齊浩克的耳邊,傳來陳讓低沉渾厚的命令。

  態勢陡換,陳讓用迅雷般的速度,一個旋身,單手架住了齊浩克的雙臂,另一隻手柃著尖銳的瑞士刀,向來無表情的臉龐露出一抹笑。

  這笑沉著自信,彷彿告訴全家人,千萬別輕舉妄動。

  「二哥,先把巧芸帶到我車上。她喝了迷藥,叫醫生過來!」陳讓挾持著齊浩克,他第一件事就是要巧芸平安。

  不過護父心切的齊浩克,馬上要人守住電腦:「先看好程式!讓它繼續跑!」

  很明顯的,他最大的目的,是要讓父親逃亡成功。

  陳讓早已計算好齊浩克的心思,他揚起嘴角:「好。我們現在重新談條件,陳家的人不破壞電腦,讓程式繼續,你則叫你的人通通退下,我們撤出齊宅。」

  巧芸平安後,陳讓希望所有陳家的人毫髮無傷,逞兇鬥狠他不是不會,但智取顧全大局卻更是高明。

  齊浩克被威脅,不得不點頭,他所有的計劃,不但未能成功,還得罪了兩大家族,齊家未來之路恐不再好走。

  陳讓用這把瑞士刀抵著齊浩克,親自押後,他看著陳封順利帶出巧芸、陳家的人通通安全退出齊家後,才上了車。這是他陳家三少爺的風範,不傷一卒,陳家全身而退。

  巧芸頭痛欲裂、全身無力,直到被抱上陳讓的車,才得以好好休息,不久陳家的醫生馬上趕到,為她詳細醫治。

  「她狀況怎麼樣?」

  五分鐘內,陳讓問了三次。

  陳家醫生從沒見過三少爺如此沉不住氣,搖了搖頭。

  陳讓沒有離開巧芸的眼神,此刻終於轉到了醫生身上。

  「搖頭?搖頭是怎麼樣?她應該就是喝了迷藥,會有什麼大礙嗎?你的醫術一向高明,怎麼可能連這種小事都處理不了?」

  他急了,口不擇言。

  醫師連忙回答:「三少,邵小姐是喝了迷藥沒錯,好好照料也不會太棘手,但您一直在旁打斷我的診斷,我不好辦事。」

  陳讓這才發現,自己失了分寸。

  他望著巧芸,內心頓時糾結。

  他為了一個「和別人約會」的「未婚妻」亂了分寸?

  他一向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為了一個進了別人房間,躺在別人床上的女人亂了陣腳?

  陳讓的心情複雜難言,這一路上,他不再說話。

  巧芸躺在一旁,沒有什麼意識,在醫生打了一針之後,才稍稍清醒,開始努力拼湊著整個過程,無奈暈頭轉向的她只有模糊的記憶,她只記得離開齊家的最後一眼,陳讓手中的小刀,應該是她的……

  巧芸漸漸清醒,她愣愣地看著駕駛座的陳讓,再轉頭癡癡地看著車外的陳封。

  剛才是誰救了她?是率著大隊人馬對齊浩克怒顏相向的封二哥,還是最後拿著自己的刀抵著齊浩克喉嚨的陳讓?

  如果是陳讓,他怎麼會有這樣的身手?是齊浩克分了心讓他幸運得手?還是他當真深藏不露?

  那、那……擦著汗緊張得要命的陳讓、不敢一馬當先衝去救她的陳讓,和最後拿著刀架著齊浩克的陳讓,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她有沒有看錯什麼?

  藥效才剛退的巧芸,頭還是痛得很,瞧著車外的陳封,還有些失神,也還沒力氣理清一切,卻隱約感受到車內不尋常的氣氛。

  是陳讓,他的臉色從來沒有那麼恐怖過。

  他發動引擎,升起車窗,鐵青的面容,讓巧芸不敢多說句話。

  他不知道,陳讓正因她看著陳封而怒火中燒。

  「你去哪?」陳封在車外拍著車窗。

  「去機場。」他只冷冷地回著。

  「我跟你們去!」

  「不必。」陳讓斷然拒絕。「巧芸惹出來的事,由我解決。」

  今天太多的畫面,讓此時的陳讓再也壓抑不了心頭震怒。

  巧芸的同學告訴他,她正在「談戀愛」、踹開門的那一剎那,巧芸和另一個男人在同一張床上、救下她後,她癡癡地看著二哥……這一切,教他如何不憤怒?如何不在意?

  向來不將情緒顯露於外的陳讓,此時的臉色卻難看到極點。

  車內一片烏雲,陳讓開始轉動方向盤,不理會車外陳封的聲音:「告訴你幾百次了?我只當她是、妹、妹!」

  陳封快氣死了,理智的陳讓遇上駕馭在理智之上的感情,首次控制不了自己,腦海中只有滿天的醋意,他憤怒、嫉妒,巧芸何時才能明白,他是她的男人?

  若非現在必須趕到機場與大哥陳洛會合,他不會輕易放過這不知死活的丫頭。

  方纔他的手伸進口袋時,除了準備小刀,更悄悄按下了手機,陳家的手機平時均已設定好快速撥按鍵,大哥陳洛在另一邊,已經清楚地聽見他和齊浩克的對話。

  受過訓練的陳洛,機警地沒發出聲,從陳讓口中知道一小時後機場將會大亂,也知道糟限製出境的齊父要闖關。

  不動聲色的陳讓,一步一步安排好所有步驟,將齊家繩之以法,是大哥陳洛計畫已久的事,他不會讓巧芸闖出來的禍,波及到當國家警察的大哥。

  「你可不可以……不要生氣了?」此時巧芸終於忍不住,發出了細微的聲音。

  她知道自己偷偷溜去和齊浩克出遊,是她不對,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會惹出那麼大的事情,她只是一時悶壞了才會蹺課,真的不是故意要和他作對。

  她一雙清澈帶著無辜的大眼睛眨了眨,望著陳讓,陳讓別過眼眸刻意不看。

  他知道自己無法抗拒這雙眼睛、這張臉蛋,這從小就烙印在他心底的面容,他知道自己無法說忘懷就忘懷,就像那日從調皮的她手中收下的小刀,他始終帶著身邊。

  滿懷怒氣的他一語不發,車內安靜到嚇人的氣氛,讓巧芸不敢喘口大氣,她赫然發現——

  儀表板上,車子的時速破百?

  「怎麼可能?他是那個怕得要死的陳讓?」巧芸驚愕地揉了揉眼睛。

  車子高速行駛,卻平穩地讓人渾然不覺,只見陳讓單手轉著方向盤、雙眸注視著前方道路,左彎右拐,上了高速公路,一路狂駛。

  但無論車速多快,駕馭車輛的陳讓,居然平穩地讓人以為車子只是緩緩駛著,如果這時車上有杯水,巧芸甚至認為它不會溢出一點點。

  這樣的陳讓,幾乎讓巧芸認不得,還記得兩人見面的第一天,她開車、他縮在一旁猛拉著扶把的模樣,當時的他面色愕然,一句話都說不出口,巧芸以為他被自己高超的技術震懾了,現在想來,他是真的被自己的開車技術「嚇」到了。

  巧芸又眨了眨圓瞠的大眼,好多畫面她真的想不通。剛才在齊浩克面前不敢不從的他、最後拿起刀架住齊浩克的他,到底哪個才是真的?他是懦弱無能的宅男、還是深藏不露的高手?為什麼進陳家越久,她越迷惑?

  巧芸還在思索著,不過陳讓已經做出決定。

  待事情了結,他會讓這丫頭知道,這次的禍,她闖大了。她真的很有本事,把自己惹、毛、了……

第7章

  陳讓成功地和大哥陳洛在機場攔阻齊父,齊父因有逃亡之虞被收押禁見,齊家一方面要受到法律制裁,被惹火的邵家又與之槓上,夾擊之下,齊家此後難再翻身。

  而被帶回的巧芸,也乖了好幾天,不敢輕舉妄動。

  她最在乎的,是急著想跟陳讓解釋,她沒有喜歡上齊浩克,只是一時被迷惑而已,希望陳讓不要亂想。

  但陳讓這幾天根本不和任何人說話,總是獨自在頂樓的劍道室沉思。

  「叩叩!」巧芸學會敲門了,她躡手躡腳地在劍道室外等著。

  「我沒交代過嗎?我不見任何人。」劍道室裡傳來他的聲音。

  巧芸吞了吞口水,這聲音,好恐怖。

  「是我啦……」她鼓起勇氣,發出了蚊子般的聲音。

  陳讓這幾天在氣什麼,她不會不知道。她不該蹺課、不該跟別人出去,不該闖出……那樣難堪的禍事。

  「我只是想來跟你解釋一下,我只是……」

  「聽不懂我的話嗎?」

  巧芸只是想來解釋,她真的只是一時貪玩、只是氣他都不理她,豈料陳讓聽也不聽,讓她好生失望。

  房內的陳讓,來回踱步。

  聽巧芸的聲音,她身體應該是好多了,他也不是沒想過拉開劍道室的門,關心她氣色恢復昔日的紅潤了沒?身體是不是全然無恙?

  但是,那些令他煩悶的畫面,無時無刻不竄入他的心扉,不客氣地佔了好大一片空間。

  「好,我知道你生氣,那我、我來……我來道歉,跟你說對不起,可以嗎?」

  巧芸把「對不起」說出口,她終於向他道歉了。

  她躊躇不安地在劍道室外徘徊,卻不知道裡頭的陳讓也是一樣。

  不過,巧芸失望了。

  「我說最後一次,我現在不想跟任何人說話。」

  陳讓的拒絕,讓巧芸落寞地離開了。

  *                            *                            *                          *

  「你自閉夠了沒有?」陳封真的受不了了,拉開劍道室的門。

  「出去。」

  「好,先不提巧芸,有大姐的消息嗎?那天若不是她,巧芸沒有辦法回來。」

  講來講去還是巧芸,陳讓眉宇一緊。

  「安靜。」他頭也不回,完全不想搭理。

  這幾天他都是這個模樣,拉長著一張臉。

  一時之間有太多的事情讓他思緒紛亂。多年來毫無消息的大姐陳翎,為什麼會知道巧芸在齊家?她人在哪、在做什麼?

  而更讓他煩心的,就是為什麼他的未婚妻,心思永遠不在他身上?

  他無法克制自己心中怎麼也澆不熄的妒火,在這個時候,任何人提起這事,無異都是火上加油。

  而這個陳封,偏偏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陳封怎會不知道自己的弟弟在想什麼,他走過去拍拍他的肩膀。

  「巧芸不都認錯了嗎?你心胸沒那麼小吧?」

  「你懂什麼!」

  「我怎不懂?你臉上只寫了兩個字,嫉妒,還有誰看不出來嗎?」

  被人直點死穴的陳讓,頓時大發雷霆:「管好你自己的事就好!」

  「你看、你看,會在意才會動肝火,你心裡根本就有巧芸嘛!其實只欠你一句話,如果她知道你真的很在乎她,她會很開心的。」

  「開心?我看她跟別人出去玩樂,才叫開心!」

  陳讓被說中了心思,不滿瞬間傾瀉而出,顧不得修養,他捍衛著自己的顏面。

  「那你就跟她也出去玩一次啊!她來陳家後,你什麼時候陪她好好玩一次了?這也難怪她會悶、會犯下那種錯,不是嗎?」陳封盡量忍著,好言相勸。

  「我需要跟其他男人比較?」嫉妒加上男人的尊嚴,陳讓打死不肯從。

  陳封壓著性子。「女人要的不就是那三個字?告訴她你心底真正的感覺,有這麼難嗎?」

  這話似陣風吹到了陳讓耳邊,但怎麼也進不了他的耳朵,他當沒聽見。

  這下以火爆出名的陳封可惱了,他哪來那麼多耐心可用?

  「好,隨便你!你不鳥我沒關係,老婆是你自己的,你看著辦!」

  這下陳讓終於有反應了。「一個要嫁給我的女人,讓我看見她和別的男人同在一張床,還要我跟她說那三個字?」他的聲音也不小。

  「男人讓一下會死嗎?」

  「會。」

  「你去死吧你!」陳封真的火大了,這死愛面子的弟弟,他管不著了。

  陳讓白了二哥一眼,又獨自走到落地窗邊,他不想承認,二哥的話在他心裡產生作用。

  回想巧芸到陳家這些日子,他由著他撒野搗蛋、陪著她唸書上學,檯面下默默地幫助邵家、不告訴她這些,讓她日子盡量過得單純。他認為實際行為比言語更重要,但顯然她感受不到。

  在陳家沒人陪她玩、沒人聽她說話,或許她真的悶壞了,才會犯下那樣的錯。

  想到這裡,那讓他怒火中燒的畫面又浮現,他不陪她、她就找上其他男人?陳讓甩了甩頭,重歎一口氣。

  「曾幾何時,我變得如此矛盾?」他望著窗外遠景,雲朵上透著金色的夕陽。

  他也失去過至親,父親的臉龐此刻在雲端浮現。

  父親將家業交由他們三兄弟管理,卻沒有教他們,該怎麼處理感情的問題。

  「爸,如果是您,會如何……」陳讓才想到一半,門外又有腳步聲。

  「陳封!你最好識相點,不要再囉囉嗦嗦地講那些廢話!」陳讓大吼,門外的腳步聞聲一停,似乎在猶豫,陳讓聽出這不是二哥的腳步。

  「巧芸?」

  她的一切,他還是熟悉。

  她要是偷偷想靠近誰,會踮起腳尖,這是她的提蒸年糕踏在地板上所發出的聲響。

  陳讓此刻終於明白,不管他再如何震怒、如何醋意橫生,巧芸在他心裡留下的每個足跡,不是說拭去就能拭去。

  「是我啦!」

  被隔著門認出,巧芸內心竄出一絲隱約的欣喜。但是她知道,陳讓氣還沒消。

  「我煮了晚餐,是我自己煮的喔!要……給你吃。」

  「我不餓。」

  「你一整天都沒有吃東西耶!怎麼可能不餓?再說我剛剛聽見你和二哥不知道在吵什麼,吵過架一定要補充體力,要生氣……再生氣嘛!」

  她的聲音縮小了,顯然是知道他為什麼會發那麼大的脾氣,巧芸這些話不做作、不撒嬌,一如她的真性情,是真心地關心他有沒有吃飯、不想他餓壞身體。

  「怎麼現在我有沒有吃飯,你那麼關心?」面子還全然拉不下的陳讓,還是酸了巧芸一句,有失他以往的風度,遇上了這小丫頭,昔日的優雅氣度消失殆盡。

  「好啦好啦!你要罵我,也等吃完再罵嘛!不吃東西,哪來的力氣生氣呢?」

  巧芸在門口眼巴巴地等著,陳讓最後還是拉開了門。

  他似乎真的,過不了她這一關。

  「快吃!」巧芸馬上露出喜孜孜的笑容,把她手中那碗湯麵端得高高的。

  陳讓拉開門,就轉頭走回了劍道室,巧芸不以為意,依然跟在後頭。

  她把大碗放在茶几上,然後一雙水汪大眼就不斷瞅著陳讓。

  「吃嘛……一口也好……」

  「你煮的?」

  「對!是我煮的,我很有誠意……來表示……表示對不起嘛!」

  她滿是期待的眼眸晃啊晃地,不斷讓陳讓動搖,他終於拿起筷子。

  「這什麼?」他放入了第一口食物。

  「拉麵!」

  「你會?」

  「我本來不會啊!我是照著書上寫的煮,其實不難嘛!你要是喜歡,我以後天天煮給你吃!好不好?」

  不只眼睛,巧芸連語氣都帶著不矯飾的期盼,陳讓低下頭不看了,他知道這樣可人的巧芸,會讓他心軟。

  「還有我要跟你說……我不是故意要跟那個混蛋出去的,那是因為……」

  「好了,不要再說了。」

  巧芸想解釋她只是嚮往約會的感覺,只是一時悶壞了、只是孤單……不過陳讓卻沒有讓她說下去。

  陳讓不想再聽見巧芸和齊浩克的任何事情,那會觸動他最敏感的神經,巧芸要解釋些什麼,他不會不知道。這些天,他不是沒有思考。

  「明天我帶你去一趟遊樂園。」陳讓放下筷子。

  「真的嗎?」巧芸瞪大了眼睛,臉上終於泛起笑靨。

  陳讓知道遊樂園是她和媽媽的回憶,但他更在乎、或者說是他不承認的嫉妒,有其他男人陪她去過那兒。

  窗外的夕陽燦爛,陳讓望了望,或許她的生活,不該像單調的黑夜,而該如綺麗的彩霞。

  另一個原因是,這樣他應該就可以放下筷子、不用吃這碗放錯調味料、麵條也沒熟透的湯麵了吧!

  他沒有說出口讓她失望,回應她那雙期盼不已的眼神。

  翌日,清朗的好天氣,巧芸這回不用蹺課了,陳讓幫她請好了假。

  遊樂園裡的種種,陳讓並不熟悉,他沒有童年,別說遊樂園,連出門吹個風都是件了不得的大事。

  「這什麼?」他問著早已東蹦西跳的巧芸。

  「彩色爆米花啊!你不會那麼俗吧?連這個也不知道。」巧芸買了一大包。

  「焦糖口味耶!」她津津有味地吃著。

  「那這個又是……」

  「海盜船啦!」巧芸塞著爆米花瞧著鄉巴佬陳讓,心中一條詭計生起。今天雖然陳讓「很好心」地帶她出來玩,也沒再繃著一張石頭臉,但要她不搗蛋,天塌下來比較快。

  「走!我們玩這個!告訴你喔,做中間的位置最恐怖,第一次玩,最旁邊就好。」

  陳讓睨了睨講得頭頭是道的巧芸,當他沒唸書嗎?兩旁的位置最安穩?講給三歲小孩聽吧!

  不過興高采烈的巧芸,卻在此時不知不覺拉起他的手,衝往入口去了。

  「快點、快點!現在不用排隊!」她小小的手握住他大大的手掌,陳讓沒有點破、沒有抗拒,隨著她的步伐,坐上了他人生第一次的海盜船。

  「呀呼!好開心啊!」

  海盜船開始搖晃,巧芸非但不害怕,甚至雙手扶也不扶,開心地在空中揮舞,陳讓甚少這樣放縱情感、咧嘴大笑,但身旁的巧芸給了他強烈的感染力,她的笑聲隨風飄蕩,聲聲傳進他心裡。

  「有這麼好玩嗎?」耳旁的風呼嘯而過,陳讓大聲喊叫。

  「當然啦!你也試試看嘛!什麼都不要想、手放開啊!」巧芸對看陳讓嚷著,接著伸手,拉開他的手。

  放開雙手的陳讓,胸臆似乎也跟著開朗,放空了腦袋,整個人也輕鬆起來。

  然而方才兩人間不經意的小小親密,更使陳讓將目光停格在他的小公主身上。

  她小巧的耳墜好可愛、溫軟的小手平時雖盡做些搗蛋調皮的事情,但剛剛拉起他手掌的那瞬間,陳讓感覺連自己的心,也隨這海盜船搖蕩。

  她有什麼魔力,把自己搞得神魂顛倒?她和其他男人來這種地方時,是不是也這般「放肆」?

  海盜船停了,陳讓的心卻還懸著。

  「走!我們再去玩別的!」

  巧芸拉著陳讓,發現他的腳步有些緩慢。

  「哎呦!就叫你出來玩不要再想事情了,這樣怎麼玩得開心咧?」

  「你知道我在想事情?」

  「廢話!你只要腦袋有東西,眉頭就會皺皺的、眼睛會不看前方,有事還會抿著嘴。你看你看!就是現在這樣!」

  巧芸不假思索,指著陳讓呃面容,說出連他自己都沒發覺過的表情。「好囉!不要再想公事囉!我們去玩碰碰船。」

  「我沒有在想公事。」陳讓的目光落在竟然這麼瞭解他的巧芸臉龐。

  「那你在想什麼?」

  「我……沒事。」

  他想著,巧芸和他相處的這些時日,原來也會觀察他的表情。

  但他又想著,她是不是也曾偷偷看著陳封,暗暗瞧著他的每一個小動作。

  但他沒說出口,因為止不住的妒忌又燃上他胸口。

  「碰碰船嗎?」

  「嗯!」巧芸用力點頭。

  「那是什麼東西?」

  「厚!」她給了他一個受不了的表情。「玩水的啦!」

  玩水嗎?那好,看看能不能澆熄他一腔妒火。

  陳讓跟著巧芸到了碰碰船的入口。「你上次,也有來玩這個嗎?」

  陳讓終於忍不住了,他想知道、真的想知道,他的「未婚妻」是怎麼跟男人來這裡「約會」的。

  「上次?哪有!」還提上回的事?她還沒玩到,就被那混賬浩克騙著喝下了可樂,這事有什麼好再講的?掃興!

  巧芸真想給這個「白目讓」一個白眼。

  陳讓壓抑不了自己的嫉妒。「那怎麼知道這要怎麼玩、要從哪買票排隊?」

  「陳、讓!你沒有童年嗎?不會跟同學朋友來玩嗎?不會聽人家講嗎?不會看電視介紹嗎?」

  巧芸實在受不了陳讓這些莫名其妙的問題,難得出來玩,他到底還要亂多久,事情都過去了,幹嘛那麼掃興的一直講講講?

  但她才脫口而出這些話,馬上後悔了。

  「嗯……對不起喔,我忘了……你是真的沒童年。」

  陳讓的童年怎麼過的,她不會不清楚,巧芸馬上擺出抱歉愧疚的表情。

  陳讓看著她,一會生氣、一下子又滿心愧疚地說抱歉,她的每一個神情,都是那樣直率不矯飾,她就是這樣心裡有什麼說什麼的人,單純得讓人……

  「沒關係,我沒有生氣。」他怎麼氣得起來?這奪走他一顆心的人兒,他想佔有、想日日夜夜感受她的活力、想霸佔她每一個無邪的表情。

  「不說這些了,這碰碰船怎麼玩?」陳讓轉移了話題。

  「很簡單!把別人的船撞翻就對了!」

  「撞翻別人的船?但是……等等!」

  陳讓還沒弄清楚「遊戲規則」,巧芸哪讓他等什麼等,一把拉住他往裡頭去,不久他就被套上救生衣,身邊的巧芸已經握住轉盤。

  「我來開我來開,我一定要稱霸全場啦!」

  她喜孜孜地等著,時間一到,果然馬上衝第一。

  「碰!」她立刻撞擊另一條小船,,「嘩啦!」四濺的水花澆不熄她的熱情。

  「坐好喔!」她又一個大轉彎,全然不害怕地躲掉了另一艘船的「攻擊」。

  「啊哈!撞翻你們啦!」巧芸又打勝了一仗。

  她的髮梢臉蛋全沾上了水珠,卻一點也不在意,笑得好燦爛。

  陳讓凝望著,思忖著,是不是真的把她關太久、管太嚴了,以往為了保護她,幾乎不讓她離開學校和陳家。為了她好,只要他把書念好、寫好功課。但他忘了,她還只是個快滿十八歲的小女孩,偶爾也需要這樣透透氣、盡情享受她的青春。

  陳讓伸出手,想替她抹去臉上、發上的水珠。

  「小心!」轉過頭,他看見後方的船正要追撞上,伸出的一隻手立刻改握緊轉盤。「我來!」他很快地反應,一個回頭,給了這艘偷襲的船狠狠的教訓。

  「哇!你好棒耶!」

  巧芸馬上朗聲大笑,正要鼓掌歡呼,卻發現陳讓的大掌除了握住轉盤,也覆上了她的手。

  頓時她的笑更甜美了,而那聲「你好棒耶」,讓陳讓心頭一震,這似乎是巧芸第一句「讚美」他的話,被自己的女人讚美……這滋味……好美。

  或許,這才叫做「談戀愛」,是嗎?

  「剛剛有沒有怎麼樣?」

  「沒事!你反應怎麼這麼快?」她連聲音都興奮起來。「真好,我們這樣就可以稱霸全場啦!」

  陳讓剛才只是一心要保護巧芸不被撞、不被人「欺負」,但他這一瞬間,似乎更能體會,她要的不是只「保護」,他的女人更需要的,是「關愛」。

  巧芸剛才那一瞬間,雖沒看見後方的船,卻瞥見了陳讓臉上閃過的表情。他橫眉怒視、表情嚴肅,甚至一隻手微微向巧芸靠攏,那神情清楚地告訴對方:「休想撞我身邊的人」,清楚地表現出:「巧芸,我會保護你。」

  巧芸明白了,她的陳讓,雖然不會說那些甜死人的話,但是,他的行動,卻是最好的證明,證明他有一顆比誰都還在意她的真心。

  「稱霸」了碰碰船,陳讓又被巧芸帶領,體驗「自由落體」、「大怒神」等刺激不已的遊樂設施,當別人暈的暈、吐的吐,巧芸卻樂得拍手叫好,渾然忘我,這樣的開心感染了陳讓。

  此刻,他們坐著三百六十度的斷軌雲霄飛車。

  陳讓和巧芸肩並著肩,今天他們有好多這樣自然地「小甜蜜」舉動,巧芸笑得更開懷了。

  「你怕不怕?」她在呼嘯的風中大喊。「怕的話我可以保護你喔,哈哈!」她還有空將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開玩笑,笑語隨著刺激的遊戲在空中紛飛。

  陳讓聽著,跟著揚起笑容。

  他似乎從沒有這樣直率地笑過,也似乎沒有這樣放下手邊事、盡情玩樂過,身旁的巧芸看起來那麼無慮無憂,她是不是就是太單純,才一再做出讓他傷心地事?

  「巧芸,我問你,在你、心裡,我……」

  「你說什麼?」

  「我是想問你……」

  「聽不清楚啦!你到底要說什麼?」

  雲霄飛車晃得劇烈,陳讓的低語,根本沒辦法傳到巧芸耳裡。

  「沒事,我們好好玩。」

  陳讓想要說的話,在呼嘯的風中收回,他知道不該在歡樂地時光,又想起那些不愉快的事。

  但見到巧芸笑得越無邪,他便越想要霸佔她的美。

  我想當你的唯一,唯一的男人、唯一能和你這般恣意玩樂的男人。

  你只能是我的唯一,唯一這樣對著我綻開笑靨、敞開心胸的女人。

  陳讓心裡的這些話,沒說出口,卻也壓不下。

  滿腔的喜愛,此時此刻多想全部坦白。

  雲霄飛車停了,陳讓的心卻停不了。

  嫉妒、霸佔、想愛、只能成為彼此的唯一,種種感受混在一起。

  「我有我的方法,讓你懂。」理智碰上情愛,失去了作用,望著巧芸蹦蹦跳跳走下車的身影,陳讓下了決定。

  她這輩子,都別想逃了!

  「你,是我的。」陳讓看著她的背影,默默低吟。

  *                                  *                                *                                  *

  巧芸在遊樂場玩得好開心,陳讓也陪在她身邊,一點一滴感受他失去的童年。

  巧芸笑得燦爛,他越想抓住這時光,不允許和任何人分享。

  「怎麼樣,大宅男,出來透透氣不錯吧!」巧芸玩得臉蛋紅通通,陳讓不介意她怎麼喊他,他介意的,是她明不明白,這樣的日子,她只能和她的「未婚夫」一同度過。雖然,她或許還沒搞懂這三個字的意義。

  「再過三天,你就滿十八歲了。」他走到巧芸身邊,對身高才到他肩頭的巧芸說著。

  巧芸卻瞪了他一眼。十八歲,代表她有自主能力、代表他能履行這場婚約嗎?

  巧芸噘了噘嘴:「十八歲怎麼樣?任你宰割嗎?休想。」她知道她成年的意義是什麼。

  「你真是我見過最囂張的女人。」陳讓揚聲。

  他用「女人」兩個字,是因為巧芸已經生得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腰際弄得曲線越見優美,玲瓏的身段讓人目光停駐。

  她已經不是個小女孩了,舉手投足間,透著女人獨有的迷人氣息,無暇臉蛋、清亮又隱隱含著嫵媚的雙眼,她有如天使般惹人愛憐,卻又如小惡魔般,勾引著他不安的心。

  她是勾住他了,但是她還必須明白,不管是天使還是小惡魔,她的主人,只能有一個。

  「我囂張?你才……」

  「你擅自和別的男人到遊樂場玩,還玩到了他房間,你聲音倒比我大聲,誰囂張?」

  巧芸擺了個無奈至極的表情,厚!他一定要提這件事嗎?她自己也很憤怒啊!

  他也知道她又不是故意的,現在口氣這麼差、臉色這麼難看,莫非……

  「你這副模樣是吃錯喔?」巧芸想也不想,脫口而出。

  一語道中,陳讓當場語塞。

  從不為什麼事動肝火的他,此刻不知是不是被巧芸說中,竟惱羞成怒。

  「好吧!你喜歡耀武揚威的男人是吧?我說過,我並不想讓你你難堪。」陳讓開始沉下聲音。

  「哈!說不定你是在擔心娶了我,你才難堪咧!」她一個女流之輩身手利落、刀法滿分、槍法一流,就像實驗組合對照組,陳讓娶了她,大宅男的面子掛不住!

  巧芸還沒從這些日子以來,陳讓不經意洩露的種種實力中得到教訓,她還弄不清楚那晚是誰救她的。她承認他電腦很厲害,是個駭客高手,但離開了電腦,他會什麼?玩魔術方塊很厲害嗎?

  這時兩人走到了射飛鏢的攤位,巧芸笑嘻嘻地走到前方,準備讓陳讓知道,誰會給誰難堪。

  「老闆,我要玩一局。」

  「這位小姐,我們遊戲規則是十支飛鏢如果中八支,送大玩偶一隻,如果九支,送……」

  老闆的手還指著攤位上方懸掛的禮物,竟突然像中風一樣,僵硬地站在原地不動。

  他的手都還沒發下來,這小姑娘竟然殺氣騰騰地……將十支飛鏢,送進十顆氣球的正中央。

  「小……小姐……你是黑道老大的女兒喔?」老闆嚥了口口水,這場景應該像電視上演的那樣,太、恐、怖、了。

  巧芸下巴抬得可高了:「哈!你剛好說對了!」

  老闆不管這小姑娘是不是在開玩笑,目光馬上轉到站在她身邊的陳讓身上。

  他是她男朋友嗎?有這樣的女朋友,不恐怖嗎?吵個架都有生命危險啊!

  怎料陳讓這回不再沉默、不再冷眼旁觀,他甚至悠哉地拿起另外十支飛鏢,臉上泛起一絲高深的淺笑,笑裡帶著不羈的神情。

  「賭什麼?」他淺淺的笑意似乎有些加深、有些難解。

  巧芸瞪了他一眼:「什麼賭什麼?我全中了耶!」

  為什麼這個時候的陳讓,讓她有點陌生?費解的笑意、難解的雙眸,讓人突然有些許的不安,他憑什麼那麼自信?

  陳讓拿起飛鏢,不疾不徐再說道:「目標物只要一眼,就必須記在心裡,手動,腦也要會動。」

  「不要囉囉嗦嗦的又要講什麼大道理,有本事就贏過我,大不了我一個月不蹺家。」

  「你還以為你跑得掉?」

  「怎麼?想關我一輩子嗎?你最好有這個本事啦!」

  「十八歲的女人,講話要動腦,如果我不看著標靶全部都中,三天後你生日一到,就乖乖跟我上……」

  陳讓才說到這裡,巧芸立刻橫眉豎眼急著搶話:「上什麼?誰要跟你上什麼?我警告你!你不要跟那個齊王八克一樣,我可不是隨便讓人欺負著玩的。」

  巧芸想著三天後她成年了,陳讓該不會就要她跟他上「床」?想得美!

  陳讓見巧芸的反應,再勾一笑。

  「如果我是齊浩克那種人,你住在陳家,我會少這種機會?是你沒頭腦,自己送上齊家大門。」

  「什麼我自己送上門?」她氣炸了!一股腦把悶在心裡的話脫口而出。「我是被迷惑、被迷惑你懂不懂!甜言蜜語、說好聽的話,你會不會?哼!你對我說過一句嗎?你迷惑過我嗎?」

  在她心底,總是讓著她的陳讓其實沒什麼不好,就是不能親口對她說過那些讓她飄飄然、甜蜜蜜的話,她是十七歲的小女生,需要愛、需要被關心、需要男人親口告訴她他在意,難道這些通通要她用猜的嗎?

  「所以說,你是想唄我『迷惑』?」陳讓睨著亂了方寸的人兒,冷不防道了這句。

  相較陳讓,巧芸誠實率真多了,不過陳讓的這句話,簡直是火上加油,她氣翻了!

  「你夠了!不要一張嘴只會講講講,有本事就贏我,上什麼隨便你!要贏不了我,以後就給我乖乖閉嘴當你的臭宅男!」她賭氣、不平、火大,但怎麼也沒有料到,最後一個字才落下,她一張小臉便瞬間停格了。

  「咻……砰!」

  陳讓當真只瞥了一眼前方的十顆氣球,隨便別過頭,目光只落在他臉上,不看別的地方。側著身,陳讓手上的飛鏢,以眨眼間的速度,射完了……

  瞬間十支飛鏢筆直飛出,支支正中紅心,顆顆應聲而破。

  頓時兩人間一片詭異的寧靜,巧芸胸腔的那口氣,不知該呼出還是該壓下。

  「你……」他的眸光還落在巧芸不自然的臉龐上。「你有練過喔?」她順了順氣才把話說清楚。

  攤位老闆這不可刨了,如果眼前這女孩是黑道老大的女兒,那這男的……是什麼?該不會就是黑幫老大吧?

  巧芸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過她注意到了。陳讓的刀法好熟悉……

  那天她迷迷糊糊的時候,好像見過這樣的身手……

  她隱約明白了,那天救她的,不是別人,就是她的未婚夫,陳讓。他不是運氣好,也不是齊浩克分心,他……真的很會耍飛刀。

  陳讓睨著驚異又不相信的巧芸,把話說得雲淡風輕:「像我這樣的書獃子、懦夫、大宅男,怎麼可能有練過這種東西呢?運氣好而已。」

  有夠囂張!這話實在刺耳的可以。怎麼?他的意思是不練都可以這麼強嗎?巧芸氣呼呼地不想承認,她竟然贏不了這個人!

  「哼!對——不就剛好、恰巧、蒙中,得意什麼?」她越是不甘、就越是不肯相信。

  陳讓將巧芸所有的神情收進眼底:「剛剛不是說不用講那麼多嗎?你輸了,明天乖乖跟我『上劍道室』去。」

  「劍?」

  「罵人?」

  「劍道的劍啦!原來你是說跟你上劍道室喔?」

  巧芸的腦袋,總算稍稍可以運轉了。

  不過現在的陳讓,可不再那麼善良會放過她了:「不然你腦海中想的是什麼?說來聽聽。」

  說得實在太故意了!巧芸整張臉瞬間漲得紅通:「你!得意什麼?劍道?哼!我從小練柔道沒輸過男生,小心我把你的劍劈得一乾二淨。」

  「你要是有這等身手,怎麼會栽在齊浩克手中?」這話還是故意得很,為了這丫頭,陳讓明顯也失去了平日的修養。

  巧芸氣得雙手橫上腰,這個陳讓,哪壺不開提哪壺,硬是要找她的碴!「就跟你說我是被下藥!你再一直提那個混蛋,我就斃了你!」

  飛鏢攤位旁,是BB槍射擊的攤位,巧芸怒氣衝天,想也不想,走過去一把抓起長槍,火大地砰砰砰在亂射,看似發洩地亂打一通,但「也是有練過」的她這回又是十顆全中,速度之快,連剛才也在一旁看傻眼的攤位老闆,都為這個「老大的女兒」拍起手。

  「這位小姐,你真厲害啊!」

  「那還用說!」巧芸哼氣著。

  但反觀一旁的陳讓,卻不見驚訝面容。

  「匹夫之勇。剛剛不是跟你說,動手之外更要動腦,如果夠聰明,就不會輕易陷入別人的陷阱。」

第8章

  三天後,巧芸的十八歲生日。

  劍道室裡,她的臉色難看極了,她真的不知道,她的生日竟然會這樣過。

  沒有蛋糕,沒有慶生會,迎接她十八歲的第一個生日禮物,是她重重地被陳讓撂倒在地上。

  「柔道是嗎?」陳讓臉上沒有半點歉意,嘲笑似的說著,她不是柔道高手嗎?

  「痛,痛啦。」她刻意哇哇大叫,但整個陳家,竟然沒半個人理她。

  陳讓這惡劣的傢伙,竟然單手就將她摔在地上。

  「不用喊了。陳家以後不會有人來伺候你了,最疼你的陳封也不在,不用再裝了。」

  摔她就算了,竟然還說這種風涼話,巧芸快被氣哭了。

  「你這麼凶做什麼?」

  「我凶?那你回去找齊浩克啊,他可溫柔了。」

  「就叫你不要再提那個王八蛋,你幹嘛一直講講講?」巧芸氣得跺腳,「你的嘴巴就吐不出點好話嗎?」她水汪汪的大眼,竟然就要泛出淚光。

  陳讓知道自己有失風度,他頓時也語塞。

  他是生氣,竟然有個男人那樣靠近她,他嫉妒,惱怒,但就是說不出口,他是在意,更是喜歡,但……他講不出一直藏在心底的那三個字。

  兩個人都僵硬地看著對方,兩個人都火冒三丈,陳讓不知如何表達他內心的在乎,巧芸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明白,其實他很厲害,而且是比其他人都厲害,原來外表不算什麼,深藏不露,才是真的了不起。

  昨夜,封二哥把她被齊浩克綁架時的經過都告訴她了,那天要不是陳讓沉得住氣,自己能不能順利被救出,還是個問號。

  陳讓思慮縝密,顧全大局,讓所有人全身而退,巧芸總算見識到「未婚夫」的能耐,只不過他真是個心機鬼,大騙子,可惡極了。

  此時她癱在劍道室地板上,揉著自己的肩頭對陳讓說道:「你很愛裝嘛,上回我在劍道室找你單挑,你怎麼都不還手?」

  除了地下靶場,陳家頂樓的劍道室,也是巧芸「發洩」的好地方,她常把裡頭的人摔得哇哇叫,包括那個看起來柔弱無力的陳讓。

  「我還手?那你還走得出劍道室嗎?」陳讓眉毛一挑。

  「你臭屁什麼。」

  巧芸真的很想嗆一嗆這個驕傲到不行的傢伙,但話到嘴邊卻出不了口,因為,他說的都是真的。

  陳讓也不甩她,開始走到一旁,泡起他的老人茶。

  泡個茶,一樣那麼多程序,巧芸哼了一聲,不想理他,直到茶香飄出,陳讓端起茶碗細細品啜,房內的氣氛才好像因濃郁的迷人茶香而舒緩。

  陳讓品著茶香,緩緩說著:「讓人越瞭解你會什麼,就越會讓自己身陷險境,招數越讓敵人看清,勝算就越低。」

  他放下茶,「我自己怎麼樣沒關係,但是要是牽連到身邊的人,就非我所願。有空,你應該學學下棋,學著怎麼靜下心思考。」

  巧芸聽了這話頓了一頓,他這話的意思是,他之所以那麼低調,就是不希望,自己的長才被人威脅利用?他怎麼樣沒關係,但是如果牽連到身邊的人……身邊的人,是在說自己嗎?

  她錯把老虎當病貓,陳讓的低調,她現在才知道是為了什麼。

  「我……我才不要跟你一樣耍自閉,一個人在那邊下棋……」她吞吞吐吐,猜他到底是不是在乎她。

  但是剛剛摔了她的陳讓,已經穿好劍道服,「一個人下棋可以思考正反兩面,訓練自己不同的思維,任何事的道理都一樣,包括劍道,看好了,我今天先教你劍道最基本的功夫。」

  說罷,陳讓提氣運劍,英氣逼人,威風凜凜,氣勢強勁卻優雅,炯炯有神的雙眼看得巧芸心慌意亂,卻聽到他說了一句話:「看仔細,一個動作我只教一次,等有一天,你能從我手上奪走這把木刀時,就不用穿這衣服了。」

  「穿什麼衣服?」巧芸聽得一愣一愣。

  陳讓使完了木劍,居然拿出了一件女、傭、服。

  「這什麼?」巧芸莫名其妙,這麼多蕾絲,好奇怪的衣服。

  陳讓慢條斯理說道:「陳家伺候你的傭人全被你嚇跑了,包括司機也說他還想留一條命退休,所以現在陳家空蕩蕩,沒人可以使喚了。」

  「那些人笨手笨腳的,我才不需要人伺候。」她毫不在意。

  「你不需要,我要。」

  「喔。」

  「還不懂嗎?」

  「懂什麼?」

  陳讓俯下身,指著她的鼻尖:「你,以後負責伺候我,補所有的缺。」

  巧芸翻了翻大眼,以為自己聽錯:「作你的春秋大夢。」

  陳讓一點也不以為意,收起木劍,氣定神閒:「我教完了,你都學會了嗎?」

  「誰要學你這什麼鬼東西?」

  她有些急了,索性伸出手,打算奪下木劍。

  「我搶。」她快手一出,本要趁陳讓不注意時,從後方搶下刀劍,但怎麼知道陳讓光聽聲音,就知道她要做什麼,接著就聽見巧芸一聲哀號。

  「唉喲。」

  她被陳讓一個橫腿給絆倒了。

  但隨即,她又發出了一聲驚語。「放開……放開我。」

  陳讓不但絆倒了她,竟還藉機……扣住她的手腕,橫腿架著她,一掌拉住她的雙手往上提,頓時巧芸非但動彈不得,還……

  「你要幹什麼?」她還慌得可以。

  「你說呢?現在我是主人,你覺得你該做些什麼事?」陳讓探下頭,巧芸見著他帶著一絲邪氣的眼神,這樣的陳讓,怎麼這麼恐怖啊。

  「下流,無恥。」曖昧的動作及陳讓直視她的神情,讓巧芸打從心底發慌。

  不過陳讓面不改色:「我什麼都還沒做,你怎麼就反應這麼大,難不成你真希望我下流無恥?」

  「住口啦。」

  「我是要你過去泡杯茶給我喝。」

  「你很大牌哦。」

  「等你練成基本招式後,再用這種口氣跟我說話,現在盡你的女僕義務去。」

  「想、得、美!」

  巧芸奮力再一搏,掙脫了陳讓的手,馬上從他腿上跳了起來,試圖拉開兩人的距離。

  不過她不知道為什麼,竟然就是擺脫不了如魔鬼的陳讓。

  她才跨出一步,就發現自己重心不穩。

  「啊。」她慘叫一聲,就跌在陳讓身下。

  他不過一個轉手,她便倒地不起,不過陳讓沒有摔疼她,因為他的胳臂當了她的枕頭。

  這下,可好了。

  「看來你要當我的女傭好一陣子了。」陳讓笑得更邪了。

  他低下身,用一種讓巧芸心跳不已的角度俯視著她,「服氣了嗎?」

  「走開啦。」

  巧芸欲推開他,陳讓輕易地再架住她的手,「還來?」

  她越動,陳讓越是不客氣,巧芸手被架著,身體被擋著,仰起頭就會撞上他,挺起身就會貼近他,她想盡了辦法,卻被這樣的陳讓弄得進退兩難。

  陳讓的身手著實讓她嚇到了,但更讓她驚慌的,卻是他臉上掛著的神情。

  他似笑非笑,雙眸閃爍不明,嘴角揚起的弧度……讓巧芸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她跌在地上,更跌在這抹笑裡的深淵中。

  「再不肯乖乖聽話,我不保證會發生什麼事。」

  「什麼什麼事?走開,走開啦。」

  面對陳讓的威脅,巧芸努力地築起她的防禦,她揚起聲:「笑死人了,你練劍道多久了?我根本沒有底子,就要我練,擺明欺負人。」

  但陳讓彷彿都想好了該怎麼回答,只見他氣定神閒:「我從小體弱多病,連床都下不了,你認為我這藥罐子能練多久?」

  「你!」

  「別忘了你三天前說過什麼話,還是你真要我選擇對你『隨便』?」

  「閉嘴。」

  「那你最好乖乖聽話,不然我不知道,我會對已成年的女人,做出什麼事。」

  「你!混賬!」

  面對他這麼囂張的威脅,巧芸氣得頭頂都要冒火了,卻見到這混賬東西一派悠閒的收起了木劍,換下了衣服,大搖大擺走了出去。

  她看著他留下的那件陳家女傭服,氣得要拾起扔到窗外,不過舉起的手卻停住了。

  「好……打不過你沒關係。」她知道就算扔了一百件,陳讓還是會拿出一百零一件逼她就範,「你的專屬女傭是吧?好,打不過你,我就整死你,讓你知道這樣整我,你會怎麼後悔。」

  巧芸是真的沒有想到,她十八歲生日的這一天,竟從邵家小公主淪為陳讓的專屬女傭。

  但她也將會讓陳讓知道,他這樣欺負她,下場不會好到哪去。哼!

  ***

  數日後,早晨。

  巧芸果然圍著圍裙,有模有樣地端著一杯熱咖啡。

  這咖啡是她煮的,是這幾天學會的,不過要她邵巧芸屈服,天塌下來比較快。

  屈於陳讓的暴力威脅,巧芸不得不低頭當他的女傭,陳家當真一個人都沒留下,她什麼事都得自己做。

  端著咖啡,她心裡揣著詭計。

  「唉呀,不小心打翻咖啡了--」不甘心的她,當然一有機會就找陳讓的碴。

  不過此時此刻的陳讓,可不再對她忍耐。

  只見他早巧芸一步,從餐桌旁站了起來,轉個身去拿報紙,搗蛋成精的巧芸也不是省油的燈,立刻將咖啡潑得更遠,不過就在這時,陳讓又轉回身拿起桌上的牛奶,拿捏得分寸不差。

  就這樣,陳讓攤開報紙,喝起牛奶,一派悠閒,而巧芸傻了眼。

  「我的手特別容易滑,端東西特別容易灑啊。」她試圖裝無辜,也試圖想「警告」陳讓,以後別再叫她做事。

  「灑了,就負責擦乾淨。」陳讓一點也不把她的行徑放在眼裡,彷彿啥事都沒發生,雲淡風輕地一面說,一面看著他的財經日報。

  什麼也沒潑到的巧芸,賠了夫人又折兵,現在蹲在地上擦地板。

  她堂堂邵家千金,現在竟然淪落至此,巧芸哭喪著臉,抬頭瞪了瞪陳讓。

  不過陳讓一點也沒心軟,他將手上的牛奶倒出半瓶後,遞到她眼前。

  「喝光。」他下命令。

  「我不喝牛奶。」她從小最討厭牛奶的味道。

  「是嗎?我不知道現在的傭人,可以這樣跟主人說話,我看你這個月的薪水沒了。」

  「薪水?」哈,她有沒有聽錯,「我領你薪水?笑死人。」邵家多少財產,她會需要領人家薪水?

  不過陳讓卻給了她這樣的回答,「我跟邵爺說過了,從你十八歲起,就要開始學著獨立賺錢,這是你第一份工作,邵爺答應了,由我全權負責。」

  自從巧芸上次闖了大禍,由陳讓救出後,邵爺答應,女兒就交給他管教。

  「什麼?」這下不是自己耳朵有問題,是大家腦袋都出問題了嗎?「爹地真的就這樣把我賣掉了!」

  她眼眶底下開始晃起閃閃淚珠,陳讓全然不心軟,彷彿告訴她,不用再想從他這裡博得什麼同情,也彷彿在告訴她,她已經不是孩子了,哭鬧無用,一切得自立自強。

  陳讓面無表情,盯著她眼前的牛奶,「女生比男生需要鈣質,以後你每天都得喝這個。」陳讓又拿起桌上的起司片,將這高鈣食品放進吐司中:「明天起我每天的三明治都要夾起司,而我吃什麼,你就得跟著吃。」

  「可我早餐習慣吃……」

  「女傭,你現在應該只有點頭稱是的分。」

  巧芸實在沒受過這種鳥氣,她站起:「太過分了,我走。」什麼東西,真的把她當傭人對待?

  「你出得了這個大門,再說。」陳讓似乎連氣都沒提,說得怡然輕鬆。

  巧芸含著金湯匙出生,哪受過這種委屈,她馬上扔掉抹布往大門走,不過連門都還沒來得及靠近,陳讓三兩下就把她拎了回去。

  「就算走得出去,你現在能去哪?」

  他提醒了巧芸,邵爺可是答應他,巧芸的事一切都由他做主,巧芸一聽停住了掙扎,眼淚開始潰堤。

  她無計可施,也別無他法,整天只能被壓著伺候陳讓,一會在廚房忙切菜,一會提著洗衣籃到後院,好不容易把衣服都晾乾了,還有地板要擦。

  每夜,她都是噙著淚水趴在床邊哭,不過根本沒有人理會,筋疲力盡的她哭得累了,也不知何時睡著了。

  深夜,微寒,巧芸累得趴在床邊,無力再多想什麼,累得睡著了。

  門輕輕被推開了,有個身影,放輕了腳步。

  「就這樣睡著了?」陳讓緩步到她身邊,拉起衣袖,「連眼淚都來不及擦。」

  他替她拭去了淚痕。

  巧芸累得迷迷糊糊,不知道是誰把她抱上床蓋上棉被,她還來不及睜開眼,這身影就從門口消失了。

  陳讓選擇默默地給她關愛,在巧芸不知道的時候。

  ***

  清晨醒來,巧芸又心生一計。

  既然陳讓這樣對她,好,她就照例,想盡辦法掀了他陳家屋頂。

  「要我做早餐是吧?我就讓你嘗嘗本姑娘的手藝。」今天她在廚房一面做三明治,一面嘀咕,經過這些日子的訓練,她切菜不用看菜刀,知道奶油要怎麼抹,麵包要烤多久才適當,不過今天她子心情特好,拿起櫥櫃裡的一罐調味料。

  「我就幫你做個外面吃不到的三明治。」她終於露出了這些天唯一的笑容,笑得很好假。

  陳讓照例在餐桌旁等,翻著他的報紙,等著他的早餐。

  「哼,再爐嘛。等會就讓你後悔。」巧芸強壓竊笑,故作鎮定,將她和陳讓的三明治擺上桌。

  桌上照例擺了瓶牛奶,巧芸今天可乖了,將牛奶拿到眼前,倒在陳讓和她的杯子,白色的液體在杯中漸漸升高。

  她沒有注意到,就在這麼一瞬間,就這麼一下下的時間,陳讓在三明治動了手腳。

  兩個三明治不聲不響地被對調了,渾然不覺的巧芸,倒完牛奶後開始吃早餐,不過就在她咬下第一口後,頸部以上突然開始爆紅。

  嗆,嗆……嗆死人了。

  她早上抹的那些芥末,現在竟然都在她嘴裡,這滋味直衝腦門,快爆炸了。

  她吐也不是,吞也不是,嗆辣的芥末從她舌尖蔓延到頭頂,不嗜辣的巧芸只覺得她整個人像就要爆發的火山。

  「怎麼了嗎?」陳讓「好心」的問著。

  「沒有,沒事。」她怎麼敢說她做的三明治「有事」。

  「那今天要不要好好喝牛奶呢?」陳讓把他的那杯牛奶也拿到巧芸跟前,「我想,你現在應該很習慣喝牛奶,對吧?」

  嗆到噴淚,又別無選擇的巧芸,用灌的把兩杯牛奶都灌完了,她一面大口大口喝,一面又聽見那混蛋碎碎雜念,「多喝點,我上次跟你說過牛奶有鈣質,對身體好。」

  好?好個頭啦。聽你在那邊貓哭耗子假慈悲。

  巧芸難受地無法吭一聲,只能咕嚕咕嚕地把這鬼東西捏著鼻子喝完,她沒空理會,陳讓在這件事的背後,其實是對她身體健康的注意。

  陳讓看著她喝到一滴不剩後,則繼續攤開報紙,悠閒地享受著有她這位「專屬傭人」的好日子。

  ***

  好,早餐整不成,就弄你衣服。

  巧芸在廚房喝光了整壺開水,整人反被整,她怎麼會甘心罷手?

  「今天我就『不小心』把你衣服洗成粉紅色,氣死你。」

  陳讓的白襯衫不能和其他衣服混著洗,腦筋動到他衣服上的巧芸放學後,「很自動」的要替他洗所有襯衫。

  當然,不會只有襯衫,她丟進了一件請同學偷偷到路邊攤買的粉色上衣,褪色褪得一塌糊塗。

  陳家的高檔洗衣機,眼看就要被她按下按鈕,陳讓不知何時,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她身後。

  「洗什麼?」

  「你的襯衫啊。」

  「洗衣機這麼大,就洗幾件襯衫,不會太浪費水嗎?」

  話落,巧芸就見到陳讓竟抱著她的一堆衣服,二話不說,通通一起下水……

  隔日上午,陳讓穿著大哥陳洛的襯衫去公司,而巧芸沒有其他選擇,她唯一沒有遭殃的兩套衣服,一套是學校制服,一套就是陳家女傭服。

  非常明顯,陳讓只讓她有這兩個角色可以當。

  「卑鄙下流大混蛋。」無精打采的巧芸,下了課,不甘不願的換上了第二套衣服,被迫做著那些洗衣煮飯的家事。

  現在的她已經不得不熟悉這些鳥事,洗菜的時候可以同時燒水煮湯,地拖完後用電風扇吹比較快干,她甚至會修水龍頭,因為陳讓連水電工都不請了。

  「呼,做完了啦。看他還有什麼話講。」動作熟稔的巧芸,今天早早做完了所有家事,大搖大擺地脫下圍裙,準備回房癱在床上偷看小說漫畫。

  她才喬好最舒服的姿勢,翻開第一頁時,混蛋陳讓又陰魂不散地出現了。

  「明天的段考,你如果有一科不及格,就等著回家幫整棟房子大掃除。」他打開她的門,留下這句話。

  他的表情不是開玩笑的,巧芸氣得將漫畫扔在他又關上的門後。

  陳讓真的將她呼來喚去,差遣使喚,她所有的生活都得聽命於他,巧芸氣憤地差點要掉淚。

  「不行,如果現在顧著哭不唸書,明天一定又要被虐待。」

  她知道陳讓玩真的,考不及格真的會有難以預料的後果,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她走到書桌前翻起課本。

  她提起精神,很努力地K著書,嘴裡唸唸有詞,手上的筆不停來回畫重點。

  而就這麼「剛好」,陳讓也沒睡。

  陳家就只剩他們兩個的房間還亮著燈,巧芸去倒水時,經過他房間,沒好氣地問道:「你明天不是一早要到誠氏大樓處理事情嗎?」

  誠氏企業是大哥陳洛為陳家設立的,專責處理陳家檯面上的事務,是陳家由黑轉白的基地,陳讓是執行者。

  他的確明天一早要進公司處理事情,巧芸瞥見他好似在隨意瀏覽網路頁面,沒在做正事。

  陳讓沒多解釋,「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就好。」

  「好吧,你不睡,明天就沒力氣虐待我。」

  巧芸「哼」了一聲走出去,心裡卻有另一個不同的聲音。

  陳讓那種做事講求計劃的人,不會把公事留到半夜再處理,從他剛剛明明沒事只在網路上亂晃的舉動就知道,所以……

  他是在陪我熬夜嗎?

  這樣的念頭從她腦海飄過,她微微動搖了信念。

  走回房裡,桌上還有念到一半的理化,她開始不專心地分神甩筆,左手托著腮幫子,然後小腦袋兒晃啊晃。

  陳讓到底在不在乎她?

  他是真的只想整她虐待她,還是其實心裡會惦記著她?

  陳讓不曾親口說出的答案,讓巧芸總是不斷在猜。

  不久,她的門突然被打開。

  陳讓走了進來,瞥見巧芸那失神發呆的模樣,讓他堅持嚴肅的一張臉,有一剎那閃過莞爾的一抹笑。

  他承認為此鬆動了心房,不過巧芸之前「欠」他的實在太多,他還沒夠本。

  他瞥了瞥桌上的書本,「這麼簡單的東西也算不出來?我看你真的只有一輩子當女傭的分。」

  巧芸放下了手腕:「我只是懶得算,OK?」

  「那麼你就準備多買幾瓶清潔劑,明天保證有拖不完的地。」

  「你。」

  「外加庭院的落葉掃得一片不剩。」

  「混蛋讓,你夠羅。」

  「你可以浪費時間跟我吵,我樂得明天有人乖乖伺候我。」

  「你,你你……滾出我的房間。」

  陳讓毫不在乎,放下狠話後轉身離開,順便還惡質的留下一句:「如果考得太難看,你以後就只有睡傭人房的分。」

  面對這樣讓人火冒三丈的威脅,巧芸氣得牙癢癢,但陳讓每次當真說到做到,整他會被反整,逃也逃不出去,她能怎麼辦?

  巧芸最後再重重地大歎一氣,還是握好了筆,乖乖算起算式。

  「這種日子,還要過多久啊……」

  求救無門,巧芸無語問蒼天,只能乖乖地接受脅迫,等待脫離魔掌的那天。

  陳讓走出房門後,知道他的激將法應該可以發揮作用了。

  這些天總是這樣「操」她,難得剛剛在門外見到她托著腮幫子的模樣。

  可愛。

  他嘴裡不說,心裡泛起的卻是她那搖頭晃腦的可愛模樣,但願有一天,巧芸能明白他的用心。

  他更期待,能一直「正大光明」地欣賞她那可人的笑容。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12-4 14:34:25

第3章

  縱使陳讓出言警告過巧芸,別把這門婚事當兒戲,不過天性難馴的巧芸不放在心上。

  今天她躡手躡腳地潛進陳讓的房間,拿起他平時最愛把玩的魔術方塊。

  「哼!愛玩愛玩,我就讓你永遠玩不完。」巧芸偷偷將其中一顆方塊拆下,和另一顆對調,這麼一來陳讓永遠沒有破解的一天。

  「哈哈哈!誰教你上課讓我丟臉。」這可不可報一箭之仇了。

  巧芸皮歸皮,但小時候也常常到陳家作客,大家玩成一片,陳家三兄弟沒有妹妹,陳封就像對待自己親妹妹一樣對待巧芸。

  現在見陳讓「欺負」起妹妹,直覺反應就是先念一念他。

  不過他忽略了,現在的陳讓,可不是把她當小妹妹看待。

  「二哥,我的事你不用插手。」陳讓低低出言,「警告」陳封,這是他的事、巧芸是他的人,不用他多管閒事,不過陳封卻沒聽懂。

  而一旁的巧芸聽見有人關心她,淚水馬上潰堤,她在陳家好孤單,終於有人解救她了。

  她想也不多想,邁開腳步,就往陳封懷裡撲去。

  「那個城堡拼圖是、是我媽咪買給我的……是媽咪買給我的啦!媽咪走了,連城堡拼圖都弄丟了,嗚嗚!嗚嗚……」她抽抽噎噎地對著陳封哭訴著。

  這個舉動,卻讓站在一旁的陳讓頓時怒眼一瞪,面色難看。

  「二哥,放開她。」他聲音已經不對勁了。

  不止聲音不對,陳讓眉宇糾結成團,臉色鐵青。

  這是什麼畫面?他的未婚妻哭倒在他的二哥懷裡?

  就算巧芸不懂事,陳封也該有點節制,不是嗎?

  不過陳封見巧芸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壓根沒想太多,也根本沒察覺一旁的陳讓已經在冒火,只顧著好聲哄著巧芸:「好好好,巧芸別哭,我派人全台灣到處去找,一定給你買個一模一樣的回來好不好?」

  巧芸在陳封懷中哭得梨花帶淚,陳讓臉色像放了炸藥的大樓,一寸一寸從上垮下,碎石滿天。

  「二哥!」他喊著陳封,不過陳封只顧著哄巧芸,爆炸的陳讓臉一黑,一步步邁向他倆。

  「我說,放開她,聽不懂嗎?」他的聲音低沉恐怖,不過卻被掩蓋在巧芸哇啦啦的哭聲中。

  陳封只當安慰著自己的妹妹般安慰巧芸,不料手臂突然一陣劇痛,陳讓使力,帶著少有的怒意:「陳封!」

  他動手了,毫不留情,使力地拉開兩人,但力氣只到了陳封身上,沒弄疼巧芸半分。

  「你做什麼?」陳封被扯得莫名其妙,揉著胳臂。

  「說人話你應該是聽不懂,只能用拳頭告訴你。」陳讓很少說這樣不帶理智的話。此時此刻,他哪管眼前人是誰,通通照打。

  「你是吃了炸藥還是怎樣?沒看見巧芸哭成這樣嗎?」

  「她哭到天塌都不關你的事。」他說得可冷了。

  「陳讓!你到底搞不搞得清楚狀況?」

  「搞不清楚狀況的是誰?」

  陳讓當真和陳封槓上了,陳封被他這樣一扯,疼得要命,但陳讓看起來可一點也沒讓步的意思,莫名其妙的陳封也火了,兩人互不相讓,房內氣氛僵硬,戰火一觸即發。

  「兩位少爺……這……」

  老管家聽見聲音,連忙拼了老命跑上樓看看怎麼回事,但卻瞧見了從不發火的三少爺怒目相視、臉色駭人,嚇得他連話都講不清了。

  陳讓一向禮貌優雅,像個有品位的貴族紳士,但此刻卻翻臉不認人地對著二少爺怒斥,到底發生什麼事?

  「你可以了吧你!」陳封瞪著陳讓,示意管家先把看呆了的一排傭僕帶開。

  「也帶巧芸到和室休息一下。」支開眾人,陳封不想在旁人面前起內訌。

  巧芸被帶走,房門關上。

  「你吃錯藥了是不是?」陳封見房裡沒人了,揉了揉還在疼的手臂。「為了幾片拼圖跟我吵?」他今天是哪根筋不對了?陳封沒好地數落他。

  沒想到還沒完,陳讓見房間已沒人,突然一箭步跨向前揪起陳封的衣領。

  「停、停!陳讓!你幹嘛?」陳封對個突如其來的舉動不及反應,揪得他臉都漲紅了。

  「你聽好,她是個小女孩,我不會跟她爭。但我陳讓什麼都可讓,女人我可不會讓,你最好挺清楚了。」陳讓的臉色可不是在開玩笑。

  「你發什麼神經,我剛剛只不過是……」陳封話都快講不出來了。

  「沒有下一次!」陳讓帶著怒火說完這句話,長這麼大,還沒有誰膽敢這樣揪著他衣領的陳封,莫名其妙地被親弟弟「教訓」了一頓。

  「放手、放手先!」

  「聽清楚了沒有?」

  「我警告你,陳讓,不要以為你是我弟我就不還手,你再不放手,我就……」

  「我問你聽、清、楚、了沒?巧芸的事,以後不用你操心!」

  陳封終於懂了,陳讓在意的,不是那幾片拼圖。

  看來巧芸小妹妹真的很有本事,可以把這好脾氣出名的傢伙惹到神經錯亂。

  「神經病……」憤怒嫉妒的陳讓終於肯鬆開她的衣領,陳封終於可以呼吸。

  「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只不過是想安慰哭得稀哩嘩啦的巧芸,你……」

  「不必!」陳讓斷然地冷言打斷。

  瞧著陳讓壓根失了準頭的模樣,陳封突然忍不住大笑出來。「哈哈!讓,我懂了,看到巧芸那樣,你嫉妒、惱羞成怒了是不是?沒想到你對巧芸當真有了感情,作二哥的我現在就祝福你跟那小魔頭……呃!」陳封突然抱著肚子說不下去,沒想到,陳讓想也不想,一拳就往他這兒飛。

  「痛……痛死我了!陳讓!你真的動手?」

  陳讓惡狠狠地瞅著痛到快在地上打滾的陳封,他不肯鬆口、不肯放下面子、不肯承認陳封點了他的死穴。

  「我警告你,如果你再亂說一句,痛的不會只有腹部!」陳讓撂下狠話,看也不想看這個抱過巧芸的二哥一眼,逕自踏出房門。

  陳封是說對了,他在乎巧芸的程度,超過所有人想像,更何況巧芸之前對他說過那些話,讓他對二哥更是妒火中燒、難以釋懷。

  他一步步走到和室,一把拉開門,對著裡頭的巧芸冷冷說了段話。

  「你聽著,我只說一次,以後你若難過想哭,只能找一個對象,就是你要嫁的人,你最好明白這一點。」

  巧芸才擦乾眼淚,看見陳讓,便急著回嗆:「你凶什麼凶!」

  不待她說完話,陳讓轉身就走,巧芸氣不過,追出去抗議:「那個拼圖真的是我媽咪留給我的!我有多難過你知不知道?我都還沒……」巧芸對陳讓大聲嚷嚷,但見陳讓頭也不回,走回房間。

  「砰!」巧芸也負氣地走回自己房間,不客氣地甩上門,在裡頭繼續大喊:「我都還沒發脾氣、你那張臭臉是怎樣?想打架是不是?我沒在怕啦!」

  房裡的她東張西望,本來想要「抄傢伙」出去大動干戈一番,不料眼睛往牆角一瞥……竟然……看見一個一模一樣的城堡拼圖。

  「這……」她頓時停手。

  媽咪送她這拼圖,少說也有好幾年了,要再買到一模一樣的還真不太容易,知道她昨晚在房裡亂摔東西的是陳讓,發現她拼圖少了一塊的也是陳讓,難道……是他在一天之內,叫人找來一模一樣的東西?這要花多少功夫?「不是的吧……」她吞了吞口水,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所以陳讓告訴她,拼圖少了一塊,不是在幸災樂禍、而是幫她買了個全新的?

  他這麼好心?這麼費力?

  巧芸看著拼圖,緩下情緒,慢慢放下手。

  「他幹嘛要這樣……」一時之間,巧芸也沒了分寸,開始來來回回唉房間走來走去,理不出頭緒,有些煩躁。

  「所以他發那麼大的脾氣,是因為我『誤會』他了嗎?」她一個人對著牆壁喃喃自語。「他那麼在乎我的感受做什麼?」

  她彆扭地既不想對陳讓說聲謝謝,又不肯承認這樣被在乎,她心裡有些不知所措,來來回回,弄得她也不知該怎麼面對。

  陳讓為什麼這麼幫她?明明兩個人鬥得要死,他大可以坐著納涼啊!

  他真的是個那麼有愛心的人?

  「愛心?」巧芸看著城堡拼圖喃喃自語。「有愛的一顆心……」

  完成的拼圖靜靜地放置在牆角,讓她想起離開她的媽媽,想著陳讓剛剛的種種舉動,想了一整夜,就是不想睡。

  隔天是假日,巧芸一早就在房裡,忙東忙西。

  她要將這拼圖一塊塊拼起,念著媽咪,但好像也念著另一個人。「這片拼這裡……那一片應該拼……」

  她小小聲地說著,眼神專注,腦袋瓜卻怎麼也制止不了一個不斷竄入的身影。

  「要不要跟他說聲對不起?」她手一停,舉在半空中想了半天。

  「不要、不要……是他自己雞婆,我幹嘛跟他道歉?」她手又一放,撐在小巧的下巴上。

  「可他真的是在幫我忙啦!不道歉的話好像也該說聲謝謝……」撐著下顎,巧芸已經在搖頭晃腦。「唉呀,怎麼這麼煩?這樣不專心要拼到什麼時候?」

  拉不下面子道歉、又不肯承認的小小心思弄得巧芸心煩意亂,渾然沒有察覺,門外站了那個讓她不專心點的人。

  她拼著拼圖,卻想著陳讓,而發完脾氣的陳讓,也走到了她房門口。

  他看見裡頭的巧芸,正搖頭晃腦。「好啦、好啦!算我有一點點衝動行不行?不就是句對不起嘛!有什麼難的?」

  巧芸聲音不大,陳讓卻聽得清清楚楚,她正在對著牆壁說話。「你聽好哦!不要說我沒禮貌,我昨天是有一點點、一點點誤會了你……那個對……對不……對不起啦!」

  她還是對著牆壁講話。「我有說了喔!我說過對不起了喔!我只有跟媽咪說過對不起,你知不知道?」

  所有人寵著她長大,古靈精怪的她,總有本事掩飾好「罪行」,闖了禍,只有媽咪逮得住她。

  而門後的陳讓,瞧著巧芸這段「向著牆壁說抱歉」的橋段,忍不住搖搖頭。

  他還沒消氣,但卻不知怎麼著,對這樣的巧芸,就是發不了脾氣。

  想到媽媽的巧芸,突然之間,大大的眼睛慢慢一點一點往下合。

  「唉--」巧芸歎了好大一口氣,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她。「這拼圖……我一定要拼完。」像是承諾過媽媽一般,巧芸沉默了下來,眼睛開始專注搜尋、一雙手努力地不停拼湊。

  「叩叩!」房門被敲響,巧芸聞聲轉過頭來。

  陳讓在瞧見巧芸無邪的目光後,終於還是放棄了他的怒意。

  「需要幫忙嗎?」他開口。

  巧芸那聲「對不起」,縱然沒親口對他說,但已經融化了他的心。倔強如她,已經不容易。

  再看看趴在地上拼拼圖的她,剛剛那一聲長長的歎息,有這麼多年來的孤單,他決定出手幫忙。

  「不需要。」他的好聲相問,卻得到巧芸的一陣搖頭。

  昨天兩人大吵了一架,還有些話沒解釋清楚,但巧芸已經不想要想那麼多了,現在的她,只希望能好好拼完這城堡。

  她趴在地上拼拼圖,一面喃喃說道:「媽媽生病走的時候,告訴我總有天,爹地也會走,就只剩我一個人了,我如果要讓她放心走,就獨力拼完這個拼圖。」

  果然她那聲歎息,是有原因的。

  從小他身邊最重要的同伴就是巧芸,陳讓明白她的每一個小小舉動,背後都一定有意義。

  那聲歎息飄進陳讓耳裡、竄入他的心底。

  「不會只剩你一個人。」地板上突然多了個身影,陳讓拿起一塊拼圖,在她身旁開始認真地找著位置。

  他一片一片地幫著她拼起這城堡,沒有再多話,巧芸用眼角餘光偷看著,他似乎比自己還執著。

  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爹地媽咪都離開我之後,我不會是一個人?

  難道……他真要陪我一輩子?

  人生這麼長、未來難測,巧芸從未思考過這些漫長的人生問題。「不會只剩你一個人」,這句話他說得那麼順口又直接,好像還很篤定,他……他心裡都在想些什麼?真的把自己放在那麼重要的位置上嗎?

  她又開始不專心了,為了同一個人。

  身旁的人動作比她還快速,巧芸反而有一搭沒一搭地拼著。

  「你喜歡玩這些東西嗎?」陳讓拿起一塊拼圖,專注搜尋它的位置。

  「不喜歡。因為這是媽咪買的,我才會拼。」巧芸索性放下手中紙片,率性地往一旁地上躺下。

  陳讓繼續她未完的拼湊,再問道:「不然你喜歡玩些什麼?」

  「說出來嚇死你。」

  「說說看。」

  「我喜歡,這個!」巧芸冷不防地從懷中抽出一把瑞士刀,作勢揮舞。「這還是最小的。」從蝴蝶刀到開山刀,都是她從小的玩具。

  「還有啊……」她在地上滾了一圈,翻到陳讓面前。「你在轉魔術方塊時,我可是已經在學組一把槍了,現在我閉著眼睛都能組完。你知道我愛玩什麼了吧?」

  那把小刀還咻咻咻地在陳讓面前亂耍,陳讓面無表情,不笑也不懼,聽著她說完最後一句:「所以最好不要惹我喔!」

  巧芸說得得意,陳讓臉上沒有起伏的神情,在她耍夠了那把刀子後,他不著痕跡地一手收起小刀。

  「這東西危險,不要玩。」瞬間小刀已經在他手中。

  「怎麼,嚇到你了喔?」瞧他的臉僵硬得要命、還說著東西危險,不是怕是什麼?巧芸神氣地沒有留神陳讓的動作。

  「你真的喜歡玩這些東西?」

  「是不是讓你的男性尊嚴掛不住?」

  兩人一來一往,陳讓暗自浮起一笑:「你希望你未來的老公這麼沒用?」

  「我是想要讓你知難而退,我也不想讓你難堪啊!」巧芸兩手一攤,說得理所當然。

  陳讓揚起的唇角藏著笑意:「好,記得你今天說過的話。」

  「什麼意思?」

  「我也不想讓你難堪。」

  陳讓此話一出,巧芸噗嗤一笑:「最好你有這本事啦!男人啊!最怕只剩一張嘴。哈哈!」

  她嬌俏又不知天高地厚地笑說著,神情自然天真,顯得古靈精怪的她沒把他的話聽進去,別說從此不玩小刀,更不把他這「男人」放在眼裡。

  陳讓眼裡瞧著、耳裡聽著,突然身體一傾,俯在巧芸眼前,掩住了她大半的視線:「那你要不要試試,這張嘴還有什麼功用?」

  「你!」巧芸張口大笑的表情突然僵了,陳讓貼上來幹什麼?

  「你、你你……」巧芸試著爬出他的陰影下。「你要幹嘛?」

  陳讓的髮梢在她臉龐上飄,噙起的不良笑意,看得巧芸發慌。

  「十七歲還不懂接吻嗎?」他的頭更低了些,聲音也更沉了。「不如我就用這張嘴教教你。」

  巧芸一聽慌張大叫:「你不可以!」

  「我不可以?」陳讓的嗓音更低了,給了她一個疑問句。

  還沒有人成功阻止過他想做的任何事情,更何況,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

  「你的道歉,我還沒想好要不要全部接受。」他在她不到咫尺的鼻尖前說著。

  「因為,我現在考慮,要不要給你點小小的懲罰。」

  「你、你……在亂講什麼?」巧芸現在沒空想他是不是有偷聽到什麼,他的氣息,已經不斷往她臉上散開。

  「滾……滾開啦!」

  「滾開?我沒這打算。這地板你也來回滾了很多次,現在你也不用再滾了。」

  巧芸剛才那些自然的舉動,瞧在陳讓眼裡,已是一波又一波的嬌惑。

  他答應過她十八歲前,不會對她做出什麼事,但這丫頭竟不知好歹,一會說讓他沒男性尊嚴、一會說不想讓他難看……

  「不給你顏色,都不知道你的未婚夫是怎麼樣的人。」

  城堡拼圖前面,有個亂了手腳的小公主,陳讓越來越靠近,她急忙要退開。

  陳讓噙著巧芸沒見過的笑容,緩緩低語:「飯可以亂吃,話可別亂講,否則不是每次闖禍,都有人會替你收拾。」

  他的身影,已經完全籠罩在她小小的身軀。「或者,就讓我來收拾你……」

  這幾句話,已經讓巧芸不知所措,陳讓太過分了!他、他他……他讓她整張臉突然火紅髮燙,從來、從來都沒有一個男人,敢這樣貼、近、她!

  「你敢?」她虛張聲勢。

  「試試。」他尾音上揚,答案再清楚不過。

  語畢,陳讓又再貼近了一寸。

  巧芸手足無措、心跳加快、一種前所未有的感覺,幾乎暈了她整個腦袋。

  好!我跑!巧芸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閃人再說。

  「唉呦!我的手啦!」她連滾帶爬地要爬出陳讓的陰影,豈料她才一動作,陳讓的大掌便緊緊扣住她的手腕。

  「你該擔心的不是你手。」陳讓掌心有力,話語更是帶勁。

  「管不住你那張小嘴,只好讓它閉上。」他又補了一句。

  平常他不是都不講話的嗎?今天是怎樣?專來找她碴?

  但是?完蛋了!

  「不然就由我來接管它們。」陳讓說了最後一句話。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突然不會呼吸了,不知道為什麼使勁推開陳讓也不是、傻在原地也不對,她該怎麼辦、該怎麼辦?陳讓越靠越近了啦--

  陳讓噙著笑,看她的慌亂,平時詭計連天,遇上這種時候,她也會六神無主。

  今天就用他的唇,好好「管教管教」她……

  就在陳讓的火熱唇瓣,一寸寸貼近亂了方寸的巧芸時,他沒有想到,六神無主的她,還有第三十七計。

  巧芸被陳讓壓得緊緊的動彈不得,就在此時,一眼瞥見了陳封從房門口經過。

  她一時不思,像是見到了救星,急忙大喊:「封二哥,有人要欺負我啦!」

  巧芸一嚷,陳封停步推開了門,就見到地板上陳讓欺巧芸的模樣,陳讓見到陳封進來,火大地挺起身,臉色難看極了。

  又喊陳封?這丫頭找死嗎?

  陳封進房看見巧芸一臉「委屈」。「她才幾歲,讓著她點不行嗎?你不是答應她,十八歲前不會對她怎麼樣?」

  陳讓一聽,眉宇頓蹙,怒問巧芸:「你連這個都告訴他?」

  他認為這是他們之間的事,但巧芸顯然沒這麼想。

  巧芸的確沒多想,她只不過是找個可以說話的人談談心,有什麼不對?

  「為什麼不能跟二哥講?」

  她說著「二哥」,但陳讓沒有聽進去,滿面怒意。他斂著一張臉對巧芸說道:「我說過,沒有第二次。」

  「什麼第幾次啦?」巧芸哪知道陳讓聲音裡,是滿溢的醋意。

  陳封見到陳讓「欺負」女人還發脾氣,被女朋友「教得很乖」的他,一把抓起陳讓的衣領:「男人不能這樣當,,要尊重女人,要感動她們,不能這樣強迫……」

  「你說夠了沒有?」陳讓突然打斷他,聲音低的令人發毛。

  他緩緩地舉起手,慢慢將他衣領上的手指一根根撥開,空氣間瀰漫搾一股莫名的恐怖寧靜,陳封的手勁不小,但陳讓依然一一拉開。

  「我怎麼對女人,不用你知道。」語落,陳封被他一把推開,連退數步。

  他再轉頭睨著地上的巧芸,瞧得她心裡發毛,他低沉地對著這不知道好歹的女孩說:「你放心,我對為成年小女孩沒興趣,不過等你成年後,可、別、後悔……」

  陳讓只將話說到這裡,巧芸大眼眨啊眨地,看著他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間,留下這句帶著「威脅」的話。

  他是怎麼了?一會要吻他、一會這麼恐怖地警告她,他氣什麼?人格分裂嗎?

  巧芸開始想著陳讓種種變換的神情,好半晌不說話,這才發現,不管是欺近她臉龐、還是剛才那番令人有點發寒的話語,他的眼神,其實都帶著認真。

  認真?

  她想起陳讓這樣對她說過:「我們有半年的時間可以相處,我願意用最大的誠意和你共度,讓彼此接受對方。」他說這話的時候,也有著一樣認真的神情。

  他真的這麼在乎?

  巧芸在他的背後,發出了這個疑問。

第4章
   
  巧芸很快發現,陳讓是真的動怒了。

  他生氣的方式,就是不理會她,整間屋子突然安靜下來。

  「那正好!誰要跟你這討厭鬼說話!」巧芸在房裡一個人樂得大喊。

  「要幹什麼好咧?」不過大大的房間沒人回她,她開始拿起她模型槍來擦。

  上學前也擦、下課後還在擦,一天過去,也擦完所有槍了,倒上床,睡覺去。

  第二天。

  「哈哈!都沒人念我啦!」她又高興地大喊,一早沒人唸經,她跑到庭院找陳封的大狗玩。

  封二哥不在家,大概去處理陳家的事情,狗狗不會說話,只會對著她汪汪叫。

  「你想說什麼?你也有點無聊是不是?」巧芸喇這它長長的耳朵說著。

  陳讓不理她、家僕沒一個敢靠近她這「小惡魔」,巧芸東晃西晃,晃到上課時間,早餐只隨便吃了一兩口,居、然,陳讓還是一句話也沒講。

  第三天、第四天……諾大的屋子,好像只有狗和她的聲音,她故意不寫作業、不好好唸書,沒想到就是沒讓哪個人來跟他說教。

  「邵小姐,這是您的晚餐。」這是他這一星期,固定、大概也是唯一可以聽見的幾句話。

  「喂!等等,我問你,香蕉從樹上跌下來,會變成什麼?」巧芸試著跟家僕們「講講話」。

  「對不起,邵小姐,我們不知道。」

  哪知家僕們早就領教過她的威力,一個閃得比一個遠,東西放了人就跑,不知道巧芸又要想什麼方法整他們。

  「茄子、茄子啦!」巧芸對著他們的背影喊著。「怎麼你們都不問為什麼?因為香蕉瘀青了啊!」她嚷著,但是沒能讓誰停下腳步,她開始覺得寂寞。

  「無、聊、死、了!」巧芸一個人在房裡,把能拆的東西都拆了,還是沒個人理她,她忍不住走到陳讓房門口。

  在陳家,他有「義務」跟她說話吧!他不是口口聲聲說他是她的未婚夫?

  這一個星期,她本以為可以落的清閒,沒想到耐不住性子的是她自己。

  陳讓正看著一疊一疊的報表,巧芸白了他一眼:「陳宅讓!」

  陳讓竟然搭也不搭腔,轉個頭,開始盯著電腦螢幕。

  沒人理的感覺竟然這麼差,巧芸若有所失,以前的陳讓不是這樣,他宅歸宅、弱歸弱,至少他還在乎她啊!

  「失火了啦!」她扯開嗓音,對著他房裡大喊,不過,只換來一個冷眼。

  「喂!你是怎麼了?把我當隱形人?」巧芸氣得一腳又要踹開房門,怎知力氣還沒用上,門卻歪歪斜斜地開了,害她險些跌跤。

  而陳讓居然不當一回事,不扶她也不阻止,雲淡風輕地道了句:「這門,我叫管家不必再修了。」

  「你存心找茬!」巧芸雙手插腰,就差沒拎著他衣領質問一番。

  「要找吵架的事你。」陳讓淡淡地回了一句,就堵住了巧芸的嘴。

  是啊!她好無聊,好孤單,不跟她說話的是陳讓,讓她無所適從。為什麼她心底有一種悶悶的感覺,悵然若失,這個本來應該被她「整的要死」的人,現在卻高掛免戰牌,好像不在乎她了?

  巧芸不死心,骨碌碌的眼睛轉啊轉,又在想些鬼主意。

  不過這回陳讓先開口了。

  「如果你希望邵家這批黑軍火進不了海關,被人查獲,你試試。」他說得不疾不徐、平靜無波,巧芸卻停住了本要搗蛋的手。

  她乖乖把架上花瓶擺回去,翹起小嘴。「幹嘛?拿你家的勢力威脅我?」她不服氣地瞪著陳讓:「哼!你還不是仗著陳爺留下來的家業,才能這樣作威作福!」

  她知道認誰聽到這種自己沒本事、靠祖先庇佑的話都會發火。果然,陳讓的目光緩緩離開電腦,巧芸已經做好備戰狀態,終於可以活動筋骨羅!

  不過很遺憾的,陳讓一點也沒有感染到他的挑釁氛圍,甚至,冷靜得像沒聽到她講了些什麼似的,目光在巧芸身上流轉片刻,說起巧芸不知道的往事。

  「你知不知道,當年你我的父親一起去了南非,最後只有邵爺回來,我父親卻送了命,別人怎麼講?」

  當年台灣在非洲的邦交國勘探出油井,不過沒有技術和資金可以開挖,於是和台灣政府及民間合作,民間企業出資,國營企業輸出技術,一同到南非開採油井。

  陳家縱橫黑白兩道,資金充沛,陳爺和邵爺同去南非勘查,最後只有邵爺回來,巧芸知道這事情,不過當時她很小,沒有細問。

  現在聽到陳讓這樣說,她不服氣地大聲說:「別人怎麼講?難不成說我家謀財害命?想要獨吞好處?」她哼出一氣。

  不了陳讓竟然給她這個答案:「對。」

  「胡說!」巧芸立刻大聲反駁:「我爹才不是那種人!是誰在亂講話?我找人教訓他!」

  陳讓氧氣眉楷。「這樣就能杜悠悠眾口嗎?如果沒有的事,就不必管別人怎麼說,凡是問心無愧最重要。」

  巧芸那吞得下著口氣?「不要講成語和大道理,誰亂散佈謠言,我就扁誰。」

  「要是動手就能解決事情,為什麼邵家現在處境不如陳家、為什麼你爹地最後的希望,就是將你嫁給我?」

  陳讓用這一句話,再堵得巧芸啞口無言。

  陳家和邵家是叱吒風雲的黑道世家,實力相當,亦敵亦友。陳爺驟然過世後,所有人以為邵家會取而代之。但陳爺的遺言,改變陳家的命運,陳家由黑轉白,不再只是拿刀拿槍比利奇,更要比腦力,黑白兩道通吃,邵家不得不屈居於後。

  巧芸聽著陳讓的話,心有不甘,他將這話實在太令人生氣了!

  陳讓並不當一回事,拿起他的報表翻了翻。「當年我們兩家,其實是輸給當地軍方組織的政變,我父親賠上了一條命。那時政府為了維持邦交,要我們封口,不過我父親的命不能白送,因此我們拿到了武器。」

  「武器?」

  「對,無形的武器。」

  「你將什麼?我怎麼聽不懂。」當時她年紀還小,很多事情不太清楚。陳讓指指她手上的報表。「重要的武器,就是這些石油能源基金,靠著能源基金,把住不少陳家家業,因為我們我有國營企業民營後的部分股權。當年陳家沒拿到石油,現在我們就用其他方式,拿回應有的報酬。」

  他停了停,見巧芸不說話,知道她正試著聽懂。「這雖是當年政府為了封口,私下談妥的交換條件,但若非陳家努力轉型,要搶股權的人那麼多,難道我們真的單憑一個外交政策就能拿下大餅?」

  陳讓一字一字說著巧芸從未認真思考的事,巧芸眼睛瞪得又圓又大,想反駁,卻一句都說不出,因為她看見之前她所不認識的陳讓。

  陳讓瞧著巧芸臉蛋上想要藏住,卻失敗的細微變化,暗自挑眉,不動聲色。要教訓這小丫頭的方式太多了,現在只是隨便拿出一樣。

  他走到巧芸面前,一手撿起搖搖欲墜的房門。

  「再講明白一點,這詭異多變的世道,要不是陳家退出走私槍炮彈藥的市場,把這塊留給邵家,邵家能輕易地拿下這些交易?多少人虎視眈眈,包括一直想急起直追的齊家?」

  「你現在是說我們家靠你施捨是不是?」巧芸雖回嗆,但其實卻暗暗減弱,說話有條有理的陳讓,讓人不知為何,更亂了陣腳。面對她的出言挑釁,他就是不發怒、不隨著起舞,這樣讓她心底更慌,她該出什麼招好?

  巧芸的心,就像這被她踹得東倒西歪的房門,不安定地搖晃,而讓陳讓深邃的眼眸,怎麼好像還有著說不完的故事。

  「施捨?」他勾起一笑。「陳家不是沒腦袋,說穿了,我們兩家聯姻,可以保持雙贏,再多一個勢力出頭攪合,對你我未必是好事,尤其是你邵家。」

  「我家怎麼樣?」這抹笑讓巧芸看得心慌。

  「邵爺年事已高,只有你一個女兒,他得為這個家還有你,做出最好的打算。

  只要你認真看待這決定,就會明白他的用心,否則邵家會不會被取代,很難說。」

  「你現在將這些是要恐嚇我媽?我可不是被嚇大的!」巧芸更慌了,提起了拳頭,擺出要打人的姿勢。

  陳讓卻不以為意,帶著微微笑意再道:「一雙手,不一定贏得過一顆腦袋,經過佈局的事情,比赤手空拳來得有意義,你多想想。」

  他的一張嘴就打得巧芸沒得招架。巧芸惱羞成怒,不知所措,她瞥眼看著那些她一個字也看不懂的能源基金報表。「那是、那是你這個成天無所事事的書獃子時間太多,所以只好成天鑽研這些,然後再來欺負我!」

  「我要是真要欺負你,一根小指頭就夠了,連腦袋都不用動。」

  「你!太猖狂、自以為是、不知天高地厚,講這種大話!」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是你。」

  巧芸心煩意亂地大聲嚷嚷,陳讓卻心平氣和回應,讓這從小沒人敢招惹的小公主紅了眼眶。

  「你驕傲什麼?要不是我爹地把我這樣賣了,我今天要受你這種鳥氣?」她氣得口不擇言,不料這話,卻讓陳讓黯下了臉。

  他突然低下頭,伸手勾起她小巧的下顎。「我再告訴你最後一次,不要把這場婚姻當兒戲,不然……」

  「不然怎樣?」她挑釁,為她滿滿的不甘心。

  他俯視著她。「如果用講的你不懂,我會用其他方式讓你懂。」

  這句話他說得特別慢,巧芸隱約察覺到,每回提到婚約,他都不是在開玩笑。

  「你、你,不要以為高,就有什麼了不起。」他渾厚的嗓音、嚴肅的神情,讓巧芸不知不覺中,竟嚇退了一步。

  她第一次覺得,陳讓讓她害怕。

  豈料,她一退,陳讓就一進。

  「是嗎?那麼這樣如何?」他突然彎了身,巧芸驚得又連退數步。

  俯身下來的陳讓,他的臉龐和她一般高度,他的五官好清晰、好靠近。

  巧芸跌跌撞撞地往後退,她突然覺得這個陳讓好恐怖,滿滿都是她無法預測的心機啊!

  「唉呦!」她的腳一滑、背一疼。「啊!」她的腰間,突然一緊!

  她退啊退地踩到陳讓堆在牆角的書籍,往後倒撞上了牆壁,而始作俑者,在這個時候「好心地」扶了她一把……用他的手掌,還上她的小蠻腰。

  「你、你你,放手喔!信不信我真的打你!」巧芸慌了,這是第一次,陳讓這樣「觸碰」她。

  「試試看——」彎著腰、伸出臂膀的陳讓,這動作霎時讓巧芸驚呆了。

  她被陳讓這氣勢震懾,閃神之間,卻又瞧見他的輪廓更清晰了。

  因為……

  「不要親我!」她沒來由地頓時大喊。

  「害怕?」陳讓湊在她鼻尖前。

  被逼到牆角的巧芸,瞬間明白陳讓沒她想得那麼簡單,他靠得好近!找死、可惡、大混賬!她扭動著腰,雙手亂揮。

  「害怕你個頭!我邵巧芸怕過什麼事?」她本能地大喊,因為她從來都沒有被什麼人這樣恫嚇過。

  「好,不怕?那就來……」

  「休想!」

  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陳讓到底要幹嘛,在他越貼越近的時候,冷不防雙掌往他臉龐用力推去。

  「啊!痛!」她要推開他,卻怎麼也沒想到被他另一雙手倏地制伏,混蛋陳讓,竟然仗著身高優勢……一隻手抓住她雙手手腕,還抵上她的頭頂!

  「可惡!我踢!」也是練家子的巧芸,哪堪這樣受欺侮,右腳一抬膝蓋一彎,就要往陳讓腹部頂去,只見陳讓微微一笑。

  「什麼?救……救命啊……」

  她突然身體一熱,他竟敢用比她還快的動作,狠狠地壓住了她的雙腳,用……用他的身體!

  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這樣啦!

  巧芸又窘又怒,羞急不已,她動不了、踹不到、打也打不上他,這也就罷,這該死的陳讓竟然用身材優勢,這樣抵著她!

  巧芸根本沒有腦袋想他怎麼會有這樣快速反應和神准動作,認定他一個男人欺負她一個小女生,這曖昧的距離、令人惱羞成怒的動作,太過分了、太過分了!

  她不停晃動掙扎,開始要大喊呼救,怎料陳讓冷眼一瞪,整張臉往她眼前移。「還要再喊?」他刻意地貼近,把氣吐在她快要顫抖的小紅唇前。

  這丫頭,如果再這樣扭動,他恐怕……陳讓刻意別開了他的視線。

  答應過她的事,他會做到,即便現在兩人的動作,已讓他稍稍冒出汗水。

  十七歲的巧芸,有著他已經無法忽視的嬌態,她無意間散發出的魅惑,讓陳讓暗暗抽回一口氣,如果他不喊停,就怕自己煞車了。

  果然此話一出,巧芸閉緊嘴,一對眼睛不甘不願又滿是怒火地瞅著他。

  「放開我!」她聲音低了些,人在屋簷下,不得不先委屈低頭。

  「還要搗亂嗎?」他用搗亂說她,因為,她真的將他的心緒擾得一團亂。

  巧芸沒有應聲,當作被威脅下的默認,小嘴瞧得高高的。

  她不知道陳讓瞧著她嘟嘴的模樣,心口又開始燃起火苗。

  「好,放了你。自己想一想我說的話。」他果決地馬上鬆開雙手、快步退出兩人間曖昧的距離,只有在微微擰起的雙眉間,透露出他一絲險些壓不下的自制力。

  她再不消失,他會把剛剛的那些「威脅」都化成真。

  「早點回房休息。」陳讓拉開歪斜的門,瞧了瞧巧芸。

  「哼!我還不想多留一秒鐘呢!」她穩住有些紊亂的腳步,硬是嗆陳讓一聲,再刻意地大搖大擺走出房門。

  她有些嚇到……卻也好像還有……莫名難言的感覺,蔓延在怦怦作跳的心房。

  她站在門外,攤開剛才要推開陳讓的那雙手,有些驚愕。

  怎麼他的胸膛,比她想像得……還要寬厚。

  一個白面書生、懦弱宅男,好像不應該這樣才對。

  「比我高了不起嗎?男生就可以這樣仗勢欺人嗎?」她大聲抱怨,卻好像是說給自己聽。

  她怎麼可以被一個大宅男威脅得手?剛剛是她太不鎮定了,才讓陳讓那可能連跆拳道都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文弱男給唬住。

  巧芸開始努力調整呼吸、平復驚魂未定的心情。

  「跳什麼跳啦!」她按著自己的胸口,這兒跳動的好快。

  她怎麼可能怕他?怎麼可能被他嚇到?

  有什麼好緊張?

  她紅著一張臉,萬千情緒往她已經發脹的胸口塞。

  緊張……害怕……都不是,那是什麼?

  巧芸攤著空空的手掌,意亂心煩。

  他貼得好近,靠得好近的胸膛,抵著她的身子,讓她……臉紅心跳,羞赧又惱怒。

  她在幹什麼?

  她不但沒成功搗亂陳讓,甚至還被反將一軍!還有現在這將不出來的感覺是什麼?不願承認的情愫?

  「不可能啦!」巧芸大喊,急忙否認,卻喊不出心裡頭的悶,趕不走心虛的情緒,這樣的局面,讓長這麼大,沒受過什麼挫折的巧芸,開始苦惱。

  接連幾天,她又一個人悶悶地在陳家閒晃,誰也不想搭理。

  陳讓的每個眼神,每個話語,都不知不覺穿透她心扉,攪得她心神不寧。百思無解。

  這天她半夜又睡不著,溜進廚房,打算將之前藏在冰箱的啤酒拿出來解悶。

  不過這回她竟然沒能得逞。

  冰箱裡什麼都有,就是不見她的啤酒。是誰這麼大膽,敢丟她的東西?

  巧芸心裡有數。她「砰」的一聲關上冰箱,為什麼她的行徑老是被這個人摸得一清二楚?她抬起頭,只見到上方櫥櫃放著陳讓的「老人茶」茶罐。

  「在搞什麼東西?世界上只有茶可以喝是不是?」她罵了一聲,走回房間,經過陳讓房門口時,卻看見他燈亮著。

  氣不過的巧芸照例不敲門,闖了進去,陳讓這幾天不知道又在搞什麼東西,宅在房裡幾乎不出來。果然她瞧見窩在電腦前的陳讓時,連臉上的鬍渣都沒刮乾淨。

  「哼!你很忙啊!要盯你的電腦屏幕,又要扔我的啤酒,時間很多啊!」巧芸沒好氣地說著,陳讓卻一樣沒理她,彷彿她是個隱形人。

  「過分!」她真的好生氣,他宅他的生活、她和她的啤酒,誰都不犯誰,不就天下太平了嗎?現在是怎樣?連跟她理論一番都覺得浪費時間嗎?

  發火的巧芸,隨手就拿起他新的魔術方塊,想也不想,一把往電腦扔過去。

  不過陳讓快速轉了個身,瞄了一眼就接起。

  「不要動這台電腦。」魔術方塊在電腦前被他擋下。

  「你的意思是電腦比我重要?」巧芸氣呼呼地質問,卻沒發現她似乎開始在意起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如果你要砸,陳家買得起幾百台電腦讓你砸,但這程式要是中斷了,你賠不起。」

  「對啦!我比不上一個程式就對了?!」

  轉過身的陳讓,動作快得讓她嚇了好大一跳,沒有刮乾淨的鬍渣,卻顯得……

  更有幾分男人味,這樣的陳讓讓巧芸更加迷惘,卻也更加不是滋味。

  現在他真的要跟她冷戰嗎?真的都不理她了?

  他知道自己在學校裡發生什麼事,知道自己又想搗什麼蛋,想偷偷喝酒……什麼都被他料中了,但她為什麼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說話啊!」見他都不回應,她急了。

  陳讓的眼睛終於離開電腦,他手裡握著魔術方塊,「破解程式,你會寫嗎?不會的話就不要搞破壞。」

  「破……破解什麼鬼?」

  「你不必知道。」

  越是這樣,越讓巧芸不服:「為什麼我不必知道?告訴我啊!」

  陳讓轉過頭,不想再繼續話題,但好奇心比什麼都強的巧芸,更是不肯罷休,她快步跟上,拉著他的衣角。「為什麼我不必知道?」

  陳讓的眼神雖沒有離開電腦,但眼眸微微閃了一下。

  在他心裡,他該給巧芸的,應該是單純無憂的生活、他希望她在陳家的日子簡單快樂,這些事她不必知道。

  「到底是為什麼?」巧芸拗著,小嘴翹著,明亮的眼珠裡,又是不甘心又是催促,陳讓的眼神又隱隱晃了一下。

  她……的確可愛。

  陳讓轉動起手中的魔術方塊,試圖冷靜,但巧芸可人的臉龐硬是晃進他腦海,想了想,陳讓終究抵擋不了,對她開口。

  「這是駭入美國和台灣政府兵工廠庫存的程式。美軍出兵伊拉克,對台灣下單訂購子彈,我如果能掌握雙方的庫存量,那麼陳家在美國投資的兵工廠就能精準地生產備貨,當兩方貨品都短缺時,價格就是我們說了算。」

  陳讓說這些話是,巧芸盯著他臉龐看著。

  這張臉好像有說不完的故事,腦袋裡好像裝著許多她不瞭解的事,以往忙著跟他作對,似乎沒有好好觀察過他。

  原來他不是宅在玩線上遊戲,是在駭些有的沒有的,還有什麼能源基金、什麼掌握民營化股權,她聽得似懂非懂,但是好像都很厲害。

  她再度仔細端詳他,發現陳讓其實有著俊朗不凡的臉龐,挺挺的鼻子、深深的雙眉、炯炯有神的雙眼,和高人一等的身材,剎那間,她的心好像微微噗通的跳了一下,巧芸愣了,這是心動嗎?

  她想著好像比她聰明很多的陳讓,這個她百般挑釁、卻不理她的傢伙,難道是因為他「道行太高」所以「不跟她一般見識」?
  難道他真的動腦比動手高竿?

  也就是說他認為動動腦,就可以打敗她了嗎?

  巧芸想到這兒,本來失神的雙眼突然一瞪,想、想得美!她邵巧芸哪那麼沒本事,給他欺負著玩?

  陳讓看著發愣的巧芸,不再說這些對她而言太過艱深的事物。

  「這些你不必知道,專心上課,安心過你的日子就好。」他用一顆一直以來想要保護她的心說著。巧芸純真無邪,她來陳家,就過著少奶奶的日子就好。

  不料這話聽在巧芸耳裡,成了相當不是滋味的話語,彷彿是在告訴她,講了你也不懂,程度那麼差,浪費時間。

  「喂!你是在瞧不起我是不是?」她嚷嚷。

  「瞧不起你?」陳讓挑眉。「跟我說話,你這麼沒自信?」

  「你!」

  她不想承認她好像快失敗了,轉眼看見陳讓手中的魔術方塊,竟然……在她不知不覺已經完成了。

  「我告訴你,懂這些沒什麼了不起!」她知道自己心慌了,極欲掩飾不安。

  「沒錯,是沒什麼了不起,所以我本來就不打算告訴你。」陳讓本來就沒想讓巧芸知道這些,也認為這沒什麼,但越是這樣,聽得巧芸越是惱怒。

  「陳讓,你得意什麼?臭屁什麼?」

  「是你在慌什麼?」

  「你!」她一雙大眼變得水汪汪,晃啊晃地,就像她不安的心房,「算了!我不理你了,再見!」

  說罷,巧芸氣呼呼地攤開房門離開,甩頭就走。心中湧起前所未有的感受。

  其實,這些東西她聽不懂沒關係,只要陳讓好好跟她說,讓她知道他還是會關心她,在意她,她……她也會好好跟他講話,還是會很開心啊。

  可是為什麼他就是不理不睬?為什麼一句好話都不講?

  悶悶的,好像是因為她開始在意了。

  酸酸的,又好像是因為她在意的人,竟然開始一點也不在意了。

  怎麼會這樣?她怎麼可以先舉白旗?

  不甘心就快要遺失自己的心,這種感覺讓巧芸手足無措,只有用力邁開腳步,重重踏在走廊上,想揮走心頭那些陌生卻又煩擾的念頭。

  看著巧芸步步走遠的背影,陳讓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我希望你單純快樂。」

  他靜靜地說著。

  黑白兩道的複雜,陳家龐大的事務,不應該出現在她十七歲的單純年紀,她撒野也好、搗蛋也罷、跟他嘔氣都行,但他這個丈夫該做的,就是保護。

  他要呵護她,給她一個屬於十七歲該有的天地,她應該待在單純的校園、應該享有他所有的保護,不管巧芸怎麼看待他的冷淡,他想給她的,他一定會做到。

第5章
   
  「砰、砰砰、砰……」陳家地下室裡,傳來陣陣巧芸扣下扳機的聲音。

  一發發子彈往標靶上飛去,但心中的鬱悶就是飛不出去。

  「你在做什麼?」一個她熟悉又不想面對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是陳讓,藏著他的保護和關心,找到這兒來了。

  「打靶啊!沒眼睛嗎?」她用唱反調的口氣回著。

  不是要冷戰嗎?關心她做什麼?巧芸翹著下巴,瞇起眼睛,又發出一顆子彈。

  她想要和他一樣的不在乎,偏偏子彈洩露她紊亂的心情,砰一聲打偏了。

  「看什麼?我不小心失手而已。」巧芸心虛地先發制人,想要澄清她一點也不受他影響。

  「我說什麼了嗎?」陳讓站在她身旁,定眼看著她的槍法。

  他知道她不高興,不過兩人只要一對上就吵架,陳讓不願意再讓戰火蔓延在兩人之間。

  「繼續打吧!」他瞧著眼前的標靶說著,想著這些天對巧芸的冷淡。

  他只是希望她能學著靜下心來想想,不要老把婚約當兒戲。

  他認真看待的事,希望她也能同樣嚴肅看待。

  但雙眼放空的陳讓,激怒了巧芸:「我告訴你,從小我別的不喜歡,就愛玩這個,今天不露兩手給你看看,我就不姓邵。」

  他不說話、看著她的標靶是怎樣?沒見過女生有這麼準的槍法?

  巧芸揚起手腕,對著標靶「砰、砰、砰」一陣猛發,地下室都是她的槍聲,瀰漫著她的怒火。

  「你發什麼呆?」巧芸實在按捺不住,他到底在想什麼?

  「沒什麼,看你拿槍的姿勢而已。」陳讓一如往常,只先在旁邊靜靜觀察。

  巧芸是有底子,不過還欠缺正確的舉槍姿勢,陳讓沒有點破,只是淡淡說道:「其實你不一定要會這些。」

  他希望巧芸可以像這個年紀的女孩一樣,逛逛街、買買衣服,不一定要背負黑道家族的壓力。

  但這話聽在巧芸耳裡,卻是另一番解釋。

  同年紀的女生哪一個會這麼厲害?

  「你該不會是害怕了吧?」巧芸瞧了又瞧陳讓沒有表情的臉,哼了一聲。

  他是真的怕了嗎?巧芸說這話的時候,暗暗收起她從不修飾的氣勢。

  因為她這股氣勢,前幾天被他硬生生壓下好多次。

  陳讓到底是什麼樣的人?

  他可不可以明白乾脆一點,無能就說無能、藏一手就說藏一手,不要讓她這樣只能整、天、猜。

  但她回頭,卻瞧見陳讓閃得遠遠的,不吭一聲。

  「過來跟我一起啊!」

  她終於開口了,她希望跟他「一起」做某些事情,不要像前幾天他淨告訴她一大堆她不懂又好想懂的事。

  她想證明兩個人的距離沒有那麼遠,但這樣開口要求,已經是她最大的極限。

  「拿槍啊!」巧芸望了望陳讓,她催促著,眼眸裡有一絲複雜難解的情緒。

  「不了。」陳讓拒絕了她。

  他沒有走近一步,沒有讓巧芸得到想要的答案。

  他想說過他會呵護她、會照顧她。不包括在她面前挫她銳氣。

  「我在一旁看你打靶就好。」

  他想給她的是陪伴,是默默的守候,是讓她盡情發洩。

  「這些天你應該也悶壞了,你繼續打,我看著就好。」他知道自己若動手,巧芸肯定又是一番不服氣,兩人免不了爭執,他已經冷漠了許多天,也夠了。

  陳讓開始掩不住心中的關切。

  巧芸卻看著「縮」在一旁的陳讓,失望地垂下眼。

  她想起剛進陳家的第一天,她飆車時他嚇得要死的模樣。

  「唉!還是一個樣!」巧芸搖搖頭,對這「懦弱無能」未婚夫失望說著。「會怕就好,以後少惹我。」她收起槍。

  陳讓笑看這樣的巧芸,她也還是一個樣,覺得自己天下無敵,他對著這仰起四十五度投以「瞧不起」目光的巧芸,淡淡留下一句話。

  「你這等槍法,的確讓我怕了。」

  陳讓站在牆邊,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其實以小女生來說,巧芸這樣的表現是可以稱讚了。但既然她那麼目中無人,他也想告訴她,這心浮氣躁一陣亂槍的打法,他的確「會怕」,沒點準頭,倒霉的會是誰?

  「你說這話什麼意思?」

  「說你打得很好,以後別再拿槍嚇人了。」

  「你!」明明是「誇讚」的話,為什麼巧芸聽起來,就是有那麼些不對勁。

  「你又想找我吵架嗎?」她氣呼呼地說著。

  「這句話應該給我說。」

  「態度不好的明明就是你!」

  「我哪裡態度不好?」

  「你!可惡!」巧芸不想說出口,他沒有答應她的「邀約」一起打靶,讓她失望透了。

  其實剛剛看見他的第一眼,她是很開心的,冷戰這麼多天,他還是來找她了。

  她第一次「先低頭」耶!她第一次這樣「主動開口」耶!

  但怎麼陳讓一點表示都沒有?還閃得遠遠、話裡還不知道藏著什麼話?

  什麼態度嘛!

  「給你面子你不要臉!」她悶死了,沒來由地胡口亂罵。

  「好吧!如果你心情不好,自己待在這兒再多打幾發,我先離開。」

  陳讓不願意再多生枝節,和她爭執不是他的本意,轉身就走。

  巧芸眼見陳讓已經走出打靶室,悶得她又砰砰連發數槍。

  「嚇死你這膽小鬼!」她一邊罵,一邊在他身後做鬼臉。

  陳讓沒有回頭。

  罷了!最近手上的確很多公事,就讓這丫頭自己發洩一下。

  他走了,不過卻不知道,巧芸需要的,除了發洩,還有說出口的關心。

  她見陳讓依然不理會她,氣得扔下槍,跑去找封二哥。這間屋子裡,似乎只有封二哥能和她好好講講話。

  只見這會兒她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委屈地和陳讓「訴苦」,她對封二哥已不再有多餘的幻想,因為,她發現在他威猛的外表下,竟然非常怕老婆,女人說什麼,他就依什麼。「這樣哪有趣啊!」巧芸忍不住在心裡歎著。

  在她心裡似乎期待著,有個人能和她匹配、和她作對,不管是鬥智還是鬥力,都比百依百順來得有活力啊!她才幾歲,多希望日子過得開心有趣啊!

  「怎麼啦?陳讓那傢伙又欺負你了?」陳封像哄著妹妹般問著她。

  「欺負?他最好有那個本事!」

  她其實說得有些心虛,陳讓不是沒有「欺負」過她,只不過巧芸怎麼可能提起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事。

  想到這裡,她又不知不覺泛起那說不出所以然的情緒。

  「二哥!陳讓他真的很討厭!」她想不清那是什麼感覺,只能罵「他討厭」。

  「是嗎?如果你真那麼討厭他,不如我叫他先別在你面前出現吧!」

  陳封真的熱心要替巧芸解決事情,他料定巧芸「不想見到」這「討厭的人」,不過巧芸又直覺反應地否決。

  「不要!」

  她的討厭,反而是一種說不出的……期待。

  這樣的感覺好複雜,更討厭的是,她不知道陳讓心裡怎麼想。

  她低下頭,唉聲歎氣地道出心裡秘密。

  「唉!別人談戀愛都好甜蜜,我連嫁個人,都要猜他到底喜不喜歡我,我又算什麼?」

  她是期待,卻又怕答案會讓她失望,想著該怎麼跟陳讓問個明白,卻又找不到不丟臉的方法。

  來來回回的矛盾,讓她終於誠實地向陳封道出這些日子的沉悶,陳封一聽,笑了出來。

  「不會,其實我看得出來,讓很在乎你。」

  「在乎個鬼,我才不相信。」

  「如果我說了你不信,自己去問他啊!」

  「我才不要,誰要向他低頭問這個?」

  她想要一探究竟、卻又怕丟臉地打死不認,抿著的唇不一會又往上翹,小女生那點小小的心思,陳封算是看明白了。

  「你喜歡上陳讓了,對不對?」他單刀直入。

  「才不是,不要亂講!」

  巧芸大聲地連番否認,心虛的表情更是藏不住,她自己不知道,這就是喜歡。

  「呵呵!好,不喜歡、不喜歡,陳讓最討人厭了。」

  他知道不要再逼她承認什麼了,由著巧芸打鬧抗議,讓她眼神掩飾這點小小心思。

  兩人在花園中說話了、有狗陪她玩了,更重要的是說出心裡話而舒坦多了,終於恢復了原有的活潑開朗。但這一幕,卻被在頂樓劍道室的陳讓,睨得一清二楚。

  透過玻璃,他見到他的女人,和自己的二哥一言一語談得投機,擰上了眉,放下了劍,沉下了臉。

  為什麼巧芸對陳封就是有說不完的話?為什麼就是不懂他對她的情思?

  陳讓將木劍握得更緊,眸光一點一點轉為沉冷,巧芸對著陳封傾訴、嬉鬧的種種,他看進眼裡,心底湧起陣陣微酸帶怒的滋味。

  巧芸當真不是個他能掌控的女人嗎?

  死寂至此,陳讓手掌一起,「喝!」的一聲,提起一氣、揮出一劍。

  他隱斂的性格,讓他認為無須事事表現於外,低調沉潛的陳讓,早已對這道理心領神會。但此時此刻,無論多好的修養,都無法再讓他冷靜。

  那個小時候就闖入他寧靜世界的小女孩,現在讓他心神難安。

  他吃醋了,只是不願承認。

  邵家的貨櫃順利進了港,裡頭是一批新型槍支,陳讓是背後推手,他用他的方式照顧巧芸和邵家。單純的巧芸在陳讓的保護下,並沒有接觸太多這些複雜的事。

  忙於這些事的陳讓,這些天沒有時間親自送巧芸到校,派了司機接送她,沒想到,他一不留神就出了包。

  「啊啦——」巧芸在校門口,狠狠地給了司機一個過肩摔。陳家的司機不是隨便挑的,也是個練家子,但這司機怎麼也沒想到,這小公主來真的。

  「我就說了我今天不想上課,想回家看我爹地,聽不懂嗎?」

  「可是邵小姐,三少爺交代過……」

  交代?給他一捆膠帶黏住他的嘴吧!「就說我說的。」

  司機一邊揉著腰,一面想要阻攔,不過巧芸脾氣來了,誰攔擋得住,那麼久沒見到爹地了,回家一趟犯法嗎?

  陳讓這些天不知道忙什麼,根本不理她,現在還管她有沒有上課?

  巧芸一賭氣,跑回邵家。怎料一進門,就聽見爹地掛上了電話。

  「陳讓打來,說你摔傷了司機,不去上課。」邵爺剛聽完「告狀」。

  「爹、地!不要理他了好不好。」一進門就被念,巧芸氣極了,陳讓就不會說句好聽的嗎?就只會告狀嗎?

  「巧芸乖,聽爹地說。」邵爺知道自己小女兒的脾氣。「陳讓是個講理的人,小倆口吵吵架很正常,你不能動不動就這樣任性地跑回家。」

  「誰跟他小倆口了?」巧芸才不想承認,她期待著陳讓的注意相關愛,但盼到的,都只是冷戰和吵架,她哪想跟這種人扯上關係?

  「我回房間,不回陳家。」她說罷,逕自往自己房間走,在房裡悶了一整天。

  巧芸並不知道,陳讓在剛才的那通電話  中,除了詢問巧芸的安危外,另外透露了黑槍市場的買家現況,這是邵爺要的消息,他不想在這個時候得罪陳家。

  「巧芸沒事就好,她如果想家,就讓她多待幾天,我再親自接她回來。」陳讓的關心,只在巧芸不知道的時候顯現,他對邵家的照顧也不掛在嘴邊,一貫的低調。

  陳封這兩天不斷想告訴他這個弟弟,巧芸其實是個彆扭但可愛的小女孩,他希望陳讓能親口跟她說聲喜歡、說聲愛護。

  不過醋勁大發的陳讓,一點也不想再聽見從陳封口中吐出巧芸兩個字。

  「人被你氣回家了?」陳封想用激將法。「我就跟你說,你應該……」

  「不用你多事!」陳讓一個字也不讓他講。「這幾天讓她回去見爸爸,之後我會親自去接她回來。」

  「你這種態度,我看你準備空著車回陳家。」軍師真的很難當!

  「你最好搞清楚她是誰的未婚妻!」陳讓一旦遇到巧芸的事,總是無法維持一貫的冷靜。

  陳封的激將法不但沒效,反而更讓陳讓深覺面子掛不住。

  自己怎麼和未婚妻相處,還要他這個「外人」來教?

  陳讓甩也不甩陳封,轉頭就走。

  數日後,陳讓駕著車至邵家。

  「巧芸,該回去了。」他好言說著,巧芸打著她的電動,看也不看他一眼。

  她故意要氣陳讓,放著功課不寫,盯著她的電視螢幕看。

  讓你知道這種不被重視的感覺,哼!

  你可以盯著你的電腦說忙,我也可以看著我的電視不理你吧!

  但,巧芸希望的是,陳讓可以跟她多說一句蜜語甜言。

  「你這幾天都一直在玩遊戲嗎?」

  「我考試有及格就好。」

  其實她現在會專心上課了,巧芸天資不錯,回家就算不溫習,考試都還可以過關,她希望聽到陳讓一句誇獎,說聲「你這樣也行啊!」都好。

  「這樣你就滿足了?對自己的要求不應該只有這樣。」

  他又唸經了!陳讓這輩子是和尚轉世嗎?巧芸不客氣給他一個白眼,不想理他了!一句稱讚或是關心,對他來說有這麼難開口嗎?

  陳讓本來用意是想讓她知道,她「隨便念」都能及格,表示她有這個能力,為何不更上層樓呢?

  「巧芸……」他們一見面總是不對盤,陳讓已經不知道如何是好。

  「聽不見!」

  「不要胡鬧了。」在邵家,他不好發作,盡量溫聲說著。

  但是他的耐性也快被磨光了。

  「對!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個只會胡鬧的人!」巧芸火光了,不管什麼時候都只有被數落一頓的分,那她回陳家做什麼?自討沒趣嗎?

  邵爺見狀,連忙開口圓場。「巧芸,陳讓都親自……」

  「聽不見、聽不見!」

  「你怎麼總是這麼愛耍賴?」

  「你們通通都站到他那一邊好了啦!都不要理我!」

  她簡直悶到爆,本以為陳讓會來好好說幾句話,就算哄哄她都好,不過現在連爹地都跟他連成一氣,這個陳讓真的是……討厭死了啦!

  「我不回陳家!」巧芸就差沒把電視機拿起來摔,陳讓也不想再讓邵爺為難。「好,今天就不勉強你。邵爺,我先走了。」

  陳讓放棄了,如果她想在這兒多待幾天,冷靜一下情緒,他也不會再勉強,畢竟巧芸不快樂,他也不會快樂。

  「好好照顧自己。」他只留下這句話。

  巧芸哼出一氣,瞧著他已經轉身的背影,哀怨不已。

  沒有「幾天不見,我好擔心你。」、也沒有「這幾天心情好點了嗎?你這樣我會擔心。」沒有!一句動聽的話都沒有!巧芸在他背後重重地吐了吐好幾次舌頭,心情更是悶上天。

  陳讓希望巧芸在邵家「好好照顧自己」,不過巧芸當然不會乖乖待在家裡,被「關」在陳家多久了,有機會當然要開溜。

  夜裡,巧芸的窗戶垂下一條繩子,沒錯,就像電視演的,她就這樣溜出去。

  今晚是同學的慶生PARTY,她怎麼可以錯過?她換上最喜歡的衣服,雙腳輕輕落地後,東張西望,一溜煙地從後門溜走。

  巧芸到了一件PUB,和一幫好同學開心地慶生,她微微發紅的臉蛋掛著彎彎的嘴角,兩顆小酒窩迷人可愛,玩得正開心,卻在十二點被店裡的公關請了出去。

  「很抱歉,午夜後不能招待未成年的客人。」

  「我難得出來耶!不能通融一下嗎?」

  「很抱歉,礙於規定,我們必須請您離開。」

  正當巧芸和公關爭論時,遠遠地一道目光朝她投射而來。

  齊浩克帶著一抹笑意,往這邵家小公主走來。

  「我的員工讓可愛的邵小姐不開心了嗎?」他的手下早已通知他,今天他的店裡有貴客。

  邵巧芸並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有位禮貌的先生,替她趕走了討厭的公關。

  「既然邵小姐難得出來玩,那今天就盡興吧!有什麼事我負責。」齊浩克說。

  這是他齊家旗下的PUB之一,今天竟然出現了這位嬌客,當然要好好招待。

  「你是誰?你能負責嗎?」

  「這間店是我投資的,所有事我負責。」

  「真的嗎?謝謝。但你怎麼知道我是邵小姐?」

  巧芸不是沒有防備之心,不過他看起來挺和善,她好奇地想知道他是誰。

  「我是齊浩克。邵小姐一踏進我的小店,大家都注意到你的美麗。」

  「你怎麼那麼會講話啊?」巧芸嘴裡笑著,心裡甜著。

  「我從不吝惜稱讚漂亮事物,請邵小姐和朋友玩得開心。」

  她不禁想起她的「未婚夫」,他跟她說過一句「你很漂亮」嗎?人家初次見面就這麼大方地稱讚她,陳讓跟她一起多久了?除了會管她、會念她,還會什麼?

  「那好啊!今天我就跟同學一起開心囉!」

  有了靠山,巧芸又柃其一瓶啤酒和一幫同學玩樂,不過她越喝,心裡越難受。

  很多同學都帶了男朋友來,甜甜蜜蜜的模樣讓人看了好羨慕,沒男朋友的耶有好多人搭訕,就因為她有「未婚夫」了,只能孤伶伶地一個人喝悶酒。

  「為什麼大家談戀愛都可以這麼開心幸福?我就這麼可憐?」出雙入對的人們讓巧芸看了更煩躁,越在乎的結,越是打不開。

  巧芸越喝越多,根本不勝酒力的她已經有些迷茫。

  「再給我一瓶。」她嚷著。

  「巧芸,別再喝了,你快要醉了。」同學不讓巧芸再喝酒了。

  「不管!今天不喝,回家又是老人茶!」她說著同學聽不懂的胡,大家只當她醉言醉語。沒酒喝,巧芸更是難受,一揮手,竟就將手中的空酒瓶扔出。

  「啊!」她自己也嚇了一跳,就在瓶子快要砸到人時,齊浩克過來一手接住。

  他不偏不倚在巧芸同學的頭上接下了酒瓶,動作俐落,身形帥氣,單手就當下她可能闖出的禍,巧芸朦朧的雙眼頓時一瞠,忍不住歎了一聲「好厲害」。

  「我……對不起。」巧芸急忙對同學抱歉。

  「邵小姐還好嗎?」齊浩克不只接住了酒瓶,更馬上出言關心,看得巧芸心底一陣感歎。

  唉……瞧瞧人家,第一次見面就馬上跳出來為我解圍,想想那個陳讓,連打個靶,他都躲得老遠。

  巧芸暗暗地垂下了眼睫,比較過後的心正難受著,齊浩克馬上出現在她身邊。

  「像你這樣漂亮的女孩,我要是你的男朋友,逗你開心都來不及,怎麼會讓你一個人喝悶酒。」

  「嗯。」巧芸無神地應了一聲。

  這個叫齊什麼克的好溫柔喔!她迷迷濛濛的心被哄得飄飄然的,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應什麼。

  齊浩克卻沒因此停住,伸手一揮,喚來侍者。

  「給這位小姐所有她想要點的東西,我招待。」

  「嗯?」巧芸這下回神了。

  「如此可愛的女孩,在我店裡不開心,就是我的不對。邵小姐,還需要什麼,不用客氣儘管說。」

  巧芸圓圓的眼睛,開始有了亮光,這位浩克先生,說的每一句話都讓她輕飄飄的啊!

  看看他多細心,我一點不開心就看得出來,陳讓呢?老半天連吭一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巧芸忍不住瞠大了眼睛。

  「真的嗎?那我……想要吃熱狗、爆米花和可樂。」她抬起頭對侍者說著,卻恰好和齊浩克四目相對。

  齊浩克定眼注視著她的臉蛋,讓巧芸突然紅上了臉。

  她忖了忖,露出了微笑。「喔!我知道你是誰了,齊家大少爺。」她想起爹地曾和她提過道上的其他家族,齊家次於陳家和邵家,算是道上的第三大家族。

  「如果可以,喊我浩克吧。」齊浩克勾出完美的微笑。「我們有一樣的背景,應該很有話聊。」

  跟她聊天嗎?真好,陳讓就只會講無聊大道理。

  此時巧芸要的東西來了,她開心地拿起爆米花大啖。

  「是我最喜歡吃的三洋東西。」她拿起可樂暢飲,卻帶著淡淡的哀愁說道:「因為有媽咪給我的回憶。」

  齊浩克聞言馬上接話:「巧芸,有什麼通通說出來,我陪你談心。」他可以喊她名字,讓巧芸心裡撲通一跳,他真的好關心她,知道她心情不好,需要人說話。

  「媽咪在世的最後一年,我們去了遊樂園玩,我還記得那天我玩得超開心的,坐摩天輪、玩碰碰車,媽咪買了熱狗和爆米花給我,還拿硬幣要我自己去投販賣機的飲料,我記得我還得踮腳才按得到按鈕喔!那是我第一次自己買可樂耶……」

  巧芸回憶起有媽媽的童年,不知不覺對著齊浩克說了好多的話,齊浩克神情認真,不時點頭、且體貼地替她再叫來幾瓶可樂,巧芸漸漸卸下心房,不知不覺和這位有禮貌的齊浩克越坐越近。

  「所以我好想再去一次遊樂園,再想念媽咪一次。」巧芸說到這兒,心口微微酸楚,而齊浩克很紳士地拿出了他的手帕。

  「想哭的話沒關係,我會替你擦乾眼淚。」他將頭側在巧芸耳旁,店裡音樂打響,他將這話說在巧芸的耳畔。「如果能在小時候就認識這麼可愛的你,我想我的人生會不一樣。」

  面對這樣的動作,巧芸遲疑了一會,卻抗拒不了瀰漫在兩人之間的不明曖昧。

  這晚,她的同學們有男友陪,而她有個齊家少爺不斷給她關愛,甜美的戀愛感覺不斷向她招手,十七歲的少女情懷,需要這樣被填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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