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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別問十八歲的樓寄雙有什麼志願!
她生平無大志,只想低調守著小小的家,當個平凡小女生。
但身為無緣老爸的私生女,她注定得面對麻雀變鳳凰的人生安排──
從小老百姓身份一躍而成夏商集團的繼承人之一,這遭遇有如一場噩夢!
她大門一關,拒絕遺產、拒絕認祖歸宗,嚇到了傳達遺囑的項幽凌,
他曾想像過夏家小公主的模像,極可能是一個滿腦子粉紅色泡泡的夢幻女生,
面對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八成會高興得跳起來或喋喋不休,
毫無理由這麼冷酷、這麼……不可愛!
身為集團資訊總長,他對付過最狡詐的商場對手,
就是沒遇過這麼固執的小女生,堅持讓秘密永遠是秘密!
難道她懂得平凡才是幸福,真愛比財富更誘人?
她傳承自夏家血統的冷硬堅強勾起他莫名其妙的在意,
不管如何,身為夏家義子,守護她已是他的天職和責任……
楔子
據說,每個女生……好吧,更準確一點的分類是:平民的女性!
據說,每個平民的女性在她的一生中,特別是粉紅色時段的少女期,一定會有一個美好的幻想——
其實我是哪個大戶人家流落在外的私生女,總有一天,我真正的親人會開著豪華名車來接我……
項幽凌眼角抽動了下,當他在資料中看見這句話時。
他覺得很可笑,特別是資料中記載著——
這樣美好的幻想普遍存在於平民少女們的心中!
因為這一句,可笑的感覺更是瞬間躍升至荒謬。
眼看著接續說明是舉例類似這樣題材的少女漫畫或偶像劇共畫了幾部、演了幾檔,項幽凌索性合上了報告,私心裡並不想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謂的資料當中。
女人!
項幽凌冷嗤,心中對這生物的不以為然,就因為這份莫名其妙的統計再添一筆。
綜合他所知的種種,他認定女人是種只會製造麻煩、不切實際、盡將想像力發揮在虛無幻想的古怪生物。
這世上,哪來這麼多私生女流落在外?
不過……話又說了回來,也就因為這樣的事件並不多,當它真實發生時,當事人的激昂與狂喜也是可以預見的事。
整件事的經過極容易理解。
說起來,那真的就是老套中的最老套——
身為獨生子的富家公子哥兒愛上了從台灣來的女同學,在有錢的老爸爸以斷絕父子關係為前提堅決反對之下,富家小少爺做出了選擇……
愛情。
是的,既然是老套中的最老套,小少爺自然是選擇了愛情,跟著台灣來的小情人一起走了,留下老爸爸與偌大家業在美國,父子倆就此形同陌路。
若是連續劇,觀眾會清楚的知道兒子的苦衷,會知道他不是真那麼絕情,甚至一直努力想化解這隔海的不諒解,是一場車禍意外奪去小少爺年輕的性命,才中斷了他所有的努力,讓老爸爸那方認定了他的不孝與寡情。
但偏偏人生不是連續劇。
所以老爸爸那頭一直就單方面負著氣,絲毫不知這天人永隔的憾事,一直到年老體衰,自覺時日無多,倔強的老爸爸想兒子,這才從徵信人員的資料中得知,這唯一的愛子已於一場車禍意外中離世。
後悔充盈著老人的心,讓他一直想做點什麼,特別是資料顯示,這英年早逝的愛子還留下了遺腹子,一個女孩兒,一個流著他們夏家人血液的女孩兒。
雖然無法諒解那個拐走兒子的女人竟然在丈夫屍骨未寒的情況下,帶著肚裡的孩子改嫁他人,但孫女兒是無辜的!
這信念從一開始就深植老人的內心之中,加上自知已處於生命的盡頭,更讓他急切的想為孫女兒做點什麼。
所以臨終前,老人不但在律師見證下立了遺囑,還找來他收養的三名義子,當面要求他們務必找回這流落在外、他夏家唯一的親生孫女兒,直到義子們正式允諾還簽了文件,這才安心閉上了眼,與世長辭……
這就是項幽凌在這兒的原因了。
不正不巧,他就是那三名義子之一。
而且還是倒楣抽到簽王,得負責出馬解決這回任務的人。
所以他來了,要找回那個流落在外的夏家血脈。
雖然截至目前為止還沒見過本人,但項幽凌可以輕易想見,等會兒他將接觸到的這位年輕小姐,姑且不論平日是個怎樣的人,但見面時所表露的基本情緒絕對是驚喜交加,誇張點的,也許整個人都會閃耀著讓人覺得刺眼的夢幻泡泡。
畢竟他所代表的夏商集團,是以中式建築聞名世界的頂級連鎖旅館,於世界各知名景點皆有產業據點,單單是旅館本業的價值已極為驚人,若再加上近年來的多元發展與成功的轉投資,目前公司市值只能以不可估計來論定。
說得白話些,那位遺腹子小姐就好比那麻雀變鳳凰。
因為那無緣的老爸,原來的平凡人生起了變化,從區區升斗小民一躍而成了夏商集團的合法繼承人之一……嘖!嘖!嘖!這當中所代表的巨大利益,可不單單是獨得樂透彩可以相比擬的一筆財富。
在這樣的前提之下,對一個滿腦子都是粉紅色泡泡的夢幻小女孩來說,可想而知,語無倫次跟喋喋不休是一定會有的,高幾度音只是小差別,要是激動點的,高八度音的魔音尖嗓攻擊大概是躲不掉了。
除了這些,也還會有其他讓人無法預料的奇怪反應,但無妨,項幽凌都做好了心理準備。
他自認做好了萬全的心理準備。
畢竟……不就是個聒聒不休的咕咕雞少女嘛……
第1章
見鬼的!
這個叫樓寄雙的女孩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看著眼前的女孩子,項幽凌一頭霧水,甚至有種錯亂的感覺。
因為他怎麼也沒想到,當他站在這老舊公寓的樓梯間,花費了將近五分鐘簡短說明來意之後,他得到的第一個回應,竟然只是這樣?
「嗯。」
就這樣?一個嗯?
驚喜呢?
歡欣雀躍呢?
不是說……每個女孩都夢想著成為有錢人家的私生女?
退一步……不,就算是退個一百步好了。
退個一百步來說,即便他得到的資訊有誤,並不是每個女孩都具備這種夢幻主義的傾向好了,那麼,至少來點「是詐騙集團」的疑問表情也好吧?
所以不能怪項幽凌訝異了。
眼前這個叫樓寄雙的女孩,到底是怎麼回事?
忍不住朝眼前的女孩多打量兩眼……
冷靜。那張遺傳自母親的姣好面容滿是冷靜,資料記載的十八歲,在那年輕、尚帶著稚氣的娟秀面容上不見這年紀該有的青澀,有的淨是老成,甚至帶著一種超乎年齡的漠然。
會不會是沒聽清楚呢?
嚴重懷疑她沒聽懂,項幽凌清了清喉嚨,試著再說明一次——
「如同我方才說的,我代表夏商集團而來,老董事長、也就是您的親祖父,直到臨終前才知道你的存在,他為你……」
「這些你剛剛都說過了。」冷冷淡淡,那清冷得有如透明一般的少女打斷了他。
雖然不至於到「我沒聾」這等地步,但意思其實差不多,就是要他知道,他剛剛所說的,她全聽進去了,不用再多說一次。
「所以呢?」她問。!
這突來的一問,完全不在項幽凌的預期之中,以至於他難得的一時反應不過來。
「若沒其他的事,請你離開。」擺明著不歡迎,理論上該是咕咕雞,但實際上卻像冰川雪女的少女,一臉生冷疏離的說道:「治喪期間,我很多事要做,沒有那個心力去管這些陳年舊事。」
說起這個治喪,項幽凌只能說,命運存在著一份詭異的幽默感。
就資料顯示,這位讓夏家父子倆形同陌路的女士,前些日子因為癌症而去世,可以說是緊接著樓老先生之後也踏上了黃泉之路。
如今原班人馬全到黃泉相聚了,還不曉得是怎樣的光景……
那些未知的事,項幽凌不想花時間去想像,眼前的這個人才是他要面對跟首要解決的問題。
他個人是挺有意見的,在她使用「陳年舊事」這種輕描淡寫的字眼來形容他此次目的的時候。
畢竟撇開這些去世的人曾發生過的糾葛不說,他代表的,可是資產無可計數的夏商集團,講白點,就是送錢上門的。
結果她隨隨便便一句「陳年舊事」就要打發他走?
這未免也太狀況外了。
「令堂的事,我很遺憾。」項幽凌合宜的表達哀悼之色,讓人絲毫看不出他內心對她態度的不以為然。
「不用了。」樓寄雙毫不留情的直接戳破他的違心之論,冷淡說道:「你根本就不認識她,是哪裡來的遺憾?又能怎麼遺憾?」
她毫不留情,項幽凌卻神色不變,倒是不著痕跡的,再次打量一遍眼前的人……
十八歲,身形纖細高,有著一張遺傳自母親、絕對只能稱之為漂亮的臉蛋,即便是清湯掛面、沒做什麼特別的打扮,也無損那份天生的麗質,怎麼看都是個美人胚子。
特別是那雙眼。
畢竟是年輕,清冷的眸沒有老董事長那般的凌厲迫人,但已經有幾分神似的韻味,和著清冷的氣質,倒也相得益彰,水靈娟秀中透著一分特殊的清艷感,很是引人注目。
但……很不可愛,真的!
項幽凌不知不覺的下了這麼一個結論。
雖然說,他個人也不是很瞭解其他十八歲的青春少女該是怎麼樣的青春可愛法,或該是什麼樣子才叫十八歲,但眼前的人就是讓他覺得不可愛,一點也不像個十八歲的少女。
更正確的來說,是他無法把「可愛」或「活力」這類字眼給套用到眼前的女孩身上。
是了,活力。
姑且不去想天真這個字眼,這個樓寄雙,最最基本的,就少了一份十八歲少女該有的旺盛活力。
天曉得這是天生的?
還是因為喪母之痛所造成的?
總之項幽凌找到那份違和感的癥結之處,但表面上依然是不動聲色。
「樓小姐剛面臨喪親之痛,所以我能理解你……」
「不,我想你無法理解。」歎氣,樓寄雙不想,但她必須得出聲打斷這名訪客,因為她沒時間跟他耗在這些無謂的客套上。!
「我能不能理解其實也不是重點。」既然抽中了簽,項幽凌就會做他該做的事,只見他沉穩道:「也許樓小姐還不知道這件事所代表的意義,不明白事關夏商集團,老董事長留下的遺囑,將對你的人生造成多麼巨大的改……」
「我知道,你剛剛說的不就是這些,我聽到了,也都知道了。」歎氣,樓寄雙只覺得沒完沒了。
顧不得態度是不是無禮了,她打起精神應付,說道:「簡言之,就是我有個在我出世前就死掉的親生老爸,他的老爸在死前才知道我這個孫女的存在,希望把我認回去,至於夏商集團多有錢,我平常有看電視,旅遊節目也常在介紹,所以也大概知道,你不用再介紹一次了。」
接二連三!
項幽凌接二連三的被搶白,卻面不改色,好像沒被搶話那樣,客氣道:「樓小姐能明白是再好不過的事。」
但樓寄雙一聽,便知道他並不明白。
微歎,她知道白話還不夠。
就像是面對一個蹩腳的打擊者,想要高飛接殺他卻每每老是擦棒界外,既然曲球打不中,只能給他來個直球了——
「所以我拒絕。」她說了,單刀直入且不容打岔的直道:「不管是遺產或是認祖歸宗的事,都一樣,我拒絕接受你說的任何好處,這樣子,你清楚了?能離開了嗎?」
啞、口、無、言。
穩坐夏商集團幕僚資訊總長之位,管理著龐大資訊、極度擅於細膩思考且排除問題的項幽凌,在他堂堂二十有六的生命歲月裡,鮮少遇上這樣的狀況。
但這時的這刻,啞口無言,他真的啞口無言了。
拒絕?
她說她要拒絕這筆遺產?!
他沒聽錯吧?這個樓寄雙自願放棄跟夏家的關係?
「雙雙,是誰啊?」慈祥的聲音從廳內傳來。
在項幽凌正需要整理思緒的時候,老人在屋裡頭滿是疑惑的問道:「在門口聊這麼久,怎麼不請人進來坐坐啊?」
「奶奶,沒事。」不同於片刻前的清冷,樓寄雙朝屋裡頭喊的聲音滿是活力,只聽她道:「您休息,別出來了,只是來推銷報紙的。」
推銷報紙?
這個臨時冠上來的身份讓項幽凌內心滋味十分複雜。
他堂堂一個資訊總長,掌握萬千資訊、管理無數人才,如今卻被人說成一個推銷報紙的?
「跟他說咱們家不訂報的。」樓奶奶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十分憂心,大有親自出馬回絕的意味,就怕孫女一時心軟訂了報。
「沒事,他要走了,奶奶您腳傷還沒好,別出來湊熱鬧了,我已經同他說了,咱們家是喪家,正在治喪期間,沒心情也沒精神聽他推銷,他正要走了。」怕屋裡的老人家擔心,樓寄雙只能用眼神示意項幽凌離開。
「真是的,明明在辦喪事,怎會有人為了推銷報紙,自己討穢氣來著?要是以前啊……」
屋裡的老人家嘟嘟囔囔,話語不脫世風日下,想當年如何如何,項幽凌看這情況,暗自猜測著,也許真是家人感情過好,喪母之痛讓她無法理解他造訪所代表的意義,才會拒絕接受遺產。
項幽凌做了合理的判斷,此次會面時機果真極差,確實不適宜談話,因而當機立斷,退而求其次,想在離開前取得一個可以正式會談、把情況說清楚的時間點。
只可惜,就算他心思細膩,立即做出合理的應變,卻是沒有開口的機會——
「欸,雙雙,怎麼出來了?」
老公寓的樓梯間出現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從二樓上來的轉角處,樓寄雙的阿姨曹佳靜正往三樓前進,似乎沒料到一上三樓就看見外甥女,也顯得有些意外。
「二姨?」看見來人,樓寄雙微微的皺了眉,時間很短暫,但項幽凌確定他看見她皺眉了。
樓寄雙所有的行為全出於下意識。
只見她迎上前一步,擋在項幽凌身前……那是一種鴕鳥心態,明明擋不住項幽凌這麼大個人,但總心存僥倖,希望能帶開注意力,讓二姨不要注意到項幽凌這個人。
「怎麼來了?」樓寄雙嘴裡說著,但心思動得極快,試著想要不著痕跡的將二姨請進門,達成「把項幽凌設定成剛好經過的路人」的目標。
「你這孩子,說這什麼話?」曹佳靜聽了就搖頭,很不以為然的脫口教訓道:「我也就你媽這麼一個姊姊,她死了,身後事我怎麼可能不過來關心,不過來跟親家母致個意?」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樓寄雙立即認錯。
「算了,你這孩子從小就是個悶葫蘆,說不出什麼好聽話,阿姨也不是不知道,沒事的。」曹佳靜沒打算跟個孩子計較,逕自要往屋裡去。
樓寄雙心中鬆了一口氣,以為她達成這個不可能的任務了,哪曉得……
「對了,有件事我先跟你說說,讓你有心理準備。」門前,曹佳靜停下了腳步。
像是怕屋裡的老人家聽見,只見曹佳靜刻意壓低聲量,對外甥女說道:「你舅舅他啊,這兩天應該也會過來,那混蛋啊,一輩子在拖累你媽,現在她人死了也沒想讓她好過,你舅來肯定沒好事……」
「二姨,我們別討論舅舅的事。」樓寄雙試圖中止這話題。
正所謂家醜不可外揚,雖然在樓寄雙的心底,也從沒把那個廢材般的男人當成自家人,但怎麼說那個廢材也是自家母親的兄弟。
她不想外人以為她的母親是個沒原則、軟弱好欺的人,所以極不想在外人面前討論這些讓人感到不堪的家醜。
可事與願違,在她的不情願當中,方才隨口說的字眼卻已經直接點燃了引信——
「那個廢物,有什麼好『討論』的!」提起兄長,曹佳靜一肚子氣,壓著聲音直接開炮:「一輩子就好高騖遠,只想著要當大老闆,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料,就只知道仗著你外婆的面子,想方設法的從你媽這邊挖錢,現在連人死了也不放過。」
「二姨……」樓寄雙有點無言。
「我先跟你說一聲,他來的時候,不管說什麼鬼話都別理他。」曹佳靜把話都說白了,直道:「聽我的沒錯,他準是看中了你媽留下來的保險金,到時肯定會說得天花亂墜,你得當心提防。」 「媽媽的保險金我是不可能動用的。」樓寄雙無奈。
她真的!非常!極度的不樂意讓一個外人聽見這些不堪的家務事,但看這狀況,她知道不交代就過不了關,真要僵持在這大門口了。
心有不甘,但兩害取其輕,暗自祈禱著那個外人能識相的自己走遠點,一邊說道:「那筆錢下來之後,我會先還掉房貸,再來要有剩下來的,全要留著讓奶奶養老,是不可能讓舅舅用的。」
「不對不對!你千萬不能跟你舅說保險金用完還有剩,要說利息負擔太重,所以全拿去繳房貸。」曹佳靜更正她的說法,而且越想越氣。「你們這老房子會背那麼重的房貸利息,還不全都是他害的,我不信你抬出房貸之後,他還有臉再妄想動用你媽留下的保險金。」
「嗯。」虛應一聲,樓寄雙內心尷尬無比,只希望二姨能快快結束這話題。
其實她很納悶,二姨是怎麼了?
是沒看見她身後的項……唔……項什麼?
想半天只記得他姓項,樓寄雙很快放棄記起那個沒印象的名字,反正她對這不識相的人感到很不爽就是了。
因為他要是識相些,從一開始就聽話走人,那也不用浪費她的時間之後,還讓她面對這局面,家裡的這些個狗屁倒灶事全讓他給聽了去。
其實也是有點想不通,雖然舅舅很討人厭,二姨也不用當著一個外人的面說得那麼直白,就好像沒看見她身後杵了那麼大一個人似的……思緒頓了頓,古怪的感覺侵襲著樓寄雙的知覺。
怎麼回事,她竟然想不起那個姓項的到底長什麼樣子?
明明不久之前還站在她面前,跟她面對面在說話的人,甚至!依他的不識相,搞不好這會兒還杵在她的身後!
可是她腦海中所描繪出來的,除了瘦瘦高高、說話斯文的模糊印象之外,竟然再無其他?
不信邪,她努力回想……
沒用!
不論她怎麼想,只隱約記得似乎樣貌俊秀,是個很適合待辦公室對著電腦辦公的男人,但到底是長什麼樣,她竟然毫無概念。
這怎麼可能?
「總之你多提防著點。」曹佳靜渾然不覺外甥女震驚又困惑的忙碌心思,只顧著叮囑道:「要是你那舅舅真搞出什麼問題是你沒辦法應付的,那你就先拖著,找我或是你三姨商量,原則上就是盡量別讓你奶奶煩心,知道嗎?」
「嗯,我知道。」樓寄雙也只能這樣回答。
「雙雙,怎麼還不進來?」屋裡頭,樓奶奶久等不到孫女,忍不住揚聲問:「推銷報紙的還不肯走嗎?」
「不是。」樓寄雙高聲回應著,內心已然呈現自暴自棄的狀態。
要是她能選擇,為了保有目前生活的平靜,她說什麼都不想讓這個代表夏家而來的項先生曝光。
但偏偏,屋裡的奶奶、那個代表夏家而來的項先生、以及來訪的二姨……有問題的、會造成混亂的那一個,竟然好死不死的就這麼剛剛好被包夾在中間?
她現在能怎麼辦?
事情發生得這麼突然,還是接二連三讓人措手不及的,讓她壓根兒沒機會去試著錯開姓項的這號人物。
她已經可以想像,等等要是奶奶或二姨問起,這個不識相的項先生一開金口,提起她那個無緣老爹的事情來,她祖孫倆的安穩日子就如大江東去,再也不能回頭了。
在這一秒的瞬間,樓寄雙只覺腹背受敵,內心飽受煎熬,門裡的樓奶奶見她遲遲不進門,又聽她說了不是推銷員的問題,只覺得奇怪。
「那怎麼還不進來?」樓奶奶揚聲問。
「樓媽媽,是我啦。」曹佳靜應了聲,很自然的開門進屋,寒暄道:「我來探望您,剛好在門口遇上雙雙,就拉著她說了幾句。」
「這不是佳靜嗎?怎麼來了呢?」
「出了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來呢?我這姊姊啊……」
事情就發生在這幾秒之間。
從曹佳靜應聲、開門進屋、跟老人家應對,所有的一切有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的發生。
這般超現實的事,讓樓寄雙整個人傻住。
竟然……沒人問起那個杵在旁邊的夏家代表?
就好像樓梯間從來沒有他這號人物存在那般,這簡直是樓寄雙夢想中的發展,順利得教她感到不敢置信。
難不成是躲到樓上去了?
樓寄雙合理推論,但猛一回頭……他還在!
並不是平空消失不見,也不是識相的順著樓梯往上迴避,他就站在她身後一步開外,從頭到尾就站在那邊,沒有離開。
見鬼了!
這麼大個人就在這兒,二姨竟沒看見他?
樓寄雙覺得離譜,但不忘確認一下眼前這人的長相……高,白淨俊秀,氣質沉靜,是絕對會受女性青睞的都會型男一個,說什麼都不是那麼容易讓人忽視。
那她剛剛是怎麼回事?
怎麼會突然一片空白,想也想不起他的長相呢?
樓寄雙感到困惑,不過這時的這刻,可沒有那時間讓她傻眼。
就如同她沒有那個時間去細究,剛剛到底是神跡發生還是母親顯靈,怎麼可能在這種兩軍包夾的絕境中,真讓她全身而退?
總而言之,時間如此緊迫,她只能挑重點來處理……
「項先生,我希望你明白,每個人都有他最重視、用盡一切想要守護的東西。」她倉促的說著,明顯壓低著聲量。
「雙雙?」屋裡頭,樓奶奶開始喊著她的名字。
「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利,但我想要守護住的,很簡單,就是一個簡單的人生……」
「雙雙,怎麼不進來?」
「樓媽媽,您坐著,我去看看好了。」
沒時間了,樓寄雙直接下結論:「總之,請你尊重我的選擇,忘了那遺囑,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吧!
砰!
大門無情的闔上,就當著項幽凌的面,硬生生發生在他的眼前,隔出門里門外的兩個世界……
「怎麼回事?在門口待那麼久?」
「沒事,剛好看見一隻蟑螂,就追上去打它……二姨,我去倒茶。」
聽著屋裡頭的聲音,一直沒機會再開口的項幽凌感到無言。
這會兒,從報紙推銷員退化到蟑螂了?
整個會談,絕對是教人感到挫折的,但項幽凌卻也不得不承認,他是被勾引出興趣了。
夏董這孫女兒……
真的,有意思……
第2章
人活著,有時並不單單只是為了自己。
即使芳齡短短只有十八,可樓寄雙對這句話已有著極深刻的體認。
就因為不是為了自己,所以,她的母親強忍著失去摯愛的痛,帶著肚裡的她嫁給了學長兼上司,就為了保障肚子裡的她能擁有較為幸福正常的家庭生活,以及為家裡急需用錢的雙親借到一筆錢。
也之所以,為了滿足病危的老父想看他成長育子的願望,溫文儒雅又視她如己出的父親會在那麼不合宜的時間點裡,用金錢做為代價、結婚做為條件,付出半生的積蓄娶她的母親,合法成為她的父親。
在不知內情的人眼裡,不管是男方或是女方,在道德操守上要面對的那些不必要的猜疑跟惡毒的言語可多了。
但為了要守護的對象,他們義無反顧的做了他們該做的事。
所以他們結了婚,無視那些惡毒的猜疑,給了未出世的她一個完整的家,讓她毫無記憶的爺爺帶著心滿意足的笑與世長辭,甚至拿一筆錢解決了她外公、外婆的燃眉之急,讓她不學無術的舅舅有錢可以補足盜用的公款,不至於被起訴法辦。
比起這樣的雙親,樓寄雙覺得自己所做的真的算不上什麼。
畢竟她只是推拒一份不該屬於自己的財富而已,並沒有什麼真正的犧牲。
想想,要是為了這些身外之物,卻要戳破她爸媽合力造出的假相,讓奶奶發現疼了十八年的孫女兒並不是樓家的血脈,僅僅只是一場交易跟謊言,這要讓老人家情何以堪?
為了奶奶,她沒有其他選擇或是任何考慮的空間,只能拒絕認祖歸宗。
但也就因為奶奶,所以她收了禮,那台來自項幽凌的輪椅。
說起來很沒氣節,她自己也知道! 但她能如何?
由於奶奶傷到骨頭,行動不便,上了年紀的人復原力極差,也不知要何月何日才能完全康復,她早就想買台輪椅回來讓奶奶代步使用了。
這樣一來,不但屋裡行動方便,也不用像困獸一樣只能待在屋裡,有空時她還能推奶奶出門散散步。
輪椅顯得這麼重要,是不?
但是貴啊!
特別是項幽凌讓人送上門來的這款,材質輕巧,使用便利,之前她在醫療用品店看到型錄就中意許久,只差在它的價格一點也不親民便利,讓她總是只能對著那本型錄歎氣。
結果某一天,想半天的東西竟然有人主動送上門了,她能如何呢?
再怎麼說,她也只是個普通人,而且還是偏向理智的那種,所以她很理智的直接向現實面低頭,收下了這台輪椅……好吧,還有喪事。
她承認,她在這兩件事上確實是做得不夠漂亮,顯得很好收買的樣子,但家裡跟殯儀館兩頭跑的種種治喪事宜,真真讓她一個才剛畢業的高中女生一個頭兩個大,更遑論家裡還有受傷老奶奶需要照顧!
以至於項幽凌請來的禮儀公司一找上她,顧問先生不給她任何推拒的機會,二話不說的便展現出他的專業,當場滔滔論述起禮儀公司所能打點張羅的種種事項之後,那種遇見救星的感覺讓她當場很沒志氣的接受了禮儀公司所提供的服務。
但也就僅此兩樣而已!
並不是因為那位項幽凌先生像人間蒸發一樣沒再出招,而是她有著明確的目標,與夏商集團的交集就到此為止。
說她是過河拆橋也好,貪圖小利也罷,總之,在母親喪事辦妥之後,她人生中最混亂的一段已經過去,她下覺得有其他地方會再需要夏商集團幫助,大家也不會再有交手的一日了。
所以他的再無音訊,完全正合她的意,真的只是剛好而已。
少了這人跟他所代表的集團,在所有忙亂都趨於穩定之後,她的人生又銜接回原本的軌道,按著計劃,尚未有升學打算的她,開始試著自食其力,好開步邁向獨立的道路……
叮!
「A3的法式羊小排!」
「好,A3的法式羊小排。」
叮!叮!
「B2的和牛三分熟。」
「好,B2的和牛。」
叮!叮!叮!
「這是C1的海陸套餐。」
「好,C1的海陸套餐。」
點餐、出餐、點餐、出餐、點餐、出餐……
廚房裡,雖下至於鍋碗瓢盆齊飛舞,但人聲鼎沸的情況絕對跟菜市場有得比,跟用餐區的高雅清幽絕對是兩回事。
前往取餐的樓寄雙每次看見廚房裡的景況,都會好慶幸自己是在外場服務,而不是在廚房幫忙的。
先別說能不能應付得了廚房裡頭的忙碌,憑她連煎蛋都會搞成炸蛋的廚藝,可能很快就會先因為笨手笨腳的關係讓主廚趕出廚房了吧……樓寄雙邊想邊偷笑,打工一個禮拜,對於打工這件事,她只有一個感想--
不論是再怎麼知名有品味的高級餐廳,不管用餐的環境是怎麼樣的脫俗與優雅,在料理跟出餐之間的這段流程都一樣,都只有忙、忙、忙的分。
完美的維持表面上的從容鎮定,樓寄雙將手上的餐點送上指定席,正要退回服務區就定位時,就看見責任之內的桌區有客人招手呼喚。
幾乎是立即反應,娟秀的面容堆著職業性的客氣笑容,連忙上前詢問--
「您好,請問有什麼需要我……」
「這是什麼東西?」貌似三十出頭的女客揚聲高問,打斷她的詢問。
「……」噤聲,樓寄雙試著理解女客人想表達的問題在哪裡。
是有菜蟲?蟑螂?蜘蛛?或是什麼不該出現的嗎?
樓寄雙只能有此聯想,因此很認真盯著牛排看了半天,但她那雙無近視、無散光、無飛蚊症作祟的眼睛實在看不出有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在餐盤上。
「你說說看,這是什麼東西?」見她半天都沒反應,女客更怒了。
端詳半天,樓寄雙實在看不出牛排有什麼問題,只好直接問了:「不好意思,請問有什麼問題嗎?」
餐廳的主管在不遠處聽得聲響,正要趕過來幫忙處理,只見盛怒中的女客已經站了起來,還很順手的拿了桌上的水杯,想也不想就往樓寄雙身上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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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餐廳是搞什麼?一客牛排花了我這麼多錢,你給我這什麼?老得比我皮鞋還要老的牛皮嗎?這叫我怎麼吃?」
樓寄雙怔了,傻住了。
她只能瞪大眼睛看著客人,就這麼一身濕淋淋的被劈頭痛罵了一頓。
雖然說,以前讀書時常聽幾個有打工的同學們在聊,說澳客無所不在,還說有錢人就是毛病特別多,最後得到一個結論是:存在於有錢人之間的澳客真可以說是澳中之澳。
當時以為只是說笑而已,她還真沒想到,傳說中的澳客會是這麼樣野蠻的澳法!
「不好意思,這位小姐是對我們今天的餐點不滿意嗎?」趕過來處理的餐廳經理面露歉意,詢問的同時,不著痕跡的將一身濕的樓寄雙往身後護去。
「何止不滿意,你們一份排餐收了快三千元,結果送這什麼東西啊?」見餐廳管理階層的人出現,女客人的怒氣仍是不減。
「怎麼回事?是口味不合嗎?」餐廳經理客氣的詢問。
不愧是餐廳的主管,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嘴裡問著,但目光徵詢的對象卻是位於女客座位另一頭的男士。
跟女客人相比,男人目測五、六十歲的年紀偏長了些,但兩個人看起來又不像是父女,要說夫妻……感覺也不像。
就當是一種職業本能好了,對眼前這兩位客人的關係,經理這種服務業老鳥的直覺先是想到了較不單純的、偏向金錢交易……白話點,就是有錢老男人跟包養情婦的那種關係,所以他很直接改徵詢男客人的意見為主。
但男客人顯然是嫌無聊,想找點樂子,所以並不表態,相對的,也就是放任讓情婦發揮……
「合?要怎麼合?當我們是啃牛皮的嗎?」女客人氣焰異常高張的直罵:「搞什麼?有老成這樣子的三分熟嗎?你們要不要乾脆送張牛皮過來,再跟我們說這就是最高級的和牛牛皮,叫我們直接啃牛皮算了!」
「原來是廚房弄得太老了些,我請廚房馬上重新再做一份,我們重做一份。」餐廳經理當機立斷,一個眼神示意,要樓寄雙離開。
「我想應該不用了。」
有人開口,就在隔壁的桌區,說話的同時,那人還站起身,此舉讓行經他身邊的樓寄雙先是愣了一愣,接著是睜大了眼,表情就像看見鬼那樣。
項、項、項幽凌?
這怎麼可能?
認出人的那一刻,樓寄雙真的是驚得腦中空白一片。
絕不能怪她如此訝異,驚嚇的程度簡直像是看見鬼一樣,因為他坐的那個位置,就緊鄰她服務區的隔壁一桌,真的就只差一桌而已!
這根本就不合理!
他要是坐在那裡,沒理由她進進出出的服務或是送菜這麼多回都沒發現,卻在她一身狼狽要離開這個教人難堪的現場時,他像鬼一樣……真的!
對她來說,真的就像鬼一樣的出現!
因為他在她經過時就這麼突然站了起來,她是直到他出聲的這一刻才發現他的存在。
所以,這教她要如何不感驚嚇?
忍不住回想到一個多月前他造訪時,發生在樓梯間的「靈異事件」……
明明是這麼大一個人杵在她身後,她二姨卻能完全略過他這人,好像他從來不存在一樣。
難不成……這人會隱身術嗎?
項幽凌……像幽靈……這人究竟是人是誰?
樓寄雙心中浮現一個又一個荒謬的想法,同時,帶著他體溫的西裝外套罩上了她的頭頂……
「你是誰?」潑水的女客一臉不屑,叫囂怒道:「關你屁事?」
「你閉嘴!」女客身邊的男人一改先前的沉默,急忙低斥了她一聲,只見他慌亂中摻著點驚訝,那表情、那心情,正如同樓寄雙,完全震驚於項幽凌的出現,也納悶著先前怎麼會沒看見?
「親愛的?」前一刻還氣焰高張的女客人被吼得一頭霧水。
「項執行長,您怎麼也在這兒用餐?剛怎都沒瞧見您?」男人客氣的問,完全不見方才看戲的冷漠神態。
「曹經理,再四十分鐘有一場會議要進行的,不是嗎?」項幽凌問著,但目光並沒擺在那個曹經理的身上。
「是的。」坐在項幽凌對面的秘書也跟著站了起來,一板一眼的正式回報。「等一下的財務會議,曹經理是列席的一員,主要負責人事上的會報。」
「我相信重新出餐會讓曹經理趕不及會議,所以不用麻煩了。」在餐廳經理出聲之前,項幽凌先一步客氣有禮的交代。
「但……」
「對!對!不用麻煩,不用麻煩了,我剛忘了我還有個會議要開呢!」曹經理搶在餐廳經理表示之前就先表態。
餐廳經理當機立斷,緊接著開口:「那請容我們以本店的禮券表達歉意,真的是很抱歉,我們的餐點不合您……」
「對了,說到這個。」項幽凌狀似不經意的開口,截斷了餐廳經理的客套話,慵懶的目光直直看向曹經理,問:「餐點若真的很不合口味,關服務生什麼事?」
「那個……那個……」
在曹經理辭窮的那一刻,場面很詭異。
至少,對披著項幽凌的外套、因為他這個疑問而遭多人行注目禮的樓寄雙而言,那真的是超無敵詭異的一刻。
她相信,若要票選她人生中備受煎熬的一刻,眼下這個場面絕對會是名列前茅的其中之一!
「我相信,弄成這樣,餐廳也不會勉強員工一身濕的繼續工作吧?」項幽凌渾然不覺她尷尬地,逕自問餐廳經理。
餐廳經理可是很精明的,雖然心中納悶這兼職的服務生是什麼來頭,怎會讓看起來來頭很大的客人給護著,不過反正先順著話說就對了。
「那當然!那當然!」
項幽凌等的就是這一句。
「那好,我先送她回去了。」說完,當著所有人的面對秘書交代道:「小吳,等下的會議你先幫我記錄下來,視訊的時候要是祺少問起,就跟他說,我送我們妹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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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幽凌一向就不是個多事的人。
同樣的用餐事件,肇事者的行徑雖然同樣也會讓他感到不悅,但大致上,他最多是再也不來這間餐廳用餐,並不會想節外生枝。
就算發現鬧事的人是公司體制下的人也一樣。
低調成性的他一樣不會公開表態,最多就是對這人的人品打個問號,回公司後私下追蹤嚴查一番,看有無瀆職的情況,再決定這人還適不適任,是不是還能繼續留下。
按他的個性,再怎麼反感,處置的方式就大概是這樣,但今兒個這事就恰恰好發生在那個難纏的樓小姐身上,讓他不出面都不行,但這一出面,卻也不知是好還是壞。
並不諱言,最近他其實一直在苦惱著。
這陣子的按兵不動,並不是不出招,而是這位芳齡十八的小妞,行事委實非一般常人也。
送上難以計數的遺產,她一句話,不收。
約了時間要再細談,她不予理會,假裝沒這回事。
原以為她是心高氣傲、難以用金錢收買的那種人,但才剛這麼想的時候,送去的輪椅跟禮儀公司的服務她又接受了。
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小妮子看清現實,知曉了金錢的好處,偏偏靜候數日就再無下文,這人收了禮就斷了音訊,沒有後續。
眼下讓他撞見她受人欺侮的一幕,說實話,在還沒摸清她個性的前提之下,就貿然為她出頭,他還真的不知道此舉究竟是好還是壞。
所以他已經準備好了。
見招拆招吧!
就算她從進員工休息室換回衣服,到他開車要送她回家的這一路上皆是沉默,不發一詞,可他知道,她一定會有所動作跟疑問,那只是時間上的問題。
對此,項幽凌設想了各種答案,好比--
「你怎麼會在那裡?你是不是跟蹤我?」
當她有這種疑問時,他可以解釋,一切都只是巧合,純粹因為公司剛好在附近,而他只是工作到一個段落,想慰勞一下自己跟秘書,所以剛剛好到這間餐廳用餐而已,絕對與跟蹤無關。
「誰讓你多事?我說過我不想跟夏家牽扯上關係的。」
當她有類似的抱怨時,他也想好了答案--事關夏商集團的顏面問題,當她還是遺囑繼承人之一時,他絕不可能任她被欺負而不管。
甚至更進一步說,今天就算抽到簽的不是他,換了商祺或是商蜜,這對跟他一樣被領養、受夏爺爺恩澤照顧長大的兄妹倆出馬,也會跟他做一樣的事。
而且絕不只如此!
只要她稍稍對這兩個人有些許的基本認識,摸清這對兄妹倆的個性就知道,那鐵定只有鬧得更大的分。
諸如此類的質問,項幽凌都想好了應對方案,就只等她開口問,果不其然,在快抵達她家之前,她開口了--
「謝謝。」
怔了下,平凡卻完全超出預期的句子讓項幽凌險些要反應不過來。
「雖然我很不習慣,又雖然,日後我還要想辦法跟同事解釋,你脫口說的那句妹妹是怎樣的妹法,但其實也還好,隨便想個名目就能唬弄過去,重要的是你的心意。」她說著,一臉正色。
這一路上的沉默,不是為了搞怪想問題刁難他,其實樓寄雙是在消化整個事件帶給她的衝擊,這會兒正是她想出結論的時候。
「我仔細想過……其實你也是一番好意。」抱著他的外套,坐在副駕駛座的她一臉認真說道:「要不然你可以假裝沒看見,大可以置之下理,讓我被人欺負的,所以我欠你一句道謝,謝謝你。」
她一本正經,明明是那麼年輕稚嫩的年紀,但那認真又拘謹的正經模樣就跟個小老太婆沒兩樣,如此矛盾的反差直讓人感到無言。
特別是,項幽凌預想了半天,結果卻是全錯,沒一句能派得上用場,那更讓他無言。
「沒什麼。」最後,項幽凌只能對她這麼說。
「在成人的世界裡……社會就是這樣現實,對吧?」她無意識的問,樣子顯得蕭瑟,像是被什麼所苦惱那般。
項幽凌也不是擅長安慰的人,想了想之後,放棄空洞的說辭,很實際地說道:「你今天遇到的是少數個案,並不算是一般常態,但以人生的現實面而言,世界的運行法則就是如此現實。」
所以,事關她的未來,勢必要更加仔細思索與積極規劃才是!
樓寄雙深刻醒悟到這個現實面。
謀定而後動,這是她個人做事的習慣,也是她本性中的一部分,計劃,她一定要先想清楚,進行分析計量之後,再做下決定。
就像是升學暫緩的決定也是如此。
就表面上來看,也就是對外的解釋說法,她累壞了,需要時間休息……事實上要這麼說,也是沒錯。
畢竟在母親臨終前,她醫院、學校兩頭燒的日子過了足足有半年之久,那段時間的記憶跟感受至今回想起來都是混淆不清,因為太累了,連帶著讓她對「求學」這件事感覺到疲倦,實在是提不起勁來進行「讀書」這件事。
所以對外的解釋,她一般只說是想先休息,來年再努力,但其實真正要說的話,原因也並不止於此。
除了對求學這件事的疲倦感還沒消除,還有一個重點就是,在照護母親的那段日子中,是靠著師長們的同情分數,她才勉強能兼顧學業,這種前提之下,她壓根兒沒那個機會去摸清個人的志向,更加無法確定自己想往哪個方向前進。
這種茫然的感覺,並不是她能接受的。
計劃!
怎麼說都事關自己的未來,當然是要有一番計劃才行!
所以對於求學這件事,她決定緩個一年,確認自己的志向,並弄清楚學歷這個東西是不是人生不可或缺的。
畢竟她生平無大志,唯一的人生目標就是平安度過。
這麼樣的低標準,以為在母親保險費幫忙整合債務之下,她只要有份工作就足以溫飽,就能顧好她與奶奶的生活,所以她很有計劃的先找了個服務生的工作來當風向球。
幸好她試了。
就今日的事件來看,如果只是為了「生活單純、不需動腦就可以過日子」這一點而以為走服務業就能平安過一生的話,那她真的大錯特錯了。以她的個性……今天是因為經驗少、加上事發突然,她一時沒反應過來而忘了反應。
但要是這種以客為尊的生活成了常態,也許她哪天忍不住時,會直接頭槌客人、當場上演暴走秀而被客訴客不完!
也許外表上看起來不像,但樓寄雙很瞭解自己。
她知道自己的性格、脾氣其實很硬,沒有道理的事她是不可能屈服的,這樣看來……只要付出體力勞動就能存活的服務業可能不是那麼好的選擇,至少,她實在是不適合。
若是如此,那麼……原先不優先考慮的升學就是必然的事了!
升學啊……
這念頭,樓寄雙認真的想了想。
由於沒興趣做什麼人上人,所以菁英路線是絕對不用的,因為她的需求只是想有份安穩的工作跟收入,可以養活自己跟奶奶就好。
如果真要畫出一幅遠景,要她說出一個理想的話,那大概就是她以前陪奶奶聽的相聲段子中所說的某句台詞--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囉!
想想,多美好!
要是能成為「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囉」,而且還是無足輕重,根本不會太惹人注意、日子得過且過的那種超迷你小嘍囉,那對她的個性來說,簡直就只能說是完美。
要是以這為目標的話,那這下還真是傷腦筋了。
究竟是要讀什麼科系院所,才能成為「龐大國家機器中的腐敗教育制度下的貪婪副產品裡面的寄生蟲旁邊的小嘍囉」呢?
她的一臉凝重讓項幽凌誤解了什麼。
而且是很嚴重的那種。
是以,他鬼使神差的提出了一個荒腔走板的提議……
天曉得是什麼促使他開口?又到底是哪裡來的點子,讓他冒出這麼一個荒謬的提議?
但真正讓他感到這世界無奇不有的是,她竟然答應了。
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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