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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沒人知道,身為知名大集團接班人的他三年前遇到一樁詐騙──
詐騙事件:婚姻一起。
詐騙金額:台幣一千萬。
詐騙得手時間:一個小時。
實在是當時他急需一個妻子,才能獲得來自外公的金援與栽培,
本說好婚後一年離婚,怎知她一公證完就人間蒸發,
害他吃啞巴虧的為她「守活寡」,成為社交圈中出名「貞夫」,
好不容易兩人重逢,她竟說不認識他,徹底忘了自己是他的妻!
但他沒忘,八卦狗仔也沒忘,他想抱孫的外公更是記牢牢,
老人家看到報導,要求他們夫妻倆去跟他同住盡孝心、享天倫,
他要她履行延遲的夫妻義務、家庭責任不為過吧?
他再哄騙她和他談起戀愛,也只是付點以前他被騙的利息,
不過這小騙妻真有手段,反倒得到他的心,他卻愛得沒保障,
除了有情敵要殲滅,他也怕她記憶恢復後反控他騙同居……
楔子
總經理室的門微啟,通廊上傳來的交談聲清晰可聞。一名瘦小白皙的女孩面無表情的端坐在門裡頭。
女孩有張標準的瓜子臉,如黛柳眉、紅艷的櫻桃小口和高挺的鼻樑,但這些超水準的完美五官中,以那雙黑白分明的美眸最來得動人。
那雙眼型生得極好。長而微揚的眼型給人的感覺通常偏艷麗,可她黑靈靈的眸子在艷麗中流露出一股特殊的天真靈氣。
她絕美的模樣令人一見忘卻塵俗,冷冷清清的氣質宛若一株遺世獨立的空谷幽蘭。
「夏晨蘿,十八歲,××女中畢業,應屆考上×大—」
不待部屬繼續報告像流水帳般的個人資料,一道低沉富威儀的男性嗓音不耐的插口,「聽著,我不管她哪裡畢業,又是考上哪裡,那些都不干我的事,也沒興趣知道。我要知道的只有兩點—她是否可以在一個星期內嫁給我,以及一年後無條件的和我離婚。」
「總經理,您都還沒見過她呢!」
「有差別嗎?只是找個女人來結婚,我有沒有見過有什麼差別?」楊秘書難得多嘴,怎麼,那個叫夏晨蘿的女人給了他什麼好處嗎?
楊秘書在心中咳聲歎氣。「可之前那些女人……」
「那些能怪我嗎?嗯?」
聲音如徐風滑過絲綢,楊秘書知道那是上司假象的斯文,火氣爆發前的前兆。
項懷儂冷笑,一口白牙像閃著森森寒光。「每個都像花癡、像水蛭,要不就像看到財神爺,這種女人能娶回家嗎?」
楊秘書再度在心中歎息,拿出手帕拭汗,心道:那也得怪他自己開的條件啊,能在短期內和他結婚,且在一年後離婚的女人,能有什麼好貨?
而且像花癡、像水蛭、像看到財神爺,這重要嗎?重點是他的目的能不能達到吧!
只是……老闆永遠是對的,誰敢指正他?唉!乾脆殺了他吧,總經理開的條件看似很簡單,可真的給他找來了,又這個不行、那個不好,簡直像站在爛水果櫃前挑貨,至今沒一個看得上眼的。
時間都在倒數了,然而人選還沒搞定,他都快瘋了他,要是手上這女人還不行……他也真不知該到那裡生人了。
說起來也真詭異,尋常人家找對象尚且不會如此草率,更何況項家也稱得上有頭有臉,再說不看項懷儂的家世背景,就他那張萬中選一的俊美臉蛋和男模般的高身材,只要他勾勾指頭,屁股後頭就會跟著一堆粉絲了,哪還得要他這苦命秘書找人幫他解決終身大事。
其實,項懷儂也不是沒有看得上眼又門當戶對的對象,事實上,他有個交往近三年的女友,可是,女人的貪慾很可怕,居然選擇當皇后而不當太子妃。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啊!
「總之,人選趕快確定好……」說著,推開門走進總經理室。
項懷儂第一時間就看到端坐如儀的女孩,如鷹般的利目和她對個正著。
夏晨蘿一雙黑白分明的美眸無懼的對上他的,微地頷首,「我叫夏晨蘿。」
他冷然的打量著她—這女孩不怕他。
她和之前他遇到的那些女人都不同,既不急於掩飾自己的不安,神情間也沒有花癡女的崇拜和覬覦他青睞的垂涎。
她整個人的感覺就是清清淡淡,像是這世上沒有什麼東西能讓她執著,一派輕鬆從容。他瞇著眼與她對峙,不知道為什麼,她的清冷讓他在意了起來。「夏晨蘿?」
「是。夏天的夏,清晨的晨,蘿有草字頭的蘿。您方才在門外提到的兩點,我都能配合。」是他嗓門太大,她不想裝作什麼都沒聽見。
一般人在這種情況下不免會有點尷尬,可他卻只是眉一揚,「很好!很高興我們這麼快就有了共識。」
項懷儂俊美而霸氣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這女孩臉上稚氣未脫,他眉頭略微蹙了蹙,邁開步伐,朝她靠近了些。
「你真的滿十八了嗎?」
「三天前滿十八。」他一接近,她便嗅到一股好聞的氣味。是香水嗎?有淡淡的檸檬味道,很清新舒爽,和這男人給人的壓迫感完全不同。
「你應該已經知道,我需要一個結婚的對象,而不是妻子。」十幾歲的女孩愛作夢,他是花錢消災,可不是花錢找麻煩,醜話得先說在前,希望這女孩像他現在評估的,不會成為日後的麻煩。
「兩者有不同嗎?和你結了婚的女人,你對外不以『妻子』稱呼她,那要叫什麼?」
項懷儂有趣的揚眉。這女孩好像有點意思……「對我來說,『結婚的對象』只是一個因為某些原因必須維持短暫關係而定下契約的女人,就像租房子一樣,租約到期就得搬出去,可妻子是要執手一輩子的人。」
執手一輩子的人?沒想到這男人會說這種話。看來,他也還是有些天真爛漫的幻想嘛。「事實上,我需要的也只是一個提供我金錢的金主,而不是丈夫。」
呵!原來她也是有爪子的。衝著這一點,他對她感興趣了。
項懷儂示意楊秘書,將夏晨蘿的資料接過手來看。看完後他嘴角一揚,將它往桌上一丟。「你這算是毛遂自薦嗎?」
「是。」
「你覺得你憑什麼說服我娶你?」
她的眼對上他的。「沒有,我自覺沒有任何條件可以說服你選擇我,不過,我絕對能接受項先生的兩點聲明。」
「你的優勢很吸引我。」她十分清楚對方要什麼,不要什麼;而他喜歡她的識時務。
看來這是個十八歲的小狐狸,尚未成精,卻已有敏銳的思維,他喜歡和聰明的人交易。
「……我只是不愛作夢罷了。」她淡淡的說。
「作夢?」
「灰姑娘的美夢。」她有其它更好的夢。
他惡質的一笑,「因為不愛作夢,所以把婚姻拿來換現鈔?」
夏晨蘿把視線由他臉上別開,壓低眼簾,一哂道:「……算是吧。」
又是那種雲淡風清的淡然,那感覺驀地讓項懷儂感到不舒服,飄忽游離得像是他怎麼也掌控不住似的,他十分十分討厭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這丫頭……如果這是她引起他注意的手段,他必須承認,她成功了!「一千萬?」
「是,我急需一千萬。」無論如何,志在必得。
「婚禮在一個星期後舉行,你有意見嗎?」這一個星期裡他必須帶她到處「作秀」,表演著他和新歡有多甜蜜。
她搖了搖頭。
「那好,我答應你的金額會在結婚當天兌現。至於一年後離婚的事,詳細細節我的律師會再與你說明。」項懷儂起身。「我很忙,你請便。」
稍後,夏晨蘿走出旭匠,外頭的天空灰濛濛的,像是隨時會倒下傾盆大雨。
她這樣的決定是對的吧?
一千萬如果可以讓弟弟換個全新的人生,為什麼不呢?早在五年前,她就只剩弟弟了,只要能保住他,要她做什麼事都不委屈!
只是,日子真的過得好累,如果人生能再重來一次,她只想無憂無慮、開開心心的過,換一個輕鬆的人生。
但這些想法只是在發白日夢而已,現實還是現實,她長歎了口氣。
結完這個婚後,她就可以陪弟弟到美國換心,一切會順利吧?至於項懷儂……這個男人不會和她有太多的交集,畢竟這樁婚姻一年後就結束了。
在他的生命中,她只是個跑龍套的小角色吧,即使上戲,也不長久。
第1章
三年後——
一場奢華盛大的婚禮。
「嘩∼新娘好漂亮喔!」
「新郎帥呆了!」
「真是郎才女貌的一對啊!」
在這種場合裡,真心祝福的人不少,當然也少不了看熱鬧、聊八卦,或想看名人的無聊傢伙。
「可不是!不但男的帥、女的俏,最重要的還是『門當戶對』,好個魚與熊掌都兼得了。」某八卦記者酸溜溜的說,「兩大企業聯姻哩,賺翻了。」
「幹啥說得這麼酸?也還好吧,如果新娘今天嫁的是項懷儂,乖乖!那才叫卯死啊!」項懷儂是近幾年財經版最熱門的人物,比起一般的貴公子,他這樣的傳奇人物聚焦吸睛效果才厲害。
他父親的旭匠本來只能算中小企業,比起那種資產百億、數千億的大集團,他這小開實在也上不了什麼面。
可熟知內情的人都知道,他有個企業龍頭的外公吳鳳寬,只是他根本不認他這個「醜聞產物」。
然而,項懷儂在數年前居然說動他外公拿出資金,資助他在學生時代的投資把餅做大。
總之,本來還叫不出名號的小人物,在近年來大出風頭,由最初被唱衰的紈子弟,搖身一變成為年輕企業家,甚至讓吳鳳寬宣佈他為騰達集團的接班人,入主集團成為總經理,其身價更不可同日而語。
當然,至於項懷儂是憑什麼說動一向「敵視」他的外公,可就是秘辛了。
「別鬧了,項懷儂早死會了。」
「死會?我採訪過那麼多場企業界的大小宴會、婚喪喜慶,可沒印象有一位貴婦叫『項夫人』的。」
「你入行是這一兩年的事,消息不太靈通也是可以理解的!」老鳥倚老賣老的說。「加上以前項懷儂也沒什麼採訪價值,是他後來成氣候了,我們雜誌花了一番工夫,明察暗訪,才查出來他公證結婚了,女方小他不少歲,雖然知道名字,不過後來我們被警告……」手一攤。「你知道的,那些高門大戶呢,有些事知道不見得能說。」
「如果是娶了個小家碧玉的話,那也沒啥話題性。」但若是換成現在,項懷儂娶個家境普通的女人,那可就是「麻雀變鳳凰」的現實版了,其新聞性不可同日而語。
「重點不是家世背景,而是『父子搶婚』!」搶著誰先結婚。
「咦?」
「他們父子倆一前一後結婚,兒子還比老爸早一個星期。」
「那倒有趣!」
「更有趣的是,老子娶的是兒子的前未婚妻,而項懷儂和她分手不到兩個月就娶妻了。」
「這太勁爆了吧?」沒報導出來真可惜。
「項懷儂娶了老婆之後,就脫離旭匠自立門戶了。」老鳥神秘的笑笑。「真可惜吶,這些事隨著項懷儂身份地位不同,只能私底下八卦過過癮了。」
「原來還有這樣的內幕啊!那項懷儂娶那個女的,只怕也只是娶來向他老爸和『小媽』示威的嘍?」
「八成是。」
「我懂了。」這記者一笑。「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麼項懷儂無論參加多重要的宴會,不是只身前往,就是只帶秘書,搞不好,已經沒有所謂的項夫人了。」
「這你又錯了,項夫人還是存在,沒死、沒離婚,只是沒人見過。」老鳥篤定地說。
「咦?這樣啊……」開始發揮想像力。「她不會得了什麼怪病見不得人吧?」
「唔……這個可能性極大,也許還是殘疾。」
「或是得了什麼不太名譽的病。」
「不會是項懷儂傳給她的吧?」
「唔……很有可能,要不然男人一旦有錢就作怪,那種『全天下男人都會犯的錯』怎麼項懷儂沒犯,還能守著她不離不棄……」
兩個記者不聊今天宴會主角的八卦,反而「傷及無辜」。有個男人隔著巴洛克風的大柱,聽著兩人這番討論。
男人有張十分俊美的臉蛋,不笑時氣質偏冷,笑的時候天生王者般的霸氣亦讓人想保持距離,不過,只要是有錢有權且位於金字塔尖的人物,這樣的人即使週遭形成輻射區,還是會有人不怕死的挨過來。
「哎呀,我還以為是我老眼昏花了哩,原來真是項家小子。」不怕死靠過來的人,正是年過八旬的企業大老張四豐。
張家和吳家算世交,他也是吳鳳寬的好友。
「張老,您也來了。」這男人正是項懷儂。
「小子,今天……又是一個人來?」他人老了沒事幹,特別喜歡出席這些後生小輩的婚宴或壽宴什麼的,反正只要不是白帖,他連小孩彌月宴也會到場湊熱鬧。
他常遇到項懷儂,但每一次,他身邊總少了個「她」。
「張老在想念我的秘書嗎?」
「嗤,別開玩笑了,俺家不缺門神。」和他打太極!也不想想他叫張四豐,比張三豐還多一豐哩!「我說……世侄啊,老婆娶回家就是要照顧自己,你這樣長年把她放在美國也不是辦法吧?」和他外公很熟,他的私事他當然也知道一些。
妻子旅居國外,這是他對外的說詞。「她那種小家碧玉適應不了這種圈子。」他嘴裡說的是「官方」答覆,心裡卻是嘔到最高點!
什麼小家碧玉,那女人根本是詐騙集團的頭子,而他就是被詐騙得最淒慘的苦主。
詐騙事件:婚姻一起。
詐騙金額得手時間:一個小時。
詐騙金額:一千萬元整。
那女人在三年前和他辦理公證結婚後就飛去美國,據說是她弟弟急欲換心,但誰知道是真是假總之,她這一去就杳無音訊,害得他在兩年前要找人離婚還找不到人。
這不是擺明了詐騙是什麼
她算是給他上了一堂震撼教育,讓他知道長相越清純甜美、人畜無害的類型,越有可能是手段高招的詐騙集團。
「咱們這圈子沒這麼高不可攀,你啊,也該為你外公多想想,吳家一脈單傳,你舅舅又早逝,你外公想說你都娶老婆了,什麼時候有個娃娃可以抱,結果哩?甭說含飴弄孫了,連孫子的娘到現下都還沒見過。那天咱們下棋時他還叨念著,該不會你娶老婆這事是誆他的吧?」
「自然不是。」他可是貨真價實的簽下結婚證書。
「不過話說回來,這幾年你妻子沒跟在身邊,你卻能潔身自好,這一點你外公是極滿意的。」老友吳鳳寬是個感情專一的男人,在他們那個年代,有成就的男人少有這麼專情的,他就守著他家老婆子六十年,一生不生二心。也因為這樣,他總看不慣時下一些混亂的男女關係。
他早逝的兒子就是個標準的多情種,女兒也是花蝴蝶一隻,最後跟一個他看不上眼的臭小子跑了,沒想到那男人在她死後三年不到就接手「準兒媳婦」……吳老他搖頭了一、二十年,直至看到項懷儂成材,才又感歎又有些得意的說:「總算肖到些皮毛了!」
「只是他滿意的部份,別人可有不同的見解。」張四豐又道。
「不同見解?」
「聽說……你愛的是男人。」老人家笑得八卦。
項懷儂聳聳肩,「這個我也聽過,還有人能指名道姓的說出誰是我的『愛人同志』。」八卦聽多就麻木了,他沒太多心思去計較。
張四豐搖搖頭笑道:「你啊,要真是個同志,你外公非上吊不可。」
「請轉告他老人家,他外孫喜歡的是女人,以前是,現在是,未來也會是。」
「這就好、這就好……」接著他刻意壓低聲音,示意項小子俯低過人的身高,讓他方便咬耳朵,「以下是我在今天會場上聽來的,你就老實的回答我吧!」
「什麼事?」
「你那老婆被你藏到美國去,是不是因為她得了什麼怪病見不得人?還是她其實是個殘疾?或是得了什麼不太名譽的病,而且這病還是你傳給她的?」
「……」八卦流傳之迅速,還真是驚人!只是,他能傳給那女人什麼不名譽的怪病?
智能太低遭詐欺了嗎那的確不怎麼名譽。如果可以,他也很希望那種病真能傳染,讓她像傻瓜一樣出現在他面前,讓他好好感受一下當詐騙者的快感,盡情地耍她一回。
那女人乍看下無害,其實是厲害的小狐狸,而且現在因為她,他不知道在暗地明裡被放了多少支箭,還得笑著拔箭。
這筆帳,他一併算在她頭上。
又和張四豐閒聊一會後,老人家這才知一段落的打算去和別人寒暄,項懷儂鬆了口氣,目送他走開。
他將手中的雞尾酒一飲而盡,這時,一抹纖細倩影引起他的注意。
那是一股詭異且莫名的熟悉感,他甚至連她樣貌也沒看清楚,視線才追過去,那道身影已沒入轉角。
他略微遲疑後,邁開腳步,等靠近才發現是化妝室,他想想算了,轉身回到會場。
途中,一名和自己差不多高的帥氣男子和他擦肩而過,雖說兩家沒生意往來,也沒什麼交情,可他知道對方,正是鵬瀚集團最近又回鍋的「逃家總裁」安亮曄。
安亮曄走到新婚妻子面前,「小葵,夏小姐呢?」
「晨蘿去化妝室,怎麼啦?」
夏小姐?晨蘿?而且這麼巧,她也去化妝室項懷儂怔了一下,濃眉起皺,步伐停了下來,心裡打了個突。不會方才引起他注意的女人就是夏晨蘿吧
有侍者端著雞尾酒經過,他又拿了一杯,假裝若無其事的啜飲著。
「我大學同學啊,就是那個曾宇倫。」安亮曄說。
「我們結婚時送了一盆很漂亮的蝴蝶蘭那位」那盆花聽說還得過國際大獎,她當然對他印象深刻。
「他今天也有來,好像還滿欣賞夏小姐的,一直要我介紹。」所以他就被派來當媒人啦,「宇倫人不錯,目前身為國內最大的切花供貨商,而且他在南部是大地主,還投資有機肥料事業,近年經營得有聲有色。」
向日葵笑了出來,「你幹麼把他的身家跟我說?是績優股也沒用啊,我又不是晨蘿。」
「她沒男朋友吧?」
「她很少提自己的事,可男友嘛……據我所知是沒有。」呃,是有個超美型的日本大帥哥每年會出現在店裡啦,可晨蘿也沒多說過什麼,可能……不是吧?
晨蘿是她們春天花店的花藝設計師,兩人感情不錯,可晨蘿比較安靜不多話,平常總是她聆聽她的心事居多,而她們的話題十之八九也是打著花藝轉,要不就是她弟弟,不太會談論感情的事。
她想,晨蘿也不是不願和她分享她的心情,而是無從分享起吧?因為她的記憶有時候變得很混亂……
「那意思是說,宇倫有機會嘍?」
向日葵抿了下唇,推測道:「不見得吧?我在想,他八成會被發好人卡。」
「為什麼?」
「我看過條件比他好的被發卡。」晨蘿是那種很空靈、很清雅的美人,連同是女人的她有時候都會看呆了,花店裡有些客人都是衝著她來的,追求者也不算少,只是全都陣亡了。
「我也發過很多條件比你好的女人好人卡啊,最重要的是,我也收過你的好人卡,更早還被『退貨』。」安亮曄笑道。
還記恨「是喔?委屈你了呴!」忍不住笑了出來。
「所以,感情這種事不是條件論,合不合適、喜不喜歡要交往後才知道。」
「好啦好啦,我等一下探探她口風就是。」這時一些生意上有往來的朋友過來打招呼,話題被迫停頓。
兩人都沒注意到身後一道高身影在聽完他們的對話後,立即往化妝室的方向走去。
夏晨蘿剛從化妝室走了出來,根本沒料到一轉出女廁就有一堵肉牆擋住她的去路,她反應不及,一頭撞了上去。
「噢!」她有些錯愕的低呼出聲,略微退開後,摀著撞得有些疼的鼻子道歉連連。「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眼前是名身材相當高的男人,她還不及男人肩的高度。
她驀地發現自己臉上的妝沾染上對方的深色西服外套,有些尷尬的臉紅,一股有些熟悉的古龍水味道令她有點恍神。
這年頭很多時髦的男人喜歡在身上灑些古龍水,並不奇怪,只是這味道,似乎在哪兒聞過?淡淡的檸檬香,很清新的味道,不像一般古龍水那麼濃嗆……停!不行,再想下去她又要恍神了。
她抱歉的開口道:「……你的外套被我弄髒了。」
她是乍見到他被嚇傻了嗎?反應這麼慢。項懷儂低下頭看著自己深色西裝的受害程度。「還好,你沒把整個輪廓印上來,災情算小了。」上頭只是有些白印子。
沒生氣,還能開玩笑,這男人算有些風度吧?她仰高臉,這才看清楚男人的長相,心裡一跳。
是他?她臉上流露訝異。
看到她的表情,他一揚眉的嘲諷道:「我以為你看到撞到的人是我,會嚇得拔腿就跑。」再打量了她一會,他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的視線會追著她跑了—因為她身上的禮服。
這件禮服是他們去公證結婚時她身上穿的,是結婚前兩天他替她選的。
「你一向都這麼幽默嗎?」
「幽默?」又是一揚眉。她是第一個對他這樣說的人,相信往後也不會有第二號人物敢這麼說。
她笑道:「我又不是開車撞到你,幹麼拔腿就跑?」
「真正幽默的人是你。」和當年一樣,她不怕他,一點也不怕他,只是現在的情況和當年不同,一個「詐欺犯」面對被她騙走了錢,還找不到人離婚的笨凱子,居然還能一臉無懼看來她的膽識升級了。
「你和我聽說的不一樣。」她知道他這個話題人物,也毫無困難的認出來了,雖然這場宴會的主角不是他,但他仍是八卦的熱門人選。
「不一樣?」
「騰達集團的接班人,不苟言笑,熱愛工作,人人口中的一流角色。」這是她以自己的語言「翻譯」過的,真正的版本是—手段凶狠、冷血無情、全年無休的「7-11」,超完美零故障的工作機器,人人口中的絕世暴君。
「而我在你眼裡是『魯肉腳』?」他聲音透著冷意,有些威脅意味了。
「不是這樣的。」她笑了。「起碼我看到了你幽默的一面。」不過……是錯覺嗎?為什麼她感覺到他對她有些敵意?
「這是我今晚第二次聽到你這麼形容我,可是,你知道的,我一向不是個幽默的男人。」
你知道的?一向?她和他熟嗎?她今晚可是第一次親眼看到他本人吶。「我該說我很幸運,能見識到你的幽默嗎?」
項懷儂勾起一抹笑,那笑很冷,帶著輕蔑的嘲諷。「我們還要這樣玩多久?不,該說你還要裝多久?」
「裝?我弄糊塗了。我們認識嗎?」
這女人實在是……「錢到手了之後就過河拆橋?」
這話有點重了。夏晨蘿想了一會兒,小心翼翼的詢問:「我想,我們是不是有什麼誤會?還是你向春天花店訂的花不如預期或漏送了什麼?」想來想去,都只有和生意有關的可能性。
她以為打迷糊仗就能逃過一劫嗎?「你真是—」
「晨蘿!」
一道清越的聲音插了進來,夏晨蘿回過頭去,「小葵。」
項懷儂克制著一觸即發的情緒。這裡的確不是個說話的地方,他差點忘了,這場合裡有多少人正等著「看圖說故事」,替八卦再添幾樁呢!
向日葵快步的趨前,向他一頷首,然後把夏晨勞拉走。
「等等,小葵,我……」她和項懷儂還沒把話說完呢!
一直到離他夠遠了,向日葵才說:「你怎麼會認識項懷儂?」
「我不小心撞到了他,沒什麼事啦。」
「沒事就好……那個人,最好離他遠一點。」
「為什麼?」
「你和他站在一塊像獅子和小兔子,他那種肉食性動物不適合你這種吃草型的啦,感覺上,你隨時有危險。」
夏晨蘿失笑道:「他沒那麼恐怖。」雖然,他對她的確有些莫名其妙的敵意。
「總之,你這種人畜無害型的人類不要靠他太近。」沒辦法,晨蘿這種柔柔弱弱、楚楚可憐的模樣會激發人的保護欲,不分男女。
項懷儂那男人可是死會了,聽說他妻子長年旅居國外,很低調,而他本人就算算得上潔身自愛,沒傳過什麼緋聞,但他的一舉一動都是三姑六婆的最愛,她不希望晨蘿和這樣的男人有所牽扯。
晨蘿太單純,項懷儂則太複雜,偏偏,他又很有魅力,高大、俊美、多金,甚至連他對妻子的專一和私生活的單純,都成就了不少女人對他的幻想,這樣的男人對白紙般的晨蘿很、危、險。
「……我沒有這麼柔弱。」夏晨蘿在心中一歎,有些無奈。
豆腐也不會覺得自己是軟的。「好吧,心臟夠強壯的你,我現在可以告訴你一件事嗎?」她轉入正題。
「嗯?」
「安亮曄的一個同學很欣賞你,問你給不給機會?」
「我不……」還沒把拒絕說出口,她冷不防看到項懷儂往會場出口方向走。他要離開了嗎?
「晨蘿?」等候答覆的向日葵催促的喚了喚她。她不怎麼樣?不給機會?還是不好意思?
夏晨蘿心不在焉的回應,「不好意思,小葵,我有要緊的事要先離開了。」說著,她也往門口方向走。
向日葵一怔,只來得及目送她背影離去,「所以是拒絕的意思嘍?」
踩著三寸高跟鞋小跑步的追上去,夏晨蘿在項懷儂上了車,車門要關上之際,千鈞一髮的拉住車門把,阻止它關上。
「……項先生。」她跑得有點喘,話說得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看到這女人跑來拉住車門,說沒被嚇到是騙人的。「你想幹什麼?」
她自投羅網又有什麼目的?
「我們花店有什麼地方失禮的話,你可以給個提示嗎?」她們的花店得罪不起像他這樣的大老闆。
「你在說什麼?」項懷儂臉色明顯不快了。這女人追出來就只是跟他繼續裝瘋賣傻嗎?
他脾氣正要發作時,突然,在暗處閃了幾下刺眼的光。
夏晨蘿也感覺到了,她回過頭去,光又閃了數下,她下意識的抬起手遮擋。
「該死的別回過頭!」
「……噢。」驚嚇過度的她根本搞不清楚「別回過頭」是指剛剛還是現在?於是她僵住的結果就是又被拍了好幾張相。
項懷儂見狀簡直快氣爆了,「你實在是……上車!」少根筋的笨女人!
伸手用力的把她往車內帶,她沒心理準備,身子猛地被一扯,失去平衡的往他腿上撲,這時車門關上,將又閃了數下的鎂光燈阻絕在外。
就見她姿態狼狽又滑稽的撲在項懷儂身上,掙扎了幾下想爬起坐好,車子一個煞車,她又倒回他懷裡,這回還整個仰躺在他腿上,從這角度,剛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緊縮的下巴和額上跳動的青筋。
好∼恐∼怖!
「你做什麼你!」
「我……我起來,我會起來!」翻過身要爬起來時,車子又往前行,作用力讓她又……滾回原狀。
項懷儂閉了閉眼,咬著牙忍住怒氣,伸出手把她扶正。
「我……謝謝。」她狼狽的說。
他鐵青著一張臉。「你是該死的腦袋有問題嗎你到底追過來幹麼?還像個傻瓜似的回頭給那些狗仔拍個正著,你這麼想出名嗎明天你等著上八卦頭版吧!」
「……」夏晨蘿低著頭乖乖聽訓。
見她低著頭偶爾抽抽鼻子,她嚇哭了?果然是女人!再狡猾還是膽小如鼠。
他挫敗的命令她道:「別哭了。」
「……」她用手摀著鼻子,抽氣得更厲害。
項懷儂一煩躁,聲音更不耐了。「我叫你別哭了!」
她摀著鼻子抬起頭,鼻音濃重的說著,「我沒有哭……項先生,你有沒有衛生紙?」
「沒哭要那東西幹什麼?」
「我的鼻水流出來了,吸不回去,我想我有些感冒了。」
「……」項懷儂嘴巴錯愕的微張。
「項先生,你的嘴巴打開了。」有點蠢,可後面這句她不敢說。
他低咒了聲,從口袋裡摸出手帕遞給她,有些懊惱的忖度著,這個夏晨蘿……明明和三年前的模樣改變不大,可為什麼他老覺得哪裡不對?
他覺得自己像個傻瓜一樣,被她耍得團團轉。
夏晨蘿將鼻水拭去後說:「對不起,我想方纔我造成你的困擾了。」
他冷冷的看著她,挑明了問:「夏晨蘿,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咦?她有跟他提過自己的名字嗎?小葵喚她時也只叫她「晨蘿」吧,他知道她姓夏?他果然是認識她的嗎?
可是「把戲」?這句話敵意很深吶!「我沒玩什麼把戲,是了,你是怕上了八卦新聞會讓人誤會嗎?這樣吧,如果尊夫人看到這則新聞很不高興,我很願意跟她解釋且致歉。」
項懷儂皺著眉審視著她,見她一臉誠懇,他的眉攏得都快連成一線了。「你知不知道你現在在說什麼?」
第2章
秋意頗濃的午後,枯葉在人行道上被陣陣涼風吹起的追逐著。項懷儂立於落地窗前看著外頭的景致,濃黑的眉微攏,堅定的眼神難得出現了些微的困惑。
夏晨蘿忘了他是誰,之所以知道他的名字,是因為他是名人,那天那場婚宴是她第一次見到他。
她都忘了他是誰,自然不會記得他們結過婚,理所當然的不會記得協議好婚後一年要離婚的事,更不會記得這樁婚事其實只是「買賣」,談不上任何的感情。
但是,她記憶的喪失不是全面,而是有所「選擇」的。
她記得遇見他之前的所有事,包含她念了什麼學校、老師名字、有個弟弟……也記得自己曾跟著一名日本老師學了插花,兩年多前回國,在春天花店找到工作。就這麼巧,她記憶中那段空白的日子就發生在他出現在她生命裡的時間點。她是騙他的吧?這是他的第一個反應,可他請人跟蹤了她幾天,她的樣子又不像騙人。他甚至去問過一個腦科權威的長輩,對方證實夏晨蘿所說的情況是有可能存在的。
所謂的腦部受損導致不同程度的記憶喪失,也不一定是病患遭受外力衝擊才會致使,有時腦內腫瘤、疾病,抑或是精神受到極大的創傷都有可能發生,有人曾一覺醒來就忘了自己是誰,用科學儀器檢查了半天還是找不到原因。
總之,大腦奧秘而浩瀚,可惜的是,以目前人類醫學所知的程度,真的瞭解有限。
調查報告中指出,一些和她熟識的人、她賣掉的老家那邊的鄰居,全都口徑一致證明——夏晨蘿有段記憶一直想不起來,無法交代清楚她大學發榜後那段時間的情形。
她真的忘了嗎?又是為什麼會失憶?這三年來,他一直以為自己娶了個詐欺犯,結果呢?那女人不能算騙子,她只是恰巧把那段時間的記憶給忘了。厭惡一個女人近兩年,如今才知是誤會一場,現在他是該趕緊把兩人的婚姻關係結束,問題是,早該在兩年前離的婚,在這段時間裡,他為了圓之前的謊已說了更多的謊,雪球早就越滾越大了。
如今隨著他位置越爬越高,顧忌也就越來越多,他代表著一個企業體,必須考量許多事情。
去他的企業形象!
那天在車上,他後來也沒有跟夏晨蘿提到兩人曾結過婚的事。她都忘光光了,他該怎麼提?
門口忽然傳來叩門聲,隨即門被推開,楊秘書把一迭一、二十公分高的卷宗送了進來。「您早些時候要我準備的資料。」
「先擱著吧。」項懷儂轉過身,有些煩躁的看著那一大迭的數據。
「方纔有兩家平面媒體想採訪您,不知……」
他皺著眉手一揮。「全推掉。」這陣子他夠配合了,少說接受了十多家媒體的採訪,必要時還配合媒體拍照。現在是怎樣,一窩蜂的捧他,企業界不需要什麼F4吧?
「是,我知道了。」
他坐回辦公椅上,隨口問道:「楊秘書還記得夏晨蘿吧?」較之於他,楊秘書和她還熟一些,當年他要找個女人結婚的事,就全是楊秘書處理的。
楊秘書抬頭看他,難掩臉上複雜的表情。
他怎麼可能會忘,這兩、三年來,為了這位失了蹤的「龍套妻」,他不知挨了多少罵,這責任他推不了,誰叫人是他替他找來的,十字架他不背誰背?
只是,即使已背慣了十字架,當「夏晨蘿」這三個字一出現,楊秘書還是忍不住一陣膽戰心驚、冷汗直冒。「是,我記得。」他據實以報。
看冷汗滴下他光潔的額,連擦也不敢擦的樣子,項懷儂一哂道:「別緊張,我只是對她的事有點好奇。當年你手上為什麼會有她的數據,你怎麼找到這人的?」
當年「徵婚」一事可是秘密進行。楊秘書回想,「當年你把事情交給我辦,這事又不能到處昭告,且要找信得過的人,我只能從身邊的人找起。」也就是說,夏晨蘿是他認識的。
「我對她的身世背景很好奇,能不能說得詳細些?把你所知道的都告訴我。」他從徵信社那裡是知道了不少事,不過很多事都是一筆帶過,不夠詳細。
他想知道,當年那張明明還透著稚氣的臉,言行舉止和眼神卻很沉穩和超齡,然而三年後,她的表現反倒透著幼稚和不經大腦,她是怎樣,返老還童了嗎?
楊秘書沒多問上司為什麼問這些的理由,他想了想後說:「當年我和幾個朋友合資開了一家夜店,夏晨蘿是朋友介紹來工作的,在廚房幫忙。
「聽說她國小時,母親和男人跑了,父親也在她國二車禍往生,因為他是肇事的一方,保險金、存款什麼的全賠給了對方,後來,她和她弟弟借住在好心的鄰居家裡。
「住不成問題,可姊弟倆還是要生活,聽說她打從國二放學後,就在我一個朋友開的餐廳廚房裡洗碗。她勤快、機靈,嘴巴又甜,很得那些婆婆媽媽、叔叔伯伯們的歡心;朋友知道她家的情況,發薪水也總會多給了些。
「有一年過年前,朋友看來找她的夏家小弟穿的鋪棉外套棉絮都跑出來,一雙布鞋也破得開口笑,窩在牆角發抖的等著姊姊下班。發薪時,他多給了她幾千塊,要姊弟去買衣服鞋子。
「結果這事也不知道怎麼傳到朋友老婆耳中,她居然一口咬定兩人有曖昧,鬧得不可開交,還揚言他若不辭掉她,就要到她學校把她『援交』的事抖出來……總之,朋友後來來拜託我,讓那可憐的小女生在我這裡打工。
「她在我那家店做了一年多,就如同朋友說的,又乖又勤奮。她和時下的小女生不同,也許是被環境逼著提早長大吧,成熟、懂事,什麼事交給她都很放心。」
國二就必須靠打工養活自己和弟弟嗎?項懷儂的眉皺了起來。「所以,在我要你幫我找人結婚時,你想到了她。」
楊秘書搖了搖頭,有些遲疑的道:「總經理不是真心想結婚,只是在找一個一年後淘汰的拋棄人選,那孩子……」
他沒說下去,項懷儂卻懂他的意思。夏晨蘿太好,拿來當拋棄人選太可惜。項懷儂哼了哼,「你對她的評價還真高。」
「她是個好孩子。」
「那之後為什麼她會成為我結婚的對象?」
「她弟弟生病了,需要換心,這得要一筆為數不少的錢。」那時他所有的積蓄都拿去開店,就算想幫也無從幫起。
原來夏晨蘿會成為他的老婆還有這麼曲折的過程。「她弟弟換了心之後,現在狀況好些了嗎?」
楊秘書歎了口氣。「她弟弟換心失敗,在那場手術之後就沒再醒過來了。」
項懷儂很訝異。
可見,上司對她一點也不關心吧?「其實,這件事我以前就跟您報告過了,但你可能沒留心吧。之後,她就失聯了。」
算了算時間,隱約猜到可能是怎麼回事,他的心情有些沉,猶豫了一下後道:「我跟你說一件事情,也許你不相信,可這是真的。」
「是。」
「我遇到夏晨蘿了,可她不認得我,聽說她喪失記憶。」說起來她大可不必裝喪失記憶,這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您打算怎麼處理這件事?」
「我現在還沒想到要怎麼處理……這件事暫且別傳出去。」
「是。」
「行了,你先出去吧。」
待楊秘書轉身要離開時,門板上又傳來叩門聲,進來的人是吳家的老管家,老太爺的心腹——他出現就表示老爺子出巡了。
果然,下一秒吳鳳寬就出現在門口。
一頭銀髮,臉色紅潤,氣色極好,雙眼炯炯有神的看了孫子一眼,挺直著腰,拄著枴杖走進來。
「老太爺。」項懷儂起了身。
楊秘書對吳鳳寬欠身後隨即退下。
他嘴角下垂,抿著唇逕自走向待客沙發坐了下來。
「老太爺怎沒讓人先通知?」項懷儂和外公並沒有那麼親,從稱呼上就可見一斑。這一兩年吳鳳寬很少到公司來,平均約一個半月進公司聽取簡報和參與主管會議,要不就是項懷儂親自回別墅向他報告公司的營運狀況和決策。
所以這回他沒有預先告知就進公司,是有些令人意外。
「這叫出其不意。」
項懷儂琢磨著這話的意思。「老太爺這詞用得深。」
「聽不懂?」白眉一揚。「公事上我信得過你,但私事我可從沒信過。」見外孫眼中卻閃過一絲不意察覺的心虛,他暗道:這小子心裡鐵定有鬼!「有人告訴我說,前些日子你參加許立委兒子婚宴時,和一名女子當街拉扯。」
「那只是——」他想輕描淡寫的帶過,卻被打斷。
「只是誤會嗎?」吳鳳寬目光銳利的盯著他?「妻子不在身邊,即使是誤會也會有殺傷力。」手上的枴杖一蹬。「該是時候了吧?一個女人家長期在國外和丈夫分隔兩地遲早出問題,以前我之所以睜一眼、閉一眼,那是因為你不曾和任何女人鬧出什麼話傳到我耳朵裡,現在,不管你有什麼理由,我都要見到你的妻子。」
他眉頭蹙起,「老太爺……」
吳鳳寬的態度堅決。「打從你第一次找上我也過了好些年了,你沒忘了當年要我投資你時允下的承諾吧?」
「那種事……是強人所難了。」
「所以我也一直沒逼過你,不是?退而求其次的,我只要求見見你的妻子,若是你連這一點都做不到,我不禁要懷疑,你的婚姻是不是暗藏什麼文章。」
項懷儂淡淡的反駁,「老太爺想得太多了。」
「哼,我也希望如此。」他盯著他的目光銳利精明不減。「順道一提,我除了要見到她,也希望你們夫妻倆到別墅住段時間。」
「……」
「我年紀也不小了,要求你們這兩個晚輩過來陪我這老頭兒共享一段天倫樂,不為過吧?」
參難得週末假期,又沒有安排任何飯局或球局,項懷儂難得忙裡偷閒的窩在家裡做自己想做的事。
不工作的他其實有點宅,一張古典音樂CD、一本書、一杯咖啡,他就可以消磨掉一個下午。當然,遇到心情不好鬱悶時,他會去游泳,或打場有些野蠻的冰上曲棍球。
最近許多「意外」一一登場了,他實在很不習慣這種無法掌控的感覺。
沒預計夏晨蘿會出現,她意外現身了;現身也就算了,還選擇性失憶,連以前謹慎成熟的性子都不見了,變得……無法捉摸,不按牌理出牌。
他還沒想好怎麼處理這段關係,老太爺又蠻橫的要求要見他的妻子……
這股煩悶感自然讓他無法閒適的待在家,他想去打場球發洩一下。準備好球具上車時,他的手機響了。
這支手機門號是他私人專用,會打來都是身邊較為親近的人,因此看也沒看來電顯示,挑開手機蓋就接通。「喂?」
「請問,是項先生嗎?」
他一怔,這柔柔、甜甜的,卻不矯揉造作的聲音……「夏晨蘿?」對了,那天他們有交換彼此的手機號碼。
「是,我沒打擾到你吧?」今天是週末,他該不會也在上班吧?
「說吧,有什麼事?」
「是這樣的,那個……前天我們花坊來了位自稱是○週刊記者的人,他說要採訪我,問我和你是什麼關係?」
來了!就想那天被偷拍了照片,怎麼之後都沒下文,原來是柿子挑軟的吃。
「你怎麼回答?」打開後車廂,他把球具丟了進去。
「我說你是我的客戶,我們之間只有生意上的往來……我有補充說你喜歡我們花坊的花藝,偶爾會跟我們訂花,那天我們剛好在婚宴會場巧遇了,只是寒暄幾句而已。」
很聰明的回答。「你這麼說,應該就能打發掉對方了吧?」
「本來是。」
「本來是?」他用力的拉下車後門,有點不爽了。
「嗯,直到我遞出了花店的名片。」她本意也只是想日後或許還有做人家生意的機會。
項懷儂直覺的問:「名片上有你的名字?」他知道以前有幾家神通廣大的媒體查出了他妻子的名字。
「你怎麼知道?而且,他說項先生你的夫人也叫夏晨蘿。」真是太巧了,她和他的妻子同名同姓。
「然後呢?」
她的聲音略顯尷尬,「他認定我是你的……嗯……妻子,就……一直逼著我讓他採訪……花店因為他的關係已經關門兩天了。方纔我探了一下頭,那些人還在樓下。」
「什麼?」
「那些人采三班制盯梢,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監控。」
「這種事你為什麼到現在才說?」
「我本來以為是場誤會,誰知道他們會這麼堅持?」一個人盯著她還不夠,後來還呼朋引伴的共襄盛舉。
「你是傻瓜嗎?為什麼不離開那裡?」
「我就住花店樓上,你叫我去哪裡?」
「那你打這通電話給我幹麼?」項懷儂也火大了。
「我人微言輕,說得再多也沒人信我。不如……不如你來和那些記者說一聲,告訴他們,你的夫人不是我,請他們可以鳴金收兵了。」
項懷儂心裡忖度著,那些人會死賴著不走,想必有相當把握的證據,知道夏晨蘿的確就是他的妻子,看來,有些事得提前面對了。
他上了車,交代道:「半個小時後我去接你出來,有些事我們得談談。」
有什麼好談的?他一通電話就可以驅走下頭那些人了啊。可夏晨蘿還是回答,「我知道了。」
「還有,我去接你的時候,那些記者一定會問很多問題,我希望那幾分鐘內,你就暫且讓自己……又聾又啞。」
「咦?」她不解。
「只要你配合,我答應你,以後集團裡只要有用得到花卉的機會,我一定全部用你家花店。」他沒忘記她很在意她家花店的生意。
她聞言後失神了一下下……天!那是筆大生意欽!她趕緊確認,「就只要又聾又啞就好了嗎?要不要……順便也看不到?」為了花坊的生意,她很能犧牲的。
「……不需要。」
「喔。」
「如果,你覺得除了裝聾作啞還想多做些什麼的話,那就請你保持臉上的笑容吧!」他想了想又不放心的補充道:「不是傻笑、不是冷笑,是那種發自內心、含羞帶怯的笑。」
她試著想像,「像新娘子一樣嗎?」
「對。你好好培養一下情緒吧,待會兒見。」
「好。」
結束通話後,項懷儂上了休旅車。豁出去了,就見招拆招吧!夏晨蘿既然和他公證,就算是他的老婆了,管他是因為什麼原因而結婚,她本來有機會結束這段婚姻,是她自己逾期的。
他都沒找她算帳,利用她一下不為過吧!
反正沒簽字離婚前,她是他妻子的身份可以用來擋老太爺,可以用來堵那些八卦記者,他幹麼不用?
在一個等著紅燈的路口,一名身著淺綠色套裝、身材高眺的女子無意間引起他的注意,就見她走進一家公司,他看一下那間公司的招牌,是一家廣告公司。
方戀棠,他的前女友,他的繼母。
她來這家公司做什麼?訪友嗎?應該不可能是找工作吧那女人現在養尊處優的,她也不缺錢吧。
紅燈轉綠,他隨即把這件事拋在腦後。他現在該煩心的是,待會兒,他要怎麼面對那些煩人的記者?
項懷儂一出現在春天花店,各家媒體記者立即蜂擁而上,七嘴八舌的問了一堆問題。項懷儂眼觀鼻、鼻觀心,充作未聞的大步踏入一分鐘前才啟動電動鐵門的花店裡,接著鎖門上樓。
在二樓的夏晨蘿偷偷拉開窗簾一條縫,瞧了眼樓下盛況。「哇噢,真是盛況空前,如果這是買花的人潮就好了,不出一年大概就可以把這楝透天厝買下來了。」
擁有自己的房子,一直是她的夢想。
項懷儂看到她,不浪費時間的開口,「準備好了嗎?」
她其實有很多問題想問他,例如,他大可不必親自到這裡,他和她不熟,這舉動不會消彌掉那些人的好奇,反而更添曖昧。不過,為了保住這個大客戶,她還是先按捺住好奇心好了。
「好了。」
「記得方纔我在電話裡說的,無論那些記者問什麼,都由我回答,你只要保持笑容就行了。」
「嗯。」
「走吧。」他的手伸過來牽上她的,十指交扣。
夏晨蘿訝異他的舉動,尷尬的說:「那個……我自己會走。」
「啞巴不會開口說話。」
「噢。」
他更用力的握住她的手,側過臉看著她,「希望我們的生意做得成。」
這算是威脅嗎?一提及生意,她馬上識相的妥協,用另一隻手比了個「OK」的手勢。
「『含羞帶怯的新娘子』,請注意你臉上的笑容。」
她深呼吸,壓低視線淺淺一笑,這時感受到項懷儂手上的溫暖,驀地,令她雙頰飛紅,乍看下,還真有幾分含羞帶怯的新娘子味道。
下了樓,隔著玻璃,一群記者就守在門外,閃光燈閃個不停。
感覺項懷儂腳步停了一秒不到,握著她手的力道又加重,她不由得抬起頭看著他。
「微笑。」他又提醒了一次。知道啦!夏晨蘿在心中回答他。手拉開玻璃門走出花店,記者們圍了過來。
「項懷儂先生,請問這位夏小姐和您的妻子同名同姓,她是否就是尊夫人?」
當然不是!夏晨蘿很想代為回答,可她沒忘記自己現在是「又聾又啞」。她趕緊自我催眠:聾子是聽不到的,更遑論回答人家的問題……我現在又聾又啞……我現在又聾又啞……
不過,那些的記者的嘴臉好……好猙獰啊!像餓了很久的難民,糧倉一開,全過來搶食!她不介意自己再加碼:我現在又聾又啞又「瞎」。沒看到,什麼都沒看見……
項懷儂一笑,「你們不就在等我這個答案嗎?」目光轉向身邊的人兒,「是,她就是我的妻子,夏晨蘿。」
夏晨蘿倒抽口氣,含羞帶怯的笑臉一僵。被握的手突然傳來一陣緊縮,她連忙又揚起笑臉。
「為什麼要把妻子藏起來?」
「她明明在國內,為什麼您卻說她長年在國外?」
發覺到夏晨蘿的笑臉快垮下來了,一張嘴還張張闔闔的,項懷儂不著痕跡的把她拉到身後,用高大的身形遮去這只快穿幫的「缺氧魚」。
「晨蘿性子低調,不喜歡被打擾。當初她的確想長期留在美國,可我希望她待在身邊,起碼是我想見就見得到她的地方,才連哄帶騙地把她拐回來。回來之後,她答應留下的條件是,不准讓人家知道她是我老婆。」
一番「老婆說得是」的深情告白,加上他「維護」妻子的舉動,讓在場的女記者莫不羨慕起夏晨蘿來。
「所以……我想這件事情就到此為止。」
又有記者要問些什麼,他趕緊拉著夏晨蘿小跑步的跑向他的休旅車,快速的將車子駛離。
夏晨蘿生著悶氣,等著項懷儂解釋方纔的肥皂劇,可等了又等,他還是目不斜視的專心開車,忍無可忍的她從隨身包包裡拿出一枝筆,在便條紙寫了——我可以不裝聾作啞了嗎?
他分心看了一眼。「請便。」
「你可以解釋方才是什麼情況嗎?」
「你看到了,我還要解釋什麼?」
這種不負責任的話,他也說得出口!「你……你怎麼可以這樣說呢?我們明明不是那種關係,我只是和尊夫人同名同姓而已,你這樣……」在那麼大陣仗的新聞媒體面前說她是他老婆,這玩笑也開太大了吧!
「我只是說出事實。」
「你你你……」
「你的確是我的妻子。」將車子減速,停在一旁的停車格,他轉身從放在後座上的提包裡拿出一張結婚證書。
夏晨蘿本要開口說她和她老婆同名同姓,名字當然一樣,可連出生年月日、身份證字號也一樣。她越看越心驚劉冷汗直冒起來。「這……這……我們,我們什麼時候……」
「你記憶空白的那段日子。」
「所以我和你早就認識了?在那場婚宴上,不是我們第1次見面?」天吶!難怪,他那天對她的態度不像是面對陌生人。
「看來,我得好好的喚起你對我的記憶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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