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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唐綿綿外表溫婉,但卻十分有主見,決定的事就不改變,
因此打從方泰格英雄救美地幫過她後,她就決定喜歡他,
而且這一暗戀,就整整暗戀了他八年,不曾變心過,
可是,她知道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她鼓起勇氣,
前去請求方爺爺的幫忙,希望方爺爺能替她製造機會,
讓她得以進一步地接近他,沒想到老天爺真幫忙,他的管家正巧辭職,
家裡一團亂,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怎能輕易放過呢?
於是,在方爺爺的安排下,她輕鬆地得到管家這份職務,
誰知道,一看到久未見面的夢中人,她差點沒當場昏倒!
為什麼?為什麼當年那個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男孩,
長大後竟變成嗓門大、身材壯、蓄著落腮鬍的嚇人老虎?
嗚,她不信她不信!她的白馬王子一定是被人掉包了啦!
第一章
「妳說的是真的?」方智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請……請方爺爺幫忙,為我安排接近您孫子方泰格的機會。」唐綿綿硬著頭皮,又開口請求了一次。
方智撫著下巴上白花花的鬍子,上上下下地瞧著她,不經意地發現她背在身後的小手其實正在微微發抖。
他認得這個小姑娘。
她是唐家那個一向安靜、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的小女兒。雖然很少見面,他對這個白白淨淨、很有氣質的小姑娘卻一直很有好感。
他曾經私心地希望他孫子方泰格可以跟她見見面,彼此認識一下,說不定會因此而互相看對眼,然後把她娶來做方家的孫媳婦。
但想到他孫子不近女色、不交女友、也堅決不相親的怪癖,害他完全找不到將她介紹給孫子的機會,不禁讓他氣惱又頭痛,只得失望地作罷。
沒想到,現在唐綿綿竟然主動上門來,請求他安排接近他孫子的機會,真是讓他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置信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好良機。
如果有個女孩肯接近他孫子,試探出他的性取向,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妳為什麼會突然想接近我孫子?」方智心裡興奮地打著如意算盤,表面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的神情問她問題。
雖然她的出現和請求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驚喜,但他覺得還是要謹慎些,先瞭解一下小姑娘心裡在想些什麼比較妥當。
「我……我不是為了錢。」唐綿綿飛快地搖頭又擺手,似乎很擔心他誤會她。
「我知道。」方智失笑道。
唐家財力和他方家不相上下,他並不懷疑她是來圖謀方家財產的,他是真的對她的動機很好奇。
「我並不是突然想接近他的。」她怯怯地瞧了方智一眼。
方智掩去眸中的精光,和藹地對她笑一笑,鼓勵她說下去。
「我是……我已經喜歡他很久了……」囁嚅著說不出半句話,一直低垂下去的白淨瓜子臉,已經染上濃濃的紅暈,還泛到了肩頸處。
方智眨眨眼,越看越喜愛這個好容易害羞的小美人胚子。
他有點老不修地偷偷感歎,如果他再年輕個四十歲的話,說什麼都要從孫子手中把小美人給搶過來!
可惜他已經老了,只希望他那個愣頭愣腦的孫子識貨啊……
「妳……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泰格的?」他好奇地繼續追問。
「十三歲……」她老實地招認。
「十三歲?妳今年幾歲?」方智眨眨眼。
「二十一。」
八年?原來有個小姑娘一直喜歡他家那個二楞子八年了?
喔呵呵∼∼還真看不出來他家那個愣小子有這麼大的魅力,竟然讓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一喜歡就喜歡了八年。
不簡單,真不簡單!看在這八年的分上,說什麼他都要出力幫幫她,替他孫子製造送作堆的好機會!
最好呢,這小姑娘能吸引住他孫子的目光,然後兩人就彼此看對眼、談戀愛,最好還能「弄出人命」,生出一個孩子來,破除他孫子是同志的流言蜚語啊……
「沒問題!方爺爺我幫妳安排!」方智很阿莎力地挺起胸膛用力拍一拍。
「真的嗎?」唐綿綿頓時忘卻羞意,驚喜地飛快抬起頭來望向他,眉眼之間瞬間發亮。
「他的管家剛好辭職,他的狗窩現在一定已經一團亂了,非常需要一個新管家來幫他打理──呃……等等,妳會煮飯、做家事吧?」話說到一半,方智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絲遲疑。
有小美人想要倒追他孫子是好事啦,但如果他幫孫子找來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給他惹麻煩,惹怒了那小子,激起孫子的火爆脾氣,他肯定會衝過來拔光他的白鬍子,最後害到的會是他自己。
「我留學時,都是自己打理生活起居和三餐的,煮飯和做家事對我來說沒問題的。」
「所謂的沒問題……是到什麼程度?」方智還是不放心地追問。
如果她當管家、做家事的能力實在不行的話,他得另外安排其他的方式讓她去接近泰格,只不過會迂迴曲折得多了。
唐綿綿沒有惱怒,只是淡淡地笑著說明。
「方爺爺請放心,我的廚藝雖然不是頂好,但我的手還算巧。我保證絕不會製造出燒掉廚房、燙壞衣服,還有打破花瓶之類的狀況。」
方智想了一下後,決定對她投下百分百的信任票。
「好,那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他對她露出笑容。
「謝謝方爺爺!」唐綿綿興奮地伸出手臂,上前擁住老人。
「嗯咳,好,乖……」老人不太自在地低咳一聲,老臉「轟」的一下,瞬間發燙,此刻換他在臉紅了。
沒辦法,方家的男人一向純情,臉皮薄咩!
更何況,他還有一股把這只可人小羊兒推送到虎口去犧牲的心虛感在作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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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百三十五號……四百三十五號……這間在哪裡呢?怎麼找不到門牌?」
隨意抹了一下被太陽曬出薄汗的額頭,唐綿綿有些焦急地看了一下紙片,再次確認地址的號碼。
「沒錯呀,是四百三十五呀……」她細聲喃喃說道,捏緊方爺爺給她的紙片,抬起頭來繼續環顧四周,並且小心翼翼的不讓眼光轉到巷口的轉角處。
她遠遠走近巷口時,就已經瞧見有個男人正倚在巷口的牆邊抽著煙。
那個男人擁有高壯身形、過長的頭髮和落腮鬍,身上還穿了件沾滿灰塵的破牛仔褲,渾身上下充滿落拓浪子的氣息。
原本她一路祈禱那男人不是在她要找的那條巷子口當門神,可是越接近,她就越沮喪,心裡氣罵著他怎麼偏偏就站在她要找的巷子口?
當她硬著頭皮,強裝鎮靜地與他擦身而過時,不知道怎麼回事,忍不住抬頭望了他一眼。
她發現,他的眼珠竟然是淺褐色的。
這男人的外形氣質、褐色眼珠,還有一動也不動、單肩斜倚在牆角的張狂姿勢,使她直覺聯想到「Discovery頻道」裡,蹲伏在叢林裡隨時準備躍出來咬死獵物的可怕大老虎。
當她越過他面前時,他也同時看了她一眼,與他四目相交之際,她立時全身一聳。
他以十分明顯的欣賞目光,從她的及肩鬈發、水汪汪的大眼、一身的白棉小洋裝,到她低跟涼鞋裡的粉色腳趾頭,毫不遮掩地一路掃視下來。
她緊張得心跳加快、手心冒汗,趕緊目不斜視地用小快步越過他面前,假裝很認真地尋找著門牌,心裡卻暗暗心驚自己竟然走進了死巷裡!
視線從死巷底端那道慘白得讓她感覺到絕望的牆面移開,她假裝從容地看著四周,額際的冷汗卻幾乎要流下來了!
這條巷子好奇怪,四周幾乎都是圍牆。圍牆後面看起來像是住家,卻沒有在這條巷子上開一道門,唯一有門的地方,看起來卻又好像是工廠。
四百三十三號和四百三十七號兩道門中間,還有一道門。
依照號碼推測,應該就是她要找的四百三十五號,但搜尋了半天,怎麼也找不到四百三十五號的門牌。
「是這裡吧……」她猶疑地望著緊閉的大鐵門,眼角餘光偷偷瞄向巷口。
發現那男人又望向她這邊,她心臟一跳,趕快轉頭找尋門邊的門鈴,想要找到方泰格,和他快快會合。
那男人看到有人出來接她,應該就不會對她打什麼壞主意了吧?
誰知道,這戶門的四周根本看不到一個類似門鈴的裝置!她又慌又亂,不知所措。
眼角瞧見男人竟然離開牆邊,舉步向她的方向走來,她幾乎快嚇死,靈光一閃,慌張地伸手進包包裡撈手機,打算直接撥給方泰格,請他出來接她。
才摸出手機,它竟然就響了起來,她嚇得尖叫一聲,手機一滑,摔到地面,正好落在男人的腳邊。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手裡也正好握著手機,有些驚愕的目光,在她的臉蛋和腳邊那支已經解體的小巧手機之間來回看了幾次。
聽著手機裡只響了一聲就變成對方無訊號的訊息,他又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彎身拾起摔壞的手機。
「妳──」手才伸出去,他發現女孩竟然臉蛋慘白地退縮到門邊,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方泰格皺起眉,正要開口講話,他的手機碰巧又響了起來。
「喂,我是方泰格。」他看也沒看就按下通話鍵。
聽到他接聽手機時說的話,她猛然抬頭瞧他。
「看我幹麼?」他鈄目瞪她。她不是怕他,不敢看他,只敢用瞄的嗎?
「你……你是方泰格?」她抖著嗓音問他。
「是啊,怎樣?」他才莫名其妙地點了一下頭,臉色瞬間大變。
「你、你怎麼長成這樣了?」他……他變得又高、又壯、又粗野,好像一隻生猛嚇人的叢林野獸!
他真的是她記憶中,那個曾經神勇地為她打跑勒索她的混混們,而且長得又瘦、又帥的白馬王子嗎?
「您哪位?我長怎樣礙到妳的眼啦?」他沒好氣地低頭俯視她。
「我……嗚∼∼嗚嗚∼∼」她的打擊過重,逃避現實地將臉蛋埋進雙手裡。
『泰格,接到唐綿綿了沒有?』方爺爺語調輕快地在電話裡問道。
「我……喂,妳別哭好不好?」他低聲吼她,沒空回答爺爺的問題。
媽的!他一看到女人的眼淚就煩躁。
『啊,我聽到綿綿的聲音了!不過她怎麼在哭?你欺負人家?』
「我哪有?她一看見我就想逃,剛剛才聽到我的名字就開始發神經、掉眼淚……喂、喂!妳別哭了可不可以?……妳到底在哭什麼啊?」方泰格忙著一邊跟爺爺解釋,一邊叫女孩不要哭了。
不過他的命令似乎引來反效果,女孩哭得更賣力了。
「嗚嗚嗚嗚∼∼」驚嚇過後,唐綿綿早就控制不住淚意,摀著眼睛大聲哭了起來。
『泰格,不可以欺負女孩子!』爺爺在電話裡警告地責備他。
「我欺負女孩子?搞屁啊……」方泰格無力地歎氣,向天空翻白眼,喃喃罵道,然後氣呼呼地推開大鐵門,將那只活體水龍頭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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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
為什麼這個方泰格和她記憶中那個叫方泰格的男孩長得完全不一樣了?
是她搞錯人了嗎?
當年她十三歲時遇到的方泰格,明明是長得瘦瘦高高的,還戴著一副斯文的眼鏡,怎麼現在變得又高、又壯、嗓門又大,活像只嚇人的老虎呢?
是她的記憶出了錯,還是因為當年他挺身救了她,經過時間淡化及心理投射之下,所以她不知不覺地把他的形象美化了?
仔細瞧他的五官,是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輪廓啦,但是、但是……
嗚嗚∼∼她的打擊還是好大啊……
唐綿綿將臉蛋埋進他先前塞給她擦淚的男性大手帕裡。
「爺爺,你搞屁啊?幹麼找來一隻愛哭的小老鼠給我?她怕我怕得要死!」方泰格對著手機吼道,一臉不爽地將腳抬到罩了一層灰的工作桌上。
一聽到他的大嗓門,唐綿綿不由自主地縮起肩膀,捏緊手裡的手帕。
再聽到他對她的評語,她縮得更小團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溜向桌上那雙姿勢十分乖張的大腳丫。
方泰格瞄了她一眼,發現她雖然畏縮,但眼底竟然還會冒出不以為然的眼神。
他本來想罵她那是什麼眼神,但怕不小心又罵出她的眼淚,只好不甘不願地壓低音量。
想了一想後,乾脆把腳也放了下來,收到桌子底下,然後將辦公椅旋轉一百八十度背對她,來個眼不見為淨。
「我不要她,替我換一個能幹勤快的歐巴桑管家來!」不管爺爺說什麼,他就是要換人。
唐綿綿聽到他的話,驚愕地抬起頭來,情急之下繞過桌子,伸手握住他拿手機的那隻手臂。
「不……不要辭退我!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她對他哀求道,模樣十分楚楚可憐。
他訝異地望向她握住他手臂的小手,沒料到她竟然會挺身而出地為自己爭取工作機會。
再看到她懇求的雙眸,他的心忽然一軟,有些好奇她為什麼會這麼迫切地想保住這份工作。
正巧,爺爺在手機裡支支吾吾地解釋著找這個女孩來當他管家的理由。
『綿綿她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孩子,你對她好一點兒,別對著她大呼小叫的。她的出身、教養都很不錯,要不是……她幹麼去當你的管家?』
「要不是什麼?」方泰格粗聲追問道,不滿的情緒卻已經開始急速消退,同情心油然而生。
還沒等到爺爺的回答,他的想像力已經開始飆飛。
也許她是因為家道中落,生活困難,比如母親生病,或是弟妹眾多什麼的,所以她才被迫拋頭露面出來工作。如果他不給她這個工作機會,她說不定會被迫下海去酒店,或是被討債的黑道拉去賣身什麼的……
想著、想著,他突然有些罪惡感,很後悔對她吼叫。
『別問那麼多,你就當是做好事嘛!如果她真的做不來,我再幫你換一個歐巴桑,這樣可以吧?』爺爺欲語還休,將部分理由很有技巧性地略過去,還故意誤導地模糊回答,讓方泰格相信了自己的猜測。
方泰格一直皺眉瞧她,瞧得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他才輕咳一聲,轉過頭去。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要討老婆,那就讓她來當我的管家吧。」
唐綿綿一聽,瞬間羞紅一張小臉,心虛得不敢看他。
「如果她能把工作做好,讓我滿意,那麼我就會讓她繼續做下去。」他嘴裡對爺爺說,眼神卻是有意無意地瞅了她一眼,暗示她要給他努力工作,不然就要她捲鋪蓋走人。
一聽到他不趕她走了,精神更鬆懈一些,偷偷吁了一口氣,唐綿綿眼底的水霧又浮起。
他警覺地看著她。「喂,我警告妳,不准動不動就哭,不然我煩了,一樣會辭掉妳!」
「我、我沒有要哭啊……」唐綿綿的語調好不委屈。
「沒有最好!」他的語氣有點不快。
聽到孫子和唐綿綿的對話,知道讓唐綿綿接近方泰格的安排成功了,方爺爺終於安下心來。
另一方面,他也忍不住搖頭歎氣。
他這愣孫子腸子太直,真不是混商場的料。還好當初他力排眾議,讓泰格去學藝術,不然,他現在恐怕要擔心他這孫子哪一天會把他們的祖產給賣掉。
幸虧泰格自己也爭氣,不但在石雕藝術界裡闖出名號,作品的搶手度也讓他自己荷包滿滿,名利雙收。
啊……話說回來,接下來的發展,他已經不便插手,一切就要看唐家小姑娘自己的努力,還有他們兩人的緣分了。
『泰格,別忘了你說的話,不可以欺負人家女孩子喔!』交代完後,方爺爺在電話另一端偷笑著掛掉電話。
方泰格皺眉瞪著手機半晌,最後萬般無奈兼妥協地將視線轉回到他的新管家身上。
重重撥了一下頭髮後,他站起來對她揮揮手,像在招小狗般。「走吧!」
「走……去哪裡?」她眨眨眼問道。
「去賣掉妳!」他沒好氣地回答。
「吭?」她驚得後退一大步。
厚!爺爺是去哪裡找來這只超級膽小好騙的抖抖狗?
對於她懼怕他的模樣,他看了是萬分不爽。他又沒多長一隻眼睛或一條胳膊,怕成這樣做什麼?
「小笨蛋,妳不是要替我工作嗎?那就跟我回家啊!」他雙手環胸笑睨她。
「這裡不是你家嗎?」她指了指四周。
「這是我的工作室,煙塵和噪音都很大,怎麼能住人?我的住家在別的地方!」他不耐煩地解釋,抬腳向外走去。
「喔。」她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不是真的住在這個像工廠的地方,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是會整理家務,但……她從來沒有整理過工廠啊!
第二章
方泰格打開他的家門時,唐綿綿整個人怔住了。
不必整理工廠雖然讓她鬆了一口氣,但是……她也沒有整理狗窩的經驗啊……
遲疑地望著被雜物填滿、毫無落腳之處的屋子,她強烈地懷疑這裡其實是他專門回收紙類雜物的倉庫,並不是他居住的地方!
她滿懷期望地轉頭看著方泰格,等他開口說出這裡也不是他住的地方。
方泰格瞥了她一眼,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轉開頭,耳根處微微泛熱。
剛才把門打開後,看到她睜大眼,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時,他忽然覺得很窘,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並且突生一股想要先把門關起來,進去整理乾淨後再請她進門的衝動。
自從沒了管家後,他的屋子越來越凌亂,資料一直增加,但他又沒時間整理,只好向爺爺求救,請爺爺幫他再找一個管家來。
只是,爺爺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給他找來一隻不知道管不管用的抖抖狗。
唐綿綿、唐綿綿,名字一聽就像是一團他最討厭的黏軟棉花糖,更別說她的無辜大眼睛、白嫩的裝扮,再配上一頭看起來又細又軟的鬈發,怎麼看都讓他強烈地聯想到那只長得像團白棉花,而且不知道在抖什麼的白色卡通狗。
羞赧了幾秒後,心理防衛機制就啟動了。他轉念又想了想,他付錢請管家來就是因為屋子太亂,需要人來幫忙整理,他在不好意思個什麼勁兒啊?
認清了自己的立場後,方泰格雙手環胸,清了清喉嚨,粗聲地對她說道:「看什麼?進去啊!」
唐綿綿看了看,為難地又向屋裡望了望。
這裡真的是他家啊……
歎了口氣,認命地抬腳想進去。但是……
「請問……進去的路在哪裡?」她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請教。
她根本就看不見地板在哪裡,要怎麼進去啊?
方泰格咕噥一聲,自己率先走進屋裡,左腳踢踢,右腳撥撥,像分紅海一樣,神奇地清出了一條路,從門口一直蜿蜒到一坨疑似沙發形狀的物體前面。
接著,他大手一撥,堆得高高的東西嘩啦嘩啦的,像土石流一樣滑到了地上,果然露出了高級皮面沙發的一角。
她簡直看傻了眼。
這男人的生活習慣……真驚人啊……
他果然是野獸派的,竟然可以住得這麼隨興。
唉……她思思唸唸暗戀了八年的白馬王子到哪裡去了?
這人連黑馬王子都稱不上,根本就是一隻毫無打理能力的野生動物啊!
清出了可供兩個人坐的空間後,方泰格坐了下來,看向仍在門外猶疑站著的女孩。
「幹麼還不進來?是妳堅持要來做我的管家,現在後悔了嗎?後悔了就離開,沒關係的。」他揮一揮手,語氣有點嘲諷。
「沒……沒有……我要進來了。」唐綿綿慢吞吞地走進屋裡,盡量不去注意有沒有蟑螂、老鼠或是可怕的蟲子從她裸露的腳趾頭上跑過去。
到了方泰格旁邊,她便捏著裙角站著不動了。
方泰格仰頭看看她,察覺出她對他屋子裡的髒亂環境感到手足無措,忽然興起一股捉弄她的念頭,故意拍一拍身旁的沙發空位。「坐啊!」
「可是……」眉頭一皺,她遲疑地望著剛剛還被一堆不知名雜物覆蓋住的沙發椅面。
他剛才拍了那麼一下,又有一迭紙張嘩啦啦地滑落到她腳邊,嚇了她一跳。
她蹲下去將紙撿起來,仔細一瞧,發現這些紙張似乎是隨手畫上的鉛筆草圖。
轉頭瞧瞧,四周的雜物幾乎都是各式的書籍、雜誌,還有圖畫資料。雖然散亂得驚人又離譜,但也說不上是骯髒污穢。
與其說是屋主的生活習慣不好,不如說是欠缺收納與整理資料的能力。
看著唐綿綿小心翼翼的神情,方泰格笑了一聲,伸手摸出口袋裡的煙。
「如果不能忍受髒亂,要怎麼當人家的管家?若真不行的話,就回去找個人嫁了,別出來吃苦。」
「我……我……」唐綿綿咬唇,很不喜歡聽他老是把「要她離開」的話掛在嘴邊。他根本不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向方爺爺求來這個接近他的機會。
如果要她再做一次的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做得出來……
「還有,我說過我會給妳機會,但如果妳做不好,我還是會──」他的話因為嘴裡的煙忽然被人抽掉而中斷。
他定格在正要點燃打火機的動作,愣了一下,隨即皺眉罵道:「妳搶我的煙幹什麼?」
「不准抽煙!」她站在他面前,插著腰,雙眼冒火地瞪著他。
「我抽煙關妳什麼事?」他皺眉。
搞屁啊!她是他的管家,又不是他的媽,管這麼多做什麼?
「你沒看見你屋裡到處堆迭的都是紙類嗎?萬一不小心燒到紙張的話怎麼辦?」
「莫名其妙!我在這裡住多久了,一次也沒燒過!」他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從口袋裡又掏出煙盒來。
「星星之火是很可怕的!」見他故意和她作對,她氣鼓了臉,乾脆把他的整盒煙都抄走,藏到背後,不肯把煙還他。
「喂,做什麼?還我!」他傾身伸長手到她背後,要把他的煙盒拿回來。
「這裡不可以抽煙。」她堅持道。
「還來!」
瞧他聽不進她的勸告,還伸手過來要搶,她生氣地用力拍掉他的大手,「啪」的一聲好大力,連她自己的手掌都痛麻了。
方泰格低頭瞪著瞬間紅起來的手背,再抬頭看她,終於被她給惹毛了。
對他這個老煙槍來說,天大地大,就是抽煙最大!這個才第一次見面的小女人竟然就想要剝奪他抽煙的樂趣?
他坐在沙發上,兩手握拳置放在雙膝上,怒氣沖沖地直直望著她。
「還我。」他又說了一次,嗓音透出警告。
「還什麼還?在屋裡吸煙,真的不怕火災啊?」最討厭人家抽煙的唐綿綿正在氣頭上,沒聽出他語氣中閃動的怒火。
「我會注意,不會讓房子燒起來的,所以,把煙還我。」他咬牙說道。
「除了火災,抽煙對身體也不好,你不知道嗎?」她忍不住叨念他。
「我得肺癌也不關妳的事!」他沒好氣地傾身向她,試圖伸手搶回來。
「不要搶啦!你真是講不聽耶!」她氣得在他額頭上重重一戳。
他的頭被戳得向後一仰,接著怔愣地慢慢轉回頭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發威。
「除了吸煙不好,讓人吸二手煙,更是惡劣!你知不知道,吸二手煙得肺癌的機率比吸煙的人還高?你想得肺癌是你的事,幹麼要一起污染別人的肺?沒有公德心!」她一手插腰,振振有辭地教訓,像只凶巴巴的小母老虎。
「呃,抱歉……」在她的教訓下,他直覺地就吐出了一句道歉。
戳完他的頭,也爽快地罵完後,客廳就陷入一陣極不自然的靜默,她這才突然清醒,後知後覺地想起他是只壞脾氣的暴躁老虎。
內心暗喊一聲「死了!」,她倏地倒抽一口氣,飛快收回小手,一邊渾身冰涼地等他抓狂,一邊懊惱自己的正義感不會選時間,什麼時候不出頭,偏偏在他正想發怒的時候對他發威!
過了三秒後,方泰格才慢半拍地回過神來,同時想起了他的男子漢尊嚴。
他呼嚕一聲,從沙發站起來對她怒目而視,唐綿綿被他嚇到,向後跌坐到沙發上。
「妳這麼凶做什麼?還戳我的頭!我的頭這麼好戳啊?啊?」他居高臨下地瞪視她,暴跳如雷地吼道。
「嗚……對不起、對不起……」唐綿綿一臉嚇壞了的模樣,剛才戳人腦袋的氣勢完全消失不見,只能摀著耳朵拚命低頭,肩膀緊緊縮了起來,渾身冰涼,瑟瑟發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看到她嚇壞了的模樣,他一口氣頓時梗在喉頭,一臉懷疑地看著她。
她到底是在扮豬吃老虎,還是真的膽小如鼠?
剛才明明一臉凶巴巴的表情,現在竟然又恢復成抖抖狗的模樣,整個人縮在他的沙發上?!
這口氣若發洩出來,怕會嚇出最讓他頭痛的女孩子眼淚,想了想,只好用力吞下去,吞得差點害自己得內傷,忍不住開始在內心狂罵爺爺。
爺爺沒事給他找來一個嬌滴滴的小管家做什麼啊?
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情緒。
好,算了,好男不跟女鬥!
煙盒被搶,沒什麼大不了的。
腦袋被女人戳,也一樣死不了!
「我出去辦一些事,這間屋子就交給妳了。還有,晚上八點我會回來吃飯,記得幫我把飯菜準備好。」他鐵青著臉交代。
「喔。」她的語氣十分乖順,像個小媳婦似的,一點兒也沒有戳人腦袋的氣焰。
他瞄了她一眼,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轉身離開。
唐綿綿坐在沙發上,先是苦惱地望著亂成一片的客廳,接著突然靈光乍現,趕緊打開包包掏出手機求救──
「喂,方爺爺,我是綿綿,請問您有沒有清潔或幫傭公司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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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點,方泰格準時回家檢查……呃,吃晚飯。
「全都……是妳整理的?」他懷疑地舉目四顧。
望著光潔亮麗的寬敞客廳,空氣中還飄著花草香和食物混雜的溫暖味道,方泰格半信半疑地開口問道。
「嗯……」唐綿綿支吾一聲,雙手緊握,表情心虛得要命,怎麼也說不出其實絕大部分都是方爺爺派來的一組清潔公司的人收拾的。
他挑挑眉看她,壓根兒也不相信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姐會這麼厲害,活像手中有支會變魔術的仙女棒似的,輕輕一揮,屋子裡瞬間就變得乾淨溜溜。
無論如何,看到自己的房子變得亮晶晶的,讓他忍不住舒服地歎出一口氣,也就不怎麼追究她到底是如何在一個下午,就把他的客廳弄乾淨?
不管是地板、沙發、茶几,或是很久沒有看到的書櫃,全都露出地球表面,就連茶几上,都擺出那個他以為早就不見了的水晶花瓶。
走到佔了半個牆面的書櫃前,他才發現櫃子的一邊全是整整齊齊的書,另一邊則放了好多的資料夾,資料夾的夾背,寫上秀氣的年份數字,然後按著年份排得好好的。
他隨手抽出幾個夾子翻開,裡面整整齊齊地夾著他隨手畫的素描底稿、影印圖片、剪貼紙片等雜七雜八的東西。
唐綿綿有些不安地走到他身後,不確定他對她的整理方式有沒有意見。
「我不知道你那些資料重不重要、能不能丟,所以就把你客廳的那些紙張,全都簡單地分類後收進資料夾裡,櫃子下面還放了一排全新的資料夾備用,如果有新的紙張,可以夾進新的資料夾裡,然後等你有空時再整理吧。」她輕聲解釋道。
「嗯……很好。」他點點頭,放回資料夾。
她的整理方法十分的簡單,剛好也十分適合他這個整理資料的低能兒。他發現,他從現在開始,只要把最新的圖稿按照日期月份夾進新的資料夾裡就OK了。
他以前怎麼沒想到這麼方便簡單的方法呢?他真是笨蛋。
深吸一口氣,嗅到空氣中隱隱約約的檸檬香和飯菜香,使得他的心情變得出奇的好。
「家裡有女人還真好。」他坐進沙發,滿足地深深歎了一口氣。他真懷念他這張又大又軟的皮沙發。
唐綿綿的臉蛋紅了起來。
她明白他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普通的感歎詞,但聽在她耳裡,卻產生一種十分奇異的親密感,讓她的心口怦怦怦地狂跳踢踏舞。
「妳幹麼臉紅?」他奇怪地看她一眼。
「沒事……我只是很高興能讓你滿意,一整個下午沒有白忙而已……」她雙頰酡紅地低下頭去喃喃解釋著。
她輕輕咬著唇,長長的濃睫毛底下眼波流轉,不自覺地露出嬌態。
他怔了怔,被她嬌羞得惹人萬分憐愛的表情,一時迷住了眼。
只是望著她而已,他忽然覺得空氣變得好緊繃、好稀薄,呼吸不由自主地亂了頻率,臉頰上的溫度也莫名其妙地急速上升了五度……
方泰格倏地別開熱辣辣的臉,不再看她。
怪了、怪了、怪了!
他的心臟像嗑了藥一樣,突然跳得這麼起勁是在幹麼?
這種感覺,好像當年見到了心怡的校花時,又緊張、又慌張,害羞到了極點的感覺……
害羞?
他方泰格在害羞個什麼鬼?
他是在藝術圈裡頂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號稱「方老虎」的性格男子漢耶,怎麼能像個娘兒們一樣臉紅?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只看了女孩子一眼就臉紅心跳?
打從十八歲那年,被暗自喜歡很久的校花當面嘲笑他像女生一樣會害羞臉紅後,他就立志要當一個又酷、又魁梧的強壯男子漢,此生此世絕對不再對第二個女孩兒露出害羞的反應了。
所以,十年來,他不但努力把自己吃胖、練壯、曬黑,面對女生時也努力做到四不──不結結巴巴、不臉紅心跳、不假以辭色、不手足無措。
他以為他的硬漢新形象塑造得很成功,可是才短短一天,怎麼只是看著這個嬌嬌新管家低下頭而已,他就輕易地破功了?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方泰格在心裡不斷提醒自己,要離唐綿綿遠一點。
「喂,我的晚飯呢?」他重咳一下後粗聲問道。
「啊!請你稍等,晚餐還在鍋裡溫著,我幫你端出來!」唐綿綿沒注意到他不自然的反應,像如夢初醒般地眨眨眼,接著飛快地奔進廚房裡。
當她一離開,空氣中的緊繃感立即消失不見。
他鬆了一口氣,疲累地躺進沙發裡。
「要命喔……我是中邪了嗎?」
一定是中邪了!
不然怎麼會一看到她,他就渾身不對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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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老虎,你是中邪了喔?」
一隻手重重拍過來,把正在發呆的方泰格嚇了一跳。
「什麼中邪?你才『著猴』咧!」他回過神來,沒好氣地對身後高瘦的男子用台語啐了一句。
別看這男人的體格,瘦得像是大風一刮就會被刮跑的模樣,他從事的工作,和方泰格一樣都和石頭有關。
只不過方泰格是做石雕的,這男人是石材廠老闆。
「不是中邪,那幹麼對著這塊石頭傻笑?裡面住著仙女啊?」老闆一邊用台灣國語虧他,一邊遞煙盒給他。
「胡說八道!我哪有傻笑?」他脹紅臉罵道,不客氣地從煙盒抽出一根煙,再接過老闆給他的打火機點煙,死也絕不承認,剛剛他是想起了他的女管家那抹又羞又甜的靦腆笑容,想到出了神。
才吸了一口,他又想起了唐綿綿搶走他的煙盒後,雙手插腰罵他沒公德心的模樣。
愣愣地望著手指間夾著的煙,忽然之間覺得煙的滋味變得有些怪怪的。
「搞屁啊……」煩躁地搔搔頭,像是故意要和腦海中插腰罵他的唐綿綿作對似的,他故意狠狠地吸了兩大口,並用力把唐綿綿的影子驅出腦海中。
「咳咳咳咳咳……」沒想到吸得太大口,不小心嗆到,讓方泰格感到更加忿怒。
真是的,才和她相處沒多久,怎麼無時無刻都會在不經意之間想起她?
「丟不丟臉啊你?老煙槍了還會被煙嗆到,還敢說你沒中邪?」老闆叼著煙,不以為然地過來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難道你喝水沒嗆過、吃飯沒噎過?抽煙嗆到又不是什麼稀奇事!」他粗聲否認,將煙丟到腳邊狠狠地踩熄。
石材廠老闆看了他半晌後,忽然竊笑著挨近他。「喂,兄弟,你的模樣應該不是中邪,比較像是思春了。是不是最近有什麼春風好事,認識了什麼水姑娘啊?」
「思你的頭啦!我要的石頭呢?」
「是不是真的認識了水姑娘了?惦惦吃三碗公喔!什麼時候介紹你的相好,帶過來讓我看看啊?」
「沒有水姑娘,也沒有相好!帶我去看我要的石頭!」媽的!這老闆不會看臉色喔?
「厚!我是看你一直沒交女朋友,在幫你擔心吶!想說你長得這麼酷、這麼帥,怎麼會這麼沒行情呢?」
「你到底賣不賣?不想做生意就說一聲,我到另一家老闆不會長舌囉嗦的石材廠去買石頭,懶得跟你鬼扯!」方泰格終於被惹毛了,語調凍到冰點,表情冷到不行。
「好啦、好啦,石頭在裡面啦!我已經先裝在木箱裡了,等你看過後,隨時都能裝妥運送。」
「嗯。」方泰格臉色不豫地轉身向工廠裡面走去。
「啊還是不肯說說你的馬子喔?」
「不看了!」方泰格腳跟一轉,立即向外面走出去。
「啊好啦好啦!不問了、不問了啦!」石材廠老闆很快地見風轉舵,趕緊奔上前去攔住方泰格,然後慇勤地挽住他的手臂,半拉半拖、半強迫地將方泰格從門口拉往裡面去。
「放開,我要去另外一家買石頭!」方泰格嘴上說得很硬,腳步卻配合著老闆,往工廠裡面走去。
「我家的石材品質最優良、價格最合理、服務最沒話說啦!別家沒一樣比得上的,對不對?你一定要看看那塊石頭,花紋漂亮、質地細密,你拿來做石雕創作絕對適合!那是我親自出馬到山裡幫你挑選的耶……」
石材廠老闆嘴上趕忙推銷自家工廠的貨色,心裡卻在盤算著,等一下一定要打給其他人,告訴他們有關方老虎的最新大八卦──
方老虎肯定在談戀愛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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