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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0-2-19 15:52:45

前言:

唐綿綿外表溫婉,但卻十分有主見,決定的事就不改變,
因此打從方泰格英雄救美地幫過她後,她就決定喜歡他,
而且這一暗戀,就整整暗戀了他八年,不曾變心過,
可是,她知道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所以她鼓起勇氣,
前去請求方爺爺的幫忙,希望方爺爺能替她製造機會,
讓她得以進一步地接近他,沒想到老天爺真幫忙,他的管家正巧辭職,
家裡一團亂,這種天上掉下來的大好機會,怎能輕易放過呢?
於是,在方爺爺的安排下,她輕鬆地得到管家這份職務,
誰知道,一看到久未見面的夢中人,她差點沒當場昏倒!
為什麼?為什麼當年那個瘦瘦高高、斯斯文文的男孩,
長大後竟變成嗓門大、身材壯、蓄著落腮鬍的嚇人老虎?
嗚,她不信她不信!她的白馬王子一定是被人掉包了啦!  


第一章  

  「妳說的是真的?」方智睜大了眼,不可思議地看著眼前的小姑娘,懷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

  「請……請方爺爺幫忙,為我安排接近您孫子方泰格的機會。」唐綿綿硬著頭皮,又開口請求了一次。

  方智撫著下巴上白花花的鬍子,上上下下地瞧著她,不經意地發現她背在身後的小手其實正在微微發抖。

  他認得這個小姑娘。

  她是唐家那個一向安靜、很少在公開場合露面的小女兒。雖然很少見面,他對這個白白淨淨、很有氣質的小姑娘卻一直很有好感。

  他曾經私心地希望他孫子方泰格可以跟她見見面,彼此認識一下,說不定會因此而互相看對眼,然後把她娶來做方家的孫媳婦。

  但想到他孫子不近女色、不交女友、也堅決不相親的怪癖,害他完全找不到將她介紹給孫子的機會,不禁讓他氣惱又頭痛,只得失望地作罷。

  沒想到,現在唐綿綿竟然主動上門來,請求他安排接近他孫子的機會,真是讓他又驚又喜,幾乎不敢置信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好良機。

  如果有個女孩肯接近他孫子,試探出他的性取向,那就再好也不過了!

  「妳為什麼會突然想接近我孫子?」方智心裡興奮地打著如意算盤,表面上卻努力維持著平靜的神情問她問題。

  雖然她的出現和請求是個可遇而不可求的驚喜,但他覺得還是要謹慎些,先瞭解一下小姑娘心裡在想些什麼比較妥當。

  「我……我不是為了錢。」唐綿綿飛快地搖頭又擺手,似乎很擔心他誤會她。

  「我知道。」方智失笑道。

  唐家財力和他方家不相上下,他並不懷疑她是來圖謀方家財產的,他是真的對她的動機很好奇。

  「我並不是突然想接近他的。」她怯怯地瞧了方智一眼。

  方智掩去眸中的精光,和藹地對她笑一笑,鼓勵她說下去。

  「我是……我已經喜歡他很久了……」囁嚅著說不出半句話,一直低垂下去的白淨瓜子臉,已經染上濃濃的紅暈,還泛到了肩頸處。

  方智眨眨眼,越看越喜愛這個好容易害羞的小美人胚子。

  他有點老不修地偷偷感歎,如果他再年輕個四十歲的話,說什麼都要從孫子手中把小美人給搶過來!

  可惜他已經老了,只希望他那個愣頭愣腦的孫子識貨啊……

  「妳……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泰格的?」他好奇地繼續追問。

  「十三歲……」她老實地招認。

  「十三歲?妳今年幾歲?」方智眨眨眼。

  「二十一。」

  八年?原來有個小姑娘一直喜歡他家那個二楞子八年了?

  喔呵呵∼∼還真看不出來他家那個愣小子有這麼大的魅力,竟然讓一個漂亮的小姑娘一喜歡就喜歡了八年。

  不簡單,真不簡單!看在這八年的分上,說什麼他都要出力幫幫她,替他孫子製造送作堆的好機會!

  最好呢,這小姑娘能吸引住他孫子的目光,然後兩人就彼此看對眼、談戀愛,最好還能「弄出人命」,生出一個孩子來,破除他孫子是同志的流言蜚語啊……

  「沒問題!方爺爺我幫妳安排!」方智很阿莎力地挺起胸膛用力拍一拍。

  「真的嗎?」唐綿綿頓時忘卻羞意,驚喜地飛快抬起頭來望向他,眉眼之間瞬間發亮。

  「他的管家剛好辭職,他的狗窩現在一定已經一團亂了,非常需要一個新管家來幫他打理──呃……等等,妳會煮飯、做家事吧?」話說到一半,方智的眼中突然流露出一絲遲疑。

  有小美人想要倒追他孫子是好事啦,但如果他幫孫子找來一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嬌女給他惹麻煩,惹怒了那小子,激起孫子的火爆脾氣,他肯定會衝過來拔光他的白鬍子,最後害到的會是他自己。

  「我留學時,都是自己打理生活起居和三餐的,煮飯和做家事對我來說沒問題的。」

  「所謂的沒問題……是到什麼程度?」方智還是不放心地追問。

  如果她當管家、做家事的能力實在不行的話,他得另外安排其他的方式讓她去接近泰格,只不過會迂迴曲折得多了。

  唐綿綿沒有惱怒,只是淡淡地笑著說明。

  「方爺爺請放心,我的廚藝雖然不是頂好,但我的手還算巧。我保證絕不會製造出燒掉廚房、燙壞衣服,還有打破花瓶之類的狀況。」

  方智想了一下後,決定對她投下百分百的信任票。

  「好,那就等我的好消息吧!」他對她露出笑容。

  「謝謝方爺爺!」唐綿綿興奮地伸出手臂,上前擁住老人。

  「嗯咳,好,乖……」老人不太自在地低咳一聲,老臉「轟」的一下,瞬間發燙,此刻換他在臉紅了。

  沒辦法,方家的男人一向純情,臉皮薄咩!

  更何況,他還有一股把這只可人小羊兒推送到虎口去犧牲的心虛感在作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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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百三十五號……四百三十五號……這間在哪裡呢?怎麼找不到門牌?」

  隨意抹了一下被太陽曬出薄汗的額頭,唐綿綿有些焦急地看了一下紙片,再次確認地址的號碼。

  「沒錯呀,是四百三十五呀……」她細聲喃喃說道,捏緊方爺爺給她的紙片,抬起頭來繼續環顧四周,並且小心翼翼的不讓眼光轉到巷口的轉角處。

  她遠遠走近巷口時,就已經瞧見有個男人正倚在巷口的牆邊抽著煙。

  那個男人擁有高壯身形、過長的頭髮和落腮鬍,身上還穿了件沾滿灰塵的破牛仔褲,渾身上下充滿落拓浪子的氣息。

  原本她一路祈禱那男人不是在她要找的那條巷子口當門神,可是越接近,她就越沮喪,心裡氣罵著他怎麼偏偏就站在她要找的巷子口?

  當她硬著頭皮,強裝鎮靜地與他擦身而過時,不知道怎麼回事,忍不住抬頭望了他一眼。

  她發現,他的眼珠竟然是淺褐色的。

  這男人的外形氣質、褐色眼珠,還有一動也不動、單肩斜倚在牆角的張狂姿勢,使她直覺聯想到「Discovery頻道」裡,蹲伏在叢林裡隨時準備躍出來咬死獵物的可怕大老虎。

  當她越過他面前時,他也同時看了她一眼,與他四目相交之際,她立時全身一聳。

  他以十分明顯的欣賞目光,從她的及肩鬈發、水汪汪的大眼、一身的白棉小洋裝,到她低跟涼鞋裡的粉色腳趾頭,毫不遮掩地一路掃視下來。

  她緊張得心跳加快、手心冒汗,趕緊目不斜視地用小快步越過他面前,假裝很認真地尋找著門牌,心裡卻暗暗心驚自己竟然走進了死巷裡!

  視線從死巷底端那道慘白得讓她感覺到絕望的牆面移開,她假裝從容地看著四周,額際的冷汗卻幾乎要流下來了!

  這條巷子好奇怪,四周幾乎都是圍牆。圍牆後面看起來像是住家,卻沒有在這條巷子上開一道門,唯一有門的地方,看起來卻又好像是工廠。

  四百三十三號和四百三十七號兩道門中間,還有一道門。

  依照號碼推測,應該就是她要找的四百三十五號,但搜尋了半天,怎麼也找不到四百三十五號的門牌。

  「是這裡吧……」她猶疑地望著緊閉的大鐵門,眼角餘光偷偷瞄向巷口。

  發現那男人又望向她這邊,她心臟一跳,趕快轉頭找尋門邊的門鈴,想要找到方泰格,和他快快會合。

  那男人看到有人出來接她,應該就不會對她打什麼壞主意了吧?

  誰知道,這戶門的四周根本看不到一個類似門鈴的裝置!她又慌又亂,不知所措。

  眼角瞧見男人竟然離開牆邊,舉步向她的方向走來,她幾乎快嚇死,靈光一閃,慌張地伸手進包包裡撈手機,打算直接撥給方泰格,請他出來接她。

  才摸出手機,它竟然就響了起來,她嚇得尖叫一聲,手機一滑,摔到地面,正好落在男人的腳邊。

  站在她身後的男人,手裡也正好握著手機,有些驚愕的目光,在她的臉蛋和腳邊那支已經解體的小巧手機之間來回看了幾次。

  聽著手機裡只響了一聲就變成對方無訊號的訊息,他又看了她一眼,然後緩緩彎身拾起摔壞的手機。

  「妳──」手才伸出去,他發現女孩竟然臉蛋慘白地退縮到門邊,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

  方泰格皺起眉,正要開口講話,他的手機碰巧又響了起來。

  「喂,我是方泰格。」他看也沒看就按下通話鍵。

  聽到他接聽手機時說的話,她猛然抬頭瞧他。

  「看我幹麼?」他鈄目瞪她。她不是怕他,不敢看他,只敢用瞄的嗎?

  「你……你是方泰格?」她抖著嗓音問他。

  「是啊,怎樣?」他才莫名其妙地點了一下頭,臉色瞬間大變。

  「你、你怎麼長成這樣了?」他……他變得又高、又壯、又粗野,好像一隻生猛嚇人的叢林野獸!

  他真的是她記憶中,那個曾經神勇地為她打跑勒索她的混混們,而且長得又瘦、又帥的白馬王子嗎?

  「您哪位?我長怎樣礙到妳的眼啦?」他沒好氣地低頭俯視她。

  「我……嗚∼∼嗚嗚∼∼」她的打擊過重,逃避現實地將臉蛋埋進雙手裡。

  『泰格,接到唐綿綿了沒有?』方爺爺語調輕快地在電話裡問道。

  「我……喂,妳別哭好不好?」他低聲吼她,沒空回答爺爺的問題。

  媽的!他一看到女人的眼淚就煩躁。

  『啊,我聽到綿綿的聲音了!不過她怎麼在哭?你欺負人家?』

  「我哪有?她一看見我就想逃,剛剛才聽到我的名字就開始發神經、掉眼淚……喂、喂!妳別哭了可不可以?……妳到底在哭什麼啊?」方泰格忙著一邊跟爺爺解釋,一邊叫女孩不要哭了。

  不過他的命令似乎引來反效果,女孩哭得更賣力了。

  「嗚嗚嗚嗚∼∼」驚嚇過後,唐綿綿早就控制不住淚意,摀著眼睛大聲哭了起來。

  『泰格,不可以欺負女孩子!』爺爺在電話裡警告地責備他。

  「我欺負女孩子?搞屁啊……」方泰格無力地歎氣,向天空翻白眼,喃喃罵道,然後氣呼呼地推開大鐵門,將那只活體水龍頭拉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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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嗚嗚∼∼

  為什麼這個方泰格和她記憶中那個叫方泰格的男孩長得完全不一樣了?

  是她搞錯人了嗎?

  當年她十三歲時遇到的方泰格,明明是長得瘦瘦高高的,還戴著一副斯文的眼鏡,怎麼現在變得又高、又壯、嗓門又大,活像只嚇人的老虎呢?

  是她的記憶出了錯,還是因為當年他挺身救了她,經過時間淡化及心理投射之下,所以她不知不覺地把他的形象美化了?

  仔細瞧他的五官,是依稀還能看出當年的輪廓啦,但是、但是……

  嗚嗚∼∼她的打擊還是好大啊……

  唐綿綿將臉蛋埋進他先前塞給她擦淚的男性大手帕裡。

  「爺爺,你搞屁啊?幹麼找來一隻愛哭的小老鼠給我?她怕我怕得要死!」方泰格對著手機吼道,一臉不爽地將腳抬到罩了一層灰的工作桌上。

  一聽到他的大嗓門,唐綿綿不由自主地縮起肩膀,捏緊手裡的手帕。

  再聽到他對她的評語,她縮得更小團了,眼神卻不由自主地溜向桌上那雙姿勢十分乖張的大腳丫。

  方泰格瞄了她一眼,發現她雖然畏縮,但眼底竟然還會冒出不以為然的眼神。

  他本來想罵她那是什麼眼神,但怕不小心又罵出她的眼淚,只好不甘不願地壓低音量。

  想了一想後,乾脆把腳也放了下來,收到桌子底下,然後將辦公椅旋轉一百八十度背對她,來個眼不見為淨。

  「我不要她,替我換一個能幹勤快的歐巴桑管家來!」不管爺爺說什麼,他就是要換人。

  唐綿綿聽到他的話,驚愕地抬起頭來,情急之下繞過桌子,伸手握住他拿手機的那隻手臂。

  「不……不要辭退我!請再給我一次機會!」她對他哀求道,模樣十分楚楚可憐。

  他訝異地望向她握住他手臂的小手,沒料到她竟然會挺身而出地為自己爭取工作機會。

  再看到她懇求的雙眸,他的心忽然一軟,有些好奇她為什麼會這麼迫切地想保住這份工作。

  正巧,爺爺在手機裡支支吾吾地解釋著找這個女孩來當他管家的理由。

  『綿綿她是我一個老朋友的孩子,你對她好一點兒,別對著她大呼小叫的。她的出身、教養都很不錯,要不是……她幹麼去當你的管家?』

  「要不是什麼?」方泰格粗聲追問道,不滿的情緒卻已經開始急速消退,同情心油然而生。

  還沒等到爺爺的回答,他的想像力已經開始飆飛。

  也許她是因為家道中落,生活困難,比如母親生病,或是弟妹眾多什麼的,所以她才被迫拋頭露面出來工作。如果他不給她這個工作機會,她說不定會被迫下海去酒店,或是被討債的黑道拉去賣身什麼的……

  想著、想著,他突然有些罪惡感,很後悔對她吼叫。

  『別問那麼多,你就當是做好事嘛!如果她真的做不來,我再幫你換一個歐巴桑,這樣可以吧?』爺爺欲語還休,將部分理由很有技巧性地略過去,還故意誤導地模糊回答,讓方泰格相信了自己的猜測。

  方泰格一直皺眉瞧她,瞧得她不好意思地收回手,他才輕咳一聲,轉過頭去。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要討老婆,那就讓她來當我的管家吧。」

  唐綿綿一聽,瞬間羞紅一張小臉,心虛得不敢看他。

  「如果她能把工作做好,讓我滿意,那麼我就會讓她繼續做下去。」他嘴裡對爺爺說,眼神卻是有意無意地瞅了她一眼,暗示她要給他努力工作,不然就要她捲鋪蓋走人。

  一聽到他不趕她走了,精神更鬆懈一些,偷偷吁了一口氣,唐綿綿眼底的水霧又浮起。

  他警覺地看著她。「喂,我警告妳,不准動不動就哭,不然我煩了,一樣會辭掉妳!」

  「我、我沒有要哭啊……」唐綿綿的語調好不委屈。

  「沒有最好!」他的語氣有點不快。

  聽到孫子和唐綿綿的對話,知道讓唐綿綿接近方泰格的安排成功了,方爺爺終於安下心來。

  另一方面,他也忍不住搖頭歎氣。

  他這愣孫子腸子太直,真不是混商場的料。還好當初他力排眾議,讓泰格去學藝術,不然,他現在恐怕要擔心他這孫子哪一天會把他們的祖產給賣掉。

  幸虧泰格自己也爭氣,不但在石雕藝術界裡闖出名號,作品的搶手度也讓他自己荷包滿滿,名利雙收。

  啊……話說回來,接下來的發展,他已經不便插手,一切就要看唐家小姑娘自己的努力,還有他們兩人的緣分了。

  『泰格,別忘了你說的話,不可以欺負人家女孩子喔!』交代完後,方爺爺在電話另一端偷笑著掛掉電話。

  方泰格皺眉瞪著手機半晌,最後萬般無奈兼妥協地將視線轉回到他的新管家身上。

  重重撥了一下頭髮後,他站起來對她揮揮手,像在招小狗般。「走吧!」

  「走……去哪裡?」她眨眨眼問道。

  「去賣掉妳!」他沒好氣地回答。

  「吭?」她驚得後退一大步。

  厚!爺爺是去哪裡找來這只超級膽小好騙的抖抖狗?

  對於她懼怕他的模樣,他看了是萬分不爽。他又沒多長一隻眼睛或一條胳膊,怕成這樣做什麼?

  「小笨蛋,妳不是要替我工作嗎?那就跟我回家啊!」他雙手環胸笑睨她。

  「這裡不是你家嗎?」她指了指四周。

  「這是我的工作室,煙塵和噪音都很大,怎麼能住人?我的住家在別的地方!」他不耐煩地解釋,抬腳向外走去。

  「喔。」她鬆了一口氣。

  還好他不是真的住在這個像工廠的地方,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她是會整理家務,但……她從來沒有整理過工廠啊!

第二章  

  方泰格打開他的家門時,唐綿綿整個人怔住了。

  不必整理工廠雖然讓她鬆了一口氣,但是……她也沒有整理狗窩的經驗啊……

  遲疑地望著被雜物填滿、毫無落腳之處的屋子,她強烈地懷疑這裡其實是他專門回收紙類雜物的倉庫,並不是他居住的地方!

  她滿懷期望地轉頭看著方泰格,等他開口說出這裡也不是他住的地方。

  方泰格瞥了她一眼,隨即有點不好意思地轉開頭,耳根處微微泛熱。

  剛才把門打開後,看到她睜大眼,露出大吃一驚的表情時,他忽然覺得很窘,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並且突生一股想要先把門關起來,進去整理乾淨後再請她進門的衝動。

  自從沒了管家後,他的屋子越來越凌亂,資料一直增加,但他又沒時間整理,只好向爺爺求救,請爺爺幫他再找一個管家來。

  只是,爺爺不知道哪根筋不對,竟給他找來一隻不知道管不管用的抖抖狗。

  唐綿綿、唐綿綿,名字一聽就像是一團他最討厭的黏軟棉花糖,更別說她的無辜大眼睛、白嫩的裝扮,再配上一頭看起來又細又軟的鬈發,怎麼看都讓他強烈地聯想到那只長得像團白棉花,而且不知道在抖什麼的白色卡通狗。

  羞赧了幾秒後,心理防衛機制就啟動了。他轉念又想了想,他付錢請管家來就是因為屋子太亂,需要人來幫忙整理,他在不好意思個什麼勁兒啊?

  認清了自己的立場後,方泰格雙手環胸,清了清喉嚨,粗聲地對她說道:「看什麼?進去啊!」

  唐綿綿看了看,為難地又向屋裡望了望。

  這裡真的是他家啊……

  歎了口氣,認命地抬腳想進去。但是……

  「請問……進去的路在哪裡?」她吞吞口水,小心翼翼地請教。

  她根本就看不見地板在哪裡,要怎麼進去啊?

  方泰格咕噥一聲,自己率先走進屋裡,左腳踢踢,右腳撥撥,像分紅海一樣,神奇地清出了一條路,從門口一直蜿蜒到一坨疑似沙發形狀的物體前面。

  接著,他大手一撥,堆得高高的東西嘩啦嘩啦的,像土石流一樣滑到了地上,果然露出了高級皮面沙發的一角。

  她簡直看傻了眼。

  這男人的生活習慣……真驚人啊……

  他果然是野獸派的,竟然可以住得這麼隨興。

  唉……她思思唸唸暗戀了八年的白馬王子到哪裡去了?

  這人連黑馬王子都稱不上,根本就是一隻毫無打理能力的野生動物啊!

  清出了可供兩個人坐的空間後,方泰格坐了下來,看向仍在門外猶疑站著的女孩。

  「幹麼還不進來?是妳堅持要來做我的管家,現在後悔了嗎?後悔了就離開,沒關係的。」他揮一揮手,語氣有點嘲諷。

  「沒……沒有……我要進來了。」唐綿綿慢吞吞地走進屋裡,盡量不去注意有沒有蟑螂、老鼠或是可怕的蟲子從她裸露的腳趾頭上跑過去。

  到了方泰格旁邊,她便捏著裙角站著不動了。

  方泰格仰頭看看她,察覺出她對他屋子裡的髒亂環境感到手足無措,忽然興起一股捉弄她的念頭,故意拍一拍身旁的沙發空位。「坐啊!」

  「可是……」眉頭一皺,她遲疑地望著剛剛還被一堆不知名雜物覆蓋住的沙發椅面。

  他剛才拍了那麼一下,又有一迭紙張嘩啦啦地滑落到她腳邊,嚇了她一跳。

  她蹲下去將紙撿起來,仔細一瞧,發現這些紙張似乎是隨手畫上的鉛筆草圖。

  轉頭瞧瞧,四周的雜物幾乎都是各式的書籍、雜誌,還有圖畫資料。雖然散亂得驚人又離譜,但也說不上是骯髒污穢。

  與其說是屋主的生活習慣不好,不如說是欠缺收納與整理資料的能力。

  看著唐綿綿小心翼翼的神情,方泰格笑了一聲,伸手摸出口袋裡的煙。

  「如果不能忍受髒亂,要怎麼當人家的管家?若真不行的話,就回去找個人嫁了,別出來吃苦。」

  「我……我……」唐綿綿咬唇,很不喜歡聽他老是把「要她離開」的話掛在嘴邊。他根本不知道她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氣,才向方爺爺求來這個接近他的機會。

  如果要她再做一次的話,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做得出來……

  「還有,我說過我會給妳機會,但如果妳做不好,我還是會──」他的話因為嘴裡的煙忽然被人抽掉而中斷。

  他定格在正要點燃打火機的動作,愣了一下,隨即皺眉罵道:「妳搶我的煙幹什麼?」

  「不准抽煙!」她站在他面前,插著腰,雙眼冒火地瞪著他。

  「我抽煙關妳什麼事?」他皺眉。

  搞屁啊!她是他的管家,又不是他的媽,管這麼多做什麼?

  「你沒看見你屋裡到處堆迭的都是紙類嗎?萬一不小心燒到紙張的話怎麼辦?」

  「莫名其妙!我在這裡住多久了,一次也沒燒過!」他不以為然地冷哼一聲,從口袋裡又掏出煙盒來。

  「星星之火是很可怕的!」見他故意和她作對,她氣鼓了臉,乾脆把他的整盒煙都抄走,藏到背後,不肯把煙還他。

  「喂,做什麼?還我!」他傾身伸長手到她背後,要把他的煙盒拿回來。

  「這裡不可以抽煙。」她堅持道。

  「還來!」

  瞧他聽不進她的勸告,還伸手過來要搶,她生氣地用力拍掉他的大手,「啪」的一聲好大力,連她自己的手掌都痛麻了。

  方泰格低頭瞪著瞬間紅起來的手背,再抬頭看她,終於被她給惹毛了。

  對他這個老煙槍來說,天大地大,就是抽煙最大!這個才第一次見面的小女人竟然就想要剝奪他抽煙的樂趣?

  他坐在沙發上,兩手握拳置放在雙膝上,怒氣沖沖地直直望著她。

  「還我。」他又說了一次,嗓音透出警告。

  「還什麼還?在屋裡吸煙,真的不怕火災啊?」最討厭人家抽煙的唐綿綿正在氣頭上,沒聽出他語氣中閃動的怒火。

  「我會注意,不會讓房子燒起來的,所以,把煙還我。」他咬牙說道。

  「除了火災,抽煙對身體也不好,你不知道嗎?」她忍不住叨念他。

  「我得肺癌也不關妳的事!」他沒好氣地傾身向她,試圖伸手搶回來。

  「不要搶啦!你真是講不聽耶!」她氣得在他額頭上重重一戳。

  他的頭被戳得向後一仰,接著怔愣地慢慢轉回頭來,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只能呆呆地看著她發威。

  「除了吸煙不好,讓人吸二手煙,更是惡劣!你知不知道,吸二手煙得肺癌的機率比吸煙的人還高?你想得肺癌是你的事,幹麼要一起污染別人的肺?沒有公德心!」她一手插腰,振振有辭地教訓,像只凶巴巴的小母老虎。

  「呃,抱歉……」在她的教訓下,他直覺地就吐出了一句道歉。

  戳完他的頭,也爽快地罵完後,客廳就陷入一陣極不自然的靜默,她這才突然清醒,後知後覺地想起他是只壞脾氣的暴躁老虎。

  內心暗喊一聲「死了!」,她倏地倒抽一口氣,飛快收回小手,一邊渾身冰涼地等他抓狂,一邊懊惱自己的正義感不會選時間,什麼時候不出頭,偏偏在他正想發怒的時候對他發威!

  過了三秒後,方泰格才慢半拍地回過神來,同時想起了他的男子漢尊嚴。

  他呼嚕一聲,從沙發站起來對她怒目而視,唐綿綿被他嚇到,向後跌坐到沙發上。

  「妳這麼凶做什麼?還戳我的頭!我的頭這麼好戳啊?啊?」他居高臨下地瞪視她,暴跳如雷地吼道。

  「嗚……對不起、對不起……」唐綿綿一臉嚇壞了的模樣,剛才戳人腦袋的氣勢完全消失不見,只能摀著耳朵拚命低頭,肩膀緊緊縮了起來,渾身冰涼,瑟瑟發抖,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看到她嚇壞了的模樣,他一口氣頓時梗在喉頭,一臉懷疑地看著她。

  她到底是在扮豬吃老虎,還是真的膽小如鼠?

  剛才明明一臉凶巴巴的表情,現在竟然又恢復成抖抖狗的模樣,整個人縮在他的沙發上?!

  這口氣若發洩出來,怕會嚇出最讓他頭痛的女孩子眼淚,想了想,只好用力吞下去,吞得差點害自己得內傷,忍不住開始在內心狂罵爺爺。

  爺爺沒事給他找來一個嬌滴滴的小管家做什麼啊?

  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平復情緒。

  好,算了,好男不跟女鬥!

  煙盒被搶,沒什麼大不了的。

  腦袋被女人戳,也一樣死不了!

  「我出去辦一些事,這間屋子就交給妳了。還有,晚上八點我會回來吃飯,記得幫我把飯菜準備好。」他鐵青著臉交代。

  「喔。」她的語氣十分乖順,像個小媳婦似的,一點兒也沒有戳人腦袋的氣焰。

  他瞄了她一眼,然後用最快的速度轉身離開。

  唐綿綿坐在沙發上,先是苦惱地望著亂成一片的客廳,接著突然靈光乍現,趕緊打開包包掏出手機求救──

  「喂,方爺爺,我是綿綿,請問您有沒有清潔或幫傭公司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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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八點,方泰格準時回家檢查……呃,吃晚飯。

  「全都……是妳整理的?」他懷疑地舉目四顧。

  望著光潔亮麗的寬敞客廳,空氣中還飄著花草香和食物混雜的溫暖味道,方泰格半信半疑地開口問道。

  「嗯……」唐綿綿支吾一聲,雙手緊握,表情心虛得要命,怎麼也說不出其實絕大部分都是方爺爺派來的一組清潔公司的人收拾的。

  他挑挑眉看她,壓根兒也不相信她一個嬌滴滴的小姐會這麼厲害,活像手中有支會變魔術的仙女棒似的,輕輕一揮,屋子裡瞬間就變得乾淨溜溜。

  無論如何,看到自己的房子變得亮晶晶的,讓他忍不住舒服地歎出一口氣,也就不怎麼追究她到底是如何在一個下午,就把他的客廳弄乾淨?

  不管是地板、沙發、茶几,或是很久沒有看到的書櫃,全都露出地球表面,就連茶几上,都擺出那個他以為早就不見了的水晶花瓶。

  走到佔了半個牆面的書櫃前,他才發現櫃子的一邊全是整整齊齊的書,另一邊則放了好多的資料夾,資料夾的夾背,寫上秀氣的年份數字,然後按著年份排得好好的。

  他隨手抽出幾個夾子翻開,裡面整整齊齊地夾著他隨手畫的素描底稿、影印圖片、剪貼紙片等雜七雜八的東西。

  唐綿綿有些不安地走到他身後,不確定他對她的整理方式有沒有意見。

  「我不知道你那些資料重不重要、能不能丟,所以就把你客廳的那些紙張,全都簡單地分類後收進資料夾裡,櫃子下面還放了一排全新的資料夾備用,如果有新的紙張,可以夾進新的資料夾裡,然後等你有空時再整理吧。」她輕聲解釋道。

  「嗯……很好。」他點點頭,放回資料夾。

  她的整理方法十分的簡單,剛好也十分適合他這個整理資料的低能兒。他發現,他從現在開始,只要把最新的圖稿按照日期月份夾進新的資料夾裡就OK了。

  他以前怎麼沒想到這麼方便簡單的方法呢?他真是笨蛋。

  深吸一口氣,嗅到空氣中隱隱約約的檸檬香和飯菜香,使得他的心情變得出奇的好。

  「家裡有女人還真好。」他坐進沙發,滿足地深深歎了一口氣。他真懷念他這張又大又軟的皮沙發。

  唐綿綿的臉蛋紅了起來。

  她明白他只是隨口說了一句普通的感歎詞,但聽在她耳裡,卻產生一種十分奇異的親密感,讓她的心口怦怦怦地狂跳踢踏舞。

  「妳幹麼臉紅?」他奇怪地看她一眼。

  「沒事……我只是很高興能讓你滿意,一整個下午沒有白忙而已……」她雙頰酡紅地低下頭去喃喃解釋著。

  她輕輕咬著唇,長長的濃睫毛底下眼波流轉,不自覺地露出嬌態。

  他怔了怔,被她嬌羞得惹人萬分憐愛的表情,一時迷住了眼。

  只是望著她而已,他忽然覺得空氣變得好緊繃、好稀薄,呼吸不由自主地亂了頻率,臉頰上的溫度也莫名其妙地急速上升了五度……

  方泰格倏地別開熱辣辣的臉,不再看她。

  怪了、怪了、怪了!

  他的心臟像嗑了藥一樣,突然跳得這麼起勁是在幹麼?

  這種感覺,好像當年見到了心怡的校花時,又緊張、又慌張,害羞到了極點的感覺……

  害羞?

  他方泰格在害羞個什麼鬼?

  他是在藝術圈裡頂港有名聲、下港有出名、號稱「方老虎」的性格男子漢耶,怎麼能像個娘兒們一樣臉紅?怎麼可以隨隨便便、只看了女孩子一眼就臉紅心跳?

  打從十八歲那年,被暗自喜歡很久的校花當面嘲笑他像女生一樣會害羞臉紅後,他就立志要當一個又酷、又魁梧的強壯男子漢,此生此世絕對不再對第二個女孩兒露出害羞的反應了。

  所以,十年來,他不但努力把自己吃胖、練壯、曬黑,面對女生時也努力做到四不──不結結巴巴、不臉紅心跳、不假以辭色、不手足無措。

  他以為他的硬漢新形象塑造得很成功,可是才短短一天,怎麼只是看著這個嬌嬌新管家低下頭而已,他就輕易地破功了?

  紅顏禍水、紅顏禍水!方泰格在心裡不斷提醒自己,要離唐綿綿遠一點。

  「喂,我的晚飯呢?」他重咳一下後粗聲問道。

  「啊!請你稍等,晚餐還在鍋裡溫著,我幫你端出來!」唐綿綿沒注意到他不自然的反應,像如夢初醒般地眨眨眼,接著飛快地奔進廚房裡。

  當她一離開,空氣中的緊繃感立即消失不見。

  他鬆了一口氣,疲累地躺進沙發裡。

  「要命喔……我是中邪了嗎?」

  一定是中邪了!

  不然怎麼會一看到她,他就渾身不對勁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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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老虎,你是中邪了喔?」

  一隻手重重拍過來,把正在發呆的方泰格嚇了一跳。

  「什麼中邪?你才『著猴』咧!」他回過神來,沒好氣地對身後高瘦的男子用台語啐了一句。

  別看這男人的體格,瘦得像是大風一刮就會被刮跑的模樣,他從事的工作,和方泰格一樣都和石頭有關。

  只不過方泰格是做石雕的,這男人是石材廠老闆。

  「不是中邪,那幹麼對著這塊石頭傻笑?裡面住著仙女啊?」老闆一邊用台灣國語虧他,一邊遞煙盒給他。

  「胡說八道!我哪有傻笑?」他脹紅臉罵道,不客氣地從煙盒抽出一根煙,再接過老闆給他的打火機點煙,死也絕不承認,剛剛他是想起了他的女管家那抹又羞又甜的靦腆笑容,想到出了神。

  才吸了一口,他又想起了唐綿綿搶走他的煙盒後,雙手插腰罵他沒公德心的模樣。

  愣愣地望著手指間夾著的煙,忽然之間覺得煙的滋味變得有些怪怪的。

  「搞屁啊……」煩躁地搔搔頭,像是故意要和腦海中插腰罵他的唐綿綿作對似的,他故意狠狠地吸了兩大口,並用力把唐綿綿的影子驅出腦海中。

  「咳咳咳咳咳……」沒想到吸得太大口,不小心嗆到,讓方泰格感到更加忿怒。

  真是的,才和她相處沒多久,怎麼無時無刻都會在不經意之間想起她?

  「丟不丟臉啊你?老煙槍了還會被煙嗆到,還敢說你沒中邪?」老闆叼著煙,不以為然地過來拍拍他的背,幫他順氣。

  「難道你喝水沒嗆過、吃飯沒噎過?抽煙嗆到又不是什麼稀奇事!」他粗聲否認,將煙丟到腳邊狠狠地踩熄。

  石材廠老闆看了他半晌後,忽然竊笑著挨近他。「喂,兄弟,你的模樣應該不是中邪,比較像是思春了。是不是最近有什麼春風好事,認識了什麼水姑娘啊?」

  「思你的頭啦!我要的石頭呢?」

  「是不是真的認識了水姑娘了?惦惦吃三碗公喔!什麼時候介紹你的相好,帶過來讓我看看啊?」

  「沒有水姑娘,也沒有相好!帶我去看我要的石頭!」媽的!這老闆不會看臉色喔?

  「厚!我是看你一直沒交女朋友,在幫你擔心吶!想說你長得這麼酷、這麼帥,怎麼會這麼沒行情呢?」

  「你到底賣不賣?不想做生意就說一聲,我到另一家老闆不會長舌囉嗦的石材廠去買石頭,懶得跟你鬼扯!」方泰格終於被惹毛了,語調凍到冰點,表情冷到不行。

  「好啦、好啦,石頭在裡面啦!我已經先裝在木箱裡了,等你看過後,隨時都能裝妥運送。」

  「嗯。」方泰格臉色不豫地轉身向工廠裡面走去。

  「啊還是不肯說說你的馬子喔?」

  「不看了!」方泰格腳跟一轉,立即向外面走出去。

  「啊好啦好啦!不問了、不問了啦!」石材廠老闆很快地見風轉舵,趕緊奔上前去攔住方泰格,然後慇勤地挽住他的手臂,半拉半拖、半強迫地將方泰格從門口拉往裡面去。

  「放開,我要去另外一家買石頭!」方泰格嘴上說得很硬,腳步卻配合著老闆,往工廠裡面走去。

  「我家的石材品質最優良、價格最合理、服務最沒話說啦!別家沒一樣比得上的,對不對?你一定要看看那塊石頭,花紋漂亮、質地細密,你拿來做石雕創作絕對適合!那是我親自出馬到山裡幫你挑選的耶……」

  石材廠老闆嘴上趕忙推銷自家工廠的貨色,心裡卻在盤算著,等一下一定要打給其他人,告訴他們有關方老虎的最新大八卦──

  方老虎肯定在談戀愛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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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19 15:57:18

第八章

  唐綿綿沒有認真在等方泰格,在房裡看了一下白天隨手買來的書後,便去沐浴了。

  洗完澡,正要上床睡覺的時候,方泰格才神情怪異地來敲她的房門。

  打開門讓他進來後,她瞄瞄他空空的雙手。

  「你不是說會帶甜瓜來嗎?甜瓜呢?」她笑著問道。

  「呃,我忘了。我和古嘉芸談到剛剛才結束。」他站在房間中央,不好意思地搔著腦袋。

  「真是的,害我等那麼久,早知道我就去找魏少麟了,說不定還能吃到兩塊甜瓜呢!」

  聽到他們聊了好久,直到剛剛才聊完,她微微僵了一下,接著半真半假地抱怨,掩去真正的情緒。

  「我明天帶妳去吃,葡萄、西瓜、水蜜桃,任妳吃個夠。」他拉住她的纖腕,將她往懷裡一帶。

  「怎麼了?」感受到他身上傳來某種說不上來是激動還是急切的異樣情緒,讓她也變得有些不安。

  「剛剛……」他一臉難以啟齒的模樣。

  「嗯?」她的心裡突地一跳,表面上仍不動聲色地淡淡應了他一聲。

  「剛剛古嘉芸來找我的目的,是想跟我說她很喜歡我、很欣賞我。」他深吸一口氣,飛快地將話講完。

  唐綿綿愣了一下,而後面無表情地慢慢推開他,走到床沿坐下來。

  「……然後呢?」她強自鎮定的語氣有點顫抖,交握在膝上的兩隻手,變得好冰涼。

  他後悔了嗎?

  是不是因為他比較想跟古嘉芸交往,所以才露出為難的表情,不知該如何開口告訴她?

  「我、我當時的第一個反應是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我應該要很高興,而且欣喜若狂,對不對?」他竟然露出有些困惑的表情。

  「當然呀……你不是喜歡過她?」她勉強微笑地說道,心裡已經準備好要聽他說出最傷人的決定與抱歉。

  此刻,她心口的溫度已經降到和手心的溫度一樣,冰涼一片,連肺葉都在呼吸之間微微刺痛著。

  「嗯……」

  看他的模樣,似乎也正在思考該怎麼說出他想說的話才好。

  ……

  ……

  相對無語了一分鐘後,她受夠了這種吊在半空中的折磨。

  「你到底想說什麼?」唐綿綿有點煩躁地開口。

  這男人……

  笨老虎、紙老虎!有話就快說啊!

  他是不是想跟古嘉芸交往?是不是很抱歉他牽了她的手,還吻了她?

  快說啊!早早說完,她也早早解脫,幹麼這樣拖著折磨人?

  唐綿綿在心底不停地大吼,希望他趕快說完,然後讓她一個人獨處,用眼淚舔舐傷口,跟她整整八年的戀慕情懷徹底道別。

  沒意會到唐綿綿的內心正在苦苦掙扎,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思緒,方泰格終於慢吞吞地開了口。

  「她跟我說,她很驚訝我的轉變,很喜歡現在的我,希望能和我交往……」

  她沒有說話,心裡一片澀然。

  「妳知道她在說那些話時,我心裡在想什麼嗎?」語氣一轉,他忽然抬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她,似乎悟通了他沒頭沒腦跑來找她的原因。

  「不知道……」她有點賭氣地轉過頭,說出自欺欺人的回答。

  他的心裡,除了他剛提到的「欣喜若狂」四個字,還會有什麼?

  不料,她正在自怨自艾、傷心萬分時,他竟然伸臂過來,緊緊地抱住她,讓她一時失了神。

  「當時我的心裡竟然在想,我『以前』喜歡她,但她『以前』不喜歡我,『現在』她很喜歡我,可是我『現在』喜歡的人是唐綿綿……」他將她抱得好緊,彷彿想從緊緊的擁抱中,證明自己當時的念頭的確是如此。

  又是以前,又是現在,講得好像繞口令似的。

  但是,她聽懂了他的意思。

  他是說,他現在喜歡的是她唐綿綿……不是古嘉芸……

  是她……是她!

  唐綿綿眨眨眼,覺得他的擁抱、他的剖白,好不真實。

  她……是在作夢吧?

  唐綿綿又想哭、又想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話。

  「……你弄痛我了……」她啞聲怨道,思緒洶湧澎湃得害她想掉淚。

  「我現在才發現到,原來我是這麼的喜歡妳。」他低啞地說道,依然抱她抱得好緊。

  他完全不敢相信,他和她相處了好幾個月之後,在和古嘉芸談話的某一瞬間,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早已經墜入情網而不自知。

  他真是個笨蛋!

  現在想來,他對她的衝動、他對她的容忍、他對她的強烈佔有慾、還有為她忍著不抽煙、捨不得放她一個人的那種心情,全都是有原因的。

  「你來找我,就是為了要告訴我這件事?」她羞赧地望著他,眼神閃著溫存又愉悅的柔光。

  「古嘉芸跟我談了好久,我也勸了她好久,講到後來,好不容易才請她回去休息。古嘉芸離開之後,我也不知道在焦躁什麼,只覺得我應該要馬上過來告訴妳我的感覺,想要馬上告訴妳,我現在的心裡只有妳一個人。」他低頭一遍又一遍地啄吻她的唇瓣。

  他沒有說出古嘉芸曾經試圖親吻他,但他對她完全沒有感覺。他只想親綿綿一個人的唇而已。

  「你明天再跟我說就好啦,幹麼這麼急?」她又好氣、又好笑地拍拍他的頭。

  「不行,我忍不住,一定要現在跟妳說明白,免得妳猜疑我和古嘉芸之間有沒有發生什麼事。」他對她露出一個「別以為我不知道」的表情。

  唐綿綿心虛地紅了臉。

  她的確因為他們兩人的單獨相處,忍不住胡思亂想了很多。

  不過現在,她知道一切都是自尋煩惱。

  他心裡的那個人,是她……

  「你這個純情的笨蛋,真是被你打敗了……」她激動得捧住他的臉頰,踮起腳尖親吻他,用行動來證明,她的心裡也一樣只有他一個人。

  他覆上她的唇,帶著某種誓約的意味。

  「妳好香……」他忍不住將臉埋進她頸間,深深吸嗅她溫暖肌膚上十分性感的馨香味道。

  她閉上眼,軟軟偎在他的臂彎裡,感受著他在她身上點燃的灼熱火焰。

  他那番剖白,讓她激動難抑,整顆心為他開放,只想毫無保留地把自己的全部都交給他。

  她的全然奉獻與配合,讓他的身體開始發熱,小腹開始繃緊,呼吸開始變沈變亂。

  他對她有無比的渴望,渴望著用全副的靈魂來愛她。

  緩緩睜開眼,她從他凝望她的淺褐色眼珠底下,瞧出了燃燒得狂烈似火的激情渴望。

  她咬咬唇,心跳像擂鼓,又羞又怯地伸出雙臂,摟住他的頸項,將自己微顫的嬌軀完全地貼進他的懷裡。

  她渾身顫慄,期待著接下來要發生的事。

  「如果怕的話,還是……」他的大手撫上她的纖腰時停了下來,感受到她的緊張。

  她無聲地搖搖頭,反而抬手摟住他的頸項,將臉貼上他的臉頰,用行動確實地表達出她的意願。

  「唉呀!」她忽然低低地痛呼一聲,還縮了一下肩膀。

  「怎麼了?怎麼了?」他有些驚嚇地審視她,深怕是自己哪個粗魯的動作,不小心弄傷了纖嫩又嬌小的她。

  「你的落腮鬍好扎人……」她笑著揉了揉自己被微微扎紅而發癢的臉頰。

  「抱歉……」

  他喃喃道歉,撫了撫她的臉,小心翼翼地吻著她,不讓自己的粗糙下巴刮傷她。

  她細細嬌喘,似乎已經不太滿意這樣淺嘗的溫存,小手自有意識地撫上他結實的肩,滑下胸口,表達出她的更多渴望。

  他再也無法自制,迫不及待地帶著她,向後躺進柔軟的床被之中,用他所知道的情人之間最熾烈、最直接的方式,和她一起燃燒。

  他強烈地渴望與她深深的合而為一,讓他們真正的彼此相屬在彼此的懷抱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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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剛進入十月,不少樹枝上的樹葉早已一夕變黃落光光。

  在敦煌的這一個月,方泰格帶著唐綿綿吃遍各式香甜瓜果,感受「早穿皮襖午穿紗、抱著火爐吃西瓜」的特殊大漠氣候。

  教授、古嘉芸和其他人,得忙著天天進洞窟做研究,魏少麟也因為另有要事,早就先離開新疆,風塵僕僕地飛到美國去了。

  於是,他們這兩個人無事可做,便利用時間四處趴趴走。

  他們騎駱駝上鳴沙山看日出、欣賞沙漠中的月牙泉。

  他們逛市集看趕羊、買奇食異果嘗鮮、愛上撒滿孜然粉的烤羊肉串。

  他們還跑到吐魯番參加葡萄節吃葡萄,喝了不少葡萄酒,讓其他不得不把握有限時間泡在洞窟裡記錄研究的人,羨慕得牙癢癢的。

  最後,在落葉像飄雪、枝頭一夜禿光的風景中,他們結束了敦煌行程,返回台灣。

  整整奔波了兩天,他們終於在半夜時分回到了家。

  唐綿綿慵懶地躺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了。

  「這趟敦煌行,真是出乎意料的有趣。我這輩子,也許就只去這麼一次了。」唐綿綿歎息了一聲。

  「不想再去了?」一樣癱在沙發裡的方泰格挑了挑眉。

  「太干太熱了,害我中暑了好幾次不說,而且我的皮膚又粗又干,還曬黑了,整個人都變醜了……」她不假思索地搖搖頭。

  唐綿綿畢竟是個愛漂亮的年輕女孩,雖然敦煌的風景奇美,又玩得盡興,但至少短期之內,她是不會想再去了。

  「沒關係,就算變醜、變黑了,妳還是我心中最漂亮的綿綿。」他笑著摸了她的臉一把。

  「別摸啦,我的皮膚又乾又痛。」她拍掉他的手。

  「當初可是妳自己要跟的喔!」方泰格挑挑眉。

  「是呀,如果我沒跟去,你現在可能就是跟當年心儀的校花在一起了。」她開玩笑地刮刮他的乾淨下巴。

  她沒想到,她只是淡淡地抱怨了一次他的落腮鬍扎人,第二天他就跟魏少麟借來一把刮鬍刀,把自己整理得乾乾淨淨。

  第一次見到他的乾淨面貌,來到餐廳正要一起吃早餐的眾人還愣了一下,差點沒認出眼前這位斯文大帥哥是誰。

  當時古嘉芸瞧了他和唐綿綿一眼,眼眸中閃過失落,隨即便又低下頭去喝稀飯,一句話也沒說,似乎是已經放棄了方泰格。

  「才不會!」他皺眉否認。

  「你說不會就不會吧。」她笑了笑,起身拉動他和她的兩個大行李。

  「妳要幹麼?」他坐了起來。

  「整理行李呀!」

  「明天再整理吧,我們去洗澡,先上床休息,有什麼事等明天再做。」

  「可是行李裡的衣服……」

  「又不會跑掉!走啦,跟我去洗澡!」他不由分說地拉著她進房間。

  唐綿綿就這樣一路被他拖著到浴室。

  「喂,我很累,你保證只有洗澡,其他……什麼都不能做喔!」被拉到浴室門口後,她忽然定在原地不肯再走。

  「沒問題,只有洗澡,我也一樣累了。而且上床睡覺時,我一定會乖乖的,絕不會『輕舉妄動』!」

  他舉起三隻手指發誓,卻對她擠擠眼。

  聽出他的雙關語,唐綿綿又嗔又羞地瞪了他一眼。

  「相信我。」他強調地舉了舉三指,一臉的誠懇坦然。

  「不准說話不算話!」

  她又警告了他一次之後,才轉身進浴室去幫他們兩人放熱水,結果沒看到他在她轉身進浴室的時候,露出了餓虎撲羊的不軌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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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毫無防備地在浴室裡被吃掉的唐綿綿,由於疲累過頭,睡到第二天將近中午時,仍然沒有醒過來的跡象。

  方泰格疼愛地輕輕吻了她一下,才依依不捨地起床,盡量放輕動作不吵醒她,輕聲地梳洗更衣後,走出房門,來到客廳。

  自從他們發展為正式的情侶關係後,原來僱主與管家的僱傭關係,想當然耳的就自動廢止了。

  她雖然在日常生活上,依然將他照顧得好好的,比如說替他清洗衣物、整理房間及文件等等。

  但另外有些他能做的、會做的,比如提重物、買東西,他也會主動幫他們兩人的份一起處理好。

  因此,他到客廳後,便自然而然地提起她的行李,拿到唐綿綿原先所住的那間客房裡。

  才放下行李,房間裡的電話便忽然響起。

  方泰格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接。

  這間客房一向是他安排讓管家住的,當初考慮到方便性,以及保留管家的個人隱私,他便在客房裡多接了一條電話線,將他的私人電話和打來找管家的電話完全分開來。

  因此,現在撥進來的電話,應該是找唐綿綿的。

  由於他和綿綿的交往關係,是在敦煌這一個月才正式發展的,在這之前,親友們應該都還不知道他們已經在一起。

  他想了想,決定讓綿綿先向親友們送出消息,讓大家知道他們的交往關係後,再大方現身,免得給綿綿帶來意想不到的無謂誤會。

  響了一陣子,電話鈴聲斷了,他聳聳肩,正要轉身,卻聽見答錄機轉動的聲音。

  他原本沒有要聽人隱私的想法,不料正要關上門時,答錄機裡叫喚綿綿的熟悉嗓音,卻讓他停下了腳步。

  「爺爺?他怎麼不是先打給我,反而是先找綿綿呢?」方泰格訝異地轉過身來。

  還在疑惑間,就聽見他爺爺開口說話了──

  『綿綿?丫頭?不是該回來了嗎?怎麼沒接電話啊?』

  方泰格笑了笑,正要過去接起電話,然而爺爺接下來的話,卻像一道又一道的雷殛,劈得他震在原地,無法動彈。

  「妳這次跟泰格去敦煌,有沒有探聽出什麼消息呢?他該不會真的是只愛男人,對女人沒興趣吧?回來後打電話給我,爺爺我很擔心泰格那孩子啊……還有,妳爸爸在問妳了,他說妳好像在台灣玩瘋了,竟然整整一個月,連一通電話也不聯絡。妳趕快撥電話回美國吧,聽說妳爸媽若再找不到妳,就要飛回來抓人了,到時妳就不能留在泰格家當管家嘍!」

  爺爺嘰嘰咕咕地說完後,道了一聲再見,便掛上了電話。

  方泰格臉色難看地站在門邊,僵成一尊石像。

  愣了一會兒後,他深吸一口氣,輕輕關上房門。

  他面無表情地到廚房去,煮了一壺咖啡。

  十幾分鐘過後,他的房裡有些動靜。

  他轉過頭去,看見他的房門被打開來,穿著過大男性睡衣的唐綿綿,一臉惺忪地走了出來。

  「你醒了?」她迷迷糊糊地走到牆角,想拖行李回她的房間。

  「我幫妳把行李提進房裡了。」他喝了一口沒有加任何東西的黑咖啡。

  咖啡涼了,極苦的澀味在舌尖泛開。

  但咖啡再苦,也比不過十幾分鐘前,他無意間發現她與爺爺串通,懷有目的地接近他、欺瞞他的事實時,胸口像被一把劍狠狠穿過的苦澀滋味。

  他冷冷一笑,一口吞光杯裡剩餘的咖啡,一滴不留。

  「嗯……謝謝。」她嬌酣地對他笑了笑,迷迷糊糊地轉了個方向,朝她原來的房間走去。

  她的模樣好甜、好可愛,他想把她一口吃掉的衝動沒變,但心頭的另一處,卻無法控制地燃起熊熊怒火。

  「還有……請妳在今天之內,把所有的東西打包好,然後滾離我的房子。」他垂著眼,望著空杯子冷冷說道。

  她倏地僵住。

  「什麼?」她緩緩轉過身來瞪著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到妳了。」他又說了一句。

  他的複述,讓她再也無法自欺欺人地以為是她誤會了他的意思。

  「為什麼?」她抖著唇,一臉震驚地問著他。

  他沒有再說話,僅僅投給她一個讓她渾身陷入結冰地窖的決絕眼神,然後頭也不回地走向大門。

  當他離去時,像是要發洩什麼怒氣一般,「砰」的一聲,重重地甩上大門。

  甩門聲迴盪在客廳裡,震碎了她的心神。

  她茫了、傻了,不明白昨夜還恩愛甜蜜地讓他疼惜著,為什麼回來之後的第一天早上,一切的美好全都像作了惡夢一樣,扭曲得不成樣?

  拖著沒有知覺的僵硬身子,她走回房間。

  腳邊踢到她的行李,她踉蹌了一下,坐到床沿。

  床頭上的答錄機閃著訊息燈。

  她看看行李,又看看答錄機,忽然間,腦中聯結出她無法想像的可怕預感來。

  麻木地切下答錄機,爺爺很有元氣的嗓音果然響了起來。

  咬著唇,眼淚一顆又一顆地滾落下來。

  答錄機「嗶」了一聲之後,整間房子陷入窒人的靜默,然後,她聽見了世界碎成一片片的聲音……

第九章

  從美國回來的魏少麟,一踏進五個多月前似曾相識的垃圾場時,不禁露出滿臉的震驚神色。

  「怎麼回事?難道綿綿也感染了你的壞習慣,喜歡住豬窩啦?」

  魏少麟皺起眉,突然想起「史瑞克」卡通裡,有個公主嫁給綠色怪物後,也一樣變成圓耳、喜歡放屁、愛洗泥漿浴的綠色肥胖女怪物。

  想著想著,魏少麟不由得渾身抖出雞皮疙瘩。

  那個美女小管家也真是的,就算她要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也不用這麼犧牲啊……

  搖搖頭,魏少麟辛苦地踩出一條通往沙發的小徑,隨手將沙發上的東西往地下一撥,便瀟灑地坐了下來。

  「咦?人呢?」他坐下來後,才發現主人不知道在哪裡。

  「不要提她。」幽幽的黑影突然出現在沙發身後。

  「哇──」魏少麟從沙發上跳起來,被嚇得差點魂飛魄散。

  「你幹麼啊?陰沈得像鬼一樣!」沒好氣地瞪了方泰格一眼,魏少麟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和綿綿沒有任何關係了,不要在我面前提她。」

  「為什麼沒關係?你們兩個不是好得不得了,連當年喜歡的校花都不看在眼底,恩愛得讓人眼睛快瞎掉──」

  「夠了!再講一句,我扔你出去!」

  魏少麟看著他消沈的模樣,心裡猜到了幾分。

  不過他覺得有些不可置信,這年頭就算流行速食愛情,他們兩個走的是純情老派作風,應該吃不來這種速食套餐吧?

  兩個純情傢伙才交往一個月,而且還上床打滾過了,怎麼可能一回來之後,說分手就分手了?

  一定有蹊蹺!

  「老朋友還有什麼事不能說的?發生什麼事了?」魏少麟擺出一副人溺己溺、貼心知己的模樣,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順便想套一套內情。

  「發生什麼事了?你還敢問?還不都是你害的!魏少麟,我一定要告訴所有人你是性、無、能!」方泰格像瘋了一樣,忽然伸出手攻擊他,將他壓在沙發上,用力掐他的脖子掐到紅了眼。

  「喂喂!咳、咳咳……關我什麼事啊?咳咳……」魏少麟脹紅臉,努力地掙扎,好不容易才從他的虎掌下逃出生天,還不忘回扁他一拳。

  「誰叫你要告訴別人說我只喜歡男人!」方泰格指著他恨聲罵道。

  「不是我啦!你這流言早就存在了,只是你的美女管家問我是不是你的情人,我才開玩笑地騙了她一下而已。這件事情的經過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幹麼遷怒到我身上,怪罪我?」魏少麟揉一揉差點被擰斷的頸子,忿忿不平地回道。

  方泰格用力喘息,胸膛上下起伏著,過了一會兒後,氣憤地重重捶了沙發一拳。

  癱在沙發另一頭的魏少麟瞧了他幾眼,終究是耐不住好奇,等他情緒似乎比較平穩了後,又不怕死地再次追問。

  「你和綿綿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綿綿是爺爺安排到我身邊,監控我生活,看看我是不是同性戀的眼線!」

  「老人家心眼多是正常的啦!」魏少麟揮揮手。

  「我氣的是她竟然懷著企圖接近我,這讓我無法忍受!當初她讓我以為她家境可憐,濫用我的同情心後,再用自己來試探我是不是喜歡女人,真是工於心計的虛偽女人!」

  「太嚴重了吧?你怎麼不去問問你爺爺,唐綿綿的真正來歷呢?」

  「問了又怎麼樣?」

  「唐綿綿看起來就像個家教良好的女孩子,她會答應你爺爺,一定另有原因。相信我看人的眼光,綿綿她不會是你說的那種差勁女孩。」

  在魏少麟的分析下,他漸漸冷靜了下來。

  「你這麼瞭解她?」方泰格的語氣有些酸。

  「該瞭解她的,是你才對吧?你和她相處了那麼久,還不知道她的單純嗎?她要是工於心計,根本不會當面問我是不是在和你交往的蠢問題了。」

  方泰格皺起眉來,想了一會兒,最後歎了一口氣。

  「你說得對。我會去跟爺爺問個清楚的。」

  所有的問題,還是得找始作俑者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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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泰格慶幸自己還好有去問爺爺,不然他就要錯失她了。

  當他從爺爺期期艾艾的口中,聽完了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心緒立即沸騰又激動。

  他在爺爺耳旁大吼,澄清他喜歡的是女人,又要了唐綿綿的住址後,才悻悻然地離去。

  方泰格無法想像,像她這樣個性嬌怯的女孩,是如何執著地暗戀了他八年,又是如何鼓起勇氣,主動找上他爺爺,請爺爺幫忙安排接近他、認識他的機會。

  她的勇氣和積極令他佩服。

  然而,他卻又心疼著因為她的生嫩單純、不解世事,被爺爺利用了都不知道。

  就算被他誤解了,她竟就這麼一聲不響地離開,倔強得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這樣的女孩,怎麼可能是對他心懷不軌的壞女人呢?

  反觀他,先是和她上床之後,回頭就突然拋棄她,橫看豎看都像是個玩弄少女的負心惡狼啊……

  越想她,就越思念她,讓他幾乎食不下飯、夜不成眠,一直後悔著那一天自己為什麼會用那麼傷人的惡劣言詞趕走她。

  就這樣,懊悔煎熬了一個月,他整個人竟然瘦了一大圈,大家差點都認不出他。

  雖然跟爺爺要到了綿綿的住址,他卻發現自己是個孬種,竟然沒有勇氣回頭找她。

  是他不分青紅皂白,以最差勁的方法,不顧她尊嚴地趕她走,她會原諒他的魯莽和惡劣,回到他身邊來嗎?

  如果他是被那樣對待的人,他恐怕一輩子都不會原諒對方。

  「唉……」坐在工作室的大門口,他煩躁地抱住頭,不知該如何是好。

  「把錢拿出來!」

  一道凶狠,但聽得出緊張萬分的命令,突然從巷子裡傳了過來。

  接著,一道驚慌的尖叫聲細細地響起,隨即像是被人摀住似的一窒。

  「不准叫!聽到沒?不准叫!把錢包給我!」

  搶匪的聲音聽起來似乎比被劫的女孩還緊張。

  「我……我沒帶錢包……」細聲的回答,似乎還算鎮定,但仍聽得出快哭出來的抖音。

  聽到那個嗓音,他呼嚕一聲站了起來,心頓時跳得像擂鼓一樣。

  那個女孩的聲音,熟悉得讓他頸背的汗毛都豎立起來了。

  聽起來……怎麼好像綿綿的聲音呢?

  不會吧?天下有沒有這麼巧的事?

  他想也沒想,立即拔腿衝進巷子裡,果然就看到一個男人拿著美工刀,威脅地將一個女孩子抵在牆邊。

  一看到女孩死白的臉,他心驚得差點暈死過去。

  果然是他的綿綿!

  可惡!哪個不長眼的渾蛋!敢傷了他的綿綿,他會要他死無全屍!

  「你做什麼?給我放開她!」他一邊放聲大喊,一邊朝著歹徒奮力衝過去。

  神經一直很緊繃的搶匪,沒料到會有人突然出現,再加上對方的一聲大吼,當下便愣在原地傻住了。

  唐綿綿警覺地趁搶匪不注意時,立刻閃開刀子,往方泰格的方向奔過去。

  「泰格!」她撲進他懷裡,雙腿幾乎軟倒。

  「妳有沒有受傷?電話拿著,先報警!」他抱住她,將她推到身後安全的地方護著,然後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塞給她。

  一見沒有了人質,搶匪立刻拔腿就跑。

  「哪裡跑!渾蛋!」方泰格血氣一來,也追了上去。

  「小心啊!他有刀!」

  唐綿綿一面報警,一面關注著他的動靜,看到他不顧危險地追上去時,忍不住驚慌地尖聲提醒他。

  她的話正巧也提醒了搶匪。如夢初醒一般,搶匪忽然大了膽子轉過身來,拿著美工刀朝他劃去。

  方泰格不退反進,一個敏捷的抓握,將搶匪的手腕一扣、一折,對方就痛得卸下了美工刀。

  他一腳把美工刀踢得老遠,反身一扭,手臂被扳過背的搶匪立即痛到嗷嗷叫。

  「斷了斷了!我的手斷了啊──」

  「閉嘴!敢傷害我的綿綿,找死!」他一想到綿綿受到的驚嚇,就氣得又多踢了歹徒兩腳。


  直到唐綿綿報完警,警察趕來接手,並做了筆錄後,方泰格才帶著驚魂甫定的綿綿回家去。

  一開門,唐綿綿頓時張口結舌。

  「你……你怎麼又把家搞成這樣?」

  「因為我的管家被我趕跑了嘛……」他咕噥道,心底浮起一絲罪惡感。

  「……哼!」她含嗔帶怨地瞪了他一眼。

  這一瞪,她才發現他的改變。

  「你……你怎麼變得這麼清瘦?」她倒抽一口氣,驚訝地看著他消了一圈的頎長身材。

  「因為想妳想得都瘦了嘛……」他靦腆地摸摸臉。

  她這才發現,自己好像看到了當年英勇地從混混手裡救出她的十八歲方泰格。

  當年讓她忍不住愛慕上的,就是他現在這副模樣──高高瘦瘦的,五官斯文又白淨。

  一顆心忍不住怦怦狂跳。

  她低下頭去,想掩飾熱辣的臉蛋。

  「對不起,我跟爺爺問清楚後,才知道是我誤會了妳。我那時真不該那樣不分是非,不聽妳的解釋,就說出那樣該死的話,把妳趕走。事後,我後悔得要死……」他慌忙地解釋道。

  他的模樣還說不上形銷骨立,但與他先前虎背熊腰的體格相比,此刻的消瘦模樣的確很有說服力,讓她立刻就心軟了。

  「進去再說吧。」她歎了一口氣,踏進又被他弄得跟當初她來時亂得一模一樣的屋子。

  翻了翻白眼,她認命地開始收拾。

  他見狀,馬上跟在她身後乖乖地整理,一聲也不敢吭。

  過了好一陣子,暫時清空了客廳的二分之一,另外的二分之一,她懶得整理了,便在沙發上坐下來休息。

  他見她停手了,也乖乖地跟著在沙發上坐下來。

  「綿綿……對不起……」他小心翼翼地再次賠罪。

  「知道後悔就好!你害我回去後整整哭了一個禮拜……」她瞪了他一眼後,才委屈萬分地說道。

  才說完,想起當時的委屈,眼眶不禁開始泛紅,又要掉出淚珠了。

  「別、別哭了!是我不對,對不起、對不起……」他慌張地攬住她,不停地道歉。

  唐綿綿軟軟地偎在他懷裡,吸了吸鼻子,眼淚一下子就收了。

  其實她早就哭夠了,原本就沒想要在他面前再哭一次的,此刻看見他懊悔又難受的懺悔模樣,總算讓她的心情好多了。

  「妳今天怎麼會到我工作室那邊去?」他抱著她問道。

  「這個月我想了很久,最後決定要去跟你好好地談清楚。莫名其妙就被你趕走,讓我真的很嘔。當初我是厚著……」她說到一半,看了他一眼,便說不下去了。

  「當初是厚著臉皮去求爺爺,才來當我的管家,對不對?」他笑著接下去。

  她不吭聲,不自在地轉過頭。

  「應該由我去找妳的,結果竟然還是讓妳主動來找我,我真沒用。我保證,下次我一定會主動跟妳道歉的。」他歎息著擁緊她,慎重地對他承諾道。

  「還有下次啊?難道你還想再趕我一次?再這樣趕我,下次我就不回頭了!」她聽了之後,豎起眉頭,忿忿地推了他一把。

  「對不起,是我說錯話!」他馬上認錯。

  她抬眼看他,覺得他現在的模樣好好看,她心目中愛慕了八年的白馬王子,終於有了長大的面貌了。

  她忍不住伸出手,愛戀地撫上他的面頰。

  他傾身吻了吻她的手指。

  「你知不知道,為什麼我會偷偷喜歡你這麼久?」她忽然開口。

  「我很帥?很有才氣?」他開玩笑地猜道,結果得到了她的白眼。

  「你可能不記得了,當年我被混混圍著勒索,是你經過時為我解了圍,還跟混混們打了一架。」

  「原來我曾經英雄救美啊!」他得意地笑了起來。

  「沒想到,今天又被你救了一次。」

  她輕歎,一切都是命運的巧合嗎?

  當年他救了她,讓她偷偷愛慕了他好幾年。

  今天,他又救了她,讓她忍不住放下所有心結,願意原諒他。

  「今天又救了妳,是不是可以將功抵罪了?」他小心翼翼地問。

  「我考慮考慮。」她瞟了他一眼。

  雖然原諒了他,但她可沒打算讓他欺負她的事就這樣輕易過去。

  「綿綿……」他哀求地望著她。

  「那你先做到三件事。」她比出三根手指頭。

  「哪三件?」

  「被你弄亂的客廳,自己整理乾淨。」她指了指沙發四周。

  「沒問題!其他兩件呢?」他鬆了一口氣。

  只要不是要求什麼烏白頭、馬生角這種事,他都沒問題。

  「你要天天刮鬍子。」她伸指點了點他光潔的下巴。

  嗯,算他乖,這段時間都有乖乖把下巴刮乾淨。

  「好啊!」他點點頭,這個太簡單了。

  「還有,你現在的體重,至少得給我維持八年,之後才准發福、長啤酒肚。」

  「啊?」他不明白,他的體重關她原不原諒什麼事啊?

  她笑著窩進他懷裡,知道他就算滿頭霧水,也會答應她的。

  而她才不會告訴他,她是要他還她八年的白馬王子形象,讓她好好地看個夠,彌補她這八年來對他這麼專情的青春歲月!

  方泰格聳聳肩,低下頭去,索求了一個和解的親吻。像

  只要能將她求回身邊,鬍子算什麼?體重算什麼?

  只要她高興了,他就比誰都高興。

  誰叫他是只純情的紙老虎,只愛唐綿綿一個人呢?唉……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2-19 15:55:48

第六章  

  無聲無息的,一個影子靠近她身邊。

  唐綿綿抹了抹淚,瞥了一下後,失望瞬間爬滿眼眸。

  從那人的褲管、鞋子,她認出了來人並不是方泰格。

  方泰格現在一定是在裡面,高高興興地和當年愛慕的女孩,玩鬧地喝著交杯酒吧?

  想到這裡,酸楚的眼淚又湧出來。

  「妳很喜歡他?」魏少麟蹲了下來,挑了一塊小石子在地上撥畫幾下,問得很直接。

  她將臉埋在膝裡不說話,只有微微聳動的肩膀看得出來她在傷心。

  沒有聽到回答,魏少麟的心裡也早就有數。

  聽她哭了半晌後,他忽然又開口。

  「很好,妳就多哭一點,眼淚流得越多越好。」

  唐綿綿一怔,不敢置信地抬起淚汪汪的眼眸瞪他。

  「眼淚別停啊!」魏少麟鼓勵道。

  「你有沒有人性啊?我都那麼難過了,你還嫌我眼淚流得不夠多?」她氣了起來,帶著哭音罵他,還推了他一把。

  「哎哎,妳聽我說嘛!」魏少麟趕忙穩住身體,以免難看地倒地,撲滿一身黃土。

  她不想聽,雙臂環著膝頭,把臉又埋回蹲屈的雙膝之間,自怨自艾地看著無情沙土把她的傷心全都吸得乾乾淨淨,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妳聽我說,方泰格其實是只紙老虎,表面看起來壞脾氣,其實最怕女人掉眼淚。」魏少麟在她耳旁絮絮叨叨地說。

  「那又怎樣?」她悶悶地哽咽了幾聲。

  他說的,她當然也知道。

  當初她就是靠著眼淚,讓方泰格對她沒轍,進而收了她當管家的。

  「女人眼淚一多,他這張老虎形的厚紙板就會濕,這時候只要輕輕戳下去,紙皮就會被戳破了。」魏少麟繼續解釋。

  「這什麼比喻?紙老虎的意思不是這樣來的吧?」她終於又抬起頭來,對他這種不倫不類的解釋,給了一個白眼。

  可瞪著他正經的表情,最後她還是忍不住破涕而笑。

  「相信我啦!」他信誓旦旦地舉手。

  「相信你又怎麼樣?他的眼中並沒有我。」她低落地將下巴擱回膝頭上。

  「呿!妳以為那個純情的傢伙,吻過幾個人啊?」魏少麟哼笑道。

  「難道他沒吻過你嗎?」她沒好氣地反駁。

  「我?!」魏少麟一臉驚嚇的表情。

  「你不是說你和方泰格在交往嗎?交往的情侶怎麼可能沒有親吻?何況……何況……」何況他連沒有在交往的她,都吻了。

  最後一句話,她苦澀地吞回肚子裡,胃又更沈了幾分。

  煩躁地深吸一口氣,她開始想著有沒有什麼催吐的辦法。

  她整個人難受得要命,卻還要蹲在這裡,和一個與她喜歡的人有曖昧的男人,討論著接吻的問題,真想死了算了。

  「咳,我只能接受和女孩子親吻,和男人接吻的話,我會起雞皮疙瘩,所以我完全無法想像我和方泰格……惡∼∼」魏少麟做了一個打顫的表情。

  「什麼意思?」她的腦袋僵了僵,一時之間轉不過來。

  難不成他想告訴她,他和方泰格的交往,是屬於柏拉圖式的戀愛?

  見她一臉茫然的表情,魏少麟不禁歎了口氣。

  看樣子,他還是得說明白一些。至少,他這麼做,也許可以讓美女小管家不要這麼傷心。

  「我說啊,我和方泰格交往是騙妳的。」

  「啊?」她睜大眼,茫然的表情更嚴重了。

  「在藝術圈裡,具有同志傾向的藝術創作者,比例也許偏高了些,妳看到與方泰格往來的朋友中,也不乏同性戀者,但我和方泰格真的不是同志。」

  「你是說……」唐綿綿張口結舌,愣愣地望著他。

  「我是說,他是不折不扣、只愛女人不愛男人的異性戀,我也是,先前我跟妳說我和他是情侶的話,完全是開玩笑的。」魏少麟笑著澄清道。

  「你……你騙我?」唐綿綿的腦筋終於慢慢轉通了,眼淚忘了繼續流,轉而露出又惱又羞的神情。

  「當時我聽妳竟然問出那麼異想天開的問題,忍不住想捉弄妳,順便整一整方泰格嘛!沒想到方泰格那傢伙,神經粗、沒意識,反而讓妳心裡煎熬那麼久,真是抱歉喔!」魏少麟攤攤雙手,表情卻沒什麼歉意。

  她氣呼呼地站起來。

  「你……你真壞耶!你知不知道你害我難過了多久?白了多少頭髮?而且我差點就把這個消息告訴他爺爺了!」她指著他罵,覺得手心好癢,好想給他巴下去!

  他瞧出她想扁他的表情,也馬上站起來,離了她兩步遠。

  「告訴他爺爺?喔∼∼妳是方泰格他爺爺的眼線?」魏少麟嘿嘿笑,一臉抓到她把柄的壞表情。

  「不是、不是!你千萬別告訴方泰格!」她倒抽一口氣,慌忙搖手否認。

  「喔?別告訴他?那就來賄賂我啊!」魏少麟氣定神閒地說道。

  「賄賂?」她傻傻地重複著。

  「如果不想在方泰格那邊做管家了,就來我家吧!我需要一個管家,尤其是像妳這樣又美麗、又有好廚藝的管家。上次在泰格的工作室裡聞到妳做的糖醋排骨的香味後,讓我流了好幾天的口水呢!」他對她擠擠眼。

  「這……」她愣了愣,有些不知所措,沒想到他竟然說出這樣的建議和讚美。

  「怎麼樣?要不要來當我的管家?」魏少麟問道。

  她皺著眉,還沒來得及張口拒絕,背後就冒出一道冷冷的嗓音,切進他們兩人之間──

  「魏少麟,你想都別想!」

  「啊!」唐綿綿驚得倒抽一口氣。

  一回頭,果然就看到方泰格怒氣沖沖地正走向他們。

  跟在他身後的古嘉芸,則是若有所思地認真瞧了唐綿綿好幾眼,彷彿此時才發現她的存在似的。

  「老闆……」唐綿綿手足無措地看著方泰格踏著虎步,氣呼呼地向她走過來。

  她心虛得要命,不知道他聽去了多少她和魏少麟的對話,打死也不敢主動開口問他。

  「叫什麼老闆?叫泰格!」

  「泰……」唐綿綿愣愣地順著他的話答道,但一看到也跟著走近的古嘉芸,便閉緊了唇,怎麼也叫不出他的名字,只好鬱鬱地低下頭去。

  「晚餐光喝茶,一口菜也沒吃就算了,居然還在這兒跟一個心懷不軌的壞蛋吹風?妳不是不舒服嗎?早點回房休息!」他粗魯地抓住她的手,朝另一端住宿專用的平房建築走去。

  「喂,什麼叫心懷不軌?我可是正人君子!」魏少麟抗議道,卻換來虎眼一瞪。

  「少來!我聽到你想誘拐我的綿綿!」

  唐綿綿聽了不由得發怔。

  他注意到她沒吃東西?

  他不是正忙著和心儀的校花聊天玩鬧嗎?

  沒想到他……他竟然一直留心著她的狀況……

  她又驚又喜地低頭瞧著他握著她的那只溫熱大手,眼中一片氤氳。

  「泰格,我想她可能是水土不服。我剛來時的前幾天,也是這樣不舒服,過兩天就會好了。」古嘉芸突然開口說道。

  「水土不服?」聽了古嘉芸的話,他皺著眉將唐綿綿拉到面前。「妳有沒有拉肚子?有沒有想吐?會不會覺得頭暈發熱?」他摸摸她的額頭,又摸摸她的臉。

  仔細審視她,這才發覺她的氣色真的很差,胸口忍不住一疼。

  「我……我從早上就一直想吐,可是吐不出來……」在他關切和擔憂的注視中,唐綿綿忽然軟弱得想哭,不知不覺地露出撒嬌的語氣。

  「想吐?那怎麼辦?」方泰格皺緊眉頭,擔憂得不得了。

  「聽說鮮奶可以催吐,我那邊有一點,等一下我可以拿過來讓她喝喝看。」古嘉芸在一旁說道。

  「太好了!那就麻煩妳了。」笑著向古嘉芸道謝,再轉頭瞪了魏少麟一眼後,方泰格便急匆匆地拉著唐綿綿回房去。

  古嘉芸沈默地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望著他們兩人離開的背影。

  覺得有道視線投向她身上,她轉過身,面對魏少麟似笑非笑的表情。

  淡淡地望了他一眼,沒說什麼話,點點頭就算招呼過,轉身便離開。

  雖然只有一眼,魏少麟卻從她眼底讀出某種強烈的企圖心。

  他望向方泰格和唐綿綿的方向,輕輕笑了起來。

  「美女小管家,妳真正的情敵出現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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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才喝了一口古嘉芸送來的牛奶,過了十秒鐘,唐綿綿果然奔進浴室裡,驚天動地地吐了出來。

  方泰格輕拍她的背,陪著她吐完後,遞上水杯和毛巾,等她漱口、擦臉後,才扶著她坐回床邊。

  「對不起……麻煩你了。」她難受地抱著胃。

  「說什麼話?沒有人會想生病吧?」他輕拍她的頭。

  這一拍,拍出她委屈的淚水,一大顆一大顆地從眼眶滾落下來。

  「啊……喂,妳、妳哭什麼啊?動不動就掉眼淚,又不是水龍頭,一開就見水……」一見到她的眼淚,他像被燙到一樣,馬上將拍她的大手收回來,站在她身邊氣急敗壞地咕噥道。

  看他團團轉的模樣,唐綿綿想起魏少麟說的,他這張老虎形紙板,一遇到眼淚就變軟變濕,然後一戳……

  就會破掉……

  半是試探、半是惡作劇,她忽然站起來,大著膽子,整個人投進他懷裡,雙手緊緊環住他勁實的腰部。

  被突襲的方泰格,嚇得睜大眼,全身僵直不敢動彈,兩手反射性地半舉成笨拙的投降動作。

  嘻……果然是一戳就破的紙老虎啊……

  唐綿綿整張臉蛋紅紅地窩埋在他胸口裡,偷偷笑著,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綿綿……妳妳妳……妳做什麼?」他緊張得臉色泛紅,額頭馬上就冒出了薄汗。

  「我原本以為……以為你只喜歡男人……」她在他懷中細細低語。

  「我喜歡男人?誰說的?」他用力皺起眉頭。

  「是魏……呃,你不知道這個傳言嗎?」她本來想陷害魏少麟,報一下騙她的仇,後來想一想,剛才多虧他開導了她,還是不要好了。

  「魏?魏少麟?那個混蛋,我要宰了他!」他還是聽到了重要的關鍵字,氣呼呼地握拳低吼,用力地記在心底,要跟他好好算帳!

  「你真的不喜歡男人?」她從他懷中抬起頭來,張著無辜的美眸瞅他。

  「廢話!」

  「那麼……可以再吻我嗎?」

  「啊?吻妳幹麼?」

  「證明你喜歡的是女人啊!」她一臉理所當然的表情。

  「……喔。」

  看她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他傻傻地應道,隱約覺得她的道理怪怪的。

  可是腦袋一時打結,理不清怪在哪裡,只能拚命抗拒自己想要緊緊擁住懷裡軟玉溫香的誘人觸感。

  她的身子好軟、好香。

  「喔什麼?快親我呀!」她紅著臉跺了跺腳,咬著紅唇催促他。

  笨蛋!她都拋開矜持把自己送上門了,他還在蘑菇什麼?

  有沒有這麼純情啊?真是不解風情的笨老虎!

  他有時間發呆,她可沒有勇氣再開口說第二遍哇!

  方泰格吞吞口水,怔怔地望著她暈紅的嫩頰,自己的臉色也是燒成一片紅紅的,從耳朵到頸子,都被熱氣染上。

  她和他大眼瞪小眼,瞪得最後勇氣和臉皮完全被磨光光。

  「你……你……你不親就──唔……」她又羞又忿的,才推開他,整個人就被拉回原位,「算了」兩個字還沒說出口,下一瞬就被吞沒在突然牴觸的四片唇瓣之間。

  他在她想推開他的那一刻突然驚醒……或許該說突然失去理智,他的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個念頭閃過──

  不要放開她!

  於是,他急切地摟回她,遵照她的要求,低頭熱切地覆上她的唇。

  上回與她親吻滋味的美好與震顫,又重回到他的身體骨血中溫習了一遍,彷彿從那個吻之後,已經懸念著好久了。

  他從來不知道,他的身體深處,竟然深藏著一股名為「渴望」的強烈衝動。

  也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能在與他僅僅唇瓣相觸的瞬間,就勾起他更進一步掠奪她全部靈魂的渴望。

  他湧起前所未有的佔有慾,好想把她藏起來,並且公告所有人,她是屬於他的,別人不要妄想搶走他的綿綿!

  尤其是那個不知存什麼心眼的魏少麟!

  想到那個剛剛想把他的綿綿拐走的混蛋,他不禁將怒氣化成更深沈激烈的索吻,欲從她的芳津軟唇之間,平復胸口間的不平與醋意。

  唐綿綿被他激切狂熱,帶著霸道意味的吮吻,給攪擾得完全失去神智,只能像個即將溺斃的人,緊緊攀附著他的頸項。

  她的雙腿虛軟,身子不由自主的顫抖,幾乎無法承載他的熱情。

  若不是他的手臂箍著她的纖腰,成為她全身的支撐,只怕她要像一攤水一樣,軟軟化成一地了。

  「綿綿……」他氣息不穩地低聲喚道,攬在她腰間的雙手,放開了一邊,游移到她背後揉撫著。

  「嗯?」

  「叫我的名字……像我叫妳一樣……」莫名地,他想聽她喚他的聲音,忍不住開口要求。

  「泰……泰格……」她羞意萬分地低喃,聽得他耳際酥麻。

  「再叫一次。」他在她耳旁哄著,食髓知味了。

  「泰格……」她對他有點幼稚任性的要求有些無奈、有些歎息,但她更樂意配合他的要求。

  她每喚出她的名字,就會聽到他唇邊逸出愉快的笑聲,然後,她的心裡也就跟著開了一朵花。

  唐綿綿的笑容勾起他更多激盪的動情情緒,一隻大手由背後游至她頸後,然後緩緩撫繞過肩頭。

  怕癢的她,忍不住縮了縮肩膀,抵進他懷裡嬌笑,輕輕挨蹭著他。

  方泰格被她絲毫不自覺的性感反應惹得倒抽一口氣,除了更進一步地觸撫她,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平息身體裡被點燃的火苗。

  他低頭再次吻住她,拇指在她圓潤的下巴迷戀地摩挲一會兒後,無法自制地往下滑去,引起她一陣迷茫嬌喘與哆嗦……

  此時,門板上忽然響起敲門聲。

  唐綿綿倒抽一口氣,像只受驚的小兔子,一下子就竄出他的懷抱,又羞又窘地坐到離他好遠的床角。

  懷裡瞬間空掉,方泰格一臉茫然地半舉著前一秒還能感到溫軟觸感的空空手掌,腦袋也跟著空成一片。

  似乎不能理解唐綿綿明明上一秒還和他吻得火熱,怎麼下一秒就蹦到好遠的地方去了?

  門板上又傳出幾聲敲音。

  唐綿綿捧著燒得好紅好紅的臉頰,驚慌地看了方泰格一眼。

  她這模樣實在是無法見人,乾脆翻身躺進床裡,拉過薄被,將自己從頭蒙到腳。

  「喂!妳……」方泰格瞪著床上那團縮頭烏龜,心裡暗暗罵道。

  靠!她的臉紅,難道他的臉就不紅嗎?

  要是人家問起他幹麼臉紅,他該怎麼回答?

  門板又響起敲音,這回顯得有些不耐煩了。

  歎口氣,忍著也想鑽到被子裡的衝動,他無可奈何地站起身應門。

  一打開門,是古嘉芸站在門口。

  「怎麼這麼久?」她的眼底壓抑了一絲不快。

  「抱歉。」他飛快搖搖頭,覺得臉上的熱度不但沒有退溫的跡象,反而因為心虛,更燙了一分。

  「唐小姐睡了?」古嘉芸瞧了瞧床上那個連頭都裹成一團,一動也不動的女孩。

  「哎……」他瞄了床上一眼,胡亂地點點頭。

  「我拿了一些腸胃藥來給唐小姐,也許她……你的臉怎麼這麼紅?」正要把藥遞給他時,她注意到了他不尋常的臉色。

  「沒事!」

  否認的語氣過於急促,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古嘉芸沒說話,只是瞧了瞧他,又看了看床上一動也不動的女孩。

  方泰格的心口吊在半空中,深怕她會看出剛剛他和唐綿綿做的好事……

  是說,他和綿綿剛剛只是接吻,不過是輔導級而已,又沒有脫光光在床上翻滾的限制級鏡頭,他是在害臊什麼啊?

  最後,古嘉芸對他一笑。

  「這藥拿著,以備不時之需。你也早點休息,明天必須早點起來,趁著遊客還沒來之前,研究院要安排我們去看幾個沒有對外開放的特別窟。」

  「好的,謝謝妳。」接過了藥,向她道謝。

  古嘉芸望著他,似乎想說什麼,轉頭向床那邊瞄一眼後,又決定不說了,只輕輕道了一句「晚安」。

  「晚安。」方泰格急著等她離開後,要把沒道義、沒膽子的唐綿綿給揪出來教訓一頓,因此沒有注意到她欲言又止的表情。

  「給我出來!」送走了古嘉芸後,方泰格撲向床,拉掉被子。

  失去遮蔽的唐綿綿驚叫一聲,爬起來想要逃跑,反而被他一個翻身給壓在床中央,動彈不得。

  她又驚慌、又畏縮的模樣,像極了等著入虎口的小羊兒。

  他一把抓住她雙手手腕,舉高到頭頂制著,再用自己堅實的身軀緊緊地壓制住她,以免她像條滑溜的小魚,從他的掌握中溜掉。

  「妳這女人!下回看我讓不讓妳在我親吻之後,躲得不見人影!」他氣呼呼地瞪著她。

  「我……我……」她眨眨眼,說不出話,被他的怒氣嚇得一愣一愣的,不明白他在生什麼氣?

  「和我親吻,有這麼見不得人嗎?」他低吼道,眼底有抹受傷的神色。

  「沒有呀……」

  「那妳躲那麼快是什麼意思?」

  「我……我不好意思啊……」

  「妳不好意思,我就好意思啊?」他還是氣她,只留他一個人面對別人的曖昧猜疑。

  想起剛才古嘉芸不停打量的古怪眼神,他簡直尷尬得要死。

  「對不起……下回、下回我不躲就是了……」她無辜地咬咬唇。

  「哼!」

  「那你……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我……我的胃被你壓得有些不舒服……」她支支吾吾地開口,身子微微地掙扭。

  她其實很想說她的胸口被他壓得喘不過氣來,但……但她實在說不出口,因為他的胸口,正壓著她胸前的渾柔部位……

  方泰格冷靜了一些後,低下頭一瞧,這才發覺他壓制她的姿勢太過親密、曖昧。

  他的臉轟地炸出血紅色,像被什麼咬了一口一樣,倏地彈跳起來,換他蹦得老遠。

  「那、那……那個……剛剛嘉芸送來一些藥,有需要的話,就服用一些。有事再叫我……我、我我我、我回房間去了!」

  他一路退退退,一路結結巴巴地交代完後,退到了門口,匆匆一個轉身,拉門抬腳的動作不小心同時來,腳尖卡到門,結果還來不及拉開跨出房門的距離,「砰」的一聲,額角就重重撞上了門板。

  「唉唷……」方泰格齜牙咧嘴地捂著額頭。

  「你沒事吧?」唐綿綿從床上坐起來,擔心地看著他。

  「沒事,晚安!」這回他確實完成開門的動作,像一陣風般快速地刮了出去。

  望著關上的門,唐綿綿忍不住笑了出來。

  「原來他這麼純情啊……」撫著唇,甜蜜蜜地笑著,想著他方纔的親吻。

  就連兩人肢體肌膚之間,有意或者無意地接觸挨蹭時交換的體溫,都還殘留著讓人臉紅心跳的微微熱度。

  但想起他剛剛叫那個校花「嘉芸」,她又笑不出來了。

  古嘉芸是他當年心儀的校花,如果……

  如果古嘉芸也像她一樣,對方泰格主動索吻,他是不是也會用吻她一樣的熱情,去回應古嘉芸?

  不安地抱住枕頭,唐綿綿慢慢地躺下,思緒惶亂成一團。

  若與古嘉芸相比較,她根本一點兒自信也沒有。

  雖然此時已經是晚上十點,但敦煌的太陽仍然掛在西方的地平線上,還沒落下。

  唐綿綿歎了一口氣,望著窗外暈黃的太陽發呆,想到日落夜黑,想到一夜無眠……

第七章  

  對於現代雕塑、對於敦煌藝術,唐綿綿完全是個門外漢。

  什麼犍陀羅風格、什麼石胎泥塑、什麼浮雕跟圓雕,甚至什麼窟、龕、藻井、人字披的,一堆名詞讓她聽得暈頭轉向。

  就連什麼叫中原式,什麼叫西域式,她也都瞧得迷迷糊糊,看了半天也分不出來。

  她所能做的,只是湊熱鬧地仰著小腦袋轉來轉去,努力跟上教授用手電筒照射的光點,然後疲累地跟在眾人身後,走馬看花地逛完一窟又一窟。

  看到最後,她的頭都暈了,頸子也酸了。除了親眼看到傳說中的飛天壁畫,高興了一陣子外,心裡也不停地疑惑著,為什麼教授指稱的觀音菩薩會長得像男的,不但是平坦裸胸,有的臉上還有兩撇小鬍子?

  瞧著前方一群人熱絡地交換心得,她不禁慢慢停下了腳步。

  沒人注意到她沒跟上。

  她看看方泰格,他正興致勃勃地和古嘉芸討論、請教敦煌彩塑作品及藝術風格,話語十分投機,古嘉芸甚至挽住方泰格的手臂大笑出聲。

  心裡微微一刺,她不再看他們兩人的姿勢,轉過身去,悠悠地抬起手,遮住眼睛上方,瞧向像是躲在山壁間蜂窩似的莫高窟。

  這些神佛菩薩的造像時間,有的距今一千多年。

  她和方泰格之間的距離,好像也一下子就拉出那麼遠的距離似的。

  開放時間到,許多早已等在柵欄外的遊人們,剪了票便迫不及待地擠了進來。像一隊又一隊的小螞蟻,跟著一個又一個的講解員,忙碌地交叉穿梭在窟洞之間,原本清靜的石窟古跡,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

  再回頭,方泰格他們的人影哪裡還看得到?

  他們早已經淹沒在旅客人潮裡,根本不知道又進了哪個沒有對旅客開放的特別窟裡了。

  唐綿綿苦笑了一下,拋開被遺忘的受傷感,乾脆走出洞口,在販賣部挑了一本有關敦煌藝術的入門書,找了一個有遮蔭的地方坐下來隨意翻閱。

  翻了翻書,發現裡面有一些圖片,正是剛剛看過的彩塑壁畫,一旁還有說明解釋的文字。

  驚喜之下,她開始慢慢細讀,一頭栽進了絢麗的敦煌藝術裡。

  不知隔了多久,她的手臂忽然被人扯住拉起,撞進一具堅硬的胸膛裡,嚇了她好大一跳。

  「泰……泰格?怎麼了?」她驚嚇地問道。

  「綿綿,妳出來了怎麼不告訴我?」方泰格一臉氣急敗壞地抓著她,語氣又急又凶。

  她怔怔地望了他一下,才慢吞吞地開口。

  「我腳步慢了一下,就沒跟上你們了。洞窟那麼多,我也不知道你們到哪裡去了。我想,反正這兒的出口只有一個,我在這兒等你們也是一樣。你們要回『莫高山莊』時,自然就會看見我了啊!」

  「妳還說?我一轉頭就發現妳不見了,以為妳昨天不舒服,今天還沒恢復,就跟著我們走了兩、三個小時,可能體力不支,在哪個地方累昏了,害我差點沒急壞,在太陽底下像神經病一樣的衝來衝去!我曬得快中暑了,結果妳竟然在這裡乘涼看書?」

  「你發現我不見了?」她的心口有些激盪。

  「廢話!」

  「……謝謝你。」壓住想哭的情緒,她微微一笑,向他道謝。

  好吧,看在他事後四處找尋她的分上,她就原諒他先前忽略了她兩個小時的行為。

  「唐小姐的身體似乎滿嬌弱的,要不要先回山莊休息呢?」教授建議道。

  「是啊,唐小姐不一定要勉強跟著我們跑,這些佛窟對她來說,可能稍微枯躁無趣了一些,不如回去休息吧。」古嘉芸站在方泰格身後說道,目光直視著她,帶著某種複雜的競較意味。

  表面上,她說得很體貼,但事實上,她的語氣隱隱約約帶著排斥的意味,故意將她圈在他們之外。

  唐綿綿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望向方泰格,等他開口。

  方泰格想了一會兒後,也跟著說:「嘉芸說得對,妳待在山莊裡休息好了,不必一直跟著我們。」

  唐綿綿下意識地看向古嘉芸。

  果然,古嘉芸瞥了她一眼,唇邊忽然露出一抹若有似無的勝利笑意,然後愜意地垂下眼眸。

  她的心裡變得難過。在方泰格的眼底,她是他們的累贅嗎?

  「對不起,造成你們的麻煩。我回山莊去等你們好了,延誤你們的時間,真是抱歉。」唐綿綿深吸一口氣,然後點點頭,盡力保持平穩的語調,努力忽略被排拒在外的傷害感。

  她轉過身,往山莊的方向走回去。

  方泰格忽然追過去,在她身後停下。

  「綿綿!」他喚住她。

  「嗯?」她回過頭,微微訝異地看向他。

  她一臉落寞委屈又孤單的模樣,讓他突然覺得好不捨、好不放心。

  「妳……好好休息,等過兩天,我帶妳去城裡逛逛。」他的語氣有些討好、有些彌補。

  她低頭望著地面,讓他看不到她的表情,猜不到她在想什麼。

  接著,她抬頭對他淡淡一笑,並對他揮了一下手。「嗯,好啊,再見。」

  方泰格站在原地,看她離開。

  過了幾秒,唐綿綿也才走遠不到十步而已,他皺起眉,又跟了過去。

  「綿綿,等一等!」

  她停下腳步,又好氣、又好笑地再度轉過身來。

  搞什麼?他想跟她十八相送嗎?

  山莊就在路底十分鐘的距離而已,他就已經叫住她兩次了。這樣下去,她還到不到得了山莊啊?

  「妳……現在身體還覺得不舒服嗎?」他似乎一時找不到叫住她的理由,想了一秒後,才抓住這個問題問。

  「我昨天吐完後,就已經完全沒事了。」她笑著搖搖頭,再度轉身走。

  他皺著眉,用力搔頭,看著她離開的背影,忽然像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伸過手去拉握住她的小手。

  「山莊裡幾乎沒什麼人,妳一個人待在那裡,我也不放心,妳還是跟我們一起走好了。」

  「我的體力不好,會拖累你們的。」唐綿綿搖搖頭,看到眾人在後頭都瞪大了眼睛看向他們這邊,她不好意思地想抽回手。

  「少廢話!等一下吃午餐的時候,還要走上十分鐘的路回去叫妳,太麻煩了。妳既然身體沒事,還是跟著我們走好了。」他偏偏不讓她的手抽開,不但握得更緊,還不由分說地牽著她的手走了回來。

  被他牽得緊緊的唐綿綿,又嗔又羞地瞪了他一眼,然後臉蛋紅紅地低下頭,唇邊掩不住喜悅的表情。

  牽人的方泰格,表情也沒多自然到哪裡去,熱辣的暗紅色從耳根一路蔓延到頸子,手掌心也汗濕了,但卻一路都不肯放開她的小手。

  在眾人面前手牽手,是一種昭告的行為,表示他們兩人的交往關係──她是他的,他也是屬於她的。

  方泰格不是不知道當眾牽手所代表的重大意義,原來也沒想到要這麼做,只是不知怎的,他就是湧出一股衝動想牽住她,想抹去她臉上那種孤單又退縮的受傷表情。

  眾人挑挑眉,對方泰格剛才發神經的舉動,很識相的沒有說什麼,只是忍不住有意無意地往古嘉芸的方向瞄了瞄。

  方泰格實在是跌破大家的眼鏡。

  昨晚吃飯時,他們真的一度相信,方泰格想追求的人,應該是當年曾經心儀的校花古嘉芸哩!

  此後,方泰格一直握著唐綿綿的手不放開,總是拉著她一起並肩走著,免得一轉頭,她的身影又不見了。

  古嘉芸看著他們兩人,神情變得十分複雜。

  接下來的時間,古嘉芸的話語忽然變得很少,一路沈默地走在眾人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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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是把你的窩邊草給嚼進肚子裡啦?」

  早上去拜訪當地畫家,沒有在場看到兩人手牽手的魏少麟,當晚回來,聽了其他人的轉述後,立刻就跑來找事主求證。

  求證後,他裝出誇張的震驚表情。

  「什麼嚼進肚子裡?真難聽!」方泰格擰起眉頭。

  「什麼窩邊草?」坐在一旁的唐綿綿,同時好奇地問道。

  「當初泰格嘴上明明說他是『兔子不吃窩邊草』,不會動他家裡的管家,可是又一直霸著妳,不准別人動妳的腦筋,即便被大家罵得要死,依然我行我素,恨得想追妳的人一個一個牙癢癢的。」魏少麟指了指方泰格。

  「咦?」唐綿綿眨眨眼看向方泰格。

  「到最後,還不是自己下手了?回去後看大家不修理他才怪!」魏少麟用看好戲的表情對方泰格哼道。

  他不客氣地將方泰格曾經引起民怨的霸道舉動全都揭開來,讓她來評一評心懷不軌的到底是誰。

  她依稀想起來,當初她到他家時,只覺得他的朋友好多,三不五時就會有人上門拜訪聚會。

  但是有一段時間,竟然幾乎沒什麼人來找他。她曾經好奇地問了一下,他只是說大家都在忙,沒有空,她也就不以為意,沒再問下去了。

  原來……

  並不是只有她在單相思呀……

  唐綿綿紅了臉蛋嬌笑著。

  「夠了!廢話真多!」方泰格不好意思地轉開頭,惱羞成怒地打了多嘴的魏少麟一拳。

  「恭喜恭喜!至少你開竅啦,懂得有花堪折直須折的道理,別讓人家等到花兒也謝了,那可就太暴殄天物了!」魏少麟笑嘻嘻地擋住他的拳頭。

  「哼哼,我倒是想到有件事,還沒有找你算帳呢!聽說你跟綿綿說我喜歡的是男人?」方泰格咬牙切齒地抱拳,喀喀喀地折了折手指。

  「我是開玩笑的,而且我都跟綿綿道歉澄清過了!」魏少麟擺擺手,慢慢地退後,一臉息事寧人的表情。

  雖然他的身高和方泰格相差無幾,但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的拳頭硬是比方泰格要弱了幾分,打不過的。

  「綿綿是你叫的嗎?」方泰格瞇眼,語氣陰森森的。

  「好吧,是嫂子,不是綿綿。我不該跟嫂子開玩笑,可以了吧?」死到臨頭,他還是忍不住在口頭上吃吃他們的豆腐。

  「什麼開玩笑?要開也該是開在你自己頭上!回去換我幫你廣播,開開你的玩笑怎麼樣?」

  「喔?你想廣播什麼玩笑話?」魏少麟不知死活地笑問。

  「魏少麟性無能。」方泰格冷冷回答,揚起惡意的笑容。

  「喂!這太缺德了吧?」魏少麟臉色一白,忍不住哇哇大叫的抗議。事關男人的面子,怎麼可以亂開玩笑?

  「你活該!」

  兩人一言不合,照例扭打成一團,唐綿綿聽得早已經笑到直不起腰了,根本沒力氣去分開他們。

  直到有人來敲門,兩人才停止幼稚的扭打。

  「先放過你。」方泰格悻悻地推開魏少麟,整了整衣服後,上前去開門。

  打開門,看到古嘉芸站在門口時,方泰格訝異了一下。

  「請問,我可以跟你聊一聊嗎?」古嘉芸望向門內,看了看魏少麟,又看了看唐綿綿。

  「好啊,進來一起聊吧!」方泰格將門打得更開,邀她進來。

  「我……我是想跟你私下的……談話。」她的視線暗示性地又瞥了瞥房裡另外兩個「外人」。

  「這……」方泰格愣了愣。

  「我回房去了。」魏少麟很識時務地起身走向門口。

  「那我……我也回房了,你們慢慢聊。」唐綿綿有些不知所措地瞅了方泰格一眼,眼神帶了點不安,然後遲疑地跟在魏少麟身後,也向門口走去。

  「嫂子,我今天在路上買了一顆甜瓜回來,沒事的話就到我那邊嘗一嘗吧。」魏少麟在門口時突然開口跟唐綿綿說話,滿意地從眼角觀察到古嘉芸對「嫂子」那兩個字的繃直反應。

  「啊?好啊……」唐綿綿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咬唇瞧了方泰格和古嘉芸一眼後,才轉身走出門外。

  看著門板關上,唐綿綿不安地望著門發傻。

  「在擔心?」魏少麟笑問。

  「我……她畢竟是他以前喜歡過的女孩,他甚至還為了她,改變了自己……」她低語道。

  他甚至改變到讓她在八年後,幾乎都認不出他來了。

  「綿綿,我還是那句話,如果不想待在方泰格那邊了,就來我家吧,我很需要一位管家來──」他故意揚高嗓音,對她重提他曾經說過的提議。

  還沒說完,房門忽然被拉開。

  「綿綿,別去吃瓜,等一下我去找妳!」方泰格探出頭來,狠狠瞪視魏少麟一眼。

  唐綿綿心裡忽然一鬆。

  他的心思似乎全放在她身上了,她還在擔憂些什麼呢?

  「可是……我想吃瓜……」心情一轉,興起捉弄他的心思,於是露出為難的表情,故意和他唱了一句反調。

  「我、我等一下抱甜瓜去找妳,妳不要去吃他的!」他的語氣充滿濃濃的佔有慾。

  「好吧,我等你。」她笑得溫柔又俏皮。

  方泰格著迷地看著她可愛的表情,很想走過去親吻她。

  好不容易,他才想起身後還有一位不知道要和他單獨聊什麼的訪客,警告地又瞪了魏少麟一眼後,他才不甘不願地關上房門。

  「還要不要吃我的瓜啊?」魏少麟明知故問地看著愁鬱表情完全消失的她。

  「我想等泰格的,他帶來的瓜一定比較甜!」她笑得一臉甜蜜。

  「唉∼∼新人拜了堂,媒人就丟過牆嘍!算了算了,我找教授他們一起吃!」魏少麟轉過身去,對她擺擺手。

  唐綿綿又看了看方泰格的房門一眼後,終於心無芥蒂地轉身離開。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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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2-19 15:54:41

第三章  

  輕輕敲門後,唐綿綿推門進入,將剛送到的重要信件放到書桌上。

  「老闆,郵差剛才送來一封快遞。」

  方泰格將兩腿蹺在書桌上,姿態閒散狂放,正講著電話。

  一見到他那個已經僱用三個多月的小美女管家走進來,呼嚕一聲,飛快地把不安分的雙腿收回桌子底下,腰背也馬上打直。

  匆忙間,膝蓋不小心「砰」一聲用力磕上桌角,磕得他忍不住吃痛,狠狠地低咒一聲。

  唐綿綿美麗的眼眸關切地望向他,眼角瞄到桌上一抹淡淡的灰塵痕跡時,眉頭忍不住輕輕一蹙,但沒開口說什麼。

  反倒是方泰格,像是做錯事被媽媽當場抓包的小男孩般,手足無措地坐在椅子上,黝黑的臉皮底下隱隱泛出尷尬的暗色紅暈。

  「唔,謝謝妳……」他伸手將快遞信拿過來,頸子挾著電話筒,另一手伸長,撈著隨手扔在桌面上的拆信刀,想要假裝出很忙碌的樣子,希望她快快離開他的書房、他的視線。

  沒想到忙中有錯,手才一揮,就把拆信刀給揮落到地上。

  他僵了一下,想要彎腰去撿,又發現自己被電話線給繞了一圈。

  唐綿綿眨眨眼,然後慢慢蹲下去幫忙撿起拆信刀。

  「老闆……你的拆信刀。」她垂著眼,盡量避開他狼狽的模樣。

  她怕再看一眼,她就要笑出來了。

  「嗯。」他輕咳一聲後,力求鎮定地接過拆信刀。

  將手縮回來的時候,指尖無意間碰到了她柔嫩溫暖的掌心。

  他「咦」了小小一聲,疑惑地低頭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她,只見她一臉無辜地回望著他。

  在他指尖碰到她的一瞬間,他竟然覺得有股電流,從他的手心直直竄進心窩,「啪」的一聲,嚇了他一跳,但她似乎完全沒有表現出任何的異狀。

  幻覺……

  這是幻覺吧?

  為什麼最近常常會出現奇奇怪怪的幻覺呢?

  是他熬夜磨石頭,磨得太累了嗎?

  「請問……老闆還有什麼事要交代的嗎?」唐綿綿一見他的臉變黑了,嗓音也變得怯怯的。

  「沒。」方泰格皺著眉看她,一手抓著拆信刀,一手握著電話話筒,背脊挺直地端坐在椅子上,像是乖寶寶準備吃西餐的模樣。

  看著他的乖巧坐姿,她差一點就要笑出來了。

  相處了一段時間,她發現他表面看起來脾氣又凶又躁,但事實上,他也只是喜歡充場面、裝威風地叫一叫而已。

  她只要淚眼汪汪地眨一眨,他就立刻投降,甚至有幾次在她的委屈淚水就要掉出來之前,他就落荒而逃了。

  比較不怕他了之後,她才慢慢觀察到當他和她在一起時,似乎會變得異常笨拙,總不自覺地做出一些讓她覺得好笑的反應。

  也許,他們共處一室的時候,他這隻老愛吼人的凶老虎,比她還要害怕與對方獨處?

  「那我出去了。」她輕聲說道。

  「嗯嗯。」他的臉色平靜,稍急的語氣卻不小心流露出「快走吧、快走吧」的訊息。

  唐綿綿忍著笑意轉過身去,腳步輕巧地退出了書房。

  等她出去後,方泰格不自覺地吁出一口氣,扔開手中的拆信刀,靠向椅背繼續講電話。

  「喂,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他懶懶地問著電話線路中另一端的男人。

  電話裡的男人叫魏少麟,是他的多年老友兼經紀人,專門幫他打點創作及作品的各種處理事宜。

  長腿動了動,想再抬腿蹺到書桌上時,突然遲疑地望了一下門口。

  想了一想還是作罷,繼續保持規規矩矩的坐姿好了,免得唐綿綿再度敲門進來時,他又要出一次糗。

  但是,腳好癢喔!他好想把腿抬到桌子上搭著。

  還有,他的煙癮也犯了,他好想抽煙!

  手才想摸進口袋裡,眼睛就不自覺地瞄向桌面上壓著的、唐綿綿為他準備的,還特地護貝起來的「座右銘」──

  一張熏得焦黑的肺癌寫真照片!

  挫敗地歎了一口氣,縮回要掏煙盒的手,膝蓋擺在桌子底下蹭來蹭去,不管怎麼擺就是怎麼不對勁。

  『泰格,剛才是不是你的美女小管家唐綿綿進來了?』電話裡的男人好奇地問道。

  「是啊,問這幹麼?」方泰格的語氣顯得有氣無力,想抽煙的念頭一直在腦海裡旋轉。

  最後,他投降地拉開抽屜,拿了一塊戒煙用的口香糖丟進嘴裡,發洩似地用力嚼嚼嚼!

  莫名其妙!他幹麼這麼聽話啊?真是虐待自己!

  『她是不是真的很美?』魏少麟好奇地打探。

  「問這幹麼?」方泰格的注意力被拉了回來,警戒地問道。

  最好電話裡這位最後一個還被他視為哥兒們的傢伙,不是對他的管家也產生了興趣!

  『虧你是大名鼎鼎的方老虎,面對自己的小管家竟然會閉俗到這種地步!』魏少麟取笑道。

  「什麼意思?」方泰格皺起眉,有預感這個話題會被帶到不妙的方向去。

  在石材廠老闆大肆地渲染八卦,說他在談戀愛之後,他的朋友們為了刺探他的情史,打著藝術家聚會的名義,一窩蜂地來到他家作客,這才發現他的家裡竟藏了一個漂亮的新管家。

  見到唐綿綿後,一堆單身王老五立刻被她煞到,對她驚艷不已,紛紛向他打聽她的身家背景。

  若只是單純地問問人家的身家背景,這也就算了,但有的更過分,竟然想知道她的身高、體重和三圍,惹得他超級不爽,直接把人給轟了出去。

  這時他才知道,往日結交的那群朋友,全是些好色的壞傢伙,看到美女就想撲上去,氣得他嚴重警告那批下流色胚,誰也不准對他的管家動歪腦筋。

  結果,朋友圈裡竟然開始傳出他暗戀他家的美女小管家,所以小氣的不肯介紹給他們認識的流言。

  他知道後更加惱怒,但因百口莫辯,所以乾脆整整一個月都對那群吃不到天鵝肉就猛虧他的混蛋們擺臭臉。

  好不容易,那些混蛋終於不來騷擾他和唐綿綿了,現在,要換這傢伙藉機來虧虧他嗎?

  『你剛才面對你的美女管家時,緊張的情緒明顯到我在電話裡都察覺出來了!喜歡人家就說一聲嘛,人家美女小管家又不會吃了你!光是把人家霸著不讓人接近,那怎麼夠啊?』電話裡傳來低沈的調侃笑聲。

  果然!又來一個想在嘴上佔他便宜的混蛋了!

  「要你多事!『兔子不吃窩邊草』有沒有聽過?」方泰格臉上一臊,老大不爽地粗聲罵了一句。

  『你是老虎,管兔子的規矩做什麼?難道大家猜你是「兔子」,你就真的開始想當「兔子」了?』

  男人在電話裡以「兔子」比喻同性戀者的雙關語調侃他,還自以為幽默地哈哈大笑起來。

  「不好笑!」方泰格沒好氣地回了一句。

  『吶,能不能請你爺爺也幫我介紹一個像唐綿綿這樣的美女管家給我啊?我也想要一個年輕漂亮、廚藝又好的美女管家來管管我呀!』

  「魏少麟,你腦袋有病啊!這麼想找一個老媽子來管你的吃喝拉撒,那就趕快回老家,找你媽疼你去!」方泰格翻白眼。

  『別這麼說嘛!單身久了,一個人生活難免有點寂寞,起居生活有人照應一下也不錯啊!』魏少麟不以為意地輕笑。

  「還說呢!我爺爺不知道打哪裡找來一個管家婆塞給我,要不是……要不是拗不過他的頑固脾氣,想推都推不掉,不然一個人生活多愜意啊!」他死都不會承認當初是因為同情她的處境,才留她下來的。

  但他是真的沒想到,看似柔弱的小美女居然家事一把罩,屋子被她整理得光亮、清香,煮的菜又好吃,因此這一做就讓她做了三個月。

  『喔?是嗎?』對方愉快地問。

  「你想想看,家裡只有自己一個人,就算躺在沙發上放屁、挖鼻孔,也不用戰戰兢兢的,怕被人撞見,破壞了形象啊!」方泰格哼哼地說。

  偶爾,他會懊惱自己的反應過頭了。他是她老闆,她只是管家,他是可以無視於唐綿綿的存在,愛做什麼就做什麼的。

  但瞧他現在,乖得跟什麼一樣,不敢蹺腳、不敢抽煙,就連以前習慣隨意亂放的資料或草圖,也都會乖乖地夾進書櫃的資料夾裡。

  不知道為什麼,當她對他露出期許的眼神時,他總是下意識地想在她面前表現出最好的一面,讓她高興,稱讚他做得很好……

  身邊待了一個美女,是男人都會想維持一下屬於男性的體面和氣質,所以生活作息都變得好拘束。

  要是他們哪一天脫了衣服面對面,那不就……

  「轟」的一聲,方泰格的面孔突然爆紅,胡亂在空中用力揮散差點在腦海裡具體成形的不入流思想。

  『喔,你讓我對美女管家更嚮往了!』魏少麟歎息一聲。

  「神經病!」方泰格不以為然地用力嗤鼻,認為他沒救了。

  其實,他自己也沒救了吧……

  唉,方泰格無奈又心虛地揉揉額角。

  魏少麟在電話中大笑,刺得他耳朵疼。

  方泰格用力「呿」了一聲。「哪裡好笑了?我完全不覺得我的話哪裡好笑,沒禮貌!」

  『你真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

  「夠了,別再談我的管家了,你趕快幫我安排我要的展覽場地和檔期!如果我明年計劃的個人展被迫延期或取消,我就抓你來灌模做人像雕塑!」他已經不耐煩了,語帶威脅地拉回正題。

  『是是是,方大師!』

  魏少麟又笑了好幾聲後,才慢吞吞地收起笑聲,然後很配合地恢復正經的語調,重拾剛才中斷的話題,繼續和方泰格討論正事。

  人在福中不知福?

  低頭看看桌面壓著的那張噁心肺部照片半晌後,他低哼一聲,撇開頭去。

  最好擁有這種會對他施行精神虐待的管家,是叫福氣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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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綿綿回到自己的房間後,心情很好地翻開日記,記錄著方泰格的言行。

  她一邊下筆,一邊噙著笑意想著方泰格。

  她最近老是覺得他的動作和表情,處處充滿了喜感。

  尤其在她靠近他時,他的不尋常反應更是明顯,讓她忍不住想靠近他、逗逗他,看他會有什麼反應。

  這隻老虎雖然體格壯碩、脾氣直率,生活習性也有些散漫隨意,但卻沒有她先前想像中的暴烈、粗魯及不易相處。

  床頭上的電話忽然響起,她隨手接了起來。「方公館,您好。」

  『是綿綿嗎?』

  「爺爺!是我。」她笑開了臉。

  『在泰格那邊,有沒有什麼問題啊?』

  「沒有,一切都很好!」

  『那小子沒有再欺負妳、惹妳哭吧?』方智關切地問道。

  剛開始那段時間,她老是被孫子的大嗓門嚇哭,雖然是唐綿綿主動要求隱瞞身份接近孫子的,但還是害得他為孫子的粗魯感到十分丟臉。

  「現在不會了,我已經習慣他的嗓門和脾氣,謝謝方爺爺的關心。」

  『委屈妳充當泰格的管家了,又是打掃、又是煮飯的,對妳真是不好意思啊!』

  「不不不,我很樂意為他做這些事的──」發覺自己說出來的話太過露骨,她倏地咬住唇,嫩白的雙頰變得一片火紅。

  『那就好、那就好!謝謝妳照顧我們家那個傻小子啊!』方家爺爺迭聲笑道,讓唐綿綿的雙頰更紅,幾乎快要滴出血來了。

  「爺爺∼∼」她撒嬌地低嚷道。

  方智又笑了一會兒後,才慢慢停止。

  『對了……有一件事……』方爺爺的語氣忽然變得欲言又止。

  「什麼事?」

  『妳在泰格身邊的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現他是否有比較……親密一點的女性朋友?』

  「沒有耶!」唐綿綿回答道。

  『……喔。』

  「怎麼了嗎,方爺爺?」唐綿綿聽出方智的語調似乎十分失望。

  『那麼……有沒有比較不太一樣、跟泰格走得極……極親密的男性朋友?』方智輕咳一聲,語氣期期艾艾的,若有似無地在「親密」兩個字上加了一些強調的重音。

  「方爺爺,你想問的,是什麼事啊?」唐綿綿聽得滿頭霧水。

  什麼叫「極親密」的男性朋友?

  『我聽說泰格那孩子……呃、呃……被謠傳說他是……是……是同性戀。』方智有些難堪地說完。

  「同性戀?!」唐綿綿驚異地叫出聲來,驚覺自己的聲音太大,怕被書房的方泰格聽見,她馬上又壓低了音量。

  「爺爺……你你你……你是說方泰格他、他……」喜歡的是男人?!她太過震驚,說得結結巴巴的,最後一句話根本問不出口。

  這個消息太震撼了,簡直像一道轟天巨雷般,劈得她頭昏眼花,腦袋一片空白。

  她就是因為偷偷暗戀他很久,暗戀得幾乎快絕望了,才會用盡一輩子的勇氣,向方爺爺求來一個接近他身邊的機會。

  她想要引起他的注意,希望兩人相處久了,能讓他對她產生一些好感,甚至私心地偷偷懷抱一絲希望,期盼他能喜歡上她,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

  但是,這必須要在他喜歡的對象是「女性」的前提之下啊!

  如果他喜歡的對象是男人的話,那她對他的感情就等於被判了死刑,沒指望了……

  『妳先別緊張,這只是傳聞而已。我想,妳現在既然在他身邊,能不能為方爺爺暗中觀察一下我孫子的確實狀況,看看他有沒有異狀,是不是真的只愛男人,不愛女人呢?』方智馬上安撫地說道,擔心她會在失望之下決定離開。

  如果她走了的話,除了泰格自己承認坦白,他就很難再找到好機會確認孫子是不是真的是個同性戀了。

  「我……我盡量……」她的情緒起伏不定,腦海裡亂紛紛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仔細回想他的交友狀況,她忍不住越想越驚慌。

  他身邊來往的人,的確幾乎是以男性居多,經常看他和同性友人們搭肩勒脖子互相打鬧。有一、兩個人,還曾經大方地帶著他們的「男朋友」,在屬於藝術界的聚會裡同進同出。

  與方泰格往來的人當中,雖然也有女的,但從來沒見他與那些女孩們親密靠近過,因此根本看不出方泰格對哪個女孩比較有好感。

  再加上那些同樣是從事藝術創作的女孩子,也都多多少少帶著點男孩的瀟灑氣質,所以偶爾會令她忍不住懷疑,她們的伴侶搞不好也是同性女生……

  總之,自從來到他身邊,接待了好幾次他的藝術界友人之後,她就有種感覺──藝術創作的圈子裡,同性戀者的比例似乎很高……

  越想越心驚,她簡直不敢再想下去。

  『綿綿,怎麼了?是不是真的有什麼……』方智的嗓音透出一股焦慮。

  「沒、沒有……我想,這事還要再仔細觀察一陣子,才能求證方泰格他是不是、是不是只喜歡男生……」她盡量掩去沮喪的語氣,不想讓方爺爺這麼早就接受打擊。

  『那……這件事就拜託妳了……』

  「嗯。」答應了之後,唐綿綿在方智的歎息聲中掛掉電話,愣愣地坐在床頭發呆。

  方泰格是同性戀?

  不會這麼慘吧……

  她暗戀了他這麼久,到頭來竟然完全沒有機會發展感情?

  「怎麼會這樣呢?」打擊好大,她的頭好昏啊……嗚嗚∼∼

  她神傷又氣餒地將臉埋進雙手裡,欲哭無淚。

  沒想到她的戀情還沒開花結果,就注定要先凋零了。

  她珍貴的八年青春啊……

  沈鬱了半晌後,她忽然又抬起頭來。

  「等一等!現在又沒有完全證實方泰格只愛男人,我怎麼可以什麼都還沒試,就先消沈放棄了呢?反正最丟臉的狀況,也不過就是確定了他不會愛上我而已,有什麼好怕的?」她目光堅定地握緊拳頭,給自己打氣。

  她唐綿綿從來就不是容易放棄的個性,無論如何,她都要為自己放手一搏!

  就算他真的只愛男人,在她的努力追求之下,也許……也許會有一絲絲的機會,能讓他喜歡上她呢?

  唐綿綿的眼底重新燃起鬥志,腦海裡開始思考著要如何著手進行她的試探……

第四章  

  唐綿綿帶著精心準備的飯盒,來到方泰格專門用來創作石雕作品的工作室。

  美其名是工作室,其實外觀看起來真的比較像一座工廠廠房。

  這間工作室佔地至少有三十坪,簡單的鋼骨結構,撐起至少四層樓高的挑高屋頂。

  由於切磨石材時會產生煙塵及噪音,因此方泰格在廠房裡裝設了功能良好的通風、防塵、隔音等各種設備。

  各式用來切割打磨的重型機具,有的從屋頂垂直懸吊在半空中,有的則是置放在工作台上,牆角還擺了一座專門搬運石塊的堆高機。

  廠房四周的地上散放著幾塊尚未切割或是切割了一部分的粗糙石塊,上頭還畫有許多只有方泰格自己才看得懂的不明線條。

  已經稍具雛形的石塊,正擺在大型的厚實工作台上,等待繼續琢磨成形。

  幾座已完成或接近完成的作品,則以帆布或紙箱簡單地護紮著,擺在另一側的牆邊。

  唐綿綿不只一次認為這個工作室裡的一切東西,看起來全都又笨又重。放眼望去,沒有一樣工具是她能輕鬆拿起操作的。

  就連方泰格自己在操作這些機具的時候,也是經常弄得汗流浹背。她怎麼也無法想像,他就是在這個灰塵滿佈的鋼骨鐵皮工作室裡,將粗糙而且灰樸無奇的石塊,慢慢鑿琢成匠心獨具、剛中帶潤的藝術作品。

  「我來了。老闆,你在嗎?」唐綿綿站在廠房門口,探進頭來。

  廠房裡除了她的回音外,其他一點聲音也沒有。

  這代表方泰格不是在休息,就是外出了。

  她經常過來幫他送午飯,已經瞭解他的習慣了。

  當他在工作時,就算沒有操作機器而產生讓人耳朵痛的刺耳噪音,也會震天價響地播放著鬼吼鬼叫的重金屬搖滾樂。

  她原本擔心他的工作環境裡,噪音分貝這麼高,有一天會不會耳朵中聽?直到她確認他有戴耳塞的習慣後,她才放下心來。

  提著飯盒,走進廠房裡隔起的一間專門用來休息的小房間裡,果然看到方泰格正躺在真皮沙發上沉沉睡著,長手長腳隨意地垂放在椅側。

  她蹲在他身邊看著他的睡臉,發覺他沈靜入睡的表情,比平時看來更加年輕、斯文,讓她想起在十三歲時遇見他的模樣。

  當時她在學校裡,被幾個混混圍住勒索,正縮在牆角嚇得要死,他就像適時出現拯救公主的白馬王子,站到她的身前,擋住混混們的惡意企圖,甚至和混混們打了一架。

  事後,他只是抹抹破皮的嘴角,朝她笑了笑後,轉身離開。

  看著他保護她的勇敢背影,她的少女心就這樣淪陷了……

  後來,她才知道,他就是學校裡那個屢屢得到國內外青少年藝術大獎、鼎鼎有名的風雲學長。從此,她便記住了他。

  瞧著他的臉,她發現他的頰邊有一抹塵漬。

  她伸出手,偷偷為他拭淨臉頰。

  「雖然你就近在眼前,我不必再和以前一樣,苦苦地對你暗戀想望,但是……我們的距離,怎麼還是這麼遠呢?」她低喃地歎息。

  指尖才碰到他的臉,淡褐色的虎眼忽然睜開,直直望向她。

  她怔住,接著心虛地驚呼一聲,手一縮,整個身子便向後倒去。

  看她身形不穩,他想也沒想地就迅速伸出手去拉住她。

  情急之下,力道沒使准,拉得太過大力,她就這樣硬生生地被他往懷裡拽過去,兩人當場撞成一團。

  「啊!」頭好痛……她的頭頂磕到什麼了?

  「唉唷!」方泰格抱了她滿懷後,也痛哼一聲,別開頭。

  「你……你還好吧?」按著腦袋,她淚眼汪汪地抬頭關切他的狀況。

  「不好,我的下巴撞歪了,舌頭也咬破了!」方泰格壞脾氣地回答。

  只見他揪緊五官,一手摀住下巴,似乎痛得快飆出淚來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迭聲道歉,想伸手替他揉,又不知該如何幫他。

  「真是看不出來,妳的腦袋竟然比花崗石還要硬耶!」他齜牙咧嘴地揉著下巴,有意無意地瞄瞄她的腦袋瓜。

  她脹紅著臉,手足無措地坐在他身邊,除了委屈地道歉外,不敢說她也是被他撞得很痛啊……

  「午餐呢?我已經餓了。」

  「在這裡。」她馬上站起來,轉身將桌上的飯盒提過來。

  聞到香噴噴的味道,他迫不及待地從她手中接過飯盒,七手八腳地打開飯盒,一見到油亮油亮的糖醋排骨,他的口水幾乎要滴下來了。

  「綿綿,妳真是太神奇了,怎麼知道我今天肚子裡的菜蟲就是叫著想吃糖醋排骨呢?」

  挾了一塊排骨丟進嘴裡,甜嫩帶酸的味道在舌尖化開,讓他幸福得只想歎氣,忍不住呵呵笑咧了嘴,半盒飯配著排骨,轉眼間都吞進肚子裡了。

  「你喜歡就好。」他的捧場,讓她十分開心。

  有句老話說,「要抓住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男人的胃」,看來抓住他的胃這一招,她做得很成功。

  看他吃得津津有味,唐綿綿的內心竊喜了一下。不枉她用功地向方爺爺打探他愛吃的食物,並且天天趁他在工作室工作時,在廚房裡花上許多時間拚命贊研食譜,同一道菜重複做了又做,直到做出滿意的味道才肯罷休,最後再假裝以不經心的方式投其所好,適時地送上他愛吃的菜,貼心地餵飽他的胃。

  趁他吃飯時,她起身悠哉地在辦公室裡悠晃著。

  走到角落,她的視線被一張矮几上帶著圓潤光澤的石頭給吸引住了。

  這件作品的造形十分抽像、渾圓。

  說是蛋,又不像蛋,側面一看反而更像是一塊不知道讓誰剛躺出了一個凹陷的柔軟枕頭。

  「妳可以摸摸看。」不知何時,方泰格已經解決了一整個大飯盒,抹完了嘴,從她身後靠了過來。

  「咦?」她疑惑地轉過身來。

  「妳摸摸看呀!」他用眼神鼓勵她動手。

  「我記得學校老師說過,觀看藝術品時,只能用眼,不能動手的,不是嗎?」她遲疑地說道,不敢伸手。

  「這觀念老土了!何況我的作品是石頭做的,硬得很,要弄壞還不太容易,妳怕什麼?」他嗤笑她的膽怯。

  「可是……這是你的藝術作品耶!怎麼能摸?」她搖搖頭,仍然跨不過那道心理障礙。

  「欣賞我的石雕作品,就是要用觸摸的方法親近它,才能懂得它的美。」

  「可是……」

  「就算給妳摸壞了,我也不會叫妳賠,這樣妳放心了吧?」他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

  她看看他半晌,而後終於伸出手來,怯怯地撫上圓潤光滑的石面。

  瞧她小心翼翼得像在摸易碎的水晶杯一樣,他不耐煩地「呿」了一聲,乾脆伸掌覆住她的小手,親自帶領她用掌心、指腹,仔仔細細地親近石頭。

  「要這樣摸才對!感覺怎麼樣?」他低頭問她,沒注意兩人的姿態有些過分親密。

  然而,她卻切切實實地察覺到,他靠得她有多近。

  她的背部強烈地感受到由他胸膛輻散出來的暖熱體溫,他說話時的吐息,噴到她敏感的耳廓,又麻又癢的,令她的身子忍不住微微一顫。

  「很……奇妙,石頭明明那麼的堅硬,你怎麼能做得好像一塊軟軟的枕頭?」她緊張地吞了吞口水,強迫自己集中心神,努力回答他的問題。

  「不錯嘛,妳對賞美的領悟力頗高的。」他對她讚賞地笑了笑,接著,他突然摟住她的腰,將她抬舉起來,坐到石雕上。

  「方泰格,你做什麼?」她忍不住驚呼一聲,直覺地喊出他的名字,伸出雙手緊緊攀在他的肩膀上,雙頰通紅地穩住自己的重心。

  他……他怎麼突然抱起她?嚇了她一大跳!

  「告訴我,妳現在坐在石頭上的感覺是什麼?」他又問她。

  「很冰涼……很舒服……像公園裡讓人用來休息乘涼的石椅……」她雖然對他的熱切感到一頭霧水,仍然乖乖的有問必答。

  「太好了,妳竟然能體會出我想要表達的感覺!」他對她咧嘴笑得很開心,眼中滿是彷彿遇到知己般的興奮。

  她眨眨眼,有些理解他對藝術的看法了。

  在她的印象中,所謂的藝術作品,給人的感覺總是被玻璃和圍欄所隔離,遙遠、神聖、高高在上,而且不可觸摸。

  但他反而要人盡量去觸摸、親近,甚至是坐在他的作品上面。

  他的作品就像他本人一樣,開朗、率直、不做作,讓她不知不覺地陷溺在他迷人又親切的魅力中。

  望著他的眼,想起她要試探他是否真的是同志的任務,於是在衝動之下,大膽的要求在她來不及後悔的速度下脫口而出──

  「你……你可以吻我嗎?」

  一秒鐘的衝動過去後,便勇氣盡失,她深深地低下頭去,完全不敢看他,全身羞紅,一副恨不得能縮到最小的模樣,像只落入熱水煮紅的小蝦子。

  他先是愣住了,張口結舌地看著她。

  回過神後,他的心念之間深深一震,胸口因激盪而明顯起伏。

  獲得嬌美人兒的主動邀請,情不自禁地,他也冒出了好想、好想親吻她的衝動。

  他溫柔地伸手托起她的下巴,讓她看向他的眼,希望她也能看見他眼中跟她一樣的熱情。

  「這是妳說的,不要後悔。」他低喃道。

  望著他的眼,她像被蠱惑了一樣,輕輕搖頭。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怎麼會這麼衝動就說了出來,腦子裡除了一片空白,還是一片空白,整個人、整個靈魂,只能漸漸融化在那一對熾熱得像金黃色高溫火焰的淡褐色眼瞳裡,無法抗拒。

  他緩緩低下頭靠近她的唇,距離逐漸接近,彼此的呼息也越來越鮮明。

  試探地輕輕觸碰她的柔軟唇瓣,她的身子幾不可察地微微震動一下後,便閉上了眼,自願將所有的主權都交給他。

  他又輕觸她的唇一次、兩次,確認了她的意願後,他雙手捧住她的後腦,決定不再給她逃離的機會,開始輾轉吮住她的唇瓣。

  感受著唇上又熱又麻的感覺,她想微笑地告訴他,她並不想逃開,只想讓他親吻。

  「泰格……」她低喚他的名字,開口想說話。

  下一秒,他火燙的舌已經迅速敲開她的齒,強勢地深入探進,讓她倒抽一口氣,再也無法說出任何言語表達她的心意。

  雖然她沒說,但她羞怯卻又積極主動探出、模仿他的動作與他糾纏的小舌,已經說盡了千言萬語。

  他低吟一聲,完全無法抗拒她若有似無的誘惑和試探,親吻的動作更加濃烈、深重。

  兩人的呼吸及心跳頻率已經徹底打亂,又急促、又激盪,腦袋暈眩、四肢虛軟,身體不知名的深處冒出滾滾熔岩,幾乎要燃燒起來。

  雖然因為氧氣不足而喘息,喉間甚至不由自主地微微低吟起來,但寧可窒息,怎麼也捨不得放開對方熾熱如火的唇……

  誰也不願先離開這場驚心動魄、有如天雷地火一般的親吻……

  直到帶著刻意的敲門聲重重響起,這場熱切如火的親吻,才在兩人受驚嚇而分開的狀況下,戛然終止。

  「喔,抱歉,打擾了你們的飯後運動嗎?」毫無抱歉之意的嗓音切了進來。

  兩人同時望向門外──

  一個男人正倚在門框旁,像是看戲看了很久似的,衝著他們兩人曖昧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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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少麟坐在沙發上,斜著眼,似笑非笑地睨著方泰格。

  「你這是什麼眼神?」方泰格脹紅臉,惱怒地瞪他。

  「剛才那個落荒而逃的女孩,就是你傳說中的美女小管家吧?」魏少麟感興趣地挑挑眉毛。

  「是又怎麼樣?」方泰格沒好氣地回答,臉色卻有些心虛。

  「不是有人說什麼『兔子不吃窩邊草』嗎?原來你這隻兔子不吃窩邊草,只吃窩邊的花啊!」魏少麟繼續拿他剛剛親眼抓到的把柄,不停地戳他。

  「我喜歡吃草還是吃花,要你來管!」方泰格不爽地吼道。

  「氣什麼?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嘛!吶,你的小管家真的很漂亮,如果你不反對的話,我想追求她。」魏少麟涼涼地說道。

  「門都沒有!」方泰格突然生起氣來,忍不住對他跳腳。「怎麼連你都想打我的綿綿的主意?」

  「你的綿綿?請問你的所有格,有正確一點的名稱嗎?你是唐綿綿的男朋友,還是她的老爸?難怪大家都要怨你霸著寶貝不放。你太自私了,憑什麼不准大家追求她?」魏少麟故意發出不以為然的哼笑聲。

  「我說不准就是不准!」方老虎怒吼了。

  「我偏要!」他逗老虎鬚逗得好開心。

  方泰格生氣地大吼,跳過去一把勒住他的脖子。

  魏少麟也不甘示弱地反撲,兩人就在沙發上扭打成一團。

  沒想到,唐綿綿此時又折了回來。「對不起……我、我剛剛忘了拿走飯盒……啊!」

  一推門進來,就撞見兩個大男人激烈地在沙發上互相扭迭,唐綿綿忍不住倒抽一口氣,臉色刷地變成一片慘白。

  「咳!妳……妳回來幹麼?」方泰格尷尬地跳起來,很不自在地整理衣服。

  可惡!他剛才的舉動簡直像幼稚的小孩子一樣,竟然被她撞見了,實在是有損男人的威風,丟臉死了!

  他忍不住生氣地又轉頭瞪了害他出糗的禍首一眼。

  激到他失控的禍首,則是懶洋洋地斜躺在沙發上笑著。

  唐綿綿的表情陰晴不定,怔怔地望著方泰格發傻。

  「幹麼一直看我?」方泰格被看得不好意思,沒注意到她看他時受到強烈打擊的異樣目光。

  「進來坐呀!剛剛妳跑得好快,害我都來不及介紹自己呢!」魏少麟熱誠地向她招招手。

  「對不起……」唐綿綿喃喃說了一句。本來想趕快離開的,但又想到這男人和方泰格似乎「不單純」,猶豫了一會兒後,還是決定留下來觀察他們兩人是否真的有……特殊的關係。

  「妳好,唐小姐,我是魏少麟,是泰格的經紀人。」他對她伸出手來。

  瞧了瞧他的手,唐綿綿謹慎地伸出手與他握了握,腦袋裡亂七八糟地想著,如果方泰格真的和這個人……嗯……交往的話,那他不就是她的情敵了?!

  如果方泰格真的是男女通吃的話,那她要防備的情敵,不就是男人與女人都有可能嗎?

  依他那麼廣闊的交友範圍,她要怎麼確定他的交往對象是男人還是女人啊?

  想到前不久,方泰格才熱切地親吻了她,沒想到一轉眼,他竟又和一個男人在沙發上打得火熱,心裡一把火就驀地燒了起來。

  可惡!濫情的男人!

  唐綿綿幽怨地瞪了方泰格一眼。

  方泰格被瞪得莫名其妙,完全不知道唐綿綿已經把他誤認成一個男女通吃、沒有節操的男人。

  「你來這裡到底有什麼事?」

  「你忘了把你的行程表,還有策劃展覽的計劃書給我了。」

  「在我車上,你等一下,我去拿。」方泰格起身走出去。

  當方泰格離開後,唐綿綿坐立不安地偷覷魏少麟。

  「妳有話想跟我說嗎?」瞧她欲言又止的模樣,魏少麟很感興趣地主動開口問她。

  面對他笑容可掬的悠閒神情,她忍不住問出迫切想要得到解答的疑問──

  「請問……你和方泰格在交往嗎?」

  魏少麟先是張大眼睛傻了兩秒鐘,接著,胸膛開始震動,冒出一串停不了的笑意。

  「啊哈哈哈哈……」

  呆站在一旁的唐綿綿,不明白他幹麼笑得這麼張狂,額頭掛下無數條黑線。

  他笑成這樣,是想掩飾,還是對她示威?

  「你笑得好難聽,可不可以閉上嘴?」拿了資料回來的方泰格,看見魏少麟歡樂的表情,覺得很吃味,猜測著唐綿綿是不是對他講了什麼好玩的笑話?

  他們相處了三個月,她就從來沒講過笑話給他聽,難道……她比較喜歡魏少麟?

  「泰格親愛的!怎麼辦?我們的多年『堅情』被識破了耶!」說著,他親熱地向方泰格飛撲過去,整個人掛到他身上。

  「你發什麼瘋啊?滾開!」

  當他撲過來時,方泰格一臉嫌惡地在他的肚子重重送上一記拳頭,順便報復一下他今天一見面就不斷刺激他的惡劣言行。

  唐綿綿見狀,只覺得好想哭。

  他們的行為看在她眼裡,簡直像是在打情罵俏,感情好得很。

  她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想要追求暗戀八年的青春夢想,卻沒想到竟然越追求、越灰暗……

  唉……

第五章  

  俗話說,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層紗。

  那……男追男的話,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如果方泰格真的是對男生、女生都有興趣,那她該不該告訴方爺爺這個晴天霹靂的消息呢?

  但……方爺爺說不定會因為大受刺激而腦充血、中風,然後她就會變成害了方爺爺的千古罪人,然後所有方家人──包括方泰格,都會指責她不該把他的秘密全都告訴方爺爺……

  唐綿綿越想越覺得頭好痛,心情一片黑暗,兀自望著方泰格的側臉發傻。

  她的心思飄飄忽忽的,忽然又注意到他的落腮鬍。雖然他的下巴蓄著青髭,仍然遮不住斯文的臉型。

  「綿綿,妳在發什麼呆?」他轉過頭來,以凶凶的口氣衝著她問。

  正在吃早餐的方泰格,被她愁眉苦臉的瞪視給干擾得沒了胃口,於是丟下吐司,靠在椅背上,也對她猛皺眉。

  「你為什麼要留鬍子?」她忍不住問道。

  「比較有男人氣概啊!妳不覺得嗎?」他摸一摸下巴上蓄了好幾年的短髭。

  「不覺得。我記得你以前不是這樣的……」她望著他的臉搖搖頭,懷念起他以前乾淨清爽的白馬王子氣質。

  「以前?妳以前就認識我了?」他疑惑地問。

  「沒、沒有……啊,咖啡沒了,我再去煮一壺!」她回過神來,匆匆地提起咖啡壺躲進廚房去。

  「喂……」他想叫住她,可是比不過她拔腿飛奔的速度。

  想到魏少麟和她第一次見面,就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而他們相處了這麼久,她卻仍然動不動就想躲他,害他滿心覺得很不是滋味。

  不只如此,每當有客人來找他的時候,唐綿綿總愛偷偷瞧著他的客人,不管男人或女人都不放過,不知道她在搞什麼飛機。

  她一直瞧女人也就算了,連男人都不停地猛瞧是什麼意思?

  那些豬頭色狼長得有比他帥嗎?

  「哼!」想到她的注意力老是擺在他的客人身上,他就氣悶得想怒吼。

  她的眼底怎麼不能只放他一個人呢?

  他口裡唸唸有詞,拿著刀子忿忿地戳爛盤子裡原本煎得好漂亮的荷包蛋。

  「你幹麼這樣戳食物?不喜歡吃嗎?」回到餐桌旁的唐綿綿,不以為然地對他的行為蹙起眉頭。

  「沒。」他捧起盤子,唰唰兩口把碎蛋全刮進嘴裡,消滅證據。

  「你……」她又瞪了他一眼,抿抿唇,默默收回他的盤子,轉回廚房裡。

  他知道她原本是想說「你吃相怎麼這麼糟」,卻不知道怎麼的不說了。

  電話鈴響,他推開椅子,慢吞吞地走到客廳接電話。

  「喂。」

  『泰格,我魏少麟,你的敦煌行程已經確定了嗎?』

  「確定了,我打算在八月底跟一位教授一塊兒過去莫高窟,他在那邊有特殊關係,可以跟著他進去看一些不開放的特別窟,一個月後就會回來……」

  唐綿綿一邊收拾碗盤,一邊尖著耳朵偷聽。

  等他掛掉電話後,她走到他身邊,期期艾艾地問:「嗯……你要去敦煌?」

  他瞧了她一眼,沒有否認。「嗯,我認識一個研究敦煌藝術的教授,他前些日子邀我同行,想瞭解現代雕塑創作者對古代作品的觀點。正巧我自己最近在做的系列,也和人體美感有關,所以就答應了,看看能不能在我的作品裡加入一些和以往不同的元素。」

  「敦煌啊……好遠喔……」她喃喃說著。

  「是啊,不過我只待一個月就回來,那邊到了十月就要變冷了。」

  「除了你,還有誰會一起去?」她的腦筋迅速轉動。

  他講了幾個名字,聽到魏少麟的名字時,她驀地睜大了眼。

  「魏少麟也要去?!」

  「是啊,怎麼了嗎?」他對她有些激動的反應不解。

  「他不是你的經紀人嗎?為什麼也要去?」她追問之後,才發覺自己的語氣像個吃醋的妻子,不禁尷尬地轉開頭。

  「他看好最近歐美市場正興起東方熱,想跟一個正住在敦煌臨畫的畫家接觸。」他瞧著她的臉,眼底忽然閃過一抹頓悟的神色,表情漸漸轉黯。

  「我……我也要去!」她趕忙跟他報名,沒注意到他的表情轉變。

  「妳去幹麼?」他語氣古怪地問。

  「我、我可以照顧你的生活起居嘛!」

  「敦煌很熱、很苦,不太適合女孩子去。」他皺起眉。

  「沒關係,我能吃苦!」

  瞧她急切切的模樣,他有點惱了。

  「難道是因為魏少麟要去,所以妳也要跟?」他雙臂環胸,冷冷地問。

  「你怎麼知道?」才脫口,她就急急地掩住唇。

  糟了,被他識破了?

  他瞪視著她好半晌,呼吸沉沉的,臉色變得更難看。

  「既然想去的話,那就隨便妳,到時候吃了苦不要埋怨!」過了一會兒,他咬牙冷聲說完,然後就一臉怒氣地轉身出門。

  她難過地咬咬唇。

  明眼人都知道他在生氣。

  他是氣這趟敦煌行,多了她一個,卡在他和魏少麟之間當電燈泡嗎?

  忽然間,她覺得自己好像小說裡那種不解風情、極盡所能要介入男主角的幸福搞破壞的惹人厭女配角。

  「哎,真煩……」坐到沙發上,悶悶地將臉埋進掌心裡。

  再一次,厚著臉皮再確認一次就好。

  如果他的心最後不可能依歸在她身上的話,她會放手的,不管他鍾情的對象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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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熱……

  又熱又干……

  原以為在國外待得久,對大陸型乾燥氣候不陌生了,但當她踏到荒山禿嶺、礫漠遍佈的內陸土地後,她才知道,自己的身體還是比想像中要嬌弱太多了。

  鼻腔裡呼吸的是極度缺乏濕氣的燥熱空氣,頭頂上掛著她完全不敢抬頭看一眼的熾熱大太陽,就算穿著長袖、戴著帽子,也抹過防曬乳,唐綿綿還是覺得從頭到腳的皮膚,已經被熱陽干風給吹蒸得像顆脫了水的干橘子。

  他們一行七個人,在教授的帶領下啟程,搭機飛到遙遠的烏魯木齊時已經深夜,在當地休息一晚後,隔天下午又馬不停蹄地轉搭夜臥火車,一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到達敦煌柳園站。

  出了車站,再由敦煌研究院派來的人車,將他們接到莫高窟旁的「莫高山莊」安頓。

  好不容易到達山莊,下了車,唐綿綿臉色發白地捂著胃蹲在路旁。

  「綿綿……妳還好吧?」方泰格看她的嘴唇發白,忍不住遞來一罐水給她。

  她無力地搖搖頭,才喝了一口水,覺得胃部變得更沈,又把水還給他。

  「妳要多喝一點水,否則會中暑。」

  想起他曾經冷著臉告訴她吃了苦不要抱怨,因此她不說話,仍然只是搖搖頭。

  此刻,她覺得皮膚乾熱、頭痛無力,猜想自己可能已經中暑了,但她臨行前賭氣地說她能吃苦,不會給他造成麻煩,所以現在只好忍住所有的不適,不敢讓他知道。

  「妳……身體不舒服要說。」他站在一旁,想扶又不知該怎麼辦,臉上露出一絲掛慮。

  「……嗯。」想起出發前他對她擺的冷臉,她心裡還是有些疙瘩,愛理不理地應了一聲後,慢吞吞地站了起來。

  「美女小管家,這裡吃的、喝的不比在家,教授說很多人來了這裡,容易水土不服,有什麼不舒服一定要說,瞭解嗎?」魏少麟也靠了過來,關切她的狀況。

  「謝謝你,我知道了。」基於禮貌,她開口對魏少麟微笑道謝。

  方泰格看看她,又看看魏少麟,想開口說什麼話,又吞了下去,然後臉色難看地轉過身去,幫忙其他人將大家的行李從車上提下來。

  唐綿綿看他頭也不回地拋下她走開去忙,心裡一酸,眼淚差點掉下來。

  魏少麟將他們兩人的舉動看進眼底,臉上閃過一抹心虛愧疚的神色。

  他察覺到先前曾經跟她說他和方泰格在交往的玩笑話,似乎開大了,造成了他們兩人之間的誤會。

  看樣子,他得找時間跟她澄清一下。不過這時候不太適合解釋,想想還是等一會兒再跟她說清楚好了。

  「各位好,我是古嘉芸,從台灣來這邊作研究的博士生。聽研究院的人說,簡教授已經到了,是不是?」一道清脆開朗的女性嗓音響起。

  眾人抬頭,見到一位渾身帶著自信瀟灑的清麗女子,一身輕簡隨意的打扮,戴著寬緣的帽子,正笑容可掬地看著他們,大家的眼睛不由得一亮。

  唯獨方泰格一人,在見到古嘉芸時,整個人僵在原地,露出又驚又喜的奇異表情。

  唐綿綿注意到他的異樣反應,忍不住瞧向那個女孩。

  教授開心地迎上去。「唉呀,妳就是我老友說的得意弟子嗎?這一個月就要麻煩妳了!」

  「老師別這麼說,我也才比你們早到半個月而已,到時還要老師指點一下呢!你們一路辛苦了,能遇到家鄉來的人,真是高興!」古嘉芸開心地和教授握手。

  「我來跟妳介紹一下,這些人都是雕塑界有名的藝術家。」教授帶著她一個一個介紹。

  當她來到方泰格面前時,方泰格嗓音沙啞地先開口打招呼。

  「嗨,嘉芸,好久不見。」他的笑容裡有緊張、有激動,還有一抹唐綿綿完全不瞭解的期待。

  古嘉芸先是好奇地看著他,過了三秒,終於認出了他。

  「你……方泰格?!」她不敢置信地指著他。

  方泰格露齒一笑。「是我。」

  「哇!竟然是你!」古嘉芸尖叫一聲,興奮地撲到他身上,他也開心地攬臂摟住她一起大笑,看得一旁的單身漢吃味極了。

  「咦?你們認識啊?」教授也露出驚異的笑容。

  唐綿綿看他們熱情地抱作一團,不由得白了臉,僵在原地。

  魏少麟瞧瞧她怔愣的表情,又瞧瞧前面故人重逢的感人戲碼,覺得他的澄清在此時已經顯得多餘,根本不必他去自動請罪了。

  親眼見到方泰格當眾抱住一個漂亮的女人,比其他人一百句故意讓她會錯意的打擊都要來得大。

  何況,這個突然出現的漂亮女人,還是方泰格當年曾經暗戀過的校花哩!

  唐綿綿知道了以後,不知道會不會哭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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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著飯桌上緊緊相黏、話說不完的一對人兒,唐綿綿覺得胃更沈了,甚至有種欲嘔的不適感,完全吃不下飯。

  「你們兩人以前是高中同學?」

  「我們是隔壁班的,他以前還暗戀過我呢!」古嘉芸直率地笑著。

  「嘉芸……」方泰格被揭了底,忍不住紅了臉。

  唐綿綿低下頭去,默默喝了一口茶。

  她跟他也是高中同校啊……只是,他不認識、也沒注意過有她這個一直暗戀著他的學妹存在……

  「你想否認?你同學還說你要追我,結果我等了半天,也沒看你有追求的舉動,真是氣死我了。」古嘉芸提起以前的舊事,語氣真真假假,瞥他的那一眼像埋怨又像開玩笑,神情俏皮,惹得眾人直笑,氣氛十分熱絡。

  由於她的態度自然,方泰格也拋開芥蒂,開起自己的玩笑。

  「誰教妳要說妳喜歡的是有男子氣概的男生,不是我這一型的,害我當時一聽就怯步了,一直傷心到現在呢!」他的態度也是真真假假,完全聽不出是認真的,還是開玩笑。

  唐綿綿沒有笑,直覺地聽出了他的話,說的全是真心的肺腑之言。兩隻小手捂著杯子,只覺得整個掌心都是冰涼的。

  「說到這個,你倒是和高中時候完全不一樣了耶!」古嘉芸放下筷子,不客氣地上上下下打量他。

  「喔?他以前是什麼樣子?」眾人一聽,紛紛好奇起來。他們所認識的,是現在人高馬大、外型粗獷、號稱方老虎的方泰格,完全想像不出他在學生時代的模樣。

  「他以前長得白白淨淨、高高瘦瘦的,模樣十分斯文,很有書卷氣質,很多小女生非常迷他。」

  「完全看不出來耶!」大家猛瞧方泰格,希望在他的眉目輪廓之間,瞧出當年的青澀面容。

  「沒想到你變了這麼多,就因為你留了落腮鬍,害我剛才在山莊門口完全認不出你呢!」古嘉芸笑著用手指輕刮他的臉頰,狀似隨意,舉止間卻又透出一絲令旁人玩味的熟稔與親密。

  方泰格沒閃避,只是靦腆地嘿嘿直笑。

  「那他現在變得這麼有男子氣概,有沒有被他煞到了?」有個人用手肘拐了拐方泰格,對他擠眉弄眼。

  「喂……」方泰格連忙制止他胡言亂語,看了古嘉芸一眼之後,忽然臉紅了。

  古嘉芸聽了一愣,望了方泰格一眼,原本白皙的臉蛋也微微紅了起來。

  眾人一瞧,覺得兩人之間可能有發展的機會,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地敲邊鼓,想把他們湊成對。

  唐綿綿渾身冰涼地坐在一旁沈默地聽著,在眾人歡鬧著要「新人」喝交杯酒時,她再也待不下去了,於是悄悄放下杯子,退出餐廳外。

  眼不見,心不亂。

  捂著已經沈了一整天的胃,她蹲在路旁試著乾嘔,但還是吐不出任何害她胃沈的東西。

  徒勞無功地嘗試嘔了幾次,眼裡的淚水已經忍不住嘩啦嘩啦地流下來。

  一滴一滴掉到土上的濕意,一下子就被吸進土裡,消失不見。

  她難過地想著,原來他的改變,是因為那位校花學姊。

  他為了心儀的人,改變了外型、改變了氣質,而成了現在的他。

  而她當年暗戀心儀的那個斯文男孩,卻已經消失,不復存在。

  「我真的不該來這一趟的……」她對著地面喃喃自語。

  如果早知道會遇見這樣酸楚的一幕,她根本就不會來。

  甚至,她一開始就不該上門請求方爺爺幫忙,接近方泰格。

  時間是無情的東西。

  都過了八年,早就人事已非,他也根本不記得她了,她還在執著什麼?

  管他方泰格喜歡男人還是喜歡女人,反正他怎麼樣都不會喜歡上她的。

  就像當年,他從來都沒注意到,同校裡有一個因為他順路見義勇為,而全心愛慕著他的小小學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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