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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1:29




簡瓔 - 醫妻獨秀

可惡!他明知道她有著穿越的現代人靈魂,又秉持醫者仁心,
所以嫁給他當親王妃後,他仍由著她在醫館看診、四處救人,
如今她只是救了一個他覺得不該救的人,他竟撂狠話要和她形同陌路?!
好啊,她就帶著行囊、丫鬟和手術團隊遠走他州……找閨蜜去!
算他有良心,易容喬裝成小廝追來求和,可是接下來一堆糟心事是怎樣?
他被個綠茶婊惦記上,人家還頂著知府老爸的名頭將她關入大牢用私刑,
呵,他寵妻魔人的名號可不是擺著好看的,那家人的下場啊……嘖嘖,
再來就是她手賤救了個白眼狼,居然綁架她回什麼黑風寨,要娶她為妻,
他來救她卻遭到暗算中了蠱毒,當真死了一回,幸好對方有神奇小藥丸救命,
經歷曾經失去他的痛苦後,她發誓以後不管要救什麼人都得先問過他,
所以陪他出使他國時她又救了不少人,但都是在他同意下進行的,很乖吧?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地盤,他那以為早已戰死沙場的前未婚妻居然找上門來,
以重病為由在他面前裝可憐要他履行婚約,私下卻端著機車臉找她嗆聲,
她始終堅信他一夫一妻的承諾,也明白他心中只有她,
可她亦了解他是個負責任的男人,為了不讓他為難,她只能這麼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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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1:03:08


【後記 簡瓔】
 
  開始之前簡瓔的第一部藍海《聚寶福妻》前後磨了半年,總字數近十九萬,原始大綱超過三萬字,還不包括寫到一半調整劇情又重寫的大綱,正文也不包括覺得不對而刪修的幾萬字,總之,瓔是個很能折騰自己的人。

  照理說,正文十九萬字,那應該是完整了、豐富了,可是,就在完成《聚寶福妻》的三年後。

  有一天看到一位讀者朋友對《聚寶福妻》的書評,那位讀者朋友說她很喜歡《聚寶福妻》,也認為是一本佳作,看得出瓔花了很多心血,可是她總覺得有些不足。

  她舉出一些她覺得不足的部分,以及應當補充的部分,當下瓔好像被雷劈到,馬上問美女萱和簡小薰,這位讀者怎麼那厲害?

  我大綱裡有但沒寫進書裡的部分,她全部點出來了!這是世界上只有我自己一個人才知道的事,她為什麼知道?為什麼啊啊啊?

  美女萱一會兒之後才有感而發地說:「讀者的眼睛是雪亮的。」

  不錯!讀者的眼睛真是雪亮的!

  我實在太驚訝了,當初因為正文字數超過太多太多了,大綱的絕大部分內容只好忍痛濃縮或刪,瓔自己也常在叨念那些劇情沒寫進去好可惜,覺得寫進去會更加完整。

  可瓔也知道,要全部寫進書裡恐怕要分成上下集了,沒想到有一位讀者看出來了,當下真的叫瓔百般滋味在心頭,再一次扼腕當初應該全寫進去的,不管小編要怎麼排版怎麼塞,那是她家的事(XD,我應該要全部寫的!)

  這一回,《天下醫妃》寫到三分之二時,我就知道我不可能在字數內把我的大綱全部寫完,就算給我二十萬字的額度也消化不完。

  於是,我毅然決然堅持把大綱的內容全部寫完,這一次不再濃縮不再刪,我要完完整整呈現原本的大綱,不想急就章,不想再留一次遺憾。

  知道我的壯舉之後,美女萱問我:「剩下的內容還可以寫一本?」

  我說:「太多都會。」

  美女萱哈哈大笑,說我果然永遠都學不會控制字數。

  這便是《天下醫妃》還有後續的原因,相信讀者朋友們只要看到最後,必然明白瓔堅持要寫完的理由,後面實在好重要,不寫出來我不甘心啊!

  另外,大家有沒有覺得《天下醫妃》的封面好美?真的是看著不吃飯也會飽,放進眼睛裡也不會疼啊!

  封面姑娘在瓔、美女萱和簡小薰的聊天室裡是神級人物,畫的每一張封面我們都會細細討論,還說若是書展有姑娘的簽名會,我們都要偷報名!哈哈!這算是告白嗎?

  最後來說說瓔的年假在做什麼?做的只有一件事——追劇。

  《機智的監獄生活》追完之後,三天追完《秘密森林》快瞎了,可是沒辦法控制自己,停不下來啊!

  在看《秘密森林》之前便知道廣受好評,可一直沒動念去看,因為以為它是恐怖劇,光看劇名就連內容是啥都不想去查了,是咱們新月家的太后娘娘掛保證說絕對不恐怖,沒有鬼。

  我才入坑的,一入了坑就出不來了,真是完成度百分之百的一部好劇,與《機智的監獄生活》並列我心中2017韓劇的第一,《機智的監獄生活》又是我很愛的「請回答系列」的編劇和導演。

  劇裡處處透著「請回答系列」的各種笑點和溫馨,能夠在同一集裡讓我笑十次又熱淚盈眶十次,與看《秘密森林》時數個小時繃緊著神經燒腦截然不同,我真是愛慘這兩部劇了,愛到好想搖路過身邊的每個,求他們看XO.

  時序進入2018,我的小約女兒到今年的五月底便要滿七歲了,至今難以相信前半生都害怕狗的我,六年多來與它形影不離黏踢踢,祈禱女兒健康,也祈禱不再有動物棄養和虐待,下本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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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1:02:51


【番外篇二:有個蠢蛋】

  春暖花開,花圃中的牡丹開得正好,雍容嬌艷。

  懷胎六月的秦肅兒,肚子比一般孕婦大,雖然沒有超音波,但她自己斷定了她懷的是雙胞胎,再上蕭淩雪家族有雙胞胎的基因,誕下雙胞胎的可能性極大。

  每日,蕭淩雪都會陪她在府裡散步,期待著小生命的來到。

  「對了,我忽然想起一事,你還沒說過你在你家鄉是怎麼死的。」

  「我沒說過嗎?」秦肅兒揚了揚眉。「有個蠢蛋一直糾纏我,正巧有部車衝過來,我當下腦中靈光一閃,上回是因為救人我才得以魂魄穿越,如果我再次救人,可能就能再次魂魄穿越,當下我毫不猶豫的推開他,讓車撞上我。」

  蕭淩雪笑。「這麼說來,我要感謝那個蠢蛋了。」

  她若有所思地道:「他說不定會以為我是為了他而死的。」

  他看著她,目光溫柔得像和風。「那他真的太蠢了,不自量力,你只會為我一人而死,又豈會為了他人而死。」

  秦肅兒摸了摸肚子,咳了聲。「王爺,在孩子面前說這些,你羞不羞啊?」

  「有何好羞的?」蕭淩雪輕輕揉了揉她的頭,拉住她的手,與她十指相扣。「你是我的小蝴蝶,我是你的小阿飛,你在我的肩,依偎在我耳邊,從此我不再撒野。」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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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1:02:38


【番外篇一:為我擋死】

  「鳴鳴……肅肅,我真沒想到你愛我那麼深,深到可以為我擋死,你這份心意怎麼不早告訴我?你一直是那樣高傲又嘴硬,我都不知道你能為我做到這地步,如果早知道,我絕不會背叛你,可世間沒有早知道……」

  高仲安守在靈前不肯走,莫子熙第N次拉他起來,不耐煩的猛翻白眼。「都跟你說了不是那樣。」

  高仲安嗚咽道:「你不要再騙我了!肅肅她深愛著我,藉由這種天人永隔的方式讓我明白她對我的愛,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就好像有人用刀在割我的心一樣,痛不欲生!」

  莫子熙深吸了口氣。「你不要自作多情了,肅肅是因為自己有需要才會推開你。」

  高仲安大聲朝她吼道:「就叫你不要騙我了!什麼自己有需要?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誰會有需要去死?你這樣說也安慰不了我,肅肅是為我而死的!」

  莫子熙懶得理他了。「好吧,如果這麼想你會好過一點,你就這麼想吧。」

  高仲安沈痛地說道:「我不會再交女朋友了,我要終身不娶,把肅肅的父母當自己的父母,代替肅肅一輩子孝敬他們。」

  莫子熙傻眼了,「那你就這麼做吧,肅肅在天之靈若是有知,肯定會非常高興。」

  「肅肅……」高仲安再度撲到靈前去痛哭流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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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1:02:24


【尾聲】   不再分離

  柔兒的手術順利結束了,秦肅兒和孫太公在診間裡長談。

  「等柔兒醒了之後,會有一段時間的不適應,不需要著急,時日久了,她的智力便會和常人無異,該怎麼護理也會有醫護人員照料,您無須擔心,就放心的在這裡住下來。」

  孫太公也是進了開刀房觀摩的,眼下心裡還激動得很。「我真沒想到有生之年能親眼看到開刀之術。」

  「等柔兒好了,你們就留下來,可好?」秦肅兒笑了笑。「我這裡地方大,不差兩口人吃住,柔兒心地善良,在我昏迷期間一直悉心照料我,我想收她為義妹,您可同意?」

  孫太公難掩動容,「我本還擔心我百年之後,不懂世事的柔兒該如何是好,如今你肯照顧她,我哪有不好的道理?」

  秦肅兒嘻嘻一笑。「孫太公,您可不能留下柔兒回去,您老當益壯,不能閒著,我預備再加開診間,讓您當坐堂大夫。」

  孫太公頓時結巴了。「這……我、我……不妥不妥,惠仁堂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憑我一個鄉野郎中,哪裡配在惠仁堂坐館,實在不敢當……」

  秦肅兒朝孫太公眨眨眼。「您別謙虛了,我看您對開刀十分有興趣,跟我學開刀的大夫之中,有個跟您年齡相仿的劉大夫,也是學得津津有味,所謂活到老學到老,只要開始,永遠不嫌晚。至於柔兒,她是個心靈手巧的,做事也仔細,我打算教她分辨草藥做藥丸,我這裡很缺人手,你們肯留下幫我,再好不過了。」

  孫太公心裡早一百個願意留下的心,言下也不再推辭。

  兩人談得正歡,多兒來送上茶水,這時外頭響起了急促的拍門聲,與其說是拍門,不如說是在撞門了。

  「秦大夫!秦大夫!王妃!王妃!」

  多兒仔細一聽,「好像是淩寶的聲音……」

  秦肅兒不由自主的起身。

  淩寶來了,那是否蕭淩雪也來了?如果下一秒她穿越回去現代,那麼這一秒就是他們最後的相見,她不再矯情,不再遲疑,快步走過診堂,步履匆匆的經過院子,親自開了門。

  「王妃……」淩寶哭喪著臉,臉上分不清楚是淚水還是鼻涕,看上去髒得很。

  秦肅兒好笑地道:「你這是怎麼了?」

  淩寶抽抽噎噎地道:「王爺……王爺快死了……在、在馬車裡,被……被刺了一劍……在心……」

  秦肅兒看向淩寶身後的王府大馬車,護送馬車來的侍衛有二十多人,她二話不說上了馬車,馬車裡有馮敬寬,還有平躺著的蕭淩雪,一把長劍還插在他心上,她的心直往下沈。

  現在不是軟弱的時候!她深吸了口氣,命令自己冷靜,低下身去執起蕭淩雪的手把脈,一邊問道:「怎麼回事?」

  馮敬寬迅速簡單交代,「約莫是兩刻之前,王爺被穆郡主刺了一劍,淩寶當場發現便立即往您這裡來了。」

  秦肅兒並沒有多問穆越彤何以刺殺蕭淩雪,那些都不重要了,她輕輕擱下蕭淩雪的手。

  「還有救。」

  馮敬寬鬆了口氣。「那現在?。」

  「抬進去,抬到手術室,差人去宮裡請韓大人和顧太醫,越快越好!再差人稟告太子,皇上和太后那兒先瞞著。」

  馮敬寬點頭。「老奴明白了。」

  很快的,手術室準備好了,韓青衣和顧太醫都來了,加上吉安和高澄均、林曉翠,團隊各就各位。

  秦肅兒手執手術刀,戴著手術帽和口罩的她,只露出一雙眼睛,那雙眼睛定定地凝視著蕭淩雪,劍尖刺進了心臟,這是一場和時間賽跑的手術,也是一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手術。

  她眼神堅定,給自己也給昏迷的蕭淩雪加油打氣。

  蕭淩雪,你給我活著!一定要活著!這才不枉我魂魄歸來!

  對秦肅兒而言,這是她兩世為人,最艱難的一場手術。

  前世在醫院裡時,不給親人做手術是不成文的規定,就怕會失了準頭,如今她沒得選擇,除了她,沒有人會做這場手術,她只能一再命令自己冷靜、專心,將蕭淩雪想像成路人,這才能做下去。

  幸好手術圓滿的結束了,走出手術室時,她幾乎要虛脫。

  一臉焦急的太子和太子妃一看到她出來,連忙迎了上去。

  她知道太子妃有許多話想問她,但此刻同樣是沒閒暇敘舊聞問的時候,她簡短說道:「性命保住了,還要觀察。」

  太子鬆了口氣,又蹙眉道:「本宮已將穆越彤拿下,目前尚不清楚她何以刺殺皇叔,也尚未驚動父皇,若是父皇知道了,怕不是震怒這麼簡單。」

  「肅兒。」太子妃終於忍不住上前緊緊握住了秦肅兒的手道:「你聽我說,穆郡主有孕之事是假的,她預先服了苗族胎藥,這才會讓你把出喜脈來。」

  秦肅兒露出幾分窘然。「我知道。」

  這件事她沒有問人,是珊瑚一股腦的跟她說,自然也是淩寶大嘴巴跟珊瑚傳的話。

  夜裡,吉安說要守著蕭淩雪,秦肅兒堅持自己守著。

  她要守著他,要他醒來睜眼第一個見到的人是她,她有好多好多話要對他說,說一天一夜也不夠。

*             *             *

  心臟手術不比其它,蕭淩雪足足昏迷了兩天兩夜才醒來。

  他睜眼見到秦肅兒的剎那,以為自個兒死掉了,以為老天成全了他,讓他和秦肅兒在天上相見。

  秦肅兒柔聲道:「這不是夢,你也沒有死,你在惠仁堂的觀察室裡,我替你做了手術,已經度過了危險期,只要好好將養幾個月就會康復。」

  蕭淩雪眼也不眨的緊盯著她,啞聲問道:「小蝴蝶,你到底飛到哪裡去了?讓小阿飛一直找不著你。」

  她心中一陣激動,她深切的看著他的眉眼,驀然貼近他,在他臉上蹭了蹭,哽咽道:「不管去哪裡,這不是飛回來了嗎?」

  他微微一笑,警告道:「那麼,不許再飛走了。」

  「好。」她的眼前頓時一片水霧,這是喜極而泣的淚水,她把唇貼在他的唇上久久不放。

  蕭淩雪的傷勢好了七七八八的時候,太子來傳話,有個人要見他們,正確來說,是要見秦肅兒,而出乎意料之外的,那人是完顏錫。

  蕭淩雪原是不應秦肅兒去見完顏錫,是秦肅兒想聽聽他要說什麼,蕭淩雪只好首肯,並陪她同去。

  完顏錫被關押在大理寺的大牢中,他倒是很平靜,他只看了一眼陪同前來的蕭淩雪,跟著便對秦肅兒問道:「本王聽說秦大夫連銳劍刺進心臟都能救活,不知秦大夫能救越彤的重症嗎?」

  「我能救。」秦肅兒定眸看著完顏錫。「若是有一個深愛著她,愛到肯把自己一顆腎臟給她的人,我就能救。」

  完顏錫不解。「這是何意?」

  秦肅兒解釋道:「穆郡主腎臟敗壞,為今之計,只有為她換顆健康的腎臟,如此便能活下去,而正常人都有兩顆腎臟,捐出一顆並無大礙。」

  換臟器之說,從未聽聞,完顏錫難掩驚異,可他很快鎮定下來,眼前之人可是天下間會開膛剖腹的第一人,她會換臟器也不足為奇了。

  完顏錫想也不想的朝泰肅兒跪了下去。「本王的腎臟能給越彤,求秦大夫救越彤一命,若能讓越彤活下去,本王承諾歸降大雲,將永生永世不再來犯。」

  秦肅兒嘿嘿一笑。「這可是你說的。」看來他和穆越彤之間是真愛。

  完顏錫舉手起誓,「若有違承諾,叫我完顏氏絕子絕孫。」

  兩人出了大理寺,蕭淩雪蹙著眉,心裡有些不舒坦。「肅肅,你可是當真能做換腎手術?」

  秦肅兒老神在在地道:「腎臟移植手術不難,難的是腎臟的來源,如今完顏錫為了愛甘心捐腎,那便成了。」

  蕭淩雪哼了聲。「憑他也配懂愛?」

  他知道自己不舒坦的點在哪裡了,竟然有個男人在肅肅面前扮演癡情種子,這點叫他不是滋味。

  「每個人都有愛的權利,這叫什麼?」秦肅兒想了想,微笑道:「人間自是有情癡,此恨不關風與月。」

  是了,人間自是有情癡,就如同她和蕭淩雪,她寧可死了也要回來古代,蕭淩雪則是為了她情願死去,連死也不怕的兩個人,還有什麼可越過他們堅定的愛呢?

  如今,小蝴蝶停在小阿飛的肩頭,此生相伴到永遠,不會再分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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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1:01:49


  秦肅肅動了動眼珠子想睜開,眼皮子卻猶如千斤重,動不了。

  她這是死了嗎?千萬不要讓她睜開眼睛看到的是醫院的天花板和日光燈,那她可就白死了。

  「爺爺,她好像要醒了。」

  老者點了點頭。「去拿我的針袋來。」

  不一會兒,秦肅便感覺到有人在她腦門四周施針,漸漸地,她的眼皮不再沈重,她緩緩睜開了眼,入目所及是一間陳舊的屋子,還有兩個穿古裝的人。

  她差點喜極而泣。

  回來了,她真的回來了!她可以放心了……

  「姑娘,你感覺如何?能說話嗎?」老者問道。

  「能……」秦肅兒只說了個字便沒法再說了,畢竟魂魄又穿越了一回,耗盡了體力。

  老者道:「你再睡一會兒,不要勉強自己開口,等能夠說話的時候再說話。」

  秦肅兒點了點頭。

  老者起身交代孫女道:「換煎第二張方子,吹涼了讓姑娘喝下。」

  柔兒眉開眼笑,雀躍地道:「知道了,煎第二張方子,吹涼了給姑娘喝。」

  秦肅兒見那姑娘約莫十七、從歲的模樣,可語氣行為卻像個七、八歲的小姑娘。

  過了兩日,秦肅兒已能起身了,也知道自己所在之處叫作興昌鎮,是距離當日沈船地點最近的一個村落,救她的人是孫太公,過去是名大夫,上了年紀之後便不再上醫館坐堂了,只偶爾為人看診,與他同住的是他的孫女,名叫孫柔,八歲那年撞傷了腦子,智力一直停留在八歲,爺孫倆相依為命。

  「他們可勤快了,初時隔三差五地便來打聽姑娘的消息,爺爺說莫叫人空歡喜一場,定要等姑娘來才通知他們。」柔兒一邊給秦肅兒擦身子,一邊說道。

  她擦得可仔細了,手指一根一根的擦,將她耳後也擦得乾乾淨淨,還會給她梳頭,給她換穿的衣裳也都有太陽曬過的暖味。

  秦肅兒每日和柔兒閒聊知道了不少事,原來蕭淩雪還在找她,這令她的心一熱,恨不得插翅飛到他身邊,經歷了回到現代的想見而不能見,那苦苦相思太過刻骨銘心,她的心不再決絕,再相見時,她會聽他解釋,肯定是哪裡出了差錯,她相信他不會背叛她,即便他真和穆越彤怎麼樣了,也一定有隱情,她會好好聽他說的……

  又過幾日,秦肅兒的力氣恢復得差不多了,也能下床走動,她對孫太公和柔兒充滿了感激。

  若不是讓孫太公救了,說不定現在她的肉身已經沒命了,若是初時便讓蕭淩雪找到她,他肯定會用盡法子要讓她醒過來,而當時的她,魂魄已穿回現代去,若是肉身承受不住過多的刺激,魂魄又無法配合著醒來,怕是要一命嗚呼,反倒是肉身在這裡靜靜的休養,等待她的魂魄歸位,對她而言才是最好的,加上孫太公不慍不火的將養著她,讓她的肉身有足夠的時間等待魂魄歸位,這一切都要歸功於孫太公,孫太公是她的救命恩人。

  「孫太公,我也是個大夫,專精外傷,能否讓我給柔兒施針,興許能幫助她智力長進。」

  孫太公難掩驚詫「你是大夫?」

  秦肅兒笑了笑。「我的醫術還過得去。」

  孫太公看了她一會兒,應允道:「好,你給柔兒看看。」

  秦肅兒先是給柔兒把脈,借用孫太公的銀針為柔兒施針。

  孫太公在旁觀看,頻頻點頭,心裡已如明鏡一般,她的施針技巧熟練又精準,醫術可不只是過得去而已,而是很高明。

  秦肅兒邊施針邊道:「柔兒腦子有個地方瘀血陰塞了,最快的方法是打開腦子加以清除,可現在在這裡不能做到,只能暫時用施針的法子化開那瘀血,我跟您講講穴位,只要每日三次施針,不出一個月,一定有效果。」

  孫太公神情一愣。「你說……打開腦子?你、你能做到?」

  秦肅兒點了點頭,「我在京城有個能開刀的地方,那裡設備充足,我回京的時候,想帶柔兒一塊去,我有把握能好柔兒。」

  孫太公頓時激動了,他雖然身在小小漁村之中,可對外頭的動靜也是略有所聞,尤其鎮上碼頭又常有商船來往,消息更是靈通,「難道你是……你是惠仁堂的秦大夫?」

  秦肅兒微微一笑。「您是長輩,叫我肅兒就可以了。」

  孫太公久久說不出話來,半晌才道:「來尋訪者皆未表明身分,老夫以為你是哪戶大富人家的夫人小姐,沒想到竟然是……」

  天下皆知,惠仁堂的秦大夫能開膛剖腹,至今救人無數,同時也是前翼親王妃,因為翼親王再娶平妻而求去。

  「姊姊跟柔兒的爺爺一樣,都是大夫嗎?」柔兒好奇的問道。

  秦肅兒笑著點頭,拉起了柔兒的手。「姊姊帶柔兒去京城玩,可好?」

  柔兒立即點頭,笑得燦爛。「爺爺也一塊兒去,咱們一塊兒去京城玩。」

  惠仁堂如往常一般,求診的病患排到了大門外,林曉花在掛號處忙得不可開交,原本潤青得空也會幫忙掛號包藥,可上個月潤青生了,眼下還在坐月子,便只剩下她一個人忙了。

  一個戴著帷帽的姑娘快步走進了大堂,後頭跟著一名老者和一個睜著骨碌碌雙眼、正在好奇東張西望的大姑娘。

  林曉花見他們逕自往診間走,還沒輪到的人不能進去,她連忙出聲,「喂喂!你們三個,要看病先來掛號。」

  秦肅兒掀起帷帽角,朝林曉花笑了笑。「是我。」

  林曉花狠狠一愣。「小……小姐?」

  秦肅兒微笑點頭。「是啊,我回來了。」

  林曉花先是摀著嘴,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爾後放聲大哭,「啊——」

  頓時,一陣又哭又笑、驚天動地的聲音驚動了堂裡堂外所有人人,秦肅兒帶著孫太公和柔兒進入暖閣時,林曉鋒他們已經趕到了,秦肅兒看到黑壓壓的一片人頭,吉安、高澄均、珊瑚、多兒、林曉翠、楊年福……不知為何,韓青衣也在。

  秦肅兒不解的看著韓青衣,韓青衣不在自的清了清喉嚨。「咳,下官今日休沐,便來看看。」

  至於看看什麼,他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是想幫秦肅兒守著惠仁堂,不要出亂子,至於他為什麼要來坐鎮?他同樣說不出所以然來,他自個兒也沒去深究,就是自然而然這麼做了。

  秦肅兒也沒多問,精神抖擻地道:「韓大人來得正好,今日我打算進行開腦手術,手術如何進行我已經反覆推敲之後寫下來了,還有時間,讓你的醫僕去把顧太醫請來可行?」

  「開腦嗎?」韓青衣頓時興奮了起來。「我馬上派人去叫顧太醫!」

  「注意!」秦肅兒朝所有人拍了下手。「我知道你們有很多想問的,但外頭還很多病人在等,現在先各司其職回去崗位上,我還要做些準備,開腦手術預計在打烊後開始。」

  「是!」

  所有人都聽話的去前堂了,獨獨珊瑚沒走。

  「小姐……」珊瑚早已哭成淚人兒,走到秦肅兒面前跪了下去。「都是奴婢不好,奴婢貪生怕死,自個兒獨活……」

  「胡說什麼,你沒事真是太好。」秦兒拉著珊瑚的手讓她起來。「我昏迷之時最掛心的就是你了,你要有個三長兩短,那就太不值了。」

  珊瑚鳴咽道:「小姐都昏迷了,要怎麼掛心奴婢?」

  「這說來話長兒。」為珊瑚越去淚水,「去洗把臉,然後帶孫太公和柔兒去廂房休息,他們兩位是我的救命恩人,沒有他們就沒有我,記得好生招呼,千萬不可怠慢。」

  珊瑚破涕為笑。「奴婢明白。」

  珊瑚領著初來乍到的孫太公和柔兒出去了,四周頓時安靜了。

  秦肅兒進了寢房,手指滑過一塵不染的紫檀桌案,視線在栽植辣椒的白石花盆裡那泥土上的玉雕蝴蝶。

  那是剛住進來時,蕭淩雪為她佈置的。

  她胸口一熱,心緒震蕩。

  什麼都沒有變,還是她離開前的模樣。

  從現在開始,她哪裡也不去,就在這裡等待朝思驀想的那個人來見她。

*             *             *

  夜暮降臨,翼親王府燭火通明,此時的觀星苑寢房中,穆越彤遣退了左右伺候的人。

  她是第一次和蕭淩霄獨處在這房中,且是蕭淩雪主動來找她,這段日子他都忙著找秦肅兒,彷彿當她不存在,也絕口不再提起知曉她和完顏錫見面之事,她摸不準他在想什麼,便暫且按兵不動。

  興許他只知道她和完顏錫見面,尚在臆測中,其它的一概不知,那麼她還有機會完成她要做的事,先不必自己嚇自己,再說,她的背後還有穆王府為靠山,他也不能輕易要了她的命。

  「昨夜發生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我想你應當有興趣知道,特地來告訴你。」他漠然的看著她說道。

  穆越彤已經習慣他自秦肅兒失蹤後便如此冷漠的神情,她淡淡地問道:「什麼有趣的事?」

  「完顏錫親自潛進了軍機圖,偷走機密文件,像是有內應似的,他順利通過了重重機關,毫髮無傷。」

  她的眼光微微閃爍,面不改色的道,「是嗎?那與我何干,為何專程來說給我聽?」

  蕭淩雪唇角一揚。「因為完顏錫似乎不知道他偷走的文件上淬了劇毒,還沒出軍機閣他便倒下了,眼下讓我關在大牢裡,我想你會想知道這個消息,所以來告訴你。」

  穆越彤的手不自覺緊握成,心一陣緊縮,她面色一僵,久久不語。

  他凝視著她,再下一城,「我打算明日就處決完顏錫,給金國一個警告。」

  她終於有了反應,咬牙切齒地道:「你敢?!」

  蕭淩雪神色如常。「怎麼,怕你們的孩子沒了爹嗎?」

  穆越彤的臉色頓時煞白。「你還知道什麼?」

  「既然都做到這份上了,自然什麼都查得一清二楚。」他淡定地說道:「當日你在邊關受了重傷,被完顏錫擄回金國,他原想將你當成人質,不料你清醒之後竟失去了記憶,你住在他府中,日久生情,愛上了彼此。他決定掩蓋你的來歷,封你為側妃,你生了他的孩子,他極為寵愛,破例將庶子封為世子,某一日你受了刺激,恢復了記憶,同時發現自己得了重病,不久於人世,你想的不是回來見家人,而是要為完顏錫做一些事,要讓他在大金帝面前立功,爭取儲君之位,你為了要盜取大雲的軍機機密而來,使計趕走肅兒則是要方便你在王府裡行事,所有人都被你蒙在鼓裡,包括穆王府的人,你未曾考慮過事跡敗露之後,穆王府上下將受你牽連,被處以通敵賣國的罪名,穆王爺一生的汗馬功跡也將因你而一文不值。」

  如今回想起來,在大周時,完顏錫對他的態度就十分古怪,一心挑釁,他還在周京街道上驚鴻一瞥,見到了穆越彤,想來當時她是隨著完顏錫去的,爾後與他們路徑相同,由大周直接到了大雲,然後出現在他眼前。

  是他太輕忽了,才會讓她有機可乘,都是因為他對她的歸來沒有任何的懷疑,她才能順利進行她的計劃,都是因為他輕信她不久於人世之言,娶了她,才會讓肅肅離開了王府,追根究柢,肅肅會搭上那班發生船難的遊船都是他造成的,是他害死了肅肅……

  「不要說了……」穆越彤驚懼的退了一步。「放了完顏錫,我們會回金國去,永遠不會再出現……」

  「你以為這麼容易?」蕭淩雪灰暗無神的眼眸抬了一下,冷冷的說道:「這事我已經稟明了皇上,此刻皇上正召了穆王爺入宮,待穆王爺知道你做的好事之後,怕是會氣得吐血而亡。」

  「蕭淩雪!」她怒吼一聲,險些將眼珠子瞪出來。

  他微微扯動嘴角。「喊本王的名諱又有何用?一切是你咎由自取,你以為一個將死之人做什麼都無所謂、無所懼了是吧?既然你一心為了所愛的男人,什麼都不放在眼裡,那麼穆王府若是因你而滿門抄斬,你理應也是眼珠子都不眨一下。」

  「不,不是那樣的……」

  她本是打算偷到機密文件之後就和完顏錫返回大金,到時她只消留一封書信說她去遠方等死,不要找她就行了,如此神不知鬼不覺的,並不會牽連到穆王府,可如今一切的計劃都被蕭淩雪毀了!

  她驀地取下懸掛在木架上的長劍,長劍出鞘,劍鋒指著蕭淩雪的心口。「立即放了完顏錫,拿你的令牌,讓我們離開大雲!」

  蕭淩雪不動如山。「你刺吧,反正沒有了肅兒,我也了無生趣,正想去陰曹地府和她做夫妻,你正好可以成全我。」

  穆越彤緊咬著牙。「你以為我不敢?」

  他依舊不為所動。「不管你敢不敢,完顏錫的性命都保不住。」

  兩人正在對峙,外頭傳來急促腳步聲,沒一會兒,淩寶的聲音就傳進屋裡——

  「爺!秦大夫回來了!秦大夫回來了!」淩寶在外頭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珊瑚剛來府裡跟小的通風報信,讓您快去!

  蕭淩雪神情一震,這反應落入穆越彤眼底,她冷笑道:「現在可是惜命如金了吧?我偏不從你的願,我要拿你的命祭完顏錫——」

  她不假思索的將劍刺向他的心口,淩寶推門而入時正巧看到這一幕,驚聲高喊道:「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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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1:01:23


  「快點懷上我的孩子,那麼你肯定就不能莫名其妙的回去了。」男人說道。

  「這裡有你,我不會回去。」女人輕柔地說道。

  「你保證?」

  「我保證。」

  她又作了那個夢,此刻,時間彷彿靜止了一般。

  秦肅肅早已醒來,因為手機的鬧鐘已經響了第五次。

  回到現代已經一個月了,每天都漫長得像是一年,她每次醒來都希望已經回到了古代,回到了大雲朝。

  初初去到大雲時,她每天都希望有奇跡,讓她睡醒便回到現代,可是老天偏偏在她最不想回到現代的時候讓她回來了,她只不過是想療情傷,想遠離傷心地,老天怎麼就安排讓她和蕭淩雪真的再也見不到面了?

  她不要這種結果,她還想見見他,聽他的解釋,她其實並沒有死心,並沒有心如止水,她離開京城只是想讓他著急一下而已,她,深愛著他。

  「肅肅!」莫子熙敲了幾下門,逕自推門走了進去。「你怎麼又在看著天花板發呆?快出來吃早餐!你是八點第一台刀。」

  秦肅兒從床上俐落的坐了起來。「知道了。」

  莫子煕告訴她,她在國道因為要救人被撞成重傷,成了植物人,她的家人不放棄希望,她因此一直住在加護病房,她醒來才知道自己才昏迷了一年,她在大雲朝卻是生活了三年。

  她清醒過來的事被大肆報導,就連國際媒體也來採訪,將她喻為奇跡,更讚揚她是好心有好報,當時她在國道上救的人還持地來探望她,滿是感激的向她道謝。

  關於她的魂魄穿越遭遇,她只告訴了莫子熙,莫子熙開始當然不相信,還說虧她是外科醫師,竟相信那等怪力亂神?可是她說得鉅細歷遺,說久了,莫子熙也有了七、八成相信,只是莫子熙警告她,跟她一個人說可以,但千萬不可以再告訴別人,連她的家人也不許說,會被當成瘋子。

  她聽了之後不禁苦笑,關於她在古代的事,關於她和蕭淩雪之間的一切,她還能告訴誰呢?說了又如何?她的遭遇、她如今的心情,又有誰會在乎,又有誰能體會?

  她想蕭淩雪,想得快瘋了,她瘋狂的想回到古代去,那股酸澀低落的情緒,總會在她結束手術之後由心底冒出來。

  她也想念她的手術團隊,吉安、高澄均、韓青衣、顧太醫、劉大夫,也想念她可人貼心的丫鬟們,潤青、珊瑚、多兒、林曉翠、林曉花,其中她最掛心的是珊瑚,她們一同沈船,她回到了現代,那珊瑚?沈船前珊瑚恐懼的呼救聲彷彿還在她耳邊響起,畫面歷歷在目,她日夜祈禱著,千萬不要讓珊瑚沈在海底,千萬不要。

  縱使情緒再多,時間並不會因為她的多愁善感而停留,世界依然在運轉,而她依然必須打起精神來上班,她相信終有一天她會釋懷的,會將她的穿越當成夢境一場,到最後,會連她自己都開始懷疑起她真的穿越過嗎?真的與人相愛過嗎?

  一切,應該只是她作的一場夢,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秦肅肅喝了很多,幾乎是來者不拒,沒人敬她,她自己也喝,喝到都不知道今天的壽星是誰,她抓著麥克風不放,唱來唱去都是《阿飛的小蝴蝶》。

  外科助理吳亞東手掩著嘴小聲的道,「秦醫師這是唱第幾次啦?就不能換首歌嗎?」

  莫子熙狠狠瞪了吳亞東一眼。「讓她唱會死嗎?不然我們自己開間包廂,你們不要跟來。」

  吳亞東馬上陪笑道:「說什麼呢?我超級愛聽秦醫師唱《阿飛的小蝴蝶》,唱得好有感情,我都感動了。」

  秦肅肅繼續唱她自己的,不理會旁人的耳語,最後她哭得亂七八糟,倒在莫子熙懷裡。「子熙,我好想他……我好想他……好好想好想,想得快死了……」

  高仲安看著她們,心裡很是納悶,秦肅肅這模樣擺明是失戀,可她之前都在昏迷,而昏迷之前則是被他狠狠甩了,她到底在失哪門子戀?

  說也奇怪,醒後的秦肅肅視他如無物,不像從前見了他便咬牙切齒,恨不得他的正妹小女友也劈腿別人,讓他嘗嘗被劈腿的滋味,如今她對他像對一般的同事,見了他還會點點頭,這讓他對她重新燃起了關懷。

  他喬了幾個位子坐到莫子熙身邊去。「莫子熙,我看肅肅醉了,我沒喝酒,要不要我送你們回去?」

  「你給我走開!」莫子熙瞪眼揮拳頭警告,「不要忘記你現在是有女友的人,我們可不想因為你臭了自己的名聲。」

  莫子熙叫了計程車,兩人坐在後座,一路上就聽到秦肅肅一直在說「心裡話」。

  「子熙,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千萬不要為我難過,也告訴我的家人不要難過,我並沒有死,是去了我想去的地方……去找我的小阿飛了……」

  莫子熙點點頭道:「我知道,你說了不下一百次了,若你死了,要替你開心,你是去古代,那個叫大雲朝的朝代和你的小阿飛團聚了。」

  到了公寓,她死拖活拖的把秦肅肅弄進電梯裡,再扶進家裡,弄上床,替她脫了高跟鞋,蓋了被子,撥開貼在她臉頰上的髮絲,無奈的嘆了口氣。

  她知道肅肅已經把財產等都委託律師處理了,還寫了封給家人的遺書放在她那裡,為了死掉做了萬全準備,但她真的可以順利回去古代嗎?穿越這回事是自己能主宰的嗎?

  「你這個傻女人,真有蕭淩雪這個人嗎?和霸氣寵妻的王爺談戀愛,你想羨慕死誰啊?說得我都想去古代了。」

  秦肅肅惶惶然的醒了過來,這幾天她都在作惡夢,蕭淩雪命在旦夕的惡夢。

  他身為皇上親弟,身邊暗衛無數,他本身亦有功夫,尋常人等近不了他的身,如今的他該是開心等著做爹,如何會命在旦夕?

  整天她都心神不寧,下了班,她又被子熙拖著去跟同事聚餐,她不想去,莫子熙偏不讓她一個人待在家裡,說她獨處肯定會度日如年,不如岀去瘋一瘋,時間還比較快過。

  確實,她回到現代之後,唯一的感覺是她的時間變多了,因為每一天都過得好慢,每一小時每一分鐘都好漫長,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熬過去的,除了會呼吸,她其實像行屍走肉。

  「那間的燒肉無敵贊,入口即化,他們訂了好久才訂到,個個都說今天要吃到撐破肚皮才罷休……」莫子熙邊走邊說。

  一行人走在人行道上,夜風途徐,馬路上則是車水馬龍,台北的夜晚璀璨迷人,這樣的周末夜是小酌的好時光,尤其是像外科壓力這麼大的工作,時不時一定要放鬆下才不會瘋掉。

  「真的有那麼好吃?」秦肅肅漫不經心的偶爾搭幾句話。

  驀地,她的腳步停了下來,定定的望著立於前方的一道挺拔身影,銀白色緞子衣袍,衣袖與衣擺用紫金絲綉著群蝶起舞的圖案……

  她下意識屏住呼吸,心臟怦怦亂跳,接著淚水慢慢湧出她的眼眶,她不再猶豫,朝那人奔了過去,由身後抱住了他,哽咽的低喊道:「蕭淩雪!你來啦!你來啦!你來啦!我好想你、好想你、好想你!」

  她回不去,可他來了,來現代和她團聚了,她真笨,怎麼沒想到還可以這樣,竟然一心只想著在這裡死掉回去古代……

  如今他來了,太好了,他什麼都不會沒關係,她可以養他,她的收入高,由她來養他……

  一個微壯的短髮女人衝上前來拉開她,喝斥道:「你做什麼?」

  秦肅肅被硬生生的拉開,一時反應不過來,那白袍男子已轉過身來。

  她一愣,不是蕭淩雪……

  美女的失誤總是會獲得較多寬容,那古裝打扮的大帥哥朝她微微一笑,「不要緊,應該只是認錯了人。」

  莫子熙已經衝到了秦肅肅身邊,疊聲代她道歉,「抱歉,抱歉,她喝醉了,打擾你們拍片了,真的很抱歉。」

  秦肅兒還在失神。「他不是蕭淩雪……」

  莫子熙用力捏了下她的手,咬牙道:「對,他不是,你他媽的快給我打起精神來,不要讓別人以為你是神經病。」

  跟在她們身後的其它同事,都瞬間眼睛發亮,興奮不已的竊竊私語,「是陸洋!他們是不是在拍《六生六世二十裏海棠》啊?」

  「秦醫師居然抱到了陸洋,真是賺到了!」

  「秦醫師這招跟誰學的啊?裝認錯人,太高明了。」

  「想不到醫師也是陸洋粉。」

  高仲安也在其中,他對這一幕實在難以理解,據他對秦肅肅的了解,她絕不是個會追星的人,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她是真的認錯了人?可是她怎麼會把一個穿古裝的人錯認為認識的人?

*             *             *

  興昌鎮

  淩寶跟在挨家挨戶敲門的蕭淩雪身後,愁腸百轉,他多希望下一扇打開,秦大夫就在裡頭。

  這是距離船難地點最近的漁村,船難發生之後,主子除了派無數的人進行了無數次的大規模搜索之外,像這樣親自來到小鎮挨家挨戶的尋訪已經是第二十二次了,雖說還未見到屍首,就有一線希望,可船難死了八十多人,也只找到了四十餘具屍首,其餘的肯定都漂到其它地方去了,別說生機渺茫,連找到屍首的機會都微乎其微。

  不幸中的大幸是,珊瑚好端端的活著,但得知秦大夫失蹤,也是連續幾日紅了眼睛,說大浪來時,她們都落海了,秦大夫又拚命把她推上船,她這才得以生還。

  總之,沒了秦大夫的惠仁堂如今死氣沈沈、愁雲慘霧,而他家爺更是像失去了所有,再也不會笑了。

  「你們已經來過好多次了吧?」一名來應門的老者好心的倒了兩杯茶出來。「我在這兒住了四十年,也看過不少次船難,找了這麼久還沒找著,應該是沒希望了。」

  蕭淩雪接過茶盞的手一僵。

  不,他不相信肅肅會丟下他,在看到屍首之前,他絕不相信!

  老者拿著托盤和兩隻空杯佝僂著往屋裡走去,一邊說道:「逝者已矣,興許魂魄已經回到原來該去的地方,就不要再打擾了。」

  蕭淩雪一震,頓時膽寒,感到天旋地轉,冷汗涔涔。

  難道肅肅的魂魄是回到她的朝代去了?若是如此,他真找到她時,無論生死,又有何用?

  那老者進了屋,掩上了門,一個姑娘上前接過托盤,眨了眨眼,認真又天真地問道:「爺爺,怎麼不告訴他們,他們要找的人在咱們屋裡睡覺?」

  老者搖了搖頭。「那姑娘昏迷了那麼久,怕是不會醒了,又何必叫他們空歡喜一場?若是真醒了,再去通知他們便是。」

  那姑娘歡快地道:「也好,反正他們也說了,有任何消息上報到里正家裡,有獎金哩,若是姑娘醒了,咱們再去跟里正叔說便是,拿了獎金可以給爺爺添床被子,這個冬天便不怕冷了。」

  老者不置可否地催道:「快去升火做飯吧!還要煎藥,那姑娘雖然還昏迷著,可也要灌些米湯才能活,每日的湯藥切記要灌進喉裡才算數。」

  那姑娘展顏一笑。「是,柔兒馬上去做,給姑娘喂好米湯再灌湯藥,還要給姑娘擦擦身子!」

*             *             *

  秦肅肅看著放在她桌上的大把玫瑰花和一盒巧克力,頓時有種無言的感覺,打開卡片看到署名時,她更是臉上三條線。

  吳亞東靠了過來,擠眉弄眼地說道:「秦醫師,看來高醫師還想跟您破鏡重圓喲!

  秦肅肅一把將花和巧克力都塞進他懷裡。「給你,扔掉也好,送人也好,任憑你處置。」

  「真的?!」他有種賺到的感覺,今天是西洋情人節,把這些送給女朋友又省了一大筆。

  秦肅肅立即打給高仲安,要警告他不要再玩這些無聊的追求小把戲,可他卻一直不接她電話。

  到了下班時間,她和莫子熙走出醫院大門時,他卻又自動出現。

  「莫子熙,你沒有要去的地方嗎?」高仲安意有所指地說:「今天這種日子好像不應該你們兩個在一起。」

  「你才是多餘的那一個,好嗎?」莫子熙沒好氣的瞪著他。「別以為你宣布和你的小護士女友分手,肅肅就會接受你。」

  高仲安看著秦肅肅,深情款款的說道:「我和肅肅本來就是論及婚嫁的關係,是我一時迷失了方向,這才耽誤了點時間。」

  秦肅肅冷笑道,「你不是迷失了方向而已,你是瞎了。」

  高仲安尷尬一笑。「我就喜歡你這麼嗆辣。」

  莫子熙搖了搖頭,「就是有這種人犯賤。」

  秦肅肅看著向晚的天空,神情木然。「走吧,我餓了。」

  她們不理他,逕自往醫院附近的百貨商場走去。

  高仲安卻死纏爛打的追上去,黏在她們身後嬉皮笑臉的討好。

  秦肅肅終於被惹惱了,她回頭怒瞪著他。「高仲安,不要以為我在跟你開玩笑,就算全世界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選你,我心裡有個比你好一千倍、一萬倍的男人,我的心只屬於他,沒有你的餘地!」

  「那男人是誰?」高仲安懷疑的看著她。「如果真有其人,他為什麼從來不出現?你又為什麼會整天無精打采,鬱鬱寡歡?」

  秦肅肅握緊了拳頭,淚水倏然湧上眼眶。「因為他在一個來不了的地方!」

  高仲安愣住了,她這眼淚說來就來是怎麼回事?難道真有那樣一個男人嗎?

  他不死心的追問道:「為什麼來不了?再怎麼遠也能搭飛機,除非是沒有心,不是嗎?」

  「我拜託你不要再招惹肅肅了好嗎?你沒欠你什麼!」莫子熙沒好氣的抽了面紙塞進秦肅肅的手裡,拉了她就走。

  高仲安又跟了上去。

  這時莫子熙手機響了,她走到一旁的超商前面接聽,秦肅肅則在紅綠燈前等她。

  高仲安陪小心地道:「你不是餓了?要不要我先去超商買個麵包給你吃?」

  「我要吃我自己會去買。」秦肅肅皺著眉頭,不苟言笑地道:「如果你真的覺得對不起我,就不要再糾纏我,那就是對我最好的補償。」

  她的生命裡有過蕭淩雪那樣的男人,又怎麼會再看上高仲安這樣的花心窩囊廢?從此以後,不會再有男人入得了她的眼,不會再有……

  「肅肅我想了很久……」高仲安頓了一下,潤了潤唇。「我們過去也曾有過快樂的時光,是我不好,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我保證不會再有第二次,你相信我一次,我房子都買好了,只等你點頭……」

  秦肅肅不耐煩地回頭看了莫子熙一眼,她還在講電話,她正思忖著要不要黏去莫子熙身邊時,一台失控的小客車朝他們的方向衝過來,她立即推開了還在滔滔不絕的高仲安,自己被小客車迎頭撞上……

  「肅肅!」莫子熙的尖叫聲回蕩在車水馬龍的街頭。

  怵目驚心的鮮血從秦肅肅的身下擴散,她閉上眼睛之前,看了眼渲染天際的紅霞。

  老天爺,我連死都不怕了,可以讓我回到他身邊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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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1:00:13


  天色微沈,顯然要下雨了,因此下了朝後,官員們都加快腳步要上各自的馬車。

  在一群歸心似箭的官員之中,蕭淩雪卻刻意放慢了步伐,在明政殿前等鎮國公鄒明儀經過他身邊時,他才狀似漫不經地開口,「國公爺,世子的傷勢如何?可是樂觀?」

  聽見問話的是蕭淩雪,鄒明儀自然立即停了下來,拱手道:「多謝王爺關心,小兒的傷勢已好了許多。」

  「是嗎?」蕭淩雪嘴角一揚。「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世子吉人自有天相,您也無太過擔心。」

  鄒明儀有些尷尬地道:「承王爺美言。」

  自己的兒子什麼德性,他自然知道,說是在鬧街爭道,與人一言不合打了起來,對方是市井流氓,打了人之後便一鬨而散,報了官也捉不到人,打架滋事算什麼大難了,被蕭淩雪一說,倒叫他汗顏起來。

  「這不是鎮國公嗎?」魯國公孫令槐走了過來,身後跟著他最小的兒子孫子寬。

  鄒明儀對孫令槐一拱手。「國公爺近來可好?」

  他們雖同為國公爵位,可孫令槐年長了他十多歲,他自是以小輩自居。

  「老夫是挺好,怕是國公爺你不太好吧?」孫令槐一臉的關懷。「世子是你的獨苗,如今被人打成了重傷,你肯定是不好過。」

  鄒明儀嘆了口氣。「幸虧撿回了一命,慢慢休養便是。」

  那不肖子挨打的事傳得沸沸揚揚,讓他面上無光,若不是那子現在受了重傷,他真想打斷他兩條腿。

  「唉呀,國公爺,您有所不知。」孫子寬眉飛色舞地道:「世子爺那一夜可是威風凜凜啊!一個打六個,為了那月香樓的頭牌深深姑娘,可謂是一怒衝冠為紅顏,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呀!」

  鄒明儀臉色一變。「什、什麼?你說什麼?」

  孫子寬嘖嘖了兩聲,「唉呀,原來您老不知道啊!」

  鄒明儀忙問:「不是在街市叫不講道理的地痞流氓給打了嗎?」

  孫子寬笑道:「什麼地痞流氓?和世子爺打架的是城西布行的林公子,高升商號的三爺,萬樣酒樓的少東韓公子,還有那興雲海運的少東顧公子,另外兩個是安瑞候府五房的七少爺和八少爺,所以世子爺才不敢報官呀!」

  語落,他還俏皮地朝鄒明儀眨了眨眼。

  鄒明儀頓時面紅耳赤,難道家裡的女人跟他說報了官卻捉不到人是在誆他的?說兒子在街市被地痞流氓打了也是一派胡言?

  孫令槐見鄒明儀臉色大變,適時喝斥道:「寬兒,不許胡說。」

  孫子寬異常興奮地道:「父親,兒子可沒胡說,世子爺當真勇猛,不但打了那六人,還揚言要納深深姑娘為妾,說是誰也不許與他爭……」

  鄒明儀的臉色越發陰晴不定,他微微躬下身子,朝蕭淩雪和孫槐一拱手。「王爺、國公爺,我忽然想起還有要事在身,先告辭了。」說完,他舉步匆匆離去,步履踉踉蹌蹌,足見嚇得不輕。

  鄒明儀一走,孫子寬便得意的笑了起來。「怕是趕著回去算帳,鄒少爺有得苦頭吃了。」

  孫令槐蹙眉道:「鄒明儀這人為人剛正不阿,就是討錯了媳婦兒,才會後宅不寧,田氏那女人從前便愚昧無知,如今變本加厲,連兒媳婦也與她一模一樣,真真是家門不幸……王爺,秦大夫無事吧?傷得可重?」

  蕭淩雪還未開口,孫子寬便涼涼地開口道:「被打了一巴掌,傷得肯定不重,皮肉的傷不重,心裡的傷可重了,若還是堂堂的翼親王妃,又怎麼會叫人如此欺淩?唉,都怪她遇人不淑,才會落得如此下場。」

  「寬兒!」孫令槐眉頭微蹙。

  蕭淩雪淡淡地道:「無妨,讓他說,被罵一罵,我心裡才會舒坦一點。」

  孫子寬故意說道:「我真的很不明白那女人……我是說秦大夫,從第一次在萬宴樓見到她,她就那麼怪,如今的行為也叫人費解,穆郡主又不是要取代她的地位,不過是同為平妻,有那麼難以忍受,非得求去不可?好了吧,如今叫人踩在頭上才在欲哭無淚,肯定是悔得腸子都青了。」

  蕭淩雪的臉色倏地一暗。「子寬,你怎麼說我都可以,但不許你說肅兒半句不好,她半點錯都沒有,是我不好,是我辜負了她。」

  孫子寬搖著頭。「嘖嘖,瞧瞧,癡情種啊癡情種,這樣的癡情種偏生留不住心愛的女人,只能在這兒坐困愁城,我都為你們揪心了。」

  孫令槐暗示兒子別再落井下石了,他對蕭淩雪寬慰道:「王爺,事到如今,您也別太糟心了,待鎮國公回去敲打敲打家裡的女人,她們肯定不敢再去秦大夫那兒鬧事,聽聞太后娘娘一早也召了老國公夫人進宮,想來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

  「但願如此。」蕭淩雪臉色凝重,望著天際的烏雲,心頭沈甸甸的。

  這幾日他總是心浮氣躁,彷彿山雨欲來,卻又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心中是前所未有的波濤洶湧。

  罷了,還是先去問問母后,看那老國公夫人怎麼說,照他的意思,讓鎮國公休了田氏那女人都不夠洩他的憤。

  在往慈惠宮的路上,一個氣短的聲音叫住了他。

  「蕭、蕭淩雪,借、借一步說話。」

  聲音很陌生,而膽敢連名帶姓直呼他名違的人在宮裡只有兩人,一個是他皇兄,一個是他母后,這聲音的主人是誰?

  他轉過身去,意外見到了身著官服的白守軒,原本白晳俊俏的臉龐漲得通紅。

  他身姿筆直,微微挑起了眉。

  居然是這傢夥?挺意外的。

  他平視著白守軒。「何事?」

  白守軒理不直氣不壯地道:「咱、咱們今日便放下官職尊職,來場男人與男人之間的對話。」

  蕭淩雪不置可否地道:「你想說什麼?」

  白守軒往前一步,鼓起勇氣,音量也大了幾分,「既然你卑鄙的讓皇上給我賜婚了,為了肅兒的名節,我也不會再去叨擾她,可你若做到這地步,便要保護好她,不能叫別人欺負了她,若你做不到,便不該阻著別人去守護她。」

  才一夜,鎮國公夫人率眾將惠仁堂砸毀的消息已傳得滿城皆知,雖然秦肅兒下了封口令,可當日驚慌逃竄的病人的口是摀不住的,聽聞後,他真是又氣又急,巴不得上惠仁堂去看一看。

  是身邊的小廝死命攔著他,說他如今和宋小姐已有了婚約,若再上惠仁堂便是讓他與秦大夫之間的流言死灰復燃,那可是在打皇上的臉,也是打宋太傅的臉,更是讓秦大夫難做人,這才讓他忍了下來。

  但他怎麼也咽不下胸中的那口氣,非要找蕭淩雪理論不可,既然搬了大石將他的路堵死了,卻又沒好好保護肅兒,這算個什麼事?

  「說完了嗎?」蕭淩雪面不改色地問。

  這傢夥倒是挺有膽量的,敢在宮裡攔住他的去路,幸虧他有先見之明,當機立斷請他皇兄賜婚,否則烈女怕纏郎,纏得久了,肅肅說不定真要被這傢夥給纏走了。

  「還沒!」白守軒氣沖沖地道:「鎮國公夫人上惠仁堂找麻煩的事,你要坐視不管嗎?」

  蕭淩雪揚了揚嘴角。「本王插手與否,無須向你說明。」

  白守軒在心裡暗暗咒罵。「那國公夫人打了肅兒,你可知道?」

  蕭淩雪的眸光深沈若海。「知道與否,是本王的事,無須向你告之。」

  白守軒的手在袖裡緊緊攥成拳,眸光帶著不甘。「如果你是想坐擁齊人之福,想著要肅兒回到你身邊,那你是大錯特錯,我聽我大嫂說過,之前的臨安侯曾有意納肅兒為妾,讓她狠狠拒絕了,肅兒不會回到你身邊。」

  蕭淩雪依舊面無表情,嗓音清淡,「說完了嗎?若是說完了,本王可以走了嗎?」

  白守軒原是等著他發怒,可他卻什麼反應都沒有,神情莫名地難測。

  他知道這已是蕭淩雪容忍他放肆的極限,他也不是那麼不知好乏的人,知道要適可而止了,他悻悻然地道:「說完了,你走吧。」

  蕭淩雪又看了他一眼,這才舉步往慈惠宮而去。

  而此時的慈惠宮裡,太后正和她叫進宮來的老鎮國公夫人——方太君喝茶,兩位富貴老太太先是漫無邊際的聊些日常鎖事,倒也是有說有笑。

  方太君原是不知道太后娘娘今兒個怎麼心血來潮叫她進宮裡來,以為是有什麼京中權貴的內幕要和她分享,於是,一直興致勃勃地等著聽,不料,一個話題告一段落之後,太后卻忽然一臉惋惜的看著她。

  「妹妹,哀家真沒想到明儀那孩子的媳婦兒居然人品低下到那種程度,比個鄉野村婦還不如,真真是難為了你和這樣的媳婦兒同住一個屋簷下,那會有多糟心啊!」

  方太君心裡一個咯噔,強顏歡笑道:「姊姊,您這話是何意,妹妹為何聽不懂?」

  太后故作詫異的看著她。「原來你還不知曉?」

  方太君更是覺得不妙,這會兒也沒心情品茗了,擱下了杯盞,強笑道:「知曉什麼啊?姊姊有話直說,甭弄得老妹妹我提心吊膽了。」

  太后淡淡地開口了,「妹妹,鈺哥兒叫人打成了重傷是吧?」

  方太君一愣。「是啊,姊姊怎地連這等小事都知曉?」

  太后不答,逕自又道:「你的媳婦兒帶著你的孫媳婦兒抬著鈺哥兒上惠仁堂求診,不但將惠仁堂給砸了,還打了惠仁堂的秦大夫,野蠻行徑,叫人髮指。」

  方太君驚愕的張大了嘴,她只知道孫兒在外頭與人起了衝突,被打成了重傷,叫來家裡的大夫個個束手無策,她媳婦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堅持不請太醫,後來抬到外頭去求診,她並不知道是上惠仁堂去了,更不知還砸了惠仁堂,打了秦大夫。

  說到那惠仁堂,在京城裡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且連她這樣不太出門的老太太都知道秦大夫是翼親王的下堂妻,太后娘娘無緣的兒媳。

  「我說妹妹……」太后緩緩啜了口茶,不輕不重地道:「肅兒那孩子雖然已經離開皇室了,可哀家還把她當成自個兒的孩子,將來有一日,她終歸還是要回皇室來的。」

  見太后神情異常嚴峻,方太君手抖了一下。「姊姊的意思是……」

  太后清冷的聲音淡淡地揚起:「哀家的意思是那孩子不是能碰的人,誰也不許動那孩子一根頭髮,更別說出手教訓了,要教訓,也是哀家來教訓,輪不到閒雜人等動手,而動手的人就是不將哀家放在眼裡,不將皇上放在眼裡,不將整個蕭氏皇族放在眼裡。」

  太后說到最後一句,語氣已是極重。

  方太君臉色蒼白,手心不自覺的冒汗。「明白了,都聽明白了……」

  太后面色平靜冷然地道:「明白就好,這種事若再有一次,哀家絕不輕饒。」

  待方太君告退之後,太后接過貼身的年長宮女素花手中的安神茶,啜了一口,雙眉微蹙道:「肅兒竟然叫人欺到了頭上,真是豈有此理,哀家索性收她為義女,給她個公主封號,從此叫人不敢再小瞧於她。」

  素花忙道:「萬萬不可啊,奴婢看王爺對秦大夫還放不下,將來渴望能夠破鏡重圓,若您收了秦大夫為義女,那麼兄妹名份便會成了他們的阻礙。」

  太后瞬間又高興了起來。「是嗎?你也覺得他們會破鏡重圓?」

  素花微笑道:「王爺也是奴婢自小看大的,王爺還是頭一回對一個姑娘這麼上心,過去王爺對穆郡主也不曾這樣,想來他們是有苦衷才會分開的,老天爺定會安排讓他們再在一起。」

  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你說的對,他們定然會再弦前緣。」

*             *             *

  出了慈惠宮,方太君連聲吩咐車去快馬加鞭回了府,一路上腦子裡盤旋的都是太后的話和那犀利的眼神,就像有隻無形的手緊緊揪著她的心。

  老天爺!太后那是赤裸裸的威脅啊!

  一回到鎮國公府,她立即將田氏叫到房中,不由分說便是一耳光。

  田氏錯愕的摀著臉。「娘……」

  方太君氣得破口大罵,「你這愚婦!蠢婦!惡婦!你到底對秦大夫做了什麼?讓我這一把老骨頭給太后叫進宮裡訓斥,我這輩子還沒有如此顏面掃地過!」

  田氏又驚又愕。「娘……是什麼意思?太后召您進宮,為了秦大夫訓斥了您嗎?」

  這怎麼可能?秦肅兒不是下堂婦嗎?不是已經跟宮裡完全沒關係了嗎?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同時,鄒明儀亦已步履不停地回了府,從下人口中知道田氏被老太君叫去上房,便也匆匆趕了過去,得知老太君讓太后召進官去嚴厲警告,又問清了田氏在惠仁堂做了什麼,他氣急敗心,拍桌大怒。「慈母多敗兒。」

  方太君這才知曉原來孫兒是在妓坊衚衕裡和人爭風吃醋,被打成了重傷,所以媳婦兒才不敢召太醫進府醫治,就是怕事情鬧大了會走漏了風聲。

  方太君這會兒不敢想,萬一太后知道是為了醫治她那在妓坊裡與人爭風吃醋打架的紈絝孫子,秦大夫才遭受汙辱的,後果會如何?

  「明儀……」方太君跌坐椅中,一臉的頹敗。「你也知道太后和為娘是手帕交,可今日太后卻不顧我顏面的警告我,可見秦大夫在太后心中的地位,何況又有翼親王親自出面敲打你,為娘是怕……怕這事鬧到了皇上面前,會影響了你的官位啊!」

  鄒明儀除了爵位,還有官職在身,正因為如此,鎮國公府第才比其它國公府叫人高看了幾分,亦能一直擴展人脈,鄒明儀本人十分在乎他的官位,認為那是他寶刀未老的象徵。

  「老爺,妾身不知、不知秦大夫是……」田氏嚇得直打哆嗦。

  「住口!」鄒明儀怒視著田氏。「你立刻收拾行裝到莊子上,帶著那不肖子和你那假聰明的媳婦兒一起去,沒有我的允許不許回來,也不許再踏入京城一步!」

  「老爺……」田氏一臉慘白,跌坐於地,她怎麼也沒想到一個小小的女大夫竟有兩座大靠山,想到那晚她對秦肅兒的頤指氣使,她更無力了。

*             *             *

  這一日,秦肅兒替一個舌繫帶過緊的孩子做簡單的切開手術,一走出手術室便見多兒有些焦急的在候著。

  「小姐,太子妃派人來,請您自己一人秘密地速入東宮一趟!」

  秦肅兒直覺想到是太子妃病了,不想召宮裡的太醫,她立即脫下手術服,換了身衣服便上了東官派來的馬車,只帶了醫藥箱,沒帶其它人。

  太子妃罕見的要她自己一人進宮,不知道是哪裡不舒服?她越想越擔心。

  馬車由東官角門而入,到了正南的丹陽門口,再換乘轎子到了郡主蕭佩同的處所——珠玉宮。

  秦肅兒一見到太子妃,便心急的問道:「你病了嗎?」

  太子妃瞼色很差,活像幾天沒睡的人,她拉著秦肅兒的手。「肅兒,這件事你一個知道就好,千萬不可讓別人知道。」

  秦肅兒見狀,神色也跟著嚴肅起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太子妃眼裡含著淚,哀愁地道:「佩兒她……得了天花。」

  連秦肅兒這樣來自現代的外科醫師都不由得「啊」了一聲。「確定嗎?哪位太醫看過了?怎麼說的?」

  太子妃搖了搖頭。「沒有召太醫。」

  秦肅兒不自覺揚高了聲音,「什麼?」

  「沒敢召太醫過來。」太子妃愁眉不展地道:「是我身邊一個老嬤嬤看出來的,她說四十年前,她在宮裡見過一位小公主病發而死,當時便是得了天花,後來,那宮殿的人都叫當時的主子賜了毒藥,小公主的屍首也被燒了,宮殿封了起來,從此無人敢再踏入一步。」

  秦肅兒心裡一沈。

  在宮裡待久的老嬤嬤曾見過有人得天花也不奇怪,叫她心裡怪不舒服的是,當時整個宮殿的人都被弄死了,是怕她們身上也帶著傳染病吧?

  天花是一種烈性的傳染病,不僅是和生病的人直接接觸會感染、吸到空氣中的天花病毒會感染,連碰觸到病人用過的貼身衣物、用品、排泄物等都可能感染,在十六世紀時曾肆虐全球造成三百五十多萬人死亡,不能小覷,現代的醫師雖然都對罹患天花的病人同樣束手無策,可有疫苗的誕生,因此便再也沒有天花肆虐之事。

  「所以你不敢召太醫,怕真是天花,他們會對佩兒怎麼樣?」秦肅兒定定的看著太子妃。

  「我怎能不怕,天花是傳染病……」太子妃軟弱地道:「若是太醫將佩兒得了天花之事傳出去,我害怕有人會為了杜絕病源,要求燒死佩兒……」

  秦肅兒拍了拍太子妃的手,「現在一切還沒有定論,你也別太杞人憂天了,有我在,我保證佩兒什麼事都沒有。」

        「肅兒……」太子妃眼中出現一線生機,卻又有更多的抱歉,若是肅兒進去被傳染了,那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秦肅兒眼神堅定。「你什麼都不必說,我先進去看看。」

  其實她說這些不過是安定太子妃的心罷了,現代科學發達,亦發明不出治療天花的藥,只能接種疫苗,她在資源缺乏的古代又能做什麼?只是若沒親眼看看佩兒就走,她亦會寢食難安,

  那孩子多麼漂亮、多麼可人、多麼喜歡聽她說故事啊,總是依偎在她身旁,如今那孩子正在跟病魔搏鬥,她怎能視而不見?

  她深吸了一口氣,進入佩兒的寢殿。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9:44


  夜半時分,惠仁堂的大門被拍得震天價響,秦肅兒近來都淺眠,第一時間便被擾醒,起身披了外衣,外頭多兒已來稟報。

  「小姐,是宮裡派人來,說太子側妃難產,要請小姐去接生。」

  秦肅兒心裡有數,韓青衣如今對於各種難產接生以及剖腹都很上手,想來是太子側妃過不了男女大防那關,才要她去接生。

  來人乃是東宮的新任總管太監章公公,對她客客氣氣的,禮數周到,先前那對她不禮貌的總管太監說是已讓太子妃調到別處去了。

  秦肅兒帶了林曉花和林曉翠連夜入了東宮,夜已深沈,不見太子蹤影,倒是太子妃很是焦急的在候著。

  「肅兒,韓大人已來看過,說是胎位不正,需要剖腹取子,可玉妹妹死活不同意,硬是要你接生,這才勞煩你跑一趟。」

  秦肅兒笑了笑。「韓大人既已看過,那就沒什麼問題,你別擔心,先去歇會,我保證不會有事。」

  如同蕭淩雪的預測,太子最終納了柳大將軍的一雙侄女為側妃,柳若玉、柳若潔姊妹不分排名,同為側妃,而今次要生產的是姊姊柳若玉。

  「我不累,你快進去吧!」太子妃一臉疲憊地道:「我在這裡等。」

  秦肅兒也明白柳若玉若是沒有順利生產,太子妃將會面對柳將軍府的責難,她壓力一定很大,她輕輕拍了拍太子妃的手。「你放輕鬆點,有我在,不會有事。」

  丈夫的妾室要生產,還要在一旁打點,這真是莫大的煎熬,幸好太子沒在一旁表現出焦急樣,算是能給太子妃一點精神上的安慰。

  「肅……」太子妃欲言又止的看著她,最終嘆了口氣道:「我都還沒能給你安慰,倒要你來安慰我。」

  秦肅兒笑了笑。「我現在很好,所以你別想著安慰我了,我沒事,你去歇會兒等好消息吧。」

  等秦肅兒為柳若玉剖腹取出孩子後,天色已大白,見柳若玉的孩子是個女孩,她衷心為太子妃高興,如今君兒的地位是更加牢不可破了。

  秦肅兒留下林曉花照護柳若玉,待收拾好要走時,太子妃走了過來說道:「我曉得你定是累了,可君兒、佩兒知道你來了,吵著要見你。」

  秦肅兒也想見孩子們,便從善如流地留下來了,她給君兒、佩兒講了好一會兒的冒險故事,太子妃又過來留膳,君兒、佩兒一人拽住她一手不放,她只好又留下來。

  膳桌上,除了豐富的菜色之外,吸引秦肅兒視線的還有一碟辣椒醬油,她精神一振,微微一笑。「我正好想吃辣呢!」

  太子妃看了她一會兒才道:「事實上,適才皇叔來過了。」

  秦肅兒不由得怔住了。

  太子妃又道,「皇叔在暖閣外看你給孩子們講故事,看了許久,聽見我叫下人備早膳,要留你用膳,便說你夏天胃口不好,要我給你準備辣椒醬油開胃,讓我不要說他來過了。」

  秦肅兒失神了半刻,才若無其事的笑了笑。「是嗎?翼親王有心了,那我可不能辜負他一番美意,得多吃點。」

  這一日,她努力吃了很多,比平日吃的還要多上許多倍,吃到快把肚皮給撐破了。

  同桌的太子妃看得目瞪口呆,她輕輕地咳了一聲,「肅兒,你會不會吃得太多了?可不要積食了才好。」

  「沒事。」秦肅兒嘴角泛起一絲笑意。「若是翼親王問起,你就說我吃得很好,讓他也好好吃飯,不要誤了飯點。」

  太子妃於心不忍。「你們這是何苦?我真不明白,即便穆郡主回來了,你還是可以留在翼親王府,不是嗎?為何一定要走,弄得兩個人這般煎熬。」

  秦肅兒垂下了眼,「煎熬是煎熬,起碼兩個人的心是在一起的,若我留在王府,變數可就多了。」

  她很明白自己若留在翼親王府,才真正會讓她和蕭淩雪漸行漸遠。

  蕭淩雪是個念舊之人,他既然拒絕不了穆越彤將死之前的成親要求,若是日後穆越彤又以將死之名要他陪著去東去西,他必定也拒絕不了,還會因為穆越彤身子不好快死了而格外體貼,她也能看著體諒嗎?

  不,她自認做不到,她沒法忍受他對別的女人體貼,既然如此,倒不如眼不見為凈,而不在身邊的她,才能讓他真正的掛心。

*             *             *

  幾日過去,柳若玉的身子恢復得極好,秦肅兒便不再日日去東宮複診,仍然留下林曉花照看,其實換藥的工作,一般伶俐點的丫鬟也做得來,她是為了讓太子妃安心,才留下林曉花的。

  日子無聲無息的流逝,炎夏總算過去,初秋來了,大雲的中秋叫做月圓節,也是一年之中挺重要的節日,與現代一樣,同樣有賞月、吃月餅的習俗。

  臨近月圓節,每日到惠仁堂送月餅的百姓絡繹不絕,他們多半是較窮苦的人家,受了秦肅兒開刀不收診金的恩惠,想在節日聊表心意便做了月餅送來,而那些高門大戶的病患更不用說了。

  送來的月餅一家比一家精緻,因此惠仁堂天天都有吃不完的月餅。

  夜裡休診後,秦肅兒讓林曉鋒他們搬了涼榻到院子裡的桂花樹下,再切幾盤西瓜、甜瓜,眾人在院子裡一邊品嚐各家月餅一邊賞月,好不愜意。

  這一日,惠仁堂來了位稀客,秦肅兒見到馮敬寬登門造訪很是意外,以為他也是來送月餅的,但是想想,蕭淩雪沒理由送月餅給她,且他一個月前去了邊關也還沒回來。

  馮敬寬吞吞吐吐了好一會兒才道:「是這樣的……咳,穆郡主身子不適,定要讓老奴來請秦大夫去看診,若秦大夫不樂意,老奴便回去同穆郡主說秦大夫不方便出診,想來穆郡主也不會說什麼。」

  秦肅兒知道他這是在她面前才避開了王妃的稱呼,她笑了笑。「既然是翼親王妃身子不適,特意來請,我自然要去,何況眼下也沒別的患者了,走一趟也無妨。」

  馮敬寬不免有些擔憂。「您這是何苦?」

  秦肅兒嫣然一笑。「馮總管,我身為大夫,哪有挑病人的道理?」

  馮敬寬唉聲嘆氣的,京城那麼多大夫,穆郡主偏偏要秦大夫出診,說這不是故意誰信?王爺此刻不在京中,若是王爺知道了,不知道會發多大的脾氣,他真是想都不敢想。

  秦肅兒自然也知道穆越彤是故意找她出診,她倒是不怕,她都退讓了個徹底,穆越彤要找她的麻煩也要師出有名,不是嗎?

  一盞茶的功夫,翼親王府大門已然在望,秦肅兒下了馬車,雙腳再次踏入熟悉的地方,說沒有任何情緒那是騙人的,但她告訴自己,既來之則安之,穆越彤總不會吃了她。

  倒是林曉翠一直惴惴不安。「不知那穆郡主讓小姐過來有何用意?是要羞辱小姐嗎?」

  秦肅兒面不改色地道:「曉翠,待會兒見了人可是要口稱王妃,知道嗎?」

  林曉翠蹙眉點了點頭。「奴婢明白。」

  主子迅速退讓,他們都為主子抱不平,待他們知道時,一切都來不及了,主子已寫了和離書,而後,王爺又迅速迎娶了穆郡主,他們霧裡看花,都不曉得這是怎麼一回事,如今主子在惠仁堂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滿城的謠言也才消停不久,她不希望再有人打擾主子平靜的生活了。

  馮寬將秦肅兒主僕領到了上房,在穆越彤的示意下退下了。

  秦肅兒不經意的看著這間她曾經的寢房,房裡並沒有做多大的變動,甚至可以說是絲毫未動,一切的擺設還是原來的模樣,窗台上那兩盆水仙花還是她讓人擺上去的,她的眼神不由自主地轉向了掛著月白色錦帳的象牙床榻,那是她一直避免去想的,蕭淩雪也睡在那張床上,與穆越彤同床共枕嗎?她終於還是……動了情緒。

  「如何?」穆越彤吹了吹茶,啜了一口,她擱下杯盞,看著秦肅兒,好整以暇地可道:「後悔嗎?」

  秦肅兒淡淡一笑。「王妃請我來是為了診脈,不是為了問是否後悔。」

  穆越彤卻自顧自的說下去:「如果你留下來,這一切還是你的,等我斷了氣,更是什麼都不會改變,不過是蕭氏的祠堂裡多了我的牌位罷了,你竟然是寧可玉碎,不為瓦全,主動要求和離,倒是叫本王妃開了眼界。」

  秦肅兒由著她說,波瀾不興地道:「現在這些假設性的問題都與我無關了,王妃,請把手擱在脈枕上,讓我為您診脈。」

  穆越彤倒是從善如流的將毛擱在小脈枕上。「如何?還是沒救對吧?」

  「是。」秦肅兒診脈後坦白道:「王妃的情況依然不樂觀。」

  「我知道。」穆越彤心裡明鏡一般,她收回了手,半真半假地問道:「秦大夫,你說我能活到生下孩子再死嗎?」

  秦肅兒心裡一震,但表面上依然非常淡然。「首先您得先懷上孩子,我才能做判斷。」

  她相信蕭淩雪與穆越彤只是名義上的夫妻,而穆越彤問孩子的事,不過是為了讓她難受,即便他們同床共枕,不過是個闔眼休息的地方罷了,蕭淩雪絕對不會做出背叛她的事。

  「他沒有寫信給你吧?」穆越彤望著秦肅兒挑了挑眉,眉眼間有著說不出的暢快。「他倒是都有固定家書回來,想不想知道他在邊關發生了什麼事?」

  秦肅兒神情淡漠。「王爺的事,不是我一個平頭百姓能知道的,若王妃沒有別的吩咐,民女就告退了。」

  她怎麼會不想知道蕭淩雪在邊關有什麼事,可她再怎麼想知道也不會問穆越彤。

  「看來你是以為男人都不會變,以為淩雪不會對我由憐生愛。」穆越彤看著她,惡意地道,「他都拒絕不了我成親的要求,那麼答應讓我生一個他的孩子也在情理之中,是吧?」

  秦肅兒的眸光太過平靜無波,她實在猜不出她的心思,這才下了猛藥。

  秦肅兒眼神深沈若海。「民女好像不太適合在這裡聽王妃說閨房之事,請問民女可以告退了嗎?」

  穆越彤有些煩。「想走就走吧!你對這裡熟門熟路,不必派人領路吧?銀秀,將診金給秦大夫。」

  叫銀秀的大丫鬟有些高傲的遞給秦肅兒一個沈甸甸的荷包,只差沒用扔的。

  秦肅兒面不改色的收下了荷包,低眉斂目道:「那麼,民女兩人告退了。」

  出了寢房,看不見盡頭的遊廊只有她們主僕兩人,林曉翠氣不過地道:「小姐都離開王府了,穆郡主還刻意把小姐叫來,也不是真要診脈,就是為了欺負小姐,怎麼這麼壞心。」

  秦肅兒笑呵呵地道:「無妨,反正我來一趟,不過診個脈,收入頗豐,何樂而不為?」

  她見林曉翠緊抿著唇,為了逗她開心,她從衣袖裡取出荷包來估量道:「這裡約莫有一百兩,只不過陪王妃說幾句言不及義的話就有一百兩銀子,這樣好的差事上哪裡去找?」

  林曉翠無態的道:「小姐真能這麼想,那就再好不過,怕只怕小姐是苦在心裡。」

  兩人一邊說話,一邊出了月洞門刁,一越過門檻,兩人頓時都頓住了,那立於月洞門之前的白衣男子不是蕭淩雪又是誰?身後還跟著淩寶、吳興等好幾個人。

  林曉翠冷汗直冒,忙施了一禮,結結巴巴地道,「王、王爺!」

  秦肅兒倒是坦然迎上他的視線,想問他是何時回來京城的,但沒問出口。

  蕭淩雪一雙劍眉蹙得死緊,眼底帶著一抹厲色。「適才那是什麼意思?陪王妃說話就有一百兩銀子,莫非是越彤讓你來的?」

  「不過是玩笑話。」秦肅兒一笑置之。「王妃請我過來看診,診後給的診金,如此罷了。」

  蕭淩雪的視線全鎖在她身上,雙眼冒火的瞪著她,「所以真是她讓你過來的?」

  秦肅兒見他滿眼的陰霾,知道他是真的動怒了,她輕描淡寫的道:「只要付得起診金,我不會挑患者,不管誰讓我來,我都會來。」

  蕭淩雪一走兩個月,眼前這心尖尖上的人兒,他想她想得快瘋了,偏生在眾目睽睽之下,既不能把她摟在懷裡親一親,也不能捉來打一打屁股,她還笑得一臉無害,讓他恨得牙癢癢。

  「以後不要再來了。」蕭淩雪冷聲說道:「從今爾後,這府裡不管是誰讓你來,都不許再來。」

  秦肅兒看著他陰鷙的眸光,乖乖地道:「我明白了,也請王爺交代下去,便說不許我再踏入王府一步,相信這麼一來,便無人會再叫我來了。」

  蕭淩雪沈聲回道:「我會那麼做!」

  秦肅兒若無其事的道:「那麼告辭了,王爺一路回來風塵僕僕,想必累了,快去歇息吧。」

  她和林曉翠越過蕭淩雪的身邊時,又聽到蕭淩雪的聲音傳來,「淩寶,送秦大夫回去。」

  「是!」淩寶像巴不得得到這個差事似的,連忙跟上秦肅兒兩人。

  夕陽垂下天幕,上房到大門還有一會兒功夫,待走得遠了些,秦肅兒這才問道:「淩寶,王爺在邊關可有什麼事?」

  「什麼事?」淩寶想了想。「除了受了幾次小傷,也沒什麼其它的事。」

  「那就好。」秦肅兒驗證了穆越彤是故意要讓她發問。

  可她實在不明白穆越彤離間她和蕭淩雪有何目的?她都已經退讓了,穆越彤還不放過她的理由是什麼?一個將死之人又何必搞這些事?

*             *             *

  芙蓉小館是京城新竄紅的小飯館,位在熱圍的城北街上,小巧的兩層樓宇加起來不過十來桌,即便是客滿也不顯得擁擠,價格公道,口味道地,秦兒也被它給俘擄了,每每惠仁堂打烊後,總愛吆喝大夥兒上芙蓉小館吃一頓。

  不過,今天與她同桌吃飯的不是惠仁堂的人,而是白守軒。

  白守軒入了翰林之後,不功不過,因四平八穩的性格頗受大學士的賞識,和同僚之間的關係也維持得挺不錯的,將來平步青雲指日可待。」

  「今天你是壽星,多吃點,要把這桌酒菜吃得半點兒不剩才行。」秦兒對著滿桌子的菜肴說道。

  白守軒笑了笑。「若不是我生辰,又主動告知你,你也不會與我單獨吃飯,是吧?」

  「對。」她幾乎是不假思索的就回答了。「我說過了,我們沒可能,既然如此,又何必單獨吃飯,胡亂給你希望,我不喜歡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為何不可能?」白守軒不服氣。「就因為你是下堂婦,我是狀元郎嗎?」

  秦肅兒噗嗤一笑。「白守軒,你認為我會那樣眨低自己嗎?還有啊,你也未免太看重自己了,狀元郎雖是卓絕群倫,卻也不是百年一遇,除了你之外,大雲朝還出過好幾百個狀元哩。」

  他不由得蹙眉。「那麼我們為什麼不可能?我都寫信給兄嫂了,他們並沒有反對。」

  「是我反對。」她仍滿臉笑意。「不可能的原因很簡單,因為我心裡沒有你。」

  白守軒的失望全寫在臉上。「莫非,你還在等那個人?」

  「無可奉告。」秦肅兒笑了笑。「還有啊,我等誰關你什麼事?我愛等誰就等誰,愛等多久就等多久,你呀,不要花心思在沒可能的事情上頭,還是趕緊答應那誰誰誰的求親吧!據我所知,你這香脖脖府中的門檻都快被京城的官媒踏破了。」

  「再說吧。」白守軒一臉的堅定,「既然你愛等誰,我管不著,那麼我愛等你,你也管不著。」

  「隨便你。」秦肅兒眼中帶著戲謔。「到時變成老處男是你家的事,可不要找我負責。」

  他不解地反問:「老處男?什麼意思?」

  她還沒來得及回答,一道嘲諷的聲音便響起——

  「喲,瞧瞧這是誰?這不是被翼親王給休了的前翼親王妃秦大夫嗎?怎麼會淪落到在這小飯館裡吃飯了?」

  秦肅兒抬眼,看到薛樺和旁邊跟著神情狡猾的兩個人,看起來就是不學無術的小混混,而那薛樺則是越發的獐頭鼠目。

  「我當是誰呢。」秦肅兒看著薛樺,皮笑肉不笑地道:「原來是被削爵了之後便一無是處的前臨安候啊。」

  她這話說得響亮,一時間,飯館裡的客人都往薛樺看過去。

  薛樺倒是滿不在乎的笑了兩聲,刻意揚聲道:「本侯會落到今天的地步,都是拜你這賤人所賜,你這賤人如今也得到報應了,被翼親王給休了,和本侯一樣淪為平頭百姓,再也不能鼻孔朝天的看人,真是大快人心!你這棄婦,本侯會睜大眼睛看著,看你以後怎麼淒慘!」

  還口口聲聲自稱本侯哩,秦肅兒懶得理他,左右他只剩一張嘴可以嚷嚷罷了,沒必要費神與他舌戰,可是她對面的白守軒卻起身了,她正一愣,想叫白守軒坐下時,白守軒已然開口。

  「秦大夫為何會淒慘?」白守軒瞬也不瞬的與薛樺對視,毫不退讓地說道:「秦大夫有一手天下無雙的醫術,足以讓自己衣食無缺,即便是下堂婦又如何?還有像我這樣的愛慕者在癡侯著她青睞,秦大夫一生都會和淒慘兩字沾不上邊,請你自重,勿再對秦大夫口出誣衊之詞,否則,定叫你悔之莫及!

  薛樺上下打量著他。「你是什麼東西?敢對本侯這樣說話。」

  白守軒很有氣勢地回道:「吾乃新科狀元白守軒,供職於翰林院,內閣大學士是吾恩師。」

  薛樺心裡咯噔一聲,頓時說不出話來了,不說內閣大學士可是皇上器重的人,這小子居然是新科狀元……頃刻間,他原想說秦肅兒用媚術勾引男人的難聽話全吞進了肚子裡,三個人灰溜溜的夾著尾巴咻地不見了。

  過了一天,新科狀元白守軒愛慕惠仁堂秦大夫的流言就在京城的酒茶肆裡四處亂飛,透過人們的嘴,很快便傳得滿城皆知,連他怎麼在芙蓉小館為秦肅兒出頭的也被鉅細靡遺的轉述。

  這些話,自然傳到了蕭淩雪耳裡,偏偏還有人沒眼力的在旁攪和。

  「我就說嘛,為何每回上惠仁堂,白守軒那小子都在那裡,珊瑚說,白守軒那小子主動跟秦大夫說要抄寫什麼衛生需知、開刀需知等等的在討好秦大夫,小的心裡正奇怪呢,為何要討好秦大夫,是因為白夫人的關係嗎?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那小子是不自量力,喜歡秦大夫啊!」

  淩寶說得眉飛色舞,渾然沒注意到主子的面色變了又變,簡直想殺人。

  蕭淩雪臉色鐵青到了極點,是他的錯!是他沒守住一生一世一雙人的約定,因為沒有名份,他如今無法阻止蒼蠅在肅肅身旁打轉,可即便是用卑鄙的手段,他也要確保他的肅肅在回到他身邊之前不會動搖!

  連日來,白府賀客盈門,因為皇上給白守軒賜了婚,對象是宋太傅的嫡孫女,一介商戶出身的白守軒居然攀上這門親事,即便有狀元的身分加持,可若無皇上保媒是萬萬不可能的,喜得白守誠直說祖上保佑,還連發了好幾天的米糧救濟窮苦人家。

  「婢子怎麼想,都覺得這是爺的主意。」白守軒婚事傳開的那一日早晨,多兒給秦兒梳頭時,笑著說道。

  「那位宋小姐我曾在宴會上見過兩次,文靜秀雅,倒是和白守軒很相配,兩人肯定能和和美美,白頭偕老。」

  不管是不是蕭淩雪的主意,秦肅兒都覺得挺好的,雖然她早已明確的拒絕了白守軒,可他還是一廂情願地隔三差五便來惠仁堂找事做,看在詠娘的面子上,她也不好趕人,可久了又像默許他等她似的,叫她如鯁在喉,如今皇上下旨賜婚,對她而言就像拔掉了刺般的舒服,想來要做宋太傅的孫女婿,以後他不會再來惠仁堂了。

  果然,不出她所料,不管白守軒的心情如何,他確實再也不來惠仁堂了,她往宜州白府送去厚厚的賀禮,在信中真心誠意的寫了許多祝福的美言,而倪詠娘的回信卻只寫白守軒被翼親王暗算了,說他專程回宜州,面色蒼白的對他兄長說不想聚宋小姐,被他兄長狠狠的訓斥了一頓,敢違逆皇上的旨意可是要殺頭的,當下白守軒才不再作聲,默默的回去京城。

  皇上賜了婚,滿城關於她和白守軒的緋聞便也自動消停了,而那些個還不消停的,自然有軍機閣的人有法子讓他們消停。

*             *             *

  日子平順地滑過,惠仁堂聲名遠播,如今從其它地方來求診的病患比京城裡的多了三倍,每日讓大夥兒忙得腳不點地,秦肅兒不得已立下每日每位大夫看診一百名的規矩,以免把自己人累壞了,到時也沒法醫別人了。

  即便規矩已經立下了,還是有許多例外,比如半夜來拍門的,或者苦苦哀求說自己跋山涉水來的,她還是會破例,而唯一不破例的便是不讓權貴插隊,對於這點,她一直很堅持,惠仁堂上下也知道,不管報上誰的名字,都要照順序來,前世她便很厭惡醫院高層對當權者的禮遇,只要有權有勢,任何時候想要開刀都有病房貴通人則是病得要死,苦苦排上半個月、一個月還是沒有病房。

  因此,當她可以全權做主惠仁堂時,她便了個一視同仁的規矩,一直以來也沒什麼問題,直到……

  這一日,秦兒和吉安、高澄均正在開刀房裡給個孩子做腸癱手術,門外卻響起了連續不斷的拍門聲,這是過去不曾有過的情況。

  幸好對於腸癱手術吉安已駕輕就熟,她便將收尾的工作交給吉安,寒著面孔去應門,打算好好興師問罪一番。

  門一開,是一臉焦急的林曉鋒。「小姐!」

  秦肅兒凝著臉,反手關上了門,瞪著他,不悅地道:「難道你不知道手術中要保持絕對的安靜嗎?你是菜鳥嗎?第一天來惠仁堂做事?」

  對於她某些特殊的現代用語,她身邊的人都習以為常,也大致知道是何意思,她也就不避違用著了。

  林曉鋒急道:「小的也是萬不得己才來敲門……」

  他還沒說完,秦肅兒便凜然道:「無論多萬不得已,都不許在手術進行中來敲門……」

  她還未訓壓完,雜沓的腳步聲響起,忽然由側門進來了許多人,看診拿藥的大堂在前頭,內院原是外人不可擅入的,卻一下子湧進了二十來人,她先是一愣,接著昂首看向領頭人問道:「你們是什麼人?」

  林曉鋒壓低了聲音急急說道:「小姐,他們是鎮國公府來的,說是國公府的世子爺快死了,要小姐醫治,小的說小姐在開刀,一時半刻還無法結束,讓他們先等等,他們便把整個大堂都砸了,還打人,所有的病患都嚇跑了,他們甚至揚言要進手術室捉小姐,小的怕他們真這麼做,這才不得已來敲門……」

  秦肅兒越聽越是怒火中燒,這夥人是什麼地痞流氓嗎?竟連片刻功夫都不能等,動靜如此之大,怕人家不知道他們有特權就是了。

  可她偏偏是個吃軟不吃硬、敬酒不吃要吃罰酒的人,他們越是如此野蠻,她越是不會如他們的意!

  「你就是秦肅兒?」一名通身貴氣的婦人趾高氣場的看著她。「本夫人及是國公夫人,不管你在做什麼都先擱在一邊,世子傷得極重,你快來看看這是怎麼了,幾名外傷大夫都說是外傷,卻是沒法止疼,若是你醫得好,金山銀山都不成問題。」

  秦肅兒懶懶地說道:「聽說夫人的手下砸了我的藥,還打了人,又將病患全嚇跑了?」

  鎮國公夫人田氏聞言,不耐煩地說道:「那有什麼重要?看看多少銀子,全賠給你,叫你快點看看世子,你照做就是,世子可是將來的鎮國公,金貴得很,若是世子有個差池,我唯你是問。」

  秦肅兒見她如此蠻橫不講理,氣得都笑了。「我都沒碰貴府少爺一下,貴府少爺有什麼差池,如何算在我頭上?」

  她越過那群人,看到其中兩人抬著擔架,躺在上頭的年輕男子渾身是傷,痛得臉色蒼白,但隔得遠,她也不能斷定是何病症。

  一個穿著杏紅色衫裙的年輕女子在一旁道:「母親,我看這女大夫如此拿翹,夫君怕是忍不了,您快想想法子,不然夫君可要疼暈過去了。」

  田氏聞言冷笑。「豈有此理?本夫人讓你醫是看得起你,你還敢拿翹?」

  她快步走到秦肅兒面前,不由分說便揚手甩了她一耳光。

  林曉鋒氣得臉漲得通紅,卻是敢怒不敢言,簡直快把他給憋瘋了,可他知道,如今他們是虎落平陽被犬欺,他是強出頭,反倒會替主子招惹麻煩,只能硬生生的忍住。

  秦肅兒面無表情的撫著臉,目光深沈的看著出手打人的田氏。「國公夫人,你憑什麼打我?」

  田氏哼道:「好笑了,憑什麼?就憑我是國公夫人!」

  那年輕女子正是世子妃駱氏,上前幫腔道:「就是,我婆母打你還怕髒了自個兒的手哩,你還有臉問為什麼?」

  「曉鋒,報官。」秦肅兒冷冷地吩咐,「就說有人闖入醫館打人鬧事,砸毀物品,還有這位打人的國公夫人,我要告她。」

  林曉鋒頓時冷汗涔涔,腦子裡卻是想到了在宜州的那次,府衙不知主子身分,將主子押走囚在大牢用刑,不正是因為他們以為主子只是一介小小醫娘嗎?如今主子真的成了一小小醫娘,官府的人來了,又豈會站在主子這邊?

  「報官?」田氏笑。「好啊,快點兒去報官,看看官差來了,是聽你的還是聽本夫人的。」

  駱氏嗤之以鼻道:「母親,敢情她以為自個兒還是翼親王妃,竟然敢頂撞您,還揚言報官,真真是弄不清楚自個兒的身分。」

      田壓冷睨著秦肅兒。「我家國公爺和穆王爺有幾分交情,若是有人還打著翼親王妃的名號在外頭招搖撞騙,本夫人第一個不依,定要上穆王府說去,看看你這張臉往哪擱!」

  駱氏也跟著譏誚道,「所以了,你還是趁我們說好話的時候快去給我夫君看看,不然有你受的。」

  秦肅兒被刺得心火一胃,挑眉道:「若是我偏不呢?」

  她未曾如此意氣用事,拿病患的性命睹氣,今日是真的被激怒了,況且她認為自己站得住腳,沒必要對權貴卑躬屈膝,醫者天責,不醫也是她的自由,誰能奈她何?

  林曉鋒卻在一旁看得著急,聽得心驚。

  主子這是要和國公府對著幹的意思,可他們今非昔比啊,翼親王府裡如今有個穆郡主在,又不能明目張膽的去請翼親王過來做主,主子處世就是少了圓滑那一塊,要是主子執意不醫,吃虧的可是主子自己啊。

  「偏不?」田氏輕蔑的看著她,對身後的家丁下令道:「把這小子給我狠狠的打,打得只剩一口氣!」

  田氏口中說的小子就是林曉鋒,數名人高馬大的家丁一擁而上將曉鋒圍起來往死裡打。

  秦肅兒的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急著大喊道:「住手!你們住手!」

  林曉鋒雖然有拳腳功夫,可是寡不敵眾,很快便被打得鼻青臉腫,全身是傷,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曉鋒!」秦肅兒奔過去察看,待看到林曉鋒果然只剩一口氣時,她腦中一片空白滿腔的憤怒無處宣洩,只想殺了這些人!

  這時一個丫端著茶盤走了過來,田氏又道:「把那丫鬟抓過來,脫她衣裳,看咱們這鼎鼎大名的神醫還嘴不嘴硬!」

  「是!」兩名壯丁當真過去左右兩邊拽著那丫鬟,茶盤打落了,嚇得那丫鬟連連尖叫救命。

  秦肅兒瞠大了眼,她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到,堂堂鎮國公府的人會如此野蠻,且下令的還是國公夫人。

  她站起身,緊握著拳頭,面無血色地道:「住手!我醫便是了。」

  田氏滿意的一撇嘴角,眼光掃過曬草藥的竹架子。「若是你膽敢動手腳,不好好醫治世子,看本夫人怎麼整治你。」

  秦肅兒咬著牙,渾身顫抖。

  她終於明白了,她還是太過理想化,原來這裡的尊卑之分更加嚴重,過去只是因為有蕭淩雪罩著,沒人敢不長眼找她麻煩,如今保護傘被收走了,她自然只有被踐踏的份。

  接下來的時間,她麻木不仁的替那位尊貴的國公府世子爺開了刀,縫合了破裂的脾臟,但腦子和身子像是分開的,雙手在做手術,腦子裡卻是空蕩蕩的。

  如果……她是說如果這時保蕭淩雪在該有多好,她怎麼就從來沒有意識到自己一直在被他保護著……

  患者須得留院觀察,田氏留下駱氏和幾名家丁照料,臨走前丟下一個重重的荷包。

  「這是一千兩,足夠付診金和賠償打壞的東西吧?若是世子恢復得快,還另有打賞,只要你盡心盡力照顧世子,本夫人不會虧待你,聽明白了嗎?」

  田氏一直等不到秦肅兒那句「聽明白了」只好悻悻然的走了。

  夜深人靜,惠仁堂終於恢復了平靜,高澄均給林曉鋒上好了藥,秦肅兒去看了全身包紮得像木乃伊似的曉鋒,眼眶一酸,她張忍著不讓眼淚掉下來。

  潤青義憤填贗地道:「那些個真不是人,竟把好好的人打成這樣!」

  多兒急得猛掉淚。「婢子這就去告訴爺!讓爺為小姐討公道!」

  秦肅兒拉住了她,蒼白著臉道:「今天的事,任何人都不許向王爺提起一個字,若誰說了,也不必來惠仁堂幹活了。」

  她回到寢房,疲憊的往床上躺去,望著上方,覺得自己像此行屍走肉。

  她的熱忱到哪兒去了?若是日後再遇到這種事又該如何?她要次次屈服嗎?若不屈服,她又能如何?

  想得腦疼,她將手擱在額上,遮住了雙眼,淚水再也忍不住悄悄滑落。

  珊瑚見狀,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開口,「奴婢給您備了熱水,要不要泡澡?您不是常說,泡了熱水澡便什麼壓力都消除了。」

  秦肅兒嗓音沙啞地道:「去拿酒來,今晚沒有酒,我睡不著。」

  「是。」珊瑚二話不說去溫酒了。

  幾杯黃湯下肚,秦肅兒吐了真言,「珊瑚,我好想他……」

  珊瑚自然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誰,她拿走了主子手中的酒杯,扶著主子躺上床,掖了掖被角,蹙眉著,嘴裡嘟囔道:「小姐會想王爺才對嘛,哪裡有不想的道理?奴婢還想留在惠仁堂伺候小姐,所以不會去對王爺說,不過奴婢會告訴淩寶,淩寶自然會去說給王爺聽,那什麼鬼國公夫人敢打小姐又打曉鋒,哼,等著,看王爺怎麼收拾那幫人!」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9:12


  「穆越彤!這是怎麼回事?」

  聽到擲地有聲的質問,穆越彤回過身來,她朝大步而來的蕭淩雪微微一笑,彷彿她不曾消失過。「見到我回來,你不高興嗎?」

  「你沒死,我自然高興,但你如此突兀的出現,我卻高興不起來。」蕭淩雪定睛看著眼前的女子,莫名感到陌生,他記憶中的穆越彤總是英姿颯爽,不會出現此等柔弱的笑容。

  「怎麼,怕我打擾了你們如膠似漆的夫妻生活嗎?」她笑著調侃道:「心如鋼鐵、雷厲風行的翼親王,我真沒想到你會是一個寵妻狂人,觀察了幾日,我發現你對秦肅兒是捧在手裡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十分疼惜,寵愛有加。」

  他心裡感到奇怪,表面上卻不動聲色。「你還觀察我們的日常?為什麼?」

  穆越彤有些落寞地說道:「她取代了我的位置,不是嗎?我自然要看看她是什麼樣的女子,能令你有如此大的轉變。」

  蕭淩雪淡淡地道:「是皇兄賜的婚,我們並非一開始就入了彼此的眼,也是歷經了一番波折才確定彼此的心意。」

  她淡淡一笑。「我知道,你們的故事被編成了話本,百姓們在酒肆茶樓裡常在談論,都說你們是不打不相識,天造地設的一雙,翼親王妃平易近人的作風,極受百姓愛戴,不知若翼親王妃是我,會不會也是如此?」

  他心緒複雜地看著顯然在強顏歡笑的她。「進去吧,進去再說。」

  淩寶已在屋裡,麻利的給兩人上了茶之後,一溜煙的退下了。

  蕭淩霄緩緩了口茶,直視著她。「你先前去了大周對吧?給我送錦盒的人是你?」

  「不錯,是我。」穆越彤爽快承認。「我回來之後,得知你率領使節團去了大周,便也跟著到了大周,見到你與秦肅兒出雙入對,心中實在不是滋味,衝動之下,送了錦盒給你,那公主府的令牌是我潛進公主府偷的,我親自送了錦盒過去,朱雀園的總管並不識得我是穆王府的郡主,收下了那錦盒。」

  以她的身手,確實做得到無聲無息的潛入公主府,只是她這一番作為卻叫他不解,他們之間是有婚約,也是青梅竹馬長大,可彼此之間並無山盟海誓、愛戀情深,她要見他,大可等他從大周回來,追到大周去是為何。

  「告訴我,你從戰場上消失之後去了哪裡?為何如今才回來?」

  穆越彤執杯盞的手頓了下,垂眸道:「我受了重傷,醒來時失去了記憶,我在山裡一戶獵戶人家家裡,那是個以打獵為生的小村落,我不知道自己姓名,什麼都想不起來,救我的人說是在山裡發現我的,我在那裡過了兩年,也幫那獵戶打打獵,我的箭法很準,打的獵物比任何人都多,他們都為之驚嘆,直到半年前,我為了追捕獵物落崖,醒來後記憶一點一滴的回來了,我終於想起自己是誰。

  雖然心急如焚想要回來,可因為傷了腿,又休養了一陣子,這才離開村落,輾轉回到京城,至於我是怎麼被扔到山裡的,我至今還是毫無頭緒,不過,以地緣來看,那村落離邊關並不遠,若是當時有人去尋我,也不至於耽誤了兩年時光。」

  蕭淩雪聽著,心猛然往下沈。「你竟然遭遇了這種事……」當時若不是把焦屍誤認為是她的屍首送回京城,一定會竭盡全力的找人,沒有人想到她還活著,自然沒有去找。

  「總之,我現在回來了。」穆越彤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低聲道:「一切都過去了,我在那獵戶村裡靠著打獵的技巧,過得也不差,唯一的遺憾是錯過了與你的親事。」

  她的聲音無比的悵然,蕭淩雪聽得一怔,沈吟半晌才道:「你是否還未回穆王府?」

  「不錯。」穆越彤苦笑一聲。「我之所以先來見你,便是有事相求。」

  蕭淩雪不假思索地道:「你說,只要我能做的,我會儘力幫你。」

  「淩雪……」她抬眸看著他,眼裡有絲悲愴緩緩流過。「其實……我得了重病,不久於人世。」

  他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嚇著你了吧?」穆越彤苦笑續道,「我病得很重,自個兒也不知道何時會死。」

  蕭淩雪的臉色復又凝重。「你生了什麼病?何至於會死?」

  她嘆道:「腎疾。」

  他緊蹙著眉。「你看的都是些什麼大夫?不會是那村落的江湖郎中說的吧?肅兒醫術高明,我讓她給你看看……」

  穆越彤搖了搖頭,「我看了很多大夫,都說我已病入膏盲,無藥可醫。」

  蕭淩雪的臉色完全沈了下來。「我不信,還是讓肅兒看看……」

  「不必急在一時,若你堅持,我會讓她看的。」她輕輕嘆息。「不過,我不會抱著希望,我自個兒的身子,我很清楚。」

  蕭雪定了定神,問道:「你說有事相求是何事?」

  穆越彤眼也不眨的看著他。「請你迎我為平妻。」

  他眼中的驚訝一閃而過。「你在說笑嗎?」

  他所認識的穆越彤,絕不是個知道他和肅肅鶼鰈情深還巴巴兒地要他娶她為平妻的人,她是會大方祝福他的那種瀟灑女子。

  「我知道你很難理解。」她苦澀一笑。「我死而復生,歷劫歸來,父王母妃該有多歡喜,可待他們知道我重病不人於人世,又會多心疼我的遭遇,若我能嫁予你為平妻,他們必然感到放心。

  即便我死,也是以翼親王妃之名死去,我的牌位會擺在皇家祠堂裡,不會成為沒有歸宿的孤魂野鬼,那對他們也是莫大的安慰。」

  見他沈默不語,她又道:「而且老實說,除了你,我也想不出我能嫁給誰,總不能隱瞞病情,拖著病體嫁人,害人家做鰥夫,若是坦白病情,也無人會娶我,只有你……我死了,你還有一個妻子,對你也是不痛不癢。」

  蕭淩雪蹙眉斥道:「胡說什麼?」

  「不是嗎?」穆越彤幽幽地道:「感覺我回來是給你出了個大難題……」

  他截斷她的自怨自艾,「先別想這麼多,你先讓肅兒看看你的病,保不定肅兒能醫好你,現在的一切只是在杞人憂天。」

  「我也希望我能活下去……」穆越彤輕輕抿了一口茶。「好吧,就依你之言,先讓翼親王妃看看,不然的話,你還以為我在誆你,挾重病之名威脅你娶我呢。」

  蕭淩雪蹙緊了眉,沈聲道:「越彤,我從來沒有想過你在誆騙我,我之所以一再提起要你給肅兒看看,是不想放過任何一線生機,咱們雖名為未婚夫妻,實則更像兄妹,不是嗎?我拿你當親妹妹看,我不想你死,你也不許再說死字。」

  見他說得認真,她為之動容,柔聲道:「我知道了,我以後不會再輕言死字了。」

  蕭淩雪起身。「那好!肅兒此刻就在府中,咱們現在就過去讓她給你診脈。」

  穆越彤忙道:「不,她若知道我的身分怕是不好開口,我知道她開了間醫館,我明日就去惠仁堂指名要她診治,她不知曉我的身分,自然有話直說。」

  他點了點頭。「也好。」

  他相信區區腎疾,肅肅一定能治,只要將病治好了越彤也不會如此悲觀了,屆時怕是他願意迎她為平妻她都不肯哩,依她的性格,肯定是會想重新回到邊關戰場。

*             *             *

  惠仁堂的這一日和任何一日沒有什麼不同,上門求診的患者大排長籠,幸而現在加上秦肅兒在內已有三名坐堂大夫,是以還應付得來。

  平日裡,指名要秦肅兒看病的病人不少,她也不以為意,而這一日見到走進診間的姑娘時,她著實驚訝。

  「是你啊姑娘,還記得我嗎?在大周的飯館裡和你並桌……」

  這姑娘雖然病著,但難掩其英姿颯爽。

  「記得,大夫還好心為我把脈。」穆越彤神色淡然的坐了下來,二話不說便伸手擱在脈枕上。「我身子近來不太爽利,看了幾個大夫總不見好轉,勞煩大夫給我看看脈象。」

  秦肅兒知她身患嚴重腎疾,即便看遍天下所有大夫也是無用,但她還是從善如流的為她把了脈。

  穆越彤平靜地問道:「大夫,我是否病得極重?」

  秦肅兒點了點頭,直言不違,「你看過其它大夫,自然也知道你身患腎疾,此病症在此地無藥可醫,我只能開幾張方子為你減輕不適。」

  穆越彤聽罷,波瀾不興地道:「秦大夫,能否借一步說話?」

  秦肅兒露出一個深表遺憾的眼神。「實話說,姑娘病得不輕,我無法醫治,借一步說話,結果也是一樣。」

  「秦大夫倒是爽快。」穆越彤扯了扯唇角。「那我也不需要拐彎抹角了。」

  秦肅兒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姑娘這是何意?」

  「我是穆越彤,蕭淩雪的未婚妻穆越彤。」

  秦肅兒的目光閃過一絲訝異,腦子不知怎麼回事,突然間一片空白。

  穆越彤下頷微揚,神情倨傲地道:「我沒死,個中原由我已告訴了淩雪,你若好奇,可以問他。」

  秦肅兒感覺自己像被打了一記悶棍,她不自覺的微微蹙眉。「你是說,你見過蕭淩雪了?」

  穆越彤點了點頭。「不錯。」

  秦肅兒這下已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感覺了,他見過了沒死回來的前未婚妻,卻對她隻字未提。

  穆越彤淡淡的續道:「我說我病得很重,他不信,堅持要我讓秦大夫看看這便是我今天過來的原因。」

  秦肅兒覺得今天持別的口乾舌燥,她潤了潤唇。「那麼,你想我怎麼做?如實跟蕭淩雪說,你病得很重?」

  穆越彤點頭。「把診脈的結果一五一十的告訴他。」

  秦肅兒心裡亂十八糟的。「好,如果這是你的要求,我會這麼做。」

  好你個蕭淩雪,跟前未婚妻見面竟然不告訴她,還叫前未婚妻來給她診脈,讓她變成了個結結實實的大傻瓜,看她回去如何與他算帳。

  「秦大夫倒是沈得住氣。」穆越彤驀然一笑。

  「我跟淩雪說,為了安慰我父王母妃,讓他迎我為平妻,我知道他肯定無法輕易下決定,所以我才會來找秦大夫,我現在便告訴秦大夫,你的位置原來便是我的,現在不過迎我為平妻,秦大夫也不算委屈。

  等我死了,你們還是可以恩恩愛愛、如膠似漆,不會有任何改變,我對宅鬥那等小事並無興趣,所以我嫁進王府之後,也不會為難於你,只不過,我穆王府顯赫的家世擺在那裡,我穆越彤的功績更是大雲第一人,睜著眼睛在看我的人無數,因此,在翼親王府裡,須得尊我為大,我是大王妃,秦大夫是小王妃,自然了,等將來我死了,秦大夫就是翼親王府獨一無二的王妃,秦大夫對於我的存在,只消忍些時日便成。」

  秦肅兒不禁失笑,感覺她像是存心來氣她的,她從來就不是由人搓圓捏扁的軟柿子,也一向吃軟不吃硬,她的臉色倏地一沈。「前提是,蕭淩雪肯娶穆郡主你為平妻吧?不然我們再怎麼討論也是白搭。」

  穆越彤一臉的不豫。「淩雪因為秦大夫,無法輕易下決定,還可能拒絕我的要求,可若他不答應我死前最後的要求,等我死了他會自責一輩子,那我就會在他心裡一輩子,秦大夫希望這樣嗎?」

  秦肅兒驀然有種想給她拍拍手的衝動,這個女人怎麼那麼洞悉人的心理?

  她說的不錯,若蕭淩雪不答應她的要求,是成全了她的感情潔癖不錯,可他們夫妻之間同樣會產生嫌隙,會成為彼此心裡一輩子的疙瘩。

  「如何,想清楚了嗎?讓淩雪迎我為平妻,在王府尊我為大,對秦大夫並不算是門虧本的生意。」

  秦肅兒定了定神,淡定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要怎麼做,我自己會判斷,你的診察已經結束了,現在請你去繳費,我要看下一個患者。」

  穆越彤蹙眉。

  竟然還有心情讓她去繳費?秦肅兒還正常嗎?

  也是,一個敢開膛剖腹的人,又怎麼會是正常的?自然是不正常了,才會將她這一番挑釁的言論當做馬耳東風。

  不過,她相信秦肅兒知道該怎麼做,如果秦肅兒夠愛蕭淩雪的話,她一定進得了翼親王府,任何人都不能阻擋她進翼親王府!

*             *             *

  出了皇宮,蕭淩雪的心情越發沈重。

  他已向皇上稟明穆越彤回來之事,也將穆越彤提出的要求告之皇上,皇上驚嘆惋惜穆越彤將不久於人世之餘,自然認為他迎娶穆越彤為平妻在情在理,無任何不妥,是一個將死之人提出的最後要求,也不算違背了他對肅兒一夫一妻的承諾。

  他皇兄有三宮六院,自然認為再娶平妻不是什麼大事,可他心中依然有強烈的不安,雖然只是名義上的平妻,但肅兒真的不會介懷嗎?她能體諒嗎?能成全他對穆越彤最後的道義嗎?

  「爺,您別自個兒煩惱了,都跟王妃說了吧,咱們王妃心地那麼善良,連大周君想置王妃於死地,王妃都肯出手救小皇子了,王妃肯定能體諒爺的。」

  武儀殿外,蕭淩雪望著遠方碧藍的天空,眨了眨眼。「淩寶。」

  淩寶抖了一下。「小的在。」

  他僭越了,他說得太多了,他說的話肯定很不中聽,主子生氣了,要發怒了。

  蕭淩雪負著手,視線仍定在那飄移的白雲之上,慢悠悠的說道:「若是你說的話能成真,王妃真能體諒本王,本王便打賞你一萬兩銀子。」

  「啊?」淩寶受寵若驚,嚇了一大跳,「真、真的嗎?小的口無遮攔,爺不生氣?」

  蕭淩雪目光深沈。「本王為何要生氣?本王就希望事情照你說的實現,到時本王立即賞你一萬兩銀子……不,兩萬兩銀子也使得。」

  「兩萬兩銀子……」這表示主子認為事情絕不會如他們所願,是吧?淩寶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道:「爺怎麼這麼悲觀?王妃不是不講情理之人,王妃她……很特別不是嗎?總是出人意表。」

  蕭淩雪在心腹小廝的面前露出了一記苦笑。「就因為與眾不同,所以這事才難辦,若肅兒跟世間所有女子都一樣,那便不是難題了,可是,若肅兒跟世間所有女子都一樣,本王也就不會鍾情於她了。」

  淩寶聽得一頭霧水,雖然不甚明白主子在說什麼,可他的心裡卻因為主子惴惴不安的表現而不安了起來,王妃不會真的因為王府要再多個女主人就求去吧?

  蕭淩雪心上壓了塊石頭,回到了王府,晚膳的點快到了,他以為秦肅兒一定還要再半個時辰才會回來,她一向熱衷惠仁堂的事,跟吉安他們論起醫來,絲毫不察時光流逝,有時還要他派人去催。

  不想,今日他回到觀星苑時,她不但人已經回來了,還笑盈盈地坐在擺滿了酒菜的桌前。等著他,眼角眉梢都蕩漾著盈盈笑意,像有什麼喜事似的,他大感意外。

  「這一桌子的酒菜……都不是我做的。」秦肅兒眸中笑意點點,「你也知道我手藝就那樣,是絕做不出來一桌酒菜的,不過,這是我花我的銀子從萬宴樓買來的席面,你可千萬要捧場,多吃點才行。」

  「怎麼忽然叫了萬宴樓的席面?」蕭淩雪在她對面坐了下來。「想吃什麼,讓廚房做便是。」

  「萬宴樓對咱們來說,義意重大。」秦肅兒如數家珍地道:「既是咱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也是咱們第一次一塊兒坐下來用膳的地方,後來見面接接送送也都是在萬宴樓,可以說是咱們兩人的媒人。」

  他不由得牽起微笑。「我還記得你要打包一桌萬宴樓的席面時說,因為府裡廚子手藝差,當時我一心認定你是某個小京官府裡不得寵的庶女,哪裡知曉你竟然是我明媒正娶的元配妻子。」

  她滿臉是笑地望著他,調侃道:「是啊,你堂堂天子胞弟,翼親王爺,哪裡想得到自個兒媳婦兒還要去外頭靠行醫賺取生活費用。」

  蕭淩雪朝她微微一笑,目光幽亮。「幸好我夠機警,雖然歷經了一番波折,最終又把媳婦兒給帶回來了。」

  「所以你吃我這桌席面當之無愧,多吃點,一點都不剩的全部吃了。」房裡沒有伺候的人,秦兒起身親自為淩雪斟酒,也為自己倒了一杯,她淺淺微笑朝他拳杯,「敬天下太平。」

  蕭淩雪也舉杯,對她笑了笑。「好,敬天下太平。」

  他忽然覺得安心了,是他過於多慮了,他們的感情沒有任何人能破壞,她不會因為他要再娶個名義上的平妻就與他絕裂,她不會輕易離開他的,因為她是他的小蝴蝶,而他是她的小阿飛,小蝴蝶和小阿飛天生就是要在一塊兒的。

  這一頓飯,兩人談天說地,其樂融融,一小壺酒也喝完了,窗外一彎新且高掛天際,徐徐夜風驅散了些許暑氣。

  秦肅兒面上帶著微微酩紅,笑睇著蕭淩雪,柔聲道:「小阿飛,小蝴蝶得走了。」

  蕭淩雪心裡咯噔一聲,微曛的醉意倏地醒了,他瞪大眼睛看著她,心跳如擂鼓。「什麼意思?」

  她並沒有喝醉,那壺酒是果子酒,淡到不行,他們之所以一直在笑,心情放鬆,那是氛圍使然,但是此刻,沒必要再裝作沈漫於歡樂的氣氛之中了。

  她在心裡嘆了口氣不輕不重地說道:「我見過穆越彤了。」

  蕭淩雪的心驀然一沈,變了臉色,「何時?」

  秦肅兒像在敘述一件極為平常的事,語氣平淡地道:「昨日她到惠仁堂找我診脈,還記得咱們在大周時,我在街上說見到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病得很重的姑娘吧?原來那姑娘便是穆郡主。」

  他目光微動。「當時你說,那姑娘病得很重,連你都沒法醫。」

  她直言道:「不錯,我無法醫治穆郡主的病,她活不了太久。」

  蕭淩雪的濃眉漸漸聚攏在一起,心中亂紛紛,一時之間,他也不知曉自己真實的感受為何。

  秦肅兒見狀,胸口緊緊一縮,他果真拋棄不了穆越彤。

  自己的男人對另一個女人有著不能拋棄的道德責任,這就代表了兩人之間確實是有條無形的線在牽連著,是撇不清的,不管他拋棄不了穆越彤的原因為何,穆越彤對他而言終究不是一個沒關係的女人,而因為那個女人,他們現在要分開了。

  想到這裡,她頓時覺得眼睛澀澀的,她好不容易才忍住那種難受的感覺,不在他面前流淚。

  她凝視著蕭淩雪,神情看似平靜如水,好半晌後才又道:「我都知道了,穆郡主想你迎娶她為平妻。」

  蕭淩雪抬頭,心驚肉跳地看著她。「是她說的?」

  秦肅兒點頭,定定地迎上他的視線,輕輕嘆。「若我不先挑明了,你打算一個人苦惱到何時?」

  「肅肅,你聽我說……」他的焦慮表露無遺,急切的說著就要起身。

  「不,你聽我說。」秦肅兒走過去,不慌不忙地按住了他的肩,不讓他起身,她低首,看著他的眼,真摯地說道:「穆郡主將不久於人世,在道義上,你自該成全她的心願,迎娶她為平妻這一點,我完全可以理解。」

  蕭淩雪抬眸瞪視著她,神情陰鬱,聲音帶著幾分隱忍的怒氣,「既然可以理解,那你為何要走?不要離開我!」

  他不是在氣她,而是在氣自己,他明明給了肅肅一夫一妻的承諾在先,為什麼做不到一口拒絕越彤的要求,把事情弄到如此糟糕的地步,讓肅肅動了離開的念頭,都是他的錯,都是他的錯。

  他那狂風暴雨的反應,秦肅兒看在眼裡,她不得不硬起了心腸說道:「說白了,她只不過是要在府裡生活一段日子,佔個翼親王妃的名份罷了,對吧?」

  面對她那澄澈的目光,蕭淩雪只覺得嘴裡又苦又澀,更覺得自己卑鄙可恥。

  不錯,他確實是那麼想的,因為穆越彤快死了,所以即便他迎她為平妻也無可厚非不算違背他和肅肅之間的諾言吧?任何人都不會苛責他,對他和肅肅之間也不會有任何影響,只是多了個人而已,只是在道義上給穆越彤一個名份而已,日子還是照過,不會有任何改變,只要……只要秦肅兒稍加包容即可,那麼他會很感激很感激她的。

  「可是,咱們總不能心心念念著希望她早點去死,不是嗎?」秦肅兒的聲音越來越緩幔,她眼也不眨的看著蕭淩雪。「如果有奇跡,如果半年過去,一年過去、兩年過去……她雖然拖著病體卻好端端的活著,我們是不是就得一直三人行了?我能不介意她的存在嗎?各府之間婿婚喪應酬,逢年過節的走動,你要帶誰去呢?每年的大年初二是女兒回娘家的日子,你又要陪著誰呢?你能不顧穆王府的感受,只專注在我一人身上嗎?你能不給穆郡主幾分顏面嗎?雙妻的問題肯定會一一浮現,我自認沒那般強,招架不來,我也不想那樣折騰自己,更不要你一次次的被迫做選擇。」

  蕭淩雪聽得背脊發涼,感覺她壓在他肩上的那隻手有如千斤之重。

  她竟然已經想得那麼深遠了,他確實沒想過如果萬穆越彤沒死,會變成什麼局面,以穆王府在京中的地位,翼親王府上必然以穆越彤為主母,出身不如穆越彤的肅肅必然受到打壓,若他坦護肅肅,穆王府也會出面,屆時穆王府針對的人可能不是他,而是肅肅,說不定,為了爭親王妃的位置,會有人想方設法的要弄死肅肅……

  思及此,他的心跳如擂鼓,一陣急過一陣,他握住了秦肅兒按在他肩上的柔荑,倏然起身。「我知道了,我會跟她說不可行!你別想著走,別想著離開我,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

  他握著她手的力道之大,讓她隱隱泛疼,但她並沒有掙紮著要抽回手,望著他眼底那不顧一切的堅決,她在心底輕輕嘆息。

  她知道,這個男人很愛她,深深的愛著她,因為太愛她了,所以決定要做違背良心的事,那對他而言是極大的痛苦,即便往後的日子她都在他身邊,他也不會真正的快樂。

  「那麼,若是她死了呢?」她凝視著他,她知道自己此刻正在淩遲他,雖然殘忍,但她非做不可。

  蕭淩雪大大一震,死盯著她,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她又在心底嘆息了一聲,低聲而凊晰地道,「我答應你,我會好好過日子,也不會離開京城,我人就在惠仁堂裡,就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也不會再嫁,就等在那裡,你隨時找得到我,我一定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好好看診,做我想做的事,等著有朝一日,你去接我。」

  他深深嘔了口長氣,心痛如絞。

  她怎麼能說這些殘忍的話時,眸子還閃亮如星辰?

  她怎麼能笑著代他做了他下不了決心去做的事?

  她怎麼能讓他不願放手卻又不能不放手?

  他的小蝴蝶怎麼能這麼懂他、愛他,知道他心中所有的想法?

  「所以,放我走吧!」秦肅兒抬手輕撫他的面頰,唇邊湧現一個微笑,「讓我過得舒心些,這個要求不是為你,不是為了穆郡主,而是為了我自己,因為我很自私,我想你心中只有我一個人,我不能讓你拒絕她,然後遺憾一輩子,我希望你對她盡了應盡的道義之後,堂堂正正、問心無愧的去接我回來,然後小阿飛和小蝴蝶幸福快樂的在一起一輩子。」

  蕭淩雪握住了她輕撫他面的那隻手,痛苦地問:「你真的會……回來?」

  「當然,我當然要回來。」她踮起腳尖,吻了下他的唇。「沒有你,我能去哪裡呢?沒有你的地方,我存在有什麼意義?」

  他再也忍不住了,他捧住她的臉,吻她的額、她的眼、她的鼻、她的唇,最後把她的頭緊按在胸口,啞聲道:「小蝴蝶,你等著,好好等著,等我去接你回來。」

*             *             *

  大雲朝有史以來,從未有和離兩次的親王,蕭淩雪破了這個紀錄,而第二個紀錄是,兩次和離的還是同一人。

  蕭氏宗族老一輩的皇家成員說翼親王丟盡了皇家的臉,和離一次已是極限,他竟然又幹了第二次。

  可是,待他宣布要迎娶穆越彤之後,所有人又像牆頭草般的倒向他了,說他做得好,大力讚揚他這選擇是正確的,堂堂親王,正妻居然是小小品地方官的庶女,這也太不成體統了,如今是撥亂反正,翼親王妃的位置原就不該由個小小庶女來坐。

  秦肅兒知道滿京城的蜚短流長只將她的知名度推到了最高境界,她兩耳不聞窗外事,只將心思放在手術上,幾乎是來者不拒,親自主刀,每日把自己累得跟耕田的牛似的,頭一沾上枕頭便睡著,沒有多餘的體力想些風花雪月、傷春悲秋之事。

  可是,她卻以驚人的速度在消瘦著,她將這歸咎於天氣太熱了,沒有胃口,才會飯量驟減,可惠仁堂裡所有人都知道她這是為情消瘦,潤青也耳提面命誰也不許提起翼親王三個字。

  其實,秦肅兒本人並沒有那麼介意,她是和離沒錯,但她是為了日後的圓滿而和離,縱然不能與蕭淩雪時刻見面,縱然他要另娶他人,只要她熬過去,小阿飛和小蝴蝶就能永遠在一起。

  反倒是馮敬寬和淩寶對她的離去哭哭啼啼無法釋懷,馮敬寬還給她準備了好多冰送來,生怕她不會照顧自己似的,讓她好生暖心。

  她沒有白來一遭,是不?除了蕭淩雪的愛,還有其它人對她的上心,這些都讓她感念在心底,沒有蕭淩雪在身邊的日子,她一定可以撐過去的……

  「小姐,今日是七巧節,咱們上街看看熱圍可好?」這一日,惠仁堂的看論時間結束後,多兒和珊興匆匆地來回,跟在她們身後的林曉翠和林曉花也一副想去的樣子。

  秦肅兒闔上正在看的醫案,微微一笑道:「也好。」

  幾個少女們歡呼一聲,七嘴八舌的討論起要買什麼,而潤青眼下已有了身孕,便不找她了,主僕五人打扮好了便興高采烈地出門。

  如同去年的七巧節一般,京城最熱鬧的城南街到城北街,兩旁高掛著各色花燈,而花燈下照舊是一片浩瀚的織錦,無數的叫賣小販,遊客如織。

  多兒幾個正在胭脂水粉的小攤前試用,嘰嘰喳喳的討論要買哪種香粉。

  秦肅兒拍了拍她們的肩膀道:「你們四處逛逛,我去瞧瞧專賣醫書的小商鋪,一會兒萬宴樓會合,我請你們吃好吃的。」

  她知道多兒她們幾個是為了分散她注意力才邀她出遊的,可謂用心良苦,但要顧及她的心情,她們肯定逛得不太痛快,想買什麼也不敢放開來買,她才會找個理由和她們分開來走。

  為何她們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因為今日是蕭淩雪和穆越彤大婚的日子,京城權貴全到翼親王府去喝喜酒了,所到之處的人們也必定會議論這場世紀婚禮,若是讓她一人待在惠仁堂裡,她肯定會度秒如年。

  可是現在,她深深覺得出來街上也沒有比較好,她滿腦子仍是想著他,根本沒一刻能忘記。

  想到他和別的女子牽著紅綢拜天地,就像有人狠狠抓住了她心臟似的難受,她相信他不會背叛她,不會對穆越彤動心,可就怕他酒喝多了一時無法控制住,即便是意志力再強的人,喝醉也難以把持,如果穆越彤又有心引誘的話,那麼他們圓房的可能性便高了。

  穆越彤是將死之人,她說嫁王府不過是安慰她雙親,可難保她不會想留下後嗣,若她生了兒子,便是翼親王府的嫡世子,是皇上的親侄子,是太后的內孫,將來對穆王府的地位自有一助力,看她對穆王府的重視,有這番心思也不是不可能。

  她就怕蕭淩雪上了穆越彤的鉤,與穆越彤做了真夫妻,若是那樣的話,她是絕不會原諒的,不管他有任何理由,不管再情有可原或身不由己,她都不會原諒他和別的女人發生關係,那是她的底線,她可以成全他對穆越彤的道義,但不能原諒他的身體背叛她。

  不知怎麼搞的,她覺得穆越彤完全不像她之前聽聞的那般,是個灑脫的女中豪傑,她莫名覺得穆越彤連下春藥那等下三濫的勾當也做得出來,是她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嗎?還是先入為主的偏見,致使她對穆越彤沒好印象?

  想到穆越彤到惠仁堂對她放話,要她在王府裡乖乖做小,她就一肚子火,偏偏她只能將淩雪拱手讓給穆越彤,若是穆越彤福大命大,活上幾十年,那麼她不會怪蕭淩雪,她會怪自己,怪自己醫術不精,誤診,以至於誤了自己的終身,將最愛的男人讓給了別的女人。

  心緒紛亂,踏著月色,不知不覺,她來到了城樓下。

  抬眸看去,高聳的城牆上有好些衛兵在來回巡守,不期然想起了她和蕭淩雪第一次正式的接吻,頓時,胸口滾過一陣熱燙。

  他當時是怎麼吻她的?將她鎖在城牆和他的胸膛之間,霸道的吻她,濃烈的吻她,吻得她忘了今夕是何夕,那時,她早已不知不覺的對他上了心。

  不知何時,她的雙腳自有意識地走上了階梯,當衛兵還來不及阻攔她時,她看到了一抹熟悉的挺拔身影正靠在城牆邊俯視著下方的繡海,她狠狠一愣,雙腿忽然定住了不會動,臉色有些發白,呼吸也跟著變得急促。

  這個時間,新郎官怎麼會在這裡?

  兩名衛兵迅速趕了過來。「來者何人?」

  這番動靜驚擾了緊蹙著眉峰的蕭淩雪,他不耐煩的抬眼望去,正要喝斥他們安靜時,他看到了一張他朝思暮想的臉孔,是幻覺嗎?他的小蝴蝶飛來他眼前了……

  「肅肅!」

  秦肅兒的直覺反應是想逃,她也確實這麼做了,可是蕭淩雪幾個大步便追上了她,一把擒住了她的手。

  兩名小兵見狀,立即識趣的迴避,翼親王和前翼親王妃之間的故事,他們可也是倒背如流的。

  「別走!」蕭淩雪懇求道「不要走……」

  秦肅兒幾乎喪失了語言能力,她磕磕巴巴地問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蕭淩雪神情沮喪,眼神誠摯地道:「我在想,你會不會來,所以來了。」

  淚水幾乎是在一秒之間就通出眼眶,她迅速地抬手拭去,也迅速恢復了情緒。

  她絕不能在這時候心軟,不能功虧一簣,不然這段時間的相思煎熬都白忍了。

  她甩開了他的手,擠出一個還算平靜的微笑說道:「我和多兒她們來的,就是上來看看而已,這裡看織錦清楚些,一會兒,我打算把她們也叫上來……」

  蕭淩雪聽就知道她在故作堅強,他把她拉進懷裡,輕撫她那憔悴消瘦的面頰,低低的嘆息道:「你瘦了好多,不是說會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嗎?」

  秦肅兒全然招架不住他的柔情攻勢,她垂了下眼眸,迴避他熱情如火的眼光,低聲說道:「是天氣太熱了才吃不下,你也知道我怕熱……」

  「馮敬寬不是常給你送冰去?」他憐愛地道:「不要省著用,冰量還充足著,有我在,你要多少冰都行。」

  她還是不看他的眼,蹙著眉道:「我沒省啊,我用得很兇,你讓馮總管不要再送冰去惠仁堂了,我自己有銀子,需要冰,我自己會買,別給人留下把柄。」

        「我沒讓他送冰去,是他自動自發送去的。」蕭淩雪捏了捏她的手。「再說,冰是我的,我要讓誰用,誰敢置喙?」

  秦肅兒心中一軟,卻不得不提醒道:「你忘了王府的主母已經換人了?」

  「越彤不是那般小家子氣之人,何況她也知道我心裡只有你一人,我給你什麼,她還管不著……不要說她了……」蕭淩雪緊緊摟著她,眼底的火焰在跳動。「肅肅,讓我吻一吻你,我不會做什麼,只是吻吻你,可以嗎?」

  她頓時陷入了天人交戰,理智上她說不可以,感情上她一百個可以。

  如今她可成了小三了,活該啊!是她自己不要的,不要那個能與他堂堂正正接吻的名份,搞得他們只能這樣偷偷摸摸。

  「我不管了,我要吻你了!」蕭淩雪苦等不到她的回答,他再也忍不了了,不管不顧的堵住了她的唇。

  他輾轉吸吮著她的唇,像是要將她吞進自己的肚子裡。

  一吻方休,他又緊緊的摟著她,彷彿想她揉進自己的骨血之中,他在她耳邊低喘道:「肅肅,我好想你好想你……你都不想我嗎?」

  「我想。」他那生離死別的吻法,讓她打從心底震顫。「我日日夜夜在想,想得我都快沒法過日子了……」

  蕭淩雪精神一振。「那麼,你回來好嗎?和離當沒發生過……」遲遲沒有等到她的回答,他微微推開她,卻對上她堅定的目光,瞬間他又沮喪了。

  「瞧瞧我在說什麼,越彤已經迎進府了,一切都來不及了……可你知道嗎,這幾日我一直在懊悔,懊悔為何要答應你和離,懊悔為何要讓你離開我,我恨我自己不能丟開越彤。」

  他的語氣帶著沈重的絕望和憤懟,這令她好想不顧一切的與他私奔,可兩個人裡總要有一個保持理智。

  她勸道:「回去吧,至少要給穆郡主個面子,既然答應了要成全她的心願,便要把戲做足。」

  蕭淩雪蒼白著臉,神情憔悴痛楚。「你放心,我不是逃岀來的,也不是搞失蹤,我跟越彤說了,我要岀來透透氣,她能諒解。」

  秦肅兒覺得穆越彤在她面前與在蕭淩雪面前是兩個人,可她沒有說什麼,反正現在說什麼都無補於事,又何必說。

  她掙開了他的懷抱,往後退了一步,努力露出一個細膩的微笑。「是嗎?那麼你在這裡好好透氣,透完氣再回去,我先走了。」

  蕭淩雪二話不說又把她拉了回來,他的唇貼在她耳邊懇求道:「肅肅,咱們去客棧吧!我想要你,想得快瘋了。」

  秦肅兒的心怦然一跳,身子不由得微微顫抖。

  他們兩人的慾望,早被彼此調教得一發不可收拾,如今他不能碰她,她又不許他碰穆越彤,他會忍得很辛苦……

  她輕輕推開了他,深深地看著他,一直看到他的眼底深處。「你知道不可以。」

  「為何不可?」蕭淩雪無理取鬧了起來,有些焦躁地道:「你是我的。」

  「現在還不是。」她輕輕嘆息。「等你再把我接回去的那天,我才是你的,你才可以碰我。」

  蕭淩雪咬了咬唇,眉頭纏結,陰鬱地道:「在那之前,不許你和病患之外的陌生男人說話。」

  她瞅著他,忍住衝入他懷裡的衝動。「我答應你。」

  看出她在忍耐,忍得辛苦,蕭淩雪也強忍著沒再上前擁住她,他嗓音沙啞地道:「小蝴蝶,對不起……」

  「相愛的人之間不必說對不起。」秦肅兒的眼光像黑夜裡閃爍的星辰,她朝他柔柔一笑,像隻輕盈的蝴蝶,飛快轉身下了城樓。

  淚水在她轉身的那一剎那奪眶而出,她摀住了嘴,不許自己出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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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8:32


  蕭淩雪一行人回到朱雀園休憩時天色已大白,朱棋原是在中午設了國宴要款待兩人,既有感激之意,也有重修舊好之意,但蕭淩雪婉拒了,他知道秦肅兒手術後必然要大睡一場,對於特意起床去吃一頓這種事情,她不會有興趣。

  果然,這一覺,秦肅兒一直睡到夕照時分才睜開眼睛,得知留在鳳儀宮照護小皇子的吉安等人沒有消息傳來,便知道小皇子已度過了危險期。

  「要不要再睡一會兒?」蕭淩雪和顏悅色的問道。

  雖然他不喜她有時不管不顧的救人心切會惹來麻煩,可大多時候,她還是他引以為傲的妻子,他實在想看看她生長的朝代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地方,又是如何施行她口中的男女平等、一夫一妻和人民選皇帝。

  「我想出去走走。」秦肅兒坐了起來,拉著他的手,雙眼放光地說道:「咱們不要帶人,就咱們兩個自己到街上逛逛。」

  每回出府,兩人身後總是侍衛、小廝、丫鬟等一長串的電燈泡,想要偷偷親一下都不行,很是煞風景。

  「王妃還有力氣,本王自然奉陪。」蕭淩雪笑著曲指夾了夾她的鼻子,揚聲喚珊瑚、多兒進來替秦肅兒更衣梳頭。

  兩人牽著手要走出朱雀園時已是掌燈時分,卻是冤家路窄,在長廊上遇到完顏錫一行人,雙方自然都停下了腳步。

  完顏錫皮笑肉不笑地道:「本王聽聞兩位又折返的消息,還以為兩位會住到宮裡去,畢竟兩位是大周君請回來的,自該受此禮遇。」

  蕭淩雪微揚起嘴角。「或許對某些人來說排場很重要,但我們是回來救人的,不在乎那些。」

  「是嗎?」完顏錫的視線從他們十指緊扣的雙手回到他們臉上,邪魅一笑,對蕭淩雪道:「話說回來,翼親王,你這位王妃可真不簡單,竟然連小皇子也給治好了,實在叫本王佩服。」

  秦肅兒對完顏錫那始終不正視她存在的態度感到不爽,她故意笑道:「哪裡哪裡,本王妃如今還好端端的活著,使康王殿下的陰謀詭計無法得逞,實在叫本王妃心裡過意不去。」

  完顏錫乾笑了聲。「什麼陰謀陽謀,本王不知道翼親王妃在說什麼,翼親王妃怕是對本王有所誤解吧?」

  蕭淩雪看著完顏錫,冷哼道:「是不是誤解不重要,如今小皇子安然無恙,而大周君也明白自己是受人操弄,奔波一趟,這樣便值了。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想來本王和王妃與康王殿下也沒什麼好說的,告辭。」

  蕭淩雪握著秦肅兒的手繞過完顏錫而去,直到雙方距離很遠了,秦肅兒才道:「我總覺得完顏錫看你的眼神有些古怪。」

  蕭淩雪不以為意的說道:「他看任何人都那麼古怪,因為他本來就是個心術不正之人,喜歡動歪腦筋,在戰場上也常用些旁門左道,眼下他和金國大皇子、二皇子對皇位的競爭很是激烈,是以急於建功,以求在大金皇帝面前加分,更加不擇手段了,什麼卑鄙的勾當都幹得出來。」

  她沈吟道:「不是要算計你的那種古怪,是帶著某種情緒的古怪……」

  他好笑地道:「難不成你是說完顏錫有斷袖之癖?」

  秦肅兒其實也說不明白,那就只是一種感覺,但八成是她想太多了,看他們水火不容的樣子,他們之間是不可能有什麼牽扯的。

  兩人來到皇城大街上,三五成群的男女老少從他們身邊走過,百姓們還在慶祝新帝登基,市集上很是熱鬧喧嘩,幾步就有個燈樓,每個攤販前也都圍滿了人,不時可見夜空中炸開五彩繽紛的煙火。

  秦肅兒這回不看醫館了,專看小商鋪販賣的小玩意兒,東挑西選的買了不少紀念品,又拉著蕭淩雪湊到一個賣小飾品和小玩意兒的攤子前。

  蕭淩雪耐心十足的陪她逛,嘴角不自覺揚著微笑,他未曾想過自己會心甘情願的陪女人逛大街,也未曾想過這樣的瑣事會令他如此滿足。

  這都是因為肅肅,因為是她,他才有此耐性,因為是在她的身邊,他才如此滿足,換作別的女人,他肯定做不到。

  「你瞧這個,挺適合你的。」秦肅兒隨意拿著一支桃木簪往蕭淩雪頭上比。

  蕭淩雪握住了她的手,微微一笑。「桃木有避邪之意,你用為好,避開那些妖魔鬼怪。」

  「是嗎?」她盈盈笑著,又挑了一支女用的小巧桃木簪。「小阿飛,你幫我簪上,從此神鬼都近不了我身。」

  他接過木簪,細心地簪在她髮髻上,弄好時抬眼,他猛地一震,神色跟著變幻不定。

  一名女子從他們面前走過,那眉眼鼻唇……她的外貌活脫脫就是穆越彤!

  聽到秦肅兒也「咦」了一聲,他拉回視線,不解地問她怎麼了。

  「我看到一個有過一面之緣的姑娘,她病得很重,我原想叫住她,可是想著叫住她又能如何,我也醫不好她。」
  蕭淩雪勉強笑道:「原來還有我家小蝴蝶醫不好的病症。」

  秦肅兒笑道:「你當我是神仙啊,再怎麼高明的醫術都有治不好的病症。」

  他微微蹙眉,被秦肅兒這麼一打斷,再看過去,已不見那抹身影,也無法確認了。

  是他看錯了吧?天下之大,總有長得相像的人,一定只是一個和穆越彤相似的姑娘罷了。

  「你怎麼了?」秦肅兒終於發現他有些不對勁,似乎心不在焉。

  「沒什麼。」蕭淩雪朝她笑了笑。「我是在想,既然醫不好,就不要去想了,你總救不了天下人是不?只要儘力而為即可,過猶不及都不好。」

  她定定的望著他,敏銳地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

  一件小事,他卻長篇大論的說道理,這說明了他心裡有事。

  「確實有事。」蕭淩雪低首附在她耳邊,壓低了聲音道:「若是逛完了,咱們便回去休息吧,昨日在馬車裡不夠盡興,回去好好溫存一番。」

  秦肅兒忍不住一陣心熱,一股熱氣直往臉上通。

  昨日在馬車裡他那般狂野,還說不夠盡興?這種鬼話他竟說得出口,怕是要把床拆了他才會盡興是吧?

  兩人回到朱雀園,潤青已備好了熱水伺候秦肅兒沐浴。

  蕭淩雪的心仍舊無法靜下來,那名女子的身影在他腦中揮之不去,他有股衝動想回到大街上去找人……

  「爺,總管說公主府送了禮給您。」淩寶進來了,手裡捧著紫檀描金錦盒。「要不要小的先看看?」

  以往送到王府的禮物,都會由大總管先檢查,這會兒出門在外,他很自動的把大總管的工作接了下來。

  蕭淩雪無心看禮,磨眉揮了揮手。「不必了,你下去歇著吧。」

  淩寶道:「總管說,送禮來的那人交代請爺馬上看,說是挺重要的。」

  蕭淩雪有些不耐煩。「打開吧!」

  淩寶原就想看挺重要的禮是如何大,聽到主子吩咐,興匆匆地道:「是!」

  他打開了錦盒,盒裡鋪著水紅色的織錦緞子,裡頭是一套蓮子般大小的赤金南洋珠頭面,從發簪步搖、頸鏈、耳墜、手鐲、戒指一應俱全,看上去十分體面,另外還有張紙條,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但見新人笑,哪聞舊人哭。

  淩寶嚇了一大跳,瞪大了眼睛,磕磕巴巴地道:「這、這……這什麼啊?」

  蕭淩雪奪過紙條,眉宇間瞬間閃過一絲淩厲,表情也變得冷肅。「去問清楚這東西究竟是誰送來的!」

  「是!是!小的馬上去!」淩寶一邊慌張地應道,邊快步往外走去。

  蕭淩雪深深地吸了口氣,這是穆越彤的字跡沒錯,但究竟是誰仿了穆越彤的字跡試圖要擾亂他的心志?這麼做又能得到什麼好處?

  興許他在大街上看到的那個女子也是有人刻意模仿,故意出現在他眼前要讓他看到……是誰那麼無聊幹這種事?而且還能冒充公主府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

  淩寶很快踅了回來,氣喘籲籲地道:「爺,總管說那人拿著公主府的金牌而來,他才會收下錦盒轉交,他並不識得那人是公主府的何人,若是爺想知道,他可親自去一趟公主府詢問。」

  蕭淩雪搖了搖頭「不必了。」

  這件事絕不是公主府的人做的,也與公主府無關,他認為是主使者神通廣大,弄到了公主府的牌,冒公主府的名義行事。

  「這件事不許告訴任何人,尤其是王妃,若是王妃知道半個字,本王唯你是問!」

  淩寶連連點頭。「小的明白,小的絕不會說漏半個字。」

  蕭淩雪已冷靜下來,沈聲道:「錦盒拿去收好了,莫叫任何人看見。」

*             *             *

  使節團一回到大雲便立即被皇上召入宣中表揚了一番,對於秦肅兒救了大周攝政王又救了小皇子,皇上更是讚譽有加,將她誇得天上有地下無。

  原來是朱昱已親自修書一封差特使快馬加鞭送到大雲面呈皇上,信中有感激有抱歉,詳述了新帝的無禮之舉,也對大雲卓絕的醫術大大讚揚,因此皇上對他們些行的遭遇可以說是津津樂道,已在朝堂上對著文武百官提過好幾回了。

  表揚大會結束,秦肅兒知道蕭淩雪還有其它軍機大事要和皇上面議,便不等他了,自個兒興匆匆的帶著紀念品去東宮找君兒和佩兒。

  秦肅兒一告退,御書房裡只剩下皇上和蕭淩雪,在蕭淩雪的暗示下,皇上連心腹太監安德海都遣到門外去了。

  「連安德海也不能聽,什麼事這麼神秘?」皇上打趣地問道。

  蕭淩雪卻是不苟言笑。「皇兄,當日穆王府確實安葬了越彤,是吧?」

  他問這話簡直多餘,當時他從邊關回來之後還去墳前上過香。

  「不錯。」皇上點了點頭。「怎麼突然問起越彤來了?」

  「皇兄請看。」蕭淩雪由衣襟裡取出字條。「臣弟在大周行館時,有人送了這字條來給臣弟,這是越彤的字跡無誤。」

  皇上取過字條,蹙眉問道:「是何人在作怪?」

  蕭淩雪正色又道:「更離奇的是,臣弟在大周看到和越彤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的女子。」

  皇上斷然道:「不可能。」

  蕭淩雪卻是抱著今天一定要解決的決心。「皇兄可否召穆王爺進宮問話?有些事還是問清楚得好。」

  從大周返回大雲的路上,這件事一直重重的壓在他心頭,如今好不容易回來了,他可不願再拖過一日。

  皇上十分了解自己胞弟的性格,知道他今日沒見到穆王爺是絕不會罷休的,於是他立即派人去請穆王爺。

  穆王府同在皇城中,穆王爺早從沙場退了下來,目前並無官職,但穆王府有鐵帽子在身,在朝中依然有其地位。

  穆王爺面聖之後,見了紙條,又聽蕭淩雪說在大周見到和穆越彤一樣的女子,頓時狂喜地道:「彤兒沒有死!彤兒沒有死!」

  皇上的面容頓時一沈。「穆卿,你的意思是,你知道越彤沒死?」

  穆王爺激動地道:「幾個副將都說見到她被金軍刺死了,也有人親眼看到她被大火吞噬,可送回來的屍首又難以辨認是彤兒,是以臣和內人心中一直抱著希望,或許彤兒沒有死,沒想到我們的期盼竟然成真了,老天有眼,老天有眼啊!」

  「穆卿——」皇上叩了叩桌面,打斷正在拱手拜天的穆王爺。「朕知道你思女心切,可若是越彤沒有死,她為何不回來?」

  穆王爺一愣。「這………老臣也不知。」

  皇上又道:「穆卿,你先別抱太大期望,朕會派人調查清楚,這件事,咱們君臣三人知道即可,暫時不須對其它人提起,包括你府裡的人,更不許你派人去查,以免打草驚蛇。」

  穆王爺雖然百般不情願,可想想皇上的話也有道理,只得同意。「老臣遵旨。」

  穆王爺告退後,皇上看著略微失神的蕭淩雪。「不說你了,朕也很意外穆王府那麼多人,居然無法確認,便將屍首當成越彤下葬……不過話說回來,這也怪不得穆王府,邊關的女將只有越彤一人,再怎麼難以分辨,男女還是分辨得出來,自然會深信無疑。」

  此時追究穆王府的責任已沒有意義,蕭淩雪神情凝重地道:「皇兄若查到任何蛛絲馬跡,務必先告知臣弟。」

  皇上端起茶盅啜了一口,這才緩緩問道:「淩雪,若越彤還活著,你打算如何?」

  別說將越彤迎娶為平妻了,這小子對肅兒一心一意,連納個妾都不肯,若是越彤活著回來,會是棘手的問題,可是他也很清楚他這個弟弟責任感十足,要他將有婚約的未婚妻撇在一旁,他肯定也做不到。

  蕭淩雪眉頭緊鎖,有些煩躁地道:「若人還活著,便不能坐視不理,先將人找到再說。」

  由御書房告退,蕭淩雪轉而去了東宮,見秦肅兒和君兒、佩兒玩得歡,他的臉色這才柔和下來,露出淺淺笑容。

  蕭佩同先發現了他,撲了上來。「皇叔公。」

  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叫得蕭淩雪的心都要融化了,他將她抱了起來,親了下她的臉頻。

  「皇叔公不在京城的這段時日,佩兒乖不乖?有沒有聽你母妃的話?」

  蕭佩同摟住了他的頸子,細聲細氣地道:「自然有的,佩兒不知多乖巧聽話,皇叔公可是有禮物要送給佩兒?」

  他笑著捏捏她的鼻子。「多著呢!」

  蕭淩雪和秦肅兒在東宮留膳,跟太子、太子妃暢談大周風土民情,又去慈惠宮陪太后用了甜品,這才打道回府。

  馬車裡,秦肅兒靠在蕭淩雪身上,用眼角餘光瞥了眼他過於嚴肅的側顏。「你是不是有事要告訴我?」

  不知是否她多心,她總覺得這陣子他好像心事重重。

  蕭淩雪將她的手握在手裡,說道:「我在想,若那彭院正真的派人過來習醫,我就更見不著你了,所以我考慮是不是要乾脆寫封信過去,要他別派人來了。」

  他想過向她吐實,可未經證實之事,只是猜測罷了,又何必無端惹得她不安不快。

  要知道,肅肅雖是他明媒正娶的正室,可與他有婚約的穆越彤若回來了,他便必須履行婚約,大雲朝過去也曾有王爺娶了兩位王妃之事,以穆越彤的郡主身分和功績,當平妻都是委屈了她,名份肯定也要是翼親王府的親王妃,而這麼一來,翼親王府就會有兩位平起平坐的王妃,這也是他心頭鬱結之事。

  「原來你是在擔心這事啊。」秦肅兒嘴角微翹,勾起溫柔的微笑。「若大周真的派人來,我也會交給韓大人教導,不會自己親自教,所以你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你的時間不會被刮分掉。」

  蕭淩雪蹙著眉,心情很是複雜。

  他有種感覺,若肅肅知道他會有另一名妻子,將會離他而去……

  「倒是我有件事要問你。」

  蕭淩雪心裡一跳,她察覺到什麼了嗎?

  秦肅兒笑逐顏開地道,「咱們這回來的一路上,你有沒有發現潤青和高大夫對彼此都有意思?」

  他暗自鬆了一大口氣,不由得失笑道:「我哪裡會去注意那些小事。」

  她認真地道:「他們看對方的眼神格外不同。」

  蕭淩雪摸摸她的頭,心裡然有絲柔情滑過,柔聲道:「怎麼,我的小蝴蝶想作媒?」

  秦肅兒沒發現身邊的男人望著她的目光柔情萬千,她一心撲在潤青的婚事上,盤算地道:「潤青是已過雙十年華的老姑娘了,因為跟在我身邊才耽誤了婚事,是時候讓她嫁人了。」

  原主自個兒是大齡剩女,連帶著對身邊丫鬟的親事也漫不經心,不說潤青,連少根筋的珊瑚都十九了,這時代奴婢的婚事是由主子做主的,她不提她們也不好意思自個兒提,所以等辦完潤青的婚事,也得趕緊替珊瑚物色對象。

  蕭淩雪見她在興頭上,便湊趣道:「那高大夫說是已到而立之年了是吧?倒是與潤青頗為般配。」

  秦肅兒頓時雙眼發光。「你也贊成是吧?」

  隔日,秦肅兒便把潤青叫到跟前,說了自己的意思。

  潤青時著紅了臉。「奴婢……不知道……」

  秦肅兒知道這是不反對的意思,到了惠仁堂,便去探高澄均的口風。

  高澄均一聽,不但漲紅了臉,還開始結巴了,「在、在下……在下哪裡配、配、配得上潤青姑娘……」

  秦肅兒滿意一笑,這是兩人都答應的意思了,於是她開始操辦婚事,忙了好一陣子,新房就設在惠仁堂裡,之後潤青一樣跟在她身邊伺候,領大丫鬟的月例,晚上則回惠仁堂,小夫妻都對這安排十分滿意,而秦肅兒有個來自現代的靈魂,一向不太需要人何候,她覺得身邊有珊理和多兒也盡夠了,便沒再添新的丫鬟。

  忙完了潤青的婚事,秦兒又把韓青衣、顧太醫、劉大夫,以及幾個在太醫院外傷部分表現優異的太醫集合起來,向他們講解在大周動的兩台刀,手術研討會持續了幾日,他們還是論醫論得興致勃勃。

  蕭淩雪見她忙得起勁,也不好在這時侯提起穆越彤之事,加上皇上那裡並無進一步的消息,他便將此事暫且擺下。

*             *             *

  一眨眼,一年又過去了。

  開春,倪詠娘帶著孩子到京城做客,此行白守軒和白偵、白皞都同行,兩個哥兒姐兒是來京城開開眼界,白守軒則是來參加春闈。

  秦肅兒非要他們在王府住下,說是要和乾兒子培養感情,倪詠娘自然不會反對,倒是蕭淩雪有幾分不樂意。

  他看得出白守軒對秦肅兒有情愫,又不能只把他一人趕到客棧去住,他認為白守軒說是來參加春闈,但肯定有大半原因是為了秦肅兒而來,也不知那白守軒一個書呆子哪來的膽子,竟然覬覦他蕭淩雪的女人,他已經吩咐下去了,讓多兒跟在秦肅兒身邊寸步不離,想來白守軒再怎麼傾慕於肅肅,在他的地盤上也不敢輕舉妄動,他呢,自然也在監視著白守軒的一舉一動。

  春闈結束後,還要半個月才發榜,秦肅兒索性把惠仁堂交給吉安,自己陪著倪詠娘和孩子們遊山玩水,吃遍京城大小館子,有時還找了戲班子到王府唱戲,甚至陪倪詠娘回娘家,她這個東道主做得不亦樂乎。

  三月初三,春暖花開,禮部發榜了,出乎蕭淩雪意料之外,看起來愣頭青一個的白守軒竟然考了頭名,他不免緊張起來,這臭小子將來不會入翰林吧?

  所謂好的不靈壞的靈,十日後,白守軒竟在殿試被欽點為狀元郎,成了天子門生,蕭淩雪百思不解,他皇兄怎麼就看中了白守軒這個愣小子?

  一甲狀元授官翰林院修撰,白守軒肯定要在京城安家了,蕭淩雪對這結果擺了好幾天的冷臉。

  不管如何,事已成定局,倪詠娘歡天喜地的在京城買了座四進的宅子給白守軒安頓,白守誠得知消息也從宜州趕來京城歡聚,各方道賀接連不斷,一商家出了個狀元,白家上下的激動自是不可言喻。

  待白家人返回宜州時,白守軒也到翰林走馬上任,時序已入夏,這是秦肅兒一年四季裡最怕的季節。

  冬有用不完的煤,屋子裡地龍燒得暖暖的,不夠可以多加炭盆,她所到之處都處於溫暖的氛圍里裡,還有各種手爐、腳爐、暖足瓶,不會凍著,蕭淩雪訂做了好幾件狐白給她,均是以狐和貂腋下最為輕暖的皮毛所製,非常珍貴,有錢也買不到,讓她整個寒冬都過得暖呼呼的。

  可是夏天就不同了,即便如今王府裡有源源不絕的冰可供她用,她也不能成天拿冰當飯吃,再者,她也不喜歡使喚下人對著冰搧風讓她消暑,太不人道了,再加上古代沒有短袖短褲,即便是夏衫還是一層又一層,也不能剪短頭髮,十分難熬。

  蕭淩雪提議讓她去盛州避暑,盛州是大雲翹氣候最為舒爽之地,夏天去那兒能感受到秋天的氣息,這提議是不錯,只是她不樂意,要離開他整整三個月吶!他官職在身,又不能離開京城,她一個人在盛洲涼快有什麼意思?所以終究沒有成行,倒是她讓多兒裁了幾件衣裳的袖子。剪短做成七分袖,只露出小半截手腕,她在屋裡穿時,能涼快一些些,也不致招來傷風敗俗的批評。

  不過蕭淩雪對她的七分袖頗有微詞——

  「你說你家鄉那裡的姑娘都露胳膊露腿?實在叫人難以相信,姑娘家如此衣不蔽體,妥當嗎?」

  秦肅兒反駁道:「誰說露胳膊露腿就是衣不蔽體?我畫給你看。」

  她畫了個身穿短袖短褲、短裙的娃娃,看得蕭淩雪頻頻皺眉。「不成體統。」

  她笑了笑。「知道你會這麼說。」

  她呀,想在古代發展服飾大業是不可能的,首先就過不了蕭淩雪那一關,還是本份地發揚她的醫術就好。

  大周來的幾個太醫都學得很好,他們幾個由一開始看見開刀過程就嘔吐,到現在已經可以在手術時打下手了,她沒想到彭院正會派人過來習醫,她對他說的那番話似乎真的感應到他了,也不枉一趟大周行,蕭淩雪和她都差點喪了命。

  「爺……」淩寶進書房來,見秦肅兒也在,頓時噤聲。

  蕭淩雪看了他一眼。「何事?」

  今日他休沐,肅肅的字寫得實在不行,他說好了要教她習字。

  淩寶的眼神閃閃爍爍的。「有貴客在軍處閣等爺……」

  蕭淩雪蹙眉。「什麼人?」

  淩寶期期艾艾地道:「就是……挺重要的人,從邊關來的。」

  秦肅兒擱下毛筆笑道:「一聽就是在說謊。」

  淩寶乍現一絲慌亂。「王、王妃……」

  「怕是什麼不能讓我知道的人吧?」她起身伸了個懶腰,對蕭淩雪笑了笑,不以為意地道:「小阿飛,你去看看吧,我去睡個回籠覺,晚上去宮裡陪母后用膳,可好?」

  蕭淩雪點了點頭,目送她離開。

  秦肅兒一走遠,淩寶便馬上關了門,壓低聲音道:「爺,不好了,穆郡主真的沒死回來了,還上門來要見爺,大總管也慌了,這會兒先請郡主到仰星閣等等,也已封了下面人的嘴,不許他們胡說,您快去看看吧!」

  仰星閣是離主院上房最遠的地方,王妃尋常不會去那裡,也就是說,主子和穆郡主在那裡見面被王妃娘娘堵個正著的機率是微乎其微。

  蕭淩雪一句話都沒多問,疾步往仰星閣而去。

  一路上,他的思緒紛亂。

  如此作風實在不像他認識的穆越彤,她是想給他一個驚喜還是給他一個驚嚇?既是回到了京城,一定知道皇上賜婚之事也知道他娶妻了,既然如此,她唐突登門的理由是什麼?

  穆王府那邊知道她回來了嗎?若是穆王爺已見到了女兒,沒理由不向皇上稟告,而若是他皇兄知道了,也不可能不知會他,所以極大的可能是,穆王府那兒並不知道她回來了,她先到翼親王府來找他,想到最後,蕭淩雪不耐煩用走的,幾個起落,來到了仰星閣。

  小巧的兩居樓樓宇臨湖而築,他一眼見到了站在湖畔的穆越彤,修長身影,雪青色春衫,但比起過去消瘦了許多,顯得弱不禁風。

  和風緩緩掃過,四周的樹葉被風的吹得沙沙作響。

  他大步朝她走過去。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8:04


  「秦肅兒何在?將秦肅兒這個妖女交出來!」

  蕭淩雪下馬車之時,就聽到以朱棋為首的其中一人如此叫囂嚷嚷,他的利眸立即掃過去,目測朱棋領了至少五百人馬,看起來並不像是上戰場的軍隊,應是他能號令的京城禁軍。

  淩寶跑了過來,壓低聲音道:「爺,他們將咱們的人攔下來,說要咱們交出王妃,敢情他們是瘋了,眼饞王妃醫術,不讓王妃離開啊!」

  「你少在這裡佔位置。」吳興大步過來,將淩寶的衣領一提,讓他到旁邊去,對蕭淩雪拱手道:「王爺,對方約有五百人,咱們雖有兩百人,可多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使團人員,戰力不到兩成,不能與他們相抗衡。」

  蕭淩雪冷笑道:「本王不信他們敢動咱們一根寒毛。」他大步走到朱棋面前,神色十分峻,眼角眉梢充斥著怒意。「大周君,你這是在做什麼?」

  朱棋並沒有騎在馬上,他旁邊停著輛明黃大馬車,應是他乘坐來的。

  「大膽!見了皇上還不下跪。」朱棋身邊一個瘦瘦小小的少年太監尖著嗓子喝斥。

  「本王不跪又如何?你一個小的閹官,若再這般不知死活,本王就讓你徹底成為廢人!」說完,蕭淩雪刷的又瞪向朱棋。「大周君,你帶人過來,嚷嚷著要交出本王之妻,這是大周哪條規矩哪條道理,若不說個明白,今日休想離開這裡!」

  「好、好大的口氣!」朱棋吞了口口水。「朕、朕就說個明白,讓、讓你心服口服!」

  蕭淩雪負著手,揚著下鄂冷笑。「洗耳恭聽。」

  朱棋緊張的潤了潤嘴唇,冷汗直冒地說道:「國、國師說,翼親王妃是、是妖星轉世,那什麼開膛剖腹,實屬妖術,將為天下百姓帶來災難,要一把火燒得她魂魄散才能鎮住她的妖魂,所以、所以快將翼親王妃交出來,爾等,朕不會為難……」

  蕭淩雪危險的瞇起眼眸。「朱棋,你的意思是,要將我蕭淩雪的妻子燒死?」

  朱棋容易被煽動,但肅肅救了朱昱一命,他實在很難想像朱昱會放任朱棋做這件事,朱昱是打算要破壞大雲和大周友好的關係不成?

  朱棋被他的眼神嚇得退了一步,但他勉強穩住腳步,咽了咽口水。「大、大膽……竟然直呼朕的名諱,還不、還不快向朕謝罪!」

  「你要是敢動我妻子一根手指,我絕對要你陪葬。」

  蕭淩雪的音量不太,四周又吵雜不已,但他的話句句清晰的傳入朱棋耳裡。

  朱棋感覺到他渾身散發出來的暴戾之氣,早日嚇得想打退堂鼓,可來都來了,無功而返未免太過窩囊,到時文武百官會怎麼看他?大周的百姓又會怎麼看他?他這個皇帝肯定要淪為茶樓,酒肆裡茶餘飯後的八卦了。

  都是那個完顏錫害的!完顏錫一直進言,說這是他豎立威信最快的方法,只要他能親自擒住妖魂,還怕百姓不服他嗎?

  他也知道朝中不服他繼位的人很多,他也心急,也想像他父皇一樣有感嚴,可是他根本沒那份能耐,攝政王說好聽是輔佐,事實上什麼事都是由皇叔做主……

  想到皇叔,他更不安了,若皇叔知道他來攔截大雲使團,肯定會把他罵得狗血淋頭,只要他做的事,皇叔沒有一件滿意的……

  好,今天他朱棋就要做一件大事,一件連皇叔都不敢做的大事!他定要捉住翼親王妃,將她燒死,為天下人除害。

  「來人!給朕捉住翼親王妃!誰敢阻擋,格殺勿論!」

  他一下令,立即有人攻向秦肅兒所在的馬車。

  蕭淩雪的幾名侍衛去擋下,有人身中一劍倒下。

  蕭淩雪眼中閃過蒸騰怒意。「朱棋你這個兔崽子,膽敢殺使臣?你吃好睡好給本王等著,只要本王還有一口氣,便會領兵來將你大周夷為平地,將你倒掛在城三天三夜!」

  朱棋嚇得臉色蒼白,吶吶的說不出話來。

  倒是那小太監又尖叫了起來,「大膽!竟敢威嚇我朝皇帝!皇上,快下將這些蠻夷之人拿下,快啊!」

  「好、好……」朱棋躲在小太監身後,期期艾艾地道:「來、來人……你們快將人拿、拿下——」

  大雲使團多半是文官和其家眷,見到這樣的場面,嚇得只會放聲尖叫。

  蕭淩雪知道寡不敵眾,他們勝算太低,他不能讓秦肅兒被帶走,但也不能只帶走秦肅兒一人留下其它人,正在兩難之際,一聲響亮的口哨響起,山路兩旁的半山腰上密密出現兩排黑衣人,他們拉起弓筋,對準下方的目標。

  「黑風寨喬逵在此!要動秦大夫,先過我們這關!」

  秦肅兒在馬車裡將外面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頓時精神一振,想不到喬逵會來救她,真夠義氣啊!

  「什麼黑風寨?!」大周的禁軍統領關良嗤聲怒喝,「皇上在此,狗賊們竟然冒犯?還不速速下跪投降!」

  聶如風大笑三聲。「黑羊山向來是三不管地帶,我們山賊不認皇帝,只認恩人,不像有些人良心給狗吃了,專幹忘恩負義的勾當,外表人模人樣的衣冠禽獸,叫人作嘔!」

  「說得好!」有了援兵,秦肅兒在馬車裡有恃無恐的鼓起掌來。

  雖然她救攝政王是經過了蕭淩雪的證認,可終究是因為她顯露了驚世駭俗的醫術,才會惹來現在這場禍端,若讓使節團陪她喪命,她可是會死不瞑目的。

  「大膽逆賊!」關良面色嚴峻。「見了皇上竟不下跪,莫非要造反不成?若你們敬酒不吃,便讓你們吃吃罰酒。」

  來人囂張無禮,他之所以遲遲不令手下的禁軍動手,是因為對方佔了地形之利,雖然他們人馬較多,可若那些個山賊齊齊發動弓箭,他們逃無可逃,肯定會死傷嚴重。

  蕭淩雪自然也明白關良按兵不動的原因,他舉目望去,見山路兩旁的黑衣人少說有兩百人,如此一來,他們未必沒有勝算,既然他們言明是來救肅肅的,那麼便是自己人。

  他抬眼看著喬逵,抿了抿唇,決然說道:「由此刻開始,黑風寨的人便是我大雲子民,大雲子民自然沒必要向大周皇帝下跪,也與逆賊兩字八竿子打不著關係。」

  此言一出,等於是向大周宣戰,他自然知道他需要負最大的責任,回到大雲也必定會遭受某些官員的詬病,更有可能惹得皇兄不快,可黑風寨的人在這裡為他們挺身而出,他不能讓他們被安上反賊的罪名,否則要殺要剮便隨那些禁軍了。

  喬逵見他神色認真,也不免有些怔愣住。

  他本來並不知道秦肅兒乃是大雲朝的翼親王妃,是當日護送他們下山的朱老六回來說的,原來他們進客棧之後,朱老六在客棧裡打聽了許久,還塞了銀子給店小二,這才問出他們的來歷。

  知道他們的身分後,他真的想捏死聶如風,他怎麼會蠢到去綁架一個親王妃回來當押寨夫人,羞點就把整個黑風寨都害死了,幸虧對方並未追究,否則後果他們根本承擔不了。

  聶如風得知自己的心上人竟然是親王妃、是有夫之婦,當場猶如晴天霹靂,失神良久,好不容易回過神來,他又堅持定要親眼確認,於是他後腳也進了大周京城,並且在京城逗留了幾日,確定秦肅兒一行人落腳在朱雀園,這才死了心,失落的返回黑風寨。

  回到黑風寨後,聶如風派人盯著黑羊山腳下的官道,知道他們要回大雲必經此路,他只是想向翼親王妃說聲對不住,他並非存心冒犯,可沒想到盯梢的人回報,有大隊人馬將大雲使節團團圍住,狀似要對他們不利。

  聶如風將此事稟告他,他想著秦肅兒對勇兒也有救命之恩,他無法坐視不管,便召集寨裡所有人來了,只是他萬萬沒想到,要對大雲使節團的不利的居然是他們即使再怎麼嘴硬逞能也招惹不起的天子……

  「翼親王……」朱棋心驚了下。「你……你說什麼?」

  「大周君耳背不成?」蕭淩雪一雙利眸看著眼前乳臭未乾的小子,面色冷靜無波,朗聲回道:「本王說,這些人由此刻開始,已是大雲子民。」

  「參見翼親王!」喬逵聲如洪鐘,帶頭拜見。

  一時之間,官道兩旁參見翼親王的聲音此起彼伏。

  朱棋再怎麼不曉事,也知道蕭淩雪此舉是不將他這個大周皇帝放在眼裡,頓時一口怒氣衝上心頭,他跳腳道:「關統領,你在做什麼?還不快將這些人拿下!一個都不許放過!全部拿下!」

  「是!」關良咬著牙,示意五百禁軍動手。

  黑風寨的黑衣人個個拉滿了弓,喬逵一聲令下,箭矢齊齊射出,禁軍揮刀如風,擊落箭矢,但更多箭如雨般落下,一時馬嘶人叫,亂成了一團,兩方都有不少人受傷。

  吳興率領幾名侍衛揮劍護著秦肅兒所在的馬車,這時,一名黑衣人從半山腰疾步而下,身冊矯健,瞬間便來到秦肅兒所在的馬車旁,此人正是聶如風,他適才在高處遙眺,見到蕭淩雪由那馬車而出,而此時又有侍衛特意護著,想必秦肅兒在馬車之中。

  「秦大夫!我是聶如風,你無事吧?你放心,我和黑風寨所有弟兄會護你周全,絕不會讓人傷到你一根寒毛,我要讓你知曉,我聶三並非恩將仇報之人!我劫走你,絕不是要冒犯你,不過是因為、因為我喜歡你。」

  蕭淩雪臉色鐵青,不爽到了極點,現在可是雙方兵戎相見的危急時刻,這個臭像夥居然還乘亂向他老婆告白?他真的很想過去掐死聶如風,要救人就救,廢話那麼多,他可不容許肅肅心裡惦念或者感激他以外的男人!

  「住手!」

  陣陣紛亂的馬蹄聲傳來,蕭淩雪抬頭,見到四面八方竟衝來大隊軍士,將兩方人馬圍在其中,他心裡一驚,還有什麼伏兵不成?

  他在原處不動,直到為首的那人靠近,他才看清來人是朱昱。

  朱昱翻身下馬,幾個箭步來到蕭淩雪面前。「翼親王恕罪!皇上耳根子軟,受佞臣擺弄,才會做出如此荒唐之舉,本王代皇上向翼親王和翼親王妃賠罪,請兩位息怒。」

  他的軍隊龐大,手持鐵槍盾牌,不分朱棋人馬或黑風寨,十個人圍一個,把所有人都圍住,一時間,再無兵器交鋒之聲。

  「皇叔!」朱棋氣急敗壞的走了過來。「皇叔為何要向他們賠罪?皇叔可知道翼親王說了什麼?他說要將朕倒掛在城門三天三夜。」

  朱昱一個冷眼過去,「皇上倒是長進了,自個兒做了件大事。」

  朱昱那澄銳的眼神和話中的嘲諷之意,讓朱棋有些退怯。「朕本來是要跟皇叔商量的,可想到皇叔身子還沒復元,朕也不想皇叔太過操心。」

  「皇上可知發生了什麼事?」朱昱打斷了朱棋的辯解,臉色凝重地道:「皇后兩個時辰前誕下了小皇子。」

  朱棋頓時歡天喜地的道:「皇后生了嗎?皇后和孩子可好?」

  朱昱面罩寒霜,「雖然母子均安,可小皇子天生怪病,太醫院束手無策,駱太醫直言,只有翼親王妃才可能醫治,臣便是來請翼親王妃回去為小皇子醫治,不想卻得知皇上如此胡來,臣都無顏啟齒了。」

  「怪、怪病?」朱棋頓時緊張了起來。「何等怪病?為何會令太醫院束手無策?」

  這是他的第一個孩子,且是嫡長子,他自然重視。

  朱昱蹙眉道,「大頭症。」

  馬車裡的秦肅兒疑惑地想著,大頭症是何病症?朱昱口中的大頭症自然不是現代的大頭症,是嬰孩的頭特別大嗎?

  朱棋聽聞這病名也嚇了跳,心慌地問道:「大、大頭症?那是什麼病?皇兒的頭很大嗎?」

  朱昱狠狠瞪著眼前這扶不起的阿斗,「皇上與其在這裡對小皇子的病症追根究底,還不如立刻去向翼親王妃請罪,求翼親王妃回去替小皇子治病。」

  朱棋怯怯地道:「是國師和彭院正說翼親王妃是妖邪,使的是妖術,他們和康王一直慫恿朕,朕本來也不信,可國師說得信誓旦旦,天象有異,妖邪出沒,要朕一定要為天下人除害,又讓朕不要將此事告訴皇叔,說皇叔受了翼親王妃的恩惠,一定不會相信朕的話,都是他們的錯,朕從來沒有說過翼親王妃是妖邪……」

  聽朱棋將責任推得一乾二淨,蕭淩雪挑了挑眉,有如此懦弱的君王,大周前途堪慮……不過,他倒是聽到了一個重點,原來又是完顏錫那傢夥在作怪,他這一招狠毒,想令大雲和大周失和,一旦兩國發起戰事,大金將可從中得益,真卑鄙!

  秦肅兒自行下了馬車,她朝朱昱匆匆點了點頭,接著拉了拉蕭淩雪的衣袖,小聲地問道:「我能不能去看看小皇子?」

  若病的是朱棋這屁孩,她定然不會理會他的死活,可現在病的是孩子,還是個剛出生的寶寶,她無法坐視不管。

  蕭淩雪早在看到她自己下了馬車的那一刻便知道她想做什麼了,他不會給朱棋面子,但朱昱的面子卻是必須賣的,因為他深知未來十年內,大周朝政的實權會把持在朱昱手裡,且大雲和大周交好已有百年,兩國子民通婚者也多,先前他欲絕裂是以為此事得到朱昱的默許,既然現在誤會解開了,便沒必要為了朱棋一人乾的蠢事而令百姓人心惶惶。

  他揚聲說道:「王妃慈悲心腸,要去看看小皇子,本王又豈會阻擋?只要不是又好心成了驢肝肺就好。」說罷,他意有所指地又掃了朱棋一眼。

  朱昱面露喜色。「兩位海量,本王保證,萬不會再發生這樣的事!」

  蕭淩雪讓朱昱、朱棋和他們帶來的人馬先行回宮,言明他們隨後就到,他們一走,他便急步來到喬逵面前。「傷亡可是嚴重?」

  喬逵垂眸拱手道:「都是皮肉之傷,並無大礙,王爺無須掛心。」

  「那就好。」蕭淩雪對喬逵說完,又環顧四周朗聲道:「本王之言,一諾千金,本王已將爾等視為大雲子民,今日仗義之情,我蕭淩雪不會忘記!」

  蕭淩雪讓吳興等人護送其它使節團的人先到善城休息,他則帶著秦肅兒和吉安等部分人馬返回周京。

  上了馬車,他心裡還是有些不快,陰惻惻的看著秦肅兒回道:「有人向你如此告白,你心裡是否很是歡喜?」

  秦肅兒一愣。「你在說什麼?告白?什麼時候?」

  「你沒聽見?」蕭淩雪臉上露出了淺淺笑意,滿意的摸了摸她的頭。「沒聽見就好,反正也不重要。」

  聶如風,你是白忙一場了,虧你那一番情真意切的告白,可在肅肅心裡,你永遠是挾持救命恩人的混蛋。

*             *             *

  蕭淩雪等人的馬車再入城門時已是夜半時分,安瑞麟率眾候著,一見他們的馬車到來,便急急讓衛兵打開城門,直接領他們進宮。

  鳳儀宮燈火通明,秦兒見到了愁容滿面的皇后,她才生完卻不好好躺著歇息,而是守在小皇子的床前,這畫面讓她心中一陣柔軟。

  母愛,古今皆同。

  駱太醫原就負責診治小皇子,一見她來了,頓時鬆了口氣,連忙過來請安。「王妃,小皇子的病症我從未見過,其它太醫也都瞧過了,亦是無法可想。」

  「我心中有數。」秦肅兒只提了一個要求,「請院正過來。」

  「沒聽到翼親王妃的話嗎?快去把彭院正請來!」朱棋忙不疊喚人速速去請,嘴上討好地說道:「彭院正對翼親王妃不敬,被叫來罵兩句也是應該的,翼親王妃想如何責罰便如何責罰,朕絕無二話。」

  秦肅兒懶得理會朱棋,他以為她這麼閒,專程把彭木齡叫來罵嗎?都做爹了還這麼幼稚,什麼時候才會懂事啊?

  秦肅兒先替小皇子把脈,而蕭淩雪和朱昱在遠處低聲交談,並未過來打擾。

  「師父,小皇子這症狀好生奇怪。」吉安跟在一旁因為前所未見的病例而顯得精神奕奕,一路上勞碌奔波的疲倦瞬間一掃而空。

  高澄均神情凝重地道:「我見過這樣的嬰孩,當時也是無人會醫,出生沒多久便夭逝了。」

  皇后原是把位置讓給了秦肅兒診脈,一聽到這話,臉色一白地又撲了過去,眼淚也落了下來。「孩子……我的孩子……」

  秦肅兒溫言道:「皇后莫要著急,這病症本王妃治得了,絕不會讓小皇子有任何差池,皇后肯定是到現在連碗米水都未進,不如先去用膳,養足了精神,待小皇子痊癒後才有力氣抱小皇子。」

  皇后淚眼婆娑,她激動的拉住了秦肅兒的手,求助似的看著她。「翼親王妃,此話當真?可太醫們都說無法可醫……」

  秦肅兒反手輕輕拍了拍皇后的手,微微一笑。「我保證。」

  太監領著彭木齡匆匆來到,彭木齡只得知朱昱將秦肅兒請回來之事,如今又特意把他喚來,實在令他膽顫心驚又忐忑不安。

  彭木齡惶恐地走到朱棋身前拜見。「不知皇上召微臣來是……」

  朱棋卻直往秦肅兒一指。「是翼親王妃要你來的,你過去問問翼親王妃有何吩咐。」

  「微臣遵旨。」彭木齡尷尬地秦肅兒走了過去。

     這丫頭片子讓攝政王請了回來,如今可是要囂張了,她若敢羞辱於他,他大不了辭官回鄉,即便要讓出太醫院院正的位置,他也絕不受此侮辱!

  秦肅兒聽到彭木齡的腳步聲靠近,頭也不抬地道:「彭大人,小皇子此乃水腦症,是先天性的腦積水,腦脊髓液不正常的堆積在腦部,只要進行腦部引流手術,將液體引出體外即可,要注意的是,嬰兒血管細、頭骨薄,在麻醉及鑽骨時都需要特別留心。」

  彭木齡心中波濤洶湧,正做好了與秦肅兒一翻兩眼的準備,卻聽她侃侃而談小皇子的病症,還治療方法也說了出來,他錯愕的看著她,不知道她在打什麼鬼主意。

  「師父,是否要做術前準備了?」吉安迫不及待的問道。

  秦肅兒點了點頭,這才抬起頭對正在發愣的彭木齡道:「彭大人,你說我的醫術是妖術,若是妖術,那只要朝天揮揮魔杖即可,不需要聚精會神的進行手術,也不需要這麼多人幫忙,所以我希望你留下來,用你的雙眼看清楚我是怎麼手術的,再判斷我所做的,是醫術還是妖術。」

  彭木齡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看著她的子弟兵們風風火火的忙起來,一個時辰後,寢殿裡已凈空,只留下必要的手術人員,歷時一個半時辰的手術裡,就見秦肅兒在小皇子的頭部及腹部插入管子,順利引流出許多液體,她幾乎是眼也不眨,神情比任何時候都還嚴肅,不知怎麼搞的,他突然有些佩服眼前這個特立獨行的小女孩。

  手術順利結束之後,秦肅兒將善後照護的工作交給吉安和高澄均,駱太醫太過興奮激動,纏著他們兩人問東問西。

  秦肅兒摘掉了口罩,端了兩杯茶,走到彭木齡面前,將其中一杯遞給了他。

  彭木齡一愣,倒也接過手了。

  秦肅兒啜了口茶,說道:「我朝太醫院令原本也像彭大人一般,無法接受本王妃的醫術,可當他意識到可以救更多人之後便放下了心中的成見,與本王妃切磋醫術,他甚至為了習得未曾見聞過的醫術,還想拜本王妃為師。」

  彭木齡又是狠狠一愣。「王妃娘娘說的是韓青衣韓大人嗎?」

  「不錯。」秦肅兒微微一笑。「大人識得韓大人?」

  彭木齡點了點頭。

  在他眼裡,韓青衣是個自恃醫術卓絕、不可一世之人,年紀輕輕不將他這個杏林前輩放在眼裡,那樣孤芳自賞之人居然會甘心折服於秦肅兒這樣年紀輕輕的丫頭,實在叫他難以置信……

  不,他是壓根不相信韓青衣會向任何人低頭。

  秦肅兒煞有介事的續道:「韓大人醫者仁心,一心想救更多人,為了彌補自身的不足,對本王妃不恥下問,在本王妃看來,德不近佛者不可以為醫,才不近仙者不可以為醫,這兩句話將韓大人的醫者品德形容得非常貼切,大雲朝太醫院擁有這樣的院令,是大雲之福,也是百姓之福。」

  呵呵,韓青衣,你要感謝我,將你的形像塑造得如此偉大,想當初你是如何百般拒絕承認我的醫術比你好,我這可是以德報怨啊!

  彭木齡活到這把年紀,第一回感到無地自容,他的胸襟竟不如韓青衣那小子,不只如此,身為醫者的他,還將高明的醫術指為妖術,他真不知道自個兒怎麼會做出這等糊塗事,他實在枉為醫者,然而他省悟得太遲了……

  正當他懊惱之際,又聽到秦肅兒不計前嫌地道——

  「彭大人,待小皇子無礙,我等就要返回大雲,若大人有心學習我朝醫術,儘管派弟子到大雲,本王妃一定悉心教導。」

  彭木齡一向是個以己度人之人,萬萬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大度包容、不念舊惡的話來,他不敢置信,潤了潤唇,小心翼翼地問道:「翼親王妃當真願意將醫術傳授給我朝醫者?」

  秦肅兒淺淺一笑。「本王妃可不是那種會記仇的人。」

  她比較喜歡看人家跌破眼鏡的樣子,而這一次,可以說是相當成功的國民外交了,是吧?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7:36


  大周新帝繁鎖又複雜的登基大典順利結束了,秦肅兒也在大典上見到傳說中的少年皇帝,年方十七的大周帝朱棋。

  她覺得朱棋看起來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在高台上閱兵時都快被風給吹走了,實在沒有一國之君的派頭,那番在他的帶領之下大周將會更加昌盛繁榮等等的發言,聽起來更是沒有說服力。

  可是,朱棋乃是現今太后的嫡出,旁人也不敢置喙,這全是因為上一任皇帝去得急,還沒安排好接班人,只好由血統純正的朱棋頂上,幸好攝政王朱昱看起來十公沈穩,應是個能做事的,由他輔佐新帝,大周的未來或許不必太悲觀。

  「王妃肯定會是今晚外賓裡最岀色亮眼的那一個。」多兒為秦肅兒梳著頭髮,靈活的翻轉了幾下手腕,一個大方典雅的髮髻便成型,再往髮鬢上上幾枚簪花,既高貴又不張揚。

  「那可不一定。」秦肅兒看著鏡裡艷光四射的自己,原主這張臉真是隨便打扮就美得要命啊!「我聽說金國美女多如牛毛,宴會上比我漂亮的肯定一大堆。」

  聽到她把美女形容為牛毛,潤青、珊瑚、多兒都忍不住笑了。

  晩上的宮宴在皇宮的碧霞殿行,紅色的長毯由殿外一直延伸到了正殿之內,殿裡殿外宮燈纏繞,燭火通明。

  蕭淩雪和秦肅兒選擇穿了一身白,正字標記依然是繡在衣上的蝴蝶,蕭淩雪的手擱在秦肅兒的腰上,他們一起踏入殿內,金童玉女般的外貌立即引起了注目,座次又在使國第一位,足可見他們身分的高貴。

  秦肅兒跟著蕭淩雪入座,她無事可做,很自然的觀察起各國使團,看到幾張熟面孔,好似在太后壽皇上見過。

  蕭淩雪低聲說道:「對面第一位是金國三皇子康王和康王妃。」

  秦肅兒看過去,是個髮束金冠一身華服的美男子,一雙眼彷彿畫了眼線似的,帶著點邪魅之氣,而他旁邊的康王妃有著秀麗的鵝蛋臉,濃蜜的長睫,水汪汪的大眼睛和櫻桃小嘴,簡單來說就是個美人,但是毫無特色,看起來沒有性格。

  「大金和大周交好,而大雲和大金交惡,所以往後你也只會在這種場合上見到他們。」蕭淩雪語氣不屑地說道。

  秦肅兒反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不必理會他們?」

  他抬高下鄂,不在意的回道:「不錯,這等番國蠻夷,不必理會。」

  她暗暗覺得好笑,掩唇道:「可是我看那位三皇子一直盯著咱們這裡看,似乎要開口和你應酬了耶……」

  不等她說完,對面確實有了動靜。

  「久違了,翼親王。」完顏錫的笑容滿溢在臉上,但任誰都可以輕易看出他的笑意並未到達眼底。「本王還奇怪呢,為何許久未在沙場上與你兵戒相見,原來是厭倦了沙場,轉到使節團供職了啊!不過這也未免太大材小用了,本王可真不知大雲國君在想什麼,竟將你這等人才放到使節團,實在可惜,還是說,你是因為害怕和本王在沙場上相見,自請調職?」

  蕭淩雪眉一揚,薄唇扯動,用周圍的人都能聽得一清二楚的音量回道:「不管是自請還是皇命,在本王看來,三皇子和本王一樣,都是厭倦了沙場,才會不約而同轉到使節團供職,真真是英雄所見略同,來,本王敬三皇子一杯。」說罷,他舉起了杯盞。

  完顏錫在心中恨得牙癢癢的,他這一舉杯,等於是認同了蕭淩雪的話,可眾目睽睽之下不舉杯又說不過去,只得悖悖然舉杯。

  乾了杯中酒,完顏錫把玩著空杯,邪肆的眸光打量著蕭淩雪和秦肅兒,突然笑得極為玩味。「話說回來,本王還以翼親王是個癡情種,非穆郡主不娶,想不到穆郡主離世不過短短三年就迎來了新王妃,實在叫本王意外。」

  蕭淩雪雙眸如鷹地看著完顏錫。「本王不知康王殿下原來這麼清閒,還有雅興關注本王的婚姻事。」

  完顏錫眉頭微挑,嘴角帶了絲譏笑。「穆郡主是什麼人物?她可是殺我大金大軍數以百計的巾幗女英雄,地位卻如此輕易的叫人取而代之,實在叫本王為她抱屈啊!」

  秦肅兒含著笑,不緊不慢地道:「康王殿下,您此話差矣,所以容本王妃插句話,本王妃乃是天上人間唯一僅有的翼親王妃,並非新的,而是原來就只有一個。」

  眾所周知蕭淩雪和穆越彤是定了親,但並沒有正式成親,穆越彤的名份怎麼說也不會是前一任的翼親王妃。

  「翼親王妃好口才。」完顏錫也含著笑。「可惜出身卑微,不過是個小七品芝麻官的庶女,想必躍進龍門各方面都挺不習慣的吧?」

  聞言,蕭淩雪立即眼含利光,就要發難,秦肅兒按住了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這點事,她還應付得來。

  「好說好說,幸好我大雲朝皇室並無康王殿下這般看高不看低的勢利眼,所以本王妃過得如魚得水,極是滋潤。」秦肅兒慢悠悠的說完,神清氣爽,愜意得很。

  是蕭淩雪說的,不必理會這個三皇子,那麼她話說得難聽一些也無妨。

  完顏錫聽了,臉一黑。勢利眼是媚富賤貧、趨炎附勢之人,他掌堂大金朝皇子,有必要如此嗎?

  見完顏錫表情難看,蕭淩雪頓時笑得雲開霧散,他特意拍了拍秦肅兒的手道:「王妃這番話,康王殿下是沒法理解的,因為康王殿下的婚姻大事乃是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曾領略過真情至愛,哪裡能知曉兩情相悅並無苦事的道理,王妃說再多不過是多費唇舌、對牛彈琴。」

  秦肅兒差點忍不住笑出來,隨即又想到她對潤青她們幾個說宴會上的美女會多如牛毛,她更是想笑。

  「蕭淩雪!」完顏錫不怒反笑,還直呼其名。「你說本王未曾領略過真情至愛,那可就大大的錯了,本王不但領略過,且若你知曉了那令本王領略真情至愛的女子是何人,恐怕會驚得忘了自己姓蕭!」

  蕭淩雪只當他在胡說八道,在他的立場,不管讓完顏錫領略情愛的女子是誰,都是完顏錫自個兒的事,他又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外人的事心情有所浮動,真真是無稽之談!

  「皇上駕到!恭迎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伴墮著響徹大殿的喊聲,朱棋領著太后、皇后、嬪妃等人入場,蕭淩雪和完顏錫之間的唇槍舌劍也不得不告一段落,只餘濃濃的煙硝味彷彿還在空氣之中飄著。

  秦肅兒看過去,先前她覺得皇上跟個國中生似的,今日見到皇后,不禁更怪異,皇后滿十五歲了沒,一張可愛的娃娃臉,身材纖細,只有肚子很大,看起來像是快要臨盆了。

  「諸國使臣遠道而來,皆是朕的貴客,朕敬諸位一杯,希望諸位使臣今日能夠盡興。」朱棋有些緊張的端起面前的青銅酒盞,彷彿演練過了幾百萬次,他在朱昱的示意下露出侷促的微笑。

  各國使臣紛紛舉起酒杯,異口同聲道:「大周君客氣了,能代表我國前來道賀,乃是我等榮幸。」

  秦肅兒發現了一件事,因大周是個小國,使臣們對他說話也不似在大雲太后壽宴上時那般恭敬有禮。

  敬過了使臣團,朱棋又在朱昱的示意下舉起第二杯酒道:「諸位愛卿,希望日後大家都能同心協力為大周朝盡心盡力,朕在此先敬諸位愛卿一杯。」

  見朱棋一口乾了杯中酒,文武百官齊呼「萬歲萬歲萬萬歲」,紛紛舉杯共飲,接著又喊道:「微臣定當盡綿薄之力,為皇上效忠,鞠躬盡瘁!」

  接下來便是秦肅兒無聊到想打瞌睡的獻禮和說恭維話的時間了,不管新帝說什麼,底下的群臣都是大聲附和,接著是眾人欣賞歜舞,飲酒作樂,氣氛終於熱絡了一些。

  秦肅兒對這樣的場面一直不太能適應,覺得浪費時間,幸而大周的御膳挺美味的,她便專心當個吃貨,只不過殿中人數實在太多,每上完一道菜都要好一會兒。

  一個宮女捧著托盤在秦肅兒桌邊半屈膝地為她上菜,秦肅兒見到白瓷的大碗,那濃綠的湯裡飄浮著幾顆白玉丸子,頓時胃口大開。

  女人嘛,都喜歡甜點,她也不例外,這道甜品類似現代的抹茶湯圓,她見蕭淩雪沒興趣,連碰都沒碰,巴不得向他要來一個人吃兩碗。

  一聲尖叫聲和隨之而來的騷動,讓秦肅兒猛地抬起頭來,就見大周皇帝的座位附近圍了好些人,朱棋則是一臉驚慌失惜。

  「傳太醫!快傳太醫!」

  不知道是誰喊著,可是一聽到太醫兩個字,秦肅兒立即職業病發作,急忙問向蕭淩雪,「發生什麼事了?」

  蕭淩雪蹙眉道:「我也沒看清楚,但似乎是攝政王身子不適,倒了下去!」

  秦肅兒見大部分的人都關心的站起身觀看,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的站了起來,還踮起腳尖、拉長了脖子。

  蕭淩雪好氣又好笑,他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要看就到前面去看,看得不清不楚,要如何診斷?」

  秦肅兒明白這是他同意她多管閒事的意思,也是,那人可是攝政王,又不是來路不明的人,自然管得。

  蕭淩雪領著她到了核心處就定位,將她護在身前,讓她可以專心地看。

  太醫匆匆趕到了。「微臣拜見皇上……」

  他是太醫院正首,六旬開外的他,有一手精淇醫術,精通內外科,在杏林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朱棋蒼白著臉。「不必拘禮了,快看看攝政王這是怎麼了?」

  秦肅兒見到朱昱雙手捂住上腹部,側倒在地,心中已有了推斷,接著她看見太醫神情凝重地把起脈來,又在朱昱腹部按壓,但只是輕輕壓了一下,不管是位置或者是按壓的姿勢都不對。

  朱棋焦急不安地問道:「太醫,朕的皇叔如何?是何病症?」

  過了片刻,彭木齡才起身對朱棋拱手道:「回皇上,攝政王乃是胃心病,恐是連月來為先帝駕崩之事和皇上登基之事操勞過度,導致胃氣阻滯,胃絡瘀阻,待微臣開幾帖溫胃散寒、消食導滯、瀉熱和胃的方子,每日服用三帖,只要數日便會轉好。」

  朱棋頓時鬆了口氣。「那太好了,你快去為皇叔開藥。」

  「微臣遵旨。」彭木齡吩咐跟他來的醫僕速去開藥方,一邊指揮太監將不斷呻吟的朱昱小心抬起,送到內殿寢宮。

  「慢著。」秦肅兒深知此病症是奪命的兇手,見太監要把人抬起來了,急急開口道:「攝政王並非胃心病,是腹膜炎!」

  彭木齡立即不悅地蹙眉質問道:「你是何人?膽敢在此口出狂言!」

  「我所言並非狂言,是千真萬確之事!」秦肅兒蹲了下去,準確地按壓了朱昱的肚子後放開,問道:「王爺,我放開手之後,你是不是感覺更痛了?」

  見朱昱神情痛苦的點了點頭,秦肅兒馬上轉頭對彭木齡道:「你瞧,這就是腹膜炎的徵兆。」

  「憑你那小兒家家的一按,也能算數?」彭木齡冷著臉,「好,你口口聲聲說是腹膜炎,那腹膜炎是個什麼症狀?」

  秦肅兒不假思索的回道:「腹膜是在肚皮最內層,覆蓋腹內器官的一層薄組織,腹膜炎就是腹膜發炎感染,這是急症,若是沒有及時治療,細菌將會迅速進入血液及其它器官之內,導致敗血症及全身多重器官衰竭,終至死亡。」

  彭木齡狐疑的看著她,心下感到奇怪。「細菌?那是何物?何以如此可怕,可老夫生平卻未曾聽聞?」

  「一時之間也說不明白,總之,我能醫治腹膜炎,只要開刀治療便可,到時你可在旁觀看,我會一一解說……」

  彭木齡頓時臉色大變,壓道:「你——你在胡說什麼!開刀?你可知道開膛剖腹為何?你究竟是何人?竟敢在此地大放厥詞!」

  「這位及是大雲朝的翼親王妃。」從人群裡走出來緩緩開口的是謹華公主,她不是看著彭木齡,而是對著朱棋說道:「皇上,前幾日和兒又犯了小腸氣,駱太醫言道無法可施,當時便是翼親王妃為和兒開刀,臣妾和夫君在旁親眼目睹過程,嘆為觀止,我大周是無此等神奇醫術的,今日和兒已可如常走動,也未曾再犯過小腸氣了。」

  朱棋忙道:「既然是皇姊親眼所見,朕自然相信!」

  太后也走了過來。「既是謹華所見,那便不會有錯,哀家適才在一旁聽翼親王妃說得頭頭是道,攝政王乃我朝棟樑,絕不能有所差池,請翼親王妃一展開刀神技,救治攝政王。」

  「本王妃自當盡力。」秦肅兒對太后說完,又對謹華公主說道:「公主,還請你派人去將吉安等人接到宮裡來,只需跟他說要開刀便成了。」

  謹華公主立即差人去辦。

  秦肅兒要求了一間空房,烈酒消毒和手術台等等基本工作交代了皇上身邊的首領太監去安排。

  朱昱被抬進了空房等候開刀,混亂過後,宮宴如常進行,蕭淩雪留在席上,秦肅兒在做為開刀房的寢殿裡和彭木齡大眼瞪小眼,幸好旁邊有謹華公主派來陪她的貼身丫鬟珍珠作伴,不然氣氛實在尷尬。

  謹華公主偷偷告訴她,彭木齡自視甚高又有些故步自封,她又當眾糾正了他的診斷,他可能會因此心有不甘,阻撓開刀,若是如此,讓珍珠速去稟告她。

  「請教翼親王妃,您可曾為人開過刀?」彭木齡陰陽怪氣的問道。

  秦肅兒有意嚇他,便道:「自然了,在我朝,開刀是極為稀鬆平常之事,任何一個外科大夫都會開刀。」

  彭木齡的嘴角抽了抽,一派胡言,存心誆他,他才不信。

  這時,駱太醫匆匆而來,他一眼見到秦肅兒,先朝她拱了拱手,恭敬地問道:「王妃,下官聽聞您要為攝政王開刀,下官斗膽,有個不情之請,不知能否讓下宮在旁觀看?下官絕對不會干擾您講行術。」

  他看過秦肅兒給安和開刀,又在公主府和吉安、高澄均相處了幾日,對秦肅兒的用語也有些熟悉了。

  秦肅兒笑道:「我本來也想叫您一塊兒來看,只是不知道要去哪裡找人,如今您自己來了,那就太好了。」

  駱太醫滿臉喜色。「多謝王妃!」

  彭木齡不悅的咳了聲,正想刷些存在感,公主府的待衛便護送著吉安、高澄均、林曉鋒、林曉翠、林曉花而來,吉安提著秦肅兒的醫藥箱,高澄均不假他人之手的扛著一個大包袱,裡頭是他們的手術服、手術帽和口罩。

  秦肅兒笑著起身,拍了下手。「全員到齊!」

  吉安馬上替朱昱要開刀的部位消毒,用的是秦肅兒在太醫院庫房發現的碘酒棉片。

  而駱太醫這時才發現彭木齡的存在,他過去施了一禮,「大人也來觀摩王妃動手術啊?觀摩手術需得做好消毒,來,您隨下官這麼做,先以烈酒消毒,再換上手術服,將髮辮包進這綠色的帽子裡,然後戴上口罩之物。」

  彭木齡的臉部肌肉抽了抽,雖然彆扭,但大家都這麼做,他也只得照做。

  見駱太醫熟練的指導彭木齡該怎麼做,秦肅兒忍不住笑道:「駱太醫記性真好,看了一次便記住了。」

  駱太醫拱手道:「王妃過獎了,人命關天,自然須得慎重、再慎重。」

  秦肅兒讓珍珠去外頭守著,以便隨時需要她幫忙跑腿,珍珠離開時順道關上了房門。

  一切就緒之後,秦肅兒手持手術刀站在主位,朗聲道:「外科大夫秦肅肅進行腹膜炎手術。」

  每當做手術時,她總會念出她前世的名字,其它人均已司空見慣,以為那是她和蕭淩雪之間的昵稱。

  說完之後,她穩健的劃下一刀,露出皮下脂肪層,彭木被眼前的畫面刺激得差點站不穩,身子晃了晃,身旁的駱太醫趕忙扶住他。

  秦肅兒仍然專心的繼續手術,一邊說道:「多數的腹膜炎都需要以手術解決根本原因,靠手術切除感染發炎的闌尾、小腸、腫瘤、膽囊、潰瘍等等,解決岀血並移除腹腔內的膿瘍、消化液、糞便、食物等物……」

  手術結束後,彭木齡兩腿發軟的走出手術室,身子不自覺的顫抖。

  不可能,世間絕不可能有開膛剖腹之術,切開了膛腹又如何能活?而且居然像縫補衣裳似的把肚子又縫了回去……

  這不是醫術,這絕對不是醫術,這是妖術!

  是了,是妖術沒錯!他絕不能放任這些人在大周大展妖法,行開刀之術來妖言惑眾,若是讓這等妖術在大周大行其道,必會禍國殃民!

  他主持太醫院已超過三十年,絕對不容許這等事發生,他一定要阻止!

  他汗涔涔的匆匆往太醫院而去,滿腦子都在想著該如何阻止秦肅兒再施行妖法,沒留心到浩浩蕩蕩的一群人迎面而來,正是參加完宮宴要去翠微宮拜見姑母的完顏錫。

  完顏錫的姑母是不久前駕崩的大周先帝——元陽帝的嬪妃,如今已是太妃身分。

  「這不是彭大人嗎?」完顏錫停下腳步,笑著打了聲招呼。「發生何事了?大人臉色為何如此蒼白?」

  彭木齡趕忙停下來施了一禮。「參見康王殿下。」

  大金和大周向來交好,兩朝皇室通婚行之有年,完顏錫的姑母是以貴妃身分被迎入宮的,他對完顏錫並不陌生。

  完顏錫似笑非笑的問道:「大人可是親眼見到了開膛剖腹之術?那位翼親王妃當真會為人開刀?」

  彭木齡的臉色又蒼白了幾分,他壓低聲音說道:「殿下,以老夫所見,那並非醫術,而是妖術吶!」

  完顏錫微微挑眉,「怎麼說?難道攝政王出了什麼事?」

  「就因為攝政王無事,老夫才會說那是妖術!」彭木齡心急如焚的道,「翼親王妃剖開了攝政王的腹肚,在裡頭大肆攪弄一陣之後,又用針線將肚皮縫上,而政王依然活得好端端遄的,若不是妖法,哪裡有人肚皮被剖開了還能活的?」

  「是嗎?」完顏錫雙眉微攏,假意關心地道:「適才在大殿之中,安尚書和謹華公主在皇上面前大肆褒揚翼親王妃的醫術,說她的醫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太后和皇后聽聞都表示大周也該學習此等開膛剖腹之術……大人,以本王之見,若是真讓那位翼親王妃來教導你們太醫院,你的地位可就要不保了。」

  彭木齡心裡咯噔一聲,如此一來,他豈不是要拜那丫頭片子為師,稱她一聲師父了?

  完顏錫再下一城地道:「彭大人,皇上才初登大位,萬不能讓大雲妖術來迷惑大周百姓,如今攝政王尚在昏迷,必須要由彭大人如此深謀遠慮、允執厥中的忠心臣子在一旁死諫才是,這等大事,須得皇上定奪。」

  彭木齡有些猶豫,他是想要阻止,但他沒想過要告御狀。「可皇上未必會聽老夫的,皇上才初登基,老夫和皇上也並不親厚……」

  完顏錫一笑。「不打緊,你儘管去將此事稟告皇上,本王自會讓國師去見皇上,助你一臂之力。」

*             *             *

  三日過去,朱昱復元情況良好,不只太醫們爭相要向秦肅兒學習開膛剖腹之術,京城裡聞風而來的大夫更是讓朱雀園門庭若市,天天都有大夫登門想要拜會大雲來的翼親王妃,欲向她討教醫術,一時間,開膛剖腹成了周京最熱門的話題,聞者無不嘖嘖稱奇,甚至還有茶樓的說書先生將之編成話本,加油添醋地將開膣剖腹的過程神魔化,以加深其精彩度,百姓們都聽得津津有味,滿口讚揚大雲的醫術卓絕。

  其它使團早在登基大典過後陸續離去,就只有大雲使團停留了最久,蕭淩雪早就想走了,因此一等秦肅兒說朱昱已完全康復,不需要再觀察時,他便急著離開。

  離開這一日,大雲使團的馬車隊伍浩浩蕩蕩的,比來時還要長了一倍,因為攝政王府和公主府都送了厚禮,秦肅兒其實並不想帶那麼多東西長途跋涉,可是他們一片誠意,實在推拒不掉,只好接受。

  綿長的馬車隊伍緩緩通過城門之後,秦肅兒見到蕭淩雪看著窗外景色時,臉部線條明顯轉為愜意柔和,不禁心生好奇,因為過去十天來,他一直都板著臉,臉色陰沈沈的。

  「大雲有小三在等你不成,幹麼這麼急著走?」她拉起了他的手,打趣問道。

  「誰會在等我?若是有,也是母后和皇兄。」蕭淩雪哼了哼。「我只是不樂意你被那些個上門討教的大夫霸佔著,每日忙得連跟我說句話的時間都沒有,晚上要碰你,你又累得翻不了身,動也不動,讓人一肚子火。」

  秦肅兒想像著自己在床上像條死魚的模樣,忍不住噗嗤一笑。「我有那樣嗎?」

  他沒好氣地道:「若是有那手機啥的,定要錄下來讓你自己瞧瞧。」

  她揚著笑意刮刮他的臉。「堂堂親王,就為了這等小事天天朝大夥兒甩臉色,會不會太沒風度了?」

  「我為何要講求風度?」蕭淩雪反手握住她的小手,驀然將她的手往下一帶,按在自己的重要部位上。

  雖然隔著衣物,秦兒卻還是心裡一跳,笑罵道:「你做什麼?光天化日之下也不怕失了身分。」

  他瞇了瞇眼睛。「難道會有人膽敢不經通報就闖入本王的馬車之中?」

  她好笑地道:「就算無人敢闖進來,如此這般也只是你自個兒受煎熬罷了,我可沒法管。」

  「你怎麼沒法管?」蕭淩雪抓著她的手輕輕摩挲著他的分身,嗓音忽然低啞了幾分,「肅肅,你疼疼我……」

  秦肅兒明顯感覺到他的胯間之物有了變化,見他眼神如火,她不由得緊張起來,難道他這是要與她……車震?即便她有著現代人的靈魂,仍是覺得車震太過了,何況還是在馬車上。「你別鬧了,晚上到了行館再……」

  他火熱的雙眸緊盯著她,扣在她手上的大手緊了緊。「我現在就要。」

  她的臉漸漸發燙,「你忍忍……」要命,怎麼他光是用這樣熾熱的眼神看著她,就能讓她有感覺了?

  蕭淩雪蹙了蹙眉,神情有些痛苦。「肅肅,你不是男人,你不懂,忍不了……」

  秦肅兒只好承認世界上真有精蟲沖腦這回事,而且古今皆然,要男人管住下半身是不可能的事,幸好她的男人找的是她,她沒理由將自己的福份往外推。

  她嘆了口氣,半推半就地問道:「你想我怎麼樣?」

  他心口熱燙,毫不遲疑地說道:「坐上來!」

  秦肅兒深吸了一口氣。

  兩人的衣物都層層疊疊,要坐上去並非易事,笨拙的弄了好一會兒,她才順利的跨了上去,而他的分身早已挺立昂揚,她也因為過於尷尬,小臉漲紅得像極了燙熟的蝦子。

  ……

  馬車顛簸,加上蕭淩雪亢奮之下弄出來的搖晃,秦肅兒覺得自己整個人快散架了,她體力實在不支,可是他正在興頭上,她總不能喊她不要了,只能盡量忍耐,忍著忍著,倒也有另一番刺激。

  路途遙遠,到驛站的別館至少還要六個時辰,兩個歡愛後精疲力盡的人整理好衣物,蓋著毯子,靠在一塊兒睡著了。

  蕭淩雪淺眠,馬車一停下來,他便醒了,同時搖醒靠在他肩頭正沈睡的秦肅兒。

  秦肅兒還睏著,皺著眉頭往他身上靠了靠。「到行館了嗎?」

  「應該不是。」

  蕭淩雪掀開車簾一角,滿山斜陽落幕之中,大隊人馬前後將他們包圍住,讓他們無法前進,亦不能後退。

  他眉鋒一挑,對秦肅兒說道:「我出去看看,你莫出去,免得我綁手綁腳的。」

  秦肅兒光看他的神色就知道情況不對勁,立即朝他點頭。「我明白了,你自己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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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7:03


  大周以文立國,尤其是京城,更是文人才子薈萃之地,不過也因為如此,國勢一直無法壯大,大周和大雲建交已有百年歷史,兩國素來親近,過去也曾有大周公主嫁入大雲皇室的美談。

  馬車緩緩進入城門,負責接待的是大周的禮部尚書安瑞麟,他安排蕭淩雪一行人在皇城別館朱雀園住下,其餘來道賀的各國使節團也同樣住在別館裡,分屬不同樓院。

  梳洗過後,無法休憩,秦肅兒盛裝跟在蕭淩雪身邊和安瑞麟夫婦應酬,從言談之中得知蕭淩雪和安瑞麟是舊識,安瑞麟三年前造訪大雲時與蕭淩雪相識,當時安瑞麟在兵部供職,如今高升到了禮部,還坐上了尚書之位,可謂官運亨通。

  聽他們天南地北的聊天,秦肅兒又得知安夫人竟然是大周朝的五公主——蓬華公主,尚了公主,也難怪家瑞麟這小小的京官能步步高升了。

  坐了一天的馬車,秦肅兒實在累極了,可晚上還有場接風宴,到時還會有其它國家的使臣列席,她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應付。

  廳裡,男人品茶言歡,有說有笑,說的都是朝廷和邊關之事,秦肅兒百般無聊,正當她靠著捏自己大腿提振精神時,一個丫鬟未經通報便匆匆進來了。

  謹華公主當場蹙眉訓斥,「不知有貴客在嗎?如此不懂規矩。」

  「奴婢一時情急,請公主恕罪。」那丫鬟急道:「小少爺又哭鬧不休了,駱太醫說腫塊再也沒法揉進去了……」

  聞言,安瑞麟和謹華公主均是臉色一變,兩人同時起身,突兀的是,秦肅兒也跟他們一塊兒起身。

  蕭淩雪默不作聲的啜著茶,心裡卻忍不住想著,又來了。

  俗話說的好,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這句話用在他媳婦兒身上再恰當不過,不管再怎麼發誓不會多管閒事,碰到了,她還是無法置身事外。

  「你說腫塊揉不進去可是小腸氣?」秦肅兒問那丫鬟。

  蕭淩雪看著她,覺得好氣又好笑,她適才掩著嘴偷偷打了好幾個哈欠,他都看見了,他甚至以為她會在眾目暌睽之下打瞌睡,沒想到一聽到有病患,她馬上又精神百倍的。

  謹華公主吃驚問道:「翼親王妃如何得知?犬子確為小腸氣。」

  秦肅兒繼續問診,「到了揉不進去的地步,可是有一段時日了?孩子是否經常哭鬧不休?」

  謹華公主愣愣地回道:「不錯,有段時日了,每回都是請太醫揉回去。」

  秦肅兒思忖道:「揉不回去的腸子會引發病變,恐會危及性命。」

  玄瑞麟和謹華公主頓時都目瞪口呆的看著她,也不知道她憑什麼說這番話來危言聳聽,但礙她身分尊貴,他們又不好駁斥。

  蕭淩雪咳了一聲,擱下杯盞起身道:「安大人、謹華公主,內子是大夫,醫術在我朝可稱第一,若兩位同意,不妨讓她瞧瞧孩子。」

  安瑞麟和謹華公主頓時如大夢初醒,急忙說道:「有請翼親王妃移駕。」

  公主府和朱雀園都在皇城裡,只隔了兩條街,馬車由中門而入,顯示了蕭淩雪和秦肅兒這兩位來客的身分特別重要。

  小片刻後,馬車停在二進門前,已有轎子在那兒候著,兩人分別上了轎,沒多久便到了名為「春暉軒」的院子,處處可見富麗堂皇,極有公主府的派頭。

  安瑞麟和謹華公主比他們早一步到,已在外室等待,見他們人到,也省略了客套,急忙領他們進入內室。

  寢房裡,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孩子躺在床上正在哭鬧。

  一路上秦肅兒已經聽蕭淩雪說了,安瑞麟和謹華公主成婚三年無子,謹華公主確診為不孕,方才給安瑞麟納了兩名側室,兩名側室分別生了兒子後,便記在謹華公主名下,做為嫡出養,如此過了幾年,謹華公主忽然懷上了孩子,夫妻倆都喜出望外,對謹華公主生下的兒子寵愛有加,謹華公主對親生兒子更是當眼珠子疼,想來那鬧小腸氣的便是謹華公主的嫡出哥兒了。

  秦肅兒走到床邊,一名頭髮微白的青袍老者垂首而立。

  謹華公主道:「這是我朝太醫院的小兒聖手駱太醫。」按著她又對駱太醫介紹道:「這位是大雲朝的翼親王妃。」

  「幸會。」秦肅兒隨意朝駱太醫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她的注意力都在床上的小病人身上。

  駱太醫約六十開外,是經驗相當老道的兒科大夫,他見這緊急時刻卻來了個衣著華麗的女子,還說是大雲朝的王妃,臉上難掩驚訝,不明白安大人和謹華公主領大雲朝的王妃來此有何用。

  秦肅兒在床沿坐下,取出袖中的聽診器掛在耳上,開始聚精會神的為小病人聽診。

  「娘親!救命……」孩子不斷掙紮哭喊,秦肅兒只好命一旁伺候的丫鬟將孩子壓住。

  駱太醫忍不住問道:「敢問翼親王妃,這是在對小少爺做什麼?」

  秦肅兒已聽診完了,她收起聽診器,起身嚴肅地對略太醫道:「駱太醫,這孩子的腫塊揉不進去,既是無法復位,為今之計,只有開刀手術為唯一根治之法。」

  駱太醫愣住。「你說……開刀?」

  他曾在祖師爺的醫書上看過這樣的治療方式,可活到現在,還未曾有幸親眼見到此密技,不要說他了,整個太醫院比他資深的外科大夫也無人見過。

  「不錯。」秦肅兒點了點頭,淡定的說道:「將小腸疝氣脫出的器官放回原處,攏出疝氣囊的頸部進行縫合及切除,再將薄弱的腹壁做重建、修補及增強強度,以預防復發。」

  聽她說得頭頭是道,雖然大部分都聽不懂,可駱太醫還是無可避免的一個激靈。「你……您、您會開刀?」

  「那是自然。」秦肅兒從容一笑。「若是您有興趣,開刀之時,您可以在旁觀摩。」

  駱太醫頓時激動得漲紅了臉。「要、要如何開刀?」

  秦肅兒又笑了笑。「百聞不如一見,看了便知道。」

  秦肅兒的團隊訓練有素,吉安等人被接到公主府之後,不消半個時辰便做好了術前準備。

  為了消除安瑞麟和謹華公主的不安,秦肅兒讓他們消毒後,同駱太醫排排站,一塊兒看。

  而駱太醫見識了適才的各項消毒工作,心中對於手術這件事已是期待大於疑惑了。

  手術開始之後,秦肅兒如常一邊手術一邊解說,吉安已是駕輕就熟,高澄均雖然經驗少,但勝在沈穩,且從大雲來到大周的一路上,他從肅兒那裡吸收了許多醫學知識,功力突飛猛進,且和在宜州時不可同日而語。

  手術歷時一個時辰,待出了臨時充當手術室的寢房,已是掌燈時分,這類的手術對秦肅兒而言只是小菜一碟,可對駱太醫而言好比見到了神仙降世。

  秦肅兒知道駱太醫此時心中波濤洶湧,肯定有一百個疑問,可她疲倦至極,便讓駱太醫有任何問題先問吉安,至於術後照護則由吉安和高澄均一同擔當,他們因此留住在公主府。

  秦肅兒以為她再怎麼累,身為使團身分最高的親王妃,她都必須出席接風宴,但馬車將她送回朱雀園之後,蕭淩雪卻是陪她回到寢房。

  「你肯定累壞了,好好休息吧,我一個人去赴宴即可,你為安大人的公子手術,安大人必定不會見怪。」

  秦肅兒對於應酬場面壓根不感興趣,聽到赦免,歡呼一聲,開心的投入他懷中。「小阿飛,你真好!」

  蕭淩雪好笑的捏捏她鼻子。「不是說沒有我同意,你不會出手救人嗎?我記得我可沒同意你救安大人的公子。」

  她討好的笑道:「可那孩子不是閒雜人等,他是安大人和謹華公主的寶貝兒子,我這是在做良好的國民外交。」

  「都是你的話。」他突地面容一整,又道:「不過我話說在前頭,今日是因為對象是安大人和謹華公主之子,若是換了其它人,我定不會允許。」

  秦肅兒嘴角翹了翹,回道:「我明白,我再也不會在路上看到有人需要開刀便貿然救人。」

  蕭淩雪仍不放心,義正辭嚴地再次叮嚀道:「肅肅,你可要牢記自己說過的話,咱們現在身在大周,不比在大雲,若招惹上什麼事,後果不好收拾。」

  她推他岀門。「王爺大人,王妃聽明白了,你就不要再碎碎念了,要知道,男人婚後對老婆碎碎念是大忌,弄得不好,老婆可是會跑掉的。」

  「說什麼呢?」蕭淩雪笑睨了她一眼,這才出門。

*             *             *

  接下來的三天,蕭淩雪和其它諸國的使團最高位者一起觀看大周特別安排的閱兵、賽馬和圍獵,這類的行程不必攜伴,秦肅兒樂得待在朱雀園裡,每日固定帶著林曉翠去公主府給安小朋友複診,而駱太醫也每日必到,對她亦步亦趨、畢恭畢敬,她醫藥箱裡的每樣東西他都看得津津有味,捨不得放下。

  對駱太醫的提問,秦肅兒自然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也因為謹華公主寵愛兒子,守在病床邊寸步不離,秦肅兒幾天便和她熟了起來,得知此番登基的是她嫡親幼弟,今年才十七歲,由他們皇叔擔任攝政王。

  十七歲的少年皇帝,秦肅兒已經可以預見他的一生將會如何悲慘了。

  從公主府離開後,秦肅兒和林曉翠並沒有馬上回朱雀園,她命車去載她們到京城最熱鬧的大街,車夫便在東城區讓她們下了馬車,秦肅兒不忘和車夫約好兩個時辰後來接她們。

  「夫人不馬上回去,若是五爺回去找不到人,又要生氣了。」到了外頭,伶俐的林曉翠很自動的轉換了稱呼,她跟在秦肅兒身邊也久了,自然曉得王爺最看重的一點是,當他回到府裡時,王妃要在府裡,若是他回府她還不見人影,他會很不高興,還會遷怒下面的人。

  「你別煩惱。」秦肅兒拍了拍林曉翠的手,胸有成竹地道:「我打聽過了,王爺今天行程滿檔,晚上還跟他的舊識鐵騎將軍有約,咱們在晚膳前回去就行了。」

  林曉翠直覺問道:「夫人莫不是想要四處去看看大周的醫館?」

  秦肅兒聽了燦然一笑。「知我者,曉翠也。」

  京城大街路面寬廣整潔,兩側有各式各樣的店鋪、商號,商品種類齊全豐富,興許是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緣故,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肅兒放眼望去,馬上就看到一間名為「同仁堂」的醫館前排了特別多人,她立即鎖定了目標,拉著林曉翠走過去,想要瞧瞧大排長龍的原因。

  同仁堂裡,大夫在大堂裡問診,兩個藥童在左伺候,排場頗大,秦肅兒和林曉翠悄悄靠近,走到一旁假裝在看販售的各種藥丸和膏藥,一邊偷看那五旬開外的大夫給個大娘把脈。

  大娘愁眉苦臉地道:「大夫,我胸口悶、頭疼,還常會頭昏眼花,飯量也比從前少了很多。」

  那大夫點了點頭,繼續把脈,問道,「近日是否有煩心之事?」

  那大娘詫異道:「大夫您怎麼知道?」

  大夫溫言問道:「是何煩心之事?」

  大娘澀聲道:「我家老爺子定要納春花坊的賤人為妾,我不同意,他便日日問我,把家裡值錢的寶見都往那賤人懷裡塞,我實在看不下去啊!再過兩個月我兒子便要娶媳婦兒了,想到到時要給媳婦兒看笑話,我就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著,恨不得掐死那個老頭子。」

  大夫聽完,緩緩地道:「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過與不及都不好,與其在其中苦苦掙紮,不如放寬心胸,老爺子欲納春花坊的姑娘為妾,顏面掃地的是他,人人只會道你大度,你若堅持,必惹得老爺子討厭你,若動了休妻念頭,可就得不償失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今日你同意了老爺子的荒唐之舉,老爺子必定更加尊重你,人生總是潮起潮落,花落花開,凡事總是一體兩面,人的一生,其實就是得中有失,失中有得,在得失之間,端看你如何想。我給你開一帖藥,每日早晚備服一次,月中再來。」

  秦肅兒聽得瞠目結舌,但這一番毫無章法、鬼打牆的開導對那大娘卻是十分受用,她付了二兩銀子的診金,拿著一大包藥,心滿意足的離開了,壓根沒注意到從頭到尾那大夫都沒說她是患了什麼病。

  秦肅兒在同仁堂裡停留了約小半個時辰,發現那大夫的看診模式都一樣,但總能令每個上門求診的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離開,她明白了,敢情那大夫就像現代的心理醫師,醫心不醫病的,可若是病人真的有病,後果不堪設想。

  主僕兩人離開同仁堂後,林曉翠忍不住說道:「夫人,那大夫問診的方式好生奇怪,而且奴婢沒聽見他做了何種診斷。」

  秦肅兒微微一笑。「那就是他的厲害之處,也是他的本事了。」

  兩人又接連看了幾間醫館,逛了大半日,腿也酸了,便隨意進了一間酒肆。

  那酒肆不大,佈置也簡單,但生意很好,食客暢飲談笑喧嘩聲不絕於耳,店小二端著酒菜穿梭在桌子之間,秦肅兒舉目望去,座無虛席,每張桌邊都是好幾個人,只有一桌獨獨坐了一個戴著帷帽的姑娘。

  秦肅兒和林曉翠走了過去,問道:「姑娘,方便與姑娘並桌嗎?」

  那姑娘頭也不抬地回道:「請便。」

  秦肅兒和林曉翠坐下,店小二過來招呼秦肅兒點了兩碗雜肝麵,再讓小二自行配幾樣招牌菜。

  菜還沒上來,林曉翠閒聊道:「夫人,奴婢適才瞧了半天,發覺大周朝的醫術和您展露醫術前的大雲並沒有什麼不同。」

  秦肅兒與那戴帷帽的姑媳面對面坐著,因此注意到那姑娘聽到大雲兩字時,拿筷子的手停頓了一下。

  「是沒有什麼不同。」秦肅兒氣定神閒的笑道。

  林曉翠又續道:「還有啊,奴婢瞧那高大夫就是個書呆子,除了每日跟在吉大夫身後問學問,其餘時候都在看書,從沒見他把書本放下過,難怪長得還行,卻快三十了還未娶妻。」

  秦肅兒啜了口茶道:「書呆子好啊,書呆子實誠,一心擺在學問上,將來娶了妻,定是他媳婦兒的福氣。」

  林曉翠忽然壓低了聲道:「奴婢看著,潤青姊姊倒是對高大夫有些不同。」

  秦肅兒一聽,馬上來了興趣。「怎麼說?」

  林曉翠說道:「這一路從大雲過來,潤青姊姊替高大夫補過幾次衣裳,見高大夫鞋裂了,還幫他做了雙鞋,高大夫若是錯過了用膳,潤青姊姊還會主動給高大夫熱飯菜。」

  秦肅兒聽著也覺得有貓膩,但她身為主子,不能隨下人的八卦起舞,只能儘可能收斂嘴角那曖昧的笑意,故作不置可否地道:「做雙鞋不算什麼事吧,我想曉鋒若是鞋壞了,潤青也會幫他。」

  林曉翠卻意味深長的笑道:「我哥哥鞋壞了,也不見潤青姊姊問一句。」

  小二送了她們點的麵菜上來,兩人便暫停聊,開始吃了起來。

  這時,那戴帷帽的姑娘出聲道:「小二,算帳。」

        小二看了眼,笑嘻嘻地道:「姑娘,總共三十文錢。」

  戴帷帽的姑娘擱下了三十文錢,起身要走,身形卻一陣搖晃,連帷帽也掉了,離她較近的林曉翠低呼一聲連忙扶住了她,讓她重新坐下,柔聲詢問:「姑娘,你還好嗎?」

  秦肅兒見那妓娘臉色蒼白,說不出話來,她依照本能疾走過去,不由分說拉了那姑娘的手把起了脈。

  林曉翠見那姑娘有些拉拒,安撫道:「姑娘,我家夫人是大夫,讓她給你把把脈,沒有壞處的。」

  那姑娘似乎好了一些,不等秦肅兒把好脈便不自在的抽回了手,冷冷地道:「不用了,我沒事。」她也沒說個謝字便抬起帷帽戴上,急驚風似的離開了。

  林曉翠望著她的背影,有些不悅地道:「那姑娘是怎麼搞的,好生無禮,好似咱們要對她做什麼……」

  秦肅兒緩緩地道:「她病得很重。」

  林曉翠吃了一驚。「是何病症?」

  秦肅兒神色重地回道:「腎病,已病入膏盲。」

  林曉翠一聽,馬上就原諒了那姑娘的無禮,有些心急的問道:「夫人,那腎病可有法子醫治?」

  「需得換腎。」秦肅兒幽幽嘆道:「這是難上加難之事,不說她本人敢不敢進行換腎手術,即便她有勇氣,也要有人捐個健康的腎給她才行。」

  那姑娘的脈象若在現代,定要洗腎,但古代並無血液透析這回事,唯一的辦法便是腎臟移植,若是沒有換置,恐怕活不過兩年。

  林曉翠瞠目結舌,「那麼捐腎之人把自個兒的腎摘除了,豈不是活不了?」

  秦肅兒開啟了她的教學模式,仔細解釋道:「人均有兩枚腎臟,位於腰部兩側後方,因此又稱為腰子,狀似拳頭大小的扁豆子,儘管尺寸不大,通過腎臟的血流卻佔有總血量的四分之二。腎臟主要可影響血流量、血液組成、血壓調節,並帶有代謝功能,若有相關病變會引起發育異常、水腫或脫水、免疫系統的破壞,甚至導致死亡,而摘除一枚腎臟,並不會導致死亡。」

  林曉翠在耳濡目染之下,對於這些現代的專業醫學名詞,已多半能聽懂了。

  秦肅兒又道:「曉翠,你記著,回去我要寫份關於換腎的教材,跟吉安、高大夫講解,說不定將來能派上用場。」

  林曉翠嘴角輕揚,笑道:「這換腎醫術,夫人過去從未提過,吉大夫和高大夫肯定又要聽得兩眼發直、呆若木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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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6:38


  秦肅兒醒過來時,腦子還暈乎乎的,她睜眼見到床邊一個身穿灰袍、留著花白山羊鬍,約末莫六旬的清瘦長者蹙眉看著她,她嚇了一跳,不動聲色的在被子裡握拳再鬆開,發現自己的手腳已經能動了,只是軟綿綿的沒什麼力氣,估計要跑也跑不掉。

  她勉強撐坐起身,看著對方問道:「請問您是誰?我又在哪裡?」

  那長者負手回道:「叫我老林就可以了,這裡是黑風寨。」

  「黑風寨?」秦肅兒蹙眉,這名字聽起來像盜匪窩,隨即她想起自己是怎麼失去意識的,暗自咒罵了幾句。「聶如風在哪裡?是他將我劫持來此的沒錯吧?我要見他。」

  老林緩緩道:「三當家此時不在寨裡,和二當家去城裡置辦你們成親要用的東西了。」

  「我們成親?」秦肅兒急促地問:「您說我要跟誰成親了?跟那個聶如風?」

  老林慢條斯理的點了點頭。「三當家是這麼說的。」

  「該死的。」她火速掀開被子要下床,心中萬千滋味流轉,氣得如雷神暴跳。「我真是瞎了眼才會救他的命!早知道他是挾持救命恩人還妄想要逼迫救命恩人與他成親的混蛋,打死我也不會救他!」

  事到如今能怪誰?是她自己又將蕭淩雪的諄諄告誡丟在一邊,見不得有人死在她面前,要怪,只能怪她自己!

  老林很是意外的看著她。「三當家說他腹炎發作,在城裡遇到一個大夫救了他,難道姑娘就是救了三當家性命的大夫?」

  秦肅兒重重一點頭,慷慨激昂地道:「不錯,就是我!我恨我自己幹麼要雞婆救他,讓他活生生痛死就好了,那種人渣不配我出手相救,我真是後悔死了!這些話請您一字不漏的轉告聶如風那傢夥!」

  老林卻不理會她的激越之詞,深蹙著眉道:「姑娘,據老夫的診斷,三當家的腹炎極是嚴重,脈象裡有無法排出體處之物,應是無救之症。」

  她緊了緊拳頭。「不錯!原是無救之症,是我多事救了他,才讓他的狗命活了下來!」

  他仍是不理會她對聶如風的一句一罵,抓住重點問道:「姑娘是如何救治三當家的?」

  秦肅兒沒好氣地道,「我給他腹部開了刀,將體內排不出去的石子取了出來,再縫回去,他才得以保住性命,而他卻將我劫持到這裡來恩將仇報、忘恩負義,不配為人!」

  老林臉色一變,「姑娘是在跟老夫說笑嗎?」

  她定睛瞅著他。「您是大夫嗎?」

  他點了點頭。「老夫是黑風賽的大夫,對醫術也算頗有研究,可姑娘口中的醫治之法,未免太過匪夷所思,駭人聽聞。」

  秦肅兒看著他,不苟言笑地道:「老林大夫,簡單來說,人體裡有許多臟器,臟器若生病了、損傷了,靠外力是無法醫治的,必須開膛剖腹,該修的修,該補的補,再縫合回去,這是一種治療方式,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身為醫者,不該存在我不會、別人亦不會的迂腐想法,這開刀修補臟器在我大雲是司空見慣之事,是大周的醫術有所落後,才會未曾聽聞。」

  「姑娘是大雲人氏?」老林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確實是老夫孤陋寡聞了。」

  罵罵咧咧一陣後,她覺得恢復了不少力氣,套上了鞋。「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老林搖了搖頭。「除非大當家點頭,否則姑娘不能離開。」

  「這是綁架!」秦肅兒鏗鏘有力的說道。「再說,我為何要受那個大當家的箝制?」

  他尷尬的咳嗽一聲。「因為這裡是黑風寨,寨裡的事,一向是大當家說了算,三當家已經把姑娘介紹給大當家,而大當家也同意了你們的親事,若是沒有大當家的命令,姑娘是無法離開的。」

  「親事個鬼!」她肅了容顏,沈聲道:「老林大夫,請您跟姓聶的混蛋說,我是有夫之婦,我夫君此刻人在客棧裡,肯定在為我失蹤而焦急,他的脾氣並不好,等他查到我在這裡,肯定會殺過來將這裡夷為平地,你們最好趕快放了我!」

  老林無比驚詫。「三當家可知道姑娘……娘子是有夫之婦?」

  秦肅兒指著自己的頭,語氣不耐地道:「我不是梳了婦人髮型了嗎?他若不是瞎子應該看得出來吧。」

  「婦人髮型?」老林一愣。「髮型還有做婦人之分嗎?」

  秦肅兒直想扶額大嘆一口氣,蕭淩雪規定她將頭髮梳起來,以免再招來爛桃花,這下可好,他千算萬算,就是沒算到他們會來到對於髮式並無規定的大周朝。

  她深呼吸一口氣,表情嚴肅地說道:「總之,我是有夫君的人,不可能跟姓聶的白眼狼成親,勞煩您去轉告那位大當家,若即時放我走,我可以不追究你們綁架我的罪……」

  她還沒說完,有人直接開了門,她嚇了一跳,自動住了口,就聽見那人微喘著氣,著急地說道。

  「老林,你快去看看!勇哥兒掉進獵人的捕獸陷阱,雙腳血肉模糊……」

  老林震驚急問:「人在哪裡?」

  那人回道:「抬回來大堂了!」

  老林匆匆對秦肅兒道:「等三當家回來,老夫會將娘子的話轉告三當家,娘子先在此處休息,老夫去看看勇哥兒……唉,落入捕獸陷阱,恐怕凶多吉少……」

  秦肅兒本能拉住了他,脫口道:「我也去,我是外傷大夫。」

  很明顯的,某人又忘了適才對自己的耳提面命。

  「你也去?」老林想到她適才那一番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言論,更重要的是,聶如風回來後,他為聶如風診過脈,發現他的脈象和之前時不時便腹痛如絞時大不相同,那體內無法排出之物確實不存在了,讓他有些相信眼前這小娘子的開脾剖腹之說,最終他點了點頭。

  「那好,走吧。」

  三人到了大堂,秦肅兒便見一大堆人臉色凝重地圍著一個躺在草席上的少年,那少年臉色慘白,不斷的哀號。

  有人見老林來了,連忙喊道:「老林來了快!快!讓讓,讓老林看看!」

  秦肅兒跟在老林身邊,引起議論——

  「欸?這不是三當家的準媳婦兒嗎?跟老林出來做什麼?」

  人群裡,一個居中的彪形大漢蹙眉問道:「老林,你把老三的媳婦兒帶來做什麼?」

  老林對秦肅兒壓低聲音道:「這位是大當家,勇哥兒是大當家的獨苗。」

  秦肅兒立即抬頭看著那位人高馬大的黑風寨大當家,匆匆說道:「第一,我不是聶如風的媳婦兒,我夫君姓蕭,我是被聶如風敲昏強行劫持到這裡來的受害者!第二,我是大夫,擅長外傷,所以跟老林大夫一塊兒過來看傷者的傷勢。」

  大當家喬逵看了秦肅兒一眼,沈聲道:「你們先檢查勇兒的傷勢。」

  老林仔細看了慘不忍賭的傷勢,搖頭道:「沒法治了,必須截肢……」

  周圍的人紛紛附和,「不錯,傷勢太嚴重了,只能截肢了……」

  「不!」秦肅兒獨排眾議說道:「我能縫合。」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老林趕忙問道:「娘子能縫合?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秦肅兒此時只恨聶如風將她劫來時為何沒將她的醫藥箱一塊兒劫來。

  秦肅兒起身看著喬逵,「大當家,現在分秒必爭,我保證會救活傷者,所以請你聽我的,不要問問題,準備兩張到我腰部左右的桌子,把傷者抬到桌上,燒一大桶酒,把屋裡每個角落都仔仔細細的擦過,絕對不能馬虎,在場者去換套乾淨衣裳,並且用烈酒洗手消毒,治療的過程中,不許任何人開口說話!」

  她沒清場,因為她面對的是綠林大盜,與其說破了嘴,不如讓他們親眼見證,相信看過她是如何縫合的,他們對她的尊重亦會有所提升,到時她要離開,阻力也會小一些。

  片刻之後,一切準備就豬,秦肅兒讓老林給她打下手,她首先為傷患施行針灸麻醉,並且如常講解。

  「你說這是……這是針灸麻醉之術嗎?」老林大受刺激,身子不受控制地顫抖了一下。

  「施了針灸麻醉,勇哥兒便不會感覺到痛了,是嗎?」

  「對。」秦肅兒一邊專心施針,一邊說道:「我給聶如風那混蛋開刀時也施了麻醉針。」

  一個時辰之後,她已完美的做好了縫合手術。

  這段時間,在場所有人也屏氣凝神,包括喬逵在內,每個人都瞪大了眼睛,大堂裡只餘起伏的呼吸聲和秦肅兒一邊向老林講解的聲音。

  秦肅兒抽起施在喬勇身上的銀針。「患者半個時辰之內會醒來,現在抬著桌子,送到他房裡去休息,他醒來後應該會很痛,我先開個方子為他止痛消炎。」

  若是她的醫藥箱在,她就可以施打一針抗生素了,此行她可是帶了很多抗生素,但現在想想,用在聶如風身上實在浪費,那種混蛋不值得用那麼好的現代藥品。

  在喬逵的示意上,幾個大漢小心翼翼的抬著桌子往廂房而去。

  秦肅兒向老林要來筆墨紙,快速寫下了方子。「只服兩帖,要服半個月,一個月之內,雙腳不得落地,其餘注意事項我都寫在上頭了。」

  老林接過方子,神情還是很激動,看著她欲言又止。

  這種情況秦肅兒來到古代之後看多了,凡是學醫之人,見到她的手術沒有不神魂震動的,只不過她現在沒有心情傳授他醫術,她要趕回客棧,蕭淩雪此刻肯定急瘋了,說不定為了要找她,整座善城都給掀翻了……

  她站起身,定定地看著喬逵。「大當家,我救了貴公子一命,當做讓我離開這裡的條件,你意下如何?」

  喬逵對她提出這樣的條件毫不意外,但是他搖了搖頭。「你是救了勇兒不錯,但你是老三帶回來要成親的人,眼下老三不在,我不能讓你走。」

  秦肅兒握緊了拳頭,大聲說道:「我不是他帶回來的,我是他劫持來的!他沒有問過我的意願就自行把我敲昏帶來這裡,最重要的是,我說了,我夫君姓蕭,我是個有婦之夫,我死也不會跟他成親,聶如風的行為是強搶良家婦女!

  喬逵大笑起來,雙目炯炯有神。「黑風寨什麼都搶,自然也包括女人,老三搶了你回來當押寨夫人,這不是什麼新鮮事,而你是別人的女人,這更不是個事兒。」

  秦肅兒總算知道她遇上的是一群不講道理的山賊,她的醫術震懾不了他們,再醫者仁心她就回不了客棧,見不了蕭淩雪,看來她得使點手段才行。

  她把搶過老林手中的藥方撕了個粉碎,朝空中一拋。

  老林急忙喊道:「娘子,你這是做什麼?」

  秦肅兒臉一沈,冷冷的道:「沒有我的醫囑,你們不知如何照料,那孩子恐怕凶多吉少。」

  喬逵有些訝異。「我瞧你的膽識並不一般,你是何人?」

  「知道了又如何?你是要找我夫君要贖金嗎?」秦肅兒的眼神越發幽冷,哼道:「這樣也好,你儘管開出價碼來,無論是如何天價,我夫君定會來贖我。」

  「黑風寨還不至於那麼無恥。」喬逵微微沈吟,「總之,我不能只聽你的片面之詞就放你走,至於你救了勇兒,我會給你足夠的酬金,其餘的,等老三回來再說。」

  秦武兒皺起眉頭。「聶如風何時回來?」

  外頭無預警傳來的吵雜聲打斷了他們的話,一道身影疾步進來。

  「大當家!有人闖進寨裡來,和回來的三當家打了起來!」

  秦肅兒心裡一緊,不會是蕭淩雪來了吧?

  喬逵要出去察看,秦肅兒立即跟了上去,他轉身瞪了她一眼。「打殺是男人的事,你留在此地就好。」

  秦肅兒情急地道:「可能是我夫君來了!」

  喬逵不以邊然,「一般人不可能進得了黑風寨。」

  秦肅兒想也不想地回道:「他不是一般人!」

  喬逵銳利的目光又瞪了她一眼,但沒再阻止她跟上。

  秦肅兒跟著喬逵到了外頭,這才發現黑風寨位在高山林中,地處山腹位置,四周全是峭壁懸崖,地形極為隱密,外人確實難以尋覓。

  此時太陽剛剛下山,一群鳥鴉在樹梢停留,屋外有三十來人,但正在打鬥的只有兩人,一片刀光劍影中,金屬碰撞聲不絕於耳。

  秦肅兒一見到和聶如風打得難捨難分的人,心臟立即提到了嗓子眼,蕭淩雪一身白衣紅色箭袖勁裝,臉上凶相畢露,神色十分冷峻,她見他出手狠絕,招招要取聶如風性命,不由得心驚膽顫,先前在太后壽宴上面對蕭子毅時,他也沒這麼狠。

  她也不知為何,兩人單打獨鬥,旁邊還有其它人,卻未同時進攻。

  「怎麼回事?」喬逵問問剛才進堂去稟告的手下。

  「回大當家,三當家說不許人幫他,他要和那個不知死活活的叫化子一決勝負。」

  秦肅兒沒好氣地道:「你才是叫化子,你們都是叫化子!」

  喬逵好氣又好笑。「這都什麼時候了,你還計較這個?」

  秦肅兒臉上毫無笑意。「我夫君被人汙辱為叫化子,我自然要計較。」

  喬逵來了興趣。「你夫君是什麼人?身手如此矯健,竟然能和老三打這麼久?」

  秦肅兒完全掩不住以夫為傲的神情。「我說了,他不是一般人。」

  蕭淩雪不可能自己上山吧?他的手下呢?是在隱密處保護他嗎?這回他們出使,皇上不知有無派暗衛隨行保護?

  蕭淩雪和聶如風依然纏鬥不休,蕭淩雪的招式銳不可當,顯然已佔了上風,就在他的劍尖勢如驚雷的朝著聶如風頸子而去時,一支小巧的鐵箭飛了出去,箭尖刺進了蕭淩雪手臂,使得他在瞬間鬆了劍柄,往後倒去。

  秦肅兒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發生的,但實在太不真實了,就像電影畫面,她有幾秒鐘的怔愣,直到她看到躺在地上的蕭淩雪七孔緩緩流出帶著綠意的鮮血……

  「老八!你做什麼?!」喬逵朝空中怒喝,眼裡閃過一絲戾色。

  一個拿著皮鞭的紫衣少女由屋簷輕巧地落地,噘著嘴道:「三哥快頂不住了,我不出手,難道要看三哥死在那人劍下?」

  聶如風氣急敗壞。「誰讓你多事?我有讓你幫我嗎?」

  楊菁沒好氣地回道:「我若沒出手,你已經死在他劍下了。」

  聶如風怒瞪著她,吼了回去,「那就讓我死在他劍下!」

  楊菁氣惱極了:「你——不知好歹!」

  旁邊一個手下怯生生地道:「八當家,您有所不知,三當家說要和那人單打獨鬥,拼個高下,不許我們插手,您這一插手,三當家便成了而無信之人……」

  楊菁不服氣的哼道:「單打獨鬥?那也要水準相當才能單打獨鬥,你沒看到那人的眼神嗎?他是殺紅了眼吶,他存心置你於死地,不是做做樣子而已。」

  秦肅兒耳邊已經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她急奔到蕭淩雪身邊,迅速取出袖裡的針袋,取出銀針,在他的穴道上施針止血,可是完全沒有用,濃綠的血依然從他七孔流出,她給他探脈,竟然是死脈。

  血色瞬間由她臉上褪盡,她無助又哀痛地低喃,「不……」

  他已經死了……他已經死了……怎麼會?前一秒還在她面前殺伐狠絕的和聶如風過招,怎地下一秒就氣絕身亡了?

  「不可能!」秦兒無法接受,她驚恨萬分的將蕭淩雪箍在懷中,她的手微微搖晃發抖,完全慌了神。「你怎麼了?你快起來……快起來……不要嚇我……」

  她自恃醫術高明,來到古代後靠著一手高明醫術,運氣一直與她同行,她從來沒有如此手足無措過。

  看著似隨時會倒下去的秦肅兒,楊菁得意地道:「不必白費功夫了,他中的是蠱毒,那些綠濃的血是蟲血,蟲蠱正利用他的血液散至全身,眼下看起來還活著,事實上在中蠱的瞬間已經形同死亡,你縱使有再高明的醫術也救不了他。」

  她倒要看看那女人的醫術有多高明,聶如風昨天將那女人帶回來,說那女人用高明的醫術救了他性命,他要與那女人成親。

  呸!她實在不服氣,高明的醫術,能有多高明?會比她下毒的手法高明嗎?

  如今證明了,再高明的醫術也治不了她下的毒,聶如風可是看清楚了,那女人對他一點幫助都沒有,要娶那女人為押寨夫人,問過她楊菁再說!她可不許黑風寨混進亂十八糟、來路不明的女人!

  「中蠱……」秦肅兒失神的喃喃自語,手緊緊攥住蕭淩雪的衣角。

  她從沒想過所謂的江湖至毒會出現在她眼前,她覺得荒唐、不可思議也無法置信,那不是武俠小說的情節嗎?原來真實存在,那女的說蕭淩雪已經死了……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她不相信,他絕對不會丟下她一人。

  蕭淩雪驀然吐出一大口黑血,秦肅兒憂懼的抱緊了他,聲音顫抖不已,「不可以,你不可以死……我再也不說醫者仁心那一套了,去他的醫者仁心!去他的無法見死不救!如果我知道醫者仁心會害死你,我就不會救人。不救人了,我發誓我再也不救人了,我聽你的話,我以後都聽你的,你不可以死,不可以……」

  不管她說什麼都沒有用,蕭淩雪的七孔已流出黑血,她伏在他的心房上,卻聽不見心跳聲。

  她急急說道:「小阿飛,還記得嗎?我們打賭,我唱了十首你沒聽過的曲子,你輸了,輸的人得答應贏的人的一個要求,不管多困難都要做到,現在我就要你履行約定,你得活過來,不管多困難,你都要活過來!」

  聶如風實在聽不下去了,他大步走到她面前,低頭看著她,蹙眉道:「他已經死了。」

  秦肅兒小心翼翼的將蕭淩雪放在地上,站起身,一個箭步來到聶如風面前,揚起手來,一連重重甩了他十幾個耳光,悲憤的狠狠咒罵道:「混蛋!你這個混蛋!如果他死了,我一定親手殺死你!一定親手殺死你!」

  聶如風愣愣的挨打,她下手極重,他臉頰立即腫了起來,但他還是說道:「沒有如果,他已經死了。」

  秦肅兒心口一滯,她從聶如風手裡奪下了劍,滿含恨意的說道:「那我現在就殺了你!」

  楊菁要衝過去,嘴裡嚷嚷道:「你這臭女人憑什麼打我三哥!你憑什麼要殺他……」

  喬逵伸手拽住了她,同時甩了她一巴掌。「你給我閉嘴。」

  楊菁撫著臉頰,滿眼的不可置信,「大哥……」

  喬逵沈著臉道,「知道她是什麼人嗎?不久之前,她救了勇兒的性命,誰讓你莽撞施毒,還施了毒中之蠱?你這不由分說的性子再不改改,你就給我離開黑風寨,再出什麼禍事來我可擔不起。」

  楊菁一愣:「她救了勇哥兒?真的嗎?」

  喬逵不再理睬楊菁,沈聲吩咐道:「老二!將還陽丹取來!」

  白羽有些遲疑。「大哥,那可是老寨主留下來的,世上僅有一顆的珍貴解藥……」

  喬逵臉色一沈。「少囉嗦,快去取來!她是勇兒的救命恩人,難道勇兒的命不值一顆還陽丹嗎?」

  喬逵說了重話,白羽不敢再耽擱,連忙去取還陽丹。

  楊菁捨不得那絕無僅有的還陽丹要落入別人之口,潤了潤唇道:「大哥,不如讓他先服玉還丹看看,還陽丹那麼珍貴,日後若是……」

  「你有資格說話嗎?」喬逵的噪音極為陰沈冰冷,「盡做一些沒有解藥的毒,你有沒有想過,若是自己人中了你的毒要如何是好?」

  楊菁緊咬著唇不敢再說話了。

  白羽很快便取來還陽丹,他走到蕭淩雪身邊,蹲下身子,扶起蕭淩雪下顎,便要喂蕭淩雪吞下。

  秦肅兒阻止道:「慢著!」她抬眸看著喬逵,神色極為嚴地回道:「我可以相信你嗎?」

  喬逵同樣眼也不眨的看著她。「我拿勇兒的性命擔保,那是解藥,若有謊言,便叫我永遠失去勇兒!」

*             *             *

  馬車緩緩往山下駛去,林中毫無月光,外頭山林一片影影綽綽,只餘烏鴉偶爾的啼叫。

  馬車裡,秦肅兒抱著用毯子裹著身子的蕭淩雪,他不再七孔流血,心臟也恢復了跳動,但還沒醒來,那位大當家說,服了還陽丹要七個時辰才會清醒。

  沒關係,只要他能活過來,再長的時間她也能等。

  她的指腹輕輕摩挲著蕭淩雪冰冷的面頰,她湊近他的唇,吻下一吻,雙眸頓時浮起一層氤氳,珍惜著失而復得的人。

  直到此刻,她仍然覺得非常不真實,他真的曾經死過嗎?由不得她不信,她確實在他身上探到了死脈,死而復生,這不科學啊,對於她這個學醫的人而言,她要花費很長時間才能消化這個事實。

  不管他能死而復生的原理是什麼,他能活過來就好……

  不說歷經了生死交關的他,連她都感到渾身虛軟綿弱,自覺好像死了一遍,這一日一夜比任何時候都還漫長。

  夜色濃重,一路顛簸,不知道過了多久,馬車停了下來,秦肅兒掀開青布車簾一角往外看,馬車停在客棧前,雖然已是夜深人靜,但客棧門口卻候著淩寶、林曉鋒、潤青、珊瑚、多兒等,個個看起來都焦急萬分。

  見到他們,秦肅兒彷彿吃了定心內,這才覺得總算安全了。

  事實上,一路上她未曾鬆懈戒心,深怕護送他們下山的車夫其實要將他們在山裡殺人滅口,而昏迷的蕭淩雪和手無寸鐵的她,只能乖乖受死。

  見到秦肅兒下馬車,淩寶一馬當先的迎上去。「夫人,您可總算回來了!您到底去哪裡了?爺也不見了,吳興帶人城裡城外四處找,但都找不到人,爺肯定是去找您了。」

  秦肅兒柳眉微蹙。「爺在馬車裡,我一個人扶不動,你和曉鋒把爺扶到房裡,無論看到什麼都別問,總之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淩寶見她臉上濃濃的疲倦之意,也不敢多問,連忙和林曉鋒進馬車去扶人,見到不省人事的蕭淩雪被扶了出來,潤青等人雖感訝異,卻都很有眼色的閉著嘴。

  回到房裡,潤青打了溫水來,秦肅兒打發潤青出去,親自為蕭淩雪擦去臉上的血汙,為他擦身、更衣,將他打理得乾乾淨淨之後,她取出一片百年人蔘讓他含在嘴裡,她才去沐浴。

  回到房裡,她小心翼翼的繞過他到床的裡側躺下,他就像睡著了似的,平穩的呼吸,動也不動。

  她忍不住心裡的激動,湊上前,將臉貼著他的側臉。「我愛你,蕭淩雪,這輩子,我只會愛你一人。」

  她一手抱住了他的腰,面頰輕輕摩挲著他的,最後長長籲了一口氣,安心的在他身側閉上了眼。

  秦肅兒再度睜開眼睛時,房裡灑盪了陽光,她心裡一跳,這都是什麼時候了?

  她連忙轉頭要看蕭淩雪的情況,就見到他正凝視著她,她心中一喜,急忙問道:「你何時醒的?」

  看來已經過了七個時辰,她竟睡了這麼久,而且無夢,睡得很沈。

  「沒多久。」蕭淩雪心中怒氣蒸騰卻未顯半分,說得輕描淡寫。

  秦肅兒在這方面是有些後知後覺,她並未察覺到他山雨欲來之勢,抬手摸他的額頭,心中湧起千百樣柔腸。「身子覺得如何?可有哪裡不適?」

  「並無異狀。」他壓抑著怒火,由著她對自己東摸摸西摸摸,不冷不熱的問道:「我記得和那姓聶的在廝打纏鬥,為何突然失去了意識?我們又是如何回來的?」

  秦肅兒簡單敘述經過,說是簡述,但他中蠱停止心脈又服了還陽丹一事卻也花費了一番唇舌說明,畢竟他曾經歷生死關頭又豈是三言兩語能夠帶過,說完,她好奇地問道:「你又是怎麼找上黑風寨的?」

  蕭淩雪撇唇哼道:「你失蹤後我一直在找你,連帶那姓聶的也失蹤了,此事太過蹊蹺,我猜測是那姓聶的吃了熊心豹子膽,擄走了你,我把城裡城外翻了個遍,好死不死,在城裡見到那姓聶的帶了幾個人敲鑼打鼓的在置辦婚嫁物品,聽到他跟同夥說要跟你成親,我便尾隨在後。

  待那姓聶的發現我時,已快到山寨入口,我詢問你的下落,那姓聶的卻說你已是他的人,我要見你,打贏他再說,我嗤之以鼻,反問他擄走的人是我娘子,我要帶你走天經地義,為何要與他決勝負?那姓聶的卻不信你是我娘子,當下不準他的手下幫忙,與我打了起來,邊打邊問我是何時與你成親的,有何證據,還說你已答應他的求親,一口一個你已是他的媳婦兒。」

  秦肅兒聽得氣憤難平,該死的聶如風!真真是一廂情願又語不驚人死不休,她是被他強行擄去,哪裡是他的人了?竟然還敢對蕭淩雪胡說八道,她不該只甩他耳光,應該踢他命根子,讓他牢記教訓,看他日後還敢不敢胡言亂語。

  「怎麼不說話?」蕭淩雪英氣逼人的臉龐突然湊向她,他將她的雙手按緊,雙眸惡狠狠的瞪著她。「那傢夥有無對你做出不軌之事?」

  她被他渾身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嚇了一跳,本能回道:「沒有!真的沒有!我可以發誓,他沒有對我做什麼,就只是會耍嘴皮子罷了。」

  蕭淩雪定定的看了她許久。「你知道他說你是他的人時,我有多害怕嗎?我怕你在無法反抗的情況下,真的成了他的人。」

  秦肅心中一震,一雙水漾的眸子凝視著他。「所以你才會殺紅了眼?」

  「不錯。」他將她牢牢鎖在自己的臂彎內,目光凝重陰鷙,咬著牙道:「光是想像他對你做了什麼,我就要瘋了,恨不得將他碎屁萬段!」

  「對不起……」她的眼中寫滿了歉意,這句對不起百分之百出自她的肺腑。

  「我差點就害死了你……不,我確實把你害死了,雖然我發誓的時候你沒聽到,但我還是會遵守我的諾言,我不會再把醫者天職擺在第一位,以後你不讓我救的人,我一定見死不救!」

  蕭淩雪聽了,笑意在唇邊蕩漾開來。「你真的起了這樣的誓?」

  看來他的死,真的把她嚇壞了。

  秦肅兒抬起雙手攬住了他的脖子,垂著眼低聲道:「你不知道我有多後悔,要是你真的死了,我的餘生都將在懊悔裡度過,不會再拿手術刀。」

  他心中一熱,柔聲道:「小蝴蝶,我以為我對你沒有影響力,只有被你影響的份兒,原來我在你心中也是舉足輕重的。」

  她把臉埋在他胸膣,有些撒嬌地說道:「何止舉足輕重,都要重死了,我沒有你可不能活。」

  蕭淩雪擁著她,輕撫她的髮,眼裡矇上一層柔軟的水光,滿足地嘆息,「怎麼你幾句好聽的話就讓我的氣全消了?這就是你所說的「高手」?」

  秦肅兒將頭埋在他肩窩蹭了蹭,雙手改環住他結實的腰。「我才不是高手,是因為……你愛我……你太愛我了,才會氣不了我太久。」

  「你知曉便好。」他含糊地說道,挺身將她壓在身下,下身輕輕蹭著她的腿,伸手便要解她的衣服。

  她抓著他有力的臂膀,濃睫輕輕撩動,看著他淺笑的俊臉,如玉面頰透著嫣紅。「現在可以嗎?你身子……」

  蕭淩雪手上的動作不停,健壯結實的胸膣將她緊密壓住,火熱的唇冷不防堵住了她的唇,狠狠吮了一下,低聲哼道:「我身子好得很。」說著,他一雙大手放肆的在她胸前的雪膩主盈和纖細的腰間遊走。

  秦肅兒聽到他的呼吸陡然變得急促,沒多久兩人的衣物盡被他褪去。

  歡愛過後,兩人都睡著了。

  又不知道過了多久,秦肅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她揉揉眼睛,抬眸見到身邊的男人眉峰舒展,睡得正香,唇角帶著饜足的笑。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6:10


  聶如風醒來時,就見到一張明麗的俏顏,那濃密如羽扇的長睫和挺俏的秀鼻,宛如朝霞在他眼前乍現,烏髮只鬆鬆地抓了個髻,還有些淩亂,卻別有一番隨興之美,由於他的腦子還迷迷糊糊的,一時之間,他以為自己在作夢,夢見了天上仙子。

  這是什麼人?為何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她識得他嗎?

  「師父,患者有動靜了。」

  聽到男子的聲音,聶如風這才意識到房裡還有別人,不是只有他和天上仙子。

  「他睜開眼睛了。」秦肅兒微笑了下。「手術很成功,一般來說,輸尿管結石又破裂,約莫兩至三日能出院,他年輕,還有功夫底子,復元情況應該會相當不錯。」

  吉安仔細聆聽,又詢問了幾個相關問題,秦肅兒針對問題一一解答。

  如今醫案紀錄她都交由吉安整理,吉安寫好之後,她會再看二遍。

  她對吉安有很大的期望,他不但有天份,也肯努力,更是她古今的第一位弟子,她自然會將生平所學傾囊相授,也相信假以時日,他肯定能成為大雲第一外傷聖手。

  在他們師徒對話時,如風已經完全清醒了,他努力回想自己為何在這裡,想到了未失去意識前,他在麵攤和幾個泥鰍幫的傢夥一言不合打了起來,正當他在自豪他們五個連他一根手指都碰不到時,他忽然腹痛如絞,眼前一黑,暈死了過去。

  他以為自己肯定是一命嗚呼了,因為老林早說過他的腹症沒救了,將來若是死了,一定是活活疼死的,可適才仙子說什麼?說他復元情況應該會相當不錯?這話的意思是,她救活了他,他不會死?

  急於知道答案,他費力的開口問道:「這……是哪裡?」

  秦肅兒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患者,你叫什麼名字?」

  「聶如風……」

  想他聶三郎在善城一帶可不是吃素的,仙子聽到他的名諱肯定要大吃一驚。

  「聶如風……」秦肅兒念了一遍,示意吉安在醫案上記下來。「名字還挺文雅詩意的。」

  聶如風噎了下,他的名字哪裡文雅詩意了?從來沒有人這麼說過。

  秦肅兒在床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問道:「患者,你知道自己下腹有問題嗎?看過大夫嗎?」

  聶如風著魔似的看著她那兩片張闔的水潤菱唇,下意識的答道:「看過,大夫說我的腹症沒救了……」

  秦肅兒揚唇一笑。「原應該是沒救了,但恭喜你,遇到了我,所以有救,如今只要再觀察幾日便成,日後也不會再疼了,這點我可以向你保證。」

  聶如風眩惑的看著她美麗自信的笑容和亮亮的眼眸。「你是……大夫嗎?」

  吉安與有榮焉地道:「我師父乃是大雲神醫,一手開刀神技無人能及,能遇到我師父出手相救,你實在幸運。」

  聶如風心裡一動。「大雲?你們是大雲來的?」

  這兩個月以來,有不少他國使團經過黑羊山腳,他們也搶了不少財物,這兩人不會是大雲使團的人吧?

  「不錯,我們是大雲人。」秦肅兒笑了笑。「我們要去周京,途經此地,也算與你有緣,原本這類的手術要收費二十兩診金,可是情況緊急,沒得到你本人或家屬同意便先為你開刀治療了,所以不收你診金,當做教學教材。」

  聶如風聽到了一個陌生辭彙。「開刀是什麼意思?」

  秦肅兒又笑了笑,泰若自然的在他右側腰比劃了個剖開的手勢。「從這裡切開,取出輸尿管的結石並做修補手術。」

  饒是聶如風自認一向火裡來水裡去,此時也不免瞠目結舌。「你說……什麼?」

  秦肅兒輕快的說道:「手術過程待會兒會有專人向你說明,你家在哪裡?可要通知家人?」

  聶如風垂了眼眸,掩住了眼裡的光芒。「不必了,他們……都不在城裡。」

  秦肅兒不疑有他,也不以為意。「那你好好休息,有什麼需要,或者哪裡不適,就告訴吉大夫。」

  秦肅兒回到她和蕭淩雪的房裡。

  蕭淩雪正在寫信,她進房,他頭也不抬,她走到他身後,將嬌軀貼了上去,雙臂摟住他的頸子,頭靠在他髮,好奇的問道:「你在給誰寫信?」

  她照著信上寫的念了出來,「鎮遠大將軍……」

  「那傢夥醒了嗎?什麼時候能出院?」蕭淩雪繼續寫他的信,嚴肅地說道:「莫要耽誤了上周京的時辰。」

  她笑了笑,往他臉頰親了一口,「醒了,再觀察兩日,若沒問題咱們就可以啟程了。」

  蕭淩雪不會問「若有問題要如何」這種話,他相信她,她必定是有把握才會開刀。

  他正色地又問道:「問出那人叫什麼名字了嗎?」

  「聶如風。」秦肅兒打了個哈欠,「我累極了,得去瞇一會兒,晚膳時叫我……對了,大周有辣嗎?我想喝碗辣乎乎的魚湯。」

  蕭淩雪盯著她淩亂的髮髻、泛油的面龐和疲憊的臉色,這副鬼樣子,那個叫聶如風的小混混總不會再對她心動了吧?

  他寵妻無度地道:「去歇會兒吧,我派人去找找辣椒。」

  她相信他不管上天或入地,肯定都會為她找到辣椒,等到她睡醒便有熱呼呼的辣魚湯可以喝,她心滿意足的脫了鞋,鑽進被窩裡,將紗帳放了一半,側躺著,但並沒有馬上閉上眼睛,而是望著那正在振筆直書的男人。

  他的肩多寬啊,背多厚實,剛毅的鼻粱,性感的唇,還有不為人知的狂野……想到夜裡兩人窩在這被裡的火熱纏綿,她的身子便滑過一陣酥麻,想叫他上床來陪她,卻也知道自己此時精神不濟,還是不要輕易招惹他得好,否則將他的熱情勾了出來,她可沒精力應付。

  秦肅兒在胡思亂想中睡著了,這一覺睡得很沈,直到蕭淩雪喚她,她才醒過來。

  稍事梳洗一番,珊瑚便端了兩碗辣魚湯麵進來。

  秦肅兒見那紅通通的辣椒末撒在湯麵上便食慾大開,好心情全寫在臉上。

  蕭淩雪見她吃得很歡,忍不住停下了筷子,定定的望著她。「肅肅,你……是不是懷上孩子了?」

  使節團裡,好些人因水土不服而食欲不振,還有幾個人更是清減了一圈,她卻是吃得好睡得好,讓他不免有些起疑。

  秦肅兒被他這麼一說,也有了幾分懷疑。翌日上午,趁著在給聶如風「查房」時,她便讓吉安給她診脈。

  結果,她沒有喜脈,她自己也有些失望,他們都成親那麼久了,還有太后婆母給她的壓力,最重要的是,她自己想懷上,她怕自己若是不能生,蕭淩雪再怎麼愛她也一定會被迫納妾,和一個女人分享他,她是萬萬接受不了的。

  雖然失望,她還是打起精神來給聶如風看診。「今日感覺如何?是不是好了很多?」她拿出聽診器仔細聆聽,他的呼吸、心跳都很正常,沒任何異狀。

  聶如風看著她掛在頸上的奇怪東西,狐疑的問道:「你當真時常這樣給人開膛剖腹的治病,還能縫合人身上的傷口?能縫手臂?」

  昨天那個曉花的丫鬟來跟他講述何謂開刀手術,見他半信半疑,便笑著說自家主子對於給人開刀駕輕就熟,還能縫身上的傷口,叫他不須擔心,說有她家主子在,斷掉的手臂也能縫回。

  老實說,他壓根兒不信,尤其是這樣花般的姑娘家,有那膽子縫手臂嗎?

  「你不信?」秦肅兒存心逗他,杏眸噙笑,表情卻萬分認真地道:「不然,你把手臂砍斷,我幫你縫回去,到時你便知道是真是假了。」

  聶如風臉色一變。「你說什麼呢!」

  秦肅兒噗哧一笑。「嚇到了?逗你的。」

  聶如風咬牙切齒的瞪著她。

  要知道,向來只有他耍人,沒有人耍他的份兒,整個善城,乃至整座黑羊山,沒有人敢逼弄他聶如風,她是第一個。

  他板著臭臉,沒好氣的問道:「你掛在脖子上的是什麼東西,我怎麼從來沒看過?」

  「你沒看過的東西可多了。」秦肅兒一臉的高深莫測,亮晶晶的黑瞳瞅著他,戲謔地道:「飛機你看過沒有?手機你看過沒有?太空梭你看過沒有?」

  聶如風蹙眉。「你到底在說什麼?飛雞是什麼?會飛的雞嗎?手雞又是什麼?」

  「哈哈哈哈哈……」秦肅兒笑得開心極了。

  聶如風呆愣愣地看著她,她的臉蛋鮮艷明媚,比花還美,那麼一笑,整個房裡好似都跟著明亮起來。

  「不跟你說渾話了,你好好休養。」秦肅兒很自然的替他掖了掖被角,就像前世她查房時都會為病人做的那樣。「再觀察一日,若是沒問題,你便可以走了,到時我會開幾張方子,你照方子抓藥,喝上半個月也就足夠了。」

  聶如風想到她昨天說他們是路經善城,要去京城。

  若是讓她走了,他可能再也見不到她,但要是能把她留在寨裡,日後弟兄們出去打家劫舍受了傷都不用愁了。

  其實呢,他也不是特別喜歡她,但她敢在他面前說說笑笑這點倒是讓他頗為中意,他就不喜歡那些小眉小眼、動不動就嚇到花容失色的姑娘家,要做他聶三郎的媳婦兒,得有點膽識才行。

  而她恰恰符合了標準,不過他可要事先說明,他絕對不是因為她長得標緻才動心,她頂多就是順他的眼而已。

  「喂,聶如風,你在想什麼?有沒有在聽我說話?」秦肅兒拍手在他面前揮了揮,見他回神,又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這才離開。

  一出房間,她的手便立即被人緊緊拽住,力道讓她吃痛,她訝異的抬眸看著蕭淩雪,他的眼裡結成了冰,身上透著不尋常的怒氣。

  「你又在招蜂引蝶了。」蕭淩雪很是不悅。

  他一直在外,練功之人,耳力持別敏銳,她和那傢夥在房裡的對話,每一句都讓他很不悅。

  「說什麼啊?」秦肅兒對他笑了笑,眼神明亮。「就是大夫與患者之間的閒話家常罷了。」

  蕭淩雪把她拉進懷裡,警告道:「以後不許你和患者……男的患者閒話家常。」

  秦肅兒看著他,猜想他若生在現代,肯定會把她的手機定位,二十四小時監看她在哪裡。

  他眉頭一挑。「又在心裡編派我什麼了?」

  她眼中閃耀著笑意。「妾身豈敢?」

  蕭淩雪哼道:「你若不敢,誰敢?」

  秦肅兒知曉他吃軟不吃硬,討好地柔聲道:「王爺,你在這兒堵我,不會只是為了警告我兩句吧?」

  他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些。「你不是想看看醫館嗎?我帶你去鎮上走走。」

  她自然喜歡這個提議,那日她本想看看本地醫館水準如何,卻半路救了個聶如風回來,一間醫館都沒看著。

  她興匆匆的跟著蕭淩雪出門,正午陽光正炙,蕭淩雪買了頂帷帽給她,如此一舉兩得,既能為她遮陽,又能讓他人無法窺視她的容貌,他應該規定她以後出診都要戴帷帽才對……

  就在蕭淩雪一臉笑意的為她戴上帷帽時,秦肅兒已經輕易看到他心中的想法了。

  現代有哂娃狂魔,而他是愛妻狂魔,做為妻子的她,能讓丈夫表現出如此強大的佔有慾,她算成功的吧?

  「我覺得你也應該買頂帷帽戴上。」秦肅兒正經八百地說道:「你看太陽這麼毒,陽光中含有部分紫外線,紫外線會使皮膚粗糙、皺紋明顯、黑斑雀斑加深,不可不防。」

  蕭淩雪笑道:「胡說什麼,這是女人家戴的東西,男人豈能戴之?」

  她抿嘴笑。「那你買頂斗笠好了,我劇才看到一頂斗簽很適合你……」

  兩人在帽鋪外嬉笑之際,蕭淩雪忽然在煕來攘在的人群裡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他心裡一震,不可能……

  秦肅兒見他忽然不與她笑鬧了,順著他怔然的目光看過去。「怎麼見到熟人了嗎?」

  蕭淩雪定了定心神,卻還是緊緊蹙著眉。「應該是我看錯了。」

  棺木都下葬了,他還在胡思亂想什麼?穆越彤已不是這世間的人……

  秦肅兒也沒多想,換住他的手臂,輕快地道:「對面有間藥鋪,咱們過去看看賣了些什麼……」

*             *             *

  秦肅兒取下聽診器,微笑道:「恢復得很好,想必你自己也有感覺到病發之前時不時的痛意消失了,今後只要照我開的方子喝藥便可,我開的都是消炎的方子,於你有益。」

  聶如風一語不發的看著她。

  適才,姓吉的大夫為他換好傷口的藥之後便說要去收拾行裝,早上有個叫珊瑚的丫鬟為他送湯藥來,由兩人的對話聽來,他們好像下午便要離善城了。

  那麼,這時想必所有人都在忙著收東西,而客棧裡來往的人本來就多,加上他原來就知道今日會有個大商團路經善城,怡好便是投宿在這間客棧,趁著一進一出的混亂,此時不走,更待何時?

  他眸光微閃,命令道:「你過來看看我的眼睛,從昨晚開始便陣陣發疼,恐怕跟你給我動這鬼手術脫不了關係。」

  「眼睛?」秦肅兒好笑地道:「我又不是給你開眼,你也太會牽拖了。」

  不過,她還是傾身過去替他檢查眼睛,兩眼都看了,看不出有什麼異狀,她雖然是外科全能,可是在眼科方面實在外行。

  「你再去找專精於眼疾的大夫吧,我實在看不出什麼,我只能告訴你,你的眼晴看起來很好,沒有血絲,也沒有黑眼圈……」

  她還沒說完,聶如風便出手如電的點了她幾處穴道,她頓時不能動了。

  秦肅兒雙眼如冰珠子般瞪著他。「你做什麼?」

  她的眼神讓他不舒服,聶如風有些煩躁的哼道:「沒要對你做啥,只不過要帶你去個地方而已。」

  秦肅兒背脊一涼。「什麼地方?」

  殺人魔電影都是這樣演的,把被害人帶到荒無人煙的地方,先奸後殺,或者先殺後奸,跟著再分屍棄屍。

  該死!她是造了什麼孽,怎麼老是遇到白眼狼?救人一命,不被感激涕零便算了,怎麼可以個個都恩將仇報?

        「到了你便知道。」聶如風想到她將是自己的媳婦兒,想到自己終於可以一親芳澤,胸口不由得一熱,他都二十四歲了,總算要討媳婦兒了,老大肯定也會很高興。

  他臉上說不清道不明的神情讓秦肅兒渾身的警戒再度升高,她冷聲說道:「聶如風,你聽好,我可事先警告你,不顧我警告一意孤行的人,如今流落街頭,下場淒滲,你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聶如風壓根不怕,反倒更為滿意。

  她若是哭求他放了他,他可能會興趣全消,可是在這種情況之下,她連狠話都說得這麼好,簡直天生要來做他聶老三的媳婦兒的,他要定她了,一定要她做他的押寨夫人!

  「不用怕,你睡一覺,到了我再叫醒你。」

  他手刀敲向秦肅兒的後頸,她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5:43


  府衙牢房裡,顧芹趾高氣揚的出現,身後好幾個人跟著,將秦肅兒押來的捕快也在列。

  秦肅兒蹙著眉,因為牢房陰暗潮濕,還有一股腐敗發黴和惡臭的味道飄散在空氣裡,油燈下所有一切看起來都虛幻不真實,在這裡住上幾天,肯定會發瘋。

  「看看誰在這裡?」顧芹慢悠悠的走到秦肅兒的牢房前,揚起一抹得意的笑。「我喚你一聲姊姊是抬舉你,你倒蹬鼻子上臉了,竟敢當眾給我難堪,如今可是後悔了?」

  「我是後悔。」秦肅兒唇角依舊飛揚,笑道:「後悔救了你這個心如蛇蠍的花癡,不知道哪個男人會倒了八輩子黴娶到你,那肯定是他家門不幸。」

  顧芹咬著牙,怒道:「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秦肅兒臉上笑意不散,重複了一遍,「我說,不知道哪個男人會倒了八輩子黴娶到你,那肯定是他家門不幸」

  顧芹氣得跳腳,命令道:「把這賤人給我拉出來!」

  「是!」

  兩名衙役聽令行事,很快打開牢房的門,一左一右將秦肅兒拉了出去。

  顧芹神色陰沈的瞪著秦肅兒。「你以為只是把你關著那麼簡單嗎?若不叫你受點兒皮肉苦,你怎麼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秦肅兒雖然被押著,還是露齒一笑。「你先學學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吧,你不就是因為不當的發言才被我訓斥而懷恨的嗎?你得先學好基本禮儀,將來才不至於再讓人訓斥。」

  「好啊!還敢對本小姐出言不遜,看來你是不見棺林不掉淚!」顧芹的表情由惱怒轉為了憤怒。「給我打!狠狠的打!」

  秦肅兒向來吃軟不吃硬,她眸光冷冽的盯著顧芹。「你打無妨,但我保證了你打了一定後悔,不要怪本王妃沒有事先警告你,也不要事後來什麼不知者無罪的說詞,本王妃現在就一字一句的告訴你,周圍等人一同聽清楚了,本王妃乃是一品翼親王妃,你這一鞭打下去,毆打皇親國戚的罪名,拿你的命來賠都不夠。」

  顧芹一陣笑。「滑天下之大稽!什麼翼親王妃,憑你區區一個醫女也配?你可知那翼親王是什麼人,身分何等尊貴,你這等賤民給他提鞋都不配。」

  「反正我已經警告過你了,你不信是你的事。」秦肅兒輕描寫的又道:「對了,再附送你個小禮物,阿武是我的男人,你別癡心妄想了,他不會看你一眼的。」

  她真是佩服自己的臭脾氣,在這節骨眼上,她還想著要激怒顧芹,她就希望顧芹把她打得半死,等到她「顯赫」的身分揭曉,她再來看看顧芹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苦逼樣子。

  「阿武大哥是你的男人?這話是何意思?」顧芹果然變了臉色,急躁地追問,「難不成你們兩人……你們兩人做過那苟且之事?」

  「什麼苟且之事?」秦肅兒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搖了搖頭,十分惋惜的說道:「嘖嘖嘖,知府千金,你腦子裡的思維還真是下作,我和阿武是夫妻,待他趕來,發現你碰我一根寒毛,他會剝下你的皮煮成湯,為什麼不喂狗呢?因為連狗也嫌棄你恩將仇報太惡毒,不屑吃。」

  顧芹臉色大變,有些顫抖地道:「你……你在說什麼?」

  秦肅兒微瞇起眼瞅著她。「你不會有耳背的毛病吧?我相信你已經聽懂了,不需要我再說第二次。」

  「賤人!」顧芹氣不過,揚手甩了她一巴掌。「給我打!」突地,她想起了什麼,眼眸裡閃過一抹邪惡之光。「刑具拿來。」

  「是!」幾個獄卒連忙去取刑具。

  顧芹看著身上已被抽了好幾鞭的秦肅兒,示意衙役暫時停手,她笑著抬起了秦肅兒的手,撥弄她腕間那瑩亮翠綠的玉鐲,語調輕柔的說道:「你這雙手很行嘛,既會縫斷臂又會剖腹的,我倒要看看把你的十指折彎了,你還要如何縫斷臂和剖腹,若是怕了,就跪下向我求饒,說你再也不敢了,興許我會考慮饒你一命。」

  「你果然是個變態。」秦肅兒挨了幾鞭,身子疼痛,但要她求饒那是不可能的,她漠然的臉上沒有表情,眼裡亦是波瀾不興,聲音鏗鏘地道:「誰能想到知書達禮的知府千金是如此的真面目,真是開了眼界,你想做什麼都悉聽尊便,不怕你做,就怕你沒那膽子對本王妃下狠手。」

  這會兒她得承認蕭淩雪說的對,閒事少管,尤其是出門門在外,這裡沒半個人認得她是翼親王妃,她這是把自己困進死胡同裡了。

  不過,比起即將被用刑的自己,她還比較擔心蕭淩雪,等他回來,知道她被押走了,不知會如何震怒,她真怕詠娘他們無法承擔他的怒火,待他看到身受重傷的她,恐怕會把知府衙門給拆了,再放把火燒了也不一定。

  「還要嘴硬?」顧芹攥緊拳頭,眸光一途。「你這將激法是怕我不對你用刑是吧?那我就如你的願!」

*             *             *

  宜州知府顧楠雖然有一妻三妾,但只有顧芹一個嫡女,對她回來疼寵有加、有求必應,可以說是她要星星要月亮都會設法摘給她。

  這一日,他聽聞居然有個名不見經傳的醫娘當眾給他的寶貝女兒難看,起因是那醫娘要剖腹取子,而女兒要阻止她,那醫娘怕女兒壞了她的好事,便出言恐嚇。

  這還得了?

  光天化日之下,竟有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行妖術,要剖人的膛腹?!剖了膛腹還能有活路嗎?打著行醫的幌子招搖撞騙,這是他萬萬無法容許的!

  因此,他立即派了林捕快帶人去拘捕那妖女,如今人關在牢房裡,等明日開堂審理了,再來定罪。

  「姨父,聽我娘說,您是不是快要去京城上任了?」大廳裡,唐珊珊討好地問。

  她勤跑顧府,自然是為了她心儀的表哥,百般對姨母獻般勤,也是為了想嫁給表哥,只是表哥的脾氣拗得很,婚事不是姨母說了算,要表哥點頭才行,偏偏她努力至今,八字未有一撇,她又看出表哥對那姓秦的醫娘很是維護,不由得急了,表哥不會是看上那醫娘,想收了做外室吧?

  顧楠咳了一聲。「這件事還沒有定論,珊兒,你出去可不要亂說。」

  他自認很會做人,加上京裡也有些人脈,因此官運亨通,將宜州這個大商城治理得井井有條,京裡的消息說,他明年有望調升為京官,若是如此,女兒跟準州知府兒子的婚事他就得再考慮考慮,既為京官,何必與地方官結為親家,那可是自眨身分的事。

  唐珊珊抿唇一笑。「我有分寸的,姨父,咱們是自己人,我只在這兒問您。」

  顧夫人有些不悅的道:「你娘也真是的,我只跟她一個人說,她怎麼轉頭就跟你們這些小輩說了呢?」

  唐珊珊輕輕打了自己臉頰兩下,嬌嗔道:「都是我多嘴,姨母您就別跟我計較了。」跟著,她又興致勃勃地看著顧芹。「話說回來,芹妹,你當真把那妖女關進牢裡了?」

  「那還有假嗎?」顧芹啜了口茶,得意地道:「我看她還不知事態嚴重,以為不過是進去關幾日罷了,所以啊,我已好好教訓了她一番,讓她知曉自個兒闖下了什麼大禍。」

  顧夫人持平地道:「說起來,那秦姑娘的醫術還真是不錯,我服了她開的藥方,身子確實好多了。」

  「娘,那是妖術。」顧芹不悅地道:「您想想,您那失眠胸悶臉潮紅都多久了?花了多少銀子,其它大夫都治不好,怎麼獨獨她會治了,不是妖女是啥呢?」

  唐珊珋連忙點頭,加油還醋地道:「芹妹說的不錯!姨父、姨母,你們有所不知,我聽說那妖女還給人縫斷臂哩!你們想想,天下間哪有那麼好的事,斷掉的手臂可以縫回去,那人斷掉的腳、斷掉的頭也能縫回去?那豈不是成鬼了?」

  顧夫人一臉的嫌噁。「你別說了,我都起雞皮疙瘩了。」

  顧楠對妻子嚴肅地說道,「珊兒說的不錯,那妖女行的確實是妖術,你也別聽那妖女的,她開的藥方全都丟了,不許你再做那啥穴道按摩,若是上頭知道我顧楠的妻子深信妖法,道聽途說,難免對我產生偏見,若影響了我的仕運,我可唯你是問。」

  顧夫人向來以夫為天,連忙承諾道:「知道了,我不服那藥方便是。」

  眼見情勢有利自己,唐珊珊興高采烈的問道:「表哥明日才回來嗎?」

  「嗯。」顧芹秀氣地輕輕點頭。「明日過午才會回來。」

  幸好她哥哥和林泯今日去了楓山的宣鈺書院,明日才回來,若是他們在,她恐怕無法那麼順利地將秦肅兒那賤人捉起來,可以說是連老天都在幫她。

  她離開牢房時,秦肅兒已經被用刑到昏了過去,她已交代下去,等她醒來,再繼續用刑,不信她不跪地求饒,她定要讓那賤人知曉她的厲害,要叫她悔青了腸子。

  「失火了!失火了!」外頭突地傳來吆喝聲。

  這一喊,廳裡所有人都慌張起身,連同在旁伺候的下人都慌了起來。

  顧楠蹙眉。「這是怎麼回事?怎麼無緣無故會失火?」

  他身邊的小廝連忙說道:「小的去看看……」

  小廝才說完,管家便急忙跑進來,「外頭失火了,大人、夫人、小姐、表小姐,你們快點到宅子外頭去。」

  顧楠可道:「為何失火?從何處失火?」

  管家搖頭。「目前還無從得知……」

  顧芹急道:「爹!那有什麼重要,事後再查便可,咱們還是快出去吧!說不定火就要燒進來了!」

  顧夫人嚇得臉色發白。「對對!咱們快出去,出去再說。」

  一路上,看見了濃濃白煙遮蔽了前路,奇怪的是,卻沒見到火焰,也不知那陣陣白煙從何而來,幾個人在管家的引導下,逃到了宅子外頭。

  顧楠立即傻住了,一大堆官兵將他的知府宅第團團圍住,兩名男子坐在高大的馬上,正是不久前才與他會面過的欽差大臣梁達,以及曾有一面之緣、很榮幸一起同桌餐聚過的總督大人倪權。

  他又驚又喜,但更多的是困惑,他施了一禮,問道:「下官見過兩位大人,兩位大人前來……是來找下官的嗎?」

  梁達哼了一聲。「自然是來找你的。」

  他是深受皇上重用的欽差大臣,帶著御賜的尚方寶劍走訪民間,專辦貪官汙吏和不公不義之事,更是蕭淩雪的表舅公。

  這日,他、倪權和蕭淩雪在織造大人府第密商皇上要辦哪個貪官的密函,有一幫人找上了門,竟說翼親王妃被知府派去的衙役押進了牢裡,聽到自個兒的外甥媳婦兒竟被小小的知府押進了牢裡,他如何能忍?

  「大人真是來找下官的?」顧楠一陣喜悅,恭恭敬敬地道:「不知是否先前探討防洪之事,有何未竟事宜,要勞駕大人走一趟?」

  梁達哼道:「防洪之事,恐怕不必由你統籌了。」

  顧楠的心裡咯噔一聲,小翼翼地問道,「大人這是何意?」

  梁達眉頭微挑。「因為你的烏紗帽就要不保了。」

  顧楠時嚇得不輕,陪著笑臉道:「大、大人,您莫要與下官說笑了……」

  「誰與你說笑?」梁達冷冷地道:「顧楠,你未經證實便將善良百姓押進牢裡嚴刑拷打,還任由家眷狐假虎威、公報私仇,你不配做為父母地方官!」

  這嚴厲的指責令顧楠感到陣陣頭皮發麻,他腦中閃過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只好硬著頭皮問道:「下官一向愛民如子,不知大人所指何事,下官魯鈍,能否請大人明示?」

  梁達不再理會顧楠,他看著管家,目光帶著審視和威嚴。「確定所有人都出來了吧?」

  「是是……大人。」管家心驚膽顫的點了點頭。「數過了,都出來了。」

  顧楠看看管家又看看梁達,他們是有協議過什麼嗎?若是有的話,他這個做主子的為何不知?

  「那好!」梁達高舉右手,大聲喊道:「翼親王有令,放火燒了這棟宅子!」

  「什、什麼?為、為何?」顧楠極為錯愕,那翼親王是只可遠觀的人物,他只聽過其名諱,這輩子都不曉得有沒有福氣見他一面,那樣的大人物怎麼會與他扯上邊,還下放火燒他宅邸?

  顧芹卻是心裡一跳,捉著袖擺的青蔥玉指深深地嵌入掌心裡。

  不會吧,那個賤人說的不會是真的吧?她真是翼親王妃?

  「老爺……這是怎麼回事啊?」顧夫人臉色蒼白,快要昏過去了。

  唐珊珊連忙扶住她,替她拍撫著背順氣。

  「我也不知……」顧楠看著府邸被大火吞噬,心在滴血,但他更怕的是梁達那句他的烏紗帽不保的話。

  他茫然的想,他得罪了翼親王嗎?他是何時得罪翼親王的?翼親王可是當今聖上的胞弟啊,他哪有福氣能得罪他?

  「顧芹何在?」

  梁達突如其來的大聲喝問又令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顧芹臉色煞白,她怯怯的拉著父親的衣袖,躲到他身後去,心跳快得像要跳出嗓子眼了。

  顧楠急急施禮。「不知大人喚小女何事?」

  梁達哼道:「顧芹乃是對翼親王妃施暴的主謀,要交由總督府嚴辦!」

  顧芹嚇壞了,不自覺移動虛軟的雙腿往後退,可是幾名官兵立即圍住了她,她嚇得幾乎要忘了如何呼吸,冷汗直冒,背脊發涼。

  面對如此指控,顧楠同樣也是冷汗涔涔。「大人……您在說什麼,下官為何一句都聽不懂?小女知書達禮,養家閨中,如何能策劃對翼親王妃施暴,又如何能接近得了翼親王婦妃那樣金貴的人?」

  「爾等指控為妖女的秦氏便是翼親王妃!」梁達的嘴角噙著一抹冷笑。「翼親王妃不久之前親自為太子殿下開胸取出了劍器,保住了太子殿下的性命,爾等無知百姓,竟指控翼親王妃是妖女,該當何罪?!」

  顧楠一聽大驚。「什、什麼?那妖女是……不不,那醫女是翼親王妃?!」

  「不錯,如假包換!」梁達的聲音越發冷冽。

  顧楠頓時臉色死白,心裡慌亂到不行。「大人!下官真的不知道那位便是翼親王妃,若是知道,下官就算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捉拿翼親王妃問罪啊!」

  梁達雙眼挾了寒霜,神色益發冷峻。「不錯,你是不知情,只是糊塗了點,還算情有可原,但是你的女兒顧芹明知道收押之人是翼親王妃,還不斷對翼親王妃用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審理後充為軍妓,發配邊關!」

  顧芹嚇得腦袋一片空白,顫著聲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是翼親王妃……」

  顧夫人緊緊擰著帕子,一臉的驚嚇,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大膽!還敢在本欽差面前撒謊?!」梁達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瞪著顧芹,惡聲惡氣地道:「牢房在場所有人都已招供,是受你之命對翼親王妃嚴刑拷打,他們口供一致,翼親王妃當面告訴你她是翼親王妃,你仍舊一意孤行,你說,有還沒有?若敢再有一句謊言,便拔去你的舌頭!」

  顧芹快昏倒了,她的臉色慘白得宛如死人,嘴一扁,淚水就湧了上來。「我……我以為她在說大話,想我放了她……我哪裡知道她真是翼親王妃……」

  梁達板著臉,淩厲地喝斥道:「即便她不是翼親王妃,只是個平頭百姓,你就能隨便用刑嗎?你有官職在身嗎?你憑什麼身分用刑?憑你是知府的女兒嗎?」

  顧夫人忽然跪了下去,悲憤的哭喊道:「大人饒命!大人饒命!芹兒還小,她是被那翼親王妃氣到了才會做出糊塗事,大人有所不知,是翼親王妃要行那剖腹妖術,我家芹兒一片善意要阻止,她卻惱羞成怒,當眾讓我家芹兒受辱。說我家芹兒給人用刑,那更是萬萬不可能之事,那些個該死的衙役,肯定是受人挑唆才會無中生有,硬是將罪名扣在我家芹兒身上,官場上的爾虞我詐,妾身也是略知一二,處處都充滿了不見血的硝煙,就不知是不是大人您有屬意的宜州知府人選,要來給我家老爺下絆子,扣這頂天大的帽子……」

  顧楠連忙去拉妻子,死擰著眉,兇狠地道:「住口!給我住口!你這無知婦人,不許你再說了!」

  這時,顧芹卻忽然理直氣壯地大聲回道:「我娘說的半句都不錯!是你們含血噴人!如此陰損的心計,肯定是那個秦肅兒想出來的!」

  梁達忽地嘲諷一笑。「顧楠,你有此目光短淺的妻女,要飛黃騰達也是難上加難,她們是你的絆腳石,不如早早拋棄得好,說不定還有一絲絲的希望可以保住你的官位。」

  顧楠面色一僵,瞪著妻子,冷漠厭惡地道:「你這個蠢婦,不配做我的妻子,更不配做昕兒的母親,我不能讓你連累了我顧家和昕兒的大好將來,我今天就休了你!」

  顧夫人一陣愣,「老爺……」

  不等顧夫人反應過來,顧楠又怒目瞪向顧芹,語氣森然,「還有你!你這個不肖女,未經我同意,拿著雞毛當令箭,竟敢擅自帶人對無辜之人用刑,視律法如無物,陷我於不義境地,令我如此不堪,從今爾後,我和你這不肖女斷絕父女關係,你們兩個給我滾,滾得遠遠的,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

  顧芹如遭電擊,雙眼發黑,她拉住父親的衣袖,又驚又怕地道:「爹……您在說什麼?我是芹兒啊,你的寶貝芹兒啊……」

  顧楠下了狠心,豪不留情的甩了顧芹一巴掌,而後又使勁將她一把推開。

  顧芹沒料到父親真會對自己動手,一個重心不穩,跌坐在地。

  顧楠臉色漲得通紅,額上青筋暴跳,恨聲道:「你和你娘有今日下場,完全是咎由自取,我說了,不要再讓我看到你們,現在馬上滾!」

  在前途和名利的面前,妻女都能拋下,尤其是她們這般無知又沒有眼力的妻女,未來定會是他的絆腳石,還是早早拋棄得好,只要他官職還在,一切就還有希望,眼下只要保住他的官職就行……

*             *             *

  秦肅兒在作夢,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她渾身是傷的躺在牢房裡,她看到蕭淩雪氣急敗壞的打開牢房,大步走到她身邊,用一件大披風將她包裹住,將她抱了起來。

  她軟綿綿的依偎在他的懷裡,嘴角泛起微笑。「小阿飛……告訴我這不是幻影……我就知道你會來救我……」

  蕭淩雪俊臉深沈,低吼道:「給我閉嘴,我真要被你氣死了!」

  秦肅兒閉上了眼睛,但嘴角依然掛著笑意。「我知道。」

  當秦肅兒再次睜開眼眸時,認出了她在暖翠軒的寢房裡,淡淡斜陽灑落,感覺很溫暖,她第一個看到的人便是蕭淩雪,他坐在床畔,似乎一直在等她醒來。

  然而,見到她醒來,他並沒有鬆口氣的表情,反而咬牙切齒地道:「看你日後還敢不敢擅自離家出走,若是沒有我,這回你便要以妖女罪名死在牢裡了!」

  秦肅兒虛弱的笑道:「死了,或許能回到我的朝代,就不會再給你惹麻煩了。」

  「你還說!」蕭淩雪語氣嚴厲,眼底卻有一絲心疼閃過。「你可知道你傷得有多重?若不是吉安和高大夫費神診治了幾個時辰,恐怕你的手就要廢了。」

  秦肅兒微微抬手,她的雙手纏滿了白布,想到那夾十指的刑具是古代專有,自然是吉安和高大夫的強項,自己這個現代外科醫師反而不會治療。

  「包紮得很完美。」她讚美一番又嘆息道:「少說要包個十天半個月吧,那我吃飯沐浴怎麼辦?」

  「現在才知曉要擔心那些嗎?」蕭淩雪忍不住又責備道:「你叫人押走時怎麼不頑強抵抗?你不是很有能耐嗎,怎麼會讓自己陷入那種叫天不應叫地不靈的境地?讓一個小賤人給整治得體無完膚,你羞是不羞?」

  「王爺,我知道錯了,你就不要再念了。」秦肅兒抬手,卻啞然失笑。「如今連要摸摸你臉都不成了,你以為我心中就不惱嗎?」

  蕭淩雪只是當嘴壞,事實上心疼多過於責怪,但他得做做樣子,她才不會很快忘了教訓。

  或許正因為她不是這個朝代的人,才會不知天高地厚,她說她生活的家鄉,連皇上都是百姓票選出來的,真正做到了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皇上做的事需要讓百姓監督,他認為就是在那樣的環境下,她才會養成以為有理便可以走遍天下的習慣,殊不知在大雲朝,乃至整個中原,權勢才是最重要的,而皇權更是至高無上的,否則他如何動得了顧楠一家?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他只希望經過這次慘痛的教訓,她能牢牢記住這點,不要再對皇家權勢不以為然,不要再口口聲聲人人平等,不要再讓他提心吊膽,不要再說死了回家鄉的話……

  「王妃,白夫人求見。」守的多兒敲了敲門說道。

  秦肅兒推了推蕭淩雪。「我見見詠娘,你呢,先出去一會兒,我看你鬍渣和熊貓眼都長出來了,肯定是為了照顧我沒好好休息吧?你去沐浴更衣用飯,也睡一會兒,我跟詠娘聊一聊。」

  「別聊太久,你現在需要的是休息。」蕭淩雪蹙眉叮囑。

  有時她脫口說出他沒聽過的「家鄉話」,他一定會仔細問明白是什麼意思,然後記在心裡,久而久之,他也知道了不少,比如適才她說的熊貓眼。

  秦肅兒一笑。「我知道,況且我現在也沒精神聊太久。」

  蕭淩雪出去之後,換倪詠娘進來,一見到肅兒,她的眼淚便掉個不停。「都是我不好,都怪我……」

  她真是內疚死了,就是為了替她剖腹取子,秦肅兒才會招來如此禍事,若只是牢獄之災便罷了,偏偏那顧芹心狠手辣,竟將好端端的人整了個半死不活,若是沒有及時找到蕭淩雪,恐怕如今要替秦肅兒收屍了。

        「怎麼能怪你?」秦肅兒知道倪詠娘原就是個細膩感性的人,對她的遭遇當然會很自責,為了轉移倪詠娘的注意力,她促狹地笑道,「白大爺嚇到了吧?哈哈,我和淩雪這兩個皇親國戚住在他府裡,他這個主人卻被蒙在鼓裡,白大爺沒有怪你吧?」

  倪詠娘破涕為笑。「何止夫君嚇壞了,整個府邸由上至下都嚇傻了,他們不知自個兒和親王、親王妃同住一個屋簷下,紛紛在想有沒有哪裡怠慢了你們,怕會被降罪。」

  秦肅兒越想越是莞爾。「本來想低調的,卻反而弄得人盡皆知,這就叫作人算不如天算。」

  「肅兒……」倪詠娘頓了頓,終於說道:「顧昕顧公子已經連續來三日了,求見你和翼親王,也不知是來代妹謝罪還是來求情,不過翼親王直接拒絕見他,還要他往後不準再來。」

  「求情?」秦肅兒心裡一跳。「難道蕭淩雪對顧芹怎麼了?」

  她適才醒來還迷迷糊糊的,竟忘了這件事,照蕭淩雪的怒氣,扭斷顧芹的脖子都有可能。

  倪詠娘搖了搖頭。「倒不是翼親王對她怎麼了,而是顧知府自己休了妻子,又和顧芹斷絕了父女關係。」

  她將聽來的說了一遍,而後嘆道:「顧夫人的娘室得知她得罪的是皇親國戚,而且還是聖上的親弟,嚇得不敢收留她們母女,而顧知府也不許顧公子接濟母親和妹妹,如今她們母女倆就像是過街老鼠……」

  秦肅兒笑了。

  不愧是她的小阿飛,十分懂她的思維,讓顧芹坐牢或充為軍妓只會嚇得她魂飛魄散,說不定會嚇死或尋死,但讓她失去千金光環,淪為乞丐,更能叫她度日如年,生不如死。

  只是,她有些遺憾,她堅信要救人的信條,卻落得如此結局,不免大大顛覆了她的中心思想。

  倪詠娘又道:「原本梁大人堅持要將顧芹法辦,是翼親王阻止的,他說讓她們母女流落街頭更合你的脾胃。」

  秦肅兒真要忍不住仰天大笑了,有夫淩雪,夫復何求?

  「那顧公子好像還不相信你是翼親王妃,一直在向周圍的人確認。」倪詠娘流水帳般的說道:「還有啊,我那寡言的小叔子知道你是翼親王妃後,至今未曾開口說一句話,他似乎……似乎十分傾心於你,與那顧公子般,受到很大打擊。」

  秦肅兒有些傻眼,白守軒傾心於她?

  倪詠娘早料到秦肅兒會無感,她微笑道:「你眼裡只有翼親王一人,自然不會發現別人的感情。」

  「這麼說來,我還挺有魅力的嘛!」秦肅兒眼睛都笑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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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21-11-12 20:55:14


  秦肅兒一走出產房,白守誠便急急迎上來。「詠娘如何了?不管如何都要保大人,孩子可以再懷……不,即便再也懷不上也不打緊,我絕不能失去詠娘!」

  秦肅兒為倪詠娘感到高興,她真的找到了一個真心愛她的好男人。

  「孩子無法生下來,目前在肚子裡的情況無從得知,懷疑是子宮內缺氧,極有可能是臍帶因素,比如臍帶扭轉、臍帶打結、臍帶纏繞等,必須剖腹才能對症下藥,且拖越久對產婦越不利,並非捨棄胎兒便能保住產婦性命,必須馬上下決定。」

  高大夫一聽大驚。「您說的可是……剖腹取子?」

  事實上,他比秦肅兒大了十歲,但見識過她給吳三縫合手臂之後,便不自覺用了尊稱。

  「正確來說是剖宮取子,而那是最簡單的情況。」秦肅兒神情異常嚴地道:「照我分析,恐怕不會那麼簡單,剖腹之後,尚需要進行手術,至於是何種手術,那得剖了腹才能知道。」

  這裡沒有X光,她也沒有透視眼,剖了腹才能見機行事。

  白守誠頓時亂糟糟的,但在秦肅兒保住了吳三性命時,他對她已是佩服不已,又常聽倪詠娘說起她高明的醫術,他掙紮了一會兒便咬牙做了決定,「那就剖腹吧!」

  一旁的顧芹捂住了嘴,嚇得低喊道:「剖腹!不會死人嗎?」

  沒人搭理她,秦肅兒又對白守誠道:「白大爺,請你同意高大夫一同進手術室,若高大夫學會了開刀技巧,日後可以救更多難產的婦人。」

  顧芹又驚愕地瞪大了雙眼,驚喊道:「這如何能使得?他是男人……」

  秦肅兒終於朝顧芹瞪去淩厲的一眼,冷聲道:「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

  顧芹全然沒想到一直待她客客氣氣的秦肅兒會忽然對她說了這番重話,顧昕幾不可見的蹙了蹙眉,他倒不是怪秦肅兒對自己妹子不客氣,反而是有些慍怒自己妹子大驚小怪,小眉小眼地上不了檯面,丟了他的顏面。

  白守軒在一旁說道:「大哥,秦姑娘言之有理,若是能救更多人,世俗的禮教擺在一旁又何妨?」

  白守誠想到亡妻,毅然決定道:「好!秦大夫,就聽你的安排。」若將來能救更多人,他相信詠娘也不會介意。

  很快的,倪詠娘被移到清空又消毒的臨時手術室,秦肅兒、吉安、林曉翠、林曉花和高大夫,一日之內二度進手術室,高大夫也再度見識到秦肅兒針灸麻醉的功力。

  秦肅兒沈著地剖宮,跟著,高大夫見到了令他毛骨悚然的景象——

  胎兒的臍帶偏長,過分地扭轉,他一眼也看不清究竟扭轉了多少圈。

  他從未見過如此兇險的情況,當然,過去因難產而死的婦人們,不會有人給她們剖腹也不得而知究竟是什麼原因導致難產。

  「高大夫,你見到了吧?若是沒有剖腹不可能知道要如何處置。」秦肅兒講述道:「臍帶過分扭轉,會導致胎兒臍輪部變細,呈索狀壞死,引起血管閉塞或伴血栓。」

  她知道她說的話高大夫多半聽不懂,但那不重要,她要傳達的是醫學基礎理論,原因導致結果,高大夫身為醫者,必須明白這一點,而不是看過了手術過程還沒頭沒腦地說不出個所以然。

  秦肅兒前世是外科醫師,對產科也駕輕就熟,她花了一個時辰進行手術,最後母子均安。

  白守誠進房去握住倪詠娘的手,喜極而泣,倪詠娘還沒從麻醉中酲來,他便在房裡守著。

  秦肅兒從手術室出來已是掌燈時分,白守軒第一個抬步迎上,俊逸的面龐浮上熱切的微笑。「辛苦你了,秦姑娘。」

  秦肅兒朝他客套的笑了笑。「能幫到詠娘,再辛苦也值得。」

  蕭淩雪也候在手術室外,將這一幕看在眼裡,心中所想的是想將白守軒的眼珠子挖出來,叫他不能再看他的女人。

  幸好秦肅兒感受到老公的殺人目光,說道:「白公子,我得先去梳洗,失陪了。」

  她感覺到飢腸轆轆,吉安等人亦是,幸好潤青周到,已在暖翠軒備好了飯菜,而顧昕等三個瘟神也不知何時識趣地離開了,她才得以安安靜靜的吃頓飯。

  秦肅兒也留了高大夫用飯,她以為歷經兩場血腥手術他會沒胃口,畢竟吉安第一次參加手術是吐著出去的,可高大夫不但胃口好,吃得極多,還一臉的欣喜,她因此對他有了幾分好奇。

  「高大夫,你都不覺得噁心嗎?」

  高大夫咧嘴一笑,有些傻氣地道:「高某高興都來不及,怎麼會覺得噁心?」忽地,他離席,一撩袍角,對著秦肅兒跪下。「師父在上,受弟子高澄均一拜!」

  所有人對這畫面都已司空見貫,要拜秦肅兒為師的又何止一個、兩個,但至今她只收了吉安一人為徒,那也是因為吉安年齡與她相仿的原故。

  「快快起來!」秦肅兒虛扶一把。「高大夫若對手術有興趣咱們互相切磋便是,我一定毫不保留的教你,但若是要叫我聲師父,我是萬萬不能接受的。」

  「是啊,您快請起吧。」潤青在旁說道:「我家小姐說了不會再收徒弟便不會再收,至於我家小姐說了會毫不保留的教您,就一定說到做到,您就快別跪了。」

  在秦肅兒的示意下,林曉鋒把高大夫扶了起來。

  高大夫也不再執著,幾人吃完飯後,他臨走前還依依不捨的說他明日再上門討教。

  秦肅兒知道他心中有許多疑問,便點頭微笑表示歡迎。

  稍晚,潤青伺候秦肅兒沐浴。「奴婢看那高大夫一副不想走的樣子,好像想要小姐開口留他過夜。」

  秦肅兒舒服的向後靠著木桶,讓潤青為她洗髮,閉起眼眸說道:「第一次接觸到手術的人,有此反應也是情理之中,我猜想他明日天未亮就會來了,我給你一本講義,到時先讓他讀讀,有了基礎,也才好入門。」

  潤青笑道:「奴婢明白。」

  秦肅兒一身清爽地回到房裡時,蕭淩雪已在房中等她,且還半臥在她的床榻上,看她寫的手術劄記,但眸色卻有些陰沈。

  她走了過去,在床邊坐下,拉起他的大手把玩,眼眸含笑地說道:「你如今倒是堂而皇之地登堂入室了。」

  「不只如此。」蕭淩雪丟下那本劄記,一把將她拉近,剛毅的嘴角一撇。「我明日便要揭了我倆的身分,叫那顧家兄妹再也不敢上門來糾纏。」

  秦肅兒莞爾一笑。「莫要如此,你會嚇著白大爺,一個小的知府之子他便歡喜得不知如何是好,以上賓之禮待之,若知曉你是翼親王,你要叫白大爺如何接待?拆了大門重新恭迎你進門嗎?」

  他眉角一挑。「不說也行,咱們明日便啟程回京。」

  秦肅兒好聲好氣地安撫道:「詠娘是無大礙,只要好生補補身子便行,可吳三還要觀察幾日,我不能在這時候丟下我的患者離開。」

  蕭淩雪認識她不是一日、兩日了,早就知曉她會這麼說,他沈吟道:「事實上,我此番來尋你,是奉了聖旨而來。」

  她大感意外。「聖旨?什麼聖旨?」

  她瞬間想到了厲親王和蕭子毅,難道蕭子毅傷好之後,他們父子又作怪了?

  若真是這樣的話,那就可惜了,她還以為厲親王是聰明人,能體會她不惜和蕭淩雪翻臉也要救蕭子毅一命的用意,若不能痛改前非,重新做人,那還真是白救了。

  「與厲親王無關。」蕭淩雪知她心中所想。「厲親王如今已徹底降服了,他把私練的兵馬交出來,向皇上保證他今生今世都不會再起叛亂之心,並且自請到蜀州養老,不帶一兵一卒。」

  「是嗎?」秦肅兒一聽,不由得歡快地笑了,若厲親王還要腥風血雨,不肯罷休,那她真要怪自己看走了眼。

  「言歸正傳。」他一整面色又道:「皇兄要派我們夫婦前往大周觀禮,大周新帝登基,咱們要代表大雲和皇上前往祝賀。」

  「大周朝?」秦肅兒此時也想不起太后壽宴時,大周派來的使節團是何模樣,對於這個最為鄰近大雲的國家,也是一無所知。

  「大周朝政眼下還握在攝政王手裡,年方十七的少年天子不過是個傀儡,咱們此番去面見大周新帝,說幾句恭賀的話,再遊覽個幾日便可以回來了。」

  她對於第一次和蕭淩雪出國旅遊也是深感興趣。「何時要出發?」

  蕭淩雪說道:「最晚一個半月後要從京城出發,在那之前還有許多準備功夫,且定下使節團其它人選,起碼要在出發前半個月回到京城。」

  秦肅兒算了算時間。「吳三觀察七日應是足夠。」

  「那麼就說好了,最晚七日後,須得啟程回京。」說完,他便把妻子壓在身下,手揮帳落,緊緊箍住她的身體,熱唇不由分說的吻上去。

  秦肅兒摟住他的腰,在他灼熱的注視下,她也眼露柔情,由著他含著她的嘴唇舔吻磨蹭,感受到他霸道的力道,她不服輸地反客為主,探出舌尖在他口中勾掃纏綿,她軟綿的小舌宛如靈蛇入洞,撩撥得蕭淩雪激動吸吮,吻到極致,兩人的呼吸都糾纏在一起了。

  「你這是打哪兒學來的?」蕭淩雪的唇抵著她的唇,眼神漸漸發暗,醇厚的嗓音帶著幾分沙啞。

  她感受著隨著他的喘息噴吐出來的熱氣,看他這無法自持的模樣,她得意一笑。「無師自通。」說完,她又使出柔軟舌尖,沿著他好看的雙唇輪廓來回掃。

  蕭淩雪被嬌妻攪弄得自制力全無,他猛然撕開了她薄薄的衣襟,她驚呼一聲,他不理,埋頭便是一陣粗暴的揉弄,飽滿的雪乳品嘗起來是人間美味。

  秦肅兒捧著他的頭,急喘了幾口氣,突地她微皺起眉頭,低頭看著他含住她的蓓蕾狠狠吸吮,她推了推他,讓他輕點。

  他立即放輕了力道,改為細細密密地舔吻,大手則熟門熟路地摸揉到她的腿間,耐心地在芳草棲棲的小核上按壓揉搓,直到她逸出壓抑的嬌吟,他才停手。

  蕭淩雪的眸光變得更為深沈,他一挺下腹,火燙的硬挺自有意識的找到了緊窒的小門,滑了進去,一雙如鐵大手箍緊了她的腰,用盡全力在她體內翻江倒海。

*             *             *

  倪詠娘雖然經歷了剖腹生產,但精神極好,秦肅兒第二日去探望她時,她椅著大靠枕半躺著,懷裡還抱著白胖的兒子不肯放。

  倪詠娘笑盈盈地道:「若不是你身分尊貴,這孩子的命是你保下的,我真想讓他喚你一聲乾娘。」

  秦肅兒取出個紅色繡喜字的荷包塞進娃兒的衣襟,笑咪咪地道:「他自然是我乾兒子,若你不讓他喚我一聲乾娘,我還不依哩!」

  倪詠娘喜出望外地道:「此話當真?」

  秦肅兒輕輕摸了摸娃兒柔的小臉,微笑道:「不只呢!這孩子有福氣,還有個親王乾爹,往後走到哪裡都不怕。」

  倪詠娘這會兒已是狂喜了。「肅兒……你說真的嗎?王爺要認這孩子為乾兒子?」

  秦肅兒得意地道:「我已經跟他說好了,我是孩子的乾娘,他自然是孩子的乾爹,若是讓別人當孩子的乾爹,我豈不是跟別人配成一對兒了?到時恐怕不依的是他。」

  倪詠娘聽得直笑。「真難為翼親王了,為了不讓心愛的王妃和別人配成對,要勉為其難的收個乾兒子。」

  秦肅兒微微一笑。「一點都不為難,他也說了,千里迢迢來到宜州見證這孩子的出生,說明了這孩子與他有緣,況且又是我親手接生的,意義更是不同。」

  倪詠娘想到兒子日後有兩個堅固的靠山,打從心裡歡喜不已。「話說回來,翼親王人呢?平時你們總是形不離,今日怎地不見他人?」

  秦肅兒低聲道:「皇上另有密旨給他,他今日去了北城的織造大人府裡密會江北總督和欽差大臣,也不知何時回來,所以了,趁他不在,我打算在城裡好好逛逛。」

  倪詠娘惋惜地道:「可惜我這會兒無法陪你去逛街,否則咱們倆巡巡店鋪再去喝喝茶,多好。」

  秦肅兒笑道:「以後多得是機會,宜州也不遠,我得了閒,隨時能過來,況且我還要來看看我的乾兒子,是吧?」

  這時,兩個十多歲的孩子打了簾子進來,都是一臉的高興。「母親!我們來看弟弟了。」

  他們是白守誠的孩子,姊姊白偵十二歲,弟弟白暤十一歲,都有一雙慧黠的眼睛,模樣清透討喜。

  倪詠娘朝他們招招手。「快過來。」

  秦肅兒在信上得知這兩個孩子都對倪詠娘親厚有加,她實在很替倪詠娘高興,離開一個爛男人之後,她找到了屬於她的位置,如今的她,臉上總是掛著幸福笑容。

  幾個人正圍著孩子開心的說笑,月清卻驚慌的奔了進來。「夫人!好多官兵闖進來,說要捉秦大夫!」

  倪詠娘愕然。「你說什麼?說清楚些!為何會有官兵闖入?為何要捉秦大夫?」

  月清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奴婢也不知,是大爺叫奴婢速來通知大人和秦大夫,奴婢就看到好多官兵進來,大爺在和他們周旋……」

  她還未說完,便聽到外頭有人大喝一聲,「秦氏妖女何在?!」

  秦肅兒蹙眉,哪個王八蛋說她是妖女?她頂多只是穿越魂罷了,既無法術,也無神力,哪裡夠得上一個妖字了?

  她不想讓外頭的人進來打擾了坐月子的倪詠娘,起身道:「詠娘和孩子們都別出去,我去看看。」

  倪詠娘連忙拉住她的手,雙眉緊蹙,擔憂地道:「你自個兒當心。」

  秦肅兒笑著拍了拍她的手。「放心,我這個人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秦肅兒不疾不徐的出去了,倪詠娘連忙示意月清跟上去。

  外頭的院子裡有二十多名官兵,秦肅兒經常在軍機閣出入,對於這些穿衙門衣服的沒有半點畏懼。

  白守誠也一同來了,在一旁說明道:「官爺,在下已說過了,秦大夫為內子接生,絕無不法情事,請官爺明察……」

  領頭的捕快不客氣的喝道:「你閉嘴!」

  秦肅兒向前一步,不緊不慢地道:「我是秦肅兒,找我何事?」

  「你就是秦氏?」捕快上下打量著她,用鼻子哼道:「有人舉報,此地有妖女行剖腹之術,可有此事?」

  秦肅兒淡定的點了點頭。「確有此事。」

  「認罪就好。」捕快大喝一聲,「來人!將罪人秦氏拿下!」

  瞬間,二十幾名衙役把秦肅兒團團圍住。

  她好笑地道:「捉拿我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何須勞師動眾?我跟你們走便是,我倒要看看,你們要拿大雲的哪一條律法將我定罪!」

  那捕快笑道:「死到臨頭還嘴硬,我看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到了我們大人面前,有你受的!」

  白守誠急道:「官爺,有話好說……」

  捕快不耐地使了個眼色,一名衙役便將白守誠給推到了一邊。

  見秦肅兒被戴上手銬押走了,白守誠束手無策,連忙進房和倪詠娘商量對策。

  月清進來道:「夫人,曉鋒求見。」

  倪詠娘急急說道:「快讓他進來!」

  林曉鋒剛剛知道這件事時大吃一驚,連忙趕過來,他聽說主子被官兵押走,差點沒昏倒,主子是什麼人啊,居然有人不長眼來押走她?

  不等林曉鋒施禮,倪詠娘便打斷道:「曉鋒,快去找阿武。」

  「小的不知道阿武眼下在哪裡。」林曉鋒哭喪著臉。「夫人,不如咱們直接去知府表明小姐的身分,他們肯定不敢不放人」

  倪詠娘表情嚴肅,「誰會相信?有何證據?」

  她可不是一般的商家婦人,她曾是候爵夫人,深知官道,若沒有幾分證據在手中,那些人不會信的,反而還給了他們機會再多添一道罪名——冒充皇親國戚。

  「當務之急必須先找到阿武。」倪詠娘面色沈重地道。

  白守誠實在不明白在這個節骨上,妻子為何堅持一定要找到那個叫阿武的小廝?「我瞧那顧公子似乎對秦大夫很有好感,不如去找顧公子幫忙……」

  「萬萬不可!」倪詠娘自認還有幾分了解秦肅兒。「肅兒肯定是寧可吃點苦頭,也不願請那顧公子幫忙。」

  最要緊的是,她和林曉鋒都明白,若蕭淩雪知道他們去求顧昕伸援手,肯定會大發雷霆。

  白守誠憂心忡忡地道:「我擔心恐怕不是吃點苦頭那麼簡單,我看那些人押走秦大夫的架式,彷彿要對她嚴刑拷打似的。」

  林曉鋒立即瞪大一雙火眼金睛。「他們敢?!」

  「曉鋒小兄弟,你認為他們為何不敢?」白守誠嘆了口氣。「詠娘,你有所不知,昨天秦大夫當眾說了顧小姐幾句難聽話,恐怕是那顧小姐懷恨在心,讓知府派人來找查。」

  倪詠娘臉色一變,「有這種事?肅兒說了什麼,得罪了顧小姐?」

  白守誠道:「因為那顧小姐一直出言干擾,秦大夫讓她閉上嘴,說了句《不說話,無人當她是啞巴》的重話,那顧小姐想必是在富貴蜜水中泡大的,哪裡聽過那樣嚴厲的責備,心裡自然不是滋味。」

  「不好。」倪詠娘眼底閃過深深的擔憂。「曉鋒,你快想想哪裡可以找到阿武,我聽肅兒說,阿武要去城北織造府第……」

  「城北?」白守誠想了想,說道:「不如我派些人隨同曉鋒小兄弟去城北找人?」

  倪詠娘很快地點點頭。「好!多派些人……不,可以派多少人就派多少人,務必要找到阿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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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4:37


  一回到白府,秦肅兒便讓潤青去把倪詠娘請來暖翠軒,告知蕭淩雪也來了一事,其它人自有林曉鋒去傳達,總之一句話,不得在人前洩露蕭淩雪的身分。

  倪詠娘一聽蕭淩雪也來了,還扮成小廝隨行,自是驚訝不已。

  「這都是有原因的。」秦肅兒遂把之前因她執意要救蕭子毅導致兩人冷戰一事告訴倪詠娘。

  倪詠娘聽得津津有味,笑道:「如此說來,翼親王一路追你而來,是來求和的?」

  「已經和好啦。」秦肅兒又把她老早識破蕭淩雪之事說了出來,當日他在包廂裡奪門而出又回來後,她便看出他是蕭淩雪了。

  倪詠娘聽得入迷了,好笑地問道:「所以你就不動聲色的逗著翼親王玩,一路到了宜州城?」

  秦肅兒笑道:「若不是他落了水,人皮面具掉了,我還打算跟他玩下去,可惜太早揭穿了,我還有逗弄他的一百種方法都無法施展了。」

  倪詠娘笑嘆一聲。「你想我怎麼做?」

  秦肅兒喝了口茶後說道:「很簡單,裝作不認識他便行了。」

  「我明白了。」倪詠娘是個聰明人,一點就通。「我夫君和小叔子只有白天在廳裡和翼親王打過照面,不可能知道換了人,我身邊的大丫鬟月清是我從京裡帶來的,她從前在臨家侯府裡見過翼親王,我就不瞞她了。」

  秦肅兒笑著點頭「那是自然。」

  蕭淩雪的身分都揭穿了,他夜裡自動自發的潛入秦肅兒房裡,白天他便依然扮做小廝,他是演得自在,不自在的是其它人,林曉鋒、潤青他們又怎麼敢真的將他當成小廝,尤其是珊瑚,好幾次險險叫他王爺,還有一路上和他同房的另外幾個小廝,知道他是翼親王之後,差點沒嚇得魂飛魄散,個個都抱著頭在想一路上有無對他不敬。

  當日林曉鋒忽然帶了個陌生人回來,說阿武家中有急事要速回京城,那人要頂替阿武,且名字剛好也叫阿武,他們便覺得很奇怪了,加上林曉鋒又交代不必將阿武換了人之事說出去,更是處處透著奇怪,可他們萬萬沒想到頂替阿武之人是戴上了人皮面具的翼親王。

  可話說回來,若非如此,他們這等卑賤的工人哪裡有幸能和翼親王同寢一室,還同吃同睡,這可是祖墳冒青煙啊。

  翌日,秦肅兒才在房裡和蕭淩雪用早膳,倪詠娘身邊的大丫鬟月清便來傳話,說她有訪客。

  「訪客?」秦肅兒揚起柳眉,臉上寫了個大大的問號。

  蕭淩霄擱下碗筷,頓時胃口全失,嗓音冷冽地道:「肯定是那知府家的魯蛇。」

  秦肅兒忍不住噗哧一聲笑了。「原來是他啊,不過,你都不知道人家的為人,就說人家是魯蛇,會不會太過分了一點?」

  他有些不悅地挑眉看著她。「你現在是在為他說話嗎?」

  她討好的笑道:「豈敢。」

  她也是相處久了才發現蕭淩雪是個醋罈子,至今還在提防韓青衣,真是服了他了。

  「那個……」月清有些膽怯的看了蕭淩雪一眼。「客人說,要請阿武也一塊兒出去。」

  蕭淩雪一怒為紅顏,狠砸臨家侯府時,月清也在場,後來便對他十分畏懼。

  蕭淩雪冷聲道:「他算什麼東西,讓我出去?」

  秦肅兒哭笑不得的回道:「你又不肯表明身分,人家自然認為你只是我的小廝,堂堂知府公子,有什麼理由不能請一名小廝出去見一見?」

  月清又吞吞吐吐地道:「呃……秦大夫,我家大人說,大爺正在熱情款待貴客,看在她的面子上,請兩位務必要出去。」

  秦肅兒明白倪詠娘的意思,不明就裡的白守誠,對於到訪的知府公子肯定是認為柴門有慶、蓬蓽生輝,生意人嘛,哪個不想跟地方官打好關係,行事會方便許多。

  「我明白了,你去跟詠娘說,我們稍後就出去。」月清退下後,秦肅兒朝臉臭到不行的蕭淩雪笑了笑。「起來吧阿武,咱們是來做客的,可不能給詠娘添麻煩,若因咱們堅不見客,讓白大爺得罪了知府可就罪過了。」

  蕭淩雪雖然不悅,但她這番話在理,他也不是不講道理之人,不可能堅持不出去。

  秦肅兒還坐著,他已抿著唇站起身,一個大步走到她身邊,將她髮上的珠釵簪花都取了下來,一邊冷冷的說道:「見那魯蛇,沒必要打扮得如花似玉給他看。」

  她伸指戳了戳他的胸腹。「那你呢?也去換身最破爛的衣裳,保不定顧芹也跟著來了,沒必要打扮得太英俊瀟灑給她看。」

  蕭淩雪皺眉。「在說什麼?」

  秦肅兒起身,摟住了他的腰身。「顧芹看上你了,沒感覺嗎?」

  他瞇著眼睛睨著她。「胡說!」

  「我看得一清二楚。」秦肅兒踮起腳去親了他下巴一下,胸有成竹的說道:「等著瞧吧!顧芹今日一定也跟來了,為了見你一面。」

  蕭淩雪壓根不信秦肅兒所言,但到了大廳,卻真的見到顧芹也在座,同來的還有林泯,陪坐的是白守誠、倪詠娘和白守軒。

  秦肅兒不著痕跡的對蕭淩雪揚了揚下巴,示意被她說中了,他則是面色難看的抿著唇。

  林泯見到兩人隨即笑道:「秦姑娘說若家母要看診可以上這兒來找人,我便厚著臉皮不請自來了,還望沒打擾到秦姑娘才好。」

  秦肅兒笑道:「你們來得正好,昨天借的衣裳都已梳洗好了,正好歸還。」她低聲交代,讓潤青將衣物交給顧芹的丫鬟。

  顧芹細聲細氣地說道:「秦姊姊太客氣了,不過是兩套衣裳。」

  「是借的,自然要還。」秦肅兒微笑打量著顧芹。

  顯而易見,顧芹今日特別妝扮了一番,精緻的妝容,面若桃花,臉泛紅雲,上著湖綠色薄綢衫,下繫同色羅裙,楚楚柳腰間扣著鵝黃色腰帶,益發顯得不盈一握,她含情脈脈、秋波蕩漾的不時看看蕭淩雪,手裡執著一面燙花檀香扇,看起來十分婉約。

  秦肅兒將視線從顧芹身上移開,笑著對林泯道:「林公子,我眼下正好得閒,不如現在就到府上為令堂看診?」

  「家母的頭疼只是老毛病了,並不急在一時。」林泯微微一笑。「今日尋來,乃是顧昕為了昨日之事,要來向秦姑娘致謝。」

  秦肅兒笑盈盈的說道:「昨天我已收了顧夫人一百兩銀子,再大的恩情也兩清了,顧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她故意加重一百兩銀子這幾個字的語氣,要與他們畫清界線。

  「區區銀兩又怎能表達萬分之一的謝意?」顧昕眼也不眨的瞅著她。「三月桃李盛開,在下想請秦姑娘去郊外賞花,中午在景樓設宴,以答謝姑娘昨日救了舍妹和表妹。」

  蕭淩雪聞言,臉拉得更長了。

  顧芹柳眉下秋水盈盈的杏眼看著蕭淩雪,溫柔款款的說道:「阿武大哥救了我一命,自然也要一塊兒去,我想親自給阿武大哥敬杯酒,表達謝意。」

  倪詠娘也看出些端倪了,這位知府家的小姐不會是對蕭淩雪有意吧?別說蕭淩雪真實的身分她配不上,單說她是知府千金,怎麼可能下嫁給一個小廝,那她還巴巴的跟著來是何意?肅兒那麼聰明,想來是看出來了,一定會想方設法推了這桃花邀約。

  不料,秦肅兒還沒開口,一心想要留貴客的白守誠便笑著說道:「幾位都已到白某府上了,哪裡還有去郊外賞花又去景陽樓設宴之理?白某府中亦是百花盛開、桃李爭艷,待幾位賞了花,白某在湖畔水榭設宴,請幾位不要推辭,務必要賞光才好。」

  秦肅兒壓根不想跟他們出去賞花吃飯,便順水推舟地笑道:「白大爺一番盛情,我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顧昕、顧芹的目的是要跟秦肅兒、蕭淩雪在一起,在白府裡也一樣,因此他們都沒意見,林泯就更客隨主便了。

  白守軒忽然出聲道:「大哥商行事務繁忙,就由我領著幾位貴客們去賞花吧!」

  白守誠笑著點頭,「也好。」

  知府的公子主動來結交,這是求也求不來的事,他要去操辦中午的宴席,一定要用山珍海味,務求盡善盡美。

  倪詠娘又再一次意外小叔子的反應,她這小叔子一向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可每每遇到了肅兒都如此主動……她細思一會兒,忽然發現不對勁之處,她這小叔子為何定定地對肅兒看?莫非,他也對肅兒有意?之所以說也,那是因為她老早發現那顧公子是衝著肅兒來的。

  這下可好,他們這對夫妻是來宜州犯桃花的嗎?

  「詠娘——」秦肅兒露出一個親切的笑容。「我不是說過要多走動才好生,你也一塊兒去逛花園吧。」

  她可不想跟這些不熟的人逛花園,會度秒如年,當然要拉個人作伴。

  倪詠娘心領神會地笑道:「我可能這幾日便要臨盆了,跟你們去走走也好。」

  廳裡的氣氛和樂融融,這時白府的管家急急奔了進來。「大爺不好了,吳三讓斧頭砍斷了手臂!」

  白守誠驚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管家心急的回道:「二十幾個工人在碼頭搬貨時起了口角,有人拿木棍,有人拿斧頭,就地取材便打了起來,吳三去調解,卻被其中一人誤傷,已經請了高大夫,可高大夫也束手無策,如今血流不止,怕是、怕是……」

  秦肅兒驀然起身道:「人在哪裡?快帶路!」

  倪詠娘如夢初醒。「不錯,肅兒你一定能救!快!夫君,你快帶肅兒過去!不要耽誤了救治的時機!」

  吳三是白守誠的得力助手,白守誠待他如家人一般,一定要救活才行!

  秦肅兒指揮若定地道:「潤青,你速去讓吉安做手術準備!管家,你留下來協助我的人,給他們一間空房,照他們的話做。」

  碼頭邊圍了一大群人,白守誠一到,四周騷動了起來,眾人七嘴八舌的要告訴他事發經過,他一邊聽著,一邊臉色鐵青的領著秦肅兒穿過人群,吳三躺在地上,左臂斷了,形狀十分恐怖,地上有大片鮮血,他身上也都是血。

  顧芹看了,當臉色發白作嘔,顧昕不願離開秦肅兒身邊,只好由林泯把她帶回馬車上,他嘴裡受不了地嘀咕道,「誰讓你一定要跟著來呢?」

  顧芹不發一語的由丫鬟攙扶著上了馬車,她堅持要來是因為看到蕭淩雪跟在秦肅兒身邊出了白府,她想多跟他相處一會兒才不顧兄長和林泯的阻攔,哪知道那斷臂如此噁心恐怖。

  秦肅兒蹲在吳三身邊檢查傷口,一邊對白守誠嚴肅的說道:「斷臂一定要找回來,用乾淨的布包好,派人立即送回府裡交給我的人。」

  白守誠點頭,吩咐隨從去辦。

  秦肅兒取出針袋,仔細地替吳三施針止血止痛。

  蕭淩雪如山一座地守在她身後,不讓閒雜人等碰著她。

  他的妻子如此沈著,一手醫術卓絕,他愛如此的她,以她為榮。

  「姑娘……」一個人靠過來問道:「你適才說要找到斷臂,莫非是想將斷臂縫回去?」

  白守誠看了說話的那人一眼,對那人點了點頭致意,又對秦肅兒道:「是高大夫,城裡最好的外傷大夫。」

  秦肅兒並沒有分神抬眼,一邊施針一邊回道:「不錯,我要將斷臂縫回去。」

  此話一出,不僅高大夫驚訝,四周也是一片嘩然。

  高大夫期期艾艾地道:「姑、姑娘,你說要縫回去,要如何縫回去?用何物縫?」

  「用針線縫。」秦肅兒已將血止住了,她還施了止痛針,因此吳三的眉頭不再緊蹙,身子也鬆馳了下來。

  高太夫結結巴巴地道:「針、針線嗎?」

  秦肅兒站起身,看著那名驚訝又困惑的三十出頭男子,淡定的說道:「高大夫是吧?你若想學,便跟我走。」

  吳三被送到白府時,吉安等人已經做好了手術準備,吳三和斷臂一起被送進了臨時手術室,秦肅兒讓吉安替高大夫消毒,讓他也進了手術室。

  高大夫行醫十多年,此刻見到了他一生未曾見過的景象,直到兩個時辰後出了手術室,他還如夢似幻、頭重腳輕,覺得適才的一切是場夢,而夢裡有幾個神仙在為吳三縫合……

  「高大夫,裡面情況如何?」白守誠一見門開了,便急急迎上前問道。

  同時聚在門口等消息的還有三十多人,那些害吳三斷臂的工人們也在場,個個面色愧疚。

  吳三是管理碼頭的頭子,為人爽快,平時待他們不薄,他們卻誤傷了他,令他們實在不安。

  高大夫伸手擋住刺眼的陽光,吞了口口水,整個人搖搖欲墜,腦中充斥著手術時的各種畫面,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潤青知曉他內心震撼,好意端了杯茶給他。「您喝口茶吧。」

  高大夫接過茶盞,忙不疊一口氣將茶水喝完。

  這時秦肅兒走了出來,後面跟著吉安、林曉翠和林曉花。

  白守誠急著又問道:「秦姑娘,吳三如何了?可有救嗎?」

  秦肅兒微微笑,神色看起來雖然有些疲憊,但卻帶著無比的自信。「傷患情況穩定,斷肢已縫合,目前以夾板固定,需要觀察幾日,若無發燒感染,便可以說是度過危險期了。」

  她沐浴在陽光下,身子閃閃發光,蕭淩雪在人群之中注視著她,眼裡寫滿了欣賞,嘴角不自覺翹了起來,他很想驕傲大聲的說,這個女人是我的!

  與此同時,顧芹也正以漾著春意的眼眸,定定地看著他,雖然他穿著灰色粗布短打,可他身長玉立,劍眉星目,舒朗出色氣質卓絕,根本不像個下人。

  她輕輕開口,討好地道:「阿武大哥,秦姊姊師承何方?醫術好生高明,居然連斷臂都能縫合,實在叫我由衷佩服。」

  蕭淩雪下意識看了過去,不免有些不悅,她是何時來到他身邊的?

  他劍眉微揚,淡淡地道:「小姐確實不凡。」

  見他回話,顧芹受到鼓勵,再接再勵地說道:「秦姊姊可有考慮長住宜州?宜州城雖然不是四季如春,可冬季比其它縣城要溫暖得多,又是大雲第一大商城,秦姊姊若在此地行醫,想必也是妥當的。」

  蕭淩雪不以為然地道:「小姐家在京城,不會在此地久留,況且宜州再好,又如何能跟天子腳下的繁華相比?」

  她一聽,十分失望。「阿武大哥,若是秦姊姊要回京城,你是不是也要一起走?」

  他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我是下人,主子到哪裡,做下人的自然就在哪裡。」

  顧芹忽然眼巴巴地看著他,潤了潤唇道:「那麼,我請我娘出面把你買下可好?那你就可以永遠留在宜州了。」

  蕭淩雪冷冷地道:「我並不想留在宜州。」

  她急了。「可是你走了,我怎麼辦?阿武大哥,昨日你將我背在身上,我已是你的人了,此生此世我不會嫁給別人,要嫁,也一定是你。」

  打從從他救了她之後,她便對他懷上了綺思綺念,一夜難眠,腦中想的都是他,偏偏父母打算為她訂下的那樁親事,對方是準州知府之子,名叫童子衍,他們自小便相識,童子衍自小貪吃,如今是個矮胖小子,平時只對吃有興趣,懶得要命,她壓根不想嫁給他。

  「你在說什麼?」蕭淩雪匪夷所思的看著她。「我救你性命,未曾失禮於你,你怎麼就是我的人了?」

  「我怎麼就不是你的人了?」顧芹急得快哭了。「當時你抱著我的身子,你碰到我了,你是第一個抱我的男人,我不能嫁給其它人。」

  蕭淩雪低咒一聲,真是遇上了個瘋婆娘。

  肅兒說,在她們那裡,一廂情願糾纏男人的女人叫作花癡,依他看,顧芹就是個花癡。

  顧芹沒看出他的神情帶著濃濃的鄙夷不屑,自顧自的保證道:「阿武大哥,你放心,我會設法為你脫了奴籍,只要我堅持非你不嫁,我爹娘向來疼我,肯定會聽我的,咱們成親之後,你就成主子了……」

  蕭淩雪懶得理她,他抬眸越過人群看著秦肅兒,她不知道在和白守誠商議什麼,此時,就見月清慌慌張張地奔來,急喊道:「大爺!夫人好像快生了。」

  白守誠嚇了一跳。「不是還有半個月?」

  月清急道:「夫人可能是因吳三斷臂之事受了驚嚇,動了胎氣,適才疼得快暈過去了!」

  白守誠連忙問道:「產婆呢?產婆過去了沒有?」

  他早在一個月前就讓管家請了城裡最好的兩個產婆在府裡住著,便是擔心會發生這種事,因他亡妻便是早產而過世的,他餘悸猶存,不想再發生同樣的憾事。

  「產婆………已經過去了,可是夫人一直在喊大爺的名字,大爺您是不是過去看看……」

  照規矩男人不能進產房,那是會招來晦氣的,所以月清問得有些遲疑。

  「當然要去!」秦肅兒霸氣地道:「這裡交給我,白大爺,你快去看詠娘,給她加油打氣!」

  加油?打氣?白守誠聽不明白她在說什麼,但他在心亂如麻、六神無主之下,也只能照著秦肅兒的話做了。

  秦肅兒讓管家準備一間安靜的房間,要將吳三移到房中休養,又開了幾帖抗發炎的藥方讓管家派人去抓藥煎藥。

  眼下吳三還不能會客,她讓等著想見吳三一面的眾多工人們先回去。

  片刻之後,院子裡的外人只剩下顧家兄妹和林泯,還有就是瞪著眼、盤著雙臂的蕭淩雪和神思還在恍惚的高大夫了,而吉安等人還在臨時手術室裡善後及做要轉移病房的準備。

        「秦姑娘,你當真將那人的斷臂接好了嗎?」林泯率先好奇的問道。

  秦肅兒笑著點了點頭。「自然是真。」

  顧芹餘悸猶存地道:「秦姊姊,你真勇敢,見了血也不怕,見了那血肉模糊的傷口也不怕,我就不行了,見了血便頭暈,險些嚇暈過去。」

  秦肅兒輕描淡寫地道:「身為醫者,見血是必然的,談不上什麼勇氣,不過是醫者天性使然。」

  顧昕的視線始終未曾從她身上移開。「眼下都過了午膳的點,秦姑娘想必餓極了,白大爺如今肯定沒功夫準備宴客,不如咱們一塊兒去在下提過的景陽樓用膳?」

  蕭淩雪面若寒霜,離他有十步遠的秦肅兒都能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她好笑地想,若她答應顧昕的邀約,不知道他會怎麼樣?

  當然了,她不可能自找麻煩,況且她可沒忘記自己是有夫之婦。

  「真是對不住。」秦肅兒笑答道:「我有些疲憊,三位且先回去吧,林公子,若需要我為令堂診脈,再派人過來通知一聲便是,不必如此勞師動眾親自跑一趟。她這話也是將顧家兄妹再次上門的機會打死。

  「姑娘肯定是累極了。」顧昕體貼地道:「不如姑娘先去歇會兒,我們在此叨擾一盞茶,等白大爺喜獲麟兒的好消息傳來,也好說一聲恭喜。」

  秦肅兒不能說不詫異,顧昕這是要死賴著不走了?

  「哥哥這主意甚好。」顧芹笑晏晏地道:「秦姊姊先去歇息,我還沒參觀過白大爺宅邸的花園,不麻煩的話,就請阿武大哥我逛逛花園,欣賞一番白大爺口中的桃李盛景。」

  秦肅兒十分傻眼,大白天的叫男人陪她逛花園,這是哪子的官家千金?

  蕭淩雪的臉色倏地一暗,看著顧芹寒聲說道:「我並非你顧家家丁,讓我陪你逛花園成何體統?難道你沒有羞恥之心,未曾習過《女德》、《女戒》?」

  秦肅兒早知道他開口絕沒有好話,只是不知道他一開口會如此兇殘,這叫顧芹女孩兒家的臉面往哪裡放?

  蕭淩雪講話雖然難聽,可在情在理,顧昕三人一時無法反駁,顧芹更是咬著唇要哭了,而好不容易回過神來的高大夫則很尷尬,恨不得自個兒不在場。

  秦肅兒一點也不想出面打圓場,更不想安慰顧芹,顧芹可是覬覦她夫君的花癡,讓她下不了台最好,才不會再來糾纏。

  「秦大夫!」

  庭院裡落針可聞、一片尷尬之中,月清又急急奔來了。

  「怎麼了?」秦肅兒忽然有股不好的預感。

  月清急道:「秦大夫!夫人情況不妙,您快去看看!」

  秦肅兒也不問哪裡不妙了,她直接對高大夫道:「一起去!」

  高大夫忙不選點頭。「是!是!」

  秦肅兒想了想又對蕭淩雪道:「阿武!叫吉安速速把臨時開刀房清空,做手術準備!」

  她也不知倪詠娘目前是何情況,但早做準備肯定沒錯。

  蕭淩雪去尋吉安了,而顧家兄妹和林泯這會兒也鬼使神差的跟著秦肅兒去。

  血水一盆又一盆的從產房裡端出來,兩名產婆使勁的催促和教導倪詠娘如何用力也跟著傳了出來,還有的便是倪詠娘痛苦的喊叫聲了。

  秦肅兒先進了產房,言明自己是大夫。

  一個產婆急道:「孩子卡在產道下不來,再不出來恐怕要出人命!」

  另一個產婆優心忡忡地道:「是啊!都破水好些時候了!」

  秦肅兒拿出聽診器,頓時蹙起了眉頭,胎心減速,這恐怕不是胎位不正的問題……

  產婆道:「大夫,我看要給夫人喂些湯才有力氣生孩子……」

  秦肅兒搖頭。「不必了,有力氣也無用武之地,這孩子不是靠力氣可以生下來的。」

  倪詠娘早汗濕了髮臉,她費力的碰了碰秦兒的手,氣若遊絲地道:「肅兒……答應我……保孩子……」

  秦肅兒斥道:「胡說什麼,你這是不信任我的醫術嗎?你和孩子我都會保住!」

  倪詠娘牽起了一絲笑容。「我相信你……」

  秦肅兒把她淩亂的髮絲撥到一邊,柔聲安撫道:「你閉上眼等我一會兒。」

  倪詠娘點了點頭,聽話的閉上了眼眸。

引言 使用道具
蒙其·D·魯夫
王室 | 2021-11-12 20:54:06


  秦肅兒奔到岸邊,她會遊泳,而且泳技還不錯,所以她想也不想,立即跳下水救人。

  蕭淩雪隨後趕到,也旋即跳下水。

  湖心翻覆的小舟邊攀著一名少女,她不斷哭叫著救命,秦肅兒遊到她身邊時,她哭哭啼啼的說道:「還有一個人……還有一個人掉進湖裡了……船夫、船夫也不見了……」

  秦肅兒正想潛下水去找人,一道沈厚嗓音從她後方傳來——

  「我去找人,你把她帶上岸。」

  秦肅兒還來不及回答,蕭淩雪已經潛入湖中,見狀,秦肅兒托著那名少女上岸,同時有個漢子自行遊上岸,躺在草地上直喘氣,這時另一艘小舟劃到了崖邊,兩名年輕男子急忙跳下小舟,奔了過來。

  「怎麼回事?」赭衫男子焦急的問道:「芹兒呢?芹兒在哪兒?」

  少女抽噎道:「是芹妹自個兒起身才會翻船……」

  赭衫男子一聽便火大了。「我現在是問你芹兒在哪裡!」

  少女縮了一下。「我、我不知道……」

  赭衫男子瞪著那漢子,那漢子便是船夫。

  船夫連忙搖手。「不干小人的事,兩位姑娘在船上打打鬧鬧,小人幾番制止,她們都不聽,這才會翻船。」

  「還真有理!」赭衫男子怒不可遏。「所以你就丟下她們自己遊上來?」

  「你先別發火。」另一名身穿石青色長衫的男子看著渾身混透的秦肅兒,雖然做男子打扮,但顯而易見是女子,他問那少女,「這姑娘怎麼會跟你們一塊兒落湖呢?她也在你們船上嗎?」

  少女搖了搖頭。「是她救我上來的。」

  石青色長衫的男子大為驚奇。「是這姑娘救你的?」

  赭衫男子這才注意到秦肅兒的存在,怒目瞪著她。

  秦肅兒不等他開口便道:「稍安勿躁,有人去尋另一個人了,肯定能救到。」

  石青色長男子指著赭衫男子道:「他叫顧昕,我叫林泯,姑娘救的人叫唐珊珊,不知姑娘貴姓芳名?」

  秦肅兒眨了眨眼,回道:「我姓秦。」

  林泯拱了拱手。「秦姑娘,你說有人去尋人了,可是姑娘親眼所見?」

  秦肅兒點了點頭。「是我隨從。」

  她蹙眉看著湖面,她雖然對蕭淩雪有信心,可還是不免有些擔心。

  幸好沒多久蕭淩雪便托著一個少女遊回來了,臉上的人皮面具還遇水脫落了。

  蕭淩雪把少女放在草地上,顧昕三人連忙圍過去,唐珊珊不一會兒便哭了起來。「沒氣了……芹妹沒氣了……」

  秦肅兒一聽便跳了起來,她連忙撥開眾人替那個少女做人工呼吸。

  顧昕見她對自己妹妹又是壓胸又是親吻,又驚又怒,忍無可忍的吼道,「你這是在做什麼!」

  「不許靠近。」蕭淩雪的手壓在了顧昕肩上,沈聲道:「她在救人。」

  唐珊珊抖著手指著秦肅兒,臉色蒼白的嚷嚷道:「表哥!她好奇怪,她在親芹妹,還壓芹妹……」

  蕭淩雪鄙夷的瞪了她一眼。「你最好閉嘴,不要打擾她救人。」

  唐珊珊還要回嘴,林泯對她搖了搖頭,她這才閉上嘴。

  秦肅兒不理眾人,她規律的做著心肺復甦術,沒多久,叫芹兒的少女嗆出了一口水,咳了幾聲之後睜開了眼眸,秦肅兒退開了幾步,那三個人急忙圍上去關切。

  三月的風是暖的,可三月的湖水還是冰的,秦肅兒方才不管不顧的下去救人,並沒有什麼感覺,此刻才發現冷得要命,加上她渾身濕透,風一吹,更是冷得發抖。

  蕭淩雪大步走到她面前,臉色難看的低聲罵道,「你這女人,到底有沒有腦子?春天的湖水刺骨,你為了救人,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他多想將她擁入懷裡,但他身上也是濕的,這麼做只會讓她更冷。

  秦肅兒笑如春風的望著他。「阿武,你現在是在罵我嗎?我可是你的主子。」

  蕭淩雪沈著臉道:「主子個鬼,我的人皮面具不是掉了?」

  秦肅兒莞爾一笑。「再戴上不就好了?」

  蕭淩雪狠狠瞪著她。「一身狼狽還笑得出來?」

  他很不高興,春衫原就單薄,一身濕全貼在身上,讓她曲線畢露,此刻是那兩個小子還專注在那差點死掉的少女身上,若他們回過神,肯定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來。

  這時,兩輛大馬車由遠而近,顧昕的態度好了很多,過來說道:「兩位救了在下的妹妹和表妹,我府上就在不遠處,請兩位過去換身乾淨的衣裳,喝杯熱茶驅寒,免得染上風寒。」

  秦肅兒點了點頭,爽快地道:「有勞了。」

  他們一身濕的回去,肯定要嚇到倪詠娘,再說蕭淩雪出來時是阿武,回去換了張臉也很奇怪,他們得商量好再回去。

  他們六人,男女分開,蕭淩雪和顧昕、林泯同馬車,秦肅兒和顧芹、唐珊珊一輛馬車。

  出乎秦肅兒意料之外,馬車駛入了宜州知府。

  見她面露訝異,唐珊珊有些得意的說道:「我姨父是宜州知府,知府宅邸平時可不是閒雜人等可以隨便進去的,且是你救了我和芹妹,才能有這榮幸進到知府宅子裡。」

  秦蕭兒笑容可掬地說道:「也虧得你有那榮幸讓我救了你,你才有命再走進這知府宅子。」

  唐珊珊氣得咬牙。「你——」

  顧芹拉了拉唐珊珊的衣袖。「表姊,咱們還沒謝謝秦姑娘的救命之恩呢,要不是秦姑娘,後果不堪設想。」她再看著秦肅兒,溫柔婉約的說道:「多謝秦姊姊的救命之恩。」

  人敬一尺,我敬一丈,秦肅兒友善的對顧芹笑了笑。「舉手之勞,不必放在心上。」

  這知府家的千金,可比那狐假虎威的唐珊珊可愛多了。

  顧芹柔聲問道:「秦姊姊,不知救我的那位壯士是姊姊家的什麼人?大名是?」

  秦肅兒噙著微笑回道:「是我的家丁,名叫阿武。」

  顧芹點了點頭。「原來是姊姊家的家丁,我還沒謝謝他呢,待會兒可要好好向他道謝。」

  入了府第,一個丫鬟領著秦肅兒到廂房,送來一套淡紅色的裙衫,且房裡已備好了一大桶沐浴的熱水。

  秦肅兒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換上乾淨衣裳,再把放在她原來衣裳暗袋裡的袖珍針袋取出來,一樣放進裙衫的衣袖之中,至於聽診器,只能先放在原先的濕衣服裡,弄好了之後,那丫鬟來給她梳頭,她謝絕了所有髮飾,讓那丫鬟給她梳個最簡單的髻,並向那丫鬟要了塊布,把濕衣裳包成了個小行囊。

  梳好了頭,那丫鬟領著她到正廳,她見到蕭淩雪亦已換了一身白色的春袍,肯定也沐浴過了,那挺拔的身姿,看著越發俊朗。

  看著他,她心頭一熱,忽然很想拉著他的手去找間客棧溫存一番,他們冷戰許久,好久沒親熱了,他都不想她嗎?

  心猿意馬間,就見到顧芹臉上掛著笑容,對坐在主位的一位婦人說道:「娘,這位是救了表姊的秦姑娘和救了我的阿武大哥。」

  「我適才已經聽你哥哥說了。」顧夫人也不看向女兒的救命恩人,而是對一旁的丫鬟吩咐道:「把謝酬給他們。」

  「是。」丫鬟走到秦肅兒面前,給了她一個沈甸甸的荷包。

  「娘!」顧昕臉色一變。

  顧芹更是氣急敗壞地道:「娘!您這是做什麼?」

  「不打緊。」秦肅兒笑道:「雖然這不是我救人的初衷,但如果收下銀子能讓夫人覺得兩不相欠,那麼我就恭敬不如從命。」

  唐珊珊撇了撇唇。「我就說嘛,這年頭哪裡還有見義勇為的人,還不都是為了報酬,我看啊,他們肯定是知道表妹是知府家的千金才會跳下去救人的,否則湖水冰冷刺骨,哪有人那麼好心。」

  顧昕惱怒的瞪著她。「你胡說什麼?」

  唐珊珊被心上人一喝,臉色一陣青一陣白,但仍強詞奪理道:「我哪有胡說!事實擺在眼前,她是收了銀子。」

  林泯很無言的看了唐珊珊一眼,對顧夫人拱了拱手道:「顧伯母,我敢打包票,他們兩位是見義勇為,絕非貪財,也絕非有什麼目的。」

  唐珊珊哼道:「如果救人時沒有目的,此刻恐怕也有了,見到知府這高門,還不想方設法的要攀關係嗎?」

  秦肅兒好笑的腹誹,知府算什麼高門了?

  她看著蕭淩雪,就見他蹙著眉,緊抿著唇,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想來是很想離開這裡吧?她也是……等他們離開後,若問他要不要與她去客棧開房間,不知道他會有什麼反應?會覺得她荒唐嗎?還是會說她恬不知恥,這種話也說得出口……想到他的反應她自顧自的笑了。

  「好了,這有何好吵的?」顧夫人揉了揉額際,煩躁的說道:「我昨夜又沒睡好,身上熱,頭又疼,這會兒你們吵得我更心煩。」

  唐珊珊般地道,「姨母,不如我給您揉揉……」

  顧夫人神情低懨。「不用了,揉也無用,再這麼下去,準備給我辦後事吧。」

  秦肅兒看著顧夫人,見她頸部和面上都有彌散性的發紅,便問道:「顧夫人,您是常有頭暈耳鳴、失眠心煩、夜裡盜汗、皮膚乾燥搔癢、心悸、動不動就發脾氣的症狀?而且這些症狀應該已經持續好一陣子,甚至一、兩年了?」

  顧夫人驚證的看著她。「你為何知道?」

  廳裡,除了蕭淩雪之外,所有人也都同樣驚訝的看著秦肅兒。

  「我是大夫。」秦肅兒起身走到顧夫人面前。「我給您把把脈。」

  顧夫人不由自主的伸出了手。

  秦肅兒把脈後取出了針袋。「我給您施針,晚上會極好入眠。」

  顧夫人抽回了手,期期艾艾地道,「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大夫,怎麼可以隨便讓你施針……」

  顧昕說道:「娘,芹兒被救起時已經沒了氣息,是秦姑娘救活她的。」

  顧夫人一愣。「是嗎?」

  秦肅兒又道:「顧夫人,您這是婦女的更年期症狀,每個女人都會遇到,只要好好調養,等過度期過去,症狀便會誠輕,若你不施針也無妨,知道白家藥鋪吧?去那裡買歸脾湯,按照服用的方法,不間斷的服用即可。」

  顧夫人有些不自在的說道:「你……你給我施針好了。」

  唐珊珊不依地噍嚷道:「萬萬不可啊姨母,她肯定是要使伎倆騙銀子……」

  「住口!」顧昕瞪著她。「再多嘴就回你家去,不許再來了。」

  唐珊珊立即噤若寒蟬。

  秦肅兒充耳不聞,專心的替顧夫人施針。「如何?是不是好多了?」

  顧夫人點了點頭。「確實好了許多。」

  秦肅兒又說道:「你平日可以這樣按摩穴道,左手曲肘手掌向上,輕輕握拳,在手腕正中兩條筋間取穴。右手曲肚,右手掌握住左手腕,以拇指指甲尖掐按於左手穴道上,從一數到十,鬆開,從數到五休息,如此反覆,做半刻鐘,早晚各做一次,便能夠改善更年期症狀,還有,平時多食枸杞百地茶,做法很簡單,將枸杞、百合、生地黃加水煮滾後再以小火煮兩刻鐘,去渣取汁當茶飲,早、中、晚溫服,具有養陰清熱、補虛安神功效,適用於潮熱盜汗、失眠煩躁。」

  顧芹也不知道何時靠近的,在一旁贊道:「我娘請遍了城裡的大夫,沒有一個能舒緩我娘的不適,秦姊姊好生高明的醫術,叫妹妹欽佩不已。」

  林泯笑著問道:「不知秦姑娘在哪裡坐堂?家母好似也和顧伯母有一樣的症狀,想請秦姑娘出診。」

  顧昕拉長了耳朵,這正是他想問的,林泯代他問了,這落落大方的女子撩動了他的心弦,宜州城裡哪個姑娘見了他不是臉紅害臊,可眼前這女子卻是泰然自若,他母親當眾給她難堪,她也能安之若素,毫無小家兒女的俗態,更別說她的樣貌了,在湖岸邊她一身狼狽,他沒看清楚,適才她走出來,竟像是有月光在她身上閃爍,一雙眸子耀眼至極,體態輕盈得有如點水蝴蝶,叫他錯不開眼,難得的是,她居然還是個大夫。

  「我只是來宜州城做客。」秦肅兒笑了笑。「目前客居白家商行的白大爺府中,若令堂想要看診,到那裡尋我便是。」

  「原來秦姑娘是來遊玩的。」林泯又問道:「不知秦姑娘府上哪裡?」

  蕭淩雪臉上烏雲密布,不耐煩的說道:「小姐,時候不早了,不是答應了白夫人的洗塵宴,該走了。」

  秦肅兒還沒回答,就見顧芹忽然走到蕭淩雪面前,她的臉頰有些紅,朝他盈盈衽斂一禮,柔聲道:「阿武大哥,多謝你救了我一命,這荷包是我繡的,是我的一番心意,望你不要推辭才好。」

  蕭淩雪接過荷包,胡亂塞進衣襟裡。

  顧芹見他收下了荷包,頓時嬌羞萬狀,表情熱烈得像會發光。

  秦肅兒終於後知後覺的看出了端倪來。

  顧芹約莫十五六歲,杏眼桃腮,身材嬌小玲瓏,敢情她是看上蕭淩雪了?

  她鬼使神差的往顧芹胸部看,目測有些發育不良,心裡暗自慶幸,還好是個小籠包,不然蕭淩雪救她時可能碰到了,她可要吃飛醋了。

  一發現顧芹對蕭淩雪有好感,她也坐不住了,很戲劇性的一拍額頭道:「你不說我還真忘了。」接著她起身掃視眾人,說道:「各位,叨擾許久,告辭了。」

  顧昕眼也不眨的望著她。「我派馬車送你們回去。」

  秦肅兒笑著婉拒,「不必麻煩了,我們走著回去,順便認認路。」

  也不等他們再說什麼,她和蕭淩雪便走人,直到了大門外,確定沒人跟上來,兩人便往熱鬧的城區大街走去。

  日漸西沈,一些商家打起了燈,秦肅兒取出顧夫人給的荷包看了看,笑道:「一百兩銀子,兩條命,那個倒胃口的唐珊珊應該不知道她只值五十兩銀子吧?」

  蕭淩雪冷眸掃過那荷包。「本王落水一趟,也只值五十兩銀子。」

  她的嘴角噙著一絲笑意,作勢要倒銀子出來。「喏喏,分你一半。」

  他不屑地挑眉。「本王會看在眼裡?」

  秦肅兒立即把荷包收好。「是你自己不要的。」接著她又問道:「顧芹送你的荷包呢?給我看看。」

  蕭淩雪把荷包給她,她見到紅色的荷包上頭居然繡了對鴛鴦,不由得癟起了嘴,不悅的說道:「快丟掉!」

  他笑著馬上把荷包給扔了,從秦肅兒身後勾住她的頸子,在她耳邊低聲問道,「若我沒追來,你打算何時回京?」

  她心滿意足的讓他勾著頸子走,揚眉笑道:「至少要待三個月,讓你急一急。」

  蕭淩雪嘆了口氣,「你就那麼不懂我的心?」

  秦肅兒斂了笑容,「我倒想問問你,你懂自己的心嗎?你是在乎我,還是在乎皇上對我的看法?」

  「肅肅,你這是在鑽牛角尖。」蕭淩雪停了下來,扳過她的身子,與她面對面,嚴謹道:「我敬重皇兄,而我愛你,你們是兩個我所愛的人,我自然不願意你們之間有嫌隙。」

  「你不是怕我連累了皇上對你的看法嗎?」秦肅兒哼道:「竟連形同陌路都說出口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無奈。「你就別再鬧脾氣了,我也是一時情急才會說了重話,還不是怕皇兄降罪於你。」

  她心中酸酸甜甜的,抬起水眸凝視著他。「希望你能無條件的站在我這邊,難道是種奢望嗎?」

  蕭淩雪目光澄凈地回視著她。「你這話孩子氣了,怎麼能夠無條件,若你要往死裡去,我自然要拉著你,難道由著你去?」

  秦肅兒輕聲說道,「好吧,我承認我是任性了點,不過女人嘛,總是想要自己愛的男人無條件地站在自己身邊。」

  他寵溺地輕撫著她的臉頰,笑著許諾道:「以後我會盡可能無條件站在你那邊,行了吧?」

  她的纖白手指在他衣襟上畫圈圈,噘著嘴道:「我看你是做不到。」

  蕭淩雪箍住她的腰,莞爾一笑。「還沒碰著,你怎麼知道我做不到?」

  秦肅兒挑了挑眉。「好,那我問你,我和皇上一同掉進河裡,你會先救哪一個?」

  他不假思索地回道:「我兩個都會救。」

  她不依不饒地道:「不行,只能救一個……對了,剛剛忘了說,我掉進河裡時還懷著孩子,你的孩子。」

  她知道這樣的但書是卑鄙了點,但為了提高勝算也只能卑鄙了。

  「折騰了大半日,你肚子不餓嗎?」蒹淩雪忽然轉移了話題。

  秦肅兒忍俊不禁地大笑。

  這個對於男人來說萬年難答的題目,把婆婆換成了皇上,也是一樣的難以回答,她決定偃旗息鼓,放他一馬。

  夜幕剛落,街上人來人往,蕭淩雪攬著秦肅兒的肩,與她並肩而行。

  此情此景,秦肅兒想起兩人相識不久後在京城過的七巧節,那日也是和現在一樣,只不過那時他是攥著她的手,而此刻是攬著她的肩,同樣是極度保護著她,小心地不讓旁人碰撞到她。

  兩人跟著人潮走走停停,在街上站著吃了幾樣宜州的本地小吃。

  所謂飽暖思淫慾可不是男人的專利,兩人站在賣糕點酥餅的小攤子前,秦肅兒忽然踮起腳尖附在蕭淩雪的耳畔道:「咱們去客棧好不好?」

  見她面似朝霞,眼眸宛如靈動小鹿,蕭淩雪一陣悸動,握住她小巧藕肩的手了緊,微啞著嗓音柔聲道:「自然是好。」

  她衝著他燦爛一笑。「那快點走吧!」

  碧清湖兩岸華燈齊放,一眼望去,書店、畫鋪、茶舍、酒樓、客棧林立,湖上燈船花艇首尾相接,兩人走進陳設雅緻的「齊來客棧」,蕭淩雪泰若自然的吩咐店小二,「一間上房。」

  小二給開了房門,點了燭火便退下,秦肅兒還想參觀參觀房間,不想蕭淩雪卻是片刻都不能等,落了門鎖便一把抱起她,大步走到床邊將她放下。

  兩人對彼此的身體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直到兩人都精疲力竭方才休戰,秦兒感覺兩腿之間像快被撕裂了,這才徹底明白了什麼是小別勝新婚。

  蕭淩雪退岀了她的身子,習慣性的將她往臂彎裡摟,貼著她的背後,安心地閉上眼眸。

  兩人身體相擁,髮絲交纏,均發出規律綿長的呼吸聲。

  燭火不知何時滅了,淡淡月華由青紗小窗鑽入房裡,只有幾分稀落光芒的能見度。

  兩個人都睡著了,待他們回到白府時,壓根錯過了洗塵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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