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前言:
為了一時的不忍心,她冒名和他訂婚。這到底是對還是錯?
答案似乎已不重要了,因為,他早知道她是誰。
令她不解的是,既然知道她是冒牌貨,為什麼事後他就是不肯取消婚禮?
還力抗家族,堅持娶她。該不會是他想以此報復她吧?
不管如何,她必須盡快離開他,縱使發現自己早在不知不覺中愛上他。
她非常明白,他們是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根本不適合在一起;他要的妻子,是能為他帶來龐大商業利益的……
只是,離開了又如何?心,還是失落了,失落在他那雙深邃的眼眸……
或許,她並未真正瞭解過他;或許,冷酷驕傲只是他的保護色,
他其實也愛著她……
但,太多的或許都抵不過他就要結婚的事實。她和他,不可能…… -
前言
五星級國際飯店的頂樓,正在舉行一場奢華氣派的訂婚宴。
介紹人正以幽默的口吻祝福兩位新人;之後,舒柏昀和岑子黎舉起昂貴的香檳,合力將瓶裡的酒傾倒在水晶杯搭建起來的金字塔頂端,淡金色的液體緩慢地流瀉而下,頓時掌聲四起,祝福聲不斷……
舒柏昀像是聾了一般,嚴格地說,她完全聽不到四周喧嘩的聲音,只知道她正疏離了理智看著自己──穿著GIORGIO ARMANI高級訂製服的准新娘,站在不屬於自己的場域扮演一個虛幻的角色。
燦華水晶燈下流瀉著淡金色的香檳。
接著又是鼓噪聲。未婚夫及未婚妻應該適時接吻,象徵他們有著堅定永恆的婚約,承諾往結婚的未來相偕同行。
舒柏昀的心思卻是跳開現場了。她開始默背母親(費珍珍)歷任五個丈夫的名字,同時感到不可思議,母親怎麼能忍受這麼多的承諾被推翻、這麼多的永恆幻滅?
凝視岑子黎。他的模樣仍然和他們第一次見面一樣,冰冷深邃的眼眸,似藏著謎樣的心緒。
他的眼睛讓她想起十二月北國荒漠狂吹的風雪。
而高大挺拔的岑子黎正凝視著舒柏昀。她的模樣仍然和他們第一次見面一樣,冷靜理智的明眸,似藏著豐富易變的情感。
她的表情讓岑子黎想起一幅油畫。光線下,嘴角一抹靜謐的微笑,這幅畫像征他生命裡最美好的時光。
賓客鼓噪聲不斷,岑子黎傾身向前吻了她,堅定、毫不遲疑的一吻,起先舒柏昀誤以為岑子黎將輕啄她嘴唇之後結束,他卻愈吻愈深,兩人的雙唇緊密相貼不留一絲喘息的空間,纏綿柔情似水……
在結束的前一秒,岑子黎依舊留戀不捨地吸吮舒柏昀唇中的氣息。疑惑停駐在舒柏昀的眼底──她竟然對這個吻不感到排斥,嚴格地說,她喜歡它,她喜歡岑子黎留在她唇上的味道。
終於,岑子黎緩緩放開她,四周喧嘩鼓噪聲仍持續不斷,樂隊正奏起莫札特《費加洛婚禮》的序曲。
就這樣,岑子黎和舒柏昀在賓客見證下完成訂婚儀式。
舒柏昀搧動黑濃的假睫毛,心虛地偷睨岑子黎一眼。事情還沒真正結束,她得將內心隱瞞的事妥善埋藏,不洩露任何一絲訊息,等待適當時機再告訴他真相,但她不敢想像那時冷酷的岑子黎會有什麼反應。
此刻,岑子黎尚未覺察舒柏昀的秘密,他只是傲慢地凝視所有的賓客,牽起舒柏昀的手,舞出他們的第一支舞。
第一章
寧靜無聲的清晨,舒柏昀按下音響開關,巴哈無伴奏大提琴的樂音緩慢劃破空氣的靜寂。
思緒持續盤據在心底,在假日的星期六,舒柏昀起床後自問一個難題:
假如妳是他,一個擁有上百億資產創投公司的總裁,且身兼岑氏金控集團的負責人,單身未婚,二十九歲,正在尋求結婚的對象。
條件如下:必須擁有財力或權勢的家世背景,單身未婚女性最好在二十五歲左右,當然身心靈必須健康,情況良好到足以傳宗接代。(至於兩人間的感情可以在訂婚以至結婚後再慢慢培養,愛情則可有可無,這並非婚姻的必要項目。)
某個機緣──例如長輩的建議下,他遇到一名條件完全符合的女性,兩人於五星級的餐廳吃過兩次晚餐之後,隨即他和她在公眾場合、家族的見證下訂了婚。
兩個月後,卻發現名下擁有巨額財富的未婚妻欺騙了他,她既非名媛淑女,亦非豪門世家的遺產繼承人。
她擁有的只有她自己,一個以精神病理學和大腦神經科學為專業研究的精神科醫生。
當這個總裁先生發現未婚妻的欺瞞之後,他會怎麼做?
一,他會怒不可遏,立刻解除婚約,另尋合適的對象。
二,他會壓抑怒氣,漸漸疏遠兩人的關係,再伺機解除婚約。
三,他會氣到痛毆她一頓,或威脅要給她難看。
四,其它。
舒柏昀按下音響之後,走進開放式廚房,拿出磨豆機磨了兩人份的義大利咖啡豆,然後將粉末裝進摩卡壺裡,在壺內倒好適量的水,放在瓦斯爐上煮,按下計時的鬧鐘,她坐在廚房吧台的高腳椅上,內心希望這個答案最好不要是第三個。
不管答案是第一個還是第二個,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差別。然而萬一他無法控制怒氣(有些人的EQ真的不是普通的差),導致第三個結果,對她來說將會是個很大的麻煩。
想到這裡,舒柏昀發現自己對岑子黎──她的未婚夫,所知有限,才會無法推測他在獲知真相後的反應。
鬧鐘響了,舒柏昀關掉瓦斯爐,將摩卡壺裡的濃縮咖啡倒進兩個不同的咖啡杯裡,第一杯她什麼都不加,兩、三口輕易喝掉。
令人清醒的咖啡因像是靜脈注射,快速流進她的身體,稍微解除早晨起床後思緒紊亂的情況。
一旦大腦思路流暢,舒柏昀便想作出完整的思考──她該如何順利解除和岑子黎的婚約?她在第二杯的咖啡裡倒上新鮮香醇的白色奶泡,輕鬆地盤腿坐在沙發上。
舒柏昀向來不是魯莽行事的女人,她擁有加州大學實驗心理學士學位,又繼續深造,獲得醫學院神經科碩士學位。
她的人格特質冷靜且溫和,鮮少對他人感到不滿或發怒,因為她知道憤怒不僅無濟於事,甚至可能加劇事情破壞的程度,對心理造成更大的負擔。
話說得清楚些──舒柏昀為什麼要欺瞞岑子黎,偽裝自己是應老先生常居瑞士的孫女應可柔,假稱在不久的將來會繼承應老先生龐大的遺產?
舒柏昀並非愛慕虛榮,企圖釣上一名金龜婿的女人,她這麼做完全是為了幫助她的病人應老先生。
三個月前,應老先生罹患多年的胰臟癌已發展成末期,並且擴散至體內其它器官。禍不單行,應老先生擁有的紡織企業面臨轉型危機,企業內部已過度老化,跟不上時代潮流,必須改造重整。
改造重整的前提是需要龐大資金,應老先生雖是富豪,擁有的卻是美國多筆不動產,要在短期之內變現不易,現有的資金實在不夠,加上癌症已使他體力負荷不了,最後做出不得已的決定,將公司賣給岑子黎,由岑子黎負責募集資金,將紡織公司重整後再賣出。
據應老先生的說法,岑子黎是個冷血無情的商人。岑子黎收購公司的手法可以說是如一群禿鷹啃食荒漠動物屍體般殘忍血腥,只要是他想並購的公司,他會不擇手段地得到它們,手法殘酷,無所不用其極,被鎖定的公司最後的下場終究難逃股價暴跌,而他最後收購時花費的資金總是少得令人髮指。
「我懇求他不要這麼對待我的公司,我必須保護股東和員工的基本權益,他們很多人從年輕時就跟著我一直到老,我不希望公司營運到最後,股票變得和廢紙沒有兩樣。」應老先生曾經對舒柏昀這麼說。
結果,岑子黎說他可以手下留情,條件是應老先生要把孫女應可柔嫁給他。
「他說他是一個值得托付終身的男人。」應老生先當時以嘲諷的語氣說:「那只禿鷹竟想娶我唯一的孫女,他連她的面都沒見過就想娶她,無非是看上我的遺產,沒想到他竟然冷血到這種地步,這件事情已經讓我失眠了好幾個晚上……」
生命已近終點的最末幾個月,應老先生活著的唯一目標就是保證孫女的未來能獲得幸福;在這個前提之下,即使為了拯救老舊的紡織公司也不能犧牲自己的孫女。
苦思之後,應老先生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方法,那就是由舒柏昀偽裝成應可柔──真實的應可柔長居美國,個性內向,從小因右耳失聰,過著離群索居的生活。訂婚宴上應家的親戚全是應老先生臨時找來的員工,至於岑家親戚和岑子黎,不管是對應可柔還是舒柏昀都一樣陌生,所以舒柏昀的偽裝才會這麼順利,一直沒被他們看穿。
一旦應老先生的公司以合理的價格被收購,再由舒柏昀明白告訴岑子黎事情的真相,取消這場婚約。
如果不是應老先生飽受癌症所苦的折磨,舒柏昀心想,她不會答應如此荒謬的騙局。
說謊是不好的,騙婚更是不道德。在舒柏昀理智的大腦裡,這些是恆久不變的原則。然而,她也知道生命有時需要變通,更何況欺騙的結果並不會引來岑子黎情感上的任何創傷。
因為岑子黎冷血,利字當頭;而舒柏昀理智,智慧掛帥。
只是,舒柏昀不免疑慮,像岑子黎這樣冷酷的男人一旦知道事情的真相,發現他的假未婚妻根本無法為他帶來任何金錢利益,不知道會不會情緒失控到想揍她?
她看過太多人性醜陋的一面(她的繼父就是最好的例子),這些醜陋的人性經常是隱藏在光鮮亮麗、溫和斯文的假象底層;人心難測,變態和正常只有一線之隔,要不然這世界上也不需要心理學的存在。
緩慢啜飲第二杯咖啡,舒柏昀思索透徹後,決定在告訴岑子黎真相的當場,必須有第三者在,而且最好是個男人。像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星期日早晨,七點。
舒柏昀準備了豐富的早餐,足以填滿剛值完急診室夜班外科醫生安德烈.韓的空腹。舒柏昀和安德烈是加州大學時期不同科系的同學,安德烈專攻神經外科,目前是台灣某醫學中心附設醫院聘顧的外科主任。
安德烈接到舒柏昀的電話,二話不說答應幫她這個忙,只是他很意外舒柏昀竟然會騙婚,雖然理由聽起來還算充分。
「放心,我不會讓岑子黎動妳一根寒毛。」安德烈滿足地吃完早餐,以面紙擦拭嘴唇,輕鬆愜意的喝著舒柏昀現煮的濃縮咖啡,語氣自信。
她的「未婚夫」比安德烈高約十公分,肌肉結實,身材修長,五官冷峻,表情漠然,而安德烈卻有著英俊優雅的外型,陽光般的笑臉,兩人相比,有如「雷雨天」和「艷陽天」般呈現強烈對比。
論打架,舒柏昀不認為安德烈能抵擋得了岑子黎的拳頭。不過,有第三者在場,就算聽到真相,岑子黎情緒失控,至少還有人可以幫她報警,總比她單獨面對岑子黎好。
當然,如果可以選擇,舒柏昀不希望見到全武行的場景,憑著她說理的長才,她希望可以說服岑子黎以和平方式取消這場荒謬的婚約,就算過程中要她道歉一百次也可以。
「我約他七點三十分到,等一下他出現之後,我希望你不要說出任何會刺激他的話。」舒柏昀提醒安德烈。
「例如什麼?冷笑話嗎?」安德烈根本不認識岑子黎,怎麼知道什麼話對他來說會是刺激。至於說起冷笑話,這可是專門剖開病人腦袋的外科醫生安德烈另外擅長的一項才能,他說的冷笑話,冰凍的程度足以使赤道國度飄下暟暟白雪。
舒柏昀微偏頭沉思,最後決定──
「我也不知道。或許你不要開口最好。」
「OK。要我當人形立牌我也沒問題。」安德烈爽朗的答應。
公寓開放式的餐廳有面陽光照不到的角落被舒柏昀漆成一面紅牆,牆上映著日式投影鐘的時間,舒柏昀看了一眼牆上的時間,把巴哈B小調奏鳴曲的唱片放進音響,悠揚的樂音飄揚,漸漸舒緩人過度緊張的情緒。
第一樂章剛結束,室內響起一陣刺耳的電鈴聲。應該是岑子黎,舒柏昀的神情忽然又緊繃起來。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岑子黎以深邃的黑眸凝視著舒柏昀,她正以委婉的語氣向他解釋自己並非應可柔,亦非巨額遺產繼承人,之所以會欺騙他,完全是為了應可柔的幸福著想。接著,舒柏昀還曉以大義地告訴他,畢竟婚姻事關一個女人的幸福,非商業交易。
岑子黎不動聲色地聽著她條理分明、訴情訴理,他猜側她最後會以引人憐愛的語氣向他認錯並且道歉,果然就聽到她說:
「我很抱歉,我不應該欺騙你。」
岑子黎沒有任何反應,他冷峻的五官依然是那副謎樣的表情,趁著舒柏昀說到一個段落,然後才說:
「他為什麼會在這裡?」這麼說的同時,岑子黎卻是看也不看安德烈一眼。
「抱歉,我忘了向你介紹。安德烈是T大醫學中心附設醫院的神經外科醫生──」
舒柏昀說到一半就被岑子黎冰冷的打斷。
「我沒有問妳他是誰,我問妳他為什麼會出現在妳的公寓。」
舒柏昀和安德烈對看了一眼,安德烈終於明白為什麼舒柏昀會這麼擔心了。岑子黎堅硬冰冷的外表底層似乎蘊藏著極端暴力的怒火,有他存在的地方氣氛悶到一個不行,不知何故,他就是有那種能耐讓大家都不太好受,然而安德烈還是決定不受影響,微笑誠實說:
「我們擔心你知道真相之後會情緒失控,而我在場的話,至少多一個證人。」
舒柏昀瞟了安德烈一眼,沒想到他會這麼誠實。
「原來妳也怕我。」岑子黎以一種平靜、卻略帶嘲諷的語氣說。
「我想沒有人不怕你。」舒柏昀曾經和岑子黎的家族用過幾次晚餐,每次用餐的氣氛都是緊繃嚴肅的,看得出來他的家人都怕他,有岑子黎在場,沒有一個人可以好好喘口氣。
「然而,讓所有人都怕你,這並非好事。」舒柏昀補上一句。
舒柏昀的語氣沒有挑釁意味,卻不小心引出了挑釁的後果。
岑子黎審視著舒柏昀,她清麗的雙瞳中並沒有任何懼色。一瞬間,他微微一笑,非常輕微地在臉上掠過,那種笑意就是野貓想把老鼠逼進死角的笑法。
「是不是好事必須由我來判斷。」話鋒一轉,他說:「叫他離開。我和妳之間的事毋須第三者知道。」
安德烈不走對她來說比較安全,舒柏昀仍在猶豫,忽然聽見岑子黎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
「舒柏昀,這才是妳的名字,對吧?我剛說得很清楚,叫他離開。」
岑子黎竟然可以清楚無誤地說出她的名字!舒柏昀驚訝的原因,當然是剛才解釋澄清的過程中她完全沒提到自己是誰。
「原來,你早就知道我是誰。」
原以為岑子黎會驚訝到失控,沒想到真正驚訝的人是她。
既然已知道她並非應可柔,岑子黎卻依然能不動聲色、不立即拆穿她的偽裝,舒柏昀疑惑之餘,不免放心,至少先前假設的第三個可能已不可能發生。
準備向岑子黎說出真相,舒柏昀曾為此憂心而幾近失眠,現在可好了,她緩慢鬆口氣,對安德烈說:
「你不是一整夜都沒睡?可以先回去休息了。」
「妳確定?」安德烈出於保護朋友的立場,使眼色說:「妳的未婚夫不太……」
為避免挑釁,安德烈沒有把「不太正常」四字說出口,但舒柏昀聽出了他的意思,把他請到門邊,催促他離開。
「回去吧,回去休息,晚上還要值夜班。」
「妳真的確定?」安德烈已踏出門外,仍不放心地回頭問。
「我確定。既然他已經知道我是誰,那麼他想揍我的話,應該早就動手了。」
「好吧。」安德烈不再堅持,離去之前不忘提醒:「如果有任何地方需要幫忙,記得打電話給我。」
「嗯。」舒柏昀微點著頭,目送安德烈離開之後,關上公寓的雕花大門,轉身面對岑子黎。
在她送安德烈離開這段時間,岑子黎以銳利的眼神環顧室內;乾淨的空間,新穎的電器設備,精緻小巧的佈置,大到沙發傢俱、落地窗簾,小到抱枕、書櫃擺設,甚至牆上的抽像畫,都可以看出舒柏昀的品味。她選的每一樣物品都襯托著她的背景,一名外表清麗、氣質出眾的女心理醫師。
岑子黎從沒有到過舒柏昀的公寓,一如舒柏昀去過他家族的老別墅用餐,卻沒有參觀過他私人的領域。在外人眼中,他與她是一對奇怪又疏離的未婚夫妻,對他而言卻非常正常,畢竟婚約一開始就只是商場交易的一項籌碼。
「你需要喝什麼嗎?」舒柏昀送走安德烈之後,禮貌地問岑子黎。
「不需要。」
「你什麼時候發現的?」
「訂婚後一個禮拜。」
「過了快兩個月,你為什麼不拆穿我?」舒柏昀頗感驚訝地問。
「我想知道妳要什麼。」
「我什麼都不要。」
聽她這麼回答,岑子黎幾乎要笑出來,眼神有如獵豹般凌厲,卻玩味凝視著舒柏昀,彷彿她是脆弱瘦小的羚羊或是花鹿。他這般殘酷的眼神,舒柏昀只有在Discovery野生動物頻道才會看到。
「妳說得很好聽,什麼都不要,卻讓我平白損失一千萬。」
「我已經向你道過歉了,你如果還要我道歉,我可以──」
「道歉對我來說不痛不癢。」
「那麼你想怎麼樣?」舒柏昀耐著性子問。
「沒有人敢欺騙我,我不知道妳膽子居然這麼大。妳猜我會想怎麼樣?」他微瞇起雙眼,不動聲色反問。
舒柏昀猜測不到他的想法,他的心思實在太過深沉。悠揚的音樂驀然停止,整座空間變得異常靜寂,舒柏昀不安地盯著他,她開始擔心他的要求會太過離譜,欺騙他的下場該不會很淒慘吧?
「我不知道。你直接說吧。要我登報道歉嗎?」她主動提議一些自己可以彌補他的建議。「或是你需要我向你所有的家族成員鄭重道歉,解除婚約錯全在我,你完全是無辜的。」
「不需要。」
「那麼──」舒柏昀流露疑惑的神情。「你需要我賠償你金錢上損失嗎?」
「不需要。」
「那麼,你需要?」舒柏昀疑惑地繼續看著他。
「妳只要繼續當我的未婚妻就可以了。我不打算取消婚約,按照計畫,三個月後正式結婚,一切沒有改變,只要在喜帖上改回妳的名字就可以了。」
岑子黎隨意翻閱茶几上的醫學雜誌,語氣輕鬆地宣佈他的打算,卻嚇壞了舒柏昀。她明眸中有著無法置信的驚懼。
「你是開玩笑的吧?」
岑子黎抬眼,直勾勾地盯著舒柏昀,面無表情反問:
「妳看我像開玩笑的樣子嗎?」
「我不懂──」向來以口才見長的舒柏昀也有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她不懂岑子黎到底在想什麼,他完全脫離她預測的結果,照理來說,他應該會主動提出解除婚約的要求,而不是繼續履行那個根本造假的婚約。
岑子黎沒有要解釋的打算,他看了看餐廳紅牆上的投影鍾一眼,頗欣賞這樣的創意設計,他從沙發站起身,只說:
「我八點半要回公司開會,妳不用送我了,繼續享用妳的早餐。」
「慢著。」望著岑子黎逕自走向大門的身影,舒柏昀忍不住叫住他。「如果我不同意呢?我想主動解除婚約呢?畢竟和你訂婚的是應可柔,不是我。不,和你訂婚的不是應可柔,是我,可是我不是應可柔……」
情況亂得無法控制,連向來理智的舒柏昀都無法說清楚。
「我的意思是說──」
「我很清楚知道在訂婚宴上我吻的是誰,就當訂婚喜帖上的名字印錯,只要把名字改過來就可以了。」岑子黎的語氣自然平靜,彷彿在跟她談天氣。
「現在不管是印錯還是怎樣,我都想解除婚約。」舒柏昀認真地問他:「我可以主動解除婚約吧?」
握著門把正要離開,聽到舒柏昀的問話,岑子黎轉過頭睥睨著她,幾乎冷笑起來。
「那麼妳最好有心理準備,別想繼續在台灣當心理醫生。」
岑子黎竟然敢威脅她!舒柏昀毫不畏懼地直視著他,並糾正:
「事實上,我是精神分析科醫生,不是心理醫生。其實台灣並沒有心理醫生的專業執照,很多人會把這兩種職業搞混。」
「對我來說確實沒有什麼差別。妳明白我的意思。」岑子黎冷漠地說。
「其實,我不太明白你是什麼意思。」
「一個專門欺騙感情的女騙子憑什麼治療病人的心理疾病?」
「感情?」舒柏昀強忍住情緒失控的衝動,辯白說:「我不記得我們之間有任何感情存在,我想你應該是哪裡誤會了吧。」
「不,我想誤會的是妳,這並非我對妳的指控,是妳的前男友,如果妳已經不記得他了,我可以提醒妳,他是T大醫學中心附設醫院的小兒科醫生范廷樺。」
「他去找你?」舒柏昀眉宇深蹙。
「否則妳以為我怎麼會發現妳真實的身份?」
「他到底說了什麼?」
岑子黎毫無表情地平鋪直敘:
「他說妳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女人,誘使他外遇就算了,還不幸讓他愛上妳;他為妳離婚,而妳竟然拒絕他的求婚。現在妳竟然又對我偽裝成應氏集團總裁遺產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看來妳是騙婚的慣犯,說謊對妳來說是一種習慣吧。」
既然在他眼中她是如此的惡行重大,舒柏昀凝視著他,心裡充滿著疑問。
「那麼你不是更應該解除婚約才對?」
「我不打算這麼做,我對妳另有安排。」
岑子黎沒有多作解釋,留下滿腹疑問的舒柏昀,逕自轉身,拉開大門離開她的公寓。
第二章
星期一,T大醫學中心附設醫院精神科門診爆滿。
整個早上,等候看診的病人多達三十幾個,平均每個病人和舒柏昀對談的時間不超過五分鐘,想在限時五分鐘的短暫時間判斷病患的心理症狀,對任何一名醫生來說都不太可能。
下午的狀況也好不到哪裡去,病患一個接一個,連續不斷進到看診室,如果不是因為岑子黎帶給她極大的心理負擔,舒柏昀也不會對看診感到疲累。
結束醫院的工作之後,舒柏昀正要離開醫學中心大樓,走進地下停車場準備開車,皮包裡的手機響了,是岑子黎的秘書羅涵打來的,竟是詢問她生日要什麼樣的禮物。
舒柏昀一口回絕,表達自己什麼都不要。羅涵就以催繳帳單的制式語氣說:
「我會列一張詳細的禮物清單寄到妳的電子信箱,裡面有大到珠寶小到鮮花等多樣選項,請您在下個星期四之前回信給我就可以。」
「我已經說了我不想要。」
「抱歉,舒小姐,這是我的工作,我必須達成岑總裁的要求,如果我沒有收到妳回信,我會隨機勾選三樣送給您。不好意思打擾了妳,再見。」
「不必麻煩了,我──」舒柏昀話說到一半,只聽見手機傳來已斷訊的聲音。
舒柏昀懊惱地坐進汽車裡,心想岑子黎的秘書羅涵怎麼和他一樣,缺乏感情般頑固,血管裡流淌著的彷彿是冰冷的鋼鐵,而非溫熱的鮮血。
如果不是二十年沒有見面的父親打電話給她,舒柏昀恐怕到現在還弄不懂岑子黎想繼續維持婚約的用意。說穿了,他到底還是一個以「利」為考量的男人。
舒柏昀的父親是百貨鉅子舒擎峰,母親費珍珍曾是二線連續劇演員,在青春貌美、花樣年華的歲月裡,曾經參與過幾部膾炙人口的戲劇演出,不過都是演陪襯主角的女配角,始終紅不起來。父母很年輕就閃電結婚,卻也在極短時間內以離婚收場。
費珍珍是在離婚之後才知道自己懷孕,拿了贍養費獨自生下舒柏昀之後,很快就恢復戲劇演出,直到上小學以前,舒柏昀都是和外婆一起生活。外婆去世之後,舒柏昀開始跟著母親過著居無定所和不斷更換繼父的日子;母親身邊的男人從來沒有斷過,但關係始終無法維持長久,第三個繼父林傲軍甚至是舒柏昀生命中揮之不去的惡夢。
五歲那一年,她和舒擎峰見最後一次面;那天舒擎峰帶她到百貨公司九樓的兒童遊樂場,她記得那個午後她玩了咖啡杯旋轉座、太空船和碰碰車,還拿到紅氣球、彩色筆等禮物,那是她生命裡最快樂的一天,她以為這樣的快樂會持續到永遠,卻沒想到會在日後的記憶裡褪色成不連續的光影,像一張老照片或是一部老電影……
之後,舒擎峰離開台灣,帶著再婚的妻女到加拿大定居,並且經營連鎖大賣場。舒柏昀左心房上父親的位置就這樣永遠缺席了,父女唯一聯絡的方式,變成一張張從國際航空郵寄而來特定節日的卡片,或是一些包裝精美卻不太實用的禮物。
岑子黎完全沒知會她一聲,逕自通知舒擎峰他們正式訂婚的消息。舒擎峰二話不說,將最近剛買下、專門製作高爾夫球桿的公司送給岑子黎當作結婚禮物。公司老闆因為其它投資失利,瀕臨破產邊緣,公司本身的營運倒是非常正常,工廠設在中國大陸,擁有低廉勞力資源,產品一直有穩定的通路行銷至世界各國;整體營運數字頗豐,公司經過重整更名之後上市,股票將由岑子黎和舒柏昀兩人共有,岑子黎不需花費任何資金,甚至連提供公司改造和技術長才都不需要,就可以不費吹灰之力獲利,條件僅只是將原來未婚妻的名字「應可柔」改成「舒柏昀」即可。
這就是岑子黎無意取消婚約的原因。
想起岑子黎銳利的眼神、冷笑的眸子凝視著她,舒柏昀有一種自己挖了一個陷阱,又逼自己往下跳的感覺。
舒柏昀正在苦思辦法,她必須解除婚約,掙脫岑子黎設下的困局。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音樂是舒緩人心的,而空氣中正飄散著摩洛哥玫瑰、苦橙花、橙花的馨香。
這是一間十坪大、位在敦化南路國父紀念館附近巷弄裡,芳香診療師巫心寧的個人工作室。舒柏昀曾經是巫心寧的心理醫生,巫心寧因右腦長了惡性腫瘤,無法開刀處理,因而服用類固醇等藥物控制病情,卻因此水腫胖了好幾公斤。
長腫瘤的壓力加上水腫後的自卑感,曾造成巫心寧重度憂鬱。在診療的期間,舒柏昀發現巫心寧的嗅覺特別靈敏,甚至可以用氣味來記憶人事物,於是在舒柏昀的建議下,巫心寧開始研究芳香精油,不僅成功治療了自己的憂鬱症,還成為專業的芳香診療師。
巫心寧在按摩油裡加上五滴摩洛哥玫瑰、四滴苦橙花、兩滴橙花精油,可以治療舒柏昀沮喪的心情。心情沮喪不僅是因岑子黎帶給她的壓力,還有她對舒擎峰的失望。
舒柏昀感覺自己像個標上價格的商品被交易了出去,從小缺乏父愛就算了,天底下有哪個父親會不問女兒的感受,只寫一封e-mail通知她,三個月後的結婚典禮他會回國參加。
「放輕鬆,妳的肩膀很緊繃。」巫心寧邊按摩邊說。
舒柏昀半裸上身,背朝上,躺臥在一張長椅上,試著放鬆身體,維持均勻的呼吸,享受難得的清閒時光。
結束按摩之後,舒柏昀和巫心寧喝著花草茶邊聽音樂邊聊天。
巫心寧歎了一口氣,忽然說:「我最近開始作化療了,妳有感覺我的頭髮比以前少嗎?」
「沒有呀。」舒柏昀關心地問:「安德烈怎麼說?」
巫心寧的主治醫生是安德烈,他擔心腫瘤有蔓延變大的現象,怕是漸漸壓迫到她的視神經,有失明的可能。
上個星期四,她在幫一名女客戶做芳療,莫名其妙眼前一片黑,還差點昏倒。
「醫生建議我開刀,可是開刀的風險不低,成功率只有五成。要是化療無法控制病情,我才會考慮開刀。」巫心寧說。
一半的機率等於是將一個銅板往上拋,猜測人頭或數字的機率,說來輕鬆簡單,卻是一個二十五歲生命繼續存活或死亡的機率。舒柏昀凝視著巫心寧平靜的神色,忽然問:
「蔡鈞彥呢,妳有和他商量嗎?」
「沒有。我們協議暫時分手。」巫心寧似乎不想提起這個比自己小五歲,還在大學唸書的戀人,決定換個話題問:「妳呢?冷酷無情的總裁先生這個麻煩解決了沒?」
所謂「冷酷無情的總裁先生」是舒柏昀和巫心寧對岑子黎取的別稱。
「還沒。不好處理,他有著難纏的個性。」
「妳對他解釋清楚了嗎?他是不是很生氣?」巫心寧問。
「我解釋得很清楚,他卻把事情弄得更複雜。」舒柏昀將整個情況詳細說明。「他竟然完全不想解除婚約,還硬說就當喜帖上的名字印錯了。」
「妳真的對他一點感覺都沒有?」巫心寧只是隨口一問,卻令舒柏昀眉頭深鎖。
「一點感覺都沒有絕對不是正確的說法,岑子黎一直都帶給我很強烈的印象,只是裡面的感覺不全都是好的,負面的部分也很多。」
「有好的?說來聽聽。」巫心寧還以為岑子黎把婚姻當作交易籌碼,除了冷酷無情之外就沒有別的了,沒想到他竟然還有優點。
凝視巫心寧好奇的表情,舒柏昀開始後悔開啟這個話題,她略顯羞怯地猶豫著。
「這真不知道該怎麼說。」
「喂,快說,不要吊我胃口。」巫心寧追問。
「他很會接吻。」舒柏昀想起訂婚宴那天,她以為岑子黎只會蜻蜓點水地吻她一下,沒想到他的吻既深刻又纏綿,還帶著說不出的柔情。
巫心寧瞠大雙眼,一副「妳確定?」的神情,只見舒柏昀一臉的懊惱。
「跳過這個話題,我們換別的。」
巫心寧不打算放過她,笑著說:
「那妳還猶豫什麼?很會接吻至少可以讓愛情持續一段時間了。」
舒柏昀收斂笑容,正色說:
「或許吧,不過他要的是結婚,連愛情的邊都扯不上。而且我們的價值觀、人生觀天差地遠,我不能因為他很會接吻就嫁給他吧。」
「說的也是。」
「我想,換作是妳,妳也不可能靠一個吻就決定結婚,更何況我一開始只是想幫助應老先生。」
「按照妳的說法,我想我們冷酷無情的總裁先生可能不像他表面上那樣惹人厭。」
「嚴格來說,我對他一點都不瞭解。」舒柏昀將花茶一飲而盡。「不過,似乎也不需要太深入瞭解,我很確定他絕對不會是我的心靈伴侶。婚約非解除不可。」
巫心寧好奇地問:
「妳已經想到脫身的辦法了?」
「心理學上有一種治療法叫當事人中心治療法,也就是說完全站在個案的立場去協助他,嘗試從他特殊的狀況設想,試著讓他成長。」
「所以?」巫心寧等著她說下去。
「他要一個能為他帶來商業利益的未婚妻,我就幫他找一個條件比我好的女人取代我。」舒柏昀流露得意的微笑。「這是妳剛才幫我按摩時,我想到的辦法。」
「妳是說……」
「替他物色一個未婚妻。或許我可以幫他找到一個和他人生觀一致、思想接近的女人;而且,幸運的話,他們會相愛也不一定。」
「妳是說找一個女人給岑子黎?」巫心寧挑起眉,笑了起來。「或許這不失是個辦法。問題是,妳要上哪裡去找?」
舒柏昀早已想好管道。她母親費珍珍經常參加時尚派對,照理推算,應該知道不少商界名媛淑女的背景資料。最困難的,就只剩下說服岑子黎接受她的介紹;她沒有十足把握可以說服他,但至少這次她是站在岑子黎的立場設想,照理來說,他應該沒有拒絕她好意的理由。
*** 鳳鳴軒獨家製作 *** bbs.fmx.cn ***
情人永遠比女兒重要。
在復興北路精華地段的巷弄裡,費珍珍開了一間名人二手精品屋。舒柏昀走到巷口不遠處,透過玻璃窗望見母親和某個她不認識的男人正親密地低聲交談,耳鬢廝磨。
舒柏昀始終搞不清楚母親複雜的交友情況,似乎隨時都在更換情人,至少舒柏昀每次看到的都不是同一個男人。
從外表上判斷,男人大概四十五歲左右,卻穿著緊身T恤和圖案前衛誇張的牛仔褲。至於母親費珍珍,歲月的痕跡絲毫沒有留在她臉上,多虧了現代醫學的進步,抗皺、抗斑的美白針、注射玻尿酸和雷射手術的發明。
精品屋門上掛著鈴鐺,舒柏昀推開門時故意用了點力,清脆的鈴聲迴盪在空間內,費珍珍和那個男人仍然不為所動,甜滋滋地膩在一起。
眼角發現是舒柏昀,費珍珍頗感訝異,稍稍推開男人一下。
「來買衣服?」費珍珍問。
「不是。」費珍珍不准舒柏昀在別人面前喊她「媽」,當然是怕被舒柏昀叫老了,舒柏昀簡短說一句:「妳有空嗎?我有事找妳幫忙。」
費珍珍打發男人去買飲料,嬌嗔地對他說:「天氣太熱了嘛。」
男人很識相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眼角偷瞄了舒柏昀一眼,這才走出精品屋。
「什麼風把妳吹來的,怎麼這麼久沒見妳的人,一開口就要我幫忙?」費珍珍話裡帶著一股酸味。
舒柏昀凝視著面容姣好的母親,微微一笑。「是妳太忙,我不敢打擾妳。」
「直說吧,要我做什麼?」
「我有個朋友想結婚,托我幫他介紹合適的人選。媽,妳可以列一張家世背景好一點的名單給我嗎?年齡最好在二十五歲左右。」
「是男的朋友還是女的朋友?」
「男的。」
「說到結婚,為什麼妳訂婚了卻沒通知我?妳是嫌棄媽嗎?」提起這個,費珍珍就哀怨起來。「我獨自把妳養這麼大,妳竟然連訂婚宴都不讓我去。」
「媽,妳怎麼會知道?」訂婚宴女方的親戚都是應老先生找來的,整個過程可說非常低調,盡量不讓其他人知道,舒柏昀也一直以為自己偽裝得天衣無縫,不過就連范廷樺都發現了她訂婚的消息,她母親會知道應該也不用太意外。
只是,到底消息是怎麼走漏的?舒柏昀疑惑起來。
凝視舒柏昀沉重的臉色,費珍珍指著桌上貼的一張雜誌剪報,沒好氣地說:
「雜誌社不是去拍攝妳的訂婚禮服?妳穿的是GIORGIO ARMANI的高級訂製服,難道妳自己都忘了?」
舒柏昀湊過去看,她真的不知道訂婚現場有雜誌社來拍攝這件事,幸好沒寫出「應可柔」的名字,只說是岑氏集團總裁未來的新娘,要不然舒柏昀真不知該怎麼解釋自己偽裝他人身份一事。
「媽,妳確定這是我嗎?」舒柏昀準備抵賴到底。「這個人不是我,我怎麼可能訂婚了不告訴妳,沒想到這世上有人長得這麼像我。」
看著舒柏昀眼神閃爍的表情,費珍珍微挑起修整完美的柳眉,狐疑地說:
「不是妳?我一開始也以為是我看錯了,可是妳的未婚夫岑子黎親自打電話來向我道歉,說婚宴太倉卒,而我當時又在國外,所以才沒通知我,還送我了一個價值不菲的柏金包,現在妳又說報上那個人不是妳,到底是怎麼回事?」
俗話說,扯了一個謊,就得扯一連串的謊,此刻正活生生印證在舒柏昀身上。舒柏昀苦笑起來,不知該從何說起,只能無奈地說:
「好吧,確實是我。不過,媽,別再提了,我跟他不合。」
「呃?訂婚不是沒幾個月,你們分了?」費珍珍詫異地問,不過這對她來說也不是什麼稀奇的事,發生在費珍珍身上的婚姻次數多到連她自己都懶得數。
「我們沒打算結婚,就別再提這件事了。」舒柏昀說。
「真可惜。妳穿不到結婚禮服,虧妳遺傳了我的基因,真該當名模,而不是什麼心理醫師。」這大概是費珍珍最感遺憾的事。
舒柏昀可不認同母親的想法,對她來說,智慧比外表重要多了。
費珍珍不知想起了什麼,轉換話題直率地說:
「結婚取消是妳的事喔,柏金包我早收下了,我可不打算還給妳的未婚夫。」
「媽,還回去啦,我不想欠他人情,我再買一個新的給妳不就好了。」舒柏昀說。
「妳說得好聽。妳知道我喜歡哪個柏金包嗎?」費珍珍將包包寶貝地抱在胸前。「這個要四十萬,我女兒這麼小氣,哪捨得送我!」
「這要四十萬?」舒柏昀不可思議地叫出聲。幾塊皮拼湊起來竟然比她家客廳的義大利沙發還要貴。
「妳不知道這個花紋多特別,而且還是限量的,全球只有十個人能擁有。」
兩人還在對話,這時,男人買了三杯珍珠奶茶正要推門進來,費珍珍看見之後,連忙湊近,附在舒柏昀耳旁警告地低聲說:「不准在他面前叫我媽,他以為我才36歲。」
男人推開玻璃門,進到精品屋,舒柏昀微扯嘴角保持微笑,禮貌性地朝他頷首。在離去之前,朝著費珍珍說:
「我不多聊了,妳名單列好了,請傳真到我醫院。」
「OK。」費珍珍眨眼,比了一個沒問題的手勢。
*** bbs.fmx.cn *** bbs.fmx.cn *** bbs.fmx.cn ***
夏夜,空氣燠熱窒悶。
位於陽明山山區的獨棟別墅,燈火通明的正在舉行一場小型音樂發表會,穿著粉紅蛋糕裙的十歲小女孩正襟危坐的坐在鋼琴前,以不熟練的手法彈奏李斯特的鋼琴練習曲。
在座的賓客無不盛裝出席,各家精品名牌盡出,身穿昂貴禮服,優雅端坐,假意聆聽音樂。
舒柏昀穿著FENDI及膝短洋裝和同品牌高跟鞋,配戴擁有圓潤光澤的珍珠項鏈,這些全是她生日時父親寄來的禮物。。
舒柏昀不記得彈鋼琴的小女孩是她「未婚夫」的外甥女還是侄女。岑氏集團家族成員龐大,堂系表系的親戚多不勝數,她向來弄不清楚他們的身份,也似乎沒有弄清楚的必要。
為了和岑子黎當面詳談,舒柏昀才答應出席這場荒謬的音樂會,沒想到她的「未婚夫」卻不在賓客中。她環顧四下,不見他的身影,似乎用完晚餐後,他就不知溜到哪裡去了。
坐在這群矯揉造作的賓客中,聽著小女孩把李斯特練習曲彈得七零八落,舒柏昀得勉強控制住自己,才不會流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
她不是有意侮辱小女生,如果是在某個黃昏午後,經過小女孩練琴的窗口,無意間聽到李斯特練習曲,即使技巧生疏,但一個個音符仍然具備某種美感,或許還能為她帶來一整天的好心情。
但絕對不是坐在這裡,穿著GIVENCHY或PRADA,盛裝的程度宛如是在聽世界三大男高音演唱歌劇。
趁著休息時間,舒柏昀悄悄離開鋼琴室,她必須找到岑子黎,並且單獨和他談一談。
為了充分瞭解岑子黎,舒柏昀翻閱了好幾本報導他的商業雜誌,意外發現商界對岑子黎最推崇的居然是精準的投資眼光,其次則是魄力十足的領導風格。
岑氏企業在岑子黎爺爺岑宇凡壯年時期達到高峰,隨著岑宇凡病歿,由於長子岑子黎的父親比爺爺更早死去,因而岑家企業主導權轉移至岑子黎的叔字輩手中,卻經營不善,最嚴重時曾負債高達幾十億。
然而,神奇的是,岑子黎主導企業沒幾年就轉虧為盈,創下豐厚淨值。
將成功歸於岑子黎精準的投資眼光,當然是比較好聽的說法。然嚴格說來,他之所以能快速致富,還是在於那他冷血無情的併購手法。
舒柏昀在別墅的長廊裡穿梭,最後她推開廚房大門,想詢問廚師或幫傭有沒有看見岑子黎。
卻沒想到,推開門後,突然聽到岑子黎的大笑聲,定睛一看,只見岑子黎坐在一群女傭中間,正愉快的吃著一碗牛肉麵,其中一名身材微胖的女管家黃嫂跌坐在岑子黎身邊,這群女傭的年紀看來都足以當他母親了。
一群人笑得很開心,不知道正在談些什麼。
舒柏昀站在門後,訝異地凝視著岑子黎,他早已拉開西裝的領帶,襯衫扣子也解掉了好幾顆,嘴角的笑得很自然,絕對不是平時那種嘲諷人的冷笑。
「喔,你未婚妻來了。」黃嫂滿臉羞怯的站起身,卻不客氣地說:「你這小鬼在吃老娘豆腐,小心我打你屁股。」
岑子黎看了一眼廚房門外的舒柏昀,她尷尬地站在原地,像是在無意中發現了他什麼秘密的表情。
「有事嗎?」他臉上的笑意全沒了,又回復到表情冷凝的岑子黎。
「我想單獨跟你談一談。」
「請妳在花園裡等我。」
「好。」舒柏昀退了出去,關上廚房的門,隨即又聽到裡面傳來一串笑聲。她偏頭想了許久,卻怎麼也沒想到岑子黎也有平易近人的一面;隔了一晌,她才緩步走向後院的花園。 |
|
http://mybid.ruten.com.tw/user/zerosmall
http://zerosmall.pixnet.net/bl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