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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16 15:06:28

前言:

  她叫鈕千禧,
  全名鈕祜祿·千禧。
  慈安太后是她姨奶奶的姑姑,
  她鈕祜祿家還出過四個皇后生了兩個皇帝,
  可謂戰功彪炳。
  可惜到了她這一代,
  紫金城裡沒有主人了,
  她只好漂洋過海跟著公主旅行團,
  去尋找她的王子殿下……


楔子  

  公主旅行團開始招募了——  

  你喜歡灰姑娘的童話嗎?你從小就懷揣著公主夢嗎?你想結識貴族紳士,入住城堡莊園,甚至成為王妃嗎?

  跟我來吧!  

  把你的夢幻交給我,我將為您提供一趟豪華郵輪之旅。我以王族的名義向您保證,這絕對不只是一場旅行那麼簡單。

  本公司常年承接貴族宴會、紳士沙龍、上流舞會、社交酒會、豪華派對等項目,此次公主旅行團我們將集合英國貴族、上流紳士、年輕富豪與您共度這場夢幻之旅,圓您幾乎已經遺忘的公主夢。  

  只要一萬美金!  

  只要一萬美金,您將能享受十天的豪華郵輪生活。  

  只要一萬美金,您將能體驗長達二百四十個小時的貴族生活。  

  只要一萬美金,您將有一萬四千四百分鐘的機會去結識王室成員,嫁入豪門,成為全球矚目的平民王妃。

  只要一萬美金,您就是公主!  

  南瓜馬車已向您駛來,水晶鞋就在您的腳下,奴僕侍女隨時待命,還等什麼?  

  公主殿下,隨我來吧!  

  特別提示:本次活動每個地區僅限前五十名報名者,逾額概不接受,欲加入者從速。  

  免費垂詢電話:800-820-****  

  王族夢幻公司  

第1章(1)

  「喂!鈕千禧,你怎麼了?臉部抽筋啊?」  

  芳有有搗搗身邊笑得直流口水的房客,「鈕千禧,你清醒一點,現在天還沒黑,離做夢的時間還早呢!」

  從下午鈕千禧在報紙上發現這則公主旅行團的招募啟示開始,她的眼神就沒明朗過——不就是一則廣告嘛!有這麼大的魔力嗎?  

  她拿著報紙那半版在鈕千禧眼前揮舞了好半晌,總算把她的魂給招回來了。鈕千禧第一舉動就是奪回自己的寶貝,還用力地平整著報紙,唏噓不已,「你別給我弄壞了,我還指著這個報名呢!」  

  「你要參加這個公主旅行團?」這不是明擺著送錢給別人嘛!  

  芳有有決心好好開導開導她那個受童話荼毒至深的腦袋瓜子,「我說千禧,你可看清楚了,這報名費可是『一萬美金』,不是一萬人民幣,你上哪兒弄八萬多塊錢去報名參團?」八萬多塊啊!別說是拿出來付給他人,就算讓芳有有從銀行裡提取出這麼多錢,她都心慌慌,生怕一不小心弄掉了一張半張的。  

  都像她這麼小氣,報紙上連廣告欄都省了——至於費用方面鈕千禧早就想好了,「這幾年我積攢下六萬多塊錢,把我最近做的那些活一次性全部賣了,再找你們這些好朋友借借,估計能湊上那個數。」  

  「你瘋了吧!」芳有有簡直不敢相信,「你要把這幾年的積蓄全掏出來,再賣掉你流汗又流血做出來的那些工藝活,還得再借外債,也要報名參加那個勞什子『公主旅行團』?」這不是公主旅行團,這是放血旅行啊!可不是瘋了嘛!

  鈕千禧興沖沖地用手機記下免費咨詢電話,「我主意已定,有有,你就祝福我吧!」  

  「祝福你什麼?」芳有有眼皮一搭,她該祝福她的房客把八萬多塊錢一次性地丟進水裡,還連個聲兒都聽不見嗎?還是應該祝福自己有可能下個月開始就收不到三樓的房租了?  

  樂觀的鈕千禧只看到一個粉紅色的夢在自己眼前跳躍,「有有,你想像一下,我可以做十天的公主,更有機會在豪華郵輪上結識一位正宗英國貴族,我可以參加貴族舉辦的郵輪舞會,可以穿著水晶鞋跟我的王子跳第一支舞,然後他迷戀上我這位東方美人,願意為我放棄王位繼承權,追我追到中國來——多美滿的故事啊!」  

  「可惜只能是個故事。」芳有有狠心地打破她的白日夢,「鈕千禧小姐,你醒醒吧!你沒有水晶鞋,你不是公主,你也算不上東方大美人。而且,像這種旅行公司安排的派對是不可能有真正的貴族參加的。」那都是廣告!換言之,那都是騙人的。  

  「誰說不可能?」鈕千禧完全被迷惑住了,分不清東南西北,她看在眼裡的都是一個個紅中,比心還紅的紅中,「廣告上承諾,如果旅行中沒有真正的貴族參與,將全額退還團費。再說嘍!外國人的審美眼光跟咱中國人不太一樣,人家老外覺得細眼睛、方下巴、厚嘴唇的東方女孩才是美女。」正好她都符合了,所以她不是國人印象中的美女,連點邊都沒沾上。

  天哪!誰給她那充滿乾草的腦袋瓜一記重捶?芳有有進行最後的規勸:「千禧,像這樣的旅行團壓根就不是為我們這種女孩子準備的。現在國內有那麼多暴發戶家的丫頭、富豪家的小姐,還有那些高級白領,她們閒著沒事幹找點刺激來玩玩也就算了。你搭上這麼多年的心血就為了換這十天的旅行——值得嗎?」  

  鈕千禧長長地歎上一口氣,流露出落寞的神情,芳有有以為她終於醒悟過來,還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千禧,雖然不能圓你的公主夢有點可惜,可你想這一來一去,你節省下八萬多塊錢,這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啊!」  

  對芳有有來說,沒什麼比存錢更有趣的了,可對鈕千禧來說,二十三年的公主夢卻是多少金錢都無法取代的,「比起一輩子的貴族式的幸福,這區區八萬塊算什麼?」  

  就怕八萬塊買不回幸福,滿回一堆傷痛啊!  

  「有有,我們倆這麼多年的朋友了,我問你,我姓什麼?」  

  這不是廢話嗎!「你叫鈕千禧,你姓鈕啊!」  

  「錯!」鈕千禧義正詞嚴地告訴她,「我姓鈕祜祿,我叫鈕祜祿·千禧,我是鈕祜祿家的後人。」

  又來了!她又來了!  

  芳有有在心中默默念道:接下來千禧會說:我們鈕祜祿氏在清朝出過四個皇后,為愛新覺羅家族生過兩個皇帝……

  「我們鈕祜祿氏在清朝出過四個皇后,為愛新覺羅家族生過兩個皇帝,我們是真正的貴族。我是生在現代,要是早個幾百年,我也是當皇后,做王妃的命。」  

  錯!芳有有在心中抨擊她:幾百年前,你們家還在關外,也就是所謂的滿洲韃子,一窩野蠻人。  

  對鈕祜祿·千禧來說,這卻是心頭永遠的痛。  

  所以,她決定了,「我一定要參加這次的公主旅行團,當不了咱中國的王妃,我要遠渡重洋做外國人的王后——就這麼決定了!」  

  遠在大洋彼岸的另一端,兩個男人也正在謀劃著他們的未來。  

  爵爺加加減減對著計算器按了好半天,終於得出最後的結論:「詹姆斯,我們必須掙錢,掙大錢。」最好天上一下子能掉下一百萬英鎊,不然……歐元也行。  

  詹姆斯立於一旁,不停地給爵爺的杯子裡加點紅茶,還是伯爵紅茶呢!「爵爺,您看著辦吧!我全聽您的,您讓我做什麼,我絕不說一個『不』字。」  

  爵爺抬抬手指發了話:「你……就出去給村民們打點零工吧!」天上掉鈔票這等好事是落不到他們倆頭上了,還是先打點散工掙點小錢餬口比較實際。  

  詹姆斯也想啊!可現實似乎並不允許,「哪個村民敢請我們Prince城堡裡的人打零工啊?」

  一百多年前,整個村裡的村民都是王子城堡的奴僕或是幫傭,都接受著城堡主人——侯爵殿下的庇護;五十年前,村裡的人還仰望著這座城堡的繼承者——年輕的伯爵殿下;到了今天,伯爵的繼承人子爵殿下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年久失修的城堡變得破爛不堪。  

  湊不上維修費用,連餬口錢都勉強,爵爺不得不率先考慮他們迫在眉睫的生存問題。可淳樸的村民還是抱著主僕的階級觀念,連個打零工的機會都不給他們倆。  

  日子長了,爵爺也只能死撐著臉皮維護王子城堡的體面,打零工的提議被提了不下五十次,卻仍只停留在提議階段。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把王子城堡變成觀光旅遊地點,我們坐在家裡收錢就可以了。」  

  詹姆斯的提議爵爺也知道,可抬眼望去——  

  頭頂的吊燈落滿灰塵,因為沒有足夠的錢繳電費,已許久不開這費電的玩意。  

  旋轉樓梯所用的木頭很多都已成了白蟻的口糧,搖搖欲墜的階梯讓人不敢上二樓,這也是他和詹姆斯一直住在一樓的原因,他幾乎忘了二樓的房間是何種格局。  

  再看看身上的衣服,他和詹姆斯出席很多正式場合還穿著二十世紀初期貴族的服飾,遠看上去像道吸引人的復古風景,其實他們早就沒有多餘的閒錢去置辦宴會所用的禮服,平日裡他們穿的還不如村子裡的年輕人。  

  村民們自家花園裡種的是玫瑰,王子城堡的園地裡種著一排排的捲心菜,這種蔬菜長得快,也不易長蟲,最重要的是,足以果腹。  

  城堡裡從前掛的那些名畫,早就拿出去變賣了,開始的時候還弄幅贗品掛回去充充門面,後來賣得多了,他們連贗品都懶得再去尋覓,唯一的好處是城堡內夜不閉戶,一是沒什麼值錢的東西可供小偷搜羅,二是破舊陰暗的城堡到了夜裡比鬼屋還恐怖,沒幾個人敢進來,更別說是遊客了。  

  想到這些爵爺頭就開始膨脹,「我找了好幾家旅遊公司,人家說如果我們能將古堡修繕一新,還是很有發展旅遊的可能。可那筆龐大的修繕費用,沒一家公司願意支付。」  

  爵爺歎著氣,耳邊還聽到咕咕的叫聲,他瞥了一眼詹姆斯,對方臉色微紅,趕忙岔開話題:「爵爺,那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天知道他們該怎麼辦!  

  「不如,把古堡廉價賣了吧!」好歹這塊地還值幾個錢。  

  詹姆斯首先反對,「這怎麼行?這塊地,這座城堡是家族的祖先留給我們的,就算餓死,爵爺您也該好好守護著它啊!」  

  「啃地皮能飽嗎?」爵爺翻了一記白眼,他恨死了自己居然捲進這鬼古堡裡!  

  「總會有辦法的,我相信爵爺您的智慧。」  

  詹姆斯的奉承絲毫沒能讓爵爺的心情好轉,伯爵紅茶越喝越苦,肚子卻是越來越餓,爵爺正狐疑自己是否會埋葬在這座古堡裡之時,生了�的電話居然發出喳喳聲。  

  「我是爵爺,你是誰?」肚子裡飢餓的寄生蟲把爵爺良好的貴族禮儀、教養全都啃沒了。  

  「我是王族夢幻公司業務發展部的肖恩,我有一筆賺錢的買賣想介紹給您,爵爺。」  

  一抹笑意扯上嘴角,爵爺忽然想到他那中國母親傳授給他的一句中國俚語——  

  天無絕人之路。  

  「你是說,只要我們以貴族的身份登上豪華郵輪,在那裡白吃白住玩上十天,就付給我們五千歐元?」

  天下竟有這麼好的事,爵爺笑得將後槽牙展現給肖恩欣賞。不過,他可不是詹姆斯,從不相信天上掉鈔票這等好事,除非那是偽鈔。  

  「我親愛的肖恩,說句實話吧!這十天你到底要我們為你做些什麼?」  

  「不是為我,是為公司。」肖恩仍舊是那副禮貌的笑容,微瞇的藍眼睛看不出深藏著怎樣美麗的陷阱,「這樣解釋吧!我們公司需要你們這樣的貴族參與到這次旅行,但請您放心,我們要賺的絕對不是您身上的錢。」你也沒錢讓我賺啊!

  爵爺倒是從肖恩這幾句話中聽出了道道來,「這麼說你是拿我們這些貴族當招牌,去賺其他參與這次旅行的顧客的錢?」  

  「跟您直說了吧!」肖恩還趕著去跟其他幾位子爵、男爵簽合同,「我公司招募了很多東方女孩來參與一場為期十天的豪華郵輪旅行,如果光說海上旅行,可能還不夠吸引人,所以我們又加了點噱頭。承諾那些女孩我公司會安排很多年輕富豪、貴族登上郵輪,並舉辦上流社交舞會,讓她們像公主一樣過上十天,並有機會嫁入豪門,成為貴族。」

  在爵爺的想像之中,詹姆斯比較想知道的是,「團費多少錢?」  

  「一萬美金,本來想收一萬歐元的,可在亞洲好像還是美元普及率高一些。」  

  肖恩話未落音,只聽「砰」的一聲,不知是爵爺坐下的椅子太爛了一些,還是他突然失去平衡,居然跌倒在地。

  一萬美金!一萬美金啊!  

  這些人居然肯花一萬美金度過十天海上生活,可為什麼沒有人願意出十萬歐元稍稍維修一下他的王子古堡?他願意讓那個人免費在城堡裡住上一年,十年也行啊!  

  老天,你不公平啊!  

  「怎麼樣?只要你在這份合同上簽字,五千歐元馬上就進了您的口袋。」肖恩的笑容像鈔票在向他們招手。

  詹姆斯還有所猶豫,「我們……我們這樣,跟那些站在街上拉生意的……妓……妓……」  

  良好的教養讓詹姆斯說不出口,爵爺毫不在意地幫他接下去:「跟妓女有什麼區別?」一邊說他還一邊搖頭,「這太傷我們貴族的臉面,不行!不能參加。」睇著眼,他等待肖恩的反應。  

  沒錢還充門面,肖恩最瞧不上這些落魄的貴族了,不過嘴上他還得繼續說服。  

  「你們可以換個角度想想,這次來報名參團,過把公主癮的很多都是東方的富豪女。你想想,一萬美金啊!普通人家的女孩怎麼可能花費一萬美金過十天?肯定都是有錢的主,爵爺,你如果有能力釣上她們其中的一個,還愁籌集不到維修城堡的費用嗎?等你將王子城堡修繕一新,我馬上就跟你簽旅遊發展協議,到時候你就等著坐在家裡收錢吧!」

  這個提議倒是讓爵爺眼前一亮,只是,「讓其他貴族知曉,總是不好。」  

  「參加這次旅行的可不只是你們,還有其他很多貴族呢!」肖恩還不忘賣乖,「他們可都非常樂意參加這次的旅行,我們可不用付一分錢,像愛德華男爵。」  

  「他還活著嗎?」爵爺滿眼冒驚奇。  

  詹姆斯善良地詢問:「就算活著,他有辦法不在別人的攙扶之下登上郵輪?」  

  鬆鬆脖子上的領帶,肖恩繼續:「還有保羅男爵。」  

  「他不是剛離婚嗎?這麼快就打起東方女孩的主意了?」爵爺還好意提醒他,「肖恩,看在我們這麼熟的分上,向你提個醒。上流傳聞,保羅男爵在某些方面有些奇怪的癖好,這也是他妻子同他離婚的原因。你可得留神,別在郵輪上發生什麼什麼尼羅河慘案來。他是保羅,不是大偵探波羅。」  

第1章(2)  

  扯扯領帶,肖恩吐出下一個名字:「穆沙默刀德王子。」  

  「他們國家到底允許一個男人娶多少個老婆?」這一點詹姆斯早就想搞清楚了。  

  爵爺衝他伸出四根手指頭,詹姆斯頓時驚呼起來:「四十個?就算能娶四十個,王妃的數量也快飽和了吧?!」

  拽拽領帶扣,肖恩從牙縫裡咬出再一個名字:「費加子爵。」  

  這一次,爵爺非常配合地點了點頭,「他換女人的速度比換衣服更快,他倒是挺適合你們這次的旅行——如果你不怕十天之內引發數場女性群毆事件的話。」  

  拉下領帶扣,肖恩大喊:「還有福愛特男爵!」  

  「哈哈!」那兩個人同時笑起來,詹姆斯讚道,「跟我們一樣窮。」  

  「不,」爵爺非常肯定地否定,「是比我們還窮。」  

  「你們到底想怎樣?」肖恩徹底地拽掉了脖子上的領帶。  

  爵爺這才說出自己的盤算:「一萬歐元,我們兩個人一同登船。」  

  一萬歐元?一主一僕,提供兩個人的餐飲、住宿、娛樂、消費?肖恩咬咬牙,硬挺了下來,「成交!」

  爵爺愉快地將客人送到城堡門口,最後好奇地問了聲:「肖恩,你拿一萬歐元應該會有很多人願意充當貴族,參與這次的旅行。」像他們這樣把老本啃得差不多的窮貴族實在不佔少數,「為什麼找上我們?」  

  肖恩慢條斯理地打起領帶,「因為沒有人穿起二十世紀初的禮服像你們這般合襯了。」  

  這記全壘打直接打在爵爺和詹姆斯的心上。  

  芳有有和翟潛踏進三樓幾乎分不出這是芳齡公寓還是倉庫,找不到站腳的地方,他們一跳一跳地進了鈕千禧的房間——那裡比外面還亂。  

  「千禧,你想拆掉我的公寓嗎?」  

  聽見聲響,鈕千禧穿著件過於肥大的旗袍衝了出來,她對芳有有完全熟視無睹,直抓著翟潛不放,「翟潛,你來得正好,快點幫幫我。」  

  拿出一直放在儲藏室裡那件大木箱子,還有裡面放著的幾件破旗袍,她把它們全都堆到翟潛面前,「你手藝好,你快點幫我修修這些破爛玩意。」  

  「既然都是些破爛玩意還修它做什麼?直接丟掉不就好了。」芳有有最不喜歡別人使喚她的東西——翟潛可是她付了工資請回來的公寓管理員。  

  「不管啦!不管啦!翟潛你一定要幫我修好它們。」先扯扯身上這件旗袍,鈕千禧嘟囔著,「《公主旅行指南》上寫明上船的第二個晚上就有宴會,都說了是宴會嘛!沒有參加宴會的禮服怎麼行?可我交了團費,身上只剩下不到兩千塊錢,哪有錢再買禮服?所以我就想把這些我姨奶奶留下的旗袍改成我的尺碼,全當禮服穿好了。」  

  天!芳有有翻了個白眼,這種比睡袍還肥碩,比抹布還皺,比他們這棟芳齡公寓還古老的衣服能改成禮服?千禧不會真以為翟潛是神仙吧?!他充其量只是剪刀手愛德華。  

  「還有這個木箱子,雖然破了點,但夠大,應該能裝下我這次旅行所需的一切物資。」鈕千禧得意於又能省下一筆購買行李箱的費用。  

  「大是夠大,可這麼大個木箱子再塞滿東西,你確定你能搬得動嗎?」芳有有笑她白癡。  

  鈕千禧不在意她的嘲笑,只盯著翟潛尋找希望,「翟潛!翟潛!你最棒了,平時公寓裡什麼東西壞了你都能修好,這次你一定要幫我這個忙。」  

  翟潛仔細看了看這些破爛玩意,木箱子倒是好修,只是那些旗袍……  

  「你身上這件禮服很好改,可是這件……」他從箱子裡挑出那件繡著鳳凰的袍子,「這件有大面積手工刺繡,如果改了就破壞了繡上去的花樣。其他幾件我還能想想辦法,把它們改成你穿的大小,盡量不破壞上面的刺繡。」

  「太好了!我就知道翟潛你最好了。」鈕千禧抱著翟潛又蹦又跳,他只能小心翼翼地不讓手中的針戳到她。

  芳有有一看不樂意了,拿話刺鈕千禧:「你就是穿上這些改良的旗袍,別人也不會把你當成格格的。」

  「你懂什麼?」心情大好,鈕千禧開始反擊,「在咱們國人眼中,這樣的旗袍算不上什麼,可是到了老外眼裡,這就是國粹,這就是品位。外國人就喜歡看中國人穿成這樣,你才不懂呢!」  

  「好吧!就當你有禮服了,可首飾呢?我說,格格,參加宴會你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怎麼矇混過關?」千禧就是太單純,換句話說——腦子少根弦。  

  這回芳有有想錯了,鈕千禧伸出自己的手,「看!這是我姨奶奶留給我的白玉手鐲,還有這個翡翠戒指,據說是我外婆的外婆從宮裡帶出來的。再看我脖子上這個雕刻成鹿形狀的玉,它背面是個福字,意為『福祿雙全』。」

  「看來你裝備還挺齊全,打定主意要以格格的身份釣個王子回來嘍?」鬥嘴歸鬥嘴,芳有有不忘提醒她,「你別盡抱著做公主當王妃的夢,睜大你的眼睛看清楚那些洋鬼子,可別被人家給騙了。」  

  「放心吧!」鈕千禧底氣十足,「我們鈕祜祿氏注定了就是嫁給皇室的。」  

  芳有有沒好氣地戳她們家老底,「嫁是嫁了不少,可沒見一個幸福的。」最後一個東太后慈安死得更慘。

  鈕千禧站在那裡,讓翟潛照著她的體形改旗袍,芳有有則著手去幫她收拾滿地堆放的東西,「這個瓷杯你不會也要帶去旅行吧?」  

  「我平時刷牙、漱口全指著它了,用船上提供的,我肯定不習慣。」而且這杯子看上去古色古香,特漂亮。

  再看她箱子裡準備帶去旅行的,什麼梳妝盒、繡花枕頭,居然連印章都帶上了。芳有有笑她,「你怎麼不把家都搬到郵輪上去?」  

  「我還真想把家都搬去,一旦我與王子殿下一見鍾情,也不用回來了,直接嫁進王宮就得了。」  

  瞧她那雙閃著夢幻的迷濛眼神,照目前形勢看來,芳有有也只能祝鈕千禧好運了!  

  「肖恩,你這個公主旅行團到底接待多少名團客?」滿眼都是登船的小姐,爵爺以為是自己的眼睛出了錯。

  詹姆斯拿出報紙上的廣告搖一搖,「不是說僅限五十名嗎?這放眼望去,何止五十名?」  

  肖恩不緊不慢地解釋著:「報紙上寫明的是:每個地區僅限前五十名。」  

  「那你到底在多少個地區招募了團員?」  

  「二十幾個吧!」要不哪來的錢付他們倆一萬歐元?他們王族夢幻旅遊公司自己可不是做白日夢的。

  也就是說這次報名參加公主旅行團的有一千多人?「那你找了多少個貴族、多少個富豪上郵輪?」

  「加你們兩個,總共三十八人。」  

  不是吧!詹姆斯只覺得眼前一黑,「這可是將近一比三十啊!我們每個男的要對付三十個女的,男女比例嚴重失調啊!」  

  正說著話,有個從他們身邊路過的紅頭髮胖妞用她塗了鮮紅指甲油的手去撩撥詹姆斯的臉頰,嘴裡還唧唧咕咕說著他聽不懂的日語,嚇得詹姆斯縮成一團躲到爵爺身後,大呼:「爵爺,我們還是走吧!」好可怕,真的是好可怕啊!他有一種即將被一大群女人生吞活剝的預感。  

  肖恩可不會允許他們臨時毀約,撥開詹姆斯,他只跟精明的爵爺談生意:「我說爵爺,您可是跟我們簽了合同的,現在撤退,我完全可以告你們違約。再說了,這十天裡,除了吃喝玩樂,二位不過是應付應付那些送上門的女人。有看得中的,你們只管放手享樂,若是看不上眼,身為男人對付幾個女人的氣力還是有的吧!別忘了,二位還有機會找到有錢的富家女來投資王子古堡。權衡利弊,我相信爵爺您能做出最有利的決斷。」  

  雖然有幾分危言聳聽,但肖恩說的的確是他們目前面臨的狀況。就算覺得自己像個牛郎似的應酬那麼多女人是件很齷齪的事,爵爺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選擇。  

  「先上船再說。」爵爺拉著百般不情願的詹姆斯上了郵輪,他們拿著肖恩給他們的號牌住進了豪華套房。

  房裡早已擺上時鮮水果、精緻的點心,連用做裝飾的擺設都極盡華美。幾乎快忘了好日子是何模樣的詹姆斯看得目瞪口呆,「爵爺,你說我們來參加這次的旅行到底是對是錯?」  

  對在可以好好享受十天真正的貴族生活,錯在他們成了應酬女人待價而沽的商品。  

  怪誰呢?只怪他們窮唄!  

  爵爺下了狠心,「既然已經走到了這一步,詹姆斯,我們就得好好利用這次機會。我相信,以我們倆的才貌,一定能從這一千多人中找到一個肯為王子古堡投資的富家女。只要能將古堡修繕一新,就不怕沒有旅遊公司跟我們合作,只要能迎來遊客,古堡就一定能重新興盛起來。」  

  見爵爺信心十足,詹姆斯也重拾自信,「爵爺,我相信你,你一定能成功的。」  

  「為什麼是我?」這小子又想把所有的麻煩推給他,自個兒袖手旁觀啊?「應該是我們兩個才對吧!」

  詹姆斯連忙謙虛地退讓,「我只是子爵殿下您的僕人,這種為古堡謀求發展的大事當然還得您承擔。我這個僕人頂多幫您打打下手罷了,您就別再勉強我了。」  

  見到問題就閃,見到麻煩就躲,見到困難就讓——他這是什麼人啊?爵爺真恨自己居然跟這種人混在一起,他一定是上輩子沒積德,不!不是他沒積德,是母親眼神不好,居然跟這種人家攪和在一塊,害得他這輩子都沒好日子過。

  反正已經倒霉了這麼多年,也不在乎再多倒霉一陣子。只要能結識一位富家女,只要能振興王子古堡,他的倒霉日子就快結束了。  

  求主保佑,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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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16 15:16:53

第9章(1)  

  宋裔爵,你給我來真的?  

  可不是真的嗎!連人都給找來了。  

  鈕千禧也搞不清楚狀況,等她清醒過來,自己已經穿著休閒裝坐在高貴無比,有著百年歷史的中國傳統酒樓裡了。

  菜擺滿了桌子,其中大部分她都在清宮劇裡看過,沒吃過。這邊還沒等她下筷子,宋裔爵那邊已經像個媒婆似的給男女雙方做起介紹來了,該舉動純粹是讓她食不下嚥。  

  「羅先生,這位就是我跟你說的鈕祜祿·千禧小姐。」  

  「千禧,他就是羅先生。」宋裔爵還不忘小聲地告訴她,「我查過愛新覺羅家的族譜,他真的是愛新覺羅家後裔,而且他現在非常有錢,絕對不是空架子。」  

  「你以為每個貴族後代都守著那麼破的城堡呢?」鈕千禧生氣地找著機會就糗他。  

  他居然真的把她介紹給別的男人?她不僅生氣,而且氣得心都要裂開了。  

  鬱悶之氣憋於胸口,若不發出來很容易得癌症的,盤子裡這些食物壯烈犧牲總比她死好。拿出劊子手的狠勁,她對那些食物痛下殺手,直接用牙齒將它們通通凌遲。  

  她全神貫注地凌遲那些食物,羅覺新全神貫注地盯著眼前這位傳說中的鈕祜祿貴族後裔。  

  「我聽宋先生說,千禧小姐的姨奶奶原本是要嫁給我們愛新覺羅家族的某位王爺?」  

  「可惜那位王爺命不好,我姨奶奶還沒嫁過去,王爺就死了。」所謂的貴族不過是自己安慰自己的說法罷了。

  羅覺新不動聲色地看了一眼千禧手上戴的鐲子,「若我沒認錯,這鐲子是漢白玉的吧?」  

  「沒錯。」沒想到這世上識貨的人還真多,想到這裡,鈕千禧的氣又上來了,晃動著手上的鐲子,她佯問羅覺新,「王爺後裔,你不會也想拿我的鐲子換錢吧?」  

  「咳!咳……」宋裔爵恰巧被什麼東西給嗆到了,一陣猛咳——千禧果然還記恨著他。  

  羅覺新倒是沒被她的失禮嚇到,反倒有點喜歡這個藏著性子叫人摸不著邊的鈕祜祿家小丫頭,「我聽祖爺爺說,當年我愛新覺羅家族會將漢白玉鐲子送給未過門的媳婦做聘禮。我祖奶奶的手上就戴著一隻和這一模一樣的鐲子,今天在千禧小姐手上看見,倍覺親切。這也許就是我們之間的緣分吧!不知千禧可否願意做我的福晉?」  

  「咳!咳!咳……」  

  這回輪到鈕千禧一陣猛咳了,這是什麼事?她遍尋王侯貴族不得見,花了大價錢參加公主旅行團也是一場空,到頭來居然隨隨便便就撞見一個愛新覺羅家的王爺,還向她求婚?  

  還說什麼福晉?他以為自己在演清宮劇啊?  

  有沒有搞錯?  

  喝了碗湯,順了順氣,鈕千禧拿出大家閨秀的風範禮儀無比鄭重地告知他——  

  「老子對你沒興趣,哪兒來的給老子滾哪兒去!」  

  「千禧!」宋裔爵大喝一聲,明知自己喝不住她,只好忙著幫她打圓場,「羅先生您別誤會,千禧平時就喜歡跟人開這樣的小玩笑。而且在那些她越喜歡的先生面前,越是喜歡表現出她桀驁不馴的一面。」  

  她這要是算桀驁不馴,這世上的太妹都成公主了。  

  不給羅覺新表示意見的機會,她直接把腳踩在板凳上跟他對抗——要是她的身體柔韌度強一點,她會直接把腳踩在他的臉上。  

  「我告訴你,羅覺新,你不要以為你有著貴族後裔的身份,還有點臭錢,就可以想要哪個女人就要哪個,我不吃你這一套。」  

  「可我吃你這一套啊!」羅覺新不怒反笑,扯著眉跟她胡攪蠻纏,「我聽說千禧小姐自小便有一個夢,希望長大以後可以向祖先一樣,嫁給貴族為妻。碰巧了,這也是我的夢想,我從小聽我祖爺爺講那些大家閨秀如何如何賢德,所以我早就立誓,今生務必娶貴族後裔家的小姐為妻,以圓我夢。」  

  這世上居然還有跟她抱著同樣噩夢的人?鈕千禧剛要辯解自己的夢想才不像他那麼荒謬,結果被羅覺新一陣搶白:「你們鈕祜祿氏在滿清時期為愛新覺羅生過兩個皇帝,出過四個皇后,我是愛新覺羅家族的後裔,你是鈕祜祿家族的小姐,我們又都抱著同樣的夢想,湊成一對是我們的宿命,總之——你就是我的夢啊!」  

  他一邊說一邊擺出萬般陶醉的姿態,看得鈕千禧捂起了嘴——嘔!  

  她快吐出來了,沒想到被夢魘困擾的人跟精神病差不多哦!要是被他纏上,瘋的人會是她。  

  還是趕緊想個辦法自救吧!  

  鈕千禧就近抱住救命稻草一根——宋裔爵,徹底戳破羅覺新的福晉夢,「愛新覺羅·覺新,我鄭重地告訴你,我早已有了心儀的男人,我鈕祜祿·千禧發誓,今生非他不嫁,你就死了那條心吧!」  

  拖著宋裔爵逃跑之前,鈕千禧還不忘再在羅覺新脆弱的心靈上狠狠踩上兩腳。  

  「你有沒有看過《金枝欲孽》啊?那上面有個鈕祜祿·如�。跟你說個秘密,」她湊近他耳旁,用陰冷的聲音念道,「她就是我姨奶奶的小姑姑,真的!不騙你!她一個人可以讓整個皇宮風起雲湧,我身上有著和她相似的基因,所以你要是把我娶回家,我會讓你每天體驗何為——家、無、寧、日!」  

  不相信?  

  「快去找那部片子來看看吧!」  

  就不信你……還不死心!  

  「你在生氣?」宋裔爵倒了杯水放在她的手邊,她依然故我地雕刻著復古傢俱上的花飾,沒接下那杯水。

  他歎了口氣,坐在地板上,試圖跟她平視,「你到底在氣些什麼?」  

  還不肯開口?他再加把勁,「你責怪我毀了你傾盡積蓄換來的公主之旅,你還說你和你姨奶奶兩個人加起來百年的願望就是嫁給王族。我現在幫你找了一個如假包換的愛新覺羅後裔,說起來你們兩家也算是世交,絕對門當戶對,他又有身份又有地位又有錢,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她還生氣?他還沒責怪她呢!「我做了這麼大一個媒人,不要你以身相許,起碼對我好一點吧!」

  「誰要你替我做媒?」鈕千禧恨不能將手中的刻刀直接刻進他的腦袋裡,「我喜歡的不是羅覺新那樣的男人。」

  「可他是貨真價實的貴族哦!」  

  「誰說我一定要嫁給貴族啦?」  

  「他真的很有錢。」  

  「我像是那麼貪錢的人嗎?」  

  「他可以完成你一直以來的夢想。」  

  「自從認識你,那些年少的夢早已變成一個夢……」  

  他笑盈盈地對著她許久,鈕千禧終於發現自己上當受騙了。拿鑿子對著他,她現在恨得不知道是把凶器插進他的腦袋裡,還是直接把自己的腦門鑿開比較好。  

  「你是故意的?你故意安排那個羅覺新跟我相親,就是要逼出我的真心話?」  

  他笑笑,雙手枕著頭直接躺在地板上,「如果這些是你的真心話,我做夢都會笑醒的。」也不枉他跟羅覺新簽下五年的合同——看樣子未來五年裡,他都得在羅覺新的拍賣行裡做牛做馬嘍!  

  他還笑?他還有臉給她笑?鈕千禧拿木頭對著他的臉敲下去,「那個羅覺新的王族後裔身份是假的吧?你又騙了我?」  

  「我沒有哦!」羅覺新的確是愛新覺羅王族後裔,這一點是真的,「至於人家是不是真的想娶你,我就不知道了。」

  「你就不怕他真的對我動了色心?」他分明是對她絲毫不緊張,光這一點就該打。  

  一直扛著王子城堡這個大負擔的宋裔爵可沒有那麼容易就被打敗,他可是算無遺算,「就算他真的喜歡你,也要看你是否中意他。」  

  「你不是說我一直夢想嫁給王族後裔嗎?乍見到一個真王爺,我怎會不動心?」她得意洋洋地白了他一眼。

  宋裔爵的表情忽然凝重了起來,「如果你真的喜歡他,而他又愛上你,我只能祝福你們了。」  

  這麼容易就放棄,他要麼不是男人,要麼根本就不愛她——鈕千禧將他推到一旁,避免自己再受創傷,「走開!我不想看見你,我喜歡誰,不想嫁給誰,通通與你無關,你走吧!你要是不走,等我存夠了錢,我搬出去,行了吧?」

  他忽然從身後抱住她,緊緊地不撒手,有個溫熱的東西垂在她的臉上,鈕千禧睜眼望去——  

  「福祿雙全玉珮?你一直戴在身邊,沒有把它賣掉?」  

  她以為他早把這塊玉珮送去拍賣行,換了錢來挽救即將土崩瓦解的王子城堡呢!  

  他用掌心熨帖著福祿雙全玉珮,仿若感情已握在他手中,「這是你送我的定情之物,我雖然只是半個中國人,可是我知道中國人對玉的看法,更明白在中國人的眼中,定情之物的重要性。」  

  人在,玉珮在;人死,玉珮留後。  

  「你不是不要我嗎?不是要把我送給那個狗屁王爺做福晉嗎?幹嗎還留著這塊玉珮?換了現錢拯救你的城堡多好。」

  她衝他喊,先流淚的卻也是她。  

  「我以為你只想嫁給貴族,根本不會看上我嘛!你不是也說一輩子都不會原諒我裝作子爵欺騙你嗎?」他把她的話當了真,事實上,她對他說的每一句話他都印刻在了心頭,連他自己都不曾察覺地用心。  

  「我只說不原諒你欺騙我這件事,可沒說非貴族不嫁,你少給我冠上愛慕虛榮的帽子。」她不過就是王妃夢做得比尋常女孩久了一點點……一點點而已。鈕千禧用手背胡亂地抹了把淚。  

  跟她同住了這些日子,宋裔爵開始反省自己怎麼會被她騙到。以她平常的言行舉止,哪有半點貴族小姐的端莊。

  「也不全然是為了幫你圓夢,即使你沒看上羅先生,也決定不再愛我,我還是希望你能從公主夢裡醒來,我不想……不想你和我母親走上同一條道路。」  

  「你母親?」  

  「我母親的事,我從沒對任何人說過。」  

第9章(2)

  母親年輕的時候在外國人聚集的地方工作,那個時候的母親總是極其羨慕外國人的一切。羨慕那些大眼睛、白皮膚的外國女孩可以穿著蓬蓬裙去參加舞會,羨慕她們出入可以坐汽車,羨慕她們身邊的男士那麼有風度。  

  所以當有個外國男人靠近她的時候,她義無反顧地跟了他。母親總想飛出去,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在她的一再逼迫之下,男人帶著她離開了故土,去了他鄉。  

  到了國外才知道那個男人早已有老婆、孩子,她不過是那男人一時圖新鮮的玩物,玩物會是什麼樣的下場,可想而知。  

  一個女人在言語不通的外國會是何種處境,大可想像。很老土的故事,卻是很深刻的教訓。  

  「很不幸的,那個不負責任的洋鬼子就是我親生父親。」  

  提起父親,宋裔爵沒有太多的反應。或許在他心裡,老爵爺才是他真正意義上的爸爸吧!要不然他也不會在老爵爺死後,甘心背著王子城堡走了這麼一大截,其實在心裡他早把那裡當成了自己的家,把詹姆斯當成了他的親兄弟。

  宋裔爵由衷地感慨:「母親在世的時候總是說,那時候要不是碰上老爵爺善意的收留,我們母子早就活不下去了。」

  「你媽媽為什麼不回國呢?」很笨哦!中國人有句老話: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在外面不順心回來好了。她在外面混得很慘,還不是回來投靠那個小氣房東芳有有。  

  「我也問過她,可是母親不肯說,我猜想離開家的時候,母親一定用盡全力祛除了所有阻礙她遠飛的牽絆,所以當她想回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後路可退。」不知不覺,宋裔爵的手攀到了鈕千禧的肩頭,兩個人並肩坐在地板上像一對老夫老妻。  

  為了一個盲目的夢想毀了自己的一生,母親如此,宋裔爵不希望鈕千禧重蹈覆轍。  

  「那之後,我和母親就留在了王子城堡。老爵爺對我們很好,對我就像對詹姆斯一樣,我們倆一同受教育,一同玩耍。母親覺得欠老爵爺的情,凡事總是要我讓著詹姆斯,時間久了,我開始自動自發地扛下詹姆斯所有的麻煩,等到老爵爺和母親相繼去世以後,王子城堡更成了我的首要負擔。有時候,連我也不禁要懷疑,我和詹姆斯到底誰才是真正的子爵。」

  「這也是你為了守住王子城堡,不惜拿我給你的定情信物去拍賣的原因?」她還沒忘他給她的最大創傷,「如果再給你一次機會,我和王子城堡,你只能選一個,你會捨棄誰?」  

  她害怕再一次地被他割捨,所以在她放肆去愛之前,她需要一個保證。  

  「我會選擇城堡。」  

  鈕千禧二話沒說,伸手就要把他掛在脖子上的福祿雙全給摘下來,「還我!把它還我!」這只白眼狼,她才不要愛他呢!  

  「你聽我說完啊!」他捉住她的手,將她困在懷裡不讓她動彈。四目相對,他用一生的情去承諾,「我會先選擇城堡,然後用一生的時間去尋找你,追你回到我身邊。」  

  「如果你再也沒有機會追回我呢?」  

  上天從不會給人太多幸福的機會,有些比命還珍貴的時機,一生僅此一次。  

  「也許上天不會理我,可我知道,你會給我再一次的機會——因為你愛我。」  

  「你少得意了!」雖然他說的是事實,鈕千禧也嘴硬得不肯承認,是誰說過:先說愛的人永遠是愛情裡的輸家?!

  認識以來,鈕千禧栽在他手上太多次,這一次就讓她贏吧!宋裔爵將一枚戒指套在她的中指上,「就算你不愛我也沒關係,我會很愛很愛你,終有一天你會愛上我。」  

  在這之前就先用戒指定下她,等著鈕祜祿小姐點頭下嫁的那一天吧!  

  「你不怕本小姐甩了你嫁給王子?」  

  「你聽了我母親的故事,為了防止你外洩,我決定看守你一輩子。」  

  終極宣判,不得上訴!  

  後來鈕千禧才知道,那天他是因為沒有多餘的錢買第二張飛機票,所以才沒能陪她回來——這就是他把她一個人丟棄在英國機場的原因,未免也太烏龍了吧!  

  不對!「就算你當時沒錢,為什麼你不在第二天就飛來找我?而是拖了這麼長時間才來?」別當她是傻瓜,被他騙了這麼多次,她的IQ正在升級中。  

  「本來是去拍賣行做兼職,想早點賺足錢的。在那裡我碰到了羅覺新,他對英國老式城堡很感興趣。我就帶他去王子城堡轉了轉,誰知道他當場就決定投資對城堡進行修繕。這一來二去就耽誤了這些日子,等城堡對外營業,我就趕緊飛來找你了。」行動夠迅速了。  

  「你說城堡已經修繕一新對外營業了?」可能嗎?英國古老的城堡有那麼多,知名的更是能佈滿十張旅遊指南,誰會去那個跟鬼屋差不多的破地方?「有哪個瞎了眼的旅客去嗎?」  

  「你還別不信!詹姆斯已經正式成為王子城堡的專屬導遊了。」看來平時訓練他的中文還真起到作用了,如今詹姆斯經常接待華人旅客。因為語言上可以交流,王子城堡也成了很多華人遊客的首選地。  

  宋裔爵決定通過視頻攝像頭向她好好展示重新開放的王子城堡——  

  您好,我是詹姆斯子爵,是王子城堡的繼承人,也是各位的導遊,下面請跟我一同遊覽這座歷史悠久的古堡。

  這邊的遊客請不要碰觸門環,據說那上面被巫女施了詛咒。只要你輕輕一碰——  

  「砰!」畫面顯示客廳的大吊燈應聲墜下!  

  請不要尖叫,我的朋友們,那上面紅色的液體是巫女的鮮血,她用自己的生命祝福每位前來觀光的遊客福壽安康——我的中國話說得還地道吧?  

  下面跟我上樓梯,各位請小心腳下。  

  木製樓梯總是這麼吱吱呀呀的,別害怕,不會有黑蝙蝠飛到你的臉上,它們只會停息在你的肩頭,偶爾會親吻你的頸項,那是它們對你的愛意。  

  傳說,有位中國來的女子在感情受創之際被城堡的主人所救,主人一眼便愛上了她。可是,不敢再相信愛情的女子寧願把城堡裡的爵爺當成主人來侍奉,爵爺為了留住那個女子,決定終身孤獨,永遠不向她表白。  

  他們這樣過了一年又一年,直到爵爺死的那天才向他所鍾愛的女子示愛,女子知道以後痛哭流涕,後悔自己沒能守住握在手邊的真愛。不久之後,她在睡夢中見到了爵爺,隨即魂魄隨他而去。  

  這位先生,你所碰觸的就是故事中的女子去世時所睡的那張床——不要害怕,相信善良、美麗的鬼魂不會附著在你的身體裡。  

  這個故事到底是真是假不重要,重要的是,別用謊言、借口、理由等任何形式的障礙毀了你明明可以擁有的幸福。

  小姐,你說什麼?  

  你問我這座古堡……  

  沒錯!  

  你沒猜錯!  

  你真的沒猜錯!  

  這裡真的是赫赫有名的……鬼城堡!  

  謝謝參觀王子城堡,有空常來啊!相信我,鬼魂會帶給你抓住愛情的勇氣。  

尾聲  

  清晨八點整,芳有有叉著腰站在公寓門口拉開了架勢,第一聲吆喝——  

  「翟潛!」  

  「到。」翟潛訓練有素地應聲前來,「東家,有何吩咐?」  

  「去!接客去!」  

  「啊?」當他是什麼?  

  「不是那個接客,是那個接客啦!」一棟公寓空著那麼多房間,絕對是浪費錢哦!  

  本來還能收到千禧的租金,自從她加入了公主旅行團以後,就差沒讓她養著公主殿下了。芳有有好不容易招來了宋裔爵跟公主殿下分擔房租,誰知道鈕千禧這傢伙居然以宋裔爵剛剛回國、萬事需要錢、拍賣行的工作又剛接手為理由,聲稱半年後再付租金。  

  半年哪!長達六個月的房租就這麼「呼」的一聲沒了——不!沒有「呼」,芳有有甚至連個聲響都沒聽見。

  這樣下去再接不到房客,她直接喝涼水喝死算了——不!她不能浪費水費,喝多了涼水,她還沒錢交。

  還是向芳鄰公寓唯一的職員下達命令吧!「我命令你,今天務必接到一個客,否則從這個月起取消你的獎金。」

  翟潛疑惑地撓撓頭,「東家,你給我過獎金嗎?我怎麼不記得了?」  

  「呃?」她沒有給翟潛發過獎金嗎?不可能啊!「去年夏天……就是最熱的那陣子,我不是連續兩個月給你發過獎金嗎?」  

  「你說的是去年三伏天發的那六十塊錢?」  

  「你總算想起來了?」她就說她一定有發嘛!她哪裡是那麼小氣的人。  

  翟潛的確清楚地記得,去年夏天,天特別熱,房東小姐卻每天上租客家裡收飲料罐,還把那些罐子堆在他的房間裡。結果害得他的房間臭得不能住人,他堅持要把飲料罐扔掉,她還不讓,說要賣給收廢品的換錢。  

  他要打電話喊收廢品的上門服務,她為了賺那筆中間費,硬是讓他扛著幾百個飲料罐在大熱天裡走去廢品回收站。

  這樣又累又髒的活,他足足幫她干了七次才領到六十塊錢,這就是她所謂的獎金——還是兩個月的!

  「你不發財,真是沒天理。」  

  他這算是捧她還是糗她?不要緊,只要他今天能接到客,她完全可以不跟他一般計較。  

  「總之,你快去接客啦!」  

  「不用了,有客上門。」  

  他遠遠地就看見一輛悍馬直逼芳鄰公寓開來,芳有有更是搓著手興奮無比,「能開得起悍馬,一定不會拖欠我房租是不是?」  

  「開著悍馬來租你的房子,你不覺得很奇怪嗎?」  

  翟潛不冷不熱的一句話砸在芳有有心上,生疼。不管來者何人,先接下來再說。  

  「走,跟我去看看。」  

  車停了,人出來了,翟潛的臉色也變了。  

  摘下墨鏡,從悍馬裡走出來的小姐直直地盯著翟潛,她赤裸的目光連芳有有這個情商遲鈍的人都看出來了。

  「小姐,你是來租房的嗎?」  

  來人一開口就嚇壞了在場的兩個人,「這棟公寓多少錢?」  

  「啊?」芳有有還沒清醒呢!「你不會是要買我這芳鄰公寓吧?」  

  「沒錯,我還要買下你這棟公寓的維修員。」  

  也就是翟潛?  

  芳有有轉過臉,翟潛的目光正流連在那位小姐身上,他們……到底什麼關係?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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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16 15:15:03

第8章(1)  

  「早!」  

  「早!」  

  清晨,王子城堡裡的兩個男人相互道著早安,好像昨天所有的爭吵都沒發生過似的。只是他們變得生疏又客套,彼此都不去談及昨天的事,生怕觸及對方的傷口。  

  宋裔爵又回到了從前的狀態,開始做預算,拿方案,希望可以拿城堡做抵押,以旅遊方案做輔助向銀行貸款修繕這裡的一切。  

  這些都不是詹姆斯所擅長的,他只能幹坐在一邊,兩個人都不說話,可總要有一個人去打破這種僵局吧!

  算了,做了宋裔爵這麼久的跟班,詹姆斯真把他當成了高貴的爵爺殿下,他這個僕人無謂面子問題了。

  「去追她吧!去吧!與其在這裡裝死倒不如去把你的生命追回來。」拿出口袋裡最後一點錢放到宋裔爵手上,詹姆斯認真地告訴他,「我查過了,航空公司沒有鈕千禧的登機記錄,她應該還沒走。」既然是因為他,爵爺和鈕千禧才分手,他有義務讓他們破鏡重圓——中文裡是這四個字吧?  

  什麼?已經過去一天了,她還沒走?可能嗎?  

  就算她沒走,他追去了又能怎樣?宋裔爵沮喪地否決了他們復合的所有可能:「沒用的,她要的是王子,我只是一個平民。以前她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們還能裝作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如今我被打回了原形,她不會再喜歡我了,不會了……」  

  「在你眼中,鈕千禧是那麼膚淺的女孩嗎?如果她真的是,你為什麼還要為了一個愛慕虛榮的女孩把自己搞得這副不死不活的模樣?」  

  宋裔爵吃驚地望著他,摸摸他的腦門,再探探自己的體溫,他很肯定地告訴詹姆斯:「你一定不是我認識的那個詹姆斯。」  

  丟給他一記白眼,詹姆斯喝醒他:「行了,這個時候你還有心情玩。」  

  「這好像一直是我的台詞哪!」  

  從小,宋媽媽就告訴宋裔爵,詹姆斯全家對他們有活命之恩,他得照顧好老爵爺唯一的繼承人。  

  從小,宋裔爵就習慣了把詹姆斯的問題攬到自己身上,把他的煩惱留給自己來扛。  

  從小,詹姆斯就認為爵爺替自己解決麻煩是理所應當的,他只要頂著子爵殿下這個名號,他只要身邊有宋裔爵就夠了。  

  昨晚是他們倆之間第一次的爭吵,也是他們倆長大的開始。  

  「去追她吧!」詹姆斯鄭重其事地告訴宋裔爵,「我以子爵的身份通知你,從今天起,王子城堡不再需要你了,你走吧!做回你的宋裔爵。」  

  宋媽媽已經去世好多年了,宋裔爵早已立誓要以研究中國古代文物為職業,很早以前他就不該再用王子城堡困住他想要飛的心。  

  一直想要擺脫王子城堡和詹姆斯這兩大負擔,可是離開的機會就擺在面前,宋裔爵卻猶豫起來。  

  這裡早已長在了他的生命裡,抹不去的,即便他不喜歡這個奪走他母愛的地方,可他依然離不開。

  中國人所說的宿命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  

  搖搖頭,宋裔爵蜷縮在原地不動,這回詹姆斯選擇了勇敢。使出平生難見的蠻力,他硬是將宋裔爵推到了門外,「你走!給我滾蛋,這又不是你的家,你憑什麼賴在這裡?」  

  「詹姆斯,你真要我走?」宋裔爵迷惘了,到了這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是多麼捨不得這棟破舊得能當鬼屋來嚇人的城堡,多麼放不下眼前這個比孩子還單純的子爵殿下。  

  放下了他一直以來的負擔,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詹姆斯用行動告訴了宋裔爵他好不容易下定的決心,將他少得可憐的幾件衣服丟進行李袋裡,然後連同他一起丟出門外。詹姆斯用關門聲告訴他:「去追你的中國女孩,去追你的夢——就是不要再賴在這裡。」  

  唯有這樣,他們倆才能各自長大。  

  「千禧!千禧——」  

  在充滿著白種人的機場裡,宋裔爵的漢語顯得尤為突兀,他希望他尋找的女孩也能像他的叫聲一樣突顯出來。

  老天爺這回還挺順他的心。  

  候機大廳裡,在幾個機場警察的包圍圈裡他竟然聽到了嘶啞的中文喊出——  

  「放開我!我不是流浪漢,我是要乘飛機回家的客人!客人——你們知不知道?」  

  對著一群聽不懂中文的英國警察說什麼也是白搭,衝著自己身上流著一半華人的血,宋裔爵連忙上前幫忙解圍。

  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了挑擔子,不管在什麼情況下,他好像都很樂於把麻煩攬到自己身上來。  

  「Sorry,I……」  

  要幫忙總要先弄清楚別人的麻煩在哪兒,他想要詢問那位同胞,猛一抬頭——媽呀!這是誰啊?蓬頭垢面的,連行李箱的把子都斷了,只是從她的身形上看依稀辨別得出她是位小姐。  

  「小姐,你遇到什麼麻煩了?需要幫忙嗎?」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隱約居然聽到磨牙的聲響。他正狐疑眼前這位流浪漢小姐是不是太久沒吃東西,下一刻他已經成為流浪漢小姐口中的食物。  

  「啊——」  

  他痛得大叫起來,一旁的警察連拖帶拉把流浪漢小姐整個人拽到一旁。她還餘憤未消,抬起雙腿直搗宋裔爵的……黃龍,要不是他躲得快,就真中了中國人最歹毒的詛咒——斷子絕孫!  

  「你幹嗎?」他擺出罰任意球時足球運動員最常做的動作,心虛地看著流浪漢小姐,「我到底哪裡得罪你了?我是來幫你的,你別不知好歹行不行?」  

  「誰要你幫?」流浪漢小姐用嘶啞的聲音衝他喊,「要不是你,我會沒錢坐飛機回家?要不是你,我會搞成這副醜樣子?要不是你,我會被警察抓?」  

  而他居然這麼快就把她忘了?  

  去死!  

  掙扎間,她眼前凌亂的發撩開,竟露出一雙令宋裔爵尋覓許久的雙眸。  

  「千禧?」  

  眾裡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已成流浪漢。  

  宋裔爵以最快的速度向機場警衛解釋一切純屬誤會,眼前這位對他拳打腳踢的女孩是他的朋友。  

  好不容易等她從洗手間裡清理乾淨走出來,又等她用幾塊乾麵包填飽了肚子,現在該有心情跟他說話了吧!

  「你怎麼搞成這個樣子?」  

  「都說了全怪你。」他是聽不懂中國話,還是自負地不相信自己有這等摧毀別人生活的馬力?  

  鈕千禧掰著手指數給他聽:「要不是你騙我,說自己是子爵殿下,我怎麼會跟你回王子城堡。我應該早就坐著豪華郵輪迴家了,絕對不會跟你去那間比鬼屋還不如的城堡,又怎麼會淪落到連買飛機票的錢都沒有呢?你說,是不是你害我回不了家?」  

  聽她這麼一說,好像真的是他的錯哦!  

  有錯就改是他母親教給他的人生準則,他勇於實踐,「那……那我要怎麼做,你才能原諒我?」  

  「我要回家。」她只想回到不用說英文的家裡,只想鑽進她那張硬邦邦的仿明木床上,只想指揮翟潛幫她做這個修那個,只想偷芳有有的食材給自己做頓好的,再聽芳有有小氣的尖叫聲。  

  「你真的那麼想回家?」宋裔爵平靜地問她。  

  鈕千禧壞壞地瞥了一眼他隨身攜帶的不算大的行李袋,如果她沒聽錯,剛剛的確有人喊她的名字。

  兩廂疊加,他應該是趕來機場追她的。既然行李都帶出來了,他要是真心喜歡她,就追她追回中國去。

  「是,我現在只想回家!我要回家!」把手伸到他跟前,她向他吆五喝六,「給我回家的機票錢,要不是你,我早就回去了。」  

  她堅決表明立場,他的神情在停頓了三秒鐘之後作出反應。  

  從兜裡掏出捏成一團的歐元,他把它們全都放在她面前,「這些錢應該夠你回家了。」  

  「啊?」  

  如果鈕千禧的眼窩再大一點,瞪直的眼球將直接掉下來砸到腳了。  

  接下來的一小時宋裔爵始終在考慮——  

  為什麼千禧氣沖沖地過了安檢,連頭都沒有回?為什麼臨別前千禧沒跟他說一句話,甚至捂著耳朵不肯聽他說?為什麼千禧好像很生氣的樣子?  

  難道他把兜裡所有的錢都給她做回家的路費,她還嫌不夠嗎?  

  他花了一個小時也沒弄懂鈕千禧該名小女子的心思,接下來他需要花兩個小時去考慮身無分文的自己該如何活下去。

  該回王子城堡,請詹姆斯再收留他一陣嗎?  

  不對啊,那裡是他一直想要擺脫的地方,現在回去真的是太丟臉了。最糗的是,什麼時候起,他和詹姆斯角色互變,他成了需要別人照顧的那一方?  

  人生還真是麻煩啊!  

  如果鈕千禧以為她千辛萬苦回到家,痛苦就算徹底結束了,那她顯然打錯如意算盤了。芳有有可不會放過那些拖欠、拒繳房租的房客。  

  「鈕千禧,別以為你是我朋友就可以白住我的房子。」  

  嫌她一個女兒家出來要債沒有氣勢是吧?不要緊,大頭在後面。  

  芳有有一招手,翟潛結實的身板就上來了,「真的要撞?」  

  「撞!」  

  東家一聲令下,公寓管理員哪敢不從?鼓起全身的氣力發洩在門上。鈕千禧家的門倒是開了,這也意味著芳有有三樓的公寓門壞了半截。  

  「啊——」芳有有尖叫一聲,把自己的心疼加諸在員工身上,「你怎麼可以把門撞壞?」  

  廢話!不撞壞門鎖,門怎麼會開?而且我在撞門之前已經再三徵詢過你的意思了——這些話翟潛通通埋進心裡,嘴上自動選擇沉默,他太瞭解芳有有小氣巴啦的個性,跟她爭辯等於給她罵人的借口。  

  「我不管,門是你撞壞的,你負責修好,修不好就把買門的錢從你薪水裡扣。」  

  芳有有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反正裡外她不吃虧。翟潛忙著去找工具來修門,跟東家相處這幾年,他早就認清了她的本性。  

  認命吧!  

  芳有有可不會認命,想逃她的房租?門都沒有!  

  「鈕千禧,別睡了,快點交房租。」  

  從英國回來以後,鈕千禧最常做的事就是躺在那張仿明木板床上合眼而眠。她到底有沒有睡著,芳有有是不知道啦!但她知道這絕對不是逃避房租的好辦法。  

  「你別再裝睡逃房租哦!快點給我起來,要麼趕緊去工作,賺了錢好繳房租。要麼……要麼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你還是直接對我不客氣吧!」鈕千禧翻了個身,頭朝裡繼續睡。  

  芳有有想把她拽起來,跟她面對面談判。可惜房東小姐手勁不夠大,拖不起一頭懶豬,「你都回來這麼久了,就算受了點創傷也該癒合了吧!你到底想拖到什麼時候才起來工作?」  

  「我好累啊!你讓我休息一陣好不好?等我休息夠了,自然就會去工作,等我做好了那些仿古傢俱,自然就有錢付你房租。我都不急你急什麼?慢慢等好了。」鈕千禧把臉埋進枕頭裡,繼續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裡,不肯起來。

  以為這樣就拿她沒辦法了,芳有有歹毒地直戳她的罩門。  

  「不就是被男人騙了感情嘛!好在挽救及時,你沒被騙去家傳玉珮啊!這已經是不幸中的大幸,這樣想,你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果然不出芳有有奸計所料,被戳到傷疤的鈕千禧一躍而起,睡意全無的清冷臉龐正對著小氣房東。

  「閉嘴!」  

  最終她還是沒有要回已經送出手的福祿雙全玉珮,說是留給他重振王子城堡也好,送出手的東西不想再要回也罷,不想再見到那個令她有著心痛記憶的玉珮也行,總之她對不起姨奶奶,沒有好好保存家傳寶物。  

  「之前我要你別去參加那個公主旅行團,早點放棄你那個嫁給貴族延續鈕祜祿家族貴族血脈的無聊想法,你就是不聽,現在後悔了吧?」  

  「芳有有——」  

第8章(2)  

  「你吼我,我也得說啊!」不理鈕千禧渾身竄動的殺氣,芳有有不知死活地繼續耍舌功,「那時候你要是聽我的,現在也不用躺在這裡裝死。現在你還不聽我的,早晚又得吃虧。快點!聽話哦,快起來工作,這樣才能徹底擺脫感情上的創傷。」  

  「芳有有,你有完沒完?」鈕千禧爆發了,「你以為你在感情上多成功呢?就你這副樣子,又小氣又霸道又不講理又不顧別人感情,有哪個不長眼的男人敢要你才怪呢!」  

  撂下話,鈕千禧用被子把頭包起來,徹底當她不存在。  

  芳有有瞪著包裹在被子裡的鈕千禧,驀然回頭對著剛修好門的翟潛大喝一聲:「我沒有男人敢要嗎?」

  翟潛直覺點點頭,在她吃人的眼神下又搖搖頭,最後身為男人的尊嚴讓他不肯屈服在淫威之下,終於還是……點頭了!  

  芳有有火氣升天,狠命地甩上門,不忘告訴鈕千禧她來此的正題。  

  「三日之內不交租,我招新房客來跟你分擔房租和三樓公寓。」  

  她話未落音,門二度陣亡,沒法子,起死回生的翟大夫只好重上火線——碰上一個火爆女是麻煩,碰上兩個脾氣極度不好的女人是災難,其中一個還是他的東家,這是什麼?  

  這都是命啊!  

  他那悲慘的命啊……  

  「你真的要收他做房客?」對著求租的資料,翟潛不住地搖頭。  

  芳有有卻連連按下確認鍵,「有何不可?」  

  她就是太自信,未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他可是跟千禧合租,安排他做房客,你不怕千禧對你下殺手?」

  「交不上房租,她還有理嘍?」他不說還罷,聽他這麼一說,芳有有打定主意,「就他了。」  

  早就知道芳有有這傢伙認錢不認人,所以當小氣房東通知她有新租客進駐到三樓公寓的時候,鈕千禧並沒有表示太大的驚訝。  

  可當來人站到她面前時,她卻只想把芳有有給吃了。  

  「我不要跟他合租。」  

  「你交不出房租,我沒趕你出門就對得起你了,還容你挑三揀四?反對無效!」對鈕千禧是冰,芳有有的臉轉到新房客那邊可就是熱情似火了,「別理她,她因為感情受創精神失常。但請您絕對放心,她的精神還處於自虐階段,絕對不會危害到您和您財產的安全——您請進,快請進啊!」  

  他還真的把腳往她的地盤上跨,睡了許久也沒能睡過去的怒火直衝鈕千禧腦門,「你敢跨進我的地盤,我就把你的腿給剁了,宋裔爵!」  

  是的,他來了。  

  在她努力忘記他的刻意欺騙,忘記他把錢交給她讓她坐飛機回家時的冷漠,忘記自己對他的愛的時候,他又轉到了她面前。  

  他生來的使命是為了折磨她的嗎?  

  在她需要他陪她回來的時候,他選擇了放她一個人走,現在為什麼又要來?還堂而皇之跟她同住一個屋簷下。

  除非她死,否則別想!  

  她的堅持如果光用在宋裔爵身上還行,碰到嗜錢如命的芳有有就徹底熄火了。  

  「除非你馬上把拖欠的房租付清,否則你憑什麼阻止我招新房客?」芳有有理直氣壯地將宋裔爵的行李丟進原本屬於鈕千禧的地盤,「你們慢慢聊,我先下去了。」  

  錢已收到,人已送到,小氣房東可以完滿退場了。  

  原本還吵鬧不休的鈕千禧在房裡只剩下他們倆時反倒說不出一個字來,沉默四下蔓延,宋裔爵貪婪地盯著她的容顏,將她一次看個夠。  

  他想她已經太久了。  

  「千禧……」  

  她的反抗在他打破沉默的那一刻如期而至,「我跟你不熟,別直呼我的名字。你可以叫我『鈕小姐』,或者直接叫我的全名。我會以最快的時間把原本用作儲藏復古傢俱的側臥騰出來給你做臥室。」反正所有的傢俱都以低價賣了,也沒什麼可收拾的。  

  一想到她把辛苦多年、珍藏多年的作品賤賣掉,湊足了錢去參加那個狗屁公主旅行團,結果除了欺騙,屁都沒換來一個,她就連哭的心情都沒了。  

  還是先解決眼前的麻煩比較重要。  

  「你要住在這裡,我無話可說,可是我們約法三章:不准打擾對方生活……」  

  宋裔爵等了半天也不見她再提出其他守則,「不是約法三章嗎?怎麼才一章?」  

  「這一章已經包含我所有意思了,沒必要再�嗦。」這個假洋鬼子居然追究她的語法錯誤,太沒天理了。

  聽到「砰」的一聲摔門,卻沒有聽到下樓的腳步聲,芳有有那顆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你其實是擔心千禧繼續沉溺下去,才故意招宋裔爵做合租房客的,是不是?」  

  芳有有回眸的時候,翟潛正反剪著雙手站在她身後。提起眉角瞥了他一眼,她直接丟給他一個深刻而古老的問題——

  「知道楊修是怎麼死的嗎?」  

  「千禧,你不吃飯嗎?」  

  「約法三章——不准打擾對方生活!」  

  「千禧,你睡了很久了,要不要起來喝點東西?」  

  「約法三章!」  

  「千禧,這麼晚了,你去哪兒?」  

  「約……」  

  「你是不是又要跟我提那個『約法三章』?」宋裔爵沉沉地歎了口氣,再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啊!

  他本以為時間可以替他抹平她心上的傷口,看樣子該方案的可行性不大。不管他說什麼做什麼,她永遠只會用「約法三章」來堵他的嘴,長此以往他們還是會變成陌生人。  

  「千禧,有什麼心事攤開來說好嗎?」他幾乎用哀求的口吻對她。  

  望著他,那些被他欺騙,飛機場遭他遺棄的心痛又回來了,那種一陣陣的抽痛時刻提醒著鈕千禧——別再對他抱有任何幻想,那只會換來又一次的傷害罷了。  

  「我的心事很簡單,你用不經意的一個謊言打破了我營造了二十多年的夢。不!不是我一個人的夢,還要加上我姨奶奶的那份,算起來你毀了一個百年夢想——你還期望我會給你好臉色看嗎?算了吧!我們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地過下去,已經算是最好的結局了。」  

  她不是他手上的一件玩具,想起來的時候摸一摸,不高興了就丟在一邊。在郵輪上的時候,她向他表白了兩次都遭拒絕,莫名其妙他又接受了她;當她在英國機場孤立無助的時候,他不是丟給她一點錢就完了嘛!  

  有這麼多教訓,足夠她一輩子受用了。  

  宋裔爵的眉頭因她的話而糾結了起來,他沉思了許久,慢慢吐出一句話來:「你是不是真的非常想嫁給貴族?延續你鈕祜祿家族高貴的血統?」  

  「否則我用得著傾家蕩產去參加那個什麼公主旅行團嗎?」要不然也不會淪落到連交房租的錢都拿不出來,被迫跟他合租一間公寓。  

  「你恨我用貴族的身份欺騙了你,是不是?」  

  廢話,誰被欺騙了,還能笑著說:謝謝你啊,多謝你騙我說自己是貴族,真是太感謝了,你的大恩大德我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是,我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你欺騙我。」更不會原諒你在機場把我丟下,讓我一個人回來——看到你的行李袋,我還以為你會為了我離別家鄉,丟下王子城堡這個大負擔,陪我一起回來呢!誰知道希望越大,失望所帶來的痛越加猛烈。

  當她所乘坐的飛機起飛的那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他了,眼淚一個勁地往下掉——當然,她是絕不會向他坦白這一點的,更不會再給他一次機會傷害她。  

  「我們之間的一切就隨著我的王妃夢一起埋掉吧!」這本就是一場旅行,旅行結束了,夢也該醒了,「有有說得對,我早就該面對現實,又不是幼兒園的小朋友,再看童話書就不像了。」  

  「不用。」宋裔爵忽然出聲,像是在說話之前下了很大的決心似的,「有夢的人,活得會比較快樂,我希望你快樂——既然是我打碎了你的夢,我就負責把它重建。」  

  他說得倒輕巧!「你能幫我找一個王爺來,讓我嫁入王室,圓我姨奶奶的夢嗎?」  

  「可以!」  

  「什麼?」鈕千禧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要把我嫁給別人?」這叫什麼事?難道他真的半點也沒對她動過真心?

  宋裔爵握緊她的雙手,鄭重承諾:「我答應你,我一定幫你找個王爺來,讓你嫁給他,圓你的王妃夢。」

  不是真的吧?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8-16 15:14:02

第7章(1)  

  「還不拿出來!」詹姆斯伸著手找宋裔爵討東西。  

  「什麼?」  

  他知道他要的是什麼,卻裝佯不肯拿出來。詹姆斯直接挑明:「鈕千禧給你的那塊玉珮。」  

  「你現在就要拿它去拍賣行?」未免也太心急了點。  

  詹姆斯自有他的道理,「拿著這筆錢可以趕在下個旅遊旺季到來之前將城堡修繕妥當,我急著拿它換錢也就意味著我可以早點賺到錢把它贖回來。」  

  他說得好聽,雖然肖恩也承諾只要王子城堡修繕一新,就會把它作為新的旅遊景點納入公司拓展計劃,可宋裔爵總還是不大放心,「萬一城堡修繕之後,肖恩還是不對此地進行投資或者沒有什麼遊客前來光顧,那我們還是無法回收資金贖回玉珮啊!」  

  一直以來都是宋裔爵比較聰明,不知道是不是他最近心有所屬的關係,詹姆斯總覺得自己的智慧有超過他的趨勢。

  是誰說過,愛情會讓人變成弱智?還是重度的那種。  

  「我答應你,如果到時候王子城堡還是無法賺錢,我就把地賣了,拿賣祖宅的錢幫你贖回那塊玉珮,這總可以了吧?」  

  他把話都說到這分上了,宋裔爵再沒理由不交出玉珮。手指粘著早已沾滿手汗的玉珮,他就是不捨得把它交到詹姆斯手上。從小到大,只要是詹姆斯喜歡的東西,他通通都無條件割捨,唯有這一次,這比讓他割捨掉王子城堡還難。

  「放心啦!一切就交給我吧!」  

  詹姆斯一把搶過玉珮離開了城堡,他走的那段時間,宋裔爵把自己關在房間裡想了很多。他想像鈕千禧知道事情的真相後會作何反應,他想像城堡招來遊客後會變成怎樣,他想像讓他再次擁有福祿雙全玉珮時他會如何珍惜,他又斷不了心底蠢蠢欲動的恐懼……  

  就像小時候參加完考試,早已預料到成績一塌糊塗,卻還得等著老師揭開考卷的那一瞬間。  

  最痛苦的不是面對考試結果,而是等待結果的漫長又恐怖的過程。  

  在宋裔爵僅有的記憶裡,只要他在發考卷之前主動向母親交代沒考好的原因,就可以免受許多懲罰,面對感情世界,這一招不知是否行得通呢?  

  反正也沒有第二條路可走,不妨試試。  

  她還在花園裡除草,被她拔下的草已經堆成厚厚一摞,軟和又厚實,看起來坐上去會很舒服的樣子。一時間宋裔爵忘了身為貴族紳士的儀態舉止,放肆地坐在草堆上,順手還把鈕千禧拽到了身旁。  

  「有件事我想向你坦白。」  

  「那段樓梯不是名家的藝術品,是白蟻、老鼠的作品?」  

  她都知道了?宋裔爵不可思議地盯著她。  

  他的眼神讓鈕千禧有些得意,「我不是傻瓜,從我踏進這裡的第一步開始,我就感覺到不對勁。因為喜歡宮廷生活,我查過很多王室資料,對城堡也有所瞭解。我知道保留城堡的原貌和任其破舊衰敗下去之間的區別,我也看得出跟人差不多高的荒草叢中掩埋的不是鄉間風味。就算我一無所知,單憑常識我也看得出來,整個城堡連半個傭人都沒有,所有的事情皆是你們親力親為,這……總不是貴族風範了吧!」現在連中國一般條件稍好些的家庭都請了鐘點工定期幫忙做家務。

  「既然你早就看穿了我們雖然徒有貴族身份,卻沒有貴族實質,為什麼還要裝出一副受蒙騙的模樣留在這裡?」他實在不懂女人心。  

  「因為我不想離開你。」  

  像一道閃電劈在宋裔爵的心口,又痛又麻的感覺叫他努力張了張口,好不容易才吐出幾個字:「我騙你,你不生氣?」  

  「生氣?」她不怒反笑,笑得爵爺心裡毛毛的。看他古怪的表情,她總算是賺回來了,「你很怕我生氣是不是?所以一直不敢告訴我真相。」  

  這……是一部分原因,另一個大原因——他害怕她知道真相後,不會把那些古董拿出來用於重建城堡。

  那時候,鈕千禧並沒有察覺宋裔爵古怪表情背後所藏的深意,她只是用小女人的心思揣度著她夢中的王子殿下,「你會緊張我就代表你在意我,這不正是我要的嗎!還有什麼好生氣的?」  

  如果她能用同樣的心情去看待他拿她的福祿雙全玉珮去拍賣行的事,那就太好了。  

  他沉寂在心事中,心情大好的鈕千禧開始覺得肚子餓,「城堡裡有沒有食材啊?吃了幾天簡易西餐,我還是比較懷念中餐的好滋味。只要有食材,不用別人幫忙,我自己做好了。你和詹姆斯就等著一飽口福吧!」  

  她捲起袖子準備去後面的廚房大幹一番,臨走前忽然叫住了他——  

  「宋裔爵!」  

  「呃?」  

  「謝謝你。」  

  「謝我什麼?」  

  「謝謝你幫我圓了公主夢,你讓我愛上了一個貴族,像個公主似的找到了自己的王子。」  

  她的笑映在了宋裔爵被王子城堡籠罩的心上,那一刻,他的良心告訴他——  

  必須向她吐露實情!  

  「千禧!」  

  宋裔爵拉住了她的手,緊緊的,他好怕這一鬆開她會從此不見,「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等我做好飯你再說吧!我現在真的肚子好餓哦!」她撒著嬌,這座城堡什麼東西都是破破爛爛,連食物也簡單到了極限。菜色不合她口味,她已經連續好幾天沒好好吃頓飯了,現在只想盡快滿足口腹之慾,「你雖然是半個中國人,可是你肯定不知道,中國人有句話叫:吃飯皇帝大——有什麼事等我做好飯再說好了。」  

  他好怕延遲下去,他沒有勇氣對她說出真相。  

  鈕千禧哪知道他的心情,恰在此時她的手機響了,接通電話,她劈頭蓋臉罵回去:「芳有有,你到底有什麼十萬火急的事需要打國際漫遊給我?」芳有有這個小氣房東要不給她個合理的解釋,從今天開始她再也不會付房租,她要拒繳啦!

  「不是我,是翟潛有話跟你說啊!」  

  「難道是我這麼長時間沒回去,他想我了?」如果她當著芳有有的面說這句話怕會被她打爆頭吧!

  出奇的這一次芳有有卻什麼也沒說,直接將電話轉給了翟潛。電話那頭翟潛用最快的速度將事情的原委說個清楚,掛上手機,鈕千禧的行動力卻變成了慢放。  

  她慢慢地進了廚房、慢慢地拿出食材、慢慢地切著蔬菜,她彷彿掉進了時空隧道裡,再也爬不回來。

  而她的慢動作卻讓宋裔爵有了情緒緩衝期,把自己困在偌大的大廳裡,破舊的窗欞在風的作用下一陣陣地敲打著他的心扉。  

  到底該不該對她說呢?  

  如果告訴千禧,她真的會原諒他存心的欺騙嗎?他們之間還會有未來嗎?他讓詹姆斯抵押的可是她送給他的定情之物啊!這不等於把他們的感情給當掉了吧!  

  不能說,至少現在不能。  

  等到城堡的情況穩定下來,等到有機會將玉珮贖回來,他一定會主動向她坦白一切。任憑她再怎麼生他的氣,他都會想盡辦法來挽留她。  

  可……不是現在。  

  打定了主意,宋裔爵好似輕鬆了許多。他走進廚房,爐火正映在她的臉上。  

  「要不要我幫忙?」  

  鈕千禧頭也不回,只是不停地用袖子擦拭著臉,「你身為子爵殿下會做飯嗎?」  

  「你不要小看我哦!從小我就跟在母親後面忙東忙西的,做飯怎麼會難倒我?」  

  「是嗎?」鈕千禧好奇地看著他,「你是子爵,你母親應該是伯爵夫人吧!那麼尊貴的夫人怎麼會親自忙家務呢?」

  「那個……」宋裔爵打開鍋蓋,瞟了一眼鍋裡的濃湯,這才接道,「你也知道王子城堡的狀況,什麼爵爺的頭銜也是虛有其表。我們很早就沒有錢請傭人了,所有的事都是我母親親力親為,她也習慣了。」  

  「哦?是嗎?」  

  鈕千禧應了一聲,很快廚房又恢復到宋裔爵沒進來時的安靜聲中。他說不出哪裡不對勁,就是覺得他們之間好像一個呼吸的瞬間就變了樣。  

  「千禧……」  

  「你剛才不是說有句跟我講嗎?」她忽然出聲打斷了他未說出口的話。  

  舊話重提,因為換了一種心境,話也變得難以說出口。既然已經打定主意等情況好轉再向她說實情,現在的他便只能守口如瓶,「沒什麼,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以後再說也一樣。」  

  「你確定?」  

  她轉過身怔怔地望著他,好像第一次認識一般看得那樣仔細。是啊!她的確不瞭解他,所以這一次她要好好看清楚。

  宋裔爵心頭忽來的一亂,直覺反問:「千禧,你怎麼了?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沒有啊!」她硬挺著不說,「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有話沒跟我說。」  

  難道她察覺了?宋裔爵眉頭緊鎖,很快地否定了自己的猜測。不可能的,他們拿玉珮出去拍賣的事只有他和詹姆斯知道,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瞭解,沒道理讓千禧察覺了,他不能自己嚇自己。  

  宋裔爵穩住心神強繃著臉否定了:「我哪裡還有什麼話沒跟你說的?我騙你的事都已經向你坦白了,再也沒有了……再也沒有了……」  

  「真的沒了?」她笑著問他,像在開玩笑,「我給你最後一次機會哦!你要是有什麼事最好趁現在向我坦白,或許我還會原諒你。不然……」不然你會後悔的。  

  沉默在他們之間蔓延,許久之後,宋裔爵木訥地搖了搖頭,從唇齒之間吐出兩個字:「沒有。」  

  「好!」鈕千禧重重地點點頭,再度向他求證,「是你說沒有的。」  

  沒等宋裔爵追問她話中的深意,她已把手伸到了他跟前,「把電話借我。」  

  「什麼啊?」他直覺不該給她電話,可手還是伸進了衣兜,把手機遞到她跟前。  

  她拿起電話撥了一長串的號碼,然後對著手機大吼中文:「是!我是……對,玉珮是我的……的確不在我身邊……我沒有委託任何人把它送去拍賣行,一定是賊!請你們依照英國法律看著辦……」  

  宋裔爵聽著她的話,不好的預感從心頭升起,他一把搶過手機——  

  「不要!」  

  「現在你願意說了?」  

  兩尊沙發坐著三個人,鈕千禧坐於一方,宋裔爵和詹姆斯兩個高頭大馬的大男人擠在另一張沙發裡。雙方對峙,顯然人數上佔優勢的那一方在勢頭上明顯處於劣勢。  

  事情就是這麼巧,詹姆斯拿著玉珮去了拍賣行,偏偏那位鑒別古董的博士在中國見過這件珍品,還跟福祿雙全的老主人——千禧的姨奶奶有過幾面之緣。博士就猜測備受老人家珍視的玉珮怎麼會出現在英國,還進了拍賣行。怕是偷盜來的黑貨,博士便急忙把情況向老闆說明。  

  更巧的是,拍賣行的東家竟是翟潛的老朋友,在芳鄰公寓見過戴著福祿雙全的千禧。  

  一個電話打到翟潛那兒,再繞個彎子找到千禧,她不敢相信的殘酷事實擺在了她的面前——她送給宋裔爵的定情之物被他的侍從拿去拍賣行變現。  

  這當中會有什麼她不知道的隱情嗎?她希望一切都是她的胡思亂想,宋裔臣不是她想像中利用感情騙錢的騙子。

  鈕千禧掐著表給了他們倆三分鐘,想繼續保持沉默是吧?好!  

  「你們不說?行,那我這就報警,咱們帶著詹姆斯去警署說個清楚。」  

  詹姆斯第一個不同意,「不要!不要!我們什麼都招了。」怕自己用英文說明情況她聽不懂,又怕自己無法用中文表達清楚。想了半天,還是把難題交給爵爺比較划算,「你跟她說嘍!」好歹他們倆也算相親相愛,由爵爺來說出真相,鈕千禧應該不會發狠吧!  

  面對著鈕千禧探究的神情,宋裔爵知道該是他擔起責任的時候了。  

  「沒錯,是我把福祿雙全玉珮交給了詹姆斯,讓他拿去拍賣行想要換回錢來修繕城堡。」  

  「就是這樣?」鈕千禧好希望自己再笨一點,再笨得相信他一次。可是,她怕自己再笨下去,連死去的姨奶奶都會氣得跳出來打醒她。  

  「宋裔爵,我只問你一句,你決定把玉珮拍賣掉來修繕城堡,這個想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是從你拿到玉珮那一刻忽然想到的,還是在你向我討要定情之物時就已經計劃好的?還是……再早一點,從你跟我說你喜歡我那一刻就設想周全了?」  

  她想知道,他是不是連喜歡她都是有目的的。  

第7章(2)  

  沉吟片刻,宋裔爵終於作了決定——說出真相,他沒有力量繼續騙她了。  

  「我是從……」  

  「不要說了!」鈕千禧忽然摀住耳朵,搖著頭不斷地重複,「我不想知道,我什麼也不想聽。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她怕他一開口連她最後一點美好的夢都給戳破了。  

  她只想找個她認為安全的地方把自己關起來,好好冷靜下來再考慮該做何打算。  

  她默默站起身,蹣跚的腳步無謂地摸索著她需要的安靜。她失神的表情看得宋裔爵心痛無比,他知道自己所做的事會傷害到她,可沒想到傷害來得這麼快、這麼大,他更沒想到看到她受傷他的心比刀割還疼。  

  「千禧,你去哪兒?我陪你,好不好?」即使什麼也不做,只要守著她就好。  

  他追上去,她卻甩開他的手,「我不想見到你,你走開!」  

  「別這樣,讓我……」  

  「你走啊!我想一個人冷靜一下,你走——」  

  她爆發出的火氣讓宋裔爵閃了神,她比他想像中更生氣。他手足無措地杵在那裡,看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他卻什麼也做不了,只能無奈地握緊拳頭。  

  他的掙扎落在詹姆斯的眼裡,一直以來都是爵爺為他打算,是時候讓他來為爵爺做點什麼了。  

  跑步追上去,他攔在鈕千禧面前,用生硬的中文告訴她:「鈕小姐,你不要這麼生氣嘛!千錯萬錯全都是我的錯。爵爺做這麼多全是為了幫我,要不是我沒有能力挑起王子城堡,他也不用這麼辛苦。」  

  「詹姆斯!」宋裔爵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在鈕千禧驚愕的眼神中,詹姆斯宣佈真相:「其實我才是王子城堡的繼承人,我才是真正的子爵,爵爺所做的一切只是出於道義上的幫忙。」  

  鈕千禧背對著宋裔爵,連聲音都在顫抖:「他說的……是真的?」  

  在她絕望的眼神中,被謊言搭建起的幸福城堡在瞬間瓦解,他的真實身份被暴露在陽光下,所謂的見光死大概就是他現在的感覺吧!  

  「我的母親在困境時被老爵爺收留進了王子城堡,我和詹姆斯可以說是一起長大的玩伴。」  

  在住進王子城堡之前,他跟著母親過著近似流浪漢的生活。吃不飽、穿不暖那是常事,他處處受人歧視,被人捉弄、侮辱。運氣不好的時候,他甚至還被人打得臥床不起,只是因為那些人看他不順眼。  

  是老爵爺給他和母親一個安全的家,讓他們衣食無憂,再也不用活在恐懼之中。當白淨的詹姆斯向骯髒不堪的他伸出手時,當年幼的子爵殿下把自己心愛的玩具分給他時,已經注定宋裔爵這輩子都得為王子城堡流乾最後一滴血。

  他可以付出生命,可他沒有想過有一天得犧牲自己的心。  

  「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面對宋裔爵,鈕千禧像只受傷的獅子一般嘶吼著。  

  「我一開始根本沒打算騙你。」不是為自己狡辯,他真的沒刻意打算騙到她,「肖恩邀請我們去參加公主旅行團,身為貴族,這十天的旅行算是我們為旅行公司服務,我們將得到報酬。詹姆斯怕上流人士嘲笑他出賣貴族頭銜賺錢,可是我們又急需這筆錢維持城堡運轉,所以他讓我頂替他的子爵身份混上郵輪,我沒想到最後……我們會愛上對方。」

  這個理由足夠讓她原諒他嗎?  

  「可是後來你有很多機會向我說明你的身份,為什麼不說?」  

  一旦謊言開始想要剎住腳步實在太難了,宋裔爵也有不得以的苦衷,「你一直說自己是鈕祜祿家族的後裔,你要嫁入豪門,成為王妃或貴族夫人。我不知道該怎麼對你說,我怕會打破你的夢。」沒有人比他更清楚美夢醒來後的淒涼,他的母親便是最好的例證。  

  騙人!他又在騙人了!  

  鈕千禧從心底抵抗他的說辭,人有本能反應,一再地被騙後會徹底否定那個人,即使他是你的最愛。

  「你到底還有多少事瞞著我?」  

  太可怕了!她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全都顛倒了,她以為的美好愛情,她想像中的幸福人生,她所期盼的爵爺夫人……所有的一切成了一個天大的騙局。  

  「身份、地位、財富,你沒有一樣跟我說真話。那麼,你跟我說的到底什麼是真,什麼又是假?」

  「沒有了,真的沒有了,我再沒有什麼是騙你的。」局勢正在超出他的掌控,從前他一直覺得自己很能幹,現如今宋裔爵卻覺得自己是天底下最蠢的人,什麼也做不了。  

  鈕千禧沒有再繼續跟他爭吵,她疾步走向自己的臥房,搬出塞在床底下的笨重木箱,將原本放在衣櫃裡的衣服以最快的速度塞進箱子裡,還有什麼落下了……  

  她這是要走?  

  宋裔爵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千禧,你要生氣,要討厭我都可以。但請你不要急著走,至少不要選在這時候離開,等你冷靜下來再決定是否離開好嗎?」  

  「不用了!」她去意已決,「我給過你機會了,我給過你機會跟我說出實情。可是你還是選擇了隱瞞,我不敢再相信你,我不敢繼續留在這裡,我不想一次又一次地被你騙,我不希望有一天你告訴我,連你說你喜歡我都是有目的的,都是假的!」  

  夠了,就到這裡吧!  

  她的「公主與王子幸福地生活在一起」的夢就到這裡收場吧!該醒了。  

  關上箱子,順道將她多年的夢也一同關起。她拖著箱子往外走,不管他怎麼喊,她都不曾停下腳步。

  「千禧……」  

  「什麼都別說了,我不想再聽到任何謊言。」  

  就到這裡吧!至少他們可以好好道聲「再見」,「再見,宋裔爵——或者,連這個名字也是假的。」

  她已經對他失去了信心,宋裔爵知道現在說什麼都失去了意義,可他也同樣知道自己無法眼睜睜地看著心愛的人就這麼離開——這次分離,或許他們再無聚首的機會。  

  「我愛你,這次我是真心的。」  

  他的表白成功地留住了她的腳步,她站在那裡,貪婪地呼吸著城堡裡穿梭的風,總覺得連這風裡都有著城堡古老而高貴的味道。  

  她曾眷戀,也學會了放手。  

  「你說你愛我,我卻不敢再相信你的心,不管它是真是假。」  

  鈕千禧走了,王子城堡又只剩下他們兩個大男人,不!應該說只剩下一個半,一個詹姆斯來回踱著步,另一個只剩下一口氣橫屍地上。  

  相比宋裔爵的失戀,在詹姆斯看來保住王子城堡的榮譽更重要。  

  「爵爺,現在怎麼辦?我們不但沒拿到投資,還讓上層社會的人嘲笑我們,說我們騙人家的傳家寶,以後我們可怎麼在那個圈子裡混啊?還有,別人知道我們到了這等山窮水盡的地步,很多債主都找上門來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倆就要完蛋了。你別發呆啊,快想辦法!想辦法……」  

  「夠了!」宋裔爵甩開手,「你可不可以別再說了?讓我安靜點,就安靜一會兒。」  

  可以!只要他有辦法挽救王子城堡,要他一輩子當啞巴都行,「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我們得趕緊想到補救的措施。」  

  宋裔爵火了,猛地推開他,「你別再煩我了,行不行?」  

  他想撒手不管?詹姆斯可不依,「你不能丟下城堡和我不管,你答應過宋媽媽的。」  

  「別再用我母親的遺言困住我,夠了!我受夠了!」長久以來,宋裔爵鬱積於心中的煩躁頃刻間宣洩了出來,「我不是這座城堡的繼承人,子爵殿下是你不是我!為什麼要我來背本該由你承受的負擔?憑什麼?」  

  從小到大,母親對詹姆斯永遠比對他好。就因為老爵爺在母親最難的時候收留了他們母子,他就該一輩子給他們家做牛做馬嗎?他的母親已經作為女傭伺候了老爵爺和詹姆斯兩代人,他也曾立誓要守護王子城堡,為什麼還要順帶犧牲他一生的幸福?  

  他不要!他再也不要為了母親欠下的一段恩情而葬送掉自己全部的生命,他寧可自己沒有被老爵爺收留。

  面對他史無前例的反抗情緒,詹姆斯怯生生地問道:「你在生我的氣?你氣我讓鈕千禧知道你不是子爵?那我把子爵讓給你當好了。」反正他也做不來這個位置。  

  詹姆斯真的去找證明他子爵身份的各種文件,還計劃著如何更迭就可以把子爵的頭銜讓給宋裔爵。

  他的努力在宋裔爵看來只是一場鬧劇,「你鬧夠了沒有?我不想再陪著你瘋!」  

  他認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瞎胡鬧嗎?詹姆斯火了,「你以為只有你一個人為這座城堡所累嗎?我也背負著幾乎讓我無法喘息的負擔!我有身為子爵的風範和人品,我有身為男人的骨氣和良心,我們倆這麼多年的朋友,我根本是把你當成親哥哥,我也想讓你幸福,我也希望你能擁有真愛。」  

  「可是,城堡不能沒有你。我有自知之明,我知道我一個人沒辦法打理好整座城堡,我知道它會敗在我的手上。我可以做什麼?你至少還曾擁有過鈕千禧的愛,可我有什麼?我沒有身為子爵殿下的能力,我唯一能做的就是留下可以興盛城堡的人——我的自責每夜每夜吞噬著我,誰又能來救救我?」  

  徒有身份,也有擔負起責任的自知,卻沒有實力,不知道這是不是人世間最可悲的事?!  

  那天夜裡,他們把彼此關在點著煤油燈的黑屋子裡,煙氣圍繞的週遭,誰也沒有等到來自對方的救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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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16 15:12:52

第6章(1)  

  這是她第二次向他示愛。  

  為了獲得她隨身攜帶的那些珍寶,照理說爵爺應該立刻肯定地告訴她:「我能!」  

  可是關鍵時刻,他居然又哽住了,什麼也沒說,兩個人默默地走完了這一天。  

  自那天之後,雖然他們常常在一起,可她不再表示對他的愛意,他也沒辦法主動提及。眼看著旅行只剩下兩天,就算他不急,詹姆斯也耐不住性子了,「爵爺,我親愛的爵爺,我無比尊貴的爵爺,我那萬能的爵爺啊,你到底什麼時候跟她提給王子城堡投資的計劃?要知道,咱們的時間可不多了。」  

  他也知道旅行就快接近尾聲,可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啊!  

  王子城堡急需資金,你有錢嗎?沒錢賣掉你身上隨便哪件古董吧!  

  這樣說,不知道鈕千禧會不會直接把他丟進海裡?  

  「詹姆斯,你覺得我們這樣……好嗎?」他其實是想問詹姆斯——我們這樣做道德嗎?不抹殺王子城堡的顏面嗎?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優柔寡斷?詹姆斯拿出力拔山河的氣勢,「她有一個成為貴族夫人的夢,而你幫她完成這個夢,我們各取所需,哪裡做錯了?」不僅沒錯,還是樂於助人的好先生呢!  

  「可我……我怎麼總覺得我們是在利用感情騙取她的錢?」他這樣做跟「不殺不道德王子」、花花公子費加有什麼區別?  

  就詹姆斯看來,區別就在於,「鈕千禧給我們王子城堡投資,獲利後我們不但會償還她這筆錢,還會定期給她分紅。如果城堡經營得不錯,她會因此而成為一代女富豪,這也未可知啊!充其量只能說我們利用她的感情給她致富的機會。」

  聽上去怎麼這麼彆扭?  

  當一扇門外的風景出現崎嶇,爵爺開始幻想另一條林間小道可以曲徑通幽,「要不……我們另想辦法為城堡籌措資金?」  

  如果多給他們一年的時間,詹姆斯絕對不會拖著爵爺上郵輪。拿出一封律師信,他把決定權交到他手上,「因為我們長期拖繳電費,城堡裡的供電設備已經被徹底地切斷了,這次我們回去連電都用不上。一個連照明都無法保證的城堡,靠什麼來招攬遊客?」  

  王子城堡的問題非一朝一夕形成,卻必須盡快解決。時間拖得越久,對他們越不利。  

  「爵爺,我們沒有退路可尋了。我們可以結束貴族身份,做回平民,可是王子城堡就此將只在歷史中出現,你忍心嗎?」  

  他說對了,宋裔爵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那個沾滿榮譽、高貴、神聖的城堡就此湮滅,他寧可掩埋自己的心,道德感可以日後彌補,坍塌的王族榮譽卻再也無法扶起。  

  「我邀請她去城堡做客,我會盡量說服她為城堡投資。」不給自己動搖的機會,爵爺這就出門去找鈕千禧。

  「爵!」詹姆斯喊出他的名字,像小時候他們初次見面時那樣。  

  腳步停在門口,宋裔爵沒有回頭,也沒有開口。  

  「付出這麼多,你……不後悔嗎?」詹姆斯寧可他後悔,那樣至少他心裡好過些。  

  「詹姆斯,還記得麥糖嗎?」  

  怎麼會忘?又怎麼能忘呢?  

  「我最喜歡吃麥糖,不管是生病、挨老師批,還是遇到什麼不開心的事,只要有你母親做的麥糖就開心得不得了,所有的煩惱都不見了。可惜製作麥糖的過程很複雜,每次你母親只能做一小塊,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少的關係,每次都吃不過癮,所以更覺得美味。」  

  不過爵爺跟他不同,一點都不喜歡吃麥糖,「小時候我還很奇怪,這麼好吃的東西為什麼你不喜歡,每次讓你吃,你都像看到藥似的躲到一旁?」  

  「因為母親說你最愛吃麥糖,讓我把所有的麥糖都讓給你吃。」拉開房門,海風瀉了進來,滿滿地漲在宋裔爵的胸口,「我很喜歡吃麥糖,可是自從母親知道那是你的最愛,我便再沒吃過了。  

  「母親去世前幾天,她拖著孱弱的身子特意進廚房給我做了一塊——單單做給我一個人的。做完後她就再也支撐不住了……送走母親,我吃了一口那塊麥糖,還是小時候憧憬的那個味道,可是我卻真的覺得一點也不好吃……那滋味……簡直難吃死了。」  

  「你……你請我去……去你的城堡做客?」  

  鈕千禧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可能嗎?真的可能嗎?她的王子駕著馬車來接她了。  

  「你願意賞這個臉嗎?」爵爺行了一個標準的紳士禮,極力邀請她前往王子城堡,「城堡位於鄉間,那裡景色迷人,輕鬆的環境很容易讓人完全放鬆下來。但是如果你更嚮往現代生活,也許住在那裡會令你感到不習慣。」沒有電,生活在現代社會的人大多會感到很不習慣——這點他不打算向她詳加說明。  

  抓著他的袖口,鈕千禧吸吸鼻子,眼淚差點要奪眶而出。  

  「怎麼?你不願意?」不願意也不用哭吧!爵爺驚慌失措地拿手帕去為她拭淚,「不願意就算了,沒關係的,不用這麼……」  

  生怕自己的無措讓她失去了此次絕佳的機會,鈕千禧拚命地搖頭又點頭,「不是!不是!我願意!我願意!」

  「那你怎麼……哭了?」從小在男孩堆裡長大的爵爺忽然看到女孩子的眼淚頓時手足無措起來,「不哭了哦!不哭了,乖!」  

  他像哄小孩似的哄著她,望著他寵溺的眼神鈕千禧週身暖暖的。姨奶奶言傳身教的內容中包含了很多,可是姨奶奶從未說過鈕祜祿家族的女人可以像個娃娃似的被所愛的男人哄著寵著。第一次嘗到這種感覺,她備感幸福。  

  「眼看旅行就要結束了,我還在想著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跟你多待一段時間。我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你知道前兩次我開口的結果都是被你拒絕,我怕了……」  

  他一再的拒絕讓她裹足不前,她不怕再一次地被拒絕,就怕有一天她連愛他的勇氣都沒有。  

  「幸好!幸好你主動開口請我去城堡做客,真的謝謝你,爵爺。」  

  他什麼也沒做,只是挖了一個圈她前去投資的套子,她竟然感謝他——爵爺無地自容起來。  

  「不要叫我『爵爺』,如果你願意,叫我『宋裔爵』好嗎?這是我母親給我起的名字,我希望從你口中聽到。」

  「宋裔爵?」鈕千禧喃喃叫道,「你不喜歡別人稱呼你『爵爺』嗎?我以為這代表著你的爵位呢!」

  什麼爵爺?什麼爵位?  

  身陷其中,有時候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誰,活著又是為了什麼。  

  他杵在那裡,鈕千禧注意到他攥在手心裡的那塊手帕,「你怎麼不用我送給你的那塊絲帕?你不要看它小小的不起眼哦!那可是上好的蘇式雙面繡,很精巧的作品。」  

  就因為是很精巧的作品,他才捨不得用啊!「我把它收藏起來了,你放心,我會一輩子好好珍惜它。」

  他的話像是一份保證,更似是一生的承諾,讓鈕千禧緋紅了臉。她錯以為自己已經坐上王子的馬車,目的地就是王子的城堡。  

  心裡舒坦了,鈕千禧頑皮的個性又上來了,抓著宋裔爵的手,她拖著他往外跑,「跟我來!」  

  「去哪裡?」  

  這樣在郵輪上狂奔實在不符合子爵殿下的身份,他正想讓她明白身份和行為之間的平衡關係,忽然看見夕陽映在她的臉頰上,泛著紅紅的喜悅,到嘴邊的話又硬吞了下去,他告訴自己:在回城堡之前,他願意盡一切所能讓她快樂。

  這是他欠她的,這也是他想給她的。  

  那天傍晚,郵輪的船舷上懸著四條腿,隨著海浪晃啊晃啊,蕩漾到天邊。  

  為期十天的豪華郵輪之旅總算在幸福的喜悅中結束,而鈕千禧的公主之旅卻尚在延續……  

  「你暫時不回來?」  

  芳有有抓著電話,直想把電話那頭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的傢伙一腳踢進海裡去,「不是說好十天的旅行嗎?你不回來又上哪兒瘋去?」  

  鈕千禧抱著電話小小聲地將幸福傳達過去:「我在船上結識了一位子爵殿下,現在就是要去他的城堡做客。過段時間我就會回去,說不定還會帶著我的王子一同返鄉呢!有有,你就等著吧!」  

  「我等著看你什麼時候被賣到異鄉還幫人數錢!」  

  鈕千禧的個性芳有有太瞭解了,別的事還好說,一旦遇上和貴族、王室有關的話題,她的腦袋就不起作用了。整個人陷在童話世界裡,回復到稚齡階段,只要是她認定的王子,那男人說什麼她都信,要不然她也不會傾家蕩產去參加那個勞什子……公主旅行團了。  

  此刻的鈕千禧身在千里之外,芳有有知道說服起不了作用,索性用上絕招,「鈕千禧,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回來我就把你的公寓租給別人,我讓你回來後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你信不信?」信就趕緊給我死回來。  

  這回芳有有失算了,鈕千禧居然不怕死地回她一句:「隨便你,也許我會和我的王子殿下一起回來,到時候哪裡還需要住在你那個芳鄰公寓?說不定直接住進位於我國境內的王子下榻的別墅,或是住進大使館也未可知。」  

  「要不要小女命人修繕一座富麗堂皇近似乾清宮的王宮,恭候您和您的王子殿下賞臉下榻啊?」她的夢做得還真美呢!芳有有手持錐子專門用來戳破她的美夢,「給你最後五秒鐘考慮,是回來?還是留在那裡被人騙?」  

  用不著五秒鐘,鈕千禧只用了0.01秒就給她答覆:「國際長途很貴的,就這麼說了,我回來會給你帶禮物的。拜拜!」  

  「嘟嘟嘟嘟嘟嘟嘟——」  

  芳有有只來得及對著電話大吼一聲:「鈕千禧,你去死!」  

  正在趕著去死的鈕千禧沖等候已久的宋裔爵笑開了懷,「我們走吧!」  

  這個「走」的意思還真的很符合詞根呢!  

  沒有專車接送,宋裔爵說是要帶她體驗英國鄉村風情,特別選擇了火車作為交通工具。在經歷了幾番舟車勞頓,他們又徒步行走了一個多小時,傍晚時分,鈕千禧終於看見了自己夢寐以求的城堡——  

  「這裡就是王子城堡?這就是?你確定?真的確定?」  

  極目遠望,那座掩埋在荒草叢中的灰樓難道就是王子城堡?風吹過窗欞,換來一陣陣咣當聲,總覺得那些窗戶隨時都會掉下來。為了避免自己的腦袋在莫名其妙中開出鮮紅的花朵,鈕千禧甚至想要申請一個安全帽以備不時之需。

  似乎看出了她的驚訝,宋裔爵帶頭領著她往裡走,「這是一座非常具有歷史價值的城堡,年代久遠,為了保持它原有的味道,很多地方我們都沒有做改變,寧可讓它顯得破舊一點,也力求保留它最原始的模樣。」  

  「哦!你們對歷史古跡的保護工作做得真到位。」鈕千禧一邊讚歎一邊去觸摸巨大的對扇鐵門,那偉岸的大門跟她想像中的城堡一模一樣……  

  「轟——」  

  鈕千禧伸出的食指甚至還沒來得及收回來,左邊那扇大鐵門就已經光榮倒地了,恰在此時一群烏鴉呱呱地從她的頭頂飛過。  

  她只能無助地望著宋裔爵,為自己發出毫無威信可言的申明——  

  「不是我弄的,就算是……我也不是故意的,真的。」具有無窮歷史價值的鐵門啊,她拿什麼賠?

  宋裔爵撇撇嘴,很想對她說:我相信——可終究他還是選擇了……閉嘴!  

  詹姆斯為鈕千禧安排住進了一樓的某間臥房裡,順手塞給她一盞上上個世紀的煤油燈。  

  「城堡裡都是用這個照明的嗎?」有點驚喜,鈕千禧覺得自己好像在拍電影似的,居然回歸到很久以前的生活方式。

  「這個……呃……情調嘛!」  

  「是哦!這樣看上去果然比較有情調。」如果這些煤油在燃燒的過程中不散發出這麼多的煙的話。

  黑暗中詹姆斯沒有看到鈕千禧皺起的眉頭,他還以為自己隨口瞎掰出這麼個爛理由,居然也給搪塞過去了,他開始佩服起自己的撒謊功力。  

  趁著他閃神的工夫,鈕千禧對著煤油燈擺出一副飛天仙女的姿勢,沒看過東方舞姿的詹姆斯頓時被敦煌神韻所吸引。他沉溺在其中,下一刻鈕千禧忽然對著煤油燈又伸舌頭又翻白眼,藏在陰影中的小臉像極了電影裡的女鬼。

  她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得詹姆斯手一抖,要不是宋裔爵身手敏捷給接住了,搞不好還會引發一場不大不小的火災。

  「你們倆鬧什麼呢?」  

  「扮情趣啊!」鈕千禧拿詹姆斯的原話來堵他的嘴。  

  難道她發現了城堡裡的詭異?從她愉悅的表情上看不出個所以然,宋裔爵心裡沒底,又怕詹姆斯露出更多的破綻來,急忙拉他離開,「你先收拾一下,待會我燒水讓你洗澡。」  

  「這裡洗澡得燒開水嗎?」鈕千禧狐疑地看著他,在宋裔爵嘴角露出難色之前,她自己先笑開了,「果然是歷史久遠的城堡,所有的東西都跟幾百年前一模一樣,這才是貴族的真正魅力所在吧!」  

  詹姆斯半張著嘴幾乎合不上,「啊?」  

  「我們先走了,你要有事就去隔壁房間找我,那是我的臥室。」宋裔爵拖走了詹姆斯,順道結束這戲劇性的場面。

  窩回屬於他們的空間,詹姆斯小小聲地向宋裔爵求證:「你說這個鈕千禧是不是有點傻啊?王子城堡的狀況已經擺在眼前,她居然還認為這才是城堡的真正風貌,絲毫沒有懷疑城堡已經破爛不堪,即將土崩瓦解。」  

  「也許這就是夢吧!」  

  一個人沉浸在夢中會忘了現實,忘了去衡量利弊,只想沉醉在夢裡,即使那個夢滿是破綻,早已變成噩夢仍固執得不肯醒來。  

  鈕千禧如此,他的母親如此,他又何嘗不是呢!  

第6章(2)  

  「我們還是想辦法對付明早。」今天晚上天已黑,鈕千禧看不出大破綻還有可能,待到明天白天,光明會把城堡裡的一切缺漏盡現她眼前,再想欺瞞可就難了。  

  詹姆斯想好了,「就讓她看到城堡的破損,然後讓她對城堡進行投資。這樣很快就能達到我們帶她回來的目的,不好嗎?」  

  「你怎麼不乾脆搶了她身邊的古董拿去交易行拍賣?這樣不是更快嗎!」這小子全身上下什麼都長,就是不長腦子,「你也不想想,鈕千禧之所以跟我們回城堡就是因為她心中有個嫁進城堡當王妃的夢,你現在告訴她原來她日思夜想的城堡就是一副鬼屋的模樣,你覺得她還肯向這裡投資嗎?撒腿就跑的可能性比較大吧!」誰會對一個毀了自己美夢的傢伙唸唸不捨?  

  爵爺你倒是聰明,「那你說怎麼辦啊?」  

  「最好讓她愛上這座城堡,心甘情願想在這裡長期住下去——讓一個人為改善自己的住宿條件而掏錢就容易多了。」那不過是完善自己夢的一種方式。  

  「最好讓她離不開這座城堡裡的人,說不定她會直接把那些古董送給你。」這種好事詹姆斯一向是讓給爵爺享用的,「你就快點施展自己的美男術把她撂倒吧!」  

  爵爺雙手揣在兜裡,繡帕所帶來的柔軟觸摸著他的手指,軟軟地沁入他的心裡,無聲無息……  

  許是太興奮了,平生頭一次住在城堡裡,鈕千禧大清早便醒了,梳洗一番,也不用人照顧,她自動自發地瀏覽起整座城堡來。  

  少了夜色的庇護,白日裡的王子城堡更顯……古老——這並不能準確形容古堡的整個狀態,卻是鈕千禧所知的漢字中對城堡最好的修飾。  

  斑駁的牆壁,落魄的屋頂,總是發出吱吱呀呀聲響的木門,還有那些早已不見了玻璃的窗戶。風穿梭在城堡的每個角落,讓人發寒地戰慄著。  

  這就是英國貴族住的地方嗎?  

  感覺更像是拍攝鬼片的片場啊!  

  不是自大,鈕千禧不得不說——這裡完全比不上咱中國的恭王府嘛!再退一步,連杜甫草堂都不及。誠懇一點,芳鄰公寓都比這兒新一些。  

  不太滿意自己所看到的情景,鈕千禧探寶的目光又找上了二樓,不知道那裡深鎖了些什麼寶貝,既然是王爵之家,總該有些驚世之寶吧!  

  上去瞧瞧!  

  「別動!」  

  她的腳才踏上第一級台階就被人叫停了,她剛想轉過身去,那聲音更嚴厲地炸了開來:「你千萬別動,我扶你下來。」  

  爵爺站在平地上,伸長了手臂小心翼翼地扶住她,待她稍稍靠近他,他便一鼓作氣將她抱下了樓梯。

  她平安地雙腳著地,他的額頭也聚齊了薄薄一層細汗——上帝啊,這片刻的工夫讓他起碼少了十年的壽命。

  好奇心已起的鈕千禧追著問:「這個樓梯不能踩嗎?」驚魂未定的爵爺想也不想地點點頭,她鍥而不捨地追下去,「為什麼不能踩?看樣子是有點破破的,可也沒爛到不能踩的地步吧?」  

  「啊?」問題被直接地擺在爵爺面前,他還來不及想答案,鈕千禧已經接下去了,「我看這座城堡破爛不堪,一副隨時要倒的樣子,你們為什麼不加以修繕呢?是不是沒錢啊?」  

  「不是!當然不是!」爵爺直接否定,下面的話只能硬撐了,「王子城堡有幾百年的歷史,就像古董似的,要的就是這副破舊樣。如果修繕一新,怎能體現城堡的歷史文化和人文魅力?至於這樓梯……」  

  上下打量著木製的樓梯,由於長年失修,再加上白蟻侵襲、潮氣腐蝕,很多木板都爛成了一個個的空洞,破得像副雕花的木雕。  

  木雕……  

  拉過鈕千禧的身子,他扳著她的頭,調到一個適當的位置,他開始描繪那段破爛的樓梯,「你看,這段樓梯是不是很像一頭熊?」  

  可不是嘛!破得一個大洞連帶著一個小洞,就像一個圓滾滾的熊頭架在圓滾滾的熊身子上——鈕千禧連連點頭,「是啊!真的很像熊噯!」  

  「你再看這塊,像不像南飛的大雁?」  

  一排小破洞連成兩條人字形的線——「真是大雁南飛啊!」  

  「再看這段,分明就是天降異石嘛!」  

  「對哦!對哦!」亂七八糟看不出像什麼,當然是異樣的洞嘍!  

  宋裔爵一邊描述一邊讚歎:「當年修築這段藝術之梯的藝術家真是偉大,可以雕刻出這樣鏤空華美的木雕作品。他還特意讓作品呈現出一副破損的模樣,這就是所謂的……」完了,他快要接不下去了,隨口胡說吧!「這就是所謂的半調子模樣,它所表現出一種陳舊的張力。千禧,你有沒有看出來?有沒有?」  

  這個時候她要是搖頭否認,會不會被當成很沒有藝術素養的人?  

  在他近乎迫切的拷問下,鈕千禧想也不想地亂點頭,「真的好有張力哦!絕對是一副曠古之作。」

  「這……這就是破碎的美啊!」嘖嘖嘴,宋裔爵仰手向著樓梯連聲讚道,「美啊!真是美啊!」  

  「對對對!美,好美,太美了,非常之美!」  

  美得鈕千禧都快哭了。  

  領著鈕千禧遊覽完整個城堡,宋裔爵的襯衫都被汗濕了。陰霧瀰漫的天氣透著冷意,他身上的汗水也全是冷的。

  拿了襯衫讓他換,詹姆斯擔心他受涼——那可又是一筆可觀的醫藥費啊!因為某種眾人皆知的原因,他們不能去公立醫院享受福利醫療。  

  「我看你乾脆直接跟鈕千禧說明白得了,省得你這麼殫精竭慮地騙她。」騙來騙去騙不到她的投資又有何用?

  「不行,如果我現在告訴她城堡的真實情況,再向她要投資,這等於告訴她我請她來做客就是為了騙她的錢,搞不好還會背上綁票的罪名。我不能這麼做!」  

  他害怕讓鈕千禧知道他的真實用意?詹姆斯擰著眉望著他,「你真的愛上她了?」在郵輪上,不管應付什麼樣的富家女,爵爺都不曾皺過眉頭,莫非他對鈕千禧動了真心?  

  活了這麼些年,沒對哪個女孩動過心,爵爺也不知道自己對鈕千禧真心為何,只是……  

  「如果可以,我不想騙她的錢。」  

  「那城堡怎麼辦?」詹姆斯抓住他的肩膀拚命地搖著,想把他搖回到現實裡來,「我怎麼辦?你可以全然不理嗎?你怎麼對得起你母親的臨終囑托?」  

  又拿母親臨終遺言來壓他!  

  宋裔爵皺皺眉頭,沒答腔。詹姆斯明知道他沒有辦法辜負母親,所以他不可以不理王子城堡,不可以丟下詹姆斯不管。可千禧知道他利用她的感情騙取投資,會怎麼樣?  

  在郵輪上他肆無忌憚地用感情騙取富家女的投資,唯獨面對鈕千禧,他做不到,他不想親手毀了那個有著一張純淨表情的女孩。  

  「詹姆斯,我們還可以想別的辦法,總會有辦法的,王子城堡經歷了那麼多年,不會斷送在我們這一代。」

  他的安慰根本沒有任何實質性的效用,詹姆斯把繳費單遞到他跟前,「土地稅又來了,如果我們還籌措不到資金,想要保住王子城堡也只能是我們一輩子的空想。」  

  時間不等人,宋裔爵根本沒有時間再去爭取其他渠道的投資,難道騙鈕千禧是他目前唯一的出路?

  宋裔爵的猶豫讓詹姆斯看在眼裡急在心上,「中國人不是時興送定情信物嘛!就跟訂婚戒指一樣,你可以送她一件禮物,讓她從那些寶貝裡挑一件給你做信物。我們先把那個信物拿去拍賣行,以此為抵押借一筆錢,等城堡修繕一新,可以對遊客開放,我們再用收回的錢贖回那件寶貝。」  

  聽起來詹姆斯已經做好了全盤打算,可詹姆斯唯獨沒有為他計算,沒有想過萬一因此讓他失去鈕千禧,他又該怎麼辦呢?  

  「你要是向她開不了口,我幫你說好了,就說我們英國貴族有這個傳統。」  

  說做就做,詹姆斯不給宋裔爵轉圜的餘地,直接衝向了後園,他依稀記得鈕千禧去了那裡。  

  「鈕小姐……」  

  他振臂高呼,從半人高的草叢中鑽出一顆全副武裝的小頭來,「什麼事?」  

  只見她用毛巾、帽子把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只露出兩隻靈動的眼睛對著他們這邊。  

  宋裔爵才要知道她在幹什麼呢!「你這是幹什麼?」看她身邊的工具和那些堆成小山的雜草,莫不是在拔草?

  「這裡的荒草都長得這麼高了,再不拔會淹沒整座城堡。我一個人雖然力量單薄了點,可是能拔點就是點,你看現在花園裡的景色是不是好了許多?」  

  她的勞動成果淹沒在雜草叢生中看不出大的起色,只是讓觀者在心理上覺得沒那麼荒涼了。  

  看著她一個小姑娘家家滿頭大汗,兩個大男人不禁羞愧起來。他們倆成天想著怎麼騙到投資,如何保住城堡,卻沒有親自動手為這座記載了他們全部生命的城堡做點事。  

  光說不練,他們兩個大男人加起來還不如人家一個小姑娘呢!  

  看著臉上掛著笑、奮力除草的鈕千禧,詹姆斯開始明白宋裔爵狠不下心來騙她錢的原因所在了。  

  她的魅力大到足以顛覆他們兩個大男人幾十年外加青梅竹馬的感情,大到讓詹姆斯害怕。  

  從兄弟的角度考慮,他應該讓爵爺擁有自己的愛情、幸福,可是站在王子城堡的立場想想,他不能放他走。沒有他,這座城堡便再無生命力。  

  為了王子城堡,詹姆斯決定卑鄙一把。  

  從懷裡拿出一支金筆,詹姆斯將它遞到她的面前,「鈕小姐,這個……是我們爵爺送你的禮物……」

  「詹姆斯!」  

  宋裔爵想要打斷已經來不及了,鈕千禧接過那支金筆,欣喜之情無法言表,「這是……這是送給我的?怎麼好端端地想起來送禮物給我?我又沒做什麼……」  

  中國人有句話叫:無功不受祿,既然她收了這件禮物,當然也要以禮相還,「我也沒帶什麼好東西來,就算有,爵爺,你身為子爵殿下,什麼好東西沒見過,大概也不稀罕。怎麼辦呢?」  

  望著她的週身,詹姆斯眼睛都發直了,「你送什麼,相信爵爺都會覺得很珍貴。」只要是那幾件價值連城的寶貝中的一件。  

  鈕千禧猶豫了片刻,終於還是從領口裡拽出了那塊福祿雙全玉珮,「這塊玉是我姨奶奶給我的,從小就帶在我身上,現在我就把它送給你。」  

  宋裔爵眼看著他期待許久的古董穩穩地落在他的手心裡,竟未感到一絲的欣喜。他怔怔地攤著手和手心裡的玉珮,久久沒有收回。  

  鈕千禧也不曾留意他的異樣,小聲嘀咕著:「你這個假洋鬼子肯定不知道在中國女生送男生玉珮的含義。」

  望著他沉默的表情,鈕千禧認定他不懂個中深意。沒關係啦,她不介意地擺擺手,「反正你好好保存它,別讓它離開你,漂泊在外就可以了。」將金筆收藏好,她包裹好自己的頭臉,繼續除起雜草來。  

  此時,宋裔爵心上的雜草正在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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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16 15:11:45

第5章(1)  

  又喝!她又喝了一杯酒!還喝?  

  就算郵輪上免費提供飲品也架不住她這樣喝啊!一杯接著一杯,她當自己是千杯不倒、萬杯不醉啊?

  她身邊的那些個男人不但不攔著她,還不時地遞給她酒,這不是成心讓她喝醉嘛!可想而知,這幾個男人肯定不安好心,恐怕早就把她當成今晚的大餐了。  

  眼見著鈕千禧喝得東倒西歪,眼見著她沉醉在別的男人的懷抱裡,宋裔爵那顆原本平復的心開始蠢蠢欲動。

  放任她不管,過了今晚,或許她這輩子都毀了,結局不是她和……他能夠承受的,他怕自己會悔恨終生。

  不管了,丟下孔矜,他正要前去救美,身後驀然傳來的一陣疼痛讓他皺著張臉回過頭。  

  「你幹什麼?」他開始懷疑孔大小姐是不是精神上有些毛病,居然拿手掐人,這算什麼名門之後啊?

  「我要問你想幹什麼才對。」說好了剩下這幾天供她驅使,她才奴役了他幾個小時而已,他的眼睛就長在了別人身上,當她是瞎子看不出來呢?「她不就是昨晚向你示愛的女孩嗎!既然你已經拒絕了人家,還管別人幹什麼?」他臉上發酸的表情不會是因為吃醋吧?  

  宋裔爵也搞不懂自己的情緒為何,明明不喜歡鈕千禧對他付出感情,偏又看不得她在別的男人那裡受傷害,真是矛盾!  

  「我過去一下,馬上回來。」有個男人已經對鈕千禧施展狼爪,可是醉眼惺忪的她根本不懂拒絕,再坐視不管,只怕她很快就會變成一盤切好的羊肉片,等著狼族朋友盡情享用。  

  宋裔爵起身欲前往她的身邊,一隻溫軟的手卻拉住了他禮服的袖口,「不要去,我不讓你去。」孔矜迷離的雙眼睏住他的行動,那一瞬間她竟脆弱得不堪一擊,好像他的存在便是她的全部。  

  這是怎麼了?他困惑,他在她的眼中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個人的身影。  

  「別這樣,我既然輸給了你,就一定會完成我對你的承諾。我只是過去看看,確保她沒事,我會重新回到大小姐的身旁。」她不會演戲演上了癮,全情投入到角色中,出不來了吧?  

  跟上流社會的人接觸得越多,他越發現這其中病態的人著實不在少數。  

  孔矜真的病了,她望著他眼裡竟閃現淚花,傷感的表情不像演戲,倒像是情緒的一種發洩,「別去,好不好?只要你別回到她身邊,我什麼都可以為你去做……全部。」  

  你可以為王子城堡投資嗎?  

  宋裔爵好想問她這個問題,卻覺得乘人之危非紳士所為。他不知道孔矜為什麼會央求他別離開,他卻肯定她想挽留的人並非他。  

  他正想著該怎麼做才能讓孔矜明白他並不是她想留下的那個人,她忽然握緊了他的手,緊緊的不肯鬆開,「我需要你,我不可以沒有你。」  

  就在這一瞬間,鈕千禧又灌了兩杯酒下肚,徹底地把自己交給了那些長著鹹豬手的狼,她只是滿嘴嚷嚷著:「我不要再待在這裡,我要回……我要回房間……房間啊!」  

  此話正合狼意,興奮的男人連腮幫子的肉都在顫抖,「好!我馬上就送你回房間,很快……非常快!」

  再不趕上去阻止就來不及了,宋裔爵掰開孔矜的手一邊趕去救鈕千禧一邊向他的女皇陛下承諾:「你在這邊等著,我很快就回來。」  

  「你如果去了,就再也不用回來了。」孔矜忽然收起眼淚和脆弱,決絕地望著他,「你如果就這樣走了,休想我會給你提供投資。」  

  她這是威脅?  

  反正從一開始宋裔爵就沒有妄想能夠順利為王子城堡爭取到資金援助,如今得到她這樣的回答,他也不算太遺憾。

  可是他卻無法眼睜睜地看著鈕千禧墮入深淵,撒手不管。微微地向孔矜頷首,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大步朝落難的公主奔去,獨留孔矜坐在寒風中不懂今夕是何夕。  

  直到他的出現——  

  「你又何必呢?」  

  「我的事不用你管。」孔矜冷冽的目光殺向來者,毫不留情。  

  他卻只是莞爾一笑,輕鬆地接過她無限的怨懟,「你該知道,這輩子你的事我管定了。」  

  一輩子?她冷笑了。  

  有個人也說過這輩子都不會離開她,結果呢?那個人寧可放棄擁有的一切,也要離開她。身為名門之後,在別人看來風光無限的孔家大小姐卻連留住一個男人的力量都沒有,她還有什麼能力征服這個世界?又有什麼理由相信這個世界裡其他的男人和他們對她許下的承諾呢?  

  而這個不幸的結局卻全是眼前這個笑得深情的男人惹出的禍。  

  「是你!全都是你的錯!」千金小姐優雅的表情沒有了,她像地獄而來的使者恨不得喝他的血,「如果不是你,我現在……會很幸福。」  

  「你肯定?」他的聲音依舊漂浮在半空中,找不到落點,「如果他的心裡真有你,出獄這麼長時間,為什麼他不曾來找過你?」她到底要騙自己騙到什麼時候?到現在她還不明白嗎?這世上最愛她的人自始至終只有他一個。

  是時候該讓她夢醒了,也是時候該跟他做最後的較量了。  

  男人從懷裡掏出一張卡片遞到孔矜面前,「這是他現在的住址,你去找他吧!順便把我的問候一併帶到。」

  孔矜猶豫了半晌,那份掙扎似乎消耗了她的一生。終於,在深呼吸後她接過了卡片,那上面只寫了四個字——

  芳鄰公寓。  

  「你別拉我啊!」也不知是真醉還是假寐,鈕千禧推搡著宋裔爵,就是不肯接受他的攙扶。  

  兩人拉扯在甲板上,引得來往之人紛紛側目,宋裔爵何曾這樣失禮過,拉著鈕千禧直想找個沒人的地方躲起來。

  「你喝醉了,別鬧了,我送你回房間。」  

  他的關心卻引來鈕千禧一陣冷笑,「你……你你你你是誰啊?我怎麼不認識你?」  

  這丫頭醉到連他都分不清了,虧她還自稱是鈕祜祿家族的貴族後裔呢!要是讓她的祖先看見,說不定會氣得從墳墓裡跳出來罵她丟盡鈕祜祿家族的臉面,連幾位皇后的面子也一併埋進了祖宗墳堆裡。  

  他氣得忍不住糗她:「我是爵爺,你昨晚還向我表白的,這麼快就把我忘了啊?」  

  「誰向你表白了?我……我才不會喜歡你這種男人呢!」甩開他的手,她朝宴會廳的方向行去,「走開,我要去喝酒……喝酒……」  

  「你不能再喝了。」這丫頭怎麼說都不聽呢?要不是顧及自己的顏面,他早就直接扛她回房了。  

  「我開心!你就是見不得我開心。」鈕千禧一直活得很開心,可是上船五天她都沒有真正快樂過,今晚她以為自己擺脫了他,她想好好地尋個開心,卻還是枉然。  

  像是報復似的,她衝著他打了一個響亮的酒嗝,熏得他連連後退。瞧他厭惡的表情,她反而笑了。

  「你討厭我,對不對?你既然討厭我,幹嗎還要管我?我跟那些公子哥玩得甭提多開心了,哈哈哈哈——」

  「他們不是陪你玩,他們是想玩你。」這丫頭今年幾歲?怎麼連這麼點眼力勁都沒有?跟她相比,孔矜又實在是太狡猾了,要是兩個人能相互勻一勻就好了。想至此,他不禁感歎起來,「你要是能有孔矜一半的聰明就好了。」

  他不提還罷,這一提她更是火冒三丈,指著他的鼻子嚷嚷起來:「我沒有她聰明,我沒有她有錢,我沒有她那麼好的家世背景,我沒有她的美貌和好身段,我什麼都比不上她。你既然已經選擇了她,還管我做什麼?」  

  她這是說的什麼話,他好心跑來將她救出狼爪還是他的錯嘍?爵爺想狠心地丟下她不理,可是看她微醺的臉頰泛著醉紅,比海上的夕陽更顯嬌羞,他提起的腳又收了回來。  

  算了,跟一個喝醉酒的丫頭慪什麼氣?  

  牽起她的手,他耐著性子哄她回房:「我送你回房間,有什麼話明天早上等你清醒了再說,好不好?」

  他的溫暖讓她幾乎要沉溺其中,可是下一刻依舊是這張臉,鈕千禧的腦海中卻迴響起他堅決的拒絕。

  他明明已經拒絕了她的求愛,為什麼還要給她希望呢?  

  她參加這次公主旅行團,就是希望藉著這個機會認識更多的朋友,最好能尋找到她的王子。  

  一萬美金換來人生一次際遇,芳有有會覺得不值,她卻情願賣掉幾年的勞作留下的珍品,買一段可以期待的幸福。

  不是一輩子衣食豐裕的富足,只是一段或許會幸福的期待,她要的僅僅只是一個期待而已,他連這點夢也不肯留給她。  

  或許他是對的,他們本不會有結果,又何必再多加糾纏?  

  可是,既然爵爺已經拒絕了她,就意味著他不是她的緣。所有可以使出的手段,她都使了,他還是沒有中招,她唯一可以做的就是換個人來愛,她不希望這最後的機會也斷送在他隨便送出的溫柔裡。  

  愛得不深還能自救,她不想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抽回自己的手,她一再地後退,直退到離他最遠的地方。迎著海風,她告訴他,也告訴自己。  

  「我不要你管,你不是跟那位大小姐聊得很歡嗎?你還跟人家拉拉扯扯,你……你甚至願意為了她像個下人似的前後伺候著,你……你還來管我幹什麼?我……我不要你管啦!」  

  「別再退了!」  

  他話未落音,她已經退到甲板邊沿,一個重心不穩,眼看她要墜入海裡。宋裔爵想也不想,撲上去盡全力抱住了她的身體。  

  他的鼻息穿梭在她的頸項間,鈕千禧猛地睜開眼,他的唇近在咫尺。那一瞬間,她的腦子不起作用了,人生的本能讓她微微抬起頭,正好將自己溫軟的唇映在他上面。  

  像是蓋章簽印一般,他們的一生就此交疊——還不允許反悔。  

  這叫什麼事啊?  

  讓侍者打開她的房門,爵爺直接將扛在肩頭的她丟在床上——鈕千禧,你有膽做沒膽承認。  

  她居然在強行親了他之後給他渾然不知地暈倒?!  

  害得他像個干了壞事的混蛋一般,抱著她從甲板一直走到套房,不但提供給眾人參觀,還得面對別人「你都對人家女孩做了什麼」的揣度眼神。  

  受侵犯的人是他好不好?  

  這世道還有沒有天理?  

  他已經仁至義盡將她送回了房,再也不想跟這個麻煩多待上一秒鐘。臨走前他幫她拉上毯子,這就要抽身離去,忽然聽見她喃喃囈語——  

  「爵爺,我……真的……好……好喜歡你啊!為……為什麼你不喜歡我?你喜歡我有很多……很多好處的。我……我是鈕祜祿家的千金,我很厲害……」  

  她一邊說一邊踢弄著毯子,手舞足蹈地比劃著,「我會畫畫……是國畫哦!我還……我還寫著一手小楷,連姨奶奶……姨奶奶都誇我寫得……寫得好……」  

  雙臂抱懷,門就在面前,他忽然不想那麼快離開。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她跟前,他想聽聽喜歡她還能得到什麼實惠,更想知道她到底是真醉還是借醉抒情。  

  「你不相信我……你不相信我是貴族後裔……你不相信我……」  

  她嘟嘟囔囔許久,爵爺托著腮看了她好一會兒,也忍不住跟個醉丫頭搭起話來:「就算你真是貴族後裔,你沒有足夠的資金幫我拯救王子城堡,我還是不能喜歡你。」  

  要知道,因為王子城堡他才得以存在,也因為王子城堡,他這一生都不是他自己的,是向王子城堡借來的。

  再跟她糾纏下去,只會徒增兩個人的煩惱。拉過她淘氣的手,他想把它塞進毯子裡,然後便該離開了。

  「不要……不要……」  

  醉夢中鈕千禧仍不肯乖乖地讓他擺佈,剛塞進毯子裡的手又躥了出來,這回更誇張地打了爵爺一巴掌。

  「哎喲!」也不知她手上戴了什麼東西,砸在他臉上生疼——爵爺向凶器望去,發現是塊白玉手鐲。

  向來對中國古代文物有興趣的爵爺難得看到這般好貨,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這一看可不得了……  

  這可不是普通的白玉,這是漢白玉!而且年代久遠,其間已經沁出血絲斑的紅跡,這血絲呈黯黑狀,應該出自古墓。

  他看傻了,鈕千禧在睡夢中翻了個身才讓他驚醒過來,有個東西從她的脖子裡掉了出來,他的好奇也隨著那枚物件一齊出籠。  

  她脖子上掛的是雕刻成鹿形狀的玉,它背面是個福字,意為「福祿雙全」——如果他眼力不錯,這應該是出自宮廷之物,非尋常人家所能擁有。  

  鈕千禧這個晚上帶給他的驚奇比他這一生經歷得都要多,她就像一座神秘的寶庫,讓他禁不住想要一再探究。

  終於,道德感敗在好奇心之下,爵爺做了一回小偷,一個只看不拿的小偷。  

  那個晚上,在鈕千禧的呼呼大睡中,宋裔爵體驗了一把何為「驚魂未定」……  

  「你怎麼到現在才回來?」  

  詹姆斯為他擔心了一晚上,「那個孔大小姐是不是很難伺候?你是不是被她捉弄了一整個晚上?她有沒有對你做出什麼……什麼出格的事?」看爵爺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這個糟糕透頂的想法也不是沒有可能哦!  

  爵爺一言不發地坐在椅子上,兩眼毫無焦距地對著前方,明顯心不在焉。這可嚇壞了詹姆斯,腦海裡閃現出無數不祥的念頭,他甚至開始懷疑爵爺是不是被孔矜給……侮辱了去。  

  「你……你有什麼不痛快的地方你說出來啊!你……你不要嚇我好不好?」  

第5章(2)  

  推了推爵爺,詹姆斯怕他就此定格下去,他一動不動的樣子嚇得詹姆斯差點沒當場哭起喪來,「爵爺,不要啊……你不要……不要離開我,就算發生了什麼讓你想死的事,你也不要真的去死啊!因為……因為我不能沒有你啊……沒有你,我下半輩子可怎麼過?你是我的全部,你是我生存的動力,你是我……」  

  「停!」再讓他說下去,如果被人聽到,還以為他宋裔爵是同性戀呢!為了名譽,他也得堵住詹姆斯那張嘴,可誰來堵住他的震驚?  

  「詹姆斯,你知道嗎?我今晚總算是開眼了,漢代的白玉手鐲、清宮中的福祿雙全的玉珮、完美無瑕的翡翠戒指,還有百年前的紅木箱子全都堆在你眼前。」  

  這還不算,最可恥的是,「你能相信嗎?有人用宋代的青花杯子漱口,裝首飾的小盒子居然是唐代的雕花,印章用的是明代留傳下的雞血石。」  

  明代的雞血石啊!那得值多少錢?!  

  這還沒完,「我打開那只紅木箱子,你猜我看到了什麼?箱子底那件壓得皺巴巴的對襟褂子是鳳袍!真正的鳳袍!清代皇后穿的鳳袍哪!」  

  詹姆斯不瞭解中國古代文物的價值,只知道一小塊從清代宮廷裡傳出來的繡花手帕在拍賣行裡就能賣個幾十萬。

  那麼,「這些東西加在一起一定很值錢吧?」  

  「值錢?你說值錢?」  

  單單「值錢」二字怎足以形容這些東西齊聚在一起的價值?「如果把這些東西一次性全拍賣了話,足夠買下一個……不!兩個全新的王子城堡。」  

  詹姆斯倒抽一口氣,他開始後悔老天怎麼沒讓他生在中國古代的王宮裡,起碼比現在有錢多了。  

  「到底是誰擁有這麼多財寶?那個孔矜?」她也算出自名門之後,應該有可能擁有這些寶貝吧!  

  這回他可猜錯了,爵爺相信他就算借詹姆斯一個腦袋,他也不會想到這麼多值錢的寶貝被人隨意丟棄在房間裡,像臭襪子、髒帕子似的分佈於臥房的各個角落。  

  因為沒有人想到那個整天嚷著自己是貴族後裔的鈕千禧當真擁有這麼多皇室珍寶!  

  「它們屬於鈕千禧。」  

  「誰?」詹姆斯以為自己聽差了。  

  「鈕千禧!鈕祜祿·千禧!」這也是爵爺第一次發現一個貴族頭銜可以讓一個人生下來就繼承這麼多無法用金錢計算的財富。  

  聽到這個名字,詹姆斯沒有絲毫的驚喜,反倒一副死了親娘老子的悲壯,「你說誰?鈕千禧?昨晚向你示愛,被你拒絕的那個?」  

  經他這麼一提醒,爵爺心頭「咯噔」一聲,忽然不對勁起來,「對,就是……」  

  「天要亡我啊!」詹姆斯癱倒在地上,悲從心中來,「這分明是老天爺在捉弄我們嘛!我們倆上郵輪參加這次旅行的目的就是想獲得投資,我們選了那麼多目標,今天追求這個,明天跟那個套近乎,不就是為了贏得那些富家女的芳心,好獲得投資拯救瀕臨滅亡的王子城堡嗎?沒想到我們挑來選去,居然把那麼大一尊……什麼什麼?中國人叫什麼來著?」

  「財神爺!」再想起鈕千禧,爵爺的腦海裡沒有別的畫面,只有一尊黃金打造的財神爺形象——還是金光閃閃的那種。  

  「對!就是財神爺!」詹姆斯眼淚鼻涕橫流在臉上,他也顧不得所謂的紳士形象了,真想直接跳海算了,「我們把送上門的財神扔在了門外——主啊,你再也不會幫我們了!」  

  哪有他說得這麼誇張?  

  爵爺伸手拉他起來,「別賴在地上,難看死了!」  

  「王子城堡再不修繕就快塌了,反正橫豎都是一死,我還管自己是不是難看死的?」詹姆斯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勢。

  爵爺被他逼急了,隨口應承下來:「不就是一尊財神爺嘛!我怎麼把她扔出去的,我照樣有辦法把她迎進門。」

  「這可是你說的!」詹姆斯逮到了關鍵詞,一躍而起,抓著爵爺要保證,「你明天早上就去把財神爺迎進門,就這麼說定了——現在,睡覺!」  

  讓他明早把財神爺給勾引進門?  

  「又是我?為什麼犧牲色相的一直是我?」  

  因為你比較帥嘍!  

  或者說,因為你比較衰?  

  帥和衰,讀音蠻相似的。  

  宿醉引起的疼痛讓鈕千禧恨不得把自己的頭給掰下來,偏偏有人不識趣的這個時候來擾她的清靜,一陣急促的敲門聲讓她想把掰腦袋的手用在來者身上。  

  「來了!來了!別敲了……」  

  她打開門來,幻想了無數次的情景就這樣突兀地顯現在她眼前。  

  王子殿下捧著一束白玫瑰迎著朝陽來接公主……  

  夢幻般的美妙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她以為自己宿醉未醒。用力地拍自己的臉頰——「疼!」一聲痛呼證明自己絕不是在做夢,杵在她面前的王子正是她朝思暮想的爵爺。  

  「爵爺,你這是……」  

  「送給你。」花送到她手上,爵爺的目光始終停留在她的胸部上。  

  鈕千禧特意彎下腰來想證明一切只是自己誤會,沒想到隨著她身體的起伏,爵爺的目光隨著她的胸部周轉,始終不曾挪開。  

  難道說爵爺對她有那個那個意思?鈕千禧的心中漾起一朵小花,黃燦燦的油菜花。  

  這塊福祿雙全玉珮雕刻得真是精美啊!美得他都捨不得挪開目光。  

  「爵爺,你來找我有事嗎?」只是為了來欣賞她的胸部?聽上去好色情哦!鈕千禧緋紅了臉期待著他的回答。

  「我是來……」追求你的——明明是這幾天他一直在做的事,此刻面對鈕千禧,他卻膽怯地說不出口,「我……我是來看看你。」什麼看看?應該說我喜歡你,想跟你約會,請問你是否願意賞臉。  

  反倒是鈕千禧像是忘了那天晚上表白被拒絕的事,笑著面對他,「想出去走走嗎?上了郵輪這麼多天,每天我只顧著為晚上的宴會做準備,都還沒有好好欣賞海上風光。你等我一會兒,我梳洗一下很快就出來。」不給他拒絕的時間,她一頭扎進浴室裡,對著鏡子做了一個加油的姿勢。  

  王子就在她面前,公主該下馬車了。  

  因為是在船上散步,她又恢復到初次見面一身休閒裝的模樣,簡單得像個還未走上社會的大學生。

  海風席捲他們的週身,他們共同沉浸在那份帶著鹹味的潮濕中,毛孔都舒服地張開了,呼吸在同一片天空下,他們不是子爵,不是貴族後裔,他們……只是他們自己。  

  「沒想到海景這麼漂亮,海風吹得人這麼舒坦。我還以為在海上會很冷呢!」  

  「你什麼都不想就上了郵輪?」  

  「為了一圓自己的公主夢嘛!」鈕千禧倒也坦白,「姨奶奶一輩子沒成親,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沒有小孩的緣故,她特別喜歡我,我可以說是姨奶奶帶大的孩子。別的孩子睡覺前聽童話故事,我臨睡前聽的全是姨奶奶跟我說的有關宮廷的印象。  

  「聽著鈕祜祿家女人的輝煌史,聽著身為貴族女子必守的種種規矩、必學的樣樣技能。說出來你又會不相信,我真的是琴棋書畫樣樣都會——只是談不上精通了,離姨奶奶還有段距離——姨奶奶那才是真正的大家風範,不僅寫得一手好字,工筆花鳥幾乎可以亂真,圍棋也精通,連古琴都彈得很棒。」  

  難怪總覺得她乾淨的小臉上蘊藏著一股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氣質,原來是從她身為貴族的姨奶奶身上承襲下來的,她順便繼承的還有姨奶奶未完的貴族夢。  

  「因為中國的皇權被滅,王室被廢除,姨奶奶一輩子都沒嫁人,我從小的時候起就告訴自己,長大後我要幫姨奶奶完成心願,我要嫁入王族,成為貴族夫人,是不是很可笑?」  

  在別人眼中或許只是一場笑談,卻是她從小立志要完成的夢想。公主旅行團的出現等於是給她一條通往夢的隧道,她沒有辦法拒絕。  

  「有有說我很傻——有有是我房東——她說我會被我的夢給騙了,她說我會因這個不切實際的夢而受到傷害,她還說就算我嫁入王族也未必能夠幸福。因為鈕祜祿家族的女人,雖然專門嫁入王室,卻沒有一個能幸福而終的。」

  這一點古往今來,無論是中國還是其他王族皆一樣,風風光光嫁進王室,當王宮中的那扇大門緊閉,誰又能看進公主變成王妃後的眼淚。  

  西西公主就是最好的例證——除了在電影裡,她不曾幸福過。  

  爵爺不得不承認,她那位房東很現實,很理智,也很為她著想。如果鈕千禧聽了她的規勸,便不會有他們今日的相遇。  

  最終,鈕千禧還是選擇了通往夢的道路,不管是美夢抑或是噩夢。  

  「你有沒有想過,貪圖身份地位的結果往往是以悲劇告終?」他的母親已經用生命為代價證明了,難道她也要重複這場悲劇嗎?  

  為什麼女人總是活在自己架構的夢裡?  

  為什麼女生們總是做著公主夢,希望有一天王子會騎著高頭大馬來迎娶她?  

  要知道,古代的王子騎的是阿拉伯純種馬,這種馬通體雪白,跑起來四肢會有一瞬間懸浮在半空中,如飛一般。

  而現如今,這種馬已經很少了,價格也極高,最貴的可以賣到三千萬美金——有幾個貴族能騎得起它?

  他說的她都知道,「就因為知道,我更想圓夢,我想用我的幸福來結束鈕祜祿家族女人不幸的歷史——我希望姨奶奶安息。」  

  有人說人的一生是對童年的彌補或是重複,鈕千禧想用一生的幸福來重複姨奶奶說的宮廷女人的故事,這也是一種改寫。  

  揚起頭,風拂面,吹亂了她的髮絲。藉著低頭的一瞬間,她在他的身旁耳語:「你能成全我的夢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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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8-16 15:10:38

第4章(1)  

  從未有過的絕望席捲詹姆斯脆弱的心靈,日昇日落,又一個目標被摧毀了。  

  「爵爺,我們該怎麼辦?我們到底還能怎麼辦?連村寺小姐都不接受你,誰還會為我們的城堡投資?」

  爵爺萬萬沒想到,他只是與鈕千禧打了一個照面,村寺小姐就被穆沙莫刀德王子騙進了房,估摸著現在還沒下床呢!

  怎麼別人要騙一個女人手到擒來,他做好萬全準備,拿出十二分的紳士風度,卻仍不得其要領?  

  這年頭還是壞男人吃香!  

  要怪還得怪鈕千禧那個丫頭,好端端地那個時間段抱著一把古琴演繹古典之美做什麼?要不然說不定他現在已經征服了村寺小姐的心,也避免了村寺小姐失身於那個沒道德王子的悲慘命運。  

  這回可好了,剛被未婚夫拋棄,又要被人玩弄後丟棄,爵爺可沒信心去拯救一顆瀕臨死亡的女人心。

  還是期待下一個目標會更好吧!  

  可是還有下一個目標等著他去實現嗎?  

  翻看著從肖恩那裡騙來的旅客目錄,爵爺查找著熟悉的姓氏,這位……這位孔矜就是孔氏集團的大小姐吧?

  先前怎麼沒發現她也上了郵輪呢?  

  「太好了!」爵爺幾乎興奮地要跳起來,「你知道嗎?詹姆斯,你知道嗎?這位孔小姐不僅才貌出眾,家世豐盈,她還是當年四大家族孔家的後人,算起來也是名門貴族之後呢!最讓人感到完美的是,她自己掌管一家投資公司,也就是說只要讓她愛上我,不用再去懇求她家的長輩,我們就能取得投資。」如此完美的孔小姐跟王子城堡的子爵殿下正好般配,決定了,就是她了!  

  找到目標,爵爺再度恢復了信心,他開始全面部署安排,「詹姆斯,幫我留意孔矜的近況。」  

  「近況?是指她的身體情況、事業發展嗎?」這種事情隨便打聽打聽就能得來。  

  爵爺望著他直想口吐白沫,翻倒在地。這種人家的小姐就算是腦癌晚期,半身不遂那又怎樣?照樣有男人排著隊追在身後,只要小姐肯嫁,立刻有男人三步九磕頭。  

  「所謂的近況,是看她身邊是否已經有了男人,明白了嗎?」他們現在是要釣孔矜上鉤,當然要留意她是否已經進了別人的魚簍嘍!算了,如此重大的決策,還是他親自上馬穩妥點。  

  打開衣櫃,爵爺取出了最能展現他高貴氣質的黑色鑲水鑽禮服,在穿上「水晶衣」的瞬間,他默默念道:上天啊,請保佑我一擊即中!  

  上天啊,我到底怎樣才能擊中他的心?  

  老天爺也真夠忙的,別說是幫人們實現心願了,就是聽人們說話也頗費力氣。這頭王子的「水晶衣」還沒穿上,那頭鈕千禧已經找不到她的水晶鞋了。  

  一邊捶著床一邊翻騰著木箱子,翟潛幫她埋伏的秘密武器,她已經全都現出來了,可她的王子對她還是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眼看著旅行只剩下五天了,再繼續蹉跎下去,沒等她的王子知道她的心意,一萬美金就撲騰撲騰翅膀,飛了個無影無蹤。  

  她能怎麼辦?  

  倒不如……不如來個直截了當,把她的愛慕之情直接跟王子殿下說清楚了,結局如何就全憑上天定奪。

  可萬一她的王子看不上她鈕祜祿家族的女人呢?  

  大不了再換一個愛,反正還有五天的時間。  

  給自己找到了最後的退路,鈕祜祿·千禧決定豁出去了!  

  魚!金光閃閃的鯉魚就在眼前,只要釣上這條魚,他和詹姆斯的苦難就結束了,王子城堡就有救了。

  如此明確的目標近在眼前,爵爺的心底卻起了後退之意。  

  「要不……詹姆斯,你去釣這條魚吧!」  

  關鍵時刻,他居然打退堂鼓,詹姆斯把他往前拱,「你可是爵爺,你不去讓我去,有沒有搞錯?而且你不是一向欣賞幹練、聰穎的女子嗎?我看這位孔小姐非常符合你的擇偶標準,說不定會因此促成一樁美事呢!」弄假成真豈不更好。

  不錯,良好的家世背景、顯赫的名冠頭銜、姣好的容貌身段,孔矜的確是許多男人的夢,他也很想沉浸其中。可只是這樣望著她,他的心竟隱隱起了自卑。  

  承認吧!他們不是一個層次的人。  

  他落寞的表情看在詹姆斯眼中,令他不捨起來,「爵爺,你怎麼了?你要是真的那麼不喜歡去追求女孩,那……那就算了吧!反正王子城堡已經被人說成鬼堡,先祖的尊貴威名早已盡毀,就算徹底敗落在我們這一代也沒有人會怪我們的。大不了,將那塊土地賣給開發商做度假別墅,我們倆把賣土地的錢分一分,去城裡找份送報紙或送外賣的活也能勉強度日的。」  

  他這話到底是在安慰他,還是逼他去追求孔矜?  

  瞪他一眼,爵爺箭步向前,「孔小姐,我是……」  

  「你先等等!」孔矜示意身邊的助理,只消她一個眼神,助理便拿出筆記本電腦,迅速地行動起來。

  約莫過了兩分鐘的沉寂時間,助理在孔矜的耳邊嘀咕了聲,她偏過頭去掃了一眼頁面,再對著他,眼底是禮貌而客氣的微笑。  

  「Song先生……算了,還是稱呼你中文名字吧!宋裔爵先生,郵輪上的生活實在有些無趣,讓我們來做個遊戲怎麼樣?」  

  這是現代調情的新手段嗎?成年以後他一邊忙著打理古堡一邊研究中國古代文化,幾乎沒有潛心戀愛的經驗。

  她愛怎樣就來吧!「孔小姐想玩什麼?」  

  「猜心!」  

  「聽上去很有趣。」爵爺的心卻為她臉上狡黠的笑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冷戰,孔矜比他想像中來得聰明或者是……狡猾。  

  「我們問對方是非選擇題,只能用『是』或『不是』來回答,誰先不願意回答或是說假話,誰就算輸了。」至於輸贏的代價嘛……「要是你贏了,我可以滿足你一個願望。反之,如果你輸了,在郵輪上的剩餘幾天,你供我差使,怎麼樣?來玩嗎?」  

  也就是說,如果他贏了這個遊戲,不用使出吃奶的勁讓孔矜愛上他,就能拿到孔氏家族的投資。  

  那還猶豫什麼?  

  「誰先問問題?」  

  孔矜倒也大方,「既然是我先提出這個遊戲的,自然讓你先提問。」  

  「孔小姐身邊有所愛之人嗎?」這對他尤為重要。  

  「沒有。」乾淨利落地回答,「換我了,」孔矜托著腮想了一會兒,沒精打采地問道,「王子城堡真的很窮是嗎?」

  爵爺一怔,難道剛才她的助理讓她看的就是他們的全部背景資料?這下可麻煩了,如果他說假話或是答不上來,他就算輸。他給她奴役幾天無所謂,王子城堡的未來就堪憂了。  

  為了贏得這場遊戲,他只有硬著頭皮上,「是。」  

  孔矜點點頭,「還算誠實,輪到你提問了。」  

  「孔小姐早就知道有關宋裔爵的全部資料?」他需要全盤掌握現在的形勢。  

  「是。」  

  難怪剛才她稱呼他中文名字呢!孔矜接下來的提問更讓他大跌眼鏡,「你跑來追求我是為了讓我給王子城堡投資,好改變城堡即將清盤的局面?」  

  中國人有句老話:明人面前不說假話——宋裔爵就處於這種局面裡,「是——你會因此而拒絕我嗎?」

  「不。」他很有趣,孔矜還不想這麼快就結束遊戲,「我想問的是,你為王子城堡付出這麼多,你覺得值嗎?」

  「是!」他的前半生都是在王子城堡裡度過的,母親臨終的遺言更讓他立誓要守住城堡,「你會幫我嗎?」

  「我的回答跟你接下來的回答是一樣的——你真的愛我嗎?」孔矜聰明地把問題甩給了他。  

  我愛她嗎?  

  她所有的自身條件都符合男人的要求,她的附帶條件更是他急需的,可就因如此,他就愛她嗎?  

  宋裔爵緊抿的雙唇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為了王子城堡,他付出了這麼多年的心力,還要付出自己的下半生嗎?

  他不肯定。  

  如此忙亂的瞬間,他的眼前竟然浮現一張乾淨的臉,莫非是他的錯覺?  

  不是錯覺!她就在他面前。  

  「鈕千禧?」為什麼每每到了關鍵時刻,她都鑽出來擾亂他的神經?這分明是天要亡我嘛!  

  他偏過頭,用僵硬的笑對著孔矜,假裝沒看到鈕千禧。看出他表情中藏著古怪,孔矜更是鍥而不捨地追著問:「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你要是再不回答,我就當你輸了哦!」  

  輸贏的後果宋裔爵再清楚不過,算了,他就豁出去應承了她吧!「我……我愛……」  

  「我愛你,宋裔爵。」  

  回聲從另一張嘴巴裡冒出來,成功地打斷了他給孔矜的回答。驚愕地望著那雙燃著愛的容顏,他發現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坦然向對方示愛的表情該是這般。  

  他的震驚還不夠份量,鈕千禧緊接著又給了他致命的一擊,「你愛我嗎?」  

  今天是什麼日子?為什麼那麼多女人跑出來問他:你愛我嗎?這桃花運走得也太怪異了些吧!  

  「我……」  

  「哈哈!宋裔爵,看來你在回答我這個問題前,還得回答另一個問題。」三角戀向來不是孔矜所愛,她大方地把女主角的位置讓給鈕千禧,「沒關係,宋裔爵,我可以等你的回答,不過最好快點。五分鐘以後,如果你還沒有答上我的問題,就算你輸了哦!」  

  他有五分鐘的時間可以擺平鈕千禧,而那句拒絕甚至用不了五秒鐘,可他竟有絲說不出口的掙扎。

  他並不討厭她,這是愛嗎?  

  他期待看到她全新的一面,這是愛嗎?  

  他的腦海中偶爾會浮現出她的各種表情,這就是愛嗎?  

  他不知道,可他知道的是,她沒有能力陪著他扶起王子城堡,單單這一點,就已足夠將她全盤否決。

  「很抱歉,鈕千禧小姐,恐怕我只能辜負您的愛意了。」  

  他的拒絕說得禮貌卻決絕,他的聲音從鈕千禧的耳朵穿進她的心裡,她竟奇跡般地不覺得痛苦,好像早就知道他的答案,只是非得聽到他親口道出讓自己死心的理由才行。  

  靜靜的,她只是靜靜地衝他點了點頭,揚起乾淨的小臉應承著:「哦!我知道了,真抱歉,打擾了你們。那……那我走了,再見!晚安!拜拜!」  

  她像電視劇裡跑出來給少爺、小姐送茶的丫環,茶放下了,她面對著他們慢慢向後退,一直退到鏡頭看不見的地方才轉身出門。  

  在鏡頭的外面,她可以哭、可以笑、可以罵上天不公平,同樣是女生,為什麼她做不了小姐。可是在鏡頭的裡面,在他的面前,她只想保有顏面地退場。  

  鈕千禧離開了宴會廳,這一次她的出場是那麼短暫,卻給宋裔臣留下了她的另一面,有驚有喜,更有太多他無法言喻的情愫。  

  被晾在一旁的正牌女主角衝他擺了擺手,「五分鐘到,宋裔爵先生,現在你可以回答我剛剛的問題了嗎?」

  「我……」  

  其實不用回答,他的表情已經讓他輸了這場遊戲。  

第4章(2)  

  「嗚嗚嗚嗚……」  

  鈕千禧換下禮服,僅穿著睡衣,獨自窩在房間裡抱著枕頭痛哭流涕。反正枕頭是郵輪上的,哭壞了也不損失她的財產。  

  她好慘啊!她的一萬美金就這樣飛了啊!沒有釣到白馬王子,身為鈕祜祿家族的後裔,她連人家灰姑娘都不如,她還不慘嗎?  

  「嗚嗚嗚嗚——」  

  不能就這樣結束,否則她的一萬美金真就丟進大海裡了。既然爵爺不喜歡她這樣的女孩,總有其他子爵、男爵欣賞吧!  

  鈕千禧相信自己的東方魅力一定能博得王族的青睞,她決定好好睡一覺,待明早她將頂著最溫婉可人的笑容去擁抱新的……王子!  

  至於那位爵爺,讓他掉進大海裡吧!  

  「阿嚏!」  

  宋裔爵打了一個噴嚏,仍未能阻止詹姆斯的嘮叨:「你說你啊!你說你平時看起來挺精明的一個人,怎麼到了關鍵時刻,你就……你就不行了呢?!」  

  「詹姆斯,不要用『不行了』來形容一個男人——這是對男人極大的侮辱。」宋裔爵幾乎要對著他豎中指。

  這個時候詹姆斯哪裡還有閒工夫管敢會不會傷害到他脆弱的男性自尊,「你說人家孔小姐都已經把錢放到你面前了,你自己都不會伸手去拿,你還算個男人嗎?」  

  聽起來,自己好像是很無能哦!不過……不過……「這也不能全怪我啊!要不是那個鈕千禧半路殺出來,我也不會……」  

  「這麼說那位鈕千禧對你有影響嘍?那你還不承認自己對人家動了心,還那麼果斷地拒絕她的求愛?」宋裔爵的傻級別再提高一個檔次。  

  宋裔爵拒不承認自己對一個完全不符合他心目中賢妻標準的女生動了心,「你不要瞎說哦!我可沒有看上那個天天嚷著自己是貴族後裔的小丫頭,這是道德問題,你明不明白?」  

  不明白的是他自己吧!「爵爺,我偉大的爵爺,你覺得聲稱自己是貴族後裔的鈕小姐比較壞,還是我們這樣以感情為手段四處騙人家投資的人比較惡劣?」  

  「當然是……」  

  爵爺說不出口了,也正因為知道自己的惡劣之處,所以他才沒有辦法那麼坦然地對孔矜說:我愛你——那麼簡單的三個字換取一筆龐大的投資去拯救他、詹姆斯和王子城堡的將來,如果他的心能再黑一點,也不會落得今天的結局。

  不是,如果他能再狠心一些,早就丟下王子城堡這個龐大的負擔,去做專門研究中國古代文物的專家學者了,哪還用得著上郵輪在這兒丟人現眼?  

  現在說這些都太晚了,還是想想眼前的問題比較實際。  

  「詹姆斯,我跟孔矜玩遊戲輸給了她,按照約定從明天起我就得供她隨意差遣,你說我該怎麼辦?」

  願賭服輸,這麼簡單的道理還用他說?拍拍他的肩膀,詹姆斯情深意重地叮囑他:「你就努力伺候她,哄她開心,說不定她一個高興,就為我們的城堡投資了。」  

  說來說去,麻煩的事情全都交給他啊?  

  宋裔爵真後悔答應上郵輪來充當金龜婿,「我能不能當一回言而無信的小人?」  

  「那你說呢?」  

  看情形,顯然不可以嘍!  

  這就是供她大小姐差使啊?  

  宋裔爵的頭皮陣陣抽痛,他恨不能跳進大海就此消失人世間。  

  「請問大小姐,您決定好了沒有?到底是穿這間黑色晚禮服,還是穿這件大紅斜擺裙?」他已經抓著兩套衣服充當衣架子站了足足有半個小時了,她孔大小姐到目前為止連看都沒看他一眼。  

  「這樣就嫌累了?」孔矜細長的眼角輕佻,明擺著笑他無能,「看來你真的很沒用哪!你知不知道中國古代宮廷中,後宮裡的妃嬪們為了博得皇上的好感,常常花上幾個時辰來挑選衣服、配飾,負責這些事務的太監有時候提著這些衣服一站就是一整天,還不敢輕易挪動身體,生怕將這些衣服弄出褶皺來——當然,你這個假洋鬼子是不會懂這些事的了。」

  她這麼說,就是說他連太監都比不上嘍!  

  宋裔爵真後悔跟她玩那個是非對錯題,結果把自己折騰到連太監都不如的分,「孔大小姐,先前如果我有什麼地方得罪了你,你就跟我一笑泯恩仇,好嗎?」懇求你大小姐放了我吧!  

  玩遊戲的樂趣就在於贏了之後能獲得獎賞,整天被困在郵輪上面對那些掛著色慾淫笑的洋鬼子,孔矜早就氣不順了,難得有人主動送上門供她取樂——不玩白不玩。  

  挑起眉角,孔矜的笑容中藏著一絲冷漠,「有些男人總喜歡利用女人的感情來換取自己成功的籌碼,還把天下女人都當成供他們隨意玩弄的傻瓜,我只是在證明自己的智慧罷了。過了這一夜,就還剩下四天,爵爺,你就勉為其難幫我證明一下自己的實力吧!」  

  這女人八成是被某個陰險的男人玩弄過感情,才會變成今天這副狡猾又世故的模樣。現在宋裔爵怨天怨地,只能怨自己太自以為是,把所有的富家女都當成了沒有頭腦空有好身世的蠢蛋,現在栽了吧!別說去尋找其他的投資,他連自己僅剩的一點尊嚴怕都要保不住了。  

  這會兒,孔矜又想到新的花樣來玩了,「待會你陪我去參加宴會。」  

  就這麼簡單?宋裔爵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好命。  

  「你有沒有看過清朝宮廷劇?尤其是描述慈禧太后的那種?」  

  「你……你你你你想幹什麼?」她笑得好奸詐,一看準沒好事。  

  果然不出他所料,孔矜介紹新鮮出爐的角色扮演遊戲:「我讓你做一回演員,扮演大太監李蓮英啊!你就叫……小爵子吧!這名字你喜歡嗎?」  

  讓他扮演太監?宋裔爵有種天塌地陷的預兆……  

  然而令宋裔爵沒想到的是,天沒塌、海猶在,鈕千禧小姐甚至比前幾晚的宴會裝扮得更為明艷動人。

  她一如前幾個晚上,把自己裝扮得光鮮亮麗又個性十足地出現在晚宴上——他卻如同十七世紀的男僕哪兒也不能去,像塊木頭似的釘在孔矜的身旁。  

  身體失去自由,爵爺的眼睛還是靈動的,遠遠地打量著鈕千禧,他心頭有點悶。  

  照理說,他昨天晚上才拒絕了她的求愛,今天的她應該顯得失魂落魄,對他仍依依不捨才對。為什麼她居然可以掛著燦爛的笑容跟幾位隨郵輪前來度假的富商子弟有說有笑,相談甚歡?  

  難道她根本不是真心喜歡他,只是像他一樣,選擇某個追求的目標伺機而動,一個不成再換一個,成功了固然很好,失敗也不會因此而感到傷心?  

  這個想法居然讓他的心裂出傷痕,痛啊!  

  「小爵子,你幹什麼呢?」看出他心不在焉,孔矜玩心再起,板著臉像個高貴的皇后訓斥起他來,「不是跟你說了嗎!跟在我的身旁要微微欠身,顯示出恭卑謙遜的模樣嗎?你把腰挺得這麼直做什麼?我扶著你很累啊!」  

  宋裔爵真想跳起來,拿過侍者的酒潑在她臉上,可一來願賭服輸,身為男人他不能玩不起;二來,孔矜也放出了餌釣他——如果你的表現令我滿意,說不定我會將下筆資金投在王子城堡裡,反正投在哪個旅遊項目上都是投,於我來說沒什麼區別。  

  衝著這兩點,宋裔爵只得唯唯諾諾地應道:「是是是,屬下知錯了。」  

  「不,」孔矜臉上揚著媚笑,吐出的話卻是不容置疑的威嚴,「是『小爵子』——別讓我再次重複。」

  反正已經成了人家遊戲的玩具,也不在乎多犧牲一點顏面。宋裔爵把心一橫,閉著眼順著她的話應道:「是,小……小爵子遵命。」  

  這還是她鍾情的爵爺嗎?站在不遠處的鈕千禧雖然與人攀談著,可目光始終不曾離開過他。宋裔爵的一舉一動都在她的注視裡,越看她越是為自己的愛慕之情感到不值。  

  他居然可以放棄尊嚴對著那位小姐,是因為那位小姐的家世背景,還是因為……他愛她已經愛到寧可放棄尊嚴?

  鈕千禧情願相信答案是後者。  

  心中所愛不愛她,她仍可接受;若她所愛非人,這才真正叫人情何以堪?  

  可是,不論是哪種答案,宋裔爵都不值得她再繼續留戀下去。一想到一萬美金如今已經只剩下四千五百塊,鈕千禧就心痛啊!趕緊打起精神,擺出最美的笑容對著身前的男子。  

  人家可是超級連鎖店的少東家,雖然身上沒流著貴族血液,可是舉手投足仍是氣度不凡。都說三代出個貴族,算起來這位少東家正好是富豪之家中的第三代,光看那笑容就與普通富人大不相同。  

  最重要的是:人家就喜歡她這副東方韻味。  

  至於令她浪費五天時間的chevalier·Song——子爵殿下,還是跟那五千五百美金一起,煙消雲散吧!

  阿門!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8-16 15:09:31

第3章(1)  

  回到套房,爵爺立刻拿出那條絲帕一頭扎進了洗浴間,找出各種洗滌用品,他斟酌了一番,最後僅是在絲帕上噴點融了浴液的水,想要拯救那點點已被污染的美麗。  

  詹姆斯就看不明白了,「你既然這麼珍視這條絲帕,剛才幹嗎用它擦酒?」  

  洋鬼子哪兒懂中國人細膩的心思,爵爺小心翼翼地用電吹風裡竄出的冷風吹著絲帕,「我不是用絲帕擦酒,我是在擦鈕小姐的心。」  

  太深奧了,傻大個詹姆斯弄不懂。  

  「也許是我自作多情,可我覺得這個鈕小姐對我有愛慕之情。」  

  「這不正好!」相對於爵爺的愁眉苦臉,詹姆斯顯得異常興高采烈,「我們這次上郵輪,一個重要的目的就是釣上個有錢小姐為王子古堡投資,這樣我們就能將古堡重新修建了。」  

  「你也說了我們要釣的是有錢小姐了嘛!」  

  「難道這個鈕小姐跟我們一樣窮?」不太可能吧!窮丫頭還能拿出一萬美金玩十天?這是不是就是中國人說的「窮折騰」?  

  提起鈕千禧,她俏生生的臉和靈動的雙眼在爵爺的腦海中化作鮮明的影像,「她說她是鈕祜祿家族的後裔。」

  「鈕祜祿?那是什麼?」鈕祜祿——這三個字念成漢語音節的時候好生折騰了詹姆斯一把,無論他的舌頭怎麼動都念不順溜。  

  「是中國最後一個朝代裡的一支貴族。」  

  「這麼說她也是貴族後裔嘍?」提起貴族,詹姆斯沒來由地興奮。  

  爵爺轉過電吹風的風口,直想讓冷風把他這個洋鬼子給吹醒,「她說是就是啊?先生,請問你今年幾歲?」總是這麼容易相信人,讓他怎麼放心把王子古堡交給他?  

  面對爵爺的置疑,詹姆斯自有一番辯人技巧,「我覺得這位鈕祜祿小姐不像騙子,而且她也沒必要騙我們吧!」他們都這麼窮了,就算被騙也沒什麼損失。  

  爵爺可以找出一百個完全不同的理由來解釋鈕千禧欺騙他們的理由,「詹姆斯,你說我們為什麼要裝作高貴的貴族後裔參加這場旅行?」  

  「這還用說嗎?」為了錢!為了古堡!為了他們未來的美好生活!  

  「那你覺得這位鈕小姐有沒有可能也衝著同樣的目的報名參加這場公主旅行團?」以貴族後裔的身份去釣另一位貴族,然後嫁入城堡做王妃——這不是很多女孩的夢嗎!  

  聽爵爺這麼說,好像很有道理,可想到鈕小姐亮晶晶的眼眸,詹姆斯還是不太願意相信。「如果鈕小姐真是貴族後裔,那我們……我們不是白白錯過一次好機會嗎!」  

  讓他死了吧!爵爺翻了一記白眼,順手操起絲帕蓋在自己臉上,絲滑的觸覺撫摩著他的臉,如沐春風,「她身上連件耀眼的首飾都沒有,就算她真的是貴族後裔,估計也跟我們差不多窮。」  

  他們參與這為期十天的旅行目的很明確,沒有多餘的時間玩感情遊戲,他只能快刀斬亂麻了。  

  「放心吧!」爵爺反倒安慰起詹姆斯來,「我昨天已經找肖恩要來了這次參團人員名單,其中有幾位小姐是知名旅遊投資公司老闆的千金,只要抓住這幾個目標,這趟旅行我們一定不會無功而返。」  

  宋裔爵已經打好算盤,躲在房裡嗷嗷大哭的鈕千禧卻失了主張。  

  本以為她心中的王子殿下對她有著同樣的好感,現在看情形好像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啊!她到底該怎麼辦?該怎麼辦才能征服王子殿下的心嗎?  

  中國女性的傳統美德有哪些?  

  其中之一就是堅韌不拔。  

  身為一名中國女性在遇到困難的時候怎麼能輕言放棄呢?  

  不能,絕對不能!  

  既然不能放棄,鈕千禧就要給自己尋找繼續努力下去的理由——  

  也許爵爺不知道繡著鴛鴦和並蒂蓮的絲帕在中國女孩心目中所代表的特殊含義;也許為了即時處理灑到禮服上的酒,爵爺順手拿起她送的絲帕,並非不珍惜;也許回到房裡,爵爺便將絲帕當成舉世無雙的珍寶一般收藏妥當呢!

  誰又能說一定沒有呢?  

  公主旅行團的第三個晚上——  

  「她是孫姣姣小姐?」  

  爵爺不敢相信地望著詹姆斯,詹姆斯用同樣的眼神向他尋找支持,「她真的就是孫姣姣小姐?」  

  根據她的名字,按照中文解釋應該是身段姣好、面容姣好、舉止姣好的姣姣小姐,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她留著板寸頭?  

  留著板寸頭也就算了,為什麼?為什麼她還有一對濃眉,兩片厚唇,外加兩個大得足以塞進食指的鼻孔?

  相貌英挺也就罷了,為什麼?為什麼她的身段如此……如此虎背熊腰?  

  「不行!」爵爺正正領結,近乎自言自語,「我不能就此退縮,為了王子古堡,為了我們的將來,我個人做點犧牲又算得了什麼呢?再說了,我們是受過教育的上流人士,怎麼可以以貌取人呢?」  

  她的心靈很美,她的心靈非常的美,她的心靈比她壯碩的外形更吸引他人的目光——爵爺暗暗對自己實行催眠術,否則這日子可怎麼過啊?  

  「可是爵爺……你真的要去追求這位孫姣姣小姐嗎?」詹姆斯著實懷疑:眼前這位穿著中性禮服,身形魁梧的孫姣姣是否可以用「小姐」來稱呼。  

  閉起眼睛,爵爺繼續他的自我催眠:「長得不像小姐怎麼了?只要一想到她的爺爺執掌著全球最大的旅遊公司,就算她就是一頭熊,我也會臣服於她的腳下,親吻她的腳指頭,把她當女神一般膜拜。」天啊!我怎麼這麼下賤啊?

  不能多想,越想越容易打退堂鼓,爵爺閉著眼就衝了上去,停在孫姣姣面前,他盡可能維繫著英國紳士享譽全球的禮儀,「孫小姐,非常高興結識您,我是Chevalier·Song,我的朋友都叫我『爵爺』,如若您願意,可以直接稱呼我『爵』。」  

  「你是什麼爵爺?公侯伯子男?你排第幾位?」  

  孫姣姣話一出口便讓爵爺退避三尺——她真的是女人嗎?為什麼聲音那麼像長期服用雄性激素的短跑選手?粗啞得像鴨子似的,還是公鴨子?!  

  「抱歉!」爵爺回身要了杯烈酒,一口飲盡,他的情緒沒有絲毫的好轉,向後退的意念卻越發地強烈起來,「詹姆斯,我……」  

  「爵爺,為了王子古堡,為了我們倆的『錢途』,您得挺住啊!」握著爵爺冰冷的雙手,詹姆斯將飽含希望的眼神投注在他身上,讓他無法退卻。  

  再……再試試吧!也許習慣了孫姣姣小姐這副音容笑貌就好了,習慣……為了王子古堡,他必須得習慣。

  重新鼓起信心的爵爺正要跟孫姣姣二度攀談,遠遠地一彎新月走出——  

  她身著月白色的旗袍,那明亮溫婉的色彩掩蓋了她一臉的稚氣,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嬌羞,純潔的笑爬上眉梢,她挽起的發間藏著一份聖潔的美。  

  鈕祜祿·千禧——他記著她拗口的名字。  

  「爵爺。」  

  同樣兩個字,出自不同人的口中,味道也大不一樣。她的呼喚軟軟地叩在他的心上,讓爵爺想從孫姣姣身邊逃離的念頭徹底貫徹執行。  

  「抱歉,失陪一下。」  

  爵爺藉著這個機會從孫姣姣身邊抽離,下一刻他又後悔起來,這不明擺著是跟錢過不去嗎?為王子古堡尋找投資的機會就這樣「噗」的一聲飛了,而她——那個穿著月白旗袍的女子就是變戲法的魔術師。  

  爵爺捂著陣陣抽痛的腦門,只想把自己塞進烈酒裡,醉死拉倒;醉死就不用再考慮王子古堡的出路問題,也不用為詹姆斯的未來著急。  

  手邊沒有酒,卻放著一盅……這是什麼?冬瓜?他不太肯定。在中國餐館裡吃到的冬瓜都是片狀的,這個冬瓜成圓球體,倒是更為符合「瓜」的形象。  

  「這是什麼?」裡面還有湯一般白白的液體,爵爺實在很懷疑這是食物還是其他什麼不知名的玩意。

  「冬瓜湯,聽說過沒有?」怕一旁的詹姆斯聽不懂中文,鈕千禧把英文和漢語夾雜在一起,連比劃帶模仿地解釋著那盅她煲了一個小時的冬瓜火腿湯。  

  她花了一整個上午跟郵輪上的廚房長磨嘴皮子,在證明自己絕對沒有投毒害死旅客的想法後,她又花了一整個下午找做湯的材料,終於趕在晚宴前做好了這道再平常不過的冬瓜火腿湯。  

  迎著海風,在這樣的夜晚抱著瓜狀的盅,品著十足滋味的中式冬瓜火腿湯,絕對比吃到免費的神戶牛排還帶勁。

  鈕千禧自信她的付出,有人會懂。  

  可是,當她端著湯出現的時候,她心儀的王子殿下正用她期待的笑容跟一位穿著女士服裝,頗有男人相的人在搭訕。

  她的王子殿下不會看上那麼「特別」的人吧?審美眼光實在太「獨特」——不會的,肯定不會!  

  光有信心還不夠,都說要抓住一個男人的心必須先征服他的胃,老話都有它流傳的道理。為了嫁入王室,延續鈕祜祿家貴族血統的心願,鈕千禧豁出去了。  

  「要嘗嘗嗎?很地道的中國味道哦!」她將冬瓜火腿煲送到爵爺面前,見他不為所動,她選擇攻其下屬,「詹姆斯,你沒喝過這麼正宗的湯吧?錯過太可惜了,來!快來嘗嘗。」  

  詹姆斯果然經驗尚淺,伸出手就要接過鈕千禧遞來的那一小碗湯。  

  「咳!咳!」爵爺不是時候地猛咳起來。  

  不就是一碗湯嘛!又不是黃金湯,喝一碗怕什麼?詹姆斯裝作沒看懂爵爺怪異的神情,接過湯細細品嚐起來。

  「怎麼樣?味道不錯吧?」鈕千禧彷彿看到了一盞小小的希望之燈,心房頓覺溫暖起來。別說,貴族的下屬都跟平常人不同,氣度不凡、教養良好。明明是大口大口喝著湯,居然可以不發出半點聲響。好厲害!  

  「好喝!Good!」詹姆斯翹起大拇指,說話的同時仍不停地喝湯。  

  詹姆斯,你這個沒出息的傢伙!  

  某人已經倒戈相向了,他還堅持個屁啊!爵爺半推半就接過那盅冬瓜,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起湯來。

  很像母親做的湯,好懷念的味道,他已經很久不曾喝到的味道。  

  英國也有中國餐館,可那裡的東西怎麼吃就是和母親做的滋味不同,喜歡回憶的爵爺還是頭一次有了舌頭和心靈雙重的滿足感。  

  「這是你親手做的?」郵輪上的廚子全是做西餐的高手,肖恩抓住現代女性的心理,總覺得西餐才夠情調夠檔次,不屑去品嚐中式美食。  

  說起這個鈕千禧就得意了,「這可不是一般的冬瓜火腿湯,這是根據我姨奶奶傳授的秘方做出來的。我有沒有跟你說過?我姨奶奶可是鈕祜祿家族的大小姐,她原本是要許給一位王爺的哦!不過後來王爺沒了,她也沒能成為王妃。但她認定自己生下來就是為了嫁給愛新覺羅家族成為王妃的,結果一輩子都沒出嫁——這跟中國那段歷史有關啦!你們這些老外不會明白的。」  

  不管鈕千禧怎麼說,爵爺手裡握著的那盅冬瓜湯讓他更加肯定她絕非富家子弟,郵輪上那些千金大小姐有幾個會做湯的?會燒壺開水,能泡杯速溶咖啡就不錯了。  

  既然她非他的目標,還是少招惹為妙。  

  「鈕小姐,謝謝你的湯,以後就不麻煩你了,船上的東西更合我們這些老外的胃口。」  

  爵爺刻意拉遠距離,鈕千禧就算再傻也看明白了。她只是不懂,前一刻他們還好好地在聊天、在談心,為什麼下一刻他就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這是英國貴族的高規格禮儀之一嗎?她身為異邦人士,實在不懂。  

  「你說你的母親是中國人,我以為你會很想吃到正宗的家鄉菜,我……沒有別的意思。」  

  「真的沒有嗎?」宋裔爵話一出口就後悔了,連忙拿話來擋,「不管怎麼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你我非親非故,真的不想再過多地麻煩鈕小姐。」  

  他的話將她一步步推遠,遠得她就快看不見希望了。體內的頑固因子在一點點發作,鈕千禧想救下最後一點期望,「不麻煩!只是一盅湯而已,我平時的工作就是做仿古傢俱,那可是耗體力的活,比煲湯累多了。」  

  一個平日裡以製作仿古傢俱為生的女子有足夠的能力支持他們重建王子古堡嗎?  

  她無意中交代出的底細,給了爵爺將她從身邊徹底推開的決心。  

  「鈕小姐,你剛剛談起你的姨奶奶。我也很想說說我們古堡裡的老主人,他貴為伯爵,必須支撐起一座城堡,所以城堡的女主人非富即貴——我說這些,你明白嗎?」  

第3章(2)

  她明白!她怎麼會不明白?  

  宋裔爵就是擺明了對她說,他未來的妻子,他會愛上的女人不是富家女就是貴族小姐嘛!  

  可她也不差啊!身為鈕祜祿家族的小姐,她也是貴族後裔啊!  

  是他不明白而已!  

  要怎樣才能讓爵爺相信她出自名門,足以匹配爵爺夫人的稱號呢?鈕千禧的大腦進入高速運轉狀態,很快她為自己準備好了應對之策。  

  只是她不記得有沒有隨身攜帶作案工具,把木箱子翻了個底朝天,終於讓她找到了它!  

  「原來你在這兒啊!幸好把你帶上了郵輪,這回可全靠你了。」  

  她撥弄著它,發現經過翟潛的調試,它所發出的聲音比從前更加圓潤通透。想好了計策,鈕千禧就等著在今天晚上的酒會上一展所長。  

  宋裔爵,你就等著被我迷倒吧!  

  正打著領結的爵爺忽然感到一陣冷風侵襲,禁不住一個寒戰打到底,「詹姆斯,你覺不覺得有點冷?」

  詹姆斯起身關上舷窗,他們的房間緊鄰大海,到了晚間自然有些涼。可就算現在身處熱帶,詹姆斯還是覺得冷——心冷。  

  「爵爺,已經第四個晚上了,眼看旅行近半,要是再找不到願意給城堡投資的富家小姐,我們就算白來參加這趟旅行了。」雖然有一萬歐元的報酬,可若是他們以貴族身份來參加公主旅行團的消息傳到上流社會,還不知道會被多少人嘲笑呢!這些可不是區區一萬歐元能夠彌補的。  

  不用他提醒,爵爺已經被緊迫感逼得透不過氣來,「我已經有安排了。」  

  「不會還是那位孫姣姣小姐吧?」光是想到孫、姣這兩個字,詹姆斯就覺得頭皮發麻。  

  爵爺的感覺不比他好多少,「這回換了一位村寺小姐。」  

  「日本人?」爵爺好厲害,來者不拒納!都快能召開亞洲論壇了。  

  「我已經調查過了,這位村寺小姐剛剛被未婚夫拋棄,她這次來參加公主旅行團,主要是想散散心,她的父親也希望她能通過這次旅行結識到新的婚配對象。」  

  爵爺白天的時間可不都是用來吹海風的,該做的功課他一項不落,這也是他學生時代能保持驕人成績的原因,「她現在的心情正好給了我出現的契機,最重要的是村寺小姐的外公是日本一家投資集團的董事長,如果能得到他們的贊助,城堡裡所有的問題就將不再是問題。」  

  沒想到爵爺設想得如此周全,看他白天裡在郵輪上四處轉悠,詹姆斯還真擔心他只顧著欣賞海景,忘了他們上郵輪的最終目的呢!  

  有了爵爺的滿盤打算,詹姆斯總算可以放下懸起的心,重新做他的輕鬆自由人,「爵爺,我佩服你的犧牲精神,將來王子古堡重新興盛起來,我一定要聘請技藝高超的畫師為你專門作幅肖像,把你偉岸的形象永遠地留在王子城堡內,供後人瞻仰。」  

  「你少來了!」宋裔爵不喜歡聞馬屁味,「這些還只是我的打算,村寺小姐剛被未婚夫拋棄,這對我們來說是福是禍,現在說還為時過早。萬一她仍對未婚夫舊情難忘,那就算我使出渾身解數,仍是徒勞無功。」  

  詹姆斯剛放鬆的心弦又緊繃起來,他由衷地祈禱上天:「請賜給我們一位有錢又深愛爵爺的女孩吧!」

  望著鏡子裡刻意裝扮的自己,爵爺的眼前竟出現了那張捧著冬瓜盅的小臉。  

  有錢、深愛著他,還能撥動他傾巢而出的愛意——  

  這樣的美事上哪兒找?  

  宋裔爵,你還是醒醒吧!這個時候,調動好情緒釣村寺小姐上鉤比較重要。  

  對著鏡子,爵爺開始進行自我催眠:我喜歡村寺小姐,我心疼村寺小姐,我……愛上了村寺小姐!

  為什麼他在鏡子裡自己的臉上看不到半點愛意?  

  「你……你說我……我是不是很慘?」  

  我比較慘好不好?  

  爵爺竭盡全力安撫著趴在自己肩頭痛哭流涕的小姐,卻無法應付旁人的側目——我沒有對她怎麼樣,你們千萬別誤會啊!可惜這些話他只能在內心痛苦地吶喊。  

  「村寺小姐,你別哭啊!你……你擦擦淚水……擦擦……好不好?」  

  手帕已經濕得能拎出水來,爵爺唯有提供禮服的一對長袖供她擦淚。  

  村寺小姐一邊哭一邊嚎:「我對他還不夠好嗎?我不顧父母的反對,央求著外公為他的公司投資,可是他呢?他的公司一渡過難關,他立刻將我甩在一旁,都不帶半點猶豫的,甚至連一絲絲的感激或憐憫都沒有。我真的那麼差嗎?我真的一點點都不值得他愛?他讓我太傷心了——你說我是不是很慘?」  

  我比較慘好不好?  

  沒有搶在你未婚夫之前認識你,要不然城堡說不定現在已經成為英國十大觀光地了。可如今呢?有了一次深刻且慘痛的教訓,這回要騙你外公投資簡直是難上加難——爵爺在心中沉沉地歎著氣,沮喪之情油然而生,他的臉上還要掛著無比的耐心和同情,含情脈脈地守望著她。  

  「這還不是最慘的!」村寺小姐繼續嗚咽,「最慘的是我居然放不下那個男人,我居然狠不下心來恨他,我居然還……還愛著他,你說我是不是很慘?」  

  我比較慘好不好?  

  明知道你心裡裝著另一個男人,明知道自己喜歡的不是你這種類型的女孩,還得硬賴在這裡裝天使,妄想讓你喜歡上我,好套你外公的投資,還有人比我混得慘嗎?  

  現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時候,爵爺打起精神,努力擺出深情款款的姿態,「村寺小姐,你有沒有聽說過有種辦法治療失戀很管用?」  

  謎底就是,「移情大法。」  

  握住村寺小姐的纖纖玉手,爵爺企圖對她和自己同時使用催眠術,「你只要把對那個負心漢的感情移至另一個男人身上,發現他的好,進而愛上他,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會把自己從失戀的痛苦中解救出來,擁有一段全新的幸福。」

  「可……可我該愛上誰?誰又會愛上我呢?」  

  我啊!  

  不行!不能急著說出口,這樣顯得太沒有誠意了,感情要再克制一點,對!再收斂一點,含蓄一點,這樣說出去的話才有充分的說服力,才能博得村寺小姐的好感。  

  正當爵爺全力調動情緒的時候,宴會廳的那頭忽然傳來悠遠的琴聲——  

  如流水侵襲,清脆靈動,卻又藏有生機。  

  最令爵爺好奇的是,他聽不出那是何種樂器發出的樂音,像豎琴,又比豎琴來得低沉。莫不是中國人傳統民樂——古箏?  

  一時的沉迷讓爵爺丟下他苦心營造的示愛氣氛,丟下可以幫他拯救王子城堡的村寺小姐,探向宴會廳的另一端。

  她穿著毛領的水藍色對襟褂子,十指跳躍在九根弦上,她面前奏出天籟的琴並非古箏,那……莫非就是活躍在中國歷史舞台上的古琴?  

  被吸引的顯然不止爵爺,很多沒見過古琴的人都駐足旁觀,附耳傾聽。而撫琴的人只是靜靜地撫著,只管樂聲,其他皆不入眼的樣子。  

  從頭至尾,她要吸引的只有一個人——  

  爵爺迷惘的眼神正對上演奏者迎眸莞爾,是她——鈕千禧。  

  第一次見面她穿著休閒裝,像個自在的大學生;昨天端著冬瓜盅,她又成了賢妻一名;今天在懶散的月色下撫起古琴,她優雅得讓他看見了她所描述的鈕祜祿家族的後裔。  

  她到底還有多少面生動的個性等著他去挖掘?  

  他遐想的目光迎上她的翩翩笑容,待他回過神來,鈕千禧已停在他面前,「怎麼樣?我這副樣子是不是很像貴族人家的小姐?」  

  她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表現自己,故意吸引他的目光。  

  她跟他又有什麼不同呢?  

  他擺出貴族的頭銜,拿出城堡做籌碼,目的是要騙取資金。她顯示廚藝,展現琴藝,要騙的卻是他的感情。

  他想重振王子城堡,她想獲得子爵夫人的頭銜,他們都是利用自身條件換取回報的生意人。  

  神情一冽,爵爺整整袖口全神貫注地盯著她手中的古琴,蹙眉說道:「我對鈕小姐的琴很感興趣,至於鈕小姐的琴藝,我非華人,聽不懂——那邊還有位小姐在等著我,失陪了。」  

  他又一次地拒絕了她,鈕千禧目送著他奔赴另一個女人的背影,在不知不覺間手指被琴弦劃出了一道鮮紅的口子……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8-16 15:08:14

第2章(1)  

  鈕千禧做好了萬全的準備,她甚至連漱口的杯子都帶來了,可她千算萬算竟然忘了一點:她的英文能力不咋樣。

  直接後果就是交流成障礙,這個問題在旅行的第一天就突顯出來。  

  第一天的晚宴上,主持人介紹了參加公主旅行團的各位男賓,在冗長的類似解說詞的過程中,穿著一身鑲黃旗袍的鈕千禧只聽懂王子、子爵、男爵、先生這幾個詞,總之來的男士個個非富即貴,她也總算不枉此行。  

  心思打了個轉,耳朵可沒敢歇著,剛剛主持人介紹的那位王子叫什麼來著?  

  穆沙默刀德?  

  莫殺莫道德?翻譯成現代漢語就是:不殺不道德!他爸媽真沒水準,怎麼給起了這麼個名字?  

  雖然她是很想當王妃啦,可跟一個「不殺不道德」的人在一起,好像不太好哪!她迷信地將王子殿下第一個踢出局。

  看下一個!下一個啦!  

  用戴著翡翠戒指的手指摩挲著下巴,鈕千禧微瞇著眼欣賞著現在登場的這位……費加子爵。帥!一級帥啦!問題是……  

  環顧四周,有那麼多女性對著這位費加子爵流口水,鈕千禧自覺不屬於那種一等一的美女,還是換個目標比較好,至少成功的概率大點。  

  這個好!這個新上場的福愛特男爵不錯,長得白白圓圓的,就跟她昨天早上吃的湯圓一個模樣。一看就是親切感、安全感全線具備的男人。  

  鈕千禧正要鎖定他作為目標,福愛特男爵結束自我介紹時微微的欠身讓她的信心全數瓦解。  

  這個福愛特男爵今年貴庚啊?  

  居然都謝頂了哪!謝就謝唄,他老人家為了掩飾生長不良的稀有髮絲居然還來了個地方支援中央,將周邊的頭髮絲一根一根貼向中央,隱隱約約補齊了空白部分,可惜從總體看去還是油亮油亮的腦門一塊。  

  基本上驗證了一句話:中間網球場,周邊鐵絲網。  

  她沒有戀父情結,這位大叔還是留給從小失去父愛的女生吧!  

  鈕千禧唯有相信下一個男人會更好——  

  「下面我們有請爵爺出場。」  

  這句英語鈕千禧總算是聽懂了,下一句漢語她更是聽得真切。  

  「各位小姐、女士晚上好,大家大概看出來了,我是混血兒。我來自中國的母親給我取了一個中國名字:宋裔爵,我的英國朋友都稱呼我『爵爺』。」  

  能在這場滿是洋鬼子的豪華郵輪上看到一位流有中華血統的男人,鈕千禧心頭沒來由地一熱,他那一口流利的漢語更是瞬間把在場的很多女性給征服了——看來言語不通絕不是鈕千禧一個人的麻煩。  

  他穿著上一世紀英國貴族的禮服,修長的身材配著寶藍色的衣裳高貴得像海上的明月。  

  他正是鈕千禧夢想中的王子!  

  緊接著宋裔爵用英文跟其他非華語國家來的女性打招呼,鈕千禧也聽不懂他說了些什麼,卻見他幾句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原本僵持的氣氛一下子活躍起來。  

  從那一刻起,鈕千禧的眼神就沒離開過這個男人,接下去出場的那些紳士、貴族,她全沒放在眼中。

  結束最初的認識,主持人宣佈宴會正式開始,像鈕千禧這樣懷揣著公主夢的女孩開始積極行動起來,朝自己的目標走去。鈕千禧的目標自然是溝通上沒多大問題的——宋裔爵,她的子爵殿下。  

  身上的細腰緊身旗袍讓她的行動力稍遜一籌,就是這一步之差,讓她和宋裔爵的中間擠滿了幾圈女性,她無法靠近他,甚至遠遠觀望都看不見他的笑容……  

  鈕千禧沮喪地從睡夢中睜開雙眼,從芳鄰公寓帶來的鬧鐘顯示才清晨六點,可是她卻無法繼續合上眼睛假寐。昨夜,直到宴會結束,她也沒辦法突破人群擠到爵爺的身邊。  

  這場公主旅行只剩下九天了,也就意味著她只有二百一十六個小時可以結識他、瞭解他,讓他愛上自己。

  時間緊迫,沒有閒工夫繼續在床上耗下去,鈕千禧翻身下床,換上平日裡穿的蘋果青休閒裝。她恨死那件鑲黃高開叉、低領、緊身、收腰旗袍了,害得她連大氣都不敢喘,更別說邁開大步跑到她的王子殿下身旁了。  

  打理好自己,她一派輕鬆地奔去前台。首先她要詢問到爵爺的住處,然後再敲門而入,那麼用不了多久,她就能佔據他的心房了。  

  「小姐,請問你……」  

  前台小姐二話不說,只用食指敲敲身後的幾塊板。鈕千禧定睛望去,那上面分別寫著一些英文字母和對應的門牌號。

  首當其衝的是那位不殺不道德王子,其次是費加子爵,再來就是她心儀的爵爺——宋裔爵了。  

  看來第一天的宴會剛結束,各位女賓眼中的男賓位次就已經排出來了。  

  她的爵爺排行第三,還是挺搶手的,她得好好加把勁,趕緊拉過爵爺的心才是。  

  牌子上寫著爵爺住在1023房,鈕千禧記下門牌摸索著找起來。  

  1025、1027、1021……怎麼就是不見1023?鈕千禧在10樓層兜兜轉轉繞了一大圈,還是沒找到。

  老話說:路在腳下、路在嘴邊。既然找不到,隨便敲開一扇門,問問好了。  

  鈕千禧想也不想地敲開一扇門,開口便用中文詢問:「請問,您知道1023房在哪裡嗎?」  

  出來的男人赤裸著上身,胸部還佈滿棕色的卷卷毛,鈕千禧的目光跟著那些深色毛髮一直蔓延到他繫著浴巾的下體,男人用一串她聽不懂的語言喚回了她的注意力。  

  她也不知道對方在說些什麼,只是一個勁地微笑,想等男人說完這段話再開口詢問1023在什麼地方——這樣方顯咱中華民族乃禮儀之邦嘛!  

  只是形勢似乎有點出乎鈕千禧的意料,男人的話未落音,手卻已攀上她的胳膊,還不斷地把她往房間裡拽。她也不知道那男人是什麼意思,只好不斷地重複:「我是來找1023號房間的,你能告訴我1023號房在哪裡嗎?我……對不起,我是找1023!1023,你知道嗎?」  

  她聽不懂男人的話,也不知道那男人是否知道她在說些什麼。但她可以感覺地到那男人的右手正在襲擊她的臀部,又揉又捏地讓她害怕起來。  

  鈕千禧不顧一切地開始掙扎,想要把自己從那男人手裡救出來,可那傢伙的力氣卻像他的胸毛一般嚇人,任憑她怎麼掙脫也無法逃脫。鈕千禧怕極了,她拿出女人的看家本領,扯開嗓門高叫起來:「放開!你快點放開我!放開啊!我要喊人了,我要喊了……非禮!非禮啊!」  

  那男人不但不鬆開手,看她害怕地大叫,反而高聲笑了起來。到最後索性兩隻手拎起她,直接將她這隻小雞提進房間裡。鈕千禧唯有用最後的力氣抱緊房門不撒手,她以為自己還沒碰上王子,就快進了野獸的窩。  

  恰在此時,一道她期盼已久的身影擦進她的眼眶——她的爵爺,她的子爵殿下,她的宋裔爵。  

  「保羅男爵,請你不要枉顧小姐的意願。」王子用英文與滿是胸毛的野獸談判,「這個女孩子不想跟你進房間,你若不想被告意圖對其進行性侵犯,我看你還是放開她比較好。」  

  保羅抓著鈕千禧的雙手仍舊不肯鬆開,「爵爺,我們上這艘郵輪就是為了尋歡作樂,我看你還是少管閒事,走開為妙。」  

  爵爺謙謙一笑,「我只是不想看到你敗壞爵士封號,我想王族夢幻旅遊公司也不會坐視他的顧客全都跑去投訴。你若不想中途被趕下船,還是收斂些吧!」  

  他的話讓保羅男爵臉上的囂張逝去了一半,接下來王子要讓野獸徹底敗下陣來,「我聽說您的前妻正向法院方面提出某些告訴,是嗎?」  

  「算你狠。」保羅恨恨地鬆開雙手,鈕千禧一屁股摔在地上,正巧摔在王子的腳邊。  

  王子殿下向遇難的公主伸出救援之手,並用溫和的漢語問她:「你沒事吧?」  

  鈕千禧茫然地點點頭,她知道這一刻,她那粉紅色的夢徹底瀰漫開來,一層一層將她緊緊包裹住,她是注定拋不開這場迷夢了。  

  這裡就是1023號房啊?轉過一個拐角,房間裡的落地窗正對著大海。海風拂面,鈕千禧深深呼吸,海的鹹味竄進她的肺裡,讓她捨不得吐氣。轉過臉,正對上他思量的神情。  

  「我還沒謝謝你呢!」  

  「什麼?」他忘記了,其實是從一開始就沒太在意。  

  鈕千禧卻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他向她伸出手的那一瞬間,「謝謝你剛才把我從那個長毛怪獸的手裡救出來。」

  「哦!」他輕哼了一聲,不忘提醒她,「如果你無法預估事情的結果,就不要輕易作出決定,尤其別拿你的青春作決定。」  

  鈕千禧眉頭微皺,不知道是不是她的中文能力到了這遍佈洋鬼子的地方有所退步,她為什麼聽不懂他在說些什麼?「對不起,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她單純的容顏還真好似那麼回事,爵爺沒來由地厭惡起她那做作的表情,「你既然決定去誘惑保羅男爵,就得準備承受誘惑之下的結局。把手伸到蛇洞裡,又害怕被咬,真不懂你這樣的女孩都在想些什麼。」  

  他是那麼看她的?她長得很像出來玩的浪蕩女嗎?「我沒有。」她為自己辯白,「我才不是故意去勾引那個野獸男呢!我是去……我是去……」我是去找你的——在這樣的情形下,她無法對著心中的王子說出愛慕的話。  

  她去做什麼,又與他何干?  

  爵爺為自己的多事懊惱,他上這艘郵輪一個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尋找富家女,為了王子古堡,他必須將她們釣上鉤。或許,眼前這個女孩就是他的目標之一。  

  想著想著,他的眼神不覺細細打量起她來。  

  她很乾淨,乾淨的臉上沒有多餘的顏料,乾淨的休閒裝沒有多餘的裝飾,乾淨的身上沒有一件首飾。

  她有著他喜歡的乾淨,但她這樣毫無身價的女孩卻不是他的目標。  

  「休息好了嗎?我送你回去吧!」  

  他用貴族式的禮貌向她下了逐客令,他卻錯誤地判斷了千禧對社交禮儀的認識程度——她聽不懂他的話。以為爵爺很關心自己,鈕千禧剛剛還下著小雨的心情頓時好轉起來。  

  「在你房裡待了這麼長時間,我還沒向你做自我介紹呢!」她拿起桌子上的紙筆,將自己的名字用方塊字寫出來,一邊寫她還一字一字念出來,「我叫鈕千禧,我是鈕祜祿氏家族的後裔。」  

  鈕祜祿氏?潛心研究中國古代文化的爵爺倒是聽說過這個姓氏,這個家族好像出了很多皇后、貴妃什麼的,他比較好奇,「你跟慈禧太后是什麼關係?」  

  「慈禧她是葉赫那拉氏,跟我們鈕祜祿家族是死對頭。她害死的慈安太后,也就是東太后就是我們鈕祜祿氏。」說起家族的榮耀史,鈕千禧來了興致,舌頭也停不下來,「要知道,我們鈕祜祿氏為愛新覺羅生過兩個皇帝,出過四個皇后——你算算看,清朝總共才出了十一個皇帝,我們鈕祜祿家族就出了四個皇后哪!是不是很了不起?」  

  「這麼說……」爵爺摸摸下巴,意興闌珊地嘟囔著,「你們鈕祜祿家族是專門為愛新覺羅配種的嘍!」

  「什麼配種?」他說得好難聽哦!洋鬼子果然就是洋鬼子,雖然身上混有一半華人血統,到底還是蠻夷出身。

  鈕千禧耐心地解釋給他聽:「我們鈕祜祿家族可是滿洲貴族中的貴族,我聽我姨奶奶說,我是生在現代,如果早個一百年,我也是貴族中的格格,不是嫁給皇帝就是配給王爺。總之,我起碼也是當王妃的命啦!」  

  把她自信的笑容和信誓旦旦的判斷聯繫在一起,爵爺不難猜測她參加此次公主旅行團的目的,「你聽信了旅遊公司的廣告,想通過這次旅行找到一個王子,繼續將你們鈕祜祿家族貴族的血脈延續下去?」而且還穿越大洋,將王族血脈延續到了邦外。  

  「是呀!是呀!你好聰明哦!我一說你就明白了。」不愧是她心中完美的王子殿下,智慧果然超越常人。

  爵爺微笑著搖搖頭,他笑她的心思還停留在十歲之前,他笑這個世上居然還有懷揣著公主夢的小丫頭片子。

  他雖是爵爺,卻恨死了頭頂那方「貴族」帽子,根本是烏雲壓頂。  

  被爵爺送回房裡的鈕千禧關上門就把自己塞進了被子裡,蒙著臉她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根。  

  沒想到自己的運氣這麼好,旅行的第二天就跟王子殿下有了進一步的「深交」。看來用不了多久,她就能讓王子愛上自己,然後她就等著嫁進古堡當王妃了。  

  上天實在太厚待她了,粉紅色的夢僅一天的時間就成了現實,美得她都不敢相信。  

  她得做點什麼,讓這個夢來得更真切一些。  

  打開那個巨無霸木箱子,鈕千禧將所有的行李都倒出來,然後一件件地翻找著,在她即將把所有的行李又重新塞回到箱子裡的時候,總算讓她發現了尋覓的物件。  

  就是它了!  

  她鍾愛多年的絲帕,無論芳有有出多少錢,她都不肯賣的絲帕。在國人眼裡,這種絲帕一點都不陌生,時常能在電視劇裡看到。湖藍的帕子上繡著一對戲水的鴛鴦,與眾不同的是,這條絲帕採用的是雙面繡,而且是雙面繡中的極品。正面是戲水鴛鴦,反面卻是一對並蒂蓮。  

  一針下去繡出正反兩幅完全不同的繡品,這便是這條帕子的珍貴之處。  

  待會兒吃晚餐的時候,她要把這條帕子送給爵爺,好歹他也算半個中國人,拿著這條帕子該明白她女兒家的心思了吧!  

  拿帕子捂著自己的臉,鈕千禧害羞地笑啊笑啊,恨不能把一對並蒂蓮,一雙鴛鴦給吞進腹裡……  

第2章(2)  

  1023房,兩個大男人卻互相對著眼愁啊愁啊!  

  「爵爺,眼看著旅行只剩下八天了,我們連個目標都還沒找到,怎麼辦?」詹姆斯光著急了,一點辦法沒有。

  爵爺也正苦著呢!「我從來沒有倒追過女人,我怎麼知道該如何是好?這艘郵輪上有一千多個目標,到底哪一個比較有錢,哪一個又肯投資在王子古堡上,我怎麼知道?」  

  要讓詹姆斯來說,「最好是有個富家女主動投懷送抱,這樣我們就省事了——前台小姐不是說爵爺你很受歡迎嗎!今天的晚宴你就睜大眼睛好好瞧著那些盯著你的女人,從中挑一個得了。」  

  「可萬一挑到的那個比我們還窮呢?」雖然可能性不大啦!比他們還窮的人怎麼可能拿一萬美金出來玩十天?但凡事總有個例外,爵爺的腦海中好死不死地冒出一張乾淨的小臉蛋。  

  甩甩腦袋,他把所有不乾淨的念頭全都甩出去,「不管了!不管了!我媽說,中國人有句老話叫『事在人為』,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  

  換上白色高領襯衫,再配上黑色禮服,臨走前爵爺還不忘對著鏡子拍拍自己的臉頰,「我帥嗎?」

  「帥!太帥了!」這時候爵爺最需要信心,詹姆斯知道。  

  「我有足夠的能力迷倒萬千女性嗎?」  

  「當然,絕對有。」爵爺的信心等於他不用再點著煤油燈過日子,詹姆斯瞭解。  

  「我這樣出去能釣到富家女嗎?」  

  「可以,當然可以。」爵爺的成功等於他不用再考慮明天吃什麼,詹姆斯明白。  

  「我這副模樣像高級男妓嗎?」  

  「像,太像了!」  

  話從詹姆斯的嘴裡順勢出溜了出來,等他反應過來已經太晚了。雙手舉過頭頂,他向爵爺深刻懺悔,「我說錯話了,爵爺,您別介意!千萬別介意!」爵爺要是來個大罷工,徹底甩手不幹了,倒霉的可就是他了。  

  爵爺的臉色依舊不見好轉,詹姆斯趕緊把嘴皮子功夫全都使出來,無論如何也要安撫爵爺那顆容易受傷的心。

  「爵爺,您怎麼是男妓呢?您哪有男妓長得帥?」這話……好像不太對哪!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比男妓風流。」嗯?這話好像也不太對勁,再換一個。  

  「爵爺,你怎麼能跟男妓比呢?你還不如男妓……啊!」  

  他話還未說完就換來爵爺一記重拳襲頂,害得詹姆斯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閉上眼睛,爵爺在心中倒數三聲——三、二、一!所有傷自尊的念頭徹底清場,挺起男人敦厚的肩膀,他的肩頭挺著王子古堡的未來。臨出門前,他邪惡地笑對詹姆斯,「不會說話就給我閉嘴,當好你的小小男僕吧!」  

  詹姆斯諾諾地點著頭尾隨在他的身後,誰讓人家是「子爵殿下」呢!  

  一整個晚上,爵爺的眼睛就沒落在餐盤裡,就算今天的晚餐是一隻死老鼠,只要味道別太腐朽,他都不會在意。

  眼珠子連續轉了好幾個小時,他疲憊地捏捏鼻子,希望緊繃的神經能得到片刻的舒緩,詹姆斯體貼地走上前來送過自己的肩膀讓他靠,「爵爺,今天晚上的戰果怎麼樣?」  

  「有錢的小姐倒是發現了不少,不過暫時還沒發覺誰有投資的頭腦。」沒有投資的大腦,夠蠢也行,最好把大把大把的鈔票直接送到他手邊。  

  「爵爺,你要是累了,我幫你看這些女人也行——你先告訴我,怎麼看?」  

  詹姆斯的話讓爵爺差點吐血,老天爺是故意的嗎?把他這麼聰明的人跟這麼笨的傢伙安排在一起,存心折騰人嘛!

  「來參加旅行之前,我不是甩給你一疊時尚雜誌嗎?你到底有沒有認真做功課?」資本不足就得後天惡補,爵爺受不了地瞪著詹姆斯。算了,他還是現場做輔導來得比較快,「看你右手邊那位穿黑白禮服的小姐,看見了沒有?」

  「參加晚宴穿什麼黑白禮服啊?看上去好像上個世紀四十年代鑽出來的人。」詹姆斯還是比較喜歡顏色鮮亮的衣服。

  爵爺涼涼地揭曉答案:「那是范思哲今年的新款。」一件衣服夠王子古堡兩個月的維護費用。  

  他的聲音不算大,詹姆斯的耳朵卻沒來由地一陣囂叫。繞過「黑白喪服」,他把目光轉向披著類似麻布衣服的女孩身上,「那這個呢?穿得像你跟我說的中國武俠小說中的丐幫弟子,她總該不是名門小姐了吧!」  

  「拜託,你沒看到她脖子上那顆鑽石嗎?比你眼珠子都大。」憑爵爺這些年對珠寶的研究,他可以肯定那絕對是鑽石中的一等品。  

  詹姆斯嚥了一下口水,震驚得已經不能用震驚來形容了——現在的華人都這麼富嗎?他就不信了,再換個人,「那這個呢?這個總不像豪門出身了吧!」  

  他指的那個胖丫頭穿著玫紅色的連衣裙,過於肥胖的身軀被布料勒得一圈圈的,的確不太像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爵爺正要點頭讚揚詹姆斯總算有一次看對了眼,恰在此時,那個胖丫頭拿出一疊美金丟給侍應生當小費,爵爺遠遠望去,差不多有一百美金呢!  

  出手如此闊綽,就算是個土財主也讓他們眼前為之一亮啊!誰讓他們窮呢!  

  經過了幾次深刻而慘痛的教訓,詹姆斯學精了,看到走過來穿著紫色晚裝的女孩,他極為肯定地點點頭,「這位小姐一定很有錢。」  

  「說說你的理由。」爵爺給自己拿了杯果酒,小憩片刻的他沒留意走來的女孩。  

  「她穿著絲質的衣服,一看就很有檔次。那上面還有中國傳統的繡花,在精品店裡那樣的繡花一小塊比金子還貴,她穿了滿身,還能沒錢?」詹姆斯心想這回他總該猜對了吧!  

  聽詹姆斯的描述,爵爺總覺得這個女孩他很熟悉。只是這兩天看了太多的女孩,他的腦子裡全是紅粉佳人的模樣,反而弄得他記不起純正的紅色是何模樣。  

  「快看,快看,有錢小姐向我們走來了!」詹姆斯一個激動結結巴巴地叫起來,「有錢……錢……向我們走來了。」

  端著酒杯,爵爺來不及抬頭已對上一雙大紫繡花高跟鞋。  

  是她,那個乾淨的鈕祜祿氏家的女人。  

  「嘿!」鈕千禧向他招招手,她在他的眼裡發現一絲驚愕,她把那自動自發地當成他的激動,「我找了你一個晚上,原來你躲在這裡。」她以為像他這般高貴的王子應該不喜待在嘈雜的地方,結果在人群外面找了一圈,居然在人流的中間尋到了他。  

  「你們認識?」詹姆斯心中揚起彩旗,太好了,他們離重振王子古堡又近了一步——幸好他跟著爵爺這麼些年,能聽懂漢語,也能說上幾句,就是不會寫漢字——爵爺說他這種狀況在漢語中叫「文盲」。  

  「哦,有過一面之緣。」爵爺微微點頭,顯然不想多說什麼。  

  只是一面之緣?鈕千禧有點失落,不過她並不會因此退縮。從懷裡拿出那塊還帶著體溫的絲帕,她笑盈盈地將它遞到他面前,「這個……送給你,只當是謝謝你上次幫我。」  

  詹姆斯定睛望去,用標準的英語脫口而出——  

  「好肥的一對鳥。」  

  這回鈕千禧可是聽懂了,「撲哧」一聲笑翻了天,她豎起大拇指招呼他:「好可愛的洋鬼子。」  

  「什麼是洋鬼子?」他用中文詢問鈕千禧,滿臉掛著好奇。  

  鈕千禧沒想到這金髮碧眼的英國老外能聽懂漢語,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向他解釋「洋鬼子」這三個字所包含的民族情緒。  

  見她為難,爵爺不動聲色地接了過來:「就是外國帥哥的意思。」  

  對中國古代文化頗有研究的爵爺一眼便認出絲帕上那對「肥鳥」是鴛鴦,至於鴛鴦所代表的含義……

  母親就曾擁有過一條繡著鴛鴦的枕巾,那上面沾染得更多的卻是她的淚水。  

  他不喜歡鴛鴦,從小就不喜歡。  

  仍是那副彬彬有禮的紳士面孔,爵爺禮貌地拒絕著鈕千禧的心意:「上次幫到你純屬偶然,鈕小姐不必掛在心上,這份厚禮我實在接受不起。」  

  他明顯的拒絕讓鈕千禧的笑容定格在臉上,然而她那強韌的愛慕之情卻不肯輕易撤退,她兀自安慰自己:這個混血兒王子一定不懂中國人對鴛鴦的含義,所以才會拒絕接受,不介意!我一點也不介意!  

  拉過他的手,鈕千禧將那條絲帕硬塞進他的手裡,「送給你了。」  

  「Oh My God!」爵爺還沒來得及縮回手,詹姆斯已經搶先呼叫上帝。在紳士的世界裡,一位小姐強行拉過先生的手,這代表著什麼?  

  她是中國人,她一定不懂這意味著什麼——爵爺這樣告訴自己,可他卻不能強行將禮物退回去。  

  「多謝鈕小姐的好意,那我就收下了。」手裡捏著這條絲帕,爵爺卻不知道要往哪裡收才好。  

  此時一直在旁看戲的詹姆斯看到某個段落,決定給自己來杯喝的。接過侍者手裡的果汁酒,他不忘給爵爺也來上一杯,「你要嗎?」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心,爵爺手一抬恰巧打在那杯果汁酒上,鮮紅的酒水滴在禮服的袖口上,壞了王子殿下完美的形象。  

  鈕千禧見心目中神聖的王子受到玷污,手忙腳亂地上前幫忙。爵爺比她還快一步,拿著她剛送的絲帕去擦拭袖口的污漬,一邊擦他還一邊不著痕跡地避開她,「我自己可以,就不麻煩鈕小姐了。」  

  「你怎麼用那塊絲帕擦髒東西,它是……」它是我送你的第一份禮物啊!  

  爵爺抬起眼茫然地注視著她,「怎麼?它不能用來擦果汁酒嗎?」  

  當然不能,這條繡著鴛鴦的絲帕在咱們中國古代可是作為男女之間的定情信物終身收藏的——這些話就吊在鈕千禧的唇邊,可是她不能說出來,對著爵爺清澈的眼眸她說不出口。他那不帶絲毫男女之情的眼神將她的話硬生生地堵在了嗓子眼,她甚至有種錯覺:好像他是有意如此,只為了讓她看清他們之間的差距。  

  嫌她的掙扎不夠到位,爵爺臨門再補上一腳,將沾滿污漬的絲帕拎到她眼前,毫無保留地追問:「難道這條絲帕有別的意義?」  

  「沒有!怎麼會有其他意思呢?」笑容在鈕千禧的嘴角慢慢擴大,她卻絲毫感覺不到半點快樂。  

  他是故意的,她幾乎要這樣認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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