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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28 22:31:58

前言:

  也許是日子過得太過無聊,
  也許是厭倦了當朵溫室裡的小花,
  何詩雨決定在十八歲這一年,來個大冒險。
  首先要挑個男人當獵物──
  就他了!這男人看來出色又可口,當她慶幸手到擒來之時,
  豈知後遺症已伴隨而來……
  原來這女孩是個騙子!
  用一雙清純無辜的眼,輕易地便耍騙了他!
  古震逸發誓,別再讓他再遇見那個女孩,否則他絕對不會輕饒!
  然而有緣的、是冤家的總是會再遇見;
  這個小騙子竟搖身一變,成了董事長的獨生女。
  哼,管她是誰,欠他的公道他定會好好跟她討償,
  這一回她可別妄想逃得掉!


楔子  

  「來嘛,威廉先生,我們再喝一杯。」燈紅酒綠杯觥交錯的應酬場合裡,受過訓練的酒店女公關一杯杯地勸進。

  「再喝、再喝。」威廉一臉醺醉,愉快地左擁右抱。

  古震逸深黑的眸裡鎖著嘲諷,冷眼看著來自美國的大客戶被猛灌迷湯,卻樂在其中的模樣。世上任何男人似乎只要碰到嬌媚的女人都會沒轍,不過這個「定律」可不適用於他!

  古震逸向來只在意訂單,這些逢迎諂媚的女人對他而言,不過是可供交易的商品,是毒物,只要給她們錢,她們就會負責把他的客戶馴服,上億元的訂單就等著入袋。

  「古總經理,您怎麼光抽煙,一杯酒都不喝啊?」艷光四射的公關經理一手搭上古震逸的肩頭,暴露的胸波還猛往他身上磨蹭。

  「只要你的手下把我的大客戶搞定,這就是你的。」古震逸佞笑,將一張五萬元的支票塞進她手裡。

  公關經理頓時心花怒放,媚聲說:「我親自幫你搞定。」說著她朝威廉走去,直接坐上他的大腿,大膽地誘惑他。

  古震逸口中呼出一縷輕煙,打心底蔑視,愈經不起利誘的女人,他愈樂於利誘,那會令他有報復的痛快感。

  煙霧裊繞中,他深邃如海洋的眸底承載著恨意,但沒有人能探知他的內心世界,沒有人知曉其實他這輩子最痛恨的就是——女人!

第1章(1)  

  微風拂來初夏的信息,暖陽灑下溫和的光芒,美麗的玫瑰迫不及待地鑽出草叢,向世界宣示她的存在。

  何詩雨雙手托著可愛的下巴,美麗的唇輕聲歎息,晶璨的眼眸百無聊賴地望著圖書館窗外的景致。

  暖風吹得她柔亮的長髮飄揚,也吹翻了桌上那本被她遺忘的參考書。高三快畢業的她志不在讀書,也不在意考不考得上大學,其實也沒有人叫她一定得考上大學。

  從小成長在富豪之家,父親何峻東是赫赫有名的Vanilla電子公司董事長,雖然母親很早就去世,但父親對她保護及疼愛從不虞匱乏。

  日子過得太平順,無風無浪,她不需要任何努力就能錦衣玉食,差奴使婢……但這些不是她想要的,她常幻想自己長出一雙羽翼,可以飛去看看不同的人生境界,遠離現實中太過平淡的一切。

  「詩雨,夢遊啊?」驀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頭,令她回神。

  「是啊!你遲到了。」何詩雨沒有否認,恬淡地對方琪兒一笑,方琪兒是她同班的死黨,假日兩人常約在圖書館K書。

  「你來得正好,我想問你這個習題——」詩雨拉著方琪兒坐了下來。

  「書不是人讀的,管它什麼αβ,我現在只想去吃蛋塔。」方琪兒打斷詩雨的話,不以為然地一笑。

  詩雨這才發現方琪兒竟是「空手到」,一本書也沒帶。「你還有心情說笑,再不讀一定考不上大學。」詩雨認真地警告。

  「坦白告訴你,我領了免考金牌了。」方琪兒小聲地說。

  「伯母不逼你了?」真令人驚訝。

  「是啊,我重生了!阿門。」方琪兒誇張地在胸口劃個十字。

  「那你要做什麼?」詩雨問。

  「打工啊,在一家咖啡館當服務生。」方琪兒神情輕鬆地說。

  「噢!好吧,既然這是你的選擇,我也只能尊重你。」詩雨因少了並肩作戰的人而感到失望,「這樣吧,為了慶祝你的重生,今晚我請你去看電影。」

  「今晚?不行,我有個任務。」方琪兒一手掩在嘴邊說。

  「什麼任務,說得那麼神秘?」詩雨不解地問。

  「給你這朵溫室的小花開開眼界。」方琪兒探看寧靜的四周,隨即撩起衣袖,露出上臂的一株紫玫瑰刺青。

  「這是什麼花?薔薇還是杜鵑?」詩雨輕輕撫觸那個圖案。

  「噢!我的大小姐,這是一朵紫玫瑰!瞧你連什麼花都弄不清楚,我看你還是別跟我出來混了。」方琪兒一掌拍在額頭上。

  「原來是玫瑰花,早說嘛!」

  「這可不是普通的玫瑰,這是玫瑰幫的幫徽。」

  「你加入幫派?」詩雨瞪大了眼睛,興奮地問。

  「是……是啊!」方琪兒覺得詩雨的反應很令人意外,至少和「常人」不同。

  「帶我去,我也要加入,求求你。」詩雨立即請求。

  「什……什麼?」方琪兒驚訝得差點從椅子上滾下地。

  「我想要一個刺激的、不同的人生。」詩雨吐露心事。

  「真……真的嗎?我以為你只是能在家裡繡繡花、養養貓的嬌嬌女呢!」方琪兒臉上混雜著難以想像及無法相信,表情古怪到了極點。據她對何詩雨的瞭解,她不只是何家寶貝的嬌嬌女,性情也溫和,善解人意,有說不完的優點,是集完美於一身的女孩,而她優渥的「人生」可是令所有人羨慕不已呢!

  「我不是,真的,我以人格保證,我真的不想再過這麼平凡的人生了。」詩雨認真地說。

  「你的人生若叫平凡,那我不就叫貧苦了!」方琪兒苦笑。

  「帶我去嘛!」詩雨苦苦請求。

  「這朵紫玫瑰是我出生入死才得來的。」方琪兒珍愛地撫摸刺青,並不認為詩雨辦得到。

  沒想到詩雨那雙無邪的眸卻更加雪亮,而且充滿期待。「我想,那一定是我要的。」

  「你確定嗎?」方琪兒猶疑不決。

  「百分之百地確定!」詩雨很肯定。

  「好吧,不過你得保證我這麼做不會被伯父打死。」方琪兒冒著冷汗說。

  「我不說,你不說,誰會知道呢?」詩雨睜著無邪的眼眸。

  方琪兒考慮了許久,再度在胸口劃個十字,才勉為其難地說:「既然你這麼說,好吧,等會兒跟我去見大姐大。」

  「謝謝你,你真是我的好姐妹。」詩雨喜滋滋地抱著方琪兒,很想和她一樣獲得「重生」!

  方琪兒暗吁了口氣,只希望詩雨別後悔。

  夜,像一層神秘面紗籠罩著繁忙的都會,月牙兒高掛在天邊,悄然地看著阡陌縱橫的世間。

  何詩雨手中握著一支鋼筆,神情緊張地背誦著方琪兒傳授給她的「開場白」,茫然地徘徊在車站出口,望著過往的匆促腳步及一張張冷漠的、無表情的面孔。

  今晚是一大試煉!她必須在茫茫人海中選出一個俊美的金主,先以美色誘惑他,再掏光他的金錢,然後一走了之,且將搜刮而來的「收穫」,當作「入會費」貢獻給幫會,如此一來才能正式加入玫瑰幫。

  她認為這是欺騙性質的援交,但玫瑰幫的大姐大說,入幫的姐妹們都得先「耍弄男人」,過得了這一關才算有膽識。

  詩雨相信自己有膽識,但在道德的尺度下,她開始懷疑這真的是她所要的刺激嗎?她是不是太好玩了,太異想天開了?

  那位大姐大看來美艷逼人,但絕非善類!若是她臨時打退堂鼓,不僅是讓方琪兒沒面子,說不定還會遭受私刑。

  她說什麼也不能出賣朋友,是她苦苦要求方琪兒帶她入幫的,事到如今硬著頭皮也得照幫規做。

  就在詩雨內心矛盾,陷入天人交戰之時,有個西裝筆挺的高大男人從她眼前走過,朝車站而去。

  她怔了一怔,心底一顫,有個奇異的感覺從她心頭泛起,她直覺這個男子將是她今晚的「獵物」!

  他似乎完全沒有看見她,但她卻將他看得相當清楚,他是個十分英俊出眾的男子,昂著堅毅的下巴,雙眸炯然,一身酷勁。

  她想立即追上他,可是雙腿卻不爭氣地猛打顫……還是逃吧!回家去過她平凡無奇的日子,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多幸福!

  不!她不能出爾反爾違背朋友,她不能當只縮頭烏龜;她不是想尋求刺激,見見不同的世面嗎?這下機會來了……

  詩雨鼓起殘缺的勇氣,追上那男子,拿出鋼筆,說了開場白:「先……先生!你的東西掉了。」

  古震逸沒有佇足,睨了叫住他的女孩及她手上的鋼筆一眼,冷淡地說了句:「不是我的。」很快地便走進車站。

  糟了!他說不是他的,這下該怎麼辦?

  詩雨緊張得再也想不出來該怎麼說,眼巴巴地看著他漸行漸遠買了票進了站台,當下她跟了過去,掏出零錢也買了票進站台。

  站台上人山人海,她深怕一閃神他就會消失,幸好他高人一等,在洶湧的人潮中不難發現他,她穿梭在人群中朝他走去,終於她就要接近他了,可是列車正好來到,蜂擁的人潮下了車阻攔了她的去路及視線,當她好不容易穿越人潮,他卻已不見蹤影。

  他去哪兒了?或許她該慶幸他不見了;可是不知為何詩雨心底居然有說不出的失望,在人海之中,他就像一顆閃耀的星辰那麼引人注目,令她驀然悸動!

  正當她不知所措之際,卻發現他就在前一節車廂的入口處正準備上車。希望之光重新在她明媚的雙眸燃起,她撥開人群走向他,可是……她該跟著上車嗎?他要去哪兒呢?

  她無法躊躇,因為人潮已將她帶往車上,車廂裡像擠沙丁魚似的,而她就和那冷酷英俊的男子緊臨而立,她開始不安且擔憂,她從未搭過地鐵,出門總是由司機開車代步,但她擔憂的究竟是未知的下一站,還是自己和他靠得如此近呢?

  車子開動了,車廂上除了人們交談的聲音及車子滑行在軌道上傳來的機械聲響,她還清楚地感受到一股陌生且強烈的男性氣息,那氣息不斷侵入她的意識,提醒她和他就近在咫尺。

  她悄悄地抬起眼瞅他,發現他有雙冷傲且深黑的眸,他直視著另一個方向,並未發現她正看著他,而她也就大膽地盯著他看個不停,他的輪廓好深,高挺的鼻樑如同王子般尊貴,寬而有型的唇冷漠地抿著,他堂堂的相貌就像小說裡描述的男主角,令她看得入迷。

  驀地,他調過視線朝她看來,詩雨猛然心悸,一雙無辜的大眼睛對上了他那冷淡卻深幽的黑眸。他英氣逼人的氣勢,令她不知所措地紅了臉。

  古震逸不經意中發覺兩道溫柔卻璀璨的光芒,原來是方纔那女孩。

  她看似一隻小綿羊般稚嫩無害,但那只是表面,女人都是女巫的化身,隨時替換著不同的面具。他的目光冷冷地瞥了她三秒,隨即輕蔑地移開了。

  詩雨愣住了,他懾人的寒凍目光就像瞬間要將世界冰封似的,令她止不住地猛打顫。

  她該繼續和他周旋下去嗎?

  坦白說她不敢,她很害怕!可是不知為何她卻深深陷落在他所製造出的……冰天雪地的情境裡。

  「湖巖站到了,下一站是北站……」廣播宣告了目前的所在地,車子也停了下來,剎那間的離心力使得詩雨手足無措地撲到他的胸膛。老天啊!出糗了!

  她心底猛拉警報,很想「立正站好」,可是下車的人潮拚命地推擠,新的人潮又擁上,她緊張地抓著一個不知名的「東西」,希望自己別像隨波逐流的小魚被大浪沖走。

  終於,人潮平息了,車子再度往前開。

第1章(2)   

  「拉著上面的環把。」詩雨聽到一聲極低沉、磁性,卻不怎麼和善的「命令」。

  是他在對她說嗎?

  她一抬眼發現自己竟緊抓著他的領帶,而他的表情簡直是冷到零度以下。

  「對……不起!」詩雨猛然放開他的領帶,他別開臉去,像是生氣、更像是懶得理她,而她則默默地看著頂上的環把,那些環把老早被佔滿了,沒她的分,她只能暗自祈禱自己別再出糗。

  就在她祈禱後不久,「神跡」終於出現了,那個冷漠的男子竟讓出他的環把,她正想感謝,但他已走到人潮盡頭。

  廣播再度響起——「北站到了……」詩雨才驚覺他是要下車了。而她家不就在這裡嗎?她拚命地鑽出人潮,緊隨著他,車一停,她猛地一頭撞上他的後背。天啊,好硬的背!

  古震逸回頭發現又是那女孩,想必她也要下車了,老實說他真受夠了她,今天若不是車送去保養,他是絕不會在尖峰時刻搭地鐵的。

  「對……」詩雨想道歉,但他像一陣冷酷的風,在車門開後快速地離去,她跟著下車,一路盯著他挺拔的背影,卻不知要如何再向他開口。

  終於步出地鐵站,昏黃的街燈中他緩步在紅磚道上,她心慌地跟著,像只小老鼠明知貓兒危險卻已沒有退路。

  古震逸敏銳地察覺那女孩似乎從上車到現在一直跟著他。他不想搭理她,卻不得不給她個警告,他繞過街角等候她。

  詩雨發現一閃神他竟不見了,急急到路口逡巡。

  「你跟著我做什麼?」這聲寒冷的問話,像凍人的風拂向詩雨,詩雨瞪大了眼睛,發現他倚在櫥窗上,雙手交疊在胸前,神情像黑豹般無情且冷靜。

  「我……我想……這支筆可能……是……」她舌頭打結,笨拙地說不出完整的句子。

  「我說過,這不是我的。」古震逸直截了當地回復她。

  「其實……我……」她怕他轉身就走,偏偏到嘴邊的話又說不出口。

  「說清楚。」他的語氣就像上司在命令一個敗事有餘的下屬。

  「我想問你……可不可以……援助我……」在他犀利的目光下,詩雨恨不得立刻轉身逃走。

  古震逸銳不可當的眸瞇成一線,原來這女孩對他是有意圖的。

  「援交嗎?」他漆黑如墨的眸放射冷光,將她從頭到腳地「掃瞄」一遍。

  詩雨眼眶發熱,雙腿打顫,心跳失控,好不容易擠出一絲如同蚊蚋的聲音說:「是的。」

  古震逸嘲諷地揚起唇角,黑眸冰冷地瞧著她;女人有時戴著溫柔的面具,有時戴著媚惑的面具,但取下面具後卻同樣都是蛇蠍。

  「要多少?」他面無表情嘲弄地問。

  「幾千塊吧!」詩雨語無倫次地說。

  「刷卡還是付現?!」他惡意諷刺。

  詩雨困惑地瞅著他,灼熱的雙眼波光顫動,強忍住心底不斷湧出的委屈。「當然是付現。」

  古震逸看著她那雙波光閃爍的眼睛,心想隱藏在其中的,肯定是一縷邪惡的靈魂,但任他如何探究,她卻只是一副楚楚可憐、欲哭無淚的模樣。

  看來是遇到對手了,他向來樂於「利誘」女人,尤其是假裝聖潔的女人。

  「成交。」他低沉地說出這兩個字,她心驚莫名,腦子昏亂到了極點。

  三流的旅館中。

  老舊的空調發出嗡然響聲,空氣中充斥著未散去的煙味及香水味,窗簾是亂沒格調的酒紅色,燈一亮就像置身在紅燈戶般令人心驚膽戰。

  詩雨望著這一切,完全後悔自己當初想脫離平凡的念頭,驀然他從身後摟住她,驚嚇得她全身顫慄,急切地想脫逃。「你要做什麼?」

  「你這麼問,不是太奇怪了嗎?」古震逸鉗著她的腰,邪邪地一笑,在她的頸項間烙下一個嘲諷的吻,他之所以選擇這間三流的旅館,是為了要羞辱她,阻街女郎只配在陰暗的角落出賣靈魂。

  他冷漠的唇拂過她潔白的下巴,很快擄住她粉嫩的唇瓣,試圖掀開她的假面具,但她卻渾身僵直,青澀而被動。

  他並不喜歡這種假裝,大手不客氣地扯開她的衣,探索她的身子,一觸及她的肌膚,才發覺她柔軟如綿,細滑如絲……

  詩雨對他輕佻的吻及撫觸感到極度心驚,她想奮力抗拒,但意識卻清晰地提醒她,她該快點完成任務,否則後果將會難以收拾。

  「你……去洗個澡好嗎?」這句「台詞」是她惟一可以得逞的關鍵。

  「當然。」他不疑有他,這正點的女孩不期然地引發了他的高度興致。

  「快點,我……等你。」詩雨心亂如麻地轉過身子面對他,伸出顫抖的手指解他的衣衫,她知道此刻自己該面帶微笑,縱使她很想哭。

  古震逸冷眼看著她一副著急的模樣,竟莫名地懊惱起來。

  「剩下的你自己來好嗎?」詩雨背過身,將他的西裝外套及領帶白襯衫一件件地掛在一旁的衣架上,不敢去看他矯健的男性裸身。

  古震逸懶懶地瞥著她嬌弱且顫抖的背,她何苦假裝?

  有膽出賣自己就該認分,女人全是蛇蠍的化身,他在心底冷眸,解開皮帶將褲子一併扔到她肩上,轉身進了浴室。

  浴室的門「砰」的一聲關上,震動了詩雨心靈,她終於忍不住地流下淚;但此刻怎是容她流淚的時候,她該有下一步的行動啊!

  她傾聽浴室裡傳來的水流聲,很快整理自己凌亂的衣衫,開始「收集入會費」。

  她搜索他的西裝褲,發現皮夾裡有現金一萬元,三張信用卡,信用卡上的簽名是——古震逸,想必就是他的大名。

  她取走了現金,收好他的信用卡,將皮夾放妥,進而搜索西裝外套,口袋裡有一隻古董懷表,將之打開發現透明的設計竟可觀看到表心精緻的構造,而時間正好是晚間八點,她閉著眼睛將懷表的長鏈子掛在自己的頸子上。

  夠了吧!該走了,她深呼吸,走向房門,輕聲開鎖、關門,頭也不回地離去。

  她搭上計程車,失神落魄地回到玫瑰幫,方琪兒正在門外苦等著她。

  「詩雨你可回來了。」方琪兒迎上前來,看見她臉上的淚痕,急急地抱住她。「你還好吧?」

  詩雨神色恍然地點了點頭,疲憊地說:「不過是丟了初吻,真是驚險萬分。」

  「噢!」方琪兒除了遺憾,也不知該說什麼了。

  入內後,詩雨向大姐大呈上入會費,虛緲地問:「我可以加入了嗎?」

  大姐大任蝶衣看著詩雨手上的鈔票,狂野地笑了起來。「你真行,來人啊,給她繡一朵最美的紫玫瑰。」

  詩雨垂下雙肩,此時她居然無法判斷自己是否真的想要那朵紫玫瑰。

  她讓方琪兒陪著進了刺青室,一位姐妹已備好工具。「來吧!小妹妹。」

  詩雨心情複雜地坐到指定的椅子上,伸出纖白的手臂,在簡單地消毒後,尖銳的針扎進她的肌膚,難以忍受的疼痛直像刺進她的心底一般,她沒有哀叫,任憑痛覺擴散,直到再也挺受不住這驚心動魄的一夜,她暈了過去。

  浴室裡,古震逸關掉水龍頭,結束了嘈雜的水聲,他並未梳洗,只是立在鏡子前定定地看著自己。

  那雙充滿恨意的眼,是他的嗎?也許他不該被恨意蒙蔽了雙眼,亂了原則。外頭那女孩看來確實很無辜,像是真的有什麼難處才會出此下策。

  他不該把對莫雪莉的恨意也加諸在她身上,不該毀了她。女人是蛇蠍,但她或許是個例外,就當是救濟一隻無助的貓兒,給她錢叫她走人吧!

  他旋轉門把開了浴室的門,進了臥房,卻讓一室的空蕩給震懾住了。她不在裡頭,他下意識地朝門口走去,發現門鎖已開啟,她離開了!

  他一箭步地抓來衣褲穿上,本能地想取出懷表看時間,這才發現古董懷表已不翼而飛。難不成還有別的東西不見?他取出皮夾,果真他的現金全被搜刮一空。

  瞬間,一把冷火在他心底焚燒,雙眸噴出青焰。

  那女孩不只是個騙子,還是個偷兒!而他竟差點同情了這個小騙子……

  他握緊拳頭,指節發出咯咯聲響,暗忖最好別再讓他遇到,否則絕不輕饒她。

  絕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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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男爵 | 2011-1-21 19:18: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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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28 22:45:22

第9章(1)  

  一場如假包換的隆重婚禮在一個星期後舉辦,上午古震逸和詩雨在教堂接受神父福證後,中午就在vanilla電子的廣場辦喜宴,邀請全公司的同仁及其眷屬參與盛會,席開三百桌十分壯觀,古震逸的雙親及妹妹也從美國趕回來看看古家的兒媳婦,何峻東的喜悅更不在話下,現場歡笑聲、祝福聲不斷。

  而關於董事長和總經理結為連理的種種「傳說」,也在員工之間傳為佳話。

  當古震逸和詩雨沿桌敬酒之時,詩雨發現了那日在電梯裡議論著新來董事長無能的兩名員工,他們好像對她沒印象,但她卻對他們記憶深刻,她發誓自己一定不會再這麼「無能」下去。

  新婚之夜的重頭戲,新郎和新娘不被打擾地住進五星級飯店最高樓層的總統級套房,隔絕塵囂,世界恍若只剩他們兩人。

  「記得你在公司給我看過的那些財務報表嗎?」詩雨問著,在梳妝台前卸下髮飾,任長及腰的發像曼妙的飛瀑垂在腰間,抬起足尖放在椅子上,輕盈的手指探進裙底剝下絲襪,柔細的肌膚一寸寸撩人呈現。

  「記得。」古震逸立在床沿鬆開領帶,目光隨著她誘人的姿態流轉。

  「上班後,你一定要負責教會我。」詩雨放下光潔柔嫩的足踝;又抬起另一條修長的腿,剝下絲襪,她沉浸在自己的想法中,沒留心自己已吹皺一池春水。

  「那有什麼問題。」古震逸脫下外套,感到熱血沸騰,異常燥熱。

  「你還得教我別的,什麼折扣啦、訂單啦、組件名稱啦……我統統都想弄懂。」詩雨又取下耳環、項鏈等飾品,纖臂往背上伸,拉下小禮服的拉鏈,將小禮服從雙腿間褪去,雖然她身上還有件雪白的絲質內襯,但一點也無法掩蓋住她的美。

  「還有,請你把一點點的職權讓給我,如果有實際操作,我想會學得更快。」詩雨轉過身將小禮服掛到衣架上。

  古震逸乾咳一聲,無法漠視這令人血脈賁張的撩撥,心底的渴望一發不可收拾。

  他走近她,從背後摟住她,性感地低語:「董事長老婆大人,需要在這時候談論公事嗎?連婚假都不肯給我?」

  詩雨驚悸地回首,接觸到他帶著笑意的灼熱眼眸,嬌羞地低下頭。「我只是很想弄懂。」

  「我看得出你很有上進心,也保證一定免費開班授課負責教會你,不過,公司規定我們有一星期的婚假,今後請勿在私人的時間裡談論公事。」古震逸溫柔地命令,笑著吻她的頰,熱熱的氣息拂在她敏感的耳畔,惹她無限心悸。

  「這是新規定嗎?」詩雨紅著臉問。

  「沒錯,你得切記。」古震逸的吻移到她的頸窩,詩雨嬌笑躲著他呵癢似的吻,扭動的身子卻更刺激他的疼痛,他的大手不得不擁緊她的酥軟的身子,將她「固定」在懷中。瞬間詩雨臉上的笑轉化成驚悸,她完全可以感受到抵在自己身後的男性昂然。

  她回眸,看向他深邃多情的黑眸,心慌意亂地說:「我會記住的。」

  他淡然嗤笑。「你那麼緊張做什麼?」

  「我們真的結婚了嗎?」詩雨迷濛地問。

  「當然,今晚是我們的新婚之夜,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古太太,不是何小姐。」古震逸輕啄她的頰,大手不安分地移到她的頸項上。

  詩雨的心湖為「新婚之夜」這四個字漾起波瀾,而他落在自己頸項的手更使她的心狂跳。「你要不要先去洗澎澎?」她問。

  「一起。」他低沉的耳語像夜風穿入她的心牆。

  深夜他們身著睡袍在觀景窗前看著璀璨的夜景,情話綿綿。

  古震逸適時地取出一份別具深義的禮物,放到詩雨手中告訴她:「時間有多長,我對你的愛就有多深。」

  詩雨看著手中的古董懷表,感到不可思議。「你怎麼會有這個表?」

  「羅嘉嘉發現後還給我的。」

  「我以為你不想要,於是就……捐出去了。」

  「這只懷表是古家先祖的定情之物,向來只給心愛的女人。」古震逸眸光深遠。

  詩雨怔了一怔,不好意思地閃動眼睫。「那當初我還真是偷對了。」

  「是啊!」古震逸揪了她的鼻尖,「其實那天我注意到這個表在托盤上,但我想你既然不要,捐了就算了。」

  「對不起,我並不知道它是那麼重要的寶貝。今後我鐵定會好好珍藏它,就像……」詩雨欲語還休。

  「就像什麼?」古震逸專注地凝視她動人的眼波。

  「就像珍藏我們的愛情。」她輕喃,踮起腳尖吻他,好奇地問:「羅嘉嘉怎麼知道這是你的表?」

  「她是我同學,見過這個表。」古震逸解釋。

  「她真是難得的好人,我真的很感激她。」詩雨誠懇地說。

  「會有機會的。」

  「很久以前,我曾以為你會選擇她。」

  「哦!那麼沒自信嗎?」他笑著。

  「誰要你那麼優秀,而我卻那麼拙!」詩雨豐盈的唇可愛地噘著。

  「難怪你那麼迫不及待要成為女強人。」古震逸心軟地撫撫她的頭。

  「你怕有一天我會超越你嗎?」詩雨天真地問。

  「怕,怕得要命。」古震逸說得跟真的一樣,兩人相視大笑。

  「時間不早了。」他柔聲提醒。

  「那就……上床吧,老公。」她羞怯地說著。

  「樂意之至。」他展開懷抱,摟著她走向愛巢。

  夜更深了,律動的床上仍飄揚著愛的樂曲,兩個互許終身的人兒難分難捨地纏綿一整夜。

  此情此景如同詩人所歌頌的愛情——

  你的愛在我眼中,在我心中,在我午夜夢迴中,帶來永無止境的歡愉。

  何峻東端坐在盈滿喜氣的自家廳堂中,望著壁上各方送來的喜幛,內心除了喜悅,還有許多說不出的感懷。

  「老爺,白律師來了。」管家領著白律師進門。

  「讓您久等了,何老。」白律師上前問候。

  「咱們進書房再說。」何峻東起身,邀他一起進了書房。

  書房中,何峻東和白律師談了什麼,無人得知,但當白律師離去,何峻東臉上卻顯露無限的輕鬆及釋懷。

  他端坐在皮椅上,看著書桌上詩雨和震逸宛如金童玉女的結婚照,心中除了無限的祝福,還有平靜及安然。

  清晨天空濛蒙亮,詩雨就從夢中清醒,一個奇異的酸疼在心底深處漾開。

  「怎麼了?睡不著了嗎?」古震逸感受到床微微一動也醒了過來。

  「我夢到爸爸。在夢裡我還是個孩子,他抱著我哄我入睡,隱約中……我知道他把我放在床上,用疼愛的目光看著我……這個夢好真實,就像剛剛才發生的。」詩雨說著,也不知為何突然一陣鼻酸。

  「你一定是太掛慮他的病。」古震逸摟著她安撫。

  「我好想爸爸……」詩雨淚水滿眶地說。

  「那我們就回去吧!」古震逸毫不考慮地說。

  「現在嗎?」詩雨睜亮淚眼,蓄滿的淚滑落在枕上。

  「當然,快下床去梳洗更衣。」古震逸淡笑,撫去她小臉上令人心疼的淚珠兒。

  「你真好。」詩雨吻吻他,立刻下床去。

  上午八點——

  古震逸陪詩雨回到何家,才一進門就看見管家滿臉淚水急著在打電話,見到他們立刻就放下電話,奔了過來。

  「小姐、姑爺,我正要打電話給你們呢,怎麼你們就回來了!老爺他……他去世了!就在書房,我們不敢移動他。」管家哭著說。

  詩雨聞言,雙腿一癱,站也站不穩地跪了下去,淚水再也止不住地奔流。剛剛那個夢……難道就是爸爸在向她道別?

  古震逸單膝著地,難過地緊摟住詩雨,低聲安慰:「別這樣!你該表現出堅強的一面,讓爸爸走得安心。」

  「你說得對!」詩雨抹抹悲慟的淚,顫抖地站了起來。

  「我們一同去看看他老人家。」古震逸體恤地說,扶持著詩雨步向書房。

  書房的門是敞開的,父親就端坐在椅子上,面容慈祥,恍若入睡,當詩雨看見書桌上她和震逸的結婚照,深知父親臨終前掛念的仍是她。

  她的心好痛,可是為了讓父親走得安心,她不再像個孩子似的流淚,她跪了下來向父親磕了三個響頭,無言地訴說自己的感恩與悼念。

  古震逸斂眉垂首,默哀致意,對何峻東除了敬重,更有無限的感激。

  一星期後的上午,喪禮在莊嚴隆重的儀式下舉行,許多政商名流及Vanilla的高層主管皆到場致哀。

  下午白律師來到何家,宣讀何峻東的遺囑,指名古震逸陪同詩雨聆聽。

  「我何峻東將所有名下產業包括宅第、天區、信區的精華土地及Vanilla電子所有子公司包括神基、漢林、永達的股份過繼在長女何詩雨及女婿古震逸名下,今後將由兩人共同經營管理。

  「關於Vanilla電子總公司的股份,何詩雨持有比例不變,董事長職務不變,希望詩雨在事業上多努力向震逸看齊,也希望震逸輔佐詩雨,兩人在事業及人生道路上相互鼓勵,攜手同心。」

  「以上二位有異議嗎?」白律師問。

  「我沒有異議。」詩雨欣然同意。

  「我有異議。」古震逸並不同意,「我不能接受何家一半的產業。」

  白律師並不意外,因為何峻東早意料女婿不會接受,他從公事包裡取出一封信交給古震逸。「這裡有封何老爺親筆寫的信,是留給你的。」

第9章(2)  

  古震逸打開來,詩雨也湊過來一同看——

  震逸賢婿:

  這些年來你為Vanilla所做的努力,使Vanilla躍升為業界龍頭,在此我給予你最高的肯定及讚許。

  早先我以為詩雨對你只是迷戀,沒想到原來你們真是有情人,而我聽信施文棟的挑撥,差點害了你們無法結為連理,在此也向你深深抱歉。

  當你看到這封信,表示我已不在人間,但你我深知這一天會到來,雖然我很遺憾無法看見你和詩雨的未來,但我會在天上給予你們最深切的祝福。

  關於何氏的產業,我執意過繼在你和詩雨的共同名下,因為在我的心目中你不只是個「半子」,你的份量和詩雨是完全相同的,我將永遠以你為榮。

  千言萬語難訴盡,不知賢婿可否體諒為父的心思。

  古震逸深邃的眼中有難以描繪的感懷,但詩雨早已淚濕滿腮。

  「你答應了吧!」詩雨握住他的手,對他說。

  古震逸終於點了頭。

  時光匆匆,轉眼間已過了三個寒暑。

  「這一季的營收大幅提升,為去年當季的兩倍,如今政府開放內地八寸晶圓設廠,預計來年總盈收會創下新高……」

  下午的高層主管會報中,風華絕代的董事長和精明練達的總經理各坐在長桌的一方,仔細聽取各部門首長的報告。

  三年來在古震逸悉心調教下,如今的何詩雨早已脫離花瓶形象,在公司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個人建議將盈餘抽出一部分成立濟貧基金會,除了更提升公司形象,也能實質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真正做到取之於社會、用之於社會。」詩雨在座位上侃侃而談,一雙充滿感性及理性的明眸環顧著全場,臉上除了不變的美麗外,更增添成熟風采。

  「附議。」古震逸對這個提案十分讚許,「讓會計部核算金額的比例,立刻實施。」

  「是。」會計部經理領命。

  會報結束後,詩雨回到自己的辦公室,連喝茶的時間都沒有就忙著處理公務,直到下班前秘書進來報告:「董事長,明天星期六是總經理生日。」

  詩雨驚詫自己居然忙碌到差點忘了。「謝謝你的提醒。」

  「還有,羅氏新任總經理羅嘉嘉結婚,婚宴在星期日。」

  「我會排入行程,記得幫我備份大禮,先派專人送達。」詩雨明確地指示,「還有別的事嗎?」

  「公司今年的旅遊活動時間和地點都還沒有決定。」年輕的專任秘書井井有條地將重要事項做成備忘錄,一一向詩雨呈報。

  「好,我會再和總經理商議。」詩雨點了點頭,問秘書,「你希望今年的旅遊活動去哪兒?出國還是在國內?」

  年輕的秘書霎時臉紅。「我……不知道。」

  詩雨瞅著她臉紅的模樣,不禁想起以前的自己,她和悅地露出笑臉,鼓勵地說:「好吧!把我交代的事辦妥就可以下班了,周休假期愉快。」

  「謝謝董事長。」秘書小姐行禮退下。

  詩雨很快審閱公文,收好文具,心思全移駕到如何安排震逸的生日上。

  到一流的餐廳吃燭光晚餐?不,前年去過了。

  送禮物?他什麼都不缺。

  或許去度假?不,他不會同意的。想著想著詩雨突然想到了一個新點子。

  她打開抽屜取出一隻小巧的方形盒子,臉上儘是溫柔甜蜜的笑,這個驚喜該是最佳的獻禮了。她把小盒子收進公事包裡,抬眼看了看時間已經快六點了,她的總經理老公在做什麼呢?難道待會兒還有應酬嗎?

  她一時起了玩心,撥電話捉弄他。「古總在嗎?」她假裝是酒廊公關嗲聲嗲氣地說。

  「當然在。」古震逸立刻聽出是詩雨在惡作劇。

  「敢問古總,你忙完了嗎?今晚要不要到酒廊吃晚飯?」詩雨把「回家」吃晚飯改成「酒廊」,肆無忌憚地開自己老公玩笑。

  「別鬧,我正和客戶請電話,一分鐘後再撥。」古震逸莞爾地說。

  「是。」他們分別掛上電話,可是一分鐘過後,詩雨再撥電話卻是空響,難道換成他在惡作劇?

  她打了他的行動電話,這下有回應了。「你在哪裡。」她問。

  「我在這裡。」古震逸才回答,她辦公室的門就開了,他提著公事包邀她一同下班。「回家吃晚飯吧,老婆。」

  詩雨笑著掛上電話,放下盤上頭上的長髮,提著公事包,愉快地朝她英俊迷人的老公飛奔而去。

  午夜,微風吹動了窗前的珠簾,聲音那麼令人悅耳,詩雨隱約聽見那清脆的聲音悠然醒來,發現大床上居然只剩她一人,心想震逸一定又是偷偷地自行加班去了。

  她揉揉睡眼,穿上毛絨絨的室內拖鞋去到書房,果真他就在書房裡挑燈夜戰。

  「怎麼醒了?」古震逸看著門外睡眼惺忪的可人甜心。

  詩雨走向他,拿走他的筆,坐到他腿上打了個呵欠。「不是說好了,私人時間不用在公務上嗎?」「我在草擬你那個基金會的計劃。」古震逸親暱地環住她的腰。

  「這麼重視我的提案。」詩雨笑著吻吻他的頰,「可是我並不希望你累著啊!」

  「我不累,反正有兩天假。」

  「可是這是屬於我們的假日啊!」她偎進他寬闊的胸膛。

  「放假想去哪裡?」他笑著,喜歡她甜蜜的倚偎。

  詩雨搖頭,眼中有神秘的笑意。「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這麼粘人。」古震逸揪了揪她紅潤的臉頰。

  「你不喜歡嗎?」詩雨嬌笑。

  「喜歡,喜歡得不得了,來吧,老公陪你去睡覺覺。」古震逸邊說、邊抱著她起身。

  「可是你得保證不會在人家入睡後就開溜呵!」詩雨吐氣如蘭地在他耳邊「約法三章」,小手不安分地輕撫他的耳際,惹得他全身一繃,熱流亂竄。

  「我保證。」古震逸俯下頭,高挺的鼻輕輕地廝磨著她挺秀的鼻尖。

  回到房裡他將她放在床上,但她的兩手仍圈著他頸子不肯鬆開。

  古震逸瞇起眼,望著詩雨醉人的眼波,邪佞地一笑。「你的意圖太明顯了。」

  「你知道我在邀請你……」詩雨輕聲誘惑著,拉下他的頭,親吻他的唇。

  「我總是逃不開你的誘惑。」他沙啞地低吟,大手探進她的睡衣底下。

  「你想逃嗎?」她的唇輕刷過他的眉心、他的鼻、他的唇、他線條堅毅的下巴,落在他的頸子上。「不。」他緩緩讓身上的重力覆蓋在她身上。

  夜總是有那麼多令人期待的驚喜,一對愛侶在彼此的懷抱中尋覓一次又一次的高chao起伏,執意要將夜燃燒得比白晝更璀璨。

尾聲  

  翌晨,詩雨很早就起床,她沒有吵醒熟睡的愛人兒,悄悄地進了自己的書房包裝神秘禮物,再到廚房,烘烤了一個漂亮的蛋糕,準備為心愛的老公慶生,為了他的健康,她沒有使用鮮奶油,只淋上一些蜂蜜讓滋味更甜美。

  她把自己完美的作品端上餐桌,忍不住用手指沾了蜂蜜放到嘴裡。「好甜呵!」

  「什麼好甜?」驀地,一雙臂膀自身後而來擁住她,她回視,看著刮過鬍子一臉神清氣爽的老公。「你的古龍水味啊。」她笑著。

  「胡說,是什麼讓我也嘗一口。」古震逸輕輕在她耳邊呵氣。

  「是這個。」詩雨指著蛋糕上金黃色的蜂蜜,沾了一點放到他口中,他輕吮她蔥白的纖指,溫熱的唇令她臉上一陣臊熱。

  「確實是好甜。」他專注地凝視她美麗的眼睫,「我老婆真不是蓋的,入得廚房、出得廳堂,外加有暖被功能。」

  「真的嗎?這真是最高的評價。」詩雨笑了起來。

  「為什麼要自己動手做早餐?廚子呢?」古震逸問。

  「這才不是普通的早餐呢!」詩雨在蛋糕上插上小蠟燭,取出自己備好的禮物,送到他面前。「祝你生日快樂!」

  古震逸這才恍然大悟,他收下禮物,搖一搖包裝精美卻出奇輕盈的盒子,很有興致地猜想裡頭裝的是什麼,但他猜不出來。

  他坐了下來,把詩雨拉了過來,坐到自己腿上。「告訴我這裡頭裝著什麼?」

  詩雨喜笑顏開就是不肯告訴他。「你自己拆開不就知道了嗎?」

  「噢!說得也是,不過自己拆禮物總是怕承受不了驚喜。」古震逸說著。

  「原來世界上也有你古大老闆承受不起的事啊!」詩雨像捉到小辮子似的樂壞了。

  古震逸伸出食指點點她可愛的鼻尖,開始動手拆禮物,邊拆邊忍不住地問:「到底裝什麼,掂起來很輕。」

  當他拆開緞帶、包裝紙,打開盒子,撥開填充物,裡頭躺著的竟是一個很小的盒子,中央有個「十」字,他取了出來一探究竟,不明所以地問:「這是什麼?」

  詩雨甜甜地微笑,眼底儘是溫柔的光芒。「這是醫院的驗孕結果——我懷寶寶了。」

  古震逸震撼得一時反應不過來,許久他動容地擁抱住她,深深地、緊密地,無言地訴說自己的驚喜。

  「從今以後我的『功能』又多了一項,養兒育女。」詩雨自豪地說,眼中卻閃動著淚光。他的感受她完全能體會,結婚三年來他們都因她的氣喘病而不敢輕易懷孕,直到去年完全沒有復發,醫生才宣佈可受孕,但他們「努力」了一年,卻一直沒有消息……

  「這真是最輕卻最貴重的禮物。」古震逸感動地說,「謝謝你。」

  「嚴格地說來,寶寶是我們一起創造出來的,我也要謝謝你。」詩雨笑著,淚滑落在唇邊,他立即吻去她的淚,吻住她香甜的唇,對她的愛就像無邊的海洋。

  「讓我為你點上蠟燭吧,壽星。」詩雨軟軟地呢噥。

  蠟燭點上了,紅紅的火光照耀著他們灼熱的心田,詩雨輕柔地唱著生日快樂歌,接著古震逸也跟進了,兩人的歌聲中充滿溫馨及無限的喜悅。

  週日晚間,古震逸偕同詩雨盛裝出席羅嘉嘉的婚宴,敬酒時羅嘉嘉見到他們夫妻倆,臉上的笑意是那麼的喜不自勝。她所下嫁的對象正是和她有多年情誼的私人秘書林文生,兩人十分匹配。

  喜宴後羅嘉嘉還特別邀請他們夫妻倆,一同到她和其夫婿新居一敘。

  「我們住得好近,今後可要多來走動走動。」羅嘉嘉熱情地邀約。

  「一定會的。」詩雨發現她不僅人長得美,健談還很熱忱,兩人很有話聊,而談話間她問起了羅氏基金會,沒想到羅嘉嘉竟說:「基金會快停擺了,經濟不景氣,籌不到基金。」

  詩雨靈機一動,轉而問正和林文生下棋的古震逸。「不如我們的基金會就和羅氏合作,以嘉嘉的經驗一定可以做得有聲有色。」

  「可以。」古震逸沒有意見。

  「Vanilla要成立基金會嗎?」羅嘉嘉驚喜地問。

  「是啊!」詩雨說。

  「如果和你們的大公司合作,那基金會的救濟工作一定可以延續的,這真是太好了!」羅嘉嘉喜出望外。

  「那就這麼說定了。」詩雨也十分歡喜。

  一整晚兩個女人積極地討論基金會,兩個男人悠閒地在棋盤上廝殺,真是有趣的畫面。

  一個月後——

  「東方羅氏基金會一成立,由古震逸出任名譽董事長,詩雨和羅嘉嘉擔任總幹事。

  「東方」代表Vanilla電子,且顧名思義就是紀念已故的董事長何峻東,而「羅氏」的名稱也包含其中,兩者並存代表兩全其美。

  成立的當天就發放施於孤兒院及貧戶,真正達到基金會助人的宗旨。

  在詩雨完成基金會的心願後,公司的年度旅遊也在決議後敲定到日本,但董事長卻因總經理強制的「限製出境」命令,不得出遊而心情郁卒。

  「我雖然懷孕,並不表示我不能去旅行。」詩雨難得地在辦公室裡和老公「大聲」說話,可能是懷孕初期情緒不穩定,容易火氣上升。幸而總經理室隔音良好,且四下無人。

  「可是《嬰兒與母親》說懷孕的前三個月,不宜做長途旅行。」古震逸振振有詞,音量適中,只不過強調資訊是來自「可靠資料」。

  「但我很想去啊!」詩雨仍不放棄。

  「那就等你和寶寶穩定一點,我親自護送你去旅行,好嗎?」古震逸竭盡所能地安撫。

  「你哪有空,一定是敷衍我的。」詩雨猛搖頭。

  「噢!寶貝,聽著,我是說真的,你一定是工作太繁重了才會這麼歇斯底里,我保證等你四個月後我一定放長假,帶你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好嗎?」古震逸耐心地說明,溫柔地懇求。

  詩雨瞅著他認真的眸子,在他的循循善誘下恢復了理智。「我真的是太歇斯底里了,竟忘了上班時間不宜談私事。」

  「不,不,寶貝,這是公事,有關於董事長的旅遊計劃。」古震逸努力解釋的模樣逗笑了詩雨。

  「你真的對我很好。」詩雨動容地瞥著他。

  「不對你好,對誰好呢?」古震逸溫柔地擁她入懷。

  「其實你給我的關懷,早已經勝過一句『我愛你』所代表的涵義。」詩雨深深明瞭。

  「因為我是行動派的。」古震逸性格地一笑,「不如請董事長批准我下午請假。」

  「請假做什麼?」詩雨抬起小臉問。

  「我得陪我老婆出去散散心。」古震逸柔情萬千地說。

  詩雨心底裝滿甜甜的蜜糖,眼底寫滿依戀,輕言細語地低喃:「准假。」

  她吻著他,辦公室裡載滿陽光活力,還有他們要談一輩子的戀曲。

  他在心底說——緣來喜愛你!

  她也在心底說——人生有你夫復何求!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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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28 22:43:27

第8章(1)  

  下班前的Vanilla電子仍是那麼忙碌,所有作業仍循正軌運作。

  詩雨低調地進了公司,進了電梯,按了燈鍵,靠著牆角站立。電梯停在五樓,兩名員工走了進來,逕自按了十樓的燈鍵,在等待時低聲交談:「聽說老董事長患了肝癌,已病入膏肓了。」

  「新來的董事長好像挺無能的,真令人感慨。」

  「老董的女兒銜金湯匙出世的,哪能幹得了什麼大事。」兩人不以為然地說著,完全無視於詩雨的存在,更不知她正是那個「老董的女兒」。

  電梯門在十樓開啟,他們走了出去,靜謐的空間裡詩雨難過不已。

  到了二十樓,她出了電梯走在長毛地毯上,只感到自己那麼不踏實,直到進了董事長室,望著空蕩蕩的辦公室,她忽然有所覺悟。

  她這個無能的董事長是不該擁有這麼完善的辦公殿堂,她撫觸董事長的寶座,這曾是爸爸坐過的椅子,他辛勞了大半生,打下了電子業的半壁江山,輪到她卻只是個虛位。

  都怪她覺醒得太晚!

  她坐到椅子上,忍不住趴在桌上淚流滿面,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直到牆上的掛鐘敲了五點的下班鐘響。

  下班了!但對她而言卻是永遠的結束。

  她拭去淚,安靜地走向門口,臨去前不禁回首環顧辦公室最後一眼,恍若是最後巡禮,當視線落在董事長辦公桌時,她轉過身,崇敬地朝那位置深深一鞠躬。

  雖然她曾想在這個位置上努力,但一切都太晚了!

  她走出辦公室,朝古震逸的總經理室走去,可是到了門口,她卻提不起勇氣敲門。

  她憑什麼來打擾他呢?他就要和羅嘉嘉訂婚了。

  還是回去吧!默默地把對他的愛戀收藏在心底深處,當她在黑暗的另一個世界孤獨無依時,還有一份思念可寄托。

  她將永遠記得他給她的承諾、記得他愛她。

  她淒涼地走向電梯,等待電梯將她送回原點,但電梯門開了,她卻無法走進去,因為她朝思暮想的人兒就在裡頭,他手裡拿著一份文件,眉目間閃過一絲詫異。

  「你終於來了。」古震逸走出電梯佇立在詩雨眼前,瞅著她滿是淚痕的小臉,心不禁揪疼了。

  「為什麼是終於?!這表示你曾期待我的出現嗎?」詩雨低喃問道。

  「當然。」這個肯定的詞語,再次觸動她的淚腺。

  「我以為你永遠不會再理我了。」她憂傷地訴說。

  「錯了,我很想理你,進來。」古震逸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進自己的辦公室,扔了手中的文件,關上門,上鎖,將她深擁在懷中,用充滿愛憐的吻對她說明自己瘋狂的思念。

  詩雨手中的袋子因錯愕而掉落在地,她慌亂地推開他。「你瘋了嗎?你不是和羅嘉嘉訂婚了?」「誰說的?」古震逸眉頭緊蹙。

  「施文棟。」

  「該死的,他到底要說多少謊話才肯善罷甘休。」古震逸低吼。

  「你……和羅嘉嘉……沒有訂婚?」

  「當然。」

  「可是你們約會不是嗎?」

  「你以為那天我和她在法國餐廳約會?錯了。」他低語,攬住她。

  詩雨不再問了,當她凝視他深情的眼眸,她願意相信他,她放任自己倚進他的懷抱中,無言地將埋葬在心底層的愛源源不絕地向他傾瀉。

  「為什麼連一個電話都不肯打給我?」她問。

  「你又為什麼不打?」他也問。

  「我怕你不會原諒我的軟弱,因為我完全無力阻止這場婚事。」

  「不,我完全知道你的處境,所以不想用我的愛加重你的煩惱。」

  「告訴我該怎麼辦?」淚水刺痛了她的眼。

  「別擔心,還有一線希望。」古震逸輕輕撫去她頰上的淚。

  詩雨知道他只是在安慰她,但她情願相信那是真的。

  她多麼希望可以就這麼倚偎著他,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縱使命運無法改變。

  「愛我。」她踮起足尖圈住他的頸子,心碎地吻他,這個吻像最後的話別,染著世上最深刻的哀愁。「今後我將是別人的女人。」

  古震逸被她眼中的絕望刺痛,相同的痛苦在兩人眼中默默傳遞。

  「你永遠是我一個人的。」他低語,捕捉住她素細的唇瓣,深切地吻她,吻到她心碎。

  別離的暗潮在冥冥之中泛流,詩雨解開自己的衣扣,任衣衫滑落在足踝邊,身子貼進他的胸懷,想在訣別前,真切地再次擁有他。

  古震逸擁緊她雪柔般的身子,心被震裂了!

  她不讓他多想,纖指攔下他的頸背,邀他吻她,期盼他灼熱的吻烙在自己冰冷的肌膚上,讓她知道此刻自己為愛而活著。

  他沒有讓她失望,柔情的吻像天上的雨,從她纖白的頸子滑向她胸前細膩的肌膚,溫柔的舌交纏住她的心神,愛撫她純潔無瑕的性靈,釋放自己深切的渴望。

  她在他懷中顫抖喘息,微亂的長髮性感款擺,蒼白的小臉在熱情中轉化成美麗的酡紅,她的眼中盛著綿遠的深情,當愛神的箭刺穿自己,她亳無保留地交出性靈,她對他的愛惟天可表。

  夜幕低垂,室內漸昏暗,兩個沒入黑暗的剪影緊密相擁,仍不願分離。

  「真希望你一直這麼抱著我,可是我必須回去了。我外出太久,爸找不到我會心急的。」詩雨沉溺在古震逸寬闊的懷抱中低訴。

  古震逸輕揉她的發,放開她,拾起她的衣,溫柔地為她穿上。「我送你回去。」

  詩雨輕輕搖頭。「我還是自己搭車吧!施文棟會來,他會借題發揮。」

  正在整裝的古震逸頓了一頓,緊握拳頭,指節咯咯作響。他恨不得親手宰了施文棟那個混賬。「別生氣,事情很快就會結束了。」詩雨輕柔的話像一陣和風,她握住他堅硬的拳頭,溫柔地化去他的憤怒。

  但古震逸敏銳地察覺這句話似乎別有涵義,他開了燈,直視她的眼。「什麼意思?」

  突來的光線令詩雨急於迴避,迴避光源也迴避他比光源更灼烈的眼神。

  「告訴我。」他扣住她的下巴強迫她抬起小臉,凝重的眼神燙進她的心。

  「只要你記住,我永遠都愛著你!」她幽幽訴說,淚水掉落在他的指尖。

  他撫觸她的淚,被那熱騰騰溫度灼疼了手,也灼疼了心,整個人開始感到不安。

  為什麼他覺得這句話這麼不尋常?他心底的不安又是怎麼回事?「你瞞著我什麼?」

  「沒有!」詩雨閃爍的眸不自覺溜過地上的袋子,全身顫慄。

  古震逸犀利的眸研究般的掃過她迷惘的神情,落在那只袋子上,他傾身拎了起來。

  「不!」詩雨顫抖地搶了過來,惴惴不安地抱在懷裡不肯給他。

  「那是什麼?」古震逸神情一凜。

  「沒什麼,你不要看。」詩雨苦苦請求,眼底的淒涼不言而喻。

  「不,交到我手上。」古震逸不容置喙地命令。

  詩雨猛搖頭,瑟縮在門邊,古震逸大手一伸奪過袋子,撕裂,裡頭跌落了數不清的片裝安眠藥。驚詫在他心底擴散,眉宇霎時灰暗,椎心的疼痛在他深邃的瞳仁裡滿溢。

  詩雨驚悸地瞪大眼眸,當她看見他眼中的淚影,整顆心都紛亂了。她慌亂地抱住他屹立的身軀,悲慟難當,深深地自責。男兒有淚不輕彈,她卻使他落淚。這比什麼都令她難過。「對不起……對不起……」

  「你竟然想自殺?」古震逸嘶啞的聲音像來自黑夜的焚風。

  「對不起!」詩雨淚流滿面,顫抖的雙足跪倒在地上。

  許久,他重重地喟然一歎,蹲下身將悲憤的她擁進懷中。「我不會任你做傻事,你該相信事情仍有轉圜的餘地。」

  「可是婚禮就在眼前了!」

  「在婚禮之前,施文棟的謊言將被拆穿。」

  「他……有什麼謊言?」

  「他和我以前的未婚妻莫雪莉在紐約同居多年,羅嘉嘉和莫雪莉是多年好友,我請她親自到美國把莫雪莉帶回來,好拆穿施文棟的假面具。」

  「原來他是個偽君子,為什麼你從不告訴我?」

  「有些事用說的並沒有用處,何況你父親很看好他,只有事實能說服你父親把你嫁給我。」

  「你說得沒有錯。」詩雨的心終於因他的話而踏實了,不再是一縷輕飄的魂。

  「千萬別動傻念頭。」古震逸搖撼著懷中的她。

  「不會了。」詩雨抬起眼眸,幽幽地瞅他,小臉就像大雨過後初綻放的玫瑰,獲得新生的喜悅。

  「給我一個保證。」古震逸要求。

  「以愛為擔保。」詩雨輕撫他的頰,情深深、意濃濃地吻他,他釋然地回吻她,心中的驚濤駭浪在她的柔情中得到平息。

第8章(2)  

  深夜,古震逸靜坐在書房裡,等待羅嘉嘉的越洋電話,她已見過莫雪莉並做過一番深談,想必很快會起程回來。

  電話鈴響了,古震逸刻不容緩地接起。

  「嗚……震逸……」電話那端竟傳來羅嘉嘉顫抖的嗚咽聲,情緒明顯失控。

  「怎麼了,嘉嘉?」古震逸嚴陣以待。

  「雪莉她……死了!」

  羅嘉嘉泣不成聲,一陣寒意自古震逸的背脊躥升。

  「嘉嘉,把話說清楚!」

  「她自殺了!」羅嘉嘉啜泣,試著穩住自己的情緒,卻控制不住地直顫抖。「昨天我一到紐約就找她,本來她還開開心心的,一聽施文棟要另娶他人,整個人就變得不一樣了,今天我從飯店到她的住處,她的住處已被警方封鎖不得進入,我看到滲出門外的血,一地的血……嗚……是我害死了她,是我……」

  「嘉嘉別激動,警方會調查清楚,你現在人在哪裡?」古震逸瘖啞地問。

  「我在雪莉的住處外等她的父母,他們兩老將從舊金山趕來……行動電話快沒電了,我會再和你連絡……」羅嘉嘉話還沒說完電話就斷訊了。

  古震逸緊握著電話,一種粉身碎骨的創痛擊向他的身心。

  害死莫雪莉的人,是他!是他!未掛上的電話發出嘈雜的空響,但他聽不見,沉痛已將他包圍;於情於理,他都該親自到美國一趟,不能讓羅嘉蓋一個人承擔這一切。

  他重新撥了一組號碼,他必須告訴詩雨……但,他該怎麼對她說?不,他不能告訴她,不能將她推入絕境。

  他驟然放棄這通電話,離開書房,準備赴美負起道義責任。

  一星期後——

  婚禮的早晨,天氣陰雨綿綿,天空灰澀澀的,完全看不出上天對這場婚禮的祝福。

  一早詩雨沉住氣讓女僕為她上妝、梳頭、戴上白紗,心底所有的希望都寄托於莫雪莉的出現。

  但婚禮在即,莫雪莉真會回來嗎?她真怕到時候施文棟的戒指往她手指一套,莫雷莉仍沒出現,那她該怎麼辦?

  唉!她過於患得患失,都快發神經了!於情於理莫雪莉應該會出現,除非她一點也不在乎施文棟。

  她感到有些奇怪,接近婚禮的這一天施文棟都鮮少出現,她雖然樂得清閒,卻也懷疑,這不像他緊迫盯人的作風。

  「詩雨,我美麗的女兒,你準備好了嗎?」何峻東進到房裡來。

  「快好了,爸。」詩雨定了定神,望向鏡中的老父,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覺得今早父親的氣色不佳。

  「我坐在這兒看你。」何峻東坐在一旁的沙發椅上憐愛地看著詩雨,從小到大他最珍視的寶貝莫過於她,雖說捨不得她嫁人,卻也衷心希望她擁有幸福,他相信施文棟是個可以托付終身的人。

  「好了,小姐。」很快地女僕為詩雨戴好頭紗退了出去,房裡就只剩他們父女倆。

  「來,讓爸看看你。」何峻東正想從沙發椅上起身,突然身體一陣搖晃。

  「爸!你怎麼了?」詩雨跑過去,擔憂地扶住父親。

  「我……沒事。」何峻東深吸口氣,站直了身子。「我們還是快點上教堂去吧,所有的親朋好友全都到了。」

  「可不可以不要去……」詩雨心底有諸多的擔心。

  「這怎麼可以,別孩子氣了。」何峻東拍拍詩雨的手背,安撫她的情緒,忍住病痛挽著她走出房門。

  教堂裡座無虛席,何家及施家的親朋好友都到場觀禮,古震逸和羅嘉嘉也都出席了,但他們坐在不起眼的角落,兩人心情沉重,神情十分嚴肅。

  典禮開始了,詩雨挽著父親的手,緩緩走進教堂,地上長長的紅毯令人暈眩,施文棟像個不真實的幻影站在紅毯盡頭等她,但她一點也不想繼續前進。

  她遲疑的眸子在面紗下,找尋古震逸的蹤影——發現他就坐在角落,也正看著她,那雙堅定從容的黑眸,給她無限的勇氣。

  她深吸了口氣走向聖壇,暗自在心底禱告,她絕無意褻瀆神聖的教堂,只想求萬能的主幫她把這場沒有愛的婚禮作廢。

  她緩步輕移,故意拖延時間,足足像是走了一世紀那麼久才到達神父的面前。

  她從面紗下望向施文棟,驚詫地發現他兩眼遍著血絲,像是好幾晚沒睡覺似的。難道這個婚禮讓他忙到徹夜未眠嗎?

  他對她笑,但那笑意好僵硬,一點也不像他平日自信的模樣。

  神父要眾人起立唱聖歌,教堂裡響起悠揚的樂聲,詩雨邊唱、邊回首,仍想著莫雪莉為何還不出現?

  聖歌結束了,神父領著新人在神的面前念著誓言,在這一刻詩雨慌張了,為什麼沒有一點動靜?

  「如果有人對他們的婚姻有異議的,請在此時提出,否則請保持緘默……」神父說著婚禮上千篇一律的詞藻,雖然深知這句話是多餘的。

  教堂裡好安靜,沒有人敢出聲,在這神聖的一刻,就算發出打呵欠的聲音都會引起爭議。

  神父環顧全場點了點頭,正要宣佈他們結為夫妻,驀然間教堂的門「砰」的一聲被打開了,許多真槍實彈的警員,從兩側走道包抄而入,團團將施文棟包圍,驚動了全場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神父怔愕地問,施文棟的父母更是驚愕萬分地走上前來質問,「你們這是在做什麼?」

  一位高階警官偕同兩名聯邦幹員走上前來。「有件在紐約豪華公寓發生的預謀殺人案,經過證人的供詞及多方搜證,發現施先生涉嫌重大,請務必協助調查。」

  「什麼謀殺案,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你們別亂說!」施文棟掙扎,對神父說,「快宣佈我們成為夫妻!」

  神父看著眼前的局勢,嚇壞了。

  「快啊!」施文棟急躁地吼了一聲,但神父並沒有回應。

  此時觀禮的親朋好友們開始交頭接耳,指指點點,這令施文棟及他的父母面上無光。

  就在警方執法欲將施文棟帶走之時,施家父母上前攔阻,理直氣壯地問:「我兒子究竟犯了什麼罪?」

  「我何罪之有!」施文棟也掙扎大叫。

  高階警官取出兩張放大照片,展示在施文棟眼前。「這位中國女子叫莫雪莉,是和你在曼哈頓區同居多年的女友,二十日上午被發現陳屍在你的豪華公寓內,經過解剖,她身上殘留大量化學藥劑,這種化學藥劑混在酒裡無臭無味,死者就是飲下含有大量藥劑的酒而身亡的。」

  「她一定是自殺的,和我無關!」施文棟臉色泛青,激烈辯駁。

  警方又取出另一張照片。「這個名叫法拉的金髮吧女,你可認得?」

  施文棟在看見照片中的人時臉色大變,頭一低,矢口否認:「不,不認得。」

  「她是你的另一名同居女友,她住布魯克林區,當日下午她慌張地流連在你的宅第外被捕,而且已出面指證,是你教唆她到實驗室拿化學藥劑,潛進屋裡放到莫雪莉常喝的酒內,還教唆她寫了一封假遺書,經過字跡比對,那確實不是出自莫雪莉本人,而這個化學藥劑全世界只有你個人研發,也只有在你的實驗室才有。」警方說得施文棟百口莫辯,雙腿一癱,施家父母大驚失色,所有親朋好友面露輕蔑紛紛離去。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施母痛心疾首,揪著施文棟的衣襟問。

  「我……」施文棟欲言又止,整個人像消了氣的球,所有的意氣風發已不復見,那天莫雪莉不知從哪兒得知他要在這裡娶妻,瘋狂地打電話和他大吵,威脅他若不娶她,她就自殺;這個婚禮對他的未來多麼重要,絕不容她胡來,一氣之下才會乾脆來個一了百了,法拉那吧女一直知道莫雪莉的存在,也嫉妒她,莫雪莉卻不知法拉這號人物,他欺騙法拉將娶她為妻,教唆法拉在她的酒裡下毒。

  「回警局去說吧!」警方收隊架走癱軟在地的施文棟。

  在場的親朋好友幾乎全走了,羅嘉嘉也暗自離開,就連神父也搖搖頭莫可奈何地離去。

  空洞的教堂裡,詩雨百味雜陳地望著古震逸走向自己。

  「我真是錯看文棟了!他的私生活居然如此複雜,我被他口蜜腹劍的斯文模樣給蒙騙了,原來他是這麼不可靠的人!」何峻東眉頭緊蹙,面色沉重地坐在位置上歎息,直到一雙璧人一同出現在他的面前。

  詩雨跪到父親的跟前,輕柔地執起父親的手。「爸,但你沒有看錯另一個人,那個人確實是職場中的強人,而我更發現他對愛情是執著專一的。」

  「很抱歉,我無法接受成為你的義子。」古震逸莊重地說出自己真切的懇求,「請把詩雨嫁給我。」

  何峻東看看詩雨又看看古震逸,完全被他倆眼中流露的深情給震懾住了。

  他後悔聽信施文棟的話,差點害了他們有情人無法成眷屬。既然他們的情意那麼真摯,他又有什麼理由不同意。

  「詩雨挑老公的目光比我精準多了。」何峻東笑著扶起詩雨,在主的面前將她交給古震逸。

  陰雨散去了,陽光遍灑進教堂中,也映進了兩人的心田,溫柔的情愫在他們的眉目間流轉,釋懷的笑意在他們的唇邊綻放,所有的風浪已成過往雲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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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28 22:41:39

第7章(1)  

  柔軟的大床上,他用精壯的體魄,灼熱的溫度將她蒼白的肌膚催化成暖暖的艷紅色,熱力十足的吻燙進她的心窩,兩個裸露且交纏的肢體像一幅美不勝收的畫,無言地訴說著彼此心底的熱情及渴望。

  他憐愛地吻她,呵護般的深情如絲絲細雨透進她的性靈深處,大手輕輕撫觸她柔美的曲線,記憶住她的細緻動人。

  她清楚地感受自己正像寶貝般被捧在手心細細呵護,除了無限的感動,更希望他永遠不要停止對她的疼愛。

  兩個熱烘烘的身子難分難捨地相擁,在喘息中親吻對方,並不想離開彼此。

  「天一亮我就登門提出我們的婚事。」古震逸柔聲說。

  「嗯!」詩雨欣喜地點頭。

  「睡在我的懷中。」他輕撫她纖柔的背,讓她恬適地倚在他的臂彎中。

  寧靜的深夜,他們都不捨得睡去,只默默地感受彼此的存在,共同守護著得來不易的愛情。

  天色微明,古震逸輕輕移開臂膀,將好不容易入睡的詩雨放到柔軟的枕上,他的動作是那麼的輕柔,她卻仍醒了過來。

  「你要去哪裡?」詩雨睜著大眼睛,害羞地問。

  「去幫你找件衣服,乖乖在這裡等我。」古震逸輕吻她細緻的臉頰,穿上睡袍離開房間。

  詩雨用被單裹著自己,坐在床上等待;很快地他踅回來,手上多了一套米色洋裝。

  「起來穿上,我們去你家。」他把洋裝放到她懷裡,目光落在她濃密的眼睫上。

  「這是誰的衣服?」詩雨低頭看著那衣裳。

  「我妹的。」古震逸俯視她,目光一刻也無法移開。

  「你把她叫醒了嗎?真不好意思!這時間你的家人一定都還在睡夢中吧?」詩雨抬起小臉,和他四目交接,這才發現他眸光灼熱地注視著自己。

  「我家人都住在國外,一年才回來一次。」古震逸移開目光,深知自己並非只想看她而已,他走向衣櫃取出白襯衫及西裝,借此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原來只有你一個人留在這裡。」詩雨這才明瞭。

  「快穿上衣服吧!」古震逸背對著她說。

  詩雨瞅著他緊繃的雙肩,突然有個大膽的頑皮念頭,她悄悄卸下被單,溜下床走向他的身後。「我穿好了,你可以轉過身來了。」

  古震逸不疑有他地轉身,卻看見身後站著一個全身泛著光華的雪白精靈,她一絲不掛,卻顯得那麼無邪,然而他被那誘人的無邪挑起無限的渴望。

  「敢騙我。」他臂膀一伸,緊緊將詩雨擄進懷裡。

  「為何不敢看我?」詩雨輕聲問。

  「怕被你引誘。」古震逸老實地說。

  「原來是這樣,我還以為你那麼有君子風度呢?」詩雨紅著臉想鑽出他的懷抱。但他卻將她摟得更緊,大手懲罰般的撫過她的纖腰落在她渾圓的臀上。

  「所以你才敢這麼試煉我?」古震逸瞇著眼問。

  「不……不敢!」

  「是嗎?」

  「曾有人警告我,你是一匹狼,要我遠離你!」詩雨怯懦地說。

  「哦,那你為何不遠離我?」古震逸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牽動唇角惡魔般的酷笑。

  「我並不想相信,但那是真的嗎?」她探尋他深奧難懂的眼神。

  「什麼真的、假的?」他反問她。

  「施文棟說你曾搶了他女朋友,卻又為了一個吧女放棄她,是嗎?」詩雨小心翼翼地問。

  古震逸驀然推開她,雙手定在她的肩頭,盯著她的雙眼說:「聽著,他正好說反了,他才是始作俑者,那女人不只是個女朋友,而是我未婚妻,事發之後我一度消沉,恨透女人,除了這樣其他都是他自己編的謊言,如果他再亂放話,我絕不饒他。」

  原來是施文棟說謊,僅片面之辭,她便相信了古震逸的話,不疑有他。

  詩雨凝視他炯然如星的眸子,她明白自己為何會相信他。那雙深邃的眼睛從不曾任意閃動,即使它冷酷無情、即使它溫柔深情,流露的都是真性情。

  「我從不覺得你是一匹狼啊!」詩雨溫柔真摯地和他四目交接。「你分明不是四足動物。」

  古震逸笑了起來,重新將她摟入懷中。「說得真妙。」

  詩雨伸出手臂圈住他的頸項,在他頰上印上一個輕吻,但他的疼痛豈是一個吻就能解決。

  他捧住她的小臉,深深地吻了她,無論如何他都要爭取到她。

  晨曦中,古震逸開著他另一輛保時捷跑車和詩雨回到何家。

  車才剛駛近何家大門,卻發現門外停著一輛救護車,管家和僕人跟著推單架的醫護人員跑了出來。

  古震逸和詩雨一同見到躺在單架上的人是何峻東,詫異不已地煞車,同時飛奔下車。

  「怎麼了?我爸怎麼了?」詩雨原本飛揚的心情在見到臉色發黃、一動也不動的父親,恍若晴天霹靂,頓時有如陷入地獄般的痛苦。

  「小姐,老爺才剛要下樓用早餐,卻突然昏迷了!」管家一臉慌張地說。

  「為什麼?現在要送到哪家醫院?」詩雨眼中湧上驚慌的淚霧。

  「到S大醫院,他有病歷在那裡。」古震逸鎮定地說,沒理會詩雨疑問的眼神,火速拉著她跟著搭上救護車。

  一路詩雨憂傷地執著父親的手輕輕撫觸,也許是父女連心,她可以感受到他病痛不輕。

  「為什麼你知道?」她不解地問古震逸。

  「你爸一直沒有向你說明嗎?」古震逸眉心鎖著兩道刻痕。

  詩雨搖頭,傷痛地問:「告訴我好嗎?」

  「他患了肝癌,醫生宣佈時只剩三個月壽命。」古震逸擁住詩雨的肩,希望這殘酷的消息不要將她擊潰。

  詩雨顫抖地落淚,完全難以相信相依為命的父親將要離她而去!她跪倒在單架旁哭泣,自責自己一點也不知情,悲慟不已。

  「別這樣……噓!心愛的……」古震逸深知她小小的肩膀無法承受生離死別之痛,但此時此刻他就只能用全部的愛,悉心安慰她。

  急診室外,等待像煎熬般難耐,在詩雨以為自己即將無法支撐下去之時,總能感受到古震逸沉默卻充滿力量地在一旁支持著她。

  「如果我爸再也醒不過來,怎麼辦?」詩雨無助地問。

  「他一定可以,你要這麼相信。」古震逸堅定地握著她冰冷的小手,給她堅強的信念。

  詩雨信任地點頭,彷彿自己是陷在噩夢中的精靈,而他是惟一能救贖她走出黑暗的希望之神。半個鐘頭後,主治醫生掀開簾幔走了出來,詩雨雙腿顫抖地站了起來,古震逸扶持著她,自始至終提供自己強壯的臂膀。

  「你是何老的獨生女?」醫生問。

  「我是。」詩雨點頭。

  「他已醒了,但下一次不保證可以醒得過來,在最後時刻你可為他安排住院,在安寧病房可得到妥善的照顧。」醫生說完隨即離去。

  詩雨怔了一怔,忍住滿眶的淚水,深吸了口氣對古震逸說:「讓我單獨進去見爸爸。」

  古震逸擁抱她、給她力量,詩雨拭了拭眼淚,堅強地走了進去,但她強裝的堅強在見到身上插了無數管子的父親時仍潰不成軍。

  「爸!」她奔到他的病榻,泣不成聲。

  「詩……雨……」何峻東虛弱地喚著愛女。

  「為什麼從不告訴我?」

  「怕你會……傷心。」何峻東眼眶灼熱地說。

  「原來你要我繼承公司、要我嫁給施文棟,全是因為你的病是不是?」

  何峻東點頭。「我惟一的……希望……是你在我有生之年披上嫁紗,等文棟出院……希望來得及。」

  不!詩雨心底發出吶喊,可是那聲音卻在她瞥著父親充滿希望的眼神時哽在喉中,無法吐露。

  而此時,施文棟的雙親得到消息也到醫院來探視,除了何峻東的病況,婚事就成了他們談論的重點。

  「峻東,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詩雨的。」施父感慨地說。

  「是啊,憑我們兩家那麼久的交情,我一直當詩雨是自己的女兒般看待。」施母抱住詩雨,愛憐不已。

  「那我就放心了。」何峻東歎道。

  詩雨怔怔地望著父親及未來的公婆,心如萬蟻啃蝕,卻失去應有的痛覺。

  不知何時施家父母走了,詩雨心灰意冷地走出簾幔,卻見不到古震逸的蹤影。

  他走了嗎?

  為什麼?難道他因此而不要她,決定將她拱手讓給施文棟了嗎?!

  一簾之隔,他肯定是聽見了所有的談話,可是他怎可不問過她的想法。

  心碎的淚濕了詩雨蒼白的臉頰,父親的希望和她捧在手心的愛情完全不相容,她卻只能逼著自己走向命運安排的絕境……

第7章(2)  

  三天了,詩雨日夜都寸步不離的守著父親。

  她強顏歡笑將眼淚往肚子裡吞,生怕父親病情惡化,不敢將自己的心思吐露,只能在父親熟睡時,望著窗外的天空,悄悄將孤獨無依的心寄托給天上的雲。

  古震逸不曾來過,他不再給她安慰、不再理她,她怪自己沒有能力推翻既定的命運,心底除了抱歉,還有無盡的苦澀。

  她很想和他談談,但她還有什麼立場找他呢?病房的門突然開了,詩雨趕緊拭去眼中的淚,不想讓任何人看見她內心的脆弱。

  「小姐我給你送晚餐來。」管家輕聲地對她說,將晚餐放在桌上;卻發現中午送來的飯菜仍原封不動。「小姐,你這麼不吃不喝身體怎麼受得了!」

  「我吃不下。」詩雨搖頭,問道:「家裡有沒有接到打給我的電話?」

  「有,文棟姑爺打來問老爺的病情,他說自己出院後會來探視老爺。」管家回復。

  詩雨失神地聆聽,忍住悲傷地說:「還有別的嗎?」

  「沒有了。」管家搖頭,關注地說道:「小姐,讓我留下來吧!你一個人太辛苦了,真擔心你累出病來。」

  詩雨搖頭,不知為何她有個念頭,她倒寧願隨父親而去!「我沒什麼。」她淡然地說。

  管家喟然,打道回府。詩雨一個人安靜地坐在父親身畔,看著父親憔悴的容顏,心底隨父親而去的念頭不斷地擴散……

  翌日,何峻東堅持要出院,詩雨依順父親的意思,辦了出院手續回到家中,並請特別護士二十四小時照顧父親。

  「有特別護士在,你別老守著我,等會兒文棟過來,你們一起去選購婚紗。」何峻東躺在休閒椅上建議著詩雨。

  「好。」詩雨沒有違背父親,她回房去梳洗,下樓等待施文棟。

  外表看來她仍是完美的何詩雨,其實她的靈魂早已被刨空,剩下的只是個空蕩的軀殼,甚至再也流不出淚來。

  施文棟神采奕奕地來到何家,見詩雨坐在客廳沙發中,逕自坐到她身邊親吻她的小嘴。「問候我美麗的未婚妻。」

  「你好了嗎?」詩雨沒有表情地問,彷彿說話的不是她自己。

  「我完全好了。」施文棟欣喜自己即將人財兩得,最重要的是,何峻東就快死了,很快地,他不只能成為何家姑爺,也會成為何家的老爺,這真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對了,我該去探視岳父,你等我。」施文棟又吻了吻她,輕快地上樓去,約一刻鐘後他神情愉悅地下樓來,拉著詩雨外出選購婚紗去了。

  婚紗公司裡,詩雨草草選了一件剪裁簡單的絲綢婚紗,連試穿的慾望都沒有,倒是施文棟興致勃勃地試了幾件進口的全新大禮服。

  訂下禮服後,他心情大好地帶著詩雨到最昂貴的法式餐廳吃法國菜。

  當侍者為他們打開大門,迎面走出的竟是古震逸和羅嘉嘉。

  「哦哦!瞧瞧我們遇到了誰?」施文棟刻意定住腳步,趾高氣昂地將詩雨摟近自己,像宣示她是他的所有物。

  詩雨抬起沒有半點神采的眸子,對上了古震逸那雙冷漠的眼,他神俊的模樣依舊卻面如寒霜,恍若無言地在嘲諷她,她的心情在飄雨,雲霧漫遊過她的雙眸,她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只感到他像一陣風從她身邊拂過,不說一句話地離去。

  空氣中隱約還遺留著羅嘉嘉身上的香水味,刺激著詩雨飄搖的靈魂,但施文棟已大剌剌地將她帶進餐廳。

  詩雨沒有讓眼淚掉下來,她木然地入座,更堅定了自己所選擇的結局。

  「我真懷疑古震逸和羅嘉嘉有一腿,不過聽說他們快訂婚了。」施文棟胡扯,說著沒有事實根據的事,他煽風點火的目的,只是想瞧瞧詩雨的反應。

  但說也奇怪,詩雨居然連眉頭也不皺一皺,這般的亳無反應倒是大快人心,他立刻改口,龍心大悅地說:「我真是個勝利者,即將娶得世上最好的老婆。來,為我們自己乾杯。」他點了上好紅酒,還請來小提琴手在桌邊現場演奏,歌頌自己輝煌的戰果。

  但詩雨封閉起心靈,阻隔了悅耳的樂聲、阻隔了所有的知覺,她默默地喝下桌上那杯紅色液體,恍若杯中物不是酒,而是她的淚。

  「看來,這回我又輸了!」羅嘉嘉坐上古震逸的車後,忍不住無奈地歎道,「何家千金不只是個絕色美人,她那一身靈氣和你這冷酷惡魔簡直是絕配。難怪你會愛得這麼慘,但從方纔她看你的眼神,我發現她也愛得很慘烈。」

  「決定幫我了嗎?」古震逸眸光深沉地問。

  「既然你已經請我吃這麼貴的法國菜,我會慎重考慮的。」羅嘉嘉莞爾一笑,但很快地她收起玩笑,正色地說:「你放心吧!我會親自到美國幫你把莫雪莉帶回來,讓施文棟灰頭土臉,我們四人同學一場,雪莉又是我多年的好友,既然六年前你們分手,她選擇施文棟,那施文棟就沒有理由負了她。」

  「這施文棟還真是狼心狗肺,想雙腳踏兩條船,方才見了我連眼睛也不眨一下。」羅嘉嘉指責,對施文棟「感冒」到了極點。

  「那就先謝了。」

  「哪裡,如果你和何詩雨有結局,那也算幫了我一個大忙。」羅嘉嘉美麗的紅唇揚起一抹淡笑。「怎說?」

  「以免我自己夜長夢多啊!」說著她自己倒爽朗地笑了,突然她想到了什麼,打開皮包摸索出一隻黑絲絨的小袋子。「差點給忘了,這個還給你。」

  「什麼東西?」古震逸接了過來打開,袋裡竟是他的古董懷表。

  「那天晚會後,我點收捐贈發現這只表,如果我沒有看走眼,這個清朝的古董表是你們古家的家傳寶物,我見你從大學時代就帶在身邊的,不是嗎?我沒有變賣,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覺得好奇怪,當時我就站在你身旁,怎麼沒有看見你捐這只表呢!」羅嘉嘉誠懇地物歸原主,卻也感到費疑猜。

  古震逸沒有回答,沉默地凝視那只懷表,時空之門將他帶回四年前,他初遇詩雨的那個夜——也許從她偷走他的表開始,時間便鎖住他的感情,直到她再度出現;他不曾向她要回這只表,因為隨著光陰的流轉,他對她的愛已無法遏止。「這個表其實具有特殊意義,而且價值不菲。」

  「什麼特殊的意義?」羅嘉嘉問。

  「這是古家先祖的定情之物。」古震逸說道。

  羅嘉嘉好意地從他指尖取下懷表,妥善地為他放進上衣口袋裡。「幸好我沒有變賣,你該好好為你心愛的人兒留下來。」

  「謝謝你。」

  「哪裡,誰叫你是我同學,又是我愛慕的人。」羅嘉嘉半開玩笑地說,兩人相視一笑。

  車子很快地駛離餐廳,餐廳的景像在後視鏡中縮成一小點,但古震逸的心全繫在詩雨憔悴的模樣上。

  坦白說他真想狠狠地把施文棟揍一頓,然後帶著詩雨私奔。但顧及何峻東的病情,他無法下手。

  這些天他經過深思熟慮,想到羅嘉嘉和莫雪莉的交情,決定請她大力相助。

  只要莫雪莉這個重要人證出現,施文棟的謊言便將不攻自破,公理自有評斷。

  等著吧!他絕不會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心愛的人兒,落入惡棍的圈套中。

  不到最後關頭,他絕不輕言放棄!

  午後的天氣陰陰的,和屋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的氣氛一點也不搭調。

  何峻東的病情突然穩定很多,像是迴光返照,精神大好地親自下樓督導婚禮的籌備工作,且擬好喜宴名單。

  詩雨看著父親那麼欣喜地忙碌著,更加無法破壞眼前美麗的虛幻。

  她落寞地走出大屋,走出這場紅色的夢魘,孤零零地在街上遊蕩,她漫不經心地走著,不知自己走了多遠,一回神發現自己居然來到地鐵站。

  人潮來來往往中,她似乎看見自己和古震逸的影子,那個令人臉紅心跳的夜歷歷在目。

  她搖搖頭甩掉自己的迷思,失神地走進地鐵站裡,隨意買了一張車票,上了車,任由車子將她送到不知名的下一站。

  她隨著人潮下車,在街道上閒逛,直到她發現一家小藥局,她走了進去,出來時手上多了一隻手提袋,裝著滿滿的安眠藥。

  只要父親一走,這些安眠藥就派上用場,她將不著痕跡地離開這不值得留戀的人世。

  曾經她的人生有夢想、有歡笑,如今夢想破滅,歡笑不再!她的珠簾、她未完的夢,還有她的愛都將隨風而逝。

  但她當真不留戀嗎?那又為何掉淚呢?

  也許她還有個心願未了吧!她多麼想見古震逸最後一面。

  雖然相見不如不見,但只要見了這一面,就了無遺憾了吧!

  她伸手攔了計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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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28 22:40:23

第6章(1)  

  晚間,詩雨梳洗後正在更衣,準備今晚的應酬,電話突然響了,她一手戴起珍珠耳環、一手執起話筒。「喂。」

  「喂,詩雨,是我。今晚我請你去吃飯、看電影好不好?」施文棟在電話那頭提出邀約,但卻來得不是時候。

  「真抱歉,今晚我有重要的事呢!」詩雨不得不拒絕。

  「什麼事那麼重要?」施文棟狐疑地問,有什麼比他們難得的獨處更重要嗎?

  「是公事。」

  「這麼晚哪還有什麼公事?古震逸也參與嗎?」施文棟猜忌。

  「是啊,他是總經理。」詩雨沒有瞞他的意思,但她不經意中強調了古震逸的頭銜,令施文棟大為惱火。

  「我看古震逸那傢伙在假公濟私,你不准去。」施文棟氣呼呼地說。

  「你不能這麼批評他,也沒理由限制我的行動。」詩雨難得地也生氣了。

  「你在護著他嗎?」

  「我沒有護著誰,只是就事論事。」

  「好,那我們退婚吧!」施文棟使出撒手鑭,雖然這個極端的激將法十分冒險,但他相信單純的詩雨會心軟。

  沒想到詩雨竟對他說:「如果你有此意,我同意,我發現我們並不合適。」

  什麼!天啊,他真是弄巧成拙了。「不、不,詩雨你冷靜一點,聽我說,我只是不想古震逸那小子騙了你。」

  「我沒有那麼容易受騙,難道你懷疑我的判斷力?」

  「不是懷疑而是……擔心!」施文棟急於解釋。

  「我們還是退婚吧!」詩雨說著,突然感到整個人像是獲得重生,她萬萬沒想到自己也有壯士斷腕的魄力,但她相信這麼做是對的,她早已失去對婚約的忠誠,她心底只有古震逸,她無法嫁給他。「我們的婚事是雙方父母做主的。」施文棟請出王牌,急著挽回自己的錯誤。

  「我會告訴我爸,也請你轉告你父母。」詩雨簡潔地說明,結束這通電話。

  她如釋重負地望著鏡中的自己,對施文棟她只能說抱歉,但這個結束絕對是正確的。她眸子裡所流轉的情意都只是為了古震逸,坦白說她不只是想去見見世面,也有期待約會的心情。

  「小姐,總經理已在樓下等你。」女僕來到門口通報。

  他來了!

  「我立刻好。」詩雨不自覺地微笑,戴上另一隻耳環,飛也似的下了樓。

  在接近客廳時,隱約中她聽到爸爸正和古震逸談話的聲音。

  「就只剩三個月不到了,告訴我,你願意嗎?」這是爸爸的問話,是什麼只剩三個月不到?詩雨很好奇。

  「好吧!」古震逸這聲回答聽起來好沉重。

  「你可以先告訴她,我也會找時間對她說明的。」

  爸爸口中的「她」是指誰呢?

  當詩雨翩然出現在客廳,談話卻霎時停止了,她發現古震逸和父親兩人的眉目之間竟有著同樣的凝重,在見到她時又奇異地散去。

  他們立起身迎接她,她敏感地嗅到空氣中不尋常的氛圍,但她並沒有說出自己的觀感。

  「可以走了。」她輕盈地走向古震逸,今夜他一身筆挺西裝,俊逸瀟灑更勝白晝的他。

  「去吧!小心地應對,今晚就看你們的了。」何峻東起身,目送兩人相偕走出大門坐進車裡。

  「你和我爸在談什麼秘密?」車上詩雨試探地問。

  「沒什麼。」古震逸發動引擎,倒車,駛出何家大門。事實上,他方才回復了何老,同意成為她的義兄。

  也許他是昏了頭才會答應這荒唐的提議,但面對一個生命只剩不到三個月的人,教他如何拒絕!

  而他真能保證,從今以後他只護著她,看著她卻不去觸碰她嗎?

  能嗎?

  他深邃的眸一如黑夜,月光映著他心頭的矛盾、愁緒,還有許多數不清的煩悶。

  另一方面施文棟在懊惱不已的情況下奪門而出,驅車前往何家。

  他沒想到一向自詡是金頭腦、懂得精打細算的他,竟犯下這不可原諒的錯。

  而要命的是那個何詩雨,才上了幾天班整個人都變了,他本以為她軟弱無能,只是個沒主見的溫室花朵,沒想到她竟一反常態地主導這一切,活似鬼迷心竅。

  車子疾馳在山路上,一到何家門房便告知詩雨已出門,而且是和古震逸那小子一起。

  太可惡了!

  既然古震逸那小子公然向他挑戰,那麼他說什麼也要不擇手段地搶回何詩雨。

  杯觥交錯的聲色場所中,廣澤社長几杯黃湯下肚,便色迷迷地摟抱酒店公關調戲,還醉言醉語地問古震逸:「古總怎麼你的秘書這麼年輕貌美,老實說你們有沒有一腿啊?」

  詩雨故作冷靜地坐在古震逸身邊,除了微笑就是猛喝果汁,不敢去看廣澤的「色相」,也不敢和他說話;倒是古震逸場面見多了,不為所動,而她更發現古震逸的酒量出奇的好,和廣澤喝了一夜的酒卻千杯不醉。

  「她的確是個美人兒,可惜名花有主。」古震逸像是說著場面話,其實卻是心裡話。

  「管她什麼名花有主,有花堪折直須折,今晚我做東開個派對,把你們送作堆,來,干了我們的酒。」廣澤大聲呼喝,滿臉通紅,向古震逸舉杯,逕自把酒喝得一滴不剩。

  酒足飯飽後他站了起來,開始點名,指定三位中意的美麗公關今晚服侍他,當然這筆所費不貲的消費全算在公司的賬上。

  「他要開什麼派對?」詩雨挨著古震逸小聲地問。

  「性愛派對。」古震逸漫不經心地說,像是此事不足為奇。

  「真的要參與嗎?」

  「我會想辦法脫身,你放心。」古震逸喝乾了酒杯裡的威士忌,熟知他的公關小姐都暗自驚訝,古總陪客戶應酬從不喝酒,今晚不知為何破例。

  公關經理送來賬單,古震逸簽了名,一行人離開酒店,回到廣澤下榻的飯店。

  一進房廣澤像匹好色的豺狼,開始和小姐們玩起追逐的遊戲,且興致濃厚地要古震逸加入,古震逸卻將他拉到一旁和他說起悄悄話。

  沒一會兒廣澤就無趣地放過他和詩雨了。

  「今天真的是大開眼界了。」走出飯店,上了車詩雨總算吁了口氣,不過她感到十分好奇。「你究竟和他說了什麼,他怎會同意放行呢?」

  「我說其實你是我妹妹。」古震逸淡漠地說,隱藏所有的情緒。

  「什麼?虧你想得出來。」詩雨訝然一笑。

  「你接受這樣的新關係嗎?」古震逸有意無意地問。

  「不接受。」詩雨輕聲說,幽幽地瞥著他。

  「事實上……」古震逸發動引擎,欲言又止地說,「你父親希望收我為義子,讓我和你以兄妹相稱。」

  「什麼?」不!詩雨詫異地睜大眼睛,想起出門前她聽見他們的談話,難道他們就是在談論此事?!「你答應了嗎?」

  「嗯。」古震逸點了頭,欲將車子開走,詩雨卻伸手熄了引擎。

  「為什麼?」她問,昏暗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一顆心正凋零中。

  也許這是一個最好的解決之道。古震逸只在心底說,並沒有回答她。

  「我父親為什麼要這麼做?」詩雨完全弄不懂,心底不斷地旋繞著「為什麼」三個字。

  「這個他會親口告訴你,至於什麼時候說,我不知道。」古震逸晦暗不明的語意,令詩雨感到自己正走進一個黑色的深淵之中,她有個不祥的感覺!爸爸絕不可能無緣無故這麼做。

  「你明知我們不可能成為兄妹!」她無法接受這樣的安排,「難道你一丁點都沒有在意過我的感受,我對你的……感覺嗎?」

  不在意絕對是騙人的,但……既然她愛著施文棟,那又有什麼好說的,君子有成人之美,他會成全她追求的幸福,即使施文棟是他的仇人。

  「或許吧!」古震逸輕描淡寫地說著,再度開啟引擎。

  詩雨怔怔地望著他冷漠的側臉,直到淚水模糊了視線。街道旁閃爍的霓虹燈投射在淚光中形成天花亂墜的光束,她卻再也看不見這世界的美好,她忍不住掩著臉哭泣起來。

  車子快速行駛在街道上,車上除了詩雨令人心疼的啜泣聲,就是古震逸的沉默。

  他無法開口安慰,怕約束不了自己對她的感情,更不去看她一眼,怕自己的一顆心會疼得碎裂。

  也許他不該再遇見她,也許陰錯陽差,也許相見恨晚,總之所有過往的恩怨都必須劃上句點。

  他加足車子馬力,在逐風的速度中回到,何家大門前。

  「到了,下車吧!」他沉聲說,卻得不到她的回應。

  緩緩地他掉過頭瞥她,月光下她哭紅的眼令人愛憐。

  「成為我妹妹讓你感到委屈嗎?」古震逸似笑非笑的神情顯得黯沉。

  詩雨傷心地瞅著他,淚凝聚在眼睫上就要落下。

  她知道自己無法埋葬對他的愛情,也無法接受這層新關係,她必須告訴他,上次她沒有說完的話——「我愛你!」

  古震逸驀然一震!眸似炯然的火光乍現,「是什麼改變了你的……感覺?」他深沉地問。

  「從來沒有改變!我愛的是你,雖然我們的初遇是個錯誤,但你一直在我心底,也許你從不原諒我所做過的事……但我是真的愛你,真的、真的……」她淚眼迷濛地向他表白,哪怕什麼也不能挽回。

  「那確實是個可惡卻又美麗的錯誤,但一切都來不及了,你和施文棟有婚約,而我也答應了你父親。」

  「我會請求爸爸取消一切,我愛的是你!告訴我,你也愛我……」詩雨心碎地請求。

  古震逸心痛的眼拂過她扣人心弦的眼波,他確實愛她,但他怎能再輕易談愛,既然同意了何老,就不該承認對詩雨的情感。

  「愛是什麼?不要被自己一時的感覺誤導了。」古震逸絕冷的話,像寒風刮過詩雨的臉頰。

  詩雨怔忡地瞅著他,心思紛亂到了極點。「難道……你真的是一匹狼,掠奪了別人的感情,就只是一走了之?」

  「你沒有理由妄下斷語,下車吧!」古震逸不想解釋。

  「不,我不走,也不要你走!」詩雨心悸地伸出纖弱的手臂,圈住他的頸項,執拗地擁抱他,害怕這一走,他們之間再也沒有交集。

  古震逸身子驀然緊繃,直挺挺地任她倚在懷中。

  「別像個孩子般任性。」他沉聲告誡。

  「我偏要!」詩雨抬起小臉,在月色下逡巡他的唇,毫無顧忌地吻他,她什麼也不管,只想用行動告訴他,她的心屬於他。

  古震逸的心坎狠狠被她敲痛!

  她滿是淚痕的唇瓣無言卻強烈傾訴她的情衷,他可以清楚地感受她內心深處的情感,但他能放任自己沉陷到她所編織的情網中嗎?能接受她如潮水般動盪人心的愛情嗎?

  還是眼睜睜地將她拱手讓人?

  不!她是他的,她完整地屬於他!更何況他愛她。

  終於他伸出手擁抱住她,放任自己將她的愛收納在心間、放任自己深情地吻她,情願和她一同陷落在浩瀚的情海之中。

  但默默傳遞情意的兩人,並沒有發現施文棟的車停在街角,他打從詩雨出門就等到現在。

  街燈下他們纏綿的鏡頭令他觸目驚心,怒髮衝冠,也點燃了他心底早已蠢蠢欲動的妒火,他再也不想坐以待斃,因為他有足以引爆戰爭的理由。

  他緩緩將車駛出街角,停在離他們約三公尺的後方,眼神充滿詭譎,瘋狂地踩油門,火速衝向他們!

第6章(2)  

  轟然一聲巨響,徹底破壞了沉寂的夜,打散了一對互許情衷的人兒。

  車子因碰撞而劇烈震動,千鈞一髮之際,古震逸敏捷地將詩雨護在懷裡,自己的背卻撞擊上方向盤,兩人同時驚愕地望向車身後,發現肇事的是施文棟的車!

  「下車。」古震逸對詩雨說,兩人這才分開。

  車後已嚴重凹陷,而撞擊他們的施文棟癱倒在方向盤上,引擎蓋盡毀。

  「他竟然這麼做!」詩雨驚詫地看著昏厥的施文棟。

  「這傢伙!」古震逸啐了一聲。

  何家的大門匆匆開啟,何峻東及一群僕人走了出來,看見損毀的兩輛車及車裡的施文棟,全詫異不已。

  「怎麼回事?」何峻東看了看詩雨,又看了看古震逸,得不到回音,緊急向僕人下令,「快叫救護車。」

  「是。」僕人正要領命前去。

  「用行動電話較快。」古震逸沉聲制止,取出電話替施文棟叫了救護車。

  沒一會兒救護車來了,施文棟躺在擔架上被送上車,何峻東關心地隨行,但詩雨卻陷入兩難之間,躊躇地望著古震逸。

  「詩雨快上車,震逸留著善後。」何峻東明確地指示,詩雨再也不得不收回視線跟上車。

  車內的施文棟其實仍清醒著,他忍住胸口受創的疼痛,在心底冷哼,對古震逸的多管閒事並不領情,但從何峻東的關注語氣聽來,他相信自己的苦肉計已發揮效果。

  等他「醒」來,他會要求何峻東立刻把詩雨嫁給他,他這個獵人必須一槍打散他們這對癡夢鴛鴦!哈哈……他就即將坐擁Vanilla電子的大好江山及何詩雨這個賤人。

  他會好好處置她的,等著吧!

  醫院病房裡,經過診療施文棟已然「清醒」,而他的父母在接到通知後也拋下應酬趕來。

  「怎麼會發生這種事?」施母看見身上纏著紗布的兒子心疼得不得了。

  「只是肋骨挫傷,需要住院治療,沒什麼大礙,都怪我沒看清前方有車。」施文棟虛弱地解釋,說得像是「純屬意外」,心底卻得意的不得了。

  「還說沒什麼大礙,你長這麼大幾時受過這麼大的傷害。」施父寵愛獨子是出了名的,他恨不得能代子受傷。

  「都是我不好……」詩雨責備自己,心神不寧地看了看施家父母,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從出事到現在父親一直都板著臉,她從小到大極少看見他這樣嚴肅的表情,除了她加入玫瑰幫那次……是否一向敏銳的父親看出了事情的端倪?他知道她愛的不是施文棟而是古震逸?

  「不,是我不好!」施文棟充滿感情地說著,有意替她擋駕,且朝她伸出手。

  詩雨有幾分心軟,但她不能過去,那並不是她想要的依歸,即便長輩們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施文棟放下手,用溫柔的眸子呼喚她,骨子裡漫燒著陰怒之火。

  既然這丫頭這麼倔,那他就更該快刀斬亂麻,他可是有備而來。「岳父請答應我出院後立即和詩雨結婚。」他向何峻東提出要求。

  不!詩雨在心底吶喊,她明明和施文棟說過要解除婚約的,他為何還要這麼說。

  此時她聽見父親答道:「也好。」

  這個簡短的兩個字令她的世界立即暗沉了下來,白晝和黑夜再也沒有分野。

  她不接受,可是她能當面拒絕,讓父親在施家父母面前丟臉嗎?她能嗎?

  她再也聽不進他們還說了些什麼,只想遠離這沉重的壓迫感。

  回程,何家司機來接人,天空飄著小雨,夜空的陰霾映在車廂中,氣氛有些詭異、有些陰鬱,更有些說不出的苦悶。

  何峻東一臉若有所思,詩雨則望著窗外。

  「待會兒記得打通電話通知震逸,施文棟沒事了。」何峻東說。

  「嗯。」詩雨無心地應著,想著該如何向父親說明自己不想嫁給施文棟的理由。

  家到了,大門外損毀的車已被拖走,古震逸也已離去,除了夜風,方纔的一切猶似一場夢。

  「早點休息,明天還得上班呢!」何峻東下車對詩雨說道。

  詩雨望著空蕩蕩的大門,古震逸的消失,令她感到孤軍無援。千言萬語全化成絲絲痛苦,她匆匆下了車,進了屋裡,奔上樓將自己封鎖在一個傷心的絕境。

  何峻東善於觀察的雙眸,沉靜地看著愛女傷痛欲絕的背影,當下決定跟她攤開來談。

  他進了屋子,緩步上樓,逕自開啟詩雨的房門,見她跪在床沿淚流滿面,心中有難以言喻的不捨。

  但誰沒有年輕過,又有誰不曾為情傷神?

  他拉了把椅子坐到她的身畔。「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震逸?」

  詩雨驚詫地抬起淚眼迎視父親睿智的眸。「你一直都知道的,是嗎?」

  何峻東搖頭。「我並沒有那麼先知先覺,而是從今晚你們看著彼此時的眼神窺知的。難怪我要收他為義子,他顯得那麼勉強。」

  「你為什麼要收他為義子?」詩雨弄不懂。

  「因為……」他只剩三個月的生命,這句話如骨哽在喉頭,他無法輕易向心愛的女兒吐露。「有他一輩子輔佐你,是你的福氣。」他選擇隱瞞病情。

  「既然你那麼信任他,對他委以重任,為何不乾脆把我嫁給他?」

  「你和文棟有婚約在先。」

  「我要退婚!我已向施文棟說過我要退婚,今晚的事絕不是意外,是他蓄意妄為的。」

  「你要為震逸而悔婚?」何峻東震驚。

  「我並不愛施文棟。」詩雨老實告訴父親。

  何峻東面色凝重地搖頭。「震逸在職場上是個難能可貴的強者,但在感情上,他不是你能托付終身的對象。我聽文棟說,他曾為了一個吧女放棄相戀多年的女友,但最後和那個吧女也不了了之,從沒對誰負起過責任。」

  詩雨心湖振蕩,纖弱的身子也不禁微顫。

  「別再想震逸了,他並不適合你,你該好好對待文棟,等他身體康復,你們就結婚,你有個好歸宿,我也能安心。」這是何峻東僅能為女兒做到的,至少在有生之年看見她找到幸福。

  「為什麼要幫我安排一切?」詩雨沉痛地問。

  「因為我是那麼愛你啊!」何峻東輕撫詩雨的發,關愛的眼神像天上最柔和的月光。「去洗個舒服的澡,然後上床睡覺。」他慈愛地催促,拭去她臉上的淚,拍拍她的肩,拉著她站起身,陪她到浴室門口,方才離去。

  深夜,詩雨無法成眠地坐在窗前,細數垂掛在窗邊的珠簾,不知為何原本悅耳的珠簾聲,現在聽來卻是空洞的。

  風拂亂了她的髮絲,雨聲無限淒迷。她不該再想著古震逸,卻又無法阻止自己想他……

  或許她該去找他,問問他究竟是怎麼想的,心底有沒有她……

  但她有什麼理由去找他?

  她苦澀地望著夜空,雙足不受控制地離開房間、離開家……像一朵憂怨的雲,飄浮過天上淒冷的雨,無聲無息地飄落在古震逸的家門前。

  四下杳無人煙,從鏤花大門望進去,他的屋內一片黯沉,而她這才恍然驚覺自己竟不由自主地一路走到他家。

  雨仍下個不停,她渾身濕冷顫抖著,任憑雨淋,臉上的淚和天上的雨溶合成數也數不清的淒楚,匯流進心底像刀割般難受。

  回去吧!他不會要你的。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大門上的燈亮啟,門也開了,古震逸一身黑衣,一臉黯沉,不可思議地瞥著她。

  「真是你!為何站在這裡淋雨?」若不是他就立在窗邊抽著悶煙,根本不可能留意到門口有人。「想問你一句話……你愛我嗎?」她顫抖地問,完全拋去自尊,將自己赤裸裸地呈現在他眼前。古震逸一顆心被她淒楚的眼神揪緊了,更被她熾熱的感情灼疼了。

  當他以為和鍾愛的人兒失之交臂而一夜無眠,上天卻又將她送到他眼前,教他如何能再拒絕?也許愛情是盲目的,卻也因勇於承認而偉大,一旦承認,他將會拋下身段為她阻擋一切風浪,自私地將她佔為己有。

  「我愛你。」他低沉熱切地給她一個明確的答案,立即溫暖了她凍如寒霜的心。

  「抱我。」她請求。他亳不遲疑地將她寒涼的身子緊密擁在懷中,任她身上的雨和淚沾濕他的衣服。

  「不要放開我。」她顫抖地呢喃。

  「絕不放手。」他更擁緊她,恨不得將她嵌入自己的魂魄之中。

  「嫁給我。」他柔聲在她耳畔說。

  「這是真的嗎?你向我求婚?」詩雨驚悸地抬起淚眼,朱唇顫動地問。

  「你必須是我的。」古震逸堅毅的眸子除了深情,就只有對她的萬般難捨。

  「我已經是你的。」淚脆弱地落了下來,卻不再寒冷而是灼熱及渴求,引爆他心底的悸動。

  「你濕透了。」他沙啞地低語。

  「收留我。」她踮起足尖在他耳畔說。

  「說過了,絕不放手。」他傾身一把將她打橫抱起,穿越庭院進了屋裡。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0-12-28 22:38:20

第5章(1)  

  翌日——

  一天的開始,公司上下忙得不可開交,但送進董事長室的公文卻遲遲沒有下文,收發室急得跳腳卻不敢聲張,總經理卻又忍不住發標了。

  「你過去董事長室看看。」古震逸邊看著電腦中的匯率變動,邊向秘書下令。

  秘書領命前去董事長室,很快又折返。「董事長不在辦公室,好像沒來上班。」

  古震逸眉宇沉了一沉,他確實沒有在今早看見她的車子。「撥個電話到她府上詢問。」

  「是。」秘書旋即回報,竟是——「董事長生病住院。」

  什麼?!古震逸的黑眸因詫異而變得分外深沉。

  「待會兒何老會親自過來代理董事長。」秘書又補充說明,但古震逸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動也不動地坐在位置上,內疚及自責在他的胸中攪擾。

  「有沒說是哪家醫院?」他問。

  「T大醫院。」秘書說。

  他一刻也無法停留地起身,取了西裝外套,交代秘書們:「有事打行動電話給我。」急切地離開總經理室,驅車前往醫院,惟一的念頭只是希望看見她安然無恙。

  醫院中,古震逸問明了詩雨的病房,飛奔進入。

  病房裡靜悄悄的,他眼見到那小人兒戴著氧氣管,手上注射著點滴,一臉蒼白地躺在病榻上,一顆心全揪住了。

  守在病床旁的施文棟聽見開門聲,一回首見到「世仇」,憤而起身阻擋他向前一步。

  「你來做什麼?你到底帶她去哪兒,她高燒未退,險些喪命你知道嗎?」施文棟怒不可遏,咬牙切齒地指責。

  「滾開。」古震逸正眼也不瞧他一眼,推開他朝詩雨走去。

  施文棟氣不過扯住古震逸的衣襟,警告說:「你別妄想接近她,她是我的!」

  「那你有什麼好緊張的?」古震逸輕蔑地彈開他的手,走向詩雨,靜佇在她身旁深深地凝視她,她柔弱無生氣的小臉像一朵凋零的花,令他心痛難當。

  「看夠了吧,可以滾了!」施文棟亂沒風度地上前來驅逐,為了守住自己的「財產」,他可是會拚命的。

  「急什麼?怕我拆穿你的西洋鏡嗎?」古震逸紋風不動,冷冷地嘲諷他。

  「你這傢伙實在太過分了,她可是我的未婚妻。」施文棟惱羞成怒,握著拳頭在古震逸眼前晃。「是嗎?只要把你下三濫的醜事公開,難保結果會如你所願。」古震逸眼睛眨也不眨一下,氣勢萬鈞地鎮壓住施文棟。

  「你……你……」施文棟緊握拳頭顫抖,在一旁「你」個不停。

  隱約中詩雨似乎聽見了古震逸的聲音,她很想看清楚是否真是他,眼皮卻沉重得睜不開,這一夜她醒了又睡、睡了又醒,昏沉中只感到頭疼欲裂。

  「你最好別多嘴,詩雨很信賴我,你別妄想介入我們。」施文棟不知詩雨已醒,還在那裡作垂死的掙扎。

  古震逸根本懶得理會,他沉靜地瞅著詩雨,發現她的眉兒動了一動,恍若即將清醒。「你感覺如何?」他輕執起她的手,傾身問她,雖得不到回應,卻清楚地感覺她緊握住他。

  「我叫醫生。」古震逸沉柔地低語,按下床頭的鈴聲裝置。

  「你幹嗎多管閒事!」施文棟上前來扯住古震逸,不滿他逾越了自己的「管轄」範圍。

  「拿開你的髒手。」古震逸發出獵豹般嘶啞的警語。

  施文棟氣不過地揚起拳頭,詩雨卻在這時虛弱地睜開眼睛,害得他手騰在半空中。

  「文棟……你在做什麼?」詩雨眉頭輕鎖。

  「詩雨,我的寶貝,你終於醒了。」施文棟樂於收起拳頭,因為詩雨喚的是他的名,他睨了古震逸一眼,示意他閃一邊去。

  很快醫生和護土來了,量了血壓、心跳、溫度後,滿意地宣佈:「情況總算穩定了。」

  醫生在病歷上記錄,開了口服藥,對古震逸說:「請家屬跟我到診療室取藥單,然後到藥局領藥。」

  施文棟臉色很難看地擠上前去,示意自己才是正牌的「家屬」,醫生只好轉而對他重述:「請跟我來。」

  但施文棟這一走才發現不對勁,這一來,他不是放任他們兩人獨處了嗎?他的處境很危險,萬一古震逸那小子乘機捅他一刀,那怎麼得了!

  他想踅返,但醫生已走遠,他不得不跟上前去,這下他真是自己害了自己。

  病房裡,詩雨和古震逸默然相對,沉靜中有份情愫在眼波交會,雖然才短短的幾天,他們卻像早已相識了一世紀那麼長。

  多年來,他們雖彼此不相識,卻一直默默地存在彼此的心間,似乎就等著跨越時空的藩籬再次相遇。

  但一切已物換星移,不只相見恨晚,心的距離也很遙遠。

  「我以為你不會再理我了。」詩雨心頭有說不出的酸楚。

  「我是不該理你。」古震逸忍住觸碰她的衝動。

  「那你為什麼要來?」

  「代表公司來探視你。」這是個冠冕堂皇的說詞,話中隱藏著一絲莫名的疼痛。

  詩雨的腦門好似被敲了一記,既然他這麼說,那麼她又何妨戴起「董事長」的面具來面對他。「我很好,你可以走了。」

  「我會再來探視你。」古震逸公事化地點了點頭。

  「不必多此一舉,明天我就會上班了。」如此生疏的距離感令詩雨心底萬般苦澀,也許她該向他說清楚,她愛的人其實是他;可是他總令她捉摸不定,她不敢輕易說出,害怕見到他眼中輕蔑的神色。

  或許不說是安全的!至少保有自尊。

  「那,我先告辭了。」古震逸堅毅的下巴異常緊繃。

  「不送。」詩雨別開臉,痛苦地閉上眼睛,直到她聽見房門關上的聲音,淚才無聲墜落。

  古震逸回到辦公室已是正午,他並沒有直接回公司,而是到海邊去吹海風。他後悔自己一古腦兒地衝動跑到醫院去探視她,明知她的心屬於別的男人,他卻全然無法克制自己去關懷她。

  也許他該恢復像以前那樣,對她恨之入骨,但他偏偏辦不到!相反的,他恨起自己,因為他的疏忽,她才會病得那麼嚴重。

  「總經理,何老在董事長室等你。」秘書接下他的西裝外套,向他稟報。

  古震逸壓抑未沉澱的情緒,往董事長室走去。

  董事長室內,何峻東正端坐在位置上沉思。

  「何老找我?」古震逸問。

  何峻東點頭,示意他坐下。「你去探望詩雨?」

  「是的,她好多了。」

  「我知道,文棟打電話來告訴我了。」何峻東若有所思地問:「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她淋了雨。」古震逸據實以告。

  「這孩子有時真的挺任性的。」何峻東歎息,「震逸,我有件事要請托於你。」

  「您儘管說。」他直覺是有關詩雨。

  「當詩雨的義兄。」何峻東的「請托」遠比上次的「麻煩」更複雜。「一直以來,我都很賞識你的工作能力,而我的日子所剩不多了,我希望收你為義子,在我走後,希望你在事業及人生的道路上多加扶持她,共同管理公司。」

  古震逸心底的波濤轉變成深不見底的漩渦,坦白說他不喜歡這突來的震撼。「她嫁給施文棟,就有人扶持她了。」

  「施家是化學公司,文棟學的又是化工,和我們這行有很大距離,他總不如你內行。」何峻東明白地解釋,表明何家義子的寶座非古震逸莫屬,卻對古震逸造成莫大的困擾。於情於理,他不能接受。

  「很抱歉,我無法接受您的請托。」古震逸感到沉重。

  「為什麼?是因為施文棟和你有什麼過節嗎?」何峻東試探地問,恍若知道些什麼。

  「我和他的確有過節,不過那不關此事。」古震逸就事論事。

  「那究竟是什麼原因?」

  「我……」他想直截了當地說他和詩雨之間的關係,但何老畢竟是他敬重的長者,且絕症纏身,他不能不顧及他的感受。

  何峻東看出古震逸是有心拒絕,但有些體己的話他也藏不住。「我知道你們古家也是家大業大,但我向來愛才惜才,對你特別器重,更欽佩你完全不靠家庭背景,一個人留在這裡奮發。這幾年來,公司在你的許多策略下,業績躍居同業之冠,不僅公司不能沒有你,我也不能失去你,在我的心底,我就把你當成兒子看待。」

  何峻東突然歎息:「有時候我常想如果我有個兒子和你一樣,那我就可以安心地放手了。」

  古震逸心底有一絲感動及感激,但他仍無法答應。

  「你再考慮考慮,在我有生之年,隨時等著你的回復。」何峻東起身繞過辦公桌,拍拍古震逸的肩,眼中的盛情教人難以推卻,古震逸心底卻另有堅持。

  翌晨,詩雨準時到公司上班,她把放珠簾的餅乾盒也帶到辦公室。

  一早照例仍是埋首苦簽那一「拖拉庫」的公文,下午的時間幾乎是空閒的。

  她悄悄脫掉高跟鞋,打開抽屜取出餅乾盒,開始在「空曠」的辦公桌上做起「加工」,纖巧的手指靈活地串起那些彩色的玻璃珠。

  每當她心情低落時,就想要串這些珠子,她可以在專注中忘掉煩惱。

  幸好今天已過了大半天,那個令她煩惱的人都沒有出現,他該不會不在公司吧?!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門外傳來一聲輕叩,她趕緊把一桌的珠子掃進餅乾盒,以免被員工看到,可是這位「員工」似乎等不及,逕自開門入內。

  詩雨一抬眼,詫異地發現來者可不是一般的員工,而是高高在上的總經理大人!害她緊張中撥掉了好多珠子,珠子四散在地板,發出清脆的聲響。

  古震逸立在門邊,滿眼嘲諷地瞥著她,取笑道:「董事長真有閒情逸致。」

  他似乎並不體恤她大病初癒,一雙冷酷的眸像諷刺她是個不成材的敗家女。

  「有什麼事嗎?」詩雨故意裝作無所謂地問,悄然穿上高跟鞋。

  「我說過會再探望你。」他真的只是想看看她。

  「謝了,我已經好了。」詩雨聳肩將餅乾盒收進抽屜。

  「如果你閒著沒事,可以到各部門走走,不必一定要待在辦公室。」

  「謝謝你的提醒,還有別的事嗎?」她學他昂著下巴支使人的模樣。

  「你不該閒著。」古震逸嚴肅地說。

  「還有呢?」詩雨故意問。

  「你吃藥了嗎?」

  「我……」沒想到他問了私人的事,而她也的確忘了吃藥。

  「記得按時吃藥。」古震逸窺出她的想法。

  「你幹嗎那麼多管閒事?」詩雨不懂他為何一會兒挖苦她,一會兒又語帶關懷,弄得她心思亂成一團。

  「又是代表公司來慰問我嗎?」她執拗地問,沒想到他堅毅的唇線竟揚了起來,酷笑的模樣令她困惑。

  但古震逸沒有回答,很快回歸「正題」。「你自己分配時間,不要一直閒著。」他話說完轉身就走。

第5章(2)  

  「等等!」詩雨喚住他,鼓起勇氣問道:「我可以到你辦公室跟你學習嗎?」

  古震逸緩緩回視她,眼神炯亮。「當然可以,有上進心是件好事。」

  「我並不想一直閒著。」她表明自己並非那麼不上進,積極地問:「什麼時候可以過去?」

  「隨時候教。」古震逸不假思索地說,離去時唇邊掛著一個如假包換的笑容,可惜他背對著詩雨,詩雨並沒有看見。

  古震逸走後,詩雨一刻也沒有停留地走出辦公室。

  她認為他說的對,她是該到各部門看看,雖然生平無大志,也不敢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能和他一樣成為那麼有power,能掌控業務和公司的營運的人,但她卻也不想當個只會簽名的機器人。

  她搭電梯下樓,一層層地「巡視」。她發現這公司除了主管,員工們全不認識她,她所到之處最常聽見的一句話是——「小姐,請問你有什麼事嗎?」

  但她只能回答「沒事」。

  就在她要搭電梯到業務部門時,在電梯裡遇到了一個眼熟的男子,她記得上班第一天也和他共乘過電梯,他叫Jack,是業務部的人員。

  Jack正忙碌地翻著文件夾,發現進到電梯裡的人是詩雨,便將文件合上再夾到腋下,盯著她看個不停。「我記得你,你是董事長室美麗的秘書小姐。」

  詩雨對他一笑,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反正就當自己身兼二職。「你要回業務部嗎?」她問。

  「是啊,你呢?」

  「我正想去業務部走動走動。」

  「歡迎、歡迎,那會使我們部門蓬蓽生輝的。」Jack爽朗地笑著,頑皮地補上一句,「我們業務部的女生都是醜婆娘。」

  詩雨被他給逗笑了。

  電梯將他們送到業務部,門一開正好遇見業務經理匆忙地迎面走來,經理見到詩雨親臨顯得有點訝異,但沒忘了掛起微笑。「董事長,您好。」

  「你好,我只是來看看,一會兒就走。」詩雨說道。

  Jack揚起濃眉,十分驚訝地看著「董事長」,忘了手中的緊急文件,直到業務經理提醒他。「Jacx,總經理批准文新公司的折扣了嗎?」

  「搞定。」他做了個OK的手勢,將文件交給經理,經理對詩雨點頭示意後,又匆匆離去。

  「原來你是董事長,真是失敬了,我不會因為擅自把你降級成秘書而被革職吧?」Jack耍寶地比劃了一把「手刀」橫在自己脖子上,還調皮地吐出舌頭。

  「罪名不成立。」詩雨笑看他風趣的模樣。

  「多謝董事長,我回位置上去為公司賣力了。」他立正站好地說。

  「你忙吧!」詩雨覺得他真是個幽默的人。

  她在業務部走了一圈,看著每個人都忙得不可開交,那種嚴謹的工作態度令她感到敬佩,卻也感歎自己像個局外人,完全弄不懂他們在做些什麼。

  她悄然走出業務部,走到組裝主機板、記憶體等等的無塵室,隔著玻璃窗觀看生產線,工作人員個個身著無塵衣,專注地組裝那些她從沒見過的電腦零件。

  她心底有說不出的感懷及落寞!她從小喝Vanilla電子的奶水長大,卻對Vanilla完全的陌生,想想真是有些諷刺。

  當下,她有了新的體悟,她不該只是簽名,她必須學習更多的東西。她不能一輩子靠古震逸,萬一古震逸被挖角了,或者另起爐灶,那她這個董事長就糗了!

  她轉身離開那道玻璃窗,回到頂樓,但她沒有回到董事長室,而是去了古震逸的辦公室。

  秘書室的三位秘書首先見到她,一位秘書走出來禮貌地招呼:「您好,董事長。」

  「我找總經理。」她像個實習生似的通報。

  「請直接入內。」秘書為她開了總經理室的門。

  古震逸的辦公室有別於她辦公室裡輕鬆的氣氛,這裡顯得十分嚴肅,她不禁戰戰兢兢了起來。她深吸口氣走了進去,看見古震逸正在講電話,說的是日語,他看見她,示意她稍候。

  「董事長要咖啡或茶?」秘書問。

  「不。」詩雨婉謝,逕自坐到會客用的沙發椅上,秘書行個禮退回秘書室。

  等了將近十五分鐘,這通電話終於結束了,但新的一通又響起,這次古震逸以英語對談,詩雨大約聽出語意,他正在談一筆大生意,大約三億,對她而言是個天文數字,對方好像要求更低的折扣……

  就這樣她又等了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後又有一通電話,說的是法語。

  詩雨看了看掛鐘,還有兩個鐘頭就要下班了,也許他一直會這麼忙碌著,然而等人原來是這麼累的一件事,且沉靜的室內他低沉的聲音聽來如此悅耳,她竟忍不住靠在椅背上打起瞌睡,直到有人輕拍她的肩膀,她才發現自己竟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讓你久等了。」古震逸坐到單人沙發上。

  「哪裡,你日理萬機,難得空閒。」詩雨坐正了身子,打起精神來對他說,「我想跟著你學習,向你請益。」

  「你想學什麼?」古震逸正色地問。

  然而他的問題卻問倒了詩雨,實際上她什麼都想學,卻又不得其門而入,只好保守地說:「我想知道公司的業務,產品的種類。」

  「很好。」沒想到古震逸十分誠懇,沒有一點貶低她的意思。

  「我可能會是個笨拙的學生,但我會全力以赴的。」她真誠說出自己的心聲。

  「我會盡全力地協助你。」古震逸願意成全她,她絕不能再懵懂下去。「首先我向你說明公司所生產的商品內容,包括電腦硬體中所有的零組件,但遇有周邊的通訊商品包括行動電話、電腦語音系統等,這些商品除了供應國內市場,更大量銷售到全球。」

  古震逸講解完後立起身,走向一旁的櫃子取了幾份報表。「除了這些,你還必須會看公司的損益表和資產負債表,還有要清楚每天的匯率變動。」

  詩雨充滿感激地點頭,很想看看他手中的報表究竟是什麼玩意兒。當他翻開財務報表,她發現那些財務報表並不認識她,但他耐心地為她講解,分析每筆金額的由來及算法。

  就這樣他們在報表上耗了將近三個鐘頭的時間,早過了下班時間,但詩雨總算有了些概念。

  「太感謝你了,讓我請你一起晚餐好嗎?」詩雨向古震逸說。

  古震逸起身把報表放進櫃子裡。「不,謝了,晚上我有事。」他拒絕了。

  「約會嗎?」詩雨也跟著起身,立在他身後逕自猜測,很想探知。

  「差不多。」古震逸鎖上櫃子,回過頭來說:「不過是跟客戶。」

  「客戶?」詩雨如釋重負,微笑了起來。「可以讓我跟去嗎?」

  「這……」古震逸躊躇不決。

  「我不會壞事的,你和客戶應酬,我會安分地跟在你身邊。」詩雨雙眼雪亮地說著,很想去見見世面。

  「你知道什麼是應酬嗎?」古震逸似笑非笑地瞥著她。

  「請吃飯不是嗎?」詩雨問。

  古震逸嗤笑。「生意哪那麼容易談成。」

  「那是怎麼談呢?」

  「通常是投其所好,今天這位客戶是日本格斯通訊的社長廣澤,他最喜歡到有美女的地方,還有後續消遣活動。」古震逸據實以告,詩雨這才恍然大悟,大略可以明白他意有所指。

  「我不能去開開眼界嗎?」她紅著臉請求,並不退卻。「你可以告訴他我是你的秘書,我絕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只怕場面會讓你見了膽怯。」

  「其實我……不是那麼膽小的人。」詩雨困難地說明。

  古震逸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長地揚起唇角,敲定主意。「好吧!我七點到你家接你,我們一同到飯店去接廣澤社長。」

  「你真好!」詩雨心中一樂竟握住他的手,直到他投來一個奇異的眼色,她才發現自己孩子氣的舉動。

  她匆匆放開他的手,羞赧地眨著眼睛,情意悄悄地流轉。「晚上見。」她說完後,便像只輕飄且愉悅的小粉蝶兒飛離他的視線。

  他盯著她纖細的背影,對她強烈的悸動只能默默收藏在心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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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28 22:36:58

第4章(1)  

  天空仍下著雨,黯淡蕭索的夜色和金碧輝煌人聲鼎沸的飯店形成強烈的對比。還不到約定的時間,司機不見人影。

  詩雨漫無目的地走進??細雨中,雨霧灑在她的發、她的臉、她昂貴的禮服,但她不以為意,就像一個無心的人,失去情緒及感覺。

  但她真的沒有感覺嗎?那又為何流淚?她佇立在紅磚道上,仰望朦朧街燈下的雨絲,灼熱的淚和冰冷的雨水交溶成心碎的苦澀。

  那份苦卻欲訴無從訴!

  她是那麼癡狂盲目地愛著古震逸啊!但他並不知道,也永遠不會領情,在他的眼底她永遠背負著騙子、小偷的罪名,永遠不得赦免!

  她低下頭,將臉埋進冰冷的雙手中,任風吹拂她的衣裙、任雨打在她身上。

  驀然間,有個沉穩的腳步聲接近她,一把傘為她阻斷了雨勢。「為什麼在這裡淋雨?」

  古震逸?為何是他?

  詩雨抬起小臉,驚愕看著他深不見底的眸。

  「贖罪。」她幽幽地說。

  「你何罪之有?」他一手撐傘、一手瀟灑地置在西裝褲裡,神情有些漫不經心。

  「我是個騙子、是個小偷,就連心靈都污穢不堪,這樣你滿意了嗎?」她並沒有大聲尖叫,而是說得極輕、極虛飄,然而卻像巨浪重重地打在古震逸的心坎上。

  「不滿意。」他話說得冷酷,但心底卻為她的流淚而懊惱。

  「我不該再出現在你眼前,但我也只能說抱歉!今後我會離你遠遠的,絕不污染你高貴的視覺,清高的靈魂。」詩雨說完立即轉身離去。

  古震逸不以為然地輕啐,伸出臂膀鉗住她不盈一握的腰。「你要去哪兒?」

  「那是我的事!」她推拒著他的手臂,但他卻將她擄近自己,低頭瞥她。「你喝醉了嗎?」

  「我沒有。」她相信自己從沒那麼清醒過。

  「我送你回家。」他欲將她帶往停車場。

  「不……不要,你放開我、放開我!」她不依地掙扎,但他並未放手。

  「何必和自己過不去?」

  「我喜歡淋雨,用不著你管。」她只想離他遠遠的!

  「我管定了。」古震逸不為所動,由不得她任性,兩人就這麼在雨霧紛飛的街頭拉扯。

  「放開我、放開我!」她狂亂地掙脫他的鉗制,他卻亳不留情地扯住她,驀然間她柔細的衣料因他不留情的力道而扯裂了!裂帛聲震動了兩人,詩雨低頭一看,手臂上的紫玫瑰已無法隱藏地曝現在雨中。

  她慌忙地拉回碎裂的衣袖,但古震逸卻早已被那朵紫玫瑰攝住了視線。她猛然轉身,心虛地逃離他,任淚水在風中飛奔。

  他扔了傘追上她的腳步,撐住她的手。「你不該淋雨,讓我送你回家。」這是一聲低沉且不容拒絕的命令。

  「不。」她顫抖地搖頭。

  「你最好配合點。」他冷峻地警告。

  她搖頭,他卻像押著犯人似的,專橫地把她拉往飯店前的停車場,將她塞進車裡。

  幽暗的車上,詩雨一身濕冷猛打顫,她瑟縮著自己就像只落水的貓兒般無助。「我已經向你道歉了,該還的也還了,我們還有什麼瓜葛?」

  「說過了,不接受。」古震逸發動引擎亳不遲疑地駛離,凜冽的口吻徹底打碎了她的「夢想」。

  「那你到底要什麼?」她苦惱地問。

  快速行駛的車子突然駛向路邊,猛地煞住了!詩雨不知所措地望向古震逸。

  古震逸緩緩地、沉鬱地側過頭,深幽的眼光投射在她濕透的髮梢,綴著淚雨的小臉,掃過她顫抖的身子……她雪白的衣貼緊曲線,動人至極!

  他何苦理她?

  難道就為了何老的請托,或者真為了要逮個機會報復施文棟,還是他仍存著良知,無法放任她像朵柔弱的花在雨中垂死?

  但——是誰讓她情願淋雨?是施文棟那傢伙嗎?

  她看來傷心憔悴,惹人心疼,而天知道他到底要什麼!他不只為她心情著火,身體也著了火!

  「你不可以這麼看著我。」詩雨痛楚地說。

  「我不可以嗎?」他沉聲問,定定地瞥著她,情不自禁地傾身向她,擄住她的唇。

  他的吻帶著威士忌的芳香,輕柔卻灼熱,像天上柔軟的雨絲一點一滴地滲透到她的心靈,如此溫柔的侵犯竟教她有說不出的悸動,忘了脫逃,雨點不斷拍打在車窗上,就像她的心正撲通地跳個不停。

  坦白說,他一直沒有忘掉她誘人的滋味,在任何時刻。

  也許他想理會她的理由只有一個——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她成為施文棟的人,因為她已撥動他的心弦。

  「我說過將會索取你該償付的。」他放開她的唇,深深地凝視她。

  「你知道我有未婚夫,我的身體、我的靈魂都必須忠於他。」詩雨慌亂地搖頭。

  「那你是不願忠於你自己?」他犀利的話強烈地激盪著她心湖,恍若早已看穿她的心思。

  「放過我。」詩雨哀哀地請求,害怕被他看穿,更怕自己守不住自己的心。

  「不可能,絕不可能。」他扣住她的腰,將她摟進懷中,俯下頭再度吻她。這次他的吻來勢洶洶,深切探索,充滿佔有的意味。

  她該反抗!該對他亳無感覺,可是她卻脆弱得什麼也做不到。

  為什麼?

  詩雨向自己索求解答,惟一得到的答案卻如同他所說的——她不能違背自己,她愛他,情願為愛出賣自己,就算他對她是無情的。

  她也許永遠無法碰觸他絕冷的心,但她必須釋出自己對他的愛!

  默默地她任他吻著自己,悄悄地為他而心靈悸動。

  「你要……在車上?」她掙開他的唇,心慌地問。

  「那你想在哪裡?」他低聲問,聲波竟帶著溫柔。

  「我……」她不知該怎麼回答,迷惑了。

  他放開她,取了後座的毛毯給她,不再多說地將車駛離。

  他突來的溫柔令她感到吃驚,她抱著毛毯,怔怔地看著他的側臉,不知所措。

  車子行駛中他們沒有再開口,直到她發現車正開往家的方向,安心了許多,也許他良心發現,正要送她回家。

  「你……有女朋友嗎?」詩雨打破沉默,小心翼翼地問。

  「我不是僧侶。」古震逸的回答簡單明瞭。

  「你和羅嘉嘉很熟?」她又問。

  「沒錯。」

  「熟到什麼程度?」

  「他父親有意把她嫁給我。」

  幽暗的車中,詩雨看不清他的表情,更聽不出他的情緒。「你……會娶她嗎?」這個問題令她隱隱心痛。

  「考慮中。」他似是而非地說,將車開進一道鏤花大門中,停在獨棟的豪華別墅前。

  「這是哪裡?」詩雨心悸地看著這陌生的地方。

  「我家。」古震逸下車為她開了車門,她卻躊躇了。

  「我想回家。」詩雨忽然紅了眼眶。

  「不,我要你留下。」古震逸斷然地道。

  「太晚回去我爸會問。」詩雨試著請出擋箭牌。

  「你可以告訴他實情。」古震逸不為所動地直指事情核心,詩雨再也啞口無言!

  「如果你不想增加『利息』,最好快點下車。」他補充這一點。

  詩雨顫抖地跨出車門外,無辜地瞅著他,淚滾了下來。

  「要命!」古震逸霎時被她楚楚動人的模樣攝住心神,他真想攥住她,將她壓抵在車門上,狠狠地吻她。

  但他沒有,他用前所未有的耐性及溫柔將她攔腰抱起,「護送」她上二樓寬廣的臥房內。

  他寬闊精緻的房內結合了客廳及小酒吧,觀景窗可將T市最美的夜景盡收眼底,但詩雨惴惴不安無心欣賞,她只感到緊張莫名。

  但她為何要這麼戰戰兢兢?

  他既然已說了不肯放過她,表示她絕無退路,再心慌也沒有用!

  她逕自鬆開毛毯,解開自己凌亂的衣,直到一絲不掛;解開髮簪鈿,任長及腰的發飄散而下。

  古震逸一瞬也不瞬地看著眼前柔如夢幻的維納斯,她恍若一顆璀璨的海珍珠閃動著不可思議的光芒,使日月星辰都黯淡無光。

  「我想……這是你所要的。」她說,濃密的眼睫低低地垂著。

  「也許我要的,並不只是你美麗的同體。」他凝視那抹動人的光芒,沒有輕易地觸碰她。

  「你的索求若太過分,也無法兌現。」她顫聲地說,感到陣陣熱力正由他的眼中放射而出,卻沒有勇氣去面對。

  「是嗎?!」他將她摟進懷中,低頭吻她細白的肩。「你在發抖,怕什麼?」他低聲問,不帶任何嘲弄。

  詩雨嫣紅的唇微啟,無助地凝望他深邃如黑夜的眸,他未說分明,只是再也無法把持地吻她,性感的舌纏住她的心神,動情地愛撫她水嫩柔細的身子,她蜜糖般的甜滋味挑動他的情濤,迫使他狂肆的吻急促席捲過她的頸項,一路吻下……

  「啊……」她雙腿打顫,無所適從地紅著臉喘息。

  他被她軟軟的呢喃觸動了心弦,迫使他像個小伙子般急切地想褪盡自己的衣衫,但他克制著那份衝動。

  「別忽略了你該做的。」他在她耳畔低語。

  「我該做什麼?」她睜開水眸,迷濛地問他。

  他握住她的雙手置放在自己的衣領,給她鮮明的指示。

  她緩緩解開他的衣扣,眼睫低垂,深怕一不小心眼神會洩漏自己心底的情意及瘋狂的悸動。

  「你好像退步了。」她顫抖的手指像挑逗,緩慢得像惱人的廝磨,教他忍不住地調侃。

  詩雨被他的語意狠狠刺傷,倉促地推開他,失落地問:「你究竟把我當成什麼?」

  古震逸將她拉回懷裡,沉聲對她說:「一個女人,我想得到的女人。」

  「得到了以後呢?」她眼中蓄滿楚楚的淚,像星辰不斷殞落。

  要命!他痛恨她流淚。「別哭,像我欺侮你似的。」

第4章(2)  

  「難道你沒有嗎?」她的話透著酸楚。

  「看來我們之間有一筆爛賬。」

  「你要我來,不就是要收拾這筆賬嗎?」

  「我不想抱著一個哭哭啼啼的女人做愛。」

  「那就放我走。」詩雨話一出口,卻換得他一聲佞笑,將她緊緊鉗在胸懷中。

  「我是不可能輕易放過你的,你難道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嗎?」古震逸英俊的面容掃過一陣冷風。

  「那就不要浪費時間了。」

  他傲然佇立,冷眼旁觀她作踐自己,但實際上堅硬的心,卻又被她可憐兮兮的模樣軟化。

  「夠了。」

  「不……不要!」

  老天!不會吧,她竟是處女?

  他俯視她羞紅的小臉,痛楚的眼神,更觸及床單上的絲絲落紅……

  這下他可是連本帶利一併追討回來了!他嘲諷著自己的衝動,但已無退路。

  「噓,別怕。」他輕撫她冒汗的額,低聲安撫。

  「你……弄痛我了。」她咬著下唇,眼底滿是晶瑩淚光,無辜到了極點。

  混賬!他暗咒自己,懊惱不已!

  「請你……輕一點好嗎?我……只是……生手。」她生怯地向他請求。

  他暗自喟然,傾下身用愛憐的吻說明自己心底的情愫,對她他早已無恨無仇,只想給她無盡的溫柔呵疼。

  「也許我該放過你。」他輕撫她柔潤的唇瓣,凝視她眼中動人的無邪。

  「太遲了。」她垂下眼睫,不想讓他窺出她的羞恥。

  「是太遲了。」他低下頭吻她,心底有說不出的歉意。

  她以為疼痛會持續,但他溫柔的力道,如同美妙的廝磨,竟挑動她身子起了奇妙的感受。

  就像在星河中旅行的微塵,染上了星光的炫麗與灼熱,才發現自己的存在。

  可是她畢竟只是閃亮星河中的過客,只能記憶住這份美好。

  「還疼嗎?」他低柔的語氣像醉人的風。

  她輕搖著頭,星眼顫動,微亂的長髮性感動人。

  他不諱言她對自己有著致命的吸引力,但長久以來他對人世太過冷漠,冷漠到令他忘了什麼是真情,於是連辨別的能力也一併遲鈍。

  他擁住她,將臉埋進她的香氣氤氳的頸窩,極想理清自己的心緒。

  「你怎麼了?」詩雨伸出顫抖的纖指,撫觸他厚實的背。

  「沒事。」古震逸抬起俊臉,唇邊有一絲若有似無的笑意。

  詩雨瞥著那一閃即逝的笑痕,不知哪來的勇氣,她竟不自禁地靠向他,吻住那抹令她迷惑的痕跡。

  「原來你是會笑的。」詩雨纖細的手指輕撫過他的唇瓣,卻不知自己的舉動已然刺激了他雄性的本能。

  「我又不是木頭。」古震逸扣住她的手,希望她別再造次,否則他將再也克制不住自己。

  「你只比木頭好一點點,總是一臉冷酷的時候居多。」出其不意的,她梨花帶雨的小臉漾出動人的笑靨。

  「是嗎?」他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看,某種奇妙的電波在他們的眉目中傳送,在空氣中瀰漫。

  他淡笑,輕而易舉地將她壓在身下,不給她須臾喘息的空間,瘋狂地領她一同飛進璀璨美妙的星河之中,讓夜在浪漫中燃燒,天上的繁星也跟著癡醉。

  一場溫柔纏綿過後,古震逸仍將詩雨摟在懷裡,他無法否認自己確實對她動了情,而她也知道自己對他的愛戀又更深一層,裸裎相貼的兩人沒有借助言語的表白,卻都默默交出真心。

  「告訴我,這是怎麼來的。」古震逸輕撫詩雨臂上的紫玫瑰問。

  「你會生氣的。」詩雨長長的眼睫不安地眨動。

  「說。」

  「你在命令我嗎?」詩雨問。

  「沒錯。」古震逸答得乾脆。

  「你用什麼身份命令我?」詩雨俏皮地瞅了他一眼。

  「總經理。」古震逸愛笑不笑地說。

  「好吧,報告總經理,這是……」詩雨邊說、邊悄然地鑽出他的臂彎,她相信只要她說出,很可能引發一場風暴,她得逃得快一點。「……由於你的貢獻,才使我順利得到這枚永不磨滅的徽章。」

  古震逸一把扣住她平坦的小腹,將她擄了回來。「說清楚點。」

  「那年夏天,我偷走你的錢就是為了它。」詩雨含糊其詞。

  「你把錢拿去刺青?」他逼問。

  詩雨困難地搖頭。「我拿去貢獻給玫瑰幫,那是幫規。」

  「你加入幫派?」古震逸驚詫莫名。

  「我很壞,對不對?」詩雨自己承認。

  「你很笨!」古震逸瞪著她,「你爸知道嗎?」

  「知道,於是他逼我考大學,逼我訂婚……」詩雨的話突然煞住,「訂婚」這兩個字令她愕然,也重重地敲進古震逸的心底。

  他倒忘了,她是文定過的!

  「為什麼是施文棟?」他很想知道。

  「因為施家和我家一直有交情,而且他對我很好。」這是實情。

  「你愛他嗎?」古震逸問,黑眸很專注。

  「我愛……」你!詩雨開著玩笑,並沒有把「你」說出來。

  驀然,古震逸放開她,恢復他一貫的冷漠,用他慣有的無情口吻對她說:「我送你回去。」

  詩雨不懂他為何突然轉變,悄聲問:「你……不留我了嗎?」

  「嗯。」他用傷人的冷淡回復她,下床著衣,像風一樣頭也不回地走出房門。「我在車上等你。」詩雨看著他的背影,心底有份說不出的失落,她咬著下唇,默默地穿上自己半干的衣服,失魂落魄地離開。

  從上車到下車,他們沒有任何交談,就連詩雨道再見,古震逸也只是淡然點了頭,沒看她一眼便將車開走,留下她眼眶灼熱地靜佇在夜色中,看著他的車燈消失在路的盡頭。

  「他走遠了。」施文棟的聲音突然出現在詩雨身後,驚嚇了她。

  「你什麼時候來的?」詩雨急急地低垂眼簾,不想他看見她眼中閃爍著淚光,匆匆走進門內。

  「我來很久了,在屋裡等悶了,出來透透氣。」施文棟關上大門,隨在她身畔問,「你回來怎麼沒讓司機接你,反倒讓那小子送你?」

  「反正順路。」她避重就輕地說。

  「你忘了我警告過你的嗎?」施文棟扯住詩雨的手臂,發現她衣袖上的裂痕,轉而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被車門夾破了。」詩雨撒了謊,拉回自己的衣袖,經歷了這麼一夜,她無法再承受外來的質疑,而奇怪的是她很想遠離施文棟,並不想像以前一樣勉強自己和他親近。

  「什麼車的門這麼厲害?」施文棟平時柔和的眼色在黑夜中變得險譎。

  「你怎麼問這麼奇怪的話?」詩雨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他異於平常的無禮表現,但她無心去理會他的妒意,也許她累了、也許她突然發現自己不是無法愛他,而是根本不愛他。

  「宴會早在九點半就結束了,現在已經十一點了,這三個鐘頭你和那小子去哪裡?放我在這裡空等?」施文棟忍不住興師問罪。

  「我不知道你要來,也沒有要你等我。」詩雨不想辯駁,感到某種不尋常的灼熱在腦門上狂燒,蔓延到全身,陣陣窒息感衝擊著她。

  「好,那我走。」施文棟用激將法,朝大門走去。

  「施……」詩雨於心不忍地叫住他,想向他道歉,卻突然一口氣上不來,眼前的一切迅速沒入黑暗中。

  施文棟回首驚愕地奔回詩雨的身邊,扶起她。「詩雨,親愛的——」你不能死啊,你可是我的搖錢樹!他在心底吼叫,也趕緊朝屋內大喊:「來人啊,小姐昏倒了……」

  女僕們見狀,慌忙地取來嗅鹽及類固醇吸入器,而何峻東自始至終都立在頂樓書房窗邊,看到了一切,他也連忙奔下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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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28 22:35:12

第3章(1)  

  晚間七點半,古震逸心情沉鬱地來到何峻東的豪宅,他的住宅雖離何家並不遠,同在一區,但他從未曾到過何家,今日若非何峻東主動邀約,他並不想來,更不想見到那個偷兒何詩雨!

  「Hanks,請進,請進。」何峻東本人竟親自在門口迎接他,熱烈地和他握手。

  古震逸無法預知他如此慎重,究竟目的為何。「何老不必客氣。」

  何峻東領著古震逸進了餐廳,席中早已備好佳餚美喂,古震逸發現餐具只備了兩套,想必何詩雨是不會出現了。

  那隻小貓躲起來了嗎?他嘲諷地想,故作不經心地問:「令嬡呢?」

  「她和未婚夫約會去了,可能不會那麼早回來。」何峻東笑道,為兩人斟上陳年白蘭地。

  原來那個小騙子已訂了婚!古震逸眼中掠過一絲訝異。

  「歡迎你歸來,也感謝你為公司奉獻的心力。」何峻東舉杯。

  古震逸有些怔愣地舉起杯子,一時竟無法回神。「哪裡。」

  何峻東淺酌了一口白蘭地,古震逸卻一口仰盡,享受烈酒灼過空胃的疼痛感。

  「其實邀你來,全是為了我那個寶貝女兒,她年紀尚輕資歷淺薄,在公司還麻煩你多關照。」何峻東放下酒杯,說出目的,再度將古震逸的杯子斟滿。

  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麻煩」,看來還真是個不小的麻煩。「董事長位高權重,應該是她關照我才對。」

  「震逸,你實在太客氣了。」何峻東笑了起來,「難道我還不瞭解古震逸這個商業奇葩對Vanilla電子的意義嗎?所有的股東都得靠你才能有口飯吃,就算大股東都要敬你三分。」

  「何老言重了。」古震逸淡漠地一笑,情緒並未因受褒揚而波動。

  「就麻煩你多關照小女了。」何峻東硬要把難題推給他。

  「你放心吧!」他還真懷疑自己怎麼會答應的。

  「有你關照,我真的就放心多了。」何峻東釋懷地說。

  古震逸心底矛盾著,難道就因何詩雨是何老的女兒,何老對他有知遇之恩,於是他不得不網開一面?

  「這個東西寄放在你那兒,若她在公司發病又忘了帶,至少你那兒還有個備用的。」何峻東從一旁的椅子上拿了一個紙袋給古震逸。

  「這是什麼?」

  「類固醇定量吸入器,詩雨有氣喘病。」何峻東歎道。

  那個偷兒有氣喘病!古雲逸不自覺地揪緊眉頭。難怪何峻東如此護女心切,他直覺地伸出手接下那袋子。

  「何老為何提前退休?」古震逸問。

  何峻東面容有些僵,起身關上餐廳的門,回到座位上許久才沉重地說:「我患了肝癌,醫生說我的時間大約就只剩三個月。」

  古震逸難掩驚愕!

  「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詩雨,公司有你在,我一點都不擔心,但我擔心那小丫頭,我之所以那麼早送她進公司,都是因為我的病。」何峻東語重心長。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用心良苦。」古震逸眉頭鎖得更深了,原本冷硬的心忽地柔軟了些。

  「別受我的影響,咱們邊吃邊聊,說說內地設廠的計劃進行得如何了。」何峻東樂觀地拍拍古震逸的肩頭,轉變了話題。

  古震逸無法釋然,這頓飯著實令人難以下嚥,而今晚的時間似乎過得異常緩慢。

  終於時逾九點,古震逸正要告辭,客廳竟傳來串串銀鈴般的甜笑,不一會兒餐廳的門開了,詩雨和施文棟相偕走了進來;兩人臉上的笑容在見到古震逸時,不約而同地僵住了。

  詩雨有說不出的驚訝,難道他是來告狀的?

  她悄然探看父親的表情,他正笑著,沒有異樣;她心虛地看向古震逸,他也正盯著她看,眸光深遠得令她無法捉摸,但和上午他可怕的眼神相較,此刻竟然稱得上「柔和」。

  詩雨默默垂下眼簾,一顆心不自主地悄然怦動,因而沒留心到身旁的施文棟臉色極不對勁。

  「未來岳父,別來無恙。」施文棟遲遲才向何峻東問候。

  「來,文棟,我為你介紹,這位是我公司最優秀的青年才俊古震逸。」何峻東熱衷地介紹他們彼此認識。

  「幸會了。」施文棟朝古震逸走去,想和他握手,但古震逸卻只是端坐在椅子上,冷冷地盯著他那張桃花臉,完全不理會他懸著在空中的手。

  毋須介紹,這傢伙燒成灰他都認得,施文棟是他大學同學,不但有八面玲瓏的交際手腕,更有張會哄女人的嘴,六年前甚至引誘他的未婚妻莫雪莉。

  看來何詩雨那小騙子這次反倒被蒙騙了,她肯定不知道這傢伙背著她和莫雪莉在紐約同居。

  「何老,我先告辭了。」古震逸拎起紙袋,立起身打算離去。施文棟尷尬地收回手,何峻東將之看在眼底,心下感到奇怪,卻沒有道破。

  「詩雨你送送震逸。」何峻東派了個差事給詩雨。

  詩雨怔了一怔,感到唐突卻又無法拒絕,然而古震逸卻沒有「麻煩」她的意思,他像一陣風刮過她的眼前,走出餐廳。

  詩雨雖然萬般不願意,但在父親的示意下,也只好小心地跟在他身後,而他根本沒理會身後的她,逕自開了大門,走進夜色中。

  「請你……等我一下下,好嗎?」詩雨侷促地開口。

  「什麼事?!」他邊問邊開啟車門,隨手把紙袋放進車裡,態度愛理不理。

  「我想……」她本想說要拿懷表還他,但他突然轉過身來瞥視她,夜色中他深沉的眸看來諱莫難測,教她一陣心驚,到嘴邊的話變得囁嚅,「請你……給我三分鐘,我馬上來。」

  古震逸沒有回答,直視著她急忙奔跑的背影。

  詩雨很快進了屋,趕緊跑上樓,拿了他的懷表,立刻下樓奔到門口,雙手奉上。

  「這是你的,還給你!」她喘息,臉頰因奔跑而嫣紅。

  古震逸像是無視於她的「誠意」,神情漠然。

  詩雨見他不理人,著急起來。「我只是偶爾取出來看一看,沒有弄壞,真的。」

  他仍不語,深深地瞥著她急忙解釋,乞求原諒的模樣,一顆堅硬的心,竟然被軟化了。

  「請你收下。」詩雨急得快哭出來了。

  驀地,古震逸伸出大手,握住詩雨的手,詩雨倒抽了口氣,紅唇因驚悸而微啟。約有三秒鐘的時間,他放開她,無言地坐上他的賓士車,倒車離去。

  她茫然地立在風中看著他的車遠去,任夜風揚起她的髮絲,衣袂翩然。

  為什麼?他不要他的表嗎?

  她張開手心,神思恍惚地看著那只懷表,他的手勁使表的形狀全烙在她的手心上,他為何不拿走……

  她在心底問著,卻找不到答案。

  古震逸開著車窗,單手駕車,任由風拂進車裡,心緒裡全轉著何老的托付及何詩雨纖纖動人的影子。

  也許人與人的心中都有一根通往對方心靈的天線,只是有時那天線蒙了塵埃,以致失去作用。經歷了莫雪莉的背叛,他恨透女人,將所有女人視如毒物;如今他終於看清何詩雨,她和莫雪莉是截然不同的女子,她被保護得太過,她絕不是蛇蠍……她很可能單純得像個傻子,否則當初怎麼會那麼做!

  也許他該幸災樂禍,施文棟那傢伙會把她哄得團團轉,騙走她所有的一切;然而他卻同情起她的無知,他也不否認她絕色的美貌,飄然的氣質,深深地吸引了他。

  看在何老的面子上,他決定放何詩雨一馬,恩怨一筆勾消;但他和施文棟之間的恩怨,能就這麼算了嗎?

  對施文棟,他始終沒有採取任何制裁,就算在曼哈頓酒吧裡遇到他和莫雪莉卿卿我我,他也只是不屑一顧,連鄙視都覺得浪費力氣。

  但,這次他並不打算放過這傢伙!

  既然答應了何老要照顧何詩雨,那他就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傻女孩落入惡棍的手中。

  等著吧!施文棟,君子復仇三年不晚;待適當的時機他將全力出擊,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古震逸的眉宇間有抹堅決的神采,唇邊掛著極冷的微笑。

  「要我留下來陪你嗎?」晚間十點,施文棟仍逗留在何家,何峻東向來早睡,客廳裡只有他和詩雨獨處。

  「不,太晚了,你一回來都還沒回家探望父母呢,我不能自私地佔有你所有的時間。」詩雨打從送走古震逸就神不思屬,她忘不了他臨走前凝注的目光,那深邃專注的眼神,強烈地震懾住她的心。

  「剛才我和岳父閒聊,他說你已在Vanilla上班,為什麼我們在一起大半天,你都沒有告訴我?」施文棟探問,目光隱諱著貪婪之色。

  「不值得一提。」詩雨不經心地搖頭。

  「怎麼這麼說,你可是董事長。」施文棟可是很有興致研究。

  「那又如何?」

  見詩雨感到煩躁,善於察言觀色的施文棟,話鋒一轉地問:「古震逸是總經理不是嗎?」

  「嗯。」詩雨點頭,光聽到他的名字都會令她心悸。

  「你得小心他,他可是只不折不扣的狼,專門勾引美麗的美眉。」施文棟說得煞有其事。

  詩雨全身一震,詫異地問:「你為什麼這麼說他?」

  「我和他曾是同學,我太瞭解他了。」施文棟摟住詩雨。

  「你和他是同學?!為什麼方纔他沒有問候你?」對於兩人的關係詩雨感到十分意外。

  「他和我有仇。」施文棟大言不慚。

  「什麼仇?」

  「他曾引誘我以前的女朋友得逞。」他樂於把齷齪加諸在古震逸身上,「我真怕他也會對你……」

  不知為何,詩雨打心坎底抗拒施文棟的說詞,卻又無法不質疑,因為——古震逸確實在公司吻過她!

  「你別多心。」她不能讓施文棟知道。

  「我知道你和別的女孩不同。」施文棟的唇靠向她的唇,想親吻她。

  「不!」詩雨卻別開臉,「我想你該回去了。」

  「我上次吻你已是半年前了,難道那麼久沒見面,你都不想我?」施文棟溫柔地問。

  「我想……只是……」只是什麼?!她自己也說不上來!「很抱歉。」她低垂著頭對他說。

  「不,不要抱歉,你一定是累了。」施文棟執起她的手,輕言細語地安撫,這才發現她手中握著一隻懷表,眼尖的他立刻看出那是一隻價值連城的古董表。

  「這表好漂亮,你在哪裡買的?」他問,逕自拿起來端詳,眉飛色舞地笑問,「不會是要送我的吧?!」

  「那是……一個朋友寄放在我這兒的。」詩雨說了個借口,不想傷了施文棟。

  「你那位朋友一定很富有。」施文棟愛不釋手地說。

  詩雨不置可否地聳肩。「走吧,時間不早了,我請司機送你回去,你也好休息。」

  大小姐下逐客令了,施文棟雖然感到不滿,卻也不得不走人,施家雖算富有,但和何家一比仍是矮了一大截,在何詩雨面前他就像只柔順的綿羊,她永遠是那個掌握皮鞭的主人,但有朝一日她的一切都將成為他的,到那時可就物換星移了。

  他已擁有莫雪莉那風騷的尤物,再擁有何詩雨的財富,他的境遇可謂是眾人稱羨啊!

  「好吧!那我走了。」施文棟把那只心儀的懷表「暫時」地還給詩雨,對她溫柔地笑,骨子裡卻充斥著邪惡的念頭。

  送走了施文棟,詩雨心情低落地回到房裡。

  她不斷提醒自己該一心一意地愛著施文棟,不該再想著其他人。

  但施文棟雖慇勤,卻總是表現得太過完美,無懈可擊,像一場過於美好的夢,令人感到不真實。而那個「其他人」總是一次次帶給她強烈的震撼,激起她內心無限的波濤。

  她可以瞞騙別人,但她騙不了自己,她確實暗戀著古震逸,這些年來,他一直存在她的心海裡,但現實令她不得不壓抑這份情愫。因為暗戀上一個鄙視自己的人簡直是人間的悲劇,她怎能拿著雞蛋般易碎的自尊去換得他更多的輕蔑。

  還是收心吧,把他的表還給他,然後忘了他!

  她沉痛地暗自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這麼做。

  翌日,詩雨並沒有那麼準時到公司,但當她進了辦公室,總經理室早已送來滿滿一桌等著簽名的公文。

  她放下皮包,坐到位置上,沒像昨天一樣埋頭苦簽,而是翻閱過後得知文件的內容才簽下名字,或許這麼做很費時,但會讓她感覺比較不像個簽名的機器人。

  她花了一個鐘頭才看了三份公文,其中一份還是美國分公司的傳真,以英文撰寫,她得用翻譯機查單字。

  就在她全心投入之時,總經理室的秘書卻來敲門了。「董事長,請問您簽好了嗎?」秘書入內禮貌地問。

  「還沒呢!」詩雨搖頭。

  「哦。」秘書臉上的笑意有些僵,退了下去。

  隔半個鐘頭後秘書又出現了。「很抱歉,董事長,請問簽好了嗎?」

  「我才簽了六份,怎麼了?」詩雨不解地問。

  「哦……」秘書突然支吾了起來,苦笑地說了句,「沒事。」又退下。

第3章(2)  

  不久後她桌上的電話響了起來,她才執起聽筒便聽見古震逸不客氣的詢問——

  「請問閣下簽個名要多久?很多文件今天就得執行,你要各部門等多久?損失你負責嗎?」

  損失?不!她擔當不起。「我會盡快的,對不起、對不起。」

  詩雨這才知道為什麼秘書的表情那麼為難,她迭聲道歉,開始努力地簽、用力地簽。

  十分鐘後,有人敲她的門,她正好簽完最後一份,吁了一口氣。「請進。」

  「好了嗎?」古震逸親自駕臨。

  「好……了。」詩雨一臉驚惶及歉意地說。

  「以後請你快一點。」他語氣十分公事化。

  「是。」

  古震逸「命令」完就走了,隨後秘書來取走所有的文件,詩雨看著一掃而空的桌面,她感覺恍若經歷了一場戰爭似的,忍不住累癱在桌上喘息。

  古震逸那一身的傲氣及專業態勢,使她相形之下顯得笨拙,爸爸之所以放心地把事業交給他,可見是慧眼識英雄。

  但她不該氣餒,應該要向他學習,縱使他那麼冷酷,而且命令人的神態有些傷人……看來她必須先練就一身鋼筋鐵骨,這樣一來才不會那麼容易受傷。

  下午,午茶時間。

  古震逸難得悠閒地點了根煙小憩,秘書送上茶水順道報告:「總經理,羅氏電腦寄來請帖,羅董事長六十大壽,今晚七點設席凱悅。」

  「去替我備一份大禮。」古震逸交代。

  「是。」秘書領命,隨即又問道:「羅氏也邀請新任董事長,要順便幫董事長準備一份賀禮嗎?」

  古震逸停了一會兒才說:「把請柬交給我。」秘書將兩份請柬都交到古震逸手上,退了下去。

  古震逸看著紅帖沉思了起來,許久才拿了何詩雨的一份離開辦公室,親自送達董事長辦公室。他敲了半天的門,卻無人應聲。

  她在做什麼?打瞌睡?或者……突然發病?

  這個想法令他緊急地打開門。幸好——她好端端地在位置上,沒有發病卻像在發呆,她在做什麼?他帶上門朝她走去。

  詩雨正低著頭認真地在查電子字典,替自己找合適的英文名字,她隨性地脫下高跟鞋,戴上耳機,一手撐在額上,一手操作小巧的鍵盤,根本沒聽見敲門聲,甚至沒看見古震逸正立在她眼前。

  「你在做什麼?」古震逸輕叩她的桌面,詩雨看到桌上突然伸來的手,嚇了一跳,椅子向後一彈,扯掉了耳機,也踢走了桌子底下的高跟鞋。

  「是你!」詩雨美麗的眸瞪得好大。

  古震逸低頭看了一眼從桌底下「飄」出的高跟鞋,眸底儘是嘲笑。「需要請個助理嗎?董事長室有助理的預算。」

  「用……不著,我又沒你那麼忙。」詩雨光著腳站了起來,想繞到桌前去撿鞋子,卻又不敢接近他。「我的意思是……我只是簽名的機器,有沒有助理無所謂。」

  「哦。」古震逸扯了扯唇角,不置可否地把羅氏的請帖交到她手上。

  「這是什麼?」詩雨問道。

  「羅氏電腦老董大壽,今晚七點在凱悅設宴,你我都得出席。」

  「一定……要去嗎?」她真正想問的是——她必須和他一起去嗎?

  「當然,羅氏的電腦組件都由我們供應,是我們的重要客戶之一。」古震逸耐著性子解釋。

  「那……我要在哪兒等你?」詩雨低著頭,面紅耳赤地問。

  「你不必等我,你只要準備一份禮物或禮金,自己進宴會廳就可以。」

  詩雨覺得自己好像被潑了一身冷水,尷尬地說:「好吧……還有別的事要告訴我嗎?」

  「沒了。」古震逸低聲說,轉身就要離去。

  「慢點!」詩雨突然想到他的懷表,心急地叫住他。她很快地打開皮包取出懷表,跑到他面前阻攔了他的去路,一時竟忘了自己沒穿鞋。

  古震逸定住腳步,低頭瞥她,目光掃過她細白的足踝。「有何貴事?」

  「你的表。」詩雨拎著長長的表鏈紅著臉說。

  「送你吧!」古震逸不以為意地說。

  詩雨錯愕地直搖頭。「不,我昨天才知道這是一隻很昂貴的表,而且它本來就是你的,我不能留下它。」

  「你已經留了很久了,不是嗎?」

  「施文棟說這只表價值連城,你怎會不要呢?」詩雨疑問。他淡然的語氣令她聽不出究竟是嘲諷還是當真。

  施文棟?這個名字令他不齒!「你為何連名帶姓喊你的未婚夫?」

  「是嗎?我自己都沒注意到。」詩雨突然想到施文棟的提醒,下意識地退後一步,和他「保持距離」。

  「你……愛他嗎?」古震逸探問。

  不,她愛的分明是眼前的他,但她怕的也是他。「你相信一見鍾情嗎?」她星眸閃爍地看著他。「不信。」他不經思慮便答。

  「為什麼?」

  「我不是來讓你發問的。」他冷傲地阻斷她的發問,高高在上的態勢再次傷了她。

  「那……我也沒有必要回答你,我命令你把表收回去。」詩雨不知自己哪來的勇氣敢這麼跟他說話。

  「你用什麼身份命令我?」古震逸唇線微揚。

  「董事長。」詩雨心虛又顫抖地說。

  「省省吧!」古震逸面不改色地回答,步伐沉穩地離去,而他不以為然的神態狠狠地把詩雨擊潰。

  詩雨虛弱地佇立在原地,拼湊自己零零落落的一顆心。何必那麼畏懼他,又何必傻氣地暗戀他,他根本對她不屑一顧。

  不是痛下決心要將他逐出心門嗎?對一個不在乎自己的人,又何必一再為他而遍體鱗傷。

  還是快將他自心裡驅逐出境吧!

  夜晚天空開始飄起細雨,一輛黑色賓士車駛向凱悅大門,詩雨身著優雅的雪白禮服,提著晚宴包緩緩下了車。

  「九點來接我。」她交代司機,獨自進到宴會現場,將禮金交給羅氏的接待員,也在簽名簿上留下自己的大名。

  「歡迎何董,我領您入座。」接待員畢恭畢敬地引領詩雨入席。

  詩雨天使般出塵的美貌,像旋風一樣席捲了眾人的目光,同桌的單身男士們很快地遞出名片向她自我介紹,詩雨發現他們都是電子業界的精英,頗有來頭,顧及公司形象她也隨和地和他們應酬。

  然而她發現自己身畔的位置始終是空著的,這個位置未必是安排給古震逸,但她放眼看去卻也沒有發現他的蹤影。

  難道他不來了嗎?

  正當她這麼想的時候,有人拉開了她身畔的那個座位。「古總經理,請入座。」

  他到了!

  詩雨並沒有抬頭瞥他,甚至沒有打聲招呼,但他一入座,無形的壓力就強烈地直逼向她來;而古震逸似乎也沒有和詩雨打招呼的意思,甚至正眼也沒瞧她一眼。

  許多同業耳聞他的到來,主動過來和他把酒寒暄,他忙著應酬,儼然成了宴會中的風雲人物。

  「古總經理震逸先生,你可來了,是哪個豬頭把你的位置安排在這裡?家父正等著你呢!」一位身材婀娜的美艷女子熱情地拉走了古震逸,女子親密地挽著他的手臂,還對他頻送秋波。

  詩雨默默地看著古雲逸被那女子帶往主入席,席間一位容光煥發的老者熱烈地招呼他,想必那老者就是羅董,今晚的壽星。

  古震逸被請「上坐」,那名艷麗的女子在他身畔的位置坐定。

  詩雨的心不自主地絞痛了起來,她這才知道自己的決心徹底地失敗了。

  她無法將他自心上抹去,因為自從初遇那天起,他就已深深地烙在她的心底深處,留下永不磨滅的印記。此刻,她甚至自私地想把他佔為己有!

  侍者為眾人的酒杯注入上好白蘭地,詩雨苦澀地將酒一口氣喝乾。

  「何董真是好酒量。」坐她左側的男士讚歎,侍者再度為她倒上酒。

  詩雨沒有回應,獨嘗濃烈的愁滋味。

  開席後數不清的美饌被送上桌,眾人把酒言歡,詩雨卻食不下嚥,她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瞟向古震逸,看著他和眾人有說有笑,看著那個美女在眾目睽睽中笑倒在他懷裡。

  宴會到了將近尾聲,台上的麥克風響起,那亮眼的美女優雅地上台去充當司儀。「歡迎各位嘉賓蒞臨,我是羅嘉嘉,謹代表家父感謝大家……」原來她是羅家的千金,難怪如此落落大方。

  「……今天不只是要為家父慶生,更有個極具意義的活動需要各位熱心捐獻,家父一向重視弱勢族群,因而成立一個專門救助孤兒的基金會,希望各位能慷慨解囊,共襄盛舉,有心幫助這些孤兒成長的您,請將捐贈的金錢或者可轉換成現金的物品放在侍者的托盤上……」

  許多熱心的賓客在宣佈後立刻取出現金,也有人取下手中昂貴的鑽表或鑽戒。

  當詩雨打開晚宴包,取出所有的現金後,發現古震逸的懷表正安靜地躺在最底層,她將現金放到托盤上,遲疑地看著那只表,心頭隱隱作痛。

  「請等一下。」她喚住正轉身要走的侍者,取出懷表放到托盤上,古董懷表的銀製外殼在金屬托盤上敲出一個微弱卻清脆的聲響,那恍若是她心門關閉的聲音。

  放棄了一個包袱,她該如釋重負才對,然而她卻感到嚴重的失落。

  詩雨落寞地起身,黯然神傷地離席。

  「震逸,你這個年薪千萬,又家財萬貫的富豪要捐多少呢?」羅嘉嘉取過侍者的托盤,嬉笑地遞到古震逸面前。

  「你需要多少?」古震逸大方地取出支票簿。

  「唉,經濟不景氣,基金會愈來愈難生存了,當然是多多益善。」羅嘉嘉直截了當地說。

  坐在古震逸右側的羅父望著率真的女兒笑著搖頭,對古震逸說:「這丫頭一點也不懂得含蓄,總是有什麼說什麼,性格就像男孩似的,幸虧你們是大學同學認識得早,否則要她上哪兒去找像你這麼優秀的人。」

  「爸,你這麼說好像有意把我嫁給古震逸似的。」羅嘉嘉嘟著紅唇說。

  「只要人家願意,我連夜就把你嫁掉了。」羅父直率地說。

  「這麼急著把我趕出家門,哼!震逸別聽我老爸的話,快簽了支票啊。」羅嘉嘉嬌嗔。

  古震逸笑了一笑,對於羅父的心意只能心領,他泰然處之,開出一張七位數的即期支票,並且取出「一萬元」現金。

  當他正要將之放上托盤,竟發現他的古董表居然被置放在托盤上。

  沒想到他們竟不約而同地想拋去包袱!

  他放下手中的支票及現金,下意識地望向詩雨,但她的座位卻是空蕩蕩的。

  她去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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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0-12-28 22:33:19

第2章(1)  

  四年後……

  又是一個夏季的開始,偶爾吹來的夜風,教人感覺慵懶。

  詩雨房裡點著小燈,她身著睡衣,安靜地倚在窗邊,懷抱著一個裝滿細巧玻璃珠的餅乾盒,仔細地用線將它們串連起來,珠子有透明的,也有彩色的;她想,串成珠簾後垂掛在窗邊一定很美。

  在這堆寶貝珠子中間躺著一隻古董懷表,不時發出計時聲響,那聲音很細微,但在寧靜的夜裡聽來卻分外清晰。

  詩雨放下手中的珠串,取出那只漂亮的懷表,將蓋子打開來,凝視透明的表心,轉動的齒輪令她看得入神……當初她竟忘了把這只表交給大姐大當「入幫費」!

  自從四年前她加入玫瑰幫被父親發現後,父親就開始對她嚴格了起來,不但逼她考上大學,還阻止她和方祺兒往來,且極力阻斷她和玫瑰幫的牽扯,甚至還專制地為她訂了婚。

  她的未婚夫叫施文棟,是施氏化學工業未來的接班人,除了富有還一表人材,溫柔體貼,目前在美國攻讀碩土,等他一回來她就得結婚。

  但她並不想結婚,她才剛大學畢業,人生道上還有許多沒有體驗過的新鮮事呢!

  她並不是不喜歡施文棟,很多時候她都希望自己能當個稱職的未婚妻,好好地愛他;可是,當她這麼想的時候,心底總會出現一道冷冷的身影,而她總是情不自禁地朝那身影飛奔而去。

  那是她此生的秘密,永遠不可告人,這一輩子都忘不了那個令她心悸的夜,那冷冷的唇,無情的吻和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

  她隔著衣袖輕撫藏在底下的紫玫瑰,自從刺了這朵紫玫瑰後,她就不再穿無袖的衣服,然而她從不後悔擁有它,只是對這只古董懷表的主人充滿無限的歉意。

  「小姐,老爺請你到書房一趟。」房門外傳來女僕的叩門聲。

  「好,我馬上去。」詩雨將古董懷表放回餅乾盒,離開窗台,套了件睡袍便上樓進到書房,輕盈地走向她帥氣英挺的父親何峻東。「爸,找我有什麼事嗎?」

  何峻東的目光從桌上的文件移到詩雨可人的小臉上,對她笑了一笑,雖已年過半百,但他成熟瀟灑極具男性魅力。

  「詩雨,你成天在家悶不悶?」何峻東問。

  「還好。」這令你放心不是嗎?詩雨體恤地在心底笑。

  「爸爸有件要緊的差事要交給你。」

  「什麼差事?」詩雨好奇地問。

  「我把Vanilla電子總公司名下所有的股份都過入你名下,讓你出任董事長,那你就不再是無業遊民了。」何峻東笑說。

  「爸,你在開玩笑,我怎能當董事長?我讀的是家政,和電子業一點也沒有關聯。」詩雨十足驚訝。

  「怎麼不能?那是一份不錯的差事啊!上下班都不需打卡,只要坐在辦公室裡在公文上簽名,很輕鬆。」

  「那你呢?你怎麼不再出任董事長?」

  「我想退休了,而你長大了,總不能老待在家裡,多出去見見世面對你有絕對的好處。」何峻東寵愛地將詩雨拉到椅子扶手上,讓她靠在自己懷裡。

  「可是我根本連工作經驗也沒有!萬一把你的跨國公司弄垮了怎麼辦?」

  「一開始你又不管事,只管學習,公司大小事都由我最信賴的總經理Hanks負責,你不必擔心。」「Hanks?哪一國人啊?」詩雨怪叫一聲。

  「中國人,他是公司裡不可或缺的優秀人材,我最得力的部屬,同時也是公司的股東之一。」何峻東笑道,「你也得為自己取個英文名字,這可是國際性的公司。」

  「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只好披掛上陣了。」詩雨揚揚可愛的眉,「我本以為你只想讓我快點嫁人呢!」

  「誰說的,我才捨不得你嫁。」何峻東將她擁緊了。

  「可是施文棟不是快回來了嗎?」

  「我打越洋電話問過他,他還要攻讀博土,恐怕沒那麼快。」

  「真的嗎?那太好了。」詩雨天真爛漫地笑了起來,小臉熠熠生輝。

  「瞧你高興的,他沒告訴你嗎?」何峻東弄不懂女兒的心思。

  「他最近很少打電話回來啊。」

  「哦!我會警告他的,說什麼也得關心一下未婚妻。」何峻東板起臉。

  詩雨噗哧一笑,雙臂圈著他的頸子笑道:「我一點也不care,說真的,我覺得當董事長也許比結婚有趣多了;而且我才不想離開你呢,快把你的董事長秘笈傳授給我吧!」

  何峻東被女兒逗笑了,伸手掐掐她的頰。「那就接招了。」

  這一夜兩父女愉快地聊著「董事長秘笈」,直到深夜。

  半個月後——

  上班的第一天,詩雨自己開車到位在工業區的Vanilla電子公司,這是她長這麼大頭一次到Vanilla,沒想到佔地三千多平方的土地上有公園、有運動場,還有員工宿舍,一棟雄偉壯觀的二十層的辦公大樓,聳立其中。

  開車技術不怎麼好的她,小心翼翼地將車駛進停車場,停到董事長專用的車位上。

  嗶嗶!突然有人對她吹哨子,朝她跑來,還猛敲她的車窗。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嗎?詩雨緊急地搖下車窗。

  「小妹,這是董事長的停車位,你不該佔用。」管理員伯伯不怎麼客氣地警告。

  小妹?詩雨苦笑,她的樣子真的像個小妹嗎?今天她還刻意穿了成熟的套裝呢!她並不想讓老伯太過震撼,卻不得不靦腆地說:「不好意思,我是新來的董事長。」

  「啊——什麼?!」管理員大驚失色,嘴角尷尬抽搐。「真是失敬、失敬!」

  「別這麼說,你記住我,以後就不用吹哨子了。」詩雨不端架子地說。

  「是是是。」管理員打躬作揖迭聲道。

  車停妥了,詩雨背著皮包進入大樓,和許多趕著上班的員工一同搭上電梯,他們全都好奇地看著她這位「新人」,她則報以微笑。

  「嗨,你到幾樓?」佇立在電梯按鍵旁的高挑男子熱心地為大夥兒按了樓層,也爽朗地問了詩雨。

  「頂樓,謝謝。」詩雨禮貌地說著,看了他垂掛在脖子上的名牌一眼,他叫Jack,頭銜是海外行銷部門組長。

  「原來你是新來的董事長室秘書小姐。」Jack竟逕自替她冠上新職銜,詩雨聳聳肩,並未「指正」他,只是有趣地笑了起來。

  同仁們一一地下了電梯,Jack也在十二樓下了電梯,臨走回退對詩雨說:「再見,美麗的秘書小姐。」

  「再見。」詩雨恬靜地點了頭,電梯緩緩將她帶往二十樓。

  頂樓到了,燦亮的陽光灑在中庭的一個圓形水池,水池中央聳立著Vanilla電子的企業形象標誌。

  董事長室和總經理室隔著水池遙遙相對。

  爸說過,目前在公司中職權最高的決策性人物是總經理Hanks,而她這個大股東兼董事長只負責在決議好的文件上簽名,將來等她熟悉公司的營運情況,他會請總經理將一部分職權釋出。

  據爸爸說,這位總經理擁有公司的股份也不少,日前去了美國分公司視察,可能今天會歸來,而且他精通六國語言,不只是公司中舉足輕重、呼風喚雨的人物,更是外銷企劃強人,在業界饒富盛名。

  相信她很快就會見到這位強人,現在她要進辦公室去當董事長了,一會兒有許多事要忙呢!她恬靜地笑著,進了那座令她好奇的豪華殿堂。

  古震逸將車停入停車場,看了一眼董事長車位上那輛停得歪歪斜斜的雪白賓士,敢情這位新任董事長是宿醉未醒?

  他下車搭了電梯上頂樓,一進辦公室他的三個男秘書便端來咖啡及一堆堆比山還高的公文,開始報告一天的流程。

  「歡迎總經理由國外考察歸來,新任董事長今天就職,是位女性,芳齡二十二,大名是何詩雨,待會兒她將辦個茶會,請各部首長在十點準時到她的辦公室……」

  古震逸漠然道:「報告些業務上的事。」

  「是。」受過專業訓練的秘書不帶任何情緒地說,「美商愛荷華今天來這裡,設廠計劃正周密進行中……」

  古震逸端起咖啡,仔細聆聽。

  十點整,董事長室的議事廳中所有部門首長都到齊了,就差總經理一人。

  「董事長很抱歉,總經理正在接一通重要的電話,很快就會過來。」總經理秘書禮貌地到董事長室報備。

  「沒關係,不急。」詩雨坐在會議桌的主位上,面色和悅地說著,她正等著人事部門的小妹拿公司的中文名冊給她。

  很快地名冊送到了,她順手翻閱了各部門的人員名單,國內行銷部經理叫陳仲琳,外銷部經理胡伯恩……她看了名字又看看他們的面孔,用心地記住。

  「總經理……」她搜尋總經理的中文名字……找到了,總經理是——古震逸!

  這三個字像灼人的烈日,燙進她的眼底,直達她內心深處,令她心悸!就在這當口,她聽到會議廳門口傳來冷漠且低沉的聲音:「很抱歉遲到了。」

  她心臟失序地狂跳,不敢把臉從名冊上抬起——為什麼會是他?

  不可能吧?也許是同名同姓?

  但她怎能騙自己,他如同冷風的聲音,教她想忘也忘不了。

  噢!真的太教人意外了。她該怎麼辦?向他道歉會得到他的原諒嗎?

  詩雨緩緩從名冊中抬起臉,蒼白且虛弱地看向他——果真是他!那時常在她心頭縈繞的身影!古震逸難以置信且震驚地瞪著他的「頂頭上司」,她居然是……那個偷兒!

  事隔四年她看來似乎成熟了一點點,但他從沒忘掉那張精緻的臉蛋,閃動著無辜的晶燦眼眸,還有令人深惡痛絕的行徑。

  他震愕地盯著她不安的眼神,胸口著了火,狂燒的熱流不受控制地竄動,難道這又是她的另一個騙局?

  「你……好。」詩雨在接觸到他可怕的目光時,臉色霎時慘白,偏偏他的位置就安排在她的右手邊,她真不知當他「就近」看著她時,她是否會昏倒。

  「請……坐。」她囁嚅地說。

  古震逸沒有回答,一臉森沉地走向離詩雨最近的一個位置,坐定。

  「請董事長致詞。」人事部的主管說了開場白。

  詩雨站了起來,她努力地克制自己不要顫抖,但古震逸審問般的銳利目光,教她就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般怯懦。

  她只好不斷提醒自己目前的身份,她必須封鎖情緒冷靜地去面對眾人,她深吸了口氣,勉強自己微笑。「各位同仁好,我叫何詩雨,很高興認識大家,希望在大家共同的努力下公司業務蒸蒸日上,如日中天。」

  她的致詞嚴重「縮水」,顫抖地舉起桌上的茶杯向同仁致意,而所有人也都舉起杯子,只有古震逸用質疑的、嘲諷的、審判的眸子公然羞辱她。

  她心裡有說不出的難過,但那麼多雙眼睛正看著她,她只好退著自己微笑,喝了那杯茶。當所有人都放下空杯子,她發現古震逸的茶水仍是原封不動。

  「散會。」詩雨心虛地說,「請總經理留下。」

  主管們魚貫離去,冷清的會議廳似乎充滿了肅殺之氣,古震逸似乎也沒有離去的意思,他緩緩由位置上起身,立在詩雨面前,高大的身影,冷凝的目光壓迫得她幾乎窒息。

  「董事長還有別的指示嗎?」他嘲諷地問。

  詩雨悄悄地抬起眼簾,小心翼翼地迎視他的雙眼,卻仍讓他銳利的鋒芒傷透了心。嗯,

  「對不起。」她誠懇地、虛心地向他道歉。

  「為哪樁?」但他似乎是不領情,冷酷地睨著她。

  他忘了嗎?「如果你忘了,那就算了。」

  這話才出口,他就狠狠地鉗住她的手腕,凜冽地警告她:「不會就這麼算了,你所欠下的,我一定全數追討回來。」

  「我……會還你的。」她並不想欠他錢,還有那只懷表。

  古震逸的唇線劃出一抹惡魔般令人驚悸的笑痕,亳不留情的手勁掐得她骨頭快斷了。「你說的。」

  「是的。」她說,卻在他眼底看見森冷的風,她來不及驚詫,他已將她扯進堅硬的胸懷中,無情的唇狂妄地擄住她的!

  這就是他要追討的嗎?詩雨心底有說不出的驚懼,但她卻沒有推拒。

  為什麼不拒絕,甚至還為他心跳怦然?難道她下意識中,還懷念著他冷酷的吻?他分明只是在羞辱她啊!

  「放開我。」她面紅耳赤地掙開唇,眼中閃著淚霧。

  古震逸攥緊了她的腰肢,在她耳邊冷冷地說:「這不過是利息的一部分,而我十分懷疑你的身份以及你出現在這裡的目的。」

第2章(2)  

  詩雨詫異地推開他,瞅著他嘲諷的神情,他眼中的輕蔑及不信任著實令她難堪!

  看來他並沒有忘了她,而且完全當她是阻街的援交女。她沒有辯駁,也無法辯駁,乾涸的喉發不出一絲聲音。

  「我會查明你真實的身份,你最好安分點,否則我絕不客氣。」古震逸森冷地警告,犀利的眸掃了她一眼,頭也不回地離去。

  詩雨怔愕地看著他傲然挺立的背脊,他凜然的氣勢狠狠地重擊了她心魂,令她一時無法回神;直到他甩上門,她身子猛地一顫,淚水竟無法遏止地滑下臉龐。

  都怪她自己太天真,以為道歉就可得到原諒,而他看來不只是恨她,還十分鄙視她。

  幸好她沒有洩漏心底的情愫,否則她一定會羞憤身亡。

  正要進會議廳收杯子的助理小妹,撞見新來的美麗董事長居然一個人在會議室裡掉淚,她躊躇著不敢向前。「董……事長,我可以收拾了嗎?」

  「可以,麻煩你了。」詩雨急急取出手帕拭去臉上的淚痕,匆匆離開會議廳。

  然而詩雨根本沒時間沉浸在哀傷中,因為桌上不知何時送來了好多文件正等著她簽名,她只好擦乾眼淚,坐到董事長的寶座上開始工作。

  一個上午詩雨居然簽了上百份的文件,包括企劃書、合約書、人事異動表……沒想到簽名也可以簽到手指發酸。

  其實這些文件都是經古震逸核准後才送到她這裡來的,下意識地看向總經理欄裡的簽名,他的字如同他的人,俊秀中帶著令人生畏的凌厲,看著看著,她失神地發起愣來。

  另一端的總經理室裡——

  古震逸一上午就像吃了火藥似的,批完公文還把企劃部的主管叫來削了一頓,秘書們個個嚴陣以待,默默地緊守工作崗位不敢做聲。

  直到中午放飯時間,三個秘書紛紛離開總經理室,在餐廳中才私下討論。

  「總經理今天好奇怪,難道是美國之行不順利嗎?」其中一人問了隨行到美國的秘書。

  「不會吧?!我『瞄到』財務報表,分公司的營運很順利。」

  「那究竟是怎麼回事?他的情緒向來不曾這麼失控。」

  「難道是新上任的董事長『刁』他?」有人猜測。

  「怎麼可能,總經理可是公司的搖錢樹,十分受到老董事長的器重,所有的股東們捧他都來不及了。」

  「算了,談談你們的紐約行,有沒什麼新鮮事?」

  「跟著總經理能有什麼新鮮事,除了工作還是工作,不過我們在曼哈頓酒吧裡,遇到總經理以前的同學,還有……總經理以前的未婚妻。」

  「噢!怎麼會那麼『注死』!算了,別提了,那可是總經理最大的禁忌。」

  「知道就好。」

  最後,還是沒有人知道總經理的「失控」是怎麼回事;也許,就只有古震逸自己才知道吧!

  古震逸並未到餐廳用餐,他獨自坐在辦公室裡悶悶著抽煙,心情低劣到極點。

  他不該碰那個可恨的女孩,雖然那個吻只是個懲罰,卻令他有說不出的矛盾,懊惱!真是做夢也沒想到她居然是何老的女兒。

  他想不透為何好端端的一個富家女,擁有最優越的生活條件,卻還要那麼作踐自己?四年前她找上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他必須弄清楚,即使她是何老的女兒,他也絕不任她放肆!

  門外傳來微弱的敲門聲打斷了他的思維,他熄了煙沉聲道:「進來。」

  門開了,進來的不是一般職員,而是「董事長小姐」,她立在門邊,臉色蒼白,眼瞳無辜地閃爍。

  「什麼事?」古震逸面容緊繃猶如冰冷的雕像。

  「我……剛剛去提款機領了一萬元,請你收下,那個表……我明天帶來,我放在……」她放在裝珠簾的餅乾盒裡,但她無法再往下說,因為他深不見底的眸子盯得她好難受!

  「你過來。」他道,口吻就像命令員工。

  詩雨感到一陣昏眩,她氣息微喘,心跳急驟,怯怯地朝他走去,把錢放在他的桌上,但他卻看也不看一眼,只漠然問道:「你並不缺錢,為何需要援交?」

  詩雨腦子轟然一響,漲紅了臉,困窘地垂下頭。「你無權過問。」

  「是嗎?」他猛拍了一下桌子,他恨透了她那副楚楚可憐的小媳婦模樣,彷彿她才是受害者似的,他忍無可忍地低吼,「你最好別再惹我,把我問的解釋清楚。」

  詩雨嚇壞了,從小到大從沒有人這麼「大聲」和她說過話,但她本能地自我防衛反問他,「你憑什麼命令我?」

  古震逸被惹火了,他立起身揪住她的衣襟,握緊拳頭怒眸。「憑你是個小騙子。」

  詩雨驚愕地望著他,淚狂湧上眼睫。「如果打我可以消你心頭之氣,那你就打吧!」

  「你別以為這麼說,我就不會狠狠地揍你一頓!」冷火在他的黑瞳中流竄。

  「我沒有那麼懦弱。」她嘴上雖這麼說,淚珠卻不爭氣地滾了下來。

  他死瞪著她的淚眼,憤然鬆手,背過身子下令:「你立刻滾,我不想再見到你。」

  詩雨面對他嚴峻的背影,心底萬般苦澀,他毋須動手,光用目光就將她鞭笞得體無完膚。「對不起,一千個對不起,一萬個對不起……」她含淚地再次向他道歉,轉身奔逃而去。

  古震逸一臉鐵青地望著落地窗外,他雖痛恨女人,卻不曾打過女人,對她更是下不了手。

  她的淚令他觸目驚心,令他心牆震動,老實說他不喜歡這些感覺,他從不被人左右情緒,但此刻,他竟再度因她而情緒失控,完全無法掌握自己。

  憤怒的火花和矛盾的情緒在心頭交錯,他卻不知要將那擾亂他心思的小女子置於何地。

  正當他憤怒之際電話響了起來,他斷然收拾起躁動的情緒回到座位上,接聽。

  「喂,震逸嗎?」來電的居然是——何老,何詩雨的父親。

  「是我,何老怎麼有空打電話來?」古震逸敬重地問。

  「你剛回來,今晚請你到家裡來晚餐,給你接風洗塵。」古震逸沒想過何峻東會突然作出這樣的邀請,心下只想婉拒,但何峻東又說:「還有些事要麻煩你。」

  「別這麼說,只要我辦得到,自當盡力而為。」原本打算拒絕的古震逸,這下也不好說出口了,畢竟何峻東對他有知遇之恩,讓他有一展長才的機會。

  「那我們就晚上見。」何峻東笑道。

  「晚上見。」古震逸掛上電話,抑鬱地靠在椅背上,望著桌上的鈔票陷入沉思。

  詩雨奔回董事長室,趴在桌上痛哭,她真希望自己沒有再遇見古震逸,日後她該如何去面對他?此刻她只想遠離這裡。

  想著想著她背起皮包,走出辦公室,搭上電梯直下一樓,奔向停車場,打道回府。

  「小姐,這麼早就下班了?」

  詩雨才進家門,正在客廳擦拭古董銀器的女僕好奇地問她。

  「嗯。」詩雨未說分由草草點了頭,心神不寧地問:「我爸呢?」

  「老爺上午參加獅子會活動還沒回來呢!」女僕說道。

  「哦。」詩雨沉重地步上二樓,回到臥房,房門一開映入眼中的便是置於窗台上的餅乾盒,她走過去,打開盒蓋,從心愛的玻璃珠中取出古震逸的懷表。

  幸好當初她忘了把它交給玫瑰幫的大姐大,否則一定無法追討回來的,她心有餘悸地將懷表收在皮包裡,打算交還給古震逸!忽地寧靜的房裡電話鈴聲大作,教她嚇了好大一跳。

  是古震逸打電話來興師問罪嗎?

  她心神搖搖欲墜地摀住耳朵,不敢接起電話,許久,電話鈴聲終於靜止了,她恍惚地跌坐在床上,腦子一片紛亂。

  「小姐,你的電話,姑爺打來的。」女僕在門外敲門。

  是施文棟,不是古震逸!

  詩雨鬆了口氣,執起聽筒,手指卻仍止不住顫抖。「喂。」

  「我未來的小新娘,你在做什麼?」施文棟溫柔的聲音充滿安撫的力量,為她不安的心靈帶來一絲平靜。

  「我……我在……」她在做什麼?她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一定是在想我。」施文棟猜測。

  她苦笑,「你到底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我已經回來了,就在機場,你可不可以來接我?」

  「什麼?」詩雨有說不出的驚訝,「你什麼時候到的?為什麼沒有預先告訴我?」

  「想給你一個驚喜啊!」施文棟笑道。

  「我現在就開車去接你,你等我。」她用前所未有的熱烈語氣對他說,恍若此刻惟有他能解救她沉墜在谷底的心情。

  「我會等你的,開慢點。」施文棟柔聲叮囑,樂於聽到她迫不及待的語氣。

  「嗯。」詩雨掛上電話,奔進浴室裡匆匆洗去臉上的淚痕,換了輕鬆的T恤及短裙,飛奔下樓。

  正巧何峻東開大門正要進客廳,被匆忙的詩雨撞個正著。「爸……你回來了。」

  「你怎麼沒在公司?急急忙忙要去哪裡?」何峻東摟住女兒。

  「去接施文棟,他回來了。」幸好有施文棟當借口。

  「喔!那你回不回來吃晚飯?」何峻東問。

  「我不確定。」詩雨聳肩。

  「好吧,開車小心。」何峻東拍拍詩雨的背,目送她出門,原本他想告訴她晚上邀請了古震逸到家裡來吃飯,正式介紹古震逸和她認識,日後在公司他便可隨時關照她,但見她那麼急著出門,就只好作罷。

  看來今晚就只有他自己招待古震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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