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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3 10:30:49

前言:

她、她、她……
她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他既沒長相也沒情趣,
整個人就是一個傻大個兒,
她怎麼可能喜歡上他?
可是為什麼她會越看他越順眼,
越看他越熟悉呢?
難道這就是俗話說的「情人眼中出西施」嗎?
她明明喜歡的是白馬王子,
為什麼會冒出來這匹奇怪的黑馬呢?
更要命的是,
她好像迷上他了,
怎麼辦?
救命啊!


楔子  

  她沒想到會看到眼前的那一幕,從擊劍社窗戶邊小小的空隙看過去,裡面的場景居然精緻一如電影中的取景。

  身材高大結實的男生正在練習擊劍——不,不像是在練習,他的動作倒像是做過了千百遍一樣流暢,腳步沉穩卻又靈活,出劍的姿勢精妙而優雅,因為運動而沁出的汗水在身上滑落,寬厚的胸膛肩背擁有自然流暢的線條,小麥色的健康肌膚在汗水和橙色燈光的浸潤下,全身都充滿了讓人驚歎的力與美。

  她驚訝無比,幾乎目瞪口呆,因為從來沒有想過他居然有這一面,看起來這麼普通的人居然有這樣讓人驚訝的一面,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她站得出神,時間一久,腳有點發麻,於是忍不住動了一下,沒想到居然「咚」的一下撞到窗子上,把那窗子撞得「彭砰」一聲砸了回去,然後再彈了回來,彷彿空氣中都帶上了一點嗡嗡的回聲。

  「誰?」男生立刻收了劍,邊問邊朝門外走去。

  此時不逃,更待何時?

  她立即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最大的努力逃離案發現場,有點慌不擇路,差點扭到腳。

  心裡只是想著,千萬不要被他看到……她花癡的模樣。

第1章(1)  

  世新大學,學校圖書館內。

  這所圖書館的資源規模在本市一直獨佔鰲頭,館藏之豐富羨煞不計其數的他校學生,多少學子前來朝聖挖寶找秘笈尋資料,而此刻,梁芮瑾一邊拿著老師給出的參考書書目,一邊從成群的書架前走過,預備這次要把剩下要找的參考資料一次找完。昨天她已經找了一大半,每本參考書都厚得像磚頭,她費了好大力氣才把它們全部都拿回宿舍,如今再找完這剩下幾本,她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如今的專業都那麼稀奇古怪,例如她,學的是電子商務,居然還要安排他們學習經濟和銷售、物流這些課程,如果想拿個好成績,老師提供的這些書是一定要有所涉獵的。雖然她也沒想過要做什麼超級優秀到讓老師無論何時都記憶猶新的學生,但是她卻是不想做年年吊車尾的那個人,所以別說這些書像磚頭,就是像兩塊磚頭她也要背回去。

  幽深闊大的圖書館內藏著淡淡的木頭味以及紙張味,說不上好聞,但是卻莫名地讓人沉靜、心安,她的步子愈走愈慢,伸手撫過那些書的書背,目光掠過它們,然後再一一跳開。

  在經濟學的書架前轉了兩下,她的目光朝上抬,發現最上面那排的角落裡正正藏著本她要的書,只是那個高度她好像沒辦法拿到。今天穿的是裙子,又不太方便爬旁邊擺放得小梯,她可沒興趣走光給別人看好製造新聞話題,所以最後只好踮起腳伸出手,指尖正好搭上那本書的書脊,她便用力想將那書給挑出來。

  挑了幾次,那書依舊紋絲不動,她自己倒有點心浮氣躁了,該死,上面一排書架的書放的很緊,所以她沒辦法將它取出來。

  忍不住歎了口氣,她盯著那本書發呆,妄想那本書可以看在她的面子上,讓她把它順利地拿出來。

  只是那書到底還是死的,沒辦法聽從她的指揮。

  皺起了好看的眉,她忍不住小小聲地抱怨:「連你也要跟我作對!」

  「要我幫你嗎?」低沉的聲音突然在背後響起,沉甸甸的壓迫感也同時自她身後傳來,她立刻像個受驚的小白兔一樣驚慌地轉過身,整個人都貼到了身後的書架上,彷彿在練什麼壁虎游牆功,那份慌亂和無措讓身後的男生幾乎錯以為她是想把整個身子都嵌入書架裡。

  「給你。」見她沒說話,只是瞪圓了一雙杏眼,慕容秋淵只好當她是默認了,伸手幫她取下了那本書並遞到她面前。

  她依舊瞪著面前身材高大魁梧的男生,努力地調整著自己的呼吸,察覺到心臟不再怦怦亂跳了,這才開口:「我又沒讓你幫我!」

  一開口就是惡聲惡氣的樣子,慕容秋淵忍不住皺起了眉,但是隨即又恢復了一臉平靜。

  「你當我多事好了。」他淡淡開口,看她一眼,卻見她一張尖尖的瓜子臉,人倒是十分漂亮。

  只是有些霸道不講理罷了。

  「本來就是你多事。」她從他手中搶過那本書,又朝身後的書架靠了靠,似乎這樣就可以減輕他帶給她的那種壓迫感一樣。

  慕容秋淵看她一眼,神色淡淡地抱著自己手中的書離開。

  奇怪的女生。這是他給她的評價。

  似乎這並不是他們第一次遇到,但是最近遇見她的次數似乎特別多,而且她每次看到他都是一副慌亂的樣子,似乎隨時都想拔腿逃跑的樣子,難道他長得很恐怖?

  185厘米的身高,78公斤的體重,對於身高162的她來說似乎是可以起到威懾的作用吧。

  他揚了下唇,淡淡地笑了一下,隨即把這件事拋到九霄雲外,邁步下樓準備去辦借書手續。

  他轉身後並沒有注意到,梁芮瑾正瞪著他的身影。

  心虛呵,一顆心到現在還是不規則地跳成一團,抖得厲害。

  只要一遇到這個人,感受到他的氣息,她立即就有一種習慣性想逃跑的念頭興起。明明跟他並不熟悉,每週也只有幾節課的時間會在同一個教學樓見面,可是只要一看見他,她就會立即慌亂得到處出問題,上一次扭斷了一個鞋跟,再上一次她差一點撞到同學的車子,結果被死黨於渺取笑了好久。

  要是拿言情小說的模式來對比,她這種現象應該被歸類為發花癡的現象,可是怎麼可能?!

  他長得一點兒也不帥,個子是很高沒錯,可是身材魁梧,一副虎背熊腰的模樣,她喜歡長身玉立的男生,才不會喜歡這種健碩到可以拿她當沙包打的人。

  平淡的眉眼,除了又濃又黑的眉毛,整張臉基本上是毫無特色,她喜歡的是帥哥,像邵蘇那樣的帥哥,才不是他那種類似翻版金剛似的模樣。

  所以,她是絕對不會喜歡上這種人的!

  「有事嗎?」出了圖書館,沿著小道朝擊劍社走,察覺到身後一直有人跟著,慕容秋淵終於忍不住回身開口。

  「嗄?」梁芮瑾抱著書茫然地看向他。

  「我是說,你從圖書館一直跟在我身後,是找我有事嗎?」他疑惑地回看她。

  「我……我哪有?」她慌張地開口,糟糕,她怎麼會跟在他身後?眼看就要走到擊劍社了。

  「哦。」他點一點頭,繼續走路。

  「喂!」她突然開口。

  他回頭,認真地看著她,「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慕容。」

  她的臉漲得通紅,蠻不講理地開口:「我……誰管你叫什麼名字,我是想說……我是想說你不要誤會……」

  「我誤會什麼?」他更加疑惑,索性停了腳步看她。

  「你不要誤會我會喜歡你,雖然你幫了我,我是會有一點點感激,但是你千萬不要以為我會喜歡你,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她結結巴巴地開口。

  她在說什麼?慕容秋淵好笑又無奈地看著她,「我知道,我並沒有誤會。」

  耶?還以為要費好大的唇舌呢,真沒有成就感。

  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有一點點失望的感覺,就像是在對男生表白被拒絕了一樣失望尷尬,貝齒小小地咬住柔軟的紅唇,她瞪著他,有點氣急敗壞般的沮喪。

  「你知道就好,你千萬不要喜歡我,因為我……我也沒有喜歡你!」狠狠地說了結束語,梁芮瑾立即轉身就走。

  「小心!」他的警告語剛剛脫口而出,她已經狼狽地扭到了腳。

  梁芮瑾一張臉頓時又紅又熱,天啊,她又出醜了!

  試著站了起來,她努力端出凜然不可侵犯的表情,背影挺得直直的,慢慢而優雅地走出身後那人的視線。

  直到走到那人看不到地方,她才抱著腳呼痛。

  痛痛痛,痛死了!

  都怪那個傻大個兒,她最討厭他了!

  世新大學出了校門朝右拐,走100米左右後有一家冷飲店,名字很有特色,叫做「藍色生死戀」,一看就知道老闆是個典型的韓劇迷,而如今大學校園裡的女生又有幾個不熱衷於韓劇的呢,所以這家冷飲店的生意也就格外好,裝修典雅又景致的店裡,隨處可見世新學生的蹤跡。

  午後四點鐘左右,店裡的客人並沒有很多,主要是因為大部分世新的學生在上課的原因,不過即便如此,現在在店裡的客人卻也都是這裡的熟客,有一搭沒一搭地抱著份份量特足的冰點,或者在和同伴小聲說話,或者如梁芮瑾這般窮極無聊地等人。

  被人放鴿子的感覺如何?

  結論只有一個詞,不爽!

  她大小姐非常、極度之不爽!

  「死傢伙,你最好不要被我逮到你做什麼亂七八糟的事,被我抓到的話,我一定饒不了你!」看一眼店裡造型別緻的鐘錶,梁芮瑾氣嘟嘟地戳著杯子裡的香草冰淇淋。

  是邵蘇約的她,說是有事拜託她,但是如今一個多小時過去了,她被約的人已經在這冷飲店裡傻傻地坐了那麼久,他約人的到現在居然連個鬼影子都沒出現。

  不過她現在抱怨歸抱怨,但想到約她的人是邵蘇,她可是一點兒脾氣也發不出來了。

  邵蘇是誰?

  世新女生公認的白馬王子,家世好,學習好,人聰明,交遊廣,總之就是一個十項全能的帥哥!

  而這個帥哥更好死不死的是她的鄰居、她的竹馬、她的玩伴,所以她喜歡他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這樣的男生,她沒有理由忽視他,也沒有理由在他面前耍小姐脾氣,傻傻地把他推到別人身邊,不是嗎?

  冷飲店的鍾到整點的時候敲了四下,算一算時間,她已經在這裡坐了一個半小時還多了,抬頭看了一眼旁邊那個瘦高而時尚的侍應生,他立即走了過來,「小姐,還需要點什麼?」

  「不要了,謝謝,我要結賬。」她悶悶地付錢,沮喪地走出了冷飲店。

  手裡拎著三四個袋子,那是她在這之前剛買的化妝品和保養品,其實她平時是不太會在意這些東西的,但是邵蘇那傢伙好像比較欣賞會打扮又會玩的女生,所以她只好順應他把自己打扮成那個樣子。

  不過最最可恨的就是邵蘇自己了,整天對她若即若離的,要說他不喜歡她吧,他也沒有否認爸爸媽媽和邵爸邵媽的打趣以及三不五時似真似假的試探。

  走在通往學校的路上,她低著頭胡思亂想。

  「放手!」馬路邊上,長相清秀的女生拚命要甩開拉住她的男生。

  「我不要!」噙著一抹會讓女生尖叫的微笑,邵蘇斬釘截鐵地拒絕,一隻手拉著不停掙扎的女生,另一隻手還力大無窮地抱著一箱礦泉水。

  女生不停地瞪他,因為和這樣的男生拉拉扯扯害得她也變得被別人關注起來。她從來都沒有這樣被別人的目光當作靶子的經歷,好可惡,「如果你很閒的話,隨便去哪裡都好,找你的女朋友也好,去練習你上流社會的公子才會的運動也好,但是現在請你鬆開我的手,我要把這箱礦泉水拿給咱們班今天參加籃球聯賽的同學。」

  你不再出現在我面前更好!

  「我再說一遍,」他突然咬牙切齒,「梁芮瑾不是我的女朋友!」

  他的面孔靠近她,相距不到半尺,嚇了她一跳,連忙朝後退了一步,「跟我沒關係!」

  「誰說跟你沒關係?」他磨著牙看她,琢磨著她的小脖子哪裡比較好適合他下口。

  「我……我說的。」女生結結巴巴地開口,「你快點放手,我才不管你跟誰有關係,我要去送水了!」

  「梁芮瑾不是我的女朋友!」他對她大吼一聲,差點嚇掉她半條命。

  還沒容那女生回過神來,一個聲音響在他耳邊:「邵蘇,你在這裡做什麼?」

  邵蘇頓時鬆了口氣,果然是說曹操,曹操就到,這個聲音的主人可不就是那個他口中和他沒有半點關係的小瑾?也好,既然她來了,就趁現在讓面前的丫頭徹底明白他和小瑾的關係吧。

  梁芮瑾提著東西疑惑地看著邵蘇,然後故意忽略掉他牽著身邊的那女生的手,「你怎麼會在這兒,你不是約了我嗎?」

  邵蘇身邊的女生立即狠狠丟給他一個白眼,然後用力地就要甩開他的手,邵蘇卻更加用力地抓住,隨即正色看向梁芮瑾,「小瑾,你來告訴她,你根本就不是我的女朋友。」

  梁芮瑾臉上的微笑頓時僵住,活像個面具似的掛在臉上,「你說什麼?」

  「我要追她,可是她不相信,你來告訴她,你不是我的女朋友。」邵蘇說得理所應當,一副極力和她撇清關係的樣子,看著她的時候就那麼正氣凜然,看著那女生的時候就含情脈脈。

  梁芮瑾只覺得耳中彷彿有一群小蜜蜂飛過似的在嗡嗡作響。

  太過分了!

  她在冷飲店裡等了他一個半小時還多,沒向他抱怨也沒有怪他,頂著太陽又自己走回來,可是他……他居然現在要她對別的女生說他們一點兒關係也沒有?!

  一股莫名的火氣襲捲心頭,她只覺得眼睛酸酸的。

  朦朧中看到他身邊的女生,沒有她漂亮,也沒有她身材好,更不是他口中他所欣賞的那種又會打扮又會玩的女生,可他居然為了這樣的女生要她親口承認她和他沒關係?!

  「快點說啊。」邵蘇期待地看著她,小瑾平時那麼溫柔,一定會開口幫他的。

  「邵蘇他……他不是…」梁芮瑾咬著唇,慢慢地開了口,一雙手緊緊地絞在一起,關節都因為用力而泛了白。

  為什麼?

  為什麼她要習慣性地在他面前裝溫柔裝善解人意?為什麼他可以對她招之即來揮之則去?為什麼她不可以耍小性子鬧小姐脾氣?

  眼睛裡的濕氣更加氤氳起來,梁芮瑾突然抬起頭來,眼睛裡含著滿滿的淚,「你混蛋!」

  她的眼淚掉了下來,錯愕的邵蘇茫然地看著她。

  手裡的東西朝他用力砸了過去,他身邊的女生驚訝地低低叫了一聲,隨即攔在了他的身前,硬紙袋子重重地砸到了她的身上,然後掉在地上,裡面的化妝品撒了一地。

  「你在搞什麼鬼?」驚慌擔憂的邵蘇慌張地放下手中的礦泉水箱,查看那個女生有沒有被砸到。

  「我在搞什麼?你呢,你在搞什麼?明明約了人家卻又放人家鴿子,我等了你快兩個小時,結果你沒來就算了,現在居然還要那麼過分!」她大聲指控他,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萬分,眼淚彷彿自己有意識似的一顆顆往下掉。

  「我們本來就沒有……」邵蘇被她這一哭攪得莫名其妙,突然驚訝地咦了一聲,「難道你對我……」

  「我才沒有!」她緊緊咬住紅唇瞪他,紅彤彤的眼睛一點兒氣勢也沒有,「我才沒有喜歡你,你少臭美了!」

  打死也不能向他示弱!

  「那你現在幹嗎那麼大反應?你平常不會這樣的。」邵蘇依舊疑惑,拉緊那女生的手卻沒有放開,反而抓得更緊。

  她真是氣死自己的視力為什麼要這麼好,為什麼要這麼清晰地看到他和她相握的手,心裡好慌好亂,總覺得那是彷彿多少年前就屬於自己的東西一朝就被人搶走了似的難過,「我一直都這樣,你少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怎麼會喜歡你?你不就是學習好了一點,家世好了一點。我也不輸給你啊,你以為所有的女生都會迷上你耍劍的樣子嗎?你少臭美了,我認識的人不知道耍起劍來比你帥多少倍!」她用力對他吼完,眼淚已經快在臉上流成兩條小河了。

  「你聽到了?」結果邵蘇根本沒在意她的發水狀況,反而正色看向那個女生。

  「那又怎麼樣?」那女生看了梁芮瑾一眼,隨即用力抱起礦泉水離開。

  「喂,你等等我。」邵蘇立即追了過去。

  梁芮瑾一顆美女的心頓時碎得滿地都是,一片一片又一片。

  不要哭,不要哭!

  可是怎麼抑制都沒有用,眼淚還是在不停地往下掉,看著扔得一地狼藉的東西,她再也忍不住,又委屈又狼狽的感覺讓她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只好站在那裡繼續哭。

  死邵蘇臭邵蘇,她才不是為了他傷心,才不是因為他哭,是太陽太大了,陽光太熱了,她被曬得渾身不舒服,所以才會哭的。

  難道女生都是水做的嗎?

  他已經在這裡陪站了快半個小時,結果發現她還在哭。

  本來她哭她的,跟他沒有任何關係,偏偏他無意中發現這個女生是他認識的,所以他下意識地便停下了腳。

  雖然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可是應該算是認識了吧?

  抬頭看一眼臨近下午五點卻還是烤人的太陽,他終於移步向她走去,如果再繼續站在這裡的話,她會被曬傷的。

  「你還好吧?」伸手把一包紙巾遞給她,他蹲下身子幫她把腳邊散亂的東西撿起來裝好,手指碰過那些女孩子才會用的瓶瓶罐罐,他微微有些不自在。

  梁芮瑾抽抽噎噎地用紙巾擦了一下臉,本來還想要繼續哭,卻在看到紙巾上可疑的黑色時突然止住了聲。

  這是……這是……睫毛膏的顏色!

  目光偷偷看向那個突然出現的傻大個兒,或許是剛才發洩過了,她現在居然沒有拔腳要逃的衝動,但是,但是現在她這麼狼狽,怎麼會偏偏遇到他?

第1章(2)  

  「你的東西。」頭頂上方傳來淡淡的語氣,他似乎一直都是這樣,不慍不火的,看不出來是高興還是生氣。

  「謝謝。」她只好接過去,聲音悶悶的,背部仍然因為剛才的大哭一抽一抽的,但是她打死也不敢抬起頭看他,被他看到她剛才哭已經很丟臉了,她可不想再被他看到滿臉花掉的妝。

  「快點回去吧,太陽那麼大,很熱的。」皺了下眉,他又補了一句。

  眼睛裡突然又冒出了淡淡的濕意,梁芮瑾的眼淚再次掉了下來。

  討厭!

  真討厭!

  為什麼在她心情這麼不好的時候,他要突然出現?還要用這種語氣對她說話?

  眼淚愈掉愈多,她再次嚇到了他,185的魁梧身高杵在她身邊突然覺得侷促,「你……不要哭了。」

  她偏要哭,偏要哭!

  他驚訝地看著她抓住他的衣服,把頭埋在他背上,哭得像個走失的小孩子。

  張口結舌!

  再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突然了,他看不到她,只能看到她的頭髮黑亮亮地垂在他身側,裸露的手臂上也搭了一綹,一種涼滑的感覺瞬間爬滿他全身。

  他盡量挺直身子,手腳也不敢亂動,生怕這個說話奇怪的女孩子不要等下又說他誤會她。

  梁芮瑾哭到最後終於漸漸停了下來,這一停才發現,在她視線所觸到的地方,是一團黑黑的東西,隨即清晰感受到的,是陌生的男子氣息。

  她頓時一張臉如被火燙到,伸手推開了眼前剛被她利用過的人。

  「現在好了嗎?」頭頂上方又傳來他沒什麼高低起伏的聲音。

  終於恢復到了她正常的狀態,她開始緊張,退後了兩步,低著頭開口:「好了。」

  眼神不停地瞄著他的鞋,最多也就上抬到他的衣服,再往上,她就不敢再看了。

  「回去吧。」背後傳來濕濕的感覺,不用多想,是她的眼淚。

  「嗯。」梁芮瑾極輕極心虛地應了一聲,猶豫了片刻終於再次開口,「我會賠你的。」

  賠?賠什麼?

  他驚訝地看著她低著頭跑開,自始至終她都沒有抬頭看他。

  難道對她來說,他真的恐怖到讓她連看都不敢看他?

  疑惑地揚了下眉,他也抬腳朝學校走去,進了擊劍社團。

  「慕容你回來了?」社團的同學紛紛和他打招呼。

  「嗯。」他點頭笑了一下,越過正在做訓練的他們。

  「喂,慕容,你身上沾的是什麼東西?」一個同學指著他的衣服叫了起來。

  「什麼?」他疑惑地停下了腳。

  「你看!」那個同學努力地把他背後的衣服抓到他視線可觸的地方,「黑黑一片,咦,還有點香香的呢。」

  他突然醒悟過來,唇角掠過似有若無的笑意。

  怪不得,怪不得。

  第二日。

  上午最後一節課,體育委員於渺在講台前面做運動會前的誓師宣言,她是個個子嬌小的女生,長相像個美少年,卻有一副大嗓門,性格很外放。

  下個月中旬,校園運動會就要開始了,運動會之前是籃球聯賽,現在已經開始,愛動的男生早已經開始了運動前的熱身準備,女生們的啦啦隊也已經準備妥當,用他們的說法就是先拿籃球聯賽做做熱身運動,好戲可都在下個月的運動會上呢。

  「所以,各位同學一定要踴躍報名參賽,除了像梁芮瑾同學那樣的運動白癡之外,其他人一定要給我好好加油,有多少分力氣就使多少分力氣!」於渺這邊話一完,眾人立即看向班內公認的「運動白癡」——梁芮瑾同學,想笑,卻沒有一個敢,個個忍笑忍得好辛苦。

  梁芮瑾目露凶光,不懷好意地瞄著講台前的於渺,臭丫頭,也就她敢拿她開玩笑,置她的風度和風範全然不顧,看她回頭怎麼修理她!正巧她這兩天正鬱悶呢,她居然還敢給她撞到槍口上?!

  「梁芮瑾,今年的擊劍比賽肯定還是你的親親竹馬同志拿冠軍,說不定還會跟以前一樣,沒有一個人能從他身上拿到一分。我前兩天看到擊劍社的訓練,覺得他們耍得好沒勁哦。」旁邊座位上的同學笑著對她說話。

  摸了一下腳邊放的紙袋,梁芮瑾開口說話,口氣可不怎麼友好:「那可不見得,風水輪流轉,冠軍是誰的,沒到最後誰知道是誰的?」

  「你怎麼了?」那同學疑惑地看了她一眼,怎麼回事,平常一說起邵蘇帥哥,梁芮瑾總是一副恨不得將他的優秀渲染得盡人皆知的模樣,今天怎麼口氣這麼怪?「他拿了冠軍,你不替他高興嗎?」

  「我幹嗎要替他高興?」她依舊冷冷開口,「我倒巴不得有人贏他。」最好是由她好好修理他一頓,讓他明白不可以隨便打擊她美女的自尊心。

  「喂,小瑾,你沒吃錯藥吧?」從講台上下來的於渺笑得古怪,作為梁芮瑾的舍友兼死黨,她可是非常清楚那天她大小姐頂著一臉恐怖的妝容飛奔進宿舍的糗事。

  「你才吃錯藥!」她沒好氣地開口,「居然剛才在前面笑話我。」

  「你本來就是運動白癡,100米你居然跑了22秒半,就是找小學生也能跑過你!」於渺大肆笑話她。

  「誰說的,是我不想跑而已。」她立即反駁。

  於渺根本不在乎她的目光,「反應那麼慢,人又冒冒失失的,還說不是運動白癡?你啊,能分邵蘇1%的運動細胞也就不會老被韓老師當了。」

  「我……」她氣得不行,現在這時候,她可以笑話她是運動白癡,但是就是不許在她面前貶她褒邵蘇,「他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擊劍嘛,我要學的話肯定能贏他!」

  於渺笑了一下,轉頭對旁邊看她們熱鬧的同學涼涼地開口:「去看看窗戶關了沒有?」

  「幹嗎?」那同學疑惑地接了一句。

  「我怕外面的風大閃了梁大美女的舌頭。」她一句話說完,自己都笑到不行,周圍的同學也終於忍不住了,一起笑了起來。

  雖然梁芮瑾的脾氣是古怪了一點,說起話來也是顛三倒四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一些事情只要發生在她身上,總會起一些奇妙的化學效應,總讓人覺得又好笑又好氣,也因此,班裡很多人都把她當成好玩的小妹妹。

  笑聲中梁芮瑾的臉漲得通紅,這些人簡直就是來踐踏她美女的自尊和面子的,所以她一拍桌子跳了起來,指著於渺的鼻子賭氣開口:「笑什麼?我現在就去學擊劍,一定會贏那個傢伙!」

  「你贏他?」於渺上下瞄了她一眼,「別說贏,你能從他身上討回一分,我立即繞著操場喊100聲『我是豬』!」

  「一言為定。」梁芮瑾伸手出去,和於渺響亮地一擊。

  「駟馬難追!」於渺老神在在地一笑,神情意味深長。

  擊劍社內,社團成員們正兩個一起做著訓練。

  偌大一個擊劍社,扳著手指數也不過才九個人,其中還有一個根本就不加入訓練的行列,只是看著別人在做訓練。

  「慕容,我們這樣訓練行嗎?」一個男生將面罩除了下來,抱著它走近站在一邊的大個兒。

  「要對自己有信心。」慕容秋淵看了他一眼,隨手將身邊桌子上的毛巾甩給他。

  「謝了。」男生接過毛巾擦了把汗,隨即又看著他,「可是有信心也不見得能贏邵蘇啊,我們總不能盲目樂觀吧。」

  慕容秋淵嘴角略略一揚,「為什麼一定要贏他?」

  「嗄?」男生錯愕地看著他。

  為什麼要贏邵蘇?從一開始他加入擊劍社就是抱著要贏邵蘇的夢想,想一想,能贏一個一直霸著冠軍寶座的人,這該是多大的榮耀?

  「我沒想過,但是我們都想贏他。」他指了一下身後還在做練習的同伴。

  「你可以換一種想法,你不是要贏他,只是想讓你自己不敗。」慕容秋淵笑了一下。

  「自己不敗?」男生咀嚼著他話裡的意思,覺得很難理解,「那還不是要贏他?」

  「不,」慕容秋淵開口,「你要贏他,這種念頭出現說明你是把比賽當作了一項必須要完成的任務來看待,而你若是只想保持自己不敗,那麼你的心理負擔就沒有那麼重,你從贏他,到現在只是要自己不要輸,你覺得哪一個會容易一點?」

  男生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著他笑了,「我知道了,謝謝你,慕容。」

  慕容秋淵笑了一笑,回到桌邊坐下,覺得站得有點久了,膝蓋處有些隱隱的痛。

  其他人並沒有受影響,依舊在認真地做著訓練,直到一個人突兀地走進了訓練場為止。

  「美女,你找誰?」有人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取下了面罩,和那個站在門口猶猶豫豫地不知道是想進來還是想再出去的漂亮女生打招呼。

  梁芮瑾看著他們,臉上是一貫的溫柔笑容,「我想學擊劍。」

  即使她心情不好,臉上卻依舊帶著完美的微笑,她自己都在心裡小小地寒了一下,她是不是太虛偽了?習慣性地給別人看到她最好的一面。

  「社長,快,招新學員。」一幫子見色忘義的人立即把擊劍社的社長揪了出來。

  「同學,你……」正想好好盤問一下她的班級、年齡、喜好、身高、體重、血型的男生一句話沒說完,就被梁芮瑾給打斷了。

  「我想自己找一個老師教我可以嗎?」她的目光在他們身上一一掠過,雙手卻不自覺地因為緊張而用力握緊。

  「你——想找誰?」七八道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到她的身上,每一個人的眼睛裡都灼灼地寫著「選我吧」的字眼。

  「我……」她的目光經過他們,落向一旁仿若根本就沒有看到她的人身上,腳不自覺地後退了一步。

  其他人的目光立即帶著抱怨投給一旁的慕容秋淵,慕容,你嚇到人家了。

  慕容秋淵無奈起身,朝門外走去。

  梁芮瑾瞪著愈走愈近的他,一雙腳不自覺地繼續後退,眼看著他就要和自己擦肩而過,她心下一急,伸手攔住他大聲開口:「請你教我擊劍!」

  眾人頓時嘩然。

  不會吧?美女居然要叫只負責給大夥兒講解擊劍規則卻從來不下場的慕容教她?

  慕容秋淵皺起眉毛看她,梁芮瑾被他看得又朝後退了兩步,一張臉又開始發燙,她又急又氣地開口:「我要你教我擊劍!」

  彷彿驕傲的公主在下命令,但是慕容秋淵根本就不可能乖乖聽一個說話不經大腦思考的丫頭說的話,「為什麼?」

  「因為……這個……」她逐漸火大。

  討厭死了,人長得那麼恐怖,連說話也那麼討厭,如果沒有理由的話,她幹嗎要來找他?「總之你要教我!」根本不容他拒絕,她把手裡提的東西扔給他,「賠你的東西,還有……還有,我明天就去買擊劍用的東西,買好後就來這裡報到。」理所當然別人應該在這裡等她的語氣,說完之後,她立即轉身就跑,好像被什麼追趕著似的,一不小心,卻在他面前再次絆了一下。

  轟!

  毫不留情的紅暈瞬間爬上她的臉。她真想當場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

  慕容秋淵低下頭看著手裡的紙袋,疑惑地打開,發現裡面是一件男式短袖棉質上衣。

  口是心非的奇怪女生。

  他輕輕搖了搖頭,將那衣服重新塞進袋子裡,轉身,對上八道詢問的目光。

  「她找錯人了,我會跟她說清楚。」他對他們點了點頭,轉過身又坐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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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3 10:46:15

第7章(1)  

  國慶節之後,校園裡並沒有因為節日過去而變得冷清,反而因為即將舉行運動會而變得更加熱鬧。

  從10·7直接過渡到10·8,校園裡依舊熱鬧,沒有絲毫斷檔空閒的感覺,彷彿之前的七天假並不存在似的。

  一夢三四年。

  莫名的,梁芮瑾就想到了這個廣播劇的名字,其實她根本就沒有聽過這個似乎很有名的廣播劇,只是……錯覺吧,從家裡到學校,經過昨天,直到今天,直到現在,她一直都有一種在做夢似的感覺。

  下了這節課,她還要到擊劍社報到……

  她恍恍惚惚地想,冷不防被人掐了一把,嚇得她幾乎當場尖叫,抬眼看過去,就見於渺正在對她使眼色。

  「你在幹什麼?居然敢在『殺人王』的課堂上跑神?!」她偷偷丟了張字條過來,梁芮瑾連忙把那字條藏起來,生怕被老師逮到。這個王老師一向以嚴謹著稱,稍不小心就有可能被他當掉,她可不敢冒這個險。

  再抬頭,卻依舊看到於渺在對她擠眉弄眼,忍不住歎口氣,抓了支筆在手裡,躊躇了半天,卻是一個字也沒有寫下去,實在是,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

  這樣紛亂繁雜的情緒,她自己都尚未來得及理清,又怎麼能說給別人聽呢?

  於渺看她怔怔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下不由奇怪,倒是從來沒有見過她這般神色,不知道是出了什麼事。

  好不容易挨到下課,她連忙湊了過去,「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梁芮瑾連忙收拾東西。

  「昨天不是還好好的嘛,怎麼今天就一副深閨怨婦狀?」於渺忍不住笑著打趣她,「莫不是現在還念著邵大公子的好呢?其實你要是真的放不下,就去和那個家裡賣衣服的丫頭競爭嘛……」

  「於渺!」她連忙喝止她的胡言亂語,臉色也不是很好看,「都跟你說過了,不要再把我和他連在一起,他是他,我是我,我們沒關係的。」

  於渺掃她一眼,眼睛裡帶了些許笑意,「這麼快就跟他劃清距離了?轉變還真是不簡單哦,讓我猜猜原因好不好?為什麼呢?通常一個女孩子開始變得煩躁不安,而且變得想要竭力和以前自己喜歡過的人劃清距離的時候,只能說明一件事……」

  梁芮瑾頓時僵了一下,隨即抱起整理好的書本朝教室外走去——她才不要和於渺扯這種八卦。

  笑吟吟地彈了下手指,於渺抱起書跟了過去,繼續剛才沒有說完的話:「那就是——她喜歡上了別的人。」

  「你胡說八道!」她的臉頓時漲得通紅。

  「看,你的臉都紅了。」於渺笑嘻嘻地逗她。

  「我……我哪有?」她立即條件反射般伸手摀住自己發燒的面頰。

  「喏,都結巴了。」於渺歎口氣,投給她萬分憐憫的眼神——如果不搭配上她那一臉想挖八卦的神情,相信更有說服力。

  「我才沒有。」梁芮瑾的臉紅得更加可疑,嗓門也大了起來,根本就是一副做賊心虛的樣子,慌張地看了她一眼,急急忙忙地再次開口:「我等下有訓練,我先走了。」

  於渺看著她遠去的身影,笑笑地吹了一聲口哨,「臭丫頭,八成是昏了頭了,難道你不是和我一路的嗎?居然先跑了?!看來……」

  根本就有戲嘛!

  擊劍室內,一群男生拿著劍正在做聯繫,嗨哈之聲不絕於耳。

  擊劍室外,一身運動裝束的女生饒有興趣地抱著手觀看,並沒有要進去的意思,落日的餘暉灑在她的身上,將她週身映出淡淡的金色輪廓。

  梁芮瑾慢慢走進訓練場,意外地看到那個女生,不由對她多看了兩眼。

  那個女生並不是嚴格意義上的美女,但是她身材高挑,頭髮綁成馬尾,眼睛瞇出好看的弧度,看起來就是一副陽光女孩的造型。

  她這邊在打量著那個女生,那個女生也同樣在打量她,看見她一副弱質纖纖的樣子,卻提著劍袋,忍不住有點好奇,挑了下眉,她含笑開口:「你學擊劍?」

  梁芮瑾點了下頭,疑惑地看著面前的女生,總覺得她有點面熟,似乎曾經在什麼地方見過。

  「看起來,你不像是喜歡運動的人呢。」她直言不諱,笑瞇瞇地看著她,對她的第一眼印象簡直好到極點,或許是她的個性太強硬了,所以面對這樣相貌嬌弱的美女,她會在第一時間對她們繳械投降,甚至讓她化身成騎士護花都可以。

  難道她看起來和運動真的那麼不搭調?梁芮瑾低頭把自己好好打量了一番,無奈地開口:「或許。」她的確是沒什麼運動細胞,只是多虧了她那位明師……只是不知道,今天的訓練還能否順利進行?

  「不好意思,我先進去了。」含笑對她點一下頭,梁芮瑾走進了擊劍室內訓練場。

  場內起碼有一半的男生看到她進來都停下了中的劍,紛紛和她打招呼,她噙一抹淡笑,偷偷搜尋那個熟悉的身影。

  「對了,學妹,慕容今天沒辦法來,他住院了。」熱情的擊劍社社長立即把自己的情報出賣給她。

  「住……院?」遲疑地將這兩個字吐出口,她有些反應不過來似的感覺。

  「對啊,他那天摔了一跤,所以就住院了。」順著說話的聲音看過去,梁芮瑾驚訝地發現那個剛才和她說話的女孩笑笑地走了進來,隨便地靠在了牆上,姿勢自然又帥氣,看起來……居然和慕容秋淵的感覺很……相像?

  她肯定是神經過敏,這女孩怎麼會和慕容秋淵相像?

  好吧,她承認,眼前這女孩的姿勢、神情以及那種只有經常處於運動的狀態中才會帶來的英氣,總而言之,就是一種很「運動」的感覺。

  「你是……」一干男生把不解的目光投給了面前帥氣的女生。

  「我?」頗玩味地勾起一抹微笑,那女孩子將注意力分給了梁芮瑾,「你跟秋淵學擊劍?」

  注意到她不像他們一樣喊他慕容,梁芮瑾微咬了下唇,「你是……」

  「熟人而已。」那女孩依舊微笑,但是那語氣卻顯出一副和慕容秋淵交情頗深的熟稔來,「我今天來是要幫他拿些東西到醫院。」

  熟人?

  怎麼個熟人法?

  彷彿是被什麼小小的刺扎到,梁芮瑾覺得自己身上心上不知道是哪裡激靈了一下,然後就被大片的沮喪和悶悶不樂所掩埋。

  晃了晃手中的鑰匙,那女孩看著他們微笑,「秋淵的儲物櫃在哪裡?」

  有人給她指了個方向,那女孩也不拘謹,拿著鑰匙大大方方地去取東西,一旁的男生們頓時議論了起來:「唉,她誰啊?」

  「有點面熟,但是……沒見過。」大喘氣的某人頓時被圍住一頓好打。

  「難道是慕容的神秘女友?」完全不顧身份的男生們開始圍在一起八卦。

  「有可能哦。」恍然大悟的人群中頓時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一旁的梁芮瑾的眼睫不自覺地動了一下,看一眼那正在收拾東西的女孩,默不作聲地捏緊手裡的劍袋,微微旋了下身子便要離開。

  慕容的神秘女友……

  這稱呼真讓人……聽起來不舒服。

  「好了,我走了。」腳還沒動,身後便傳來那女孩的聲音,笑吟吟的,爽朗而大氣。

  她卻又忍不住停下了腳,那女孩的聲音就在她身後響起,分明清楚無比。

  「你們若是有時間,不妨到醫院看一看慕容,他一向不愛說話,但是你們去看他,他一定會很高興的。」

  梁芮瑾不由心下一動,回頭看那女孩。

  這「一向」二字,當真說得精妙,可不剛好說明她和慕容之間的關係絕對是非同一般,連他的習慣都深知道一二。

  那女孩抬頭看向梁芮瑾,忽而一笑,對她說:「你也要記得來看他哦。」

  「看他?」梁芮瑾低低重複了一遍。

  「對啊。」她一笑,看著她的目光裡多了幾分慧黠。

  「哦。」呆呆地應了她一聲,心下卻是賭氣般地打定了主意。

  她幹嗎要去看他?

  她才不要去看那個傻大個兒呢。

  她和他才沒有什麼關係呢……

  「那我就先走了。」那女孩看著她又笑了一下,目光別有深意,可是梁芮瑾卻沒有注意到。

  頓在原地站了片刻,待那女孩走遠了,她才提著劍袋離開。

  「小瑾,你今天不練劍了嗎?」有人在她身後喊她。

  她轉了個身回答:「我還有事。」

  轉身剛要走,身後的人卻又叫了起來:「咱們找個時間去看一下慕容吧。」

  她的腳一滯,隨即離開擊劍社。

  既然那麼多人想要看他,那麼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

  隨便吧,她才不要……去看他呢……

  出了擊劍社卻想不到要去哪兒,一時間她自己倒是犯了難,看看天色尚早,索性攔了車打的回家。

  「于于,我今天晚上不回宿舍了。」坐上車後她打了個電話給於渺。

  「又打的回家?」於渺聽了嘖嘖連聲,「真腐敗,沒事把大把的錢花在出租車身上,根本就是浪費。」

  她聽了只是笑,「不說了,我回家了。」

  這個時候天色將晚未晚,路上的車很多,魚一樣穿梭來去,她坐在車裡,忍不住就開始發呆,思緒斷斷續續若有還無,老實說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只是看著車窗外的景物,放任思緒漫無目的地四處遊蕩,出租車的廣播裡輕輕播放著一首莫名的英文歌,聲音不大,每一個咬字發音都聽不清楚,但是整個人卻因此而放鬆了下來,窩在後排座位上,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前面的司機師傅並沒有說話,卻很認真地跟著廣播裡的歌哼唱著,她聽得有趣,忍不住就微微揚起了唇,突然想起來,某一天,她也聽過慕容秋淵哼過歌。

  那樣高大壯碩的男生,手裡提著拖把,認真地在拖地,或許是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在注視著他,所以他放心地唱起了歌,聲音開始很小,後來卻大了起來,唱出來的歌卻意外地讓人笑翻天。

  「來來,我是一棵菠菜,菜菜菜菜菜菜,來來……」聽到第一句的時候,她幾乎呆掉了,這麼搞笑的歌曲出自於他的口中,還真是一件讓人……呃,震驚的事情,但是看著他隨著歌曲頗自得其樂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麼,她居然硬生生地忍住了好笑的情緒,任他一個人在擊劍社裡獨自開心。

  是她從來沒見過的另外一面。

  在她面前,他似乎一直都很認真,身形以及氣勢上的壓迫感早讓她對他有種退避三舍的錯覺,但是這一刻,她不曾想到會看到這麼可笑的他,讓她忍不住有種想拍拍他掐掐他的感覺,但是最後她什麼都沒做,甚至根本就沒動,滿腔的笑意壓在心口,卻不知道為什麼,最後居然笑不出來了。

  「……來來,我是一對榴賨,似花貌美容顏……」後來,他緩聲低唱,神情認真,微微側首,彷彿唱了半天,完全只是為了這一句——她突然心中一頓,彷彿是心跳的節拍被什麼打亂而漏了三兩拍似的,微微有窒息的感覺。

  從不不知道、也沒有注意過,這樣可笑的歌曲裡面居然夾雜了這麼一句明明華美卻讓人莫名憂傷的歌詞……

  他一個人,一個人……

  朋友很多,那一刻,卻很寂寞,彷彿是孜孜以求的夢想突然破滅,那種深刻到骨髓裡的驕傲和孤單。

  而那一刻,她明明想笑,但是卻又莫名地想哭,於是臉上就顯出很滑稽的神情來,不知道會有多難看,結果他出門倒水,看到她,意外地愣了一下,強撐著臉上的不在意,一轉臉,卻還是發現他臉紅了。

  她心中一跳又一跳,卻又要撐出以前驕傲的樣子來,丟給他一句話:「難聽死了。」

  轉身的時候,她自己卻忍不住臉上熱辣辣一片,彷彿是自己做了什麼好笑的事情被人看到一樣,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後來,就沒有提那天的事,但是後來,她每每想及,就會覺得——那天的他,真真可愛到了極點……

  「怎麼又回家了?」下了車上樓進屋,老媽一臉詫異。

  「學校裡沒事。」她低著頭應了一聲,轉身進了自己的房間,明知道老媽一臉疑惑,但是她也沒心情解釋。

  「真是,女兒大了呀。」做母親的在後面兀自感歎,搖了下頭,轉身進廚房改菜譜,當晚的,還好買的菜夠多。

  進了房間,梁芮瑾無聊地趴倒在自己床上,側首看了半天雪白的牆壁,掃一眼一旁的書櫃,又愣了一會兒發了下呆,突然「騰」的一下從床上跳起來,開始半跪在床頭找東西。

  是塞在床下面的一個大紙箱,不高,所以足夠它被順利地塞到床下頭,但是很大,裡面的東西卻意外地擺放得整整齊齊,那是她從小到大的百寶箱,裡面的東西都是從小到大收集的寶貝,心情不好或者是好的時候都喜歡拉出來翻撿,純粹是一種下意識的舉動,借收拾東西而整理思緒。

  伸手在裡面搗弄了半天,卻覺得看什麼都煩,最後只抓了個造型別緻的瓶子出來。

  那瓶子還是邵蘇送她的,本來是個糖盒,從法國帶回來的,那時候年紀小,看什麼都新鮮,看到那瓶子意外的精緻,所以就央了邵蘇送她,邵蘇當時也不過六七歲,自己的東西金貴得很,但是後來還是拗不過她,只好小心翼翼地送了給她。

  想到當時邵蘇的表情,梁芮瑾忍不住微笑,順手搖了一搖那個瓶子,裡面似乎是裝了很多東西,輕輕一搖,裡面就嘩啦作響,她索性旋開了瓶蓋,將那些東西一股腦地倒在了床上,頓時亂七八糟的玻璃珠子、細巧晶瑩的奇形鵝卵石,甚至還有一些造型別緻的扣子之類的東西滾了滿床都是。

  小孩子的玩意,邵蘇曾經這樣說過她,可是她不在乎,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為什麼她因為他不喜歡就把他們全部丟掉?

  伸手抓起一枚扣子放在手裡把玩,那是枚樣式很普通的銀色圓扣,上面壓了一圈奇特的花紋,像四葉草,花紋裡寫了個小小的「M」,放在手心裡,有種冰涼的沉沉感。

  記不得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這個瓶子裡會有這麼多扣子,倒是這枚扣子最得她喜歡,聽邵蘇說是銀製的,問她是從哪裡來的,她也記不得了,只好說大概是自己撿的。後來他見她還有那麼多扣子,就取笑她是財迷,是不是妄想再撿一枚銀扣子回來,她聽了只是笑,順便把邵蘇掐得花裡胡哨。

  可惜啊,那樣熱鬧的場景,不知道什麼時候就不見了,現在,只她一人在這裡發呆……

  電話突然響了起來,嚇了她一跳,連忙抓過電話接了過來。

  「誰?」她抓著扣子握在手心裡,感覺到有微微的痛感,卻並不難以忍受。

  「是我。」那頭的聲音意外的平緩,居然是慕容秋淵。

  她一下慌張起來,原本是坐在床邊地板上,這下子身子陡然往後一退,只聽到「啪」的一聲,卻是那個漂亮的玻璃瓶子摔掉在地上,還好瓶子夠結實,沒有摔破。

  「怎麼了?」慕容秋淵聽到她這邊的動靜,立即問了一句。

  「沒什麼啦。」她瞪著那玻璃瓶橫眉豎目,最後還是將它撿了起來,這才想到為什麼從剛才她就覺得怪怪的,「你不是住院了嗎?幹嗎打電話給我?」

  「只是想說一下,那個訓練我大概暫時沒辦法幫你進行了。」慕容秋淵的語氣淡淡的,聽不出來他的情況到底怎麼樣了。

  「我知道了。」她不知道為什麼,心下有點空落落的。

  兩個人靜了片刻,那頭的慕容秋淵最終開了口:「那麼,我掛了,再見。」

  「再見。」她連忙應了一聲,接得太快,倒彷彿帶了點掩飾。

  電話掛斷,她才捂著臉倒在床上。

  笨蛋笨蛋!

  她根本就是個大笨蛋!

  明明是想問他現在怎麼樣的,可是她剛才就是說不出口,最後只好乾巴巴地說句再見了事……

  鬱悶啊!

  她煩惱地扯著枕頭,門「嗒」地響了一下,卻是老媽開的門,開口問她:「要吃飯嗎?」

  她站起身,下意識地把手揣進上衣的口袋裡,彷彿下定決心般地開口:「我……我要出去一下。」

  不管怎樣,此刻,她是這樣決定的。

  不然放任自己這樣下去的,她只可能變得越來越奇怪的。

第7章(2)  

  市立醫院,出了電梯左拐,1417號病房,慕容秋淵正在和妹妹慕容靜水說話。

  病房裡還有其他人,不過並不吵,每個人說話的時候聲音都很輕。

  慕容靜水照例是一身運動裝,馬尾辮,一張臉上神采飛揚,笑吟吟地捏了把水果刀正在削蘋果,幫慕容秋淵帶過來的東西正放在他的床頭小櫃子上。

  她的手指很細,也很靈活,水果皮削得薄薄的,卻並不斷,長長的一綹垂了下來,她看著只是笑,存心要削出一個完整的蘋果。

  慕容秋淵看她一眼:「你就喜歡這樣玩。」

  「這可是個技術活呢。」她依舊笑,看起來倒真是十分愛笑的姑娘,一雙眼睛微微彎起來,眸子亮晶晶的,看著慕容秋淵有點不懷好意,忽然開口說:「我看到你那個半路出家的小徒弟了。」

  他沒有提防她會說到梁芮瑾,停了片刻才輕輕「嗯」了一聲,一抬臉卻看到靜水促狹的表情,臉就不知道為什麼熱起來了,辣辣的一片。還要強撐著。

  慕容靜水忍著滿眼的笑意看著他侷促的表情,心下明白了八九分,笑瞇瞇地拈起削完最後一刀而脫落的果皮,站起身丟進垃圾筒,拿著那蘋果做誘餌,看著他壞笑著開口:「哥,你覺得她怎麼樣?」

  「她……很好。」防備地看著靜水,他可不想和她繼續這個話題,剛才趁她出去買東西的時候他曾經打了個電話給梁芮瑾,此刻聽她這麼陡然一提,他倒有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你怎麼會想到教她?她看起來根本不像是喜歡做運動的樣子。」慕容靜水好奇地問他。

  「她……小孩子脾氣罷了。」他想著當時梁芮瑾「脅迫」他的樣子,臉色一瞬間溫軟,他自己沒有在意,慕容靜水卻笑了一笑,看在眼中。

  看著靜水的表情,他連忙調開話題:「最近訓練緊嗎?」

  「還好,不過教練還是給了我四天的假,說讓我放鬆一下,不要太緊張了,過幾天就要加大訓練量了。」慕容靜水一邊說一邊順手餵了哥哥一口蘋果。

  「好好訓練,不要太在意最後的結果。」慕容秋淵點了點頭,看一眼靜水的表情,倒沒有太擔心。

  「放心,」慕容靜水眸子一轉,突然又開口:「可惜你受傷不能再歸隊,不然的話,哥哥,我還真想念小時候看你練習擊劍時的樣子。」她拿過床頭櫃子上的袋子,從裡面抽出一本相集,意味深長地歎息了一下。

  慕容秋淵有些狼狽,他沒想到她居然把這個也帶了過來,「別看了。」他伸手把那相集合了起來。

  「哥,其實你還是很懷念以前訓練的日子吧。」慕容靜水歎了一下,他總是習慣掩飾隱藏,其實當年他……是很遺憾的吧。

  「沒什麼了,好多年了。」他笑了一下。

  「可惜啊。」慕容靜水感歎無比,一顆蘋果給哥哥吃一口,自己也吃一口,居然不知不覺的就把那蘋果給吃完了。

  他們自己沒有在意,但是看在不知情的人眼中,卻只能想像得到他們的關係是多麼的親密——起碼梁芮瑾是這樣想的。

  慕容靜水看一眼那相集,裡面有哥哥各種訓練時的照片,沒辦法繼續自己的訓練,幸好他還有這個可以回憶。

  她站起身,「我回家了,老媽說幫你煲了湯,我等下幫你帶點兒過來,你好好休息。」

  「去吧。」慕容秋淵微微一笑,對她揮了下手,「慢走不送。」

  她卻伸手揉亂哥哥的頭髮,大笑著揚長而去,出門的時候覺得似乎暗處有什麼東西一閃,她疑惑地抬頭,卻沒有看到什麼,也就沒在意,進了電梯下樓去了。

  病房裡,慕容秋淵伸手在那相集上摩挲了一會兒,將它重新放在櫃子上,然後閉上眼睛休息。

  她只覺得緊張,心裡卻有些莫名的委屈。

  剛才只看到他和她在相視而笑,那樣合拍,那樣相像的兩個人,在一起便彷彿是整個世界,看了讓人覺得胃裡酸酸的不是滋味,她站在門外,只是發呆,什麼也不想做,只覺得自己跑過來是那樣莽撞,覺得一時間連自己的手腳彷彿都無處安放似的。

  病房裡的人幾乎都在休息,剛才她跟護士磨了好大一會兒護士才肯讓她進來,所以她現在靜靜地走進去,站到他的病床前,卻不敢發出什麼聲音來。

  腳步極輕極緩,呼吸幾乎難以感受,她走過去,靜靜站了幾秒,然後在他床前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他彷彿睡著了,眉毛微蹙著,相貌並不好看,卻端正,看起來讓人無端地安心放心,睫毛卻很長,是他這張臉上最精緻的部分——她有些想笑,目光往下滑,看到他的左手覆在右手上壓在腹部,呼吸很平穩,再往下看到他的雙腿,其實被子蓋著根本看不到什麼,但是她還是緊張,不知道他的腿到底出了什麼事,怎麼會弄到要住院的地步?

  以前訓練的時候經常看到他給自己上藥,但是她並不知道他的腿會傷得這樣厲害,如今看著他,倒覺得他彷彿比以前瘦了許多,輪廓清晰,卻原來,他也是這般好看的。

  想到那一晚看到正在做練習的他,身上充滿了力與美的勁道,與現在截然不同。

  或許正是從那一刻起,她便注意到了他吧……

  梁芮瑾驀然收回了目光,一轉眼,卻看到床頭櫃子上的相集,輕手輕腳拿了過來,小心翼翼地,生怕驚動了他,抬眼看一下,他的呼吸綿長平靜,她稍稍定了下心神,慢慢打開。

  裡面居然是他各種各樣的穿著訓練服或是常服時的訓練照片,手裡提著劍,或微笑或沉默,眼神或飛揚或沉靜,一瞬間的靜與動都掌握得那樣好,就著床頭昏黃的光,她的手指有淡淡的陰影落在相片上,幾乎都要看不太清楚他的樣子了,她只好收回手指,一張一張慢慢地翻看。

  耳邊靜悄悄的,彷彿能聽到心臟撲通跳動的聲音,每翻開一頁,她都要慢慢地收回手指,認真地看著照片裡每一個他。

  那樣鮮明的紀錄應該是屬於以前的他吧,難得的專業,看起來就是最頑皮的表情也帶著三分認真嚴肅,她看著看著,心裡就不由得急促跳動,只想著,原來他是這樣的。

  相集並不大,翻到後面的時候,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依舊靜靜安睡,那樣平靜,一若初相識的時候他借肩膀給她哭泣時的沉穩,淵停嶽峙般,讓人無比安心。

  一邊胡思亂想,一邊下意識地看那最後一張照片,她開始只是隨便掃了一眼,那是一張大概有七寸大的照片,照片裡起碼有六七個人,穿的卻不是訓練服,手裡卻都拿著劍,一眼看去,卻至少有兩三張臉是熟悉的,偶爾會在中央台5套見過,她抬頭又看他一眼,覺得他突然有點陌生,但是卻又這樣熟悉,低下頭又看一眼那照片,但是這一眼,卻讓她幾乎驚訝得叫了起來,眼裡瞬間閃過小小的火苗,燒得一雙眸子亮亮的,她揉了一下眼睛,往檯燈前湊了一湊,仔細看那照片上人的衣服。

  衣服很普通,但是幾個人的衣服卻是一樣的式樣,像是特製的,上面是一式的圓扣,五角硬幣大小,銀色質地,或許是照片照得太過清晰的緣故,上面的花紋隱約可見,甚至花紋正中的字母都能隱約辨別得出來。

  她突然莫名地心慌,看著那衣服的式樣,耳邊一陣轟鳴,彷彿一瞬間沉到了黑暗中,過了半晌才清晰了過來,又看得到亮光,耳邊也聽到了聲音,背上卻忽冷忽熱的,彷彿突然生了風寒似的頭重腳輕。

  下意識地伸手揣進口袋裡,她的手漸漸收縮,這才發現她無意中居然將那個有關她記憶的證物一起帶了過來。

  直到剛才那一刻,電光火石般的一瞬,她才突然想了起來,那枚扣子到底是從何而來。

  小時候頑皮,有一次追著邵蘇到他外婆家玩,但是邵蘇卻一個人跑在前頭,她跟他賭上了氣,一個人跑回家,在過馬路的時候卻無法辨別方向,眼看著一輛黑色轎車向她衝過來,她卻嚇得軟了腳,根本就沒辦法動,要不是有個人把她推開,只怕她早就做了無辜的車下亡魂。

  當時受到的驚嚇太大,她一個人呆坐在路上,雪白的裙子上都是泥,上面星星點點地沾了些紅色的血跡,手心裡不知道抓住了什麼東西,緊緊扣在手裡,知道被人抱進醫院也沒有送,後來老爸老媽衝進醫院,只曉得問她怎麼樣,她卻一個字也不會說,害得邵爸邵媽好好地修理了邵蘇一頓……

  「你怎麼又哭了?」低而平穩的聲音突然響起來,梁芮瑾抬頭看他,眼淚卻只是流得更急。

  喜極而泣——要怎麼說他才明白?

  她卻只是瞪他一眼,「要你管?」

  慕容秋淵側目看向她,卻見她手裡拿著的東西,面上一赧,口中要說的話也就頓了一下,再看她雖然語氣凶巴巴的,眼淚卻掉得那麼急,不由開口:「你不要再哭了,不然……人家還以為是我害你掉眼淚的。」

  她連忙轉過臉去,心裡忽喜忽悲,一雙眼睛又轉過來瞪著他看,「我才沒有哭。」手卻忍不住有些發抖。

  她此刻坐得那般近,他突然抬手,輕輕撫去她的眼淚,她一下子呆住,面上頓時燒成一片,大窘之下,連忙拍開他的手,手裡的東西一下子「嗒」的一下掉在他床上。

  「以後,別讓我再看見你哭。」他靜靜開口,目光轉回去看她掉在窗上的東西。

  那是枚樣式很普通的銀色圓扣,上面壓了一圈奇特的花紋,像四葉草,花紋裡寫了個小小的「M」,放在手心裡,有種冰涼的沉沉感。

  他驚訝地半直起了身子,拈起那扣子,「你怎麼……會有這個?」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只是看著攤在膝上的照片不說話,他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兩個人靜了片刻,他突然輕輕吁了口氣,初時無聲微笑,最後卻笑出了聲來。

  她橫眉豎目,開始還要努力撐出和那扣子毫不相干的事實,但是後來,卻不知道為什麼,發現臉上早已經爬滿了微笑。

  他笑著笑著,腿上卻覺得一麻一酸的,忍不住蜷起膝蓋,伸手去捶了兩下,面上帶了點痛苦的神色。

  梁芮瑾連忙拉開他的手,幫他在膝蓋上揉了兩下,要收手時,卻覺得自己剛才的舉止簡直是莫名其妙,想要避嫌,只怕也晚了,一張臉上頓時飛遍紅霞,偷偷抬頭看他,卻見他一雙眼睛亮亮的,神色卻有點不自在,她頓時也不自在起來,又急又羞,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話才好,待要收手站起回家,卻發現他握著她的手,怎麼也沒有放開。

  他笑了一笑,清了下嗓子,略有些不自然地調開了視線,「我知道了,那個小女孩……是你。」

  她掙了一下,臉上更紅,卻沒有掙開他的手,手被他拖進被子裡緊握著,她只覺得渾身都在發燙,彷彿沒地方安處,口中卻不自覺地回答:「是我。」

  話出口,她不自覺地看他一眼,他正好也抬眸看向她,兩個人目光相撞,同時都是大羞,訥訥的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卻又彷彿覺得這個時候根本就不需要再說什麼,他和她心裡想的是什麼,彼此都心知肚明,根本不需要語言。

  門外此時卻有人「咭」的一聲笑了起來,她一時緊張,一下子抓過他擋在身前,從他背後看來人,卻見是個高挑的女孩,紮著馬尾,可不就是那個慕容秋淵的「熟人」?

  慕容秋淵看著妹妹靜水,有點頭疼,「這麼晚?」

  「不晚,還趕得上看戲。」她笑瞇瞇地開口,看向躲在哥哥身後的女孩,「你好啊,這麼晚還來看我哥哥,真是有心。」

  哥哥?

  梁芮瑾驚訝得瞠大了眼睛,原來他是她的哥哥?!

  她……她根本就是被她騙了嘛!

  只是此刻,手被他暗暗握在他手裡,就是有天大的火氣,她也不知道該怎麼發出去了。

  慕容秋淵回頭看著她微微一笑。

  她一愣,不自覺地轉過臉去,只覺得此刻才是真正的面子裡子全掉光了。

  但在此刻,小小病房內,卻讓她覺得莫名溫暖寧靜,卻怎麼也不想離開了。

尾聲  

  終於,到了比賽的那一刻,即便已經輸了那麼多,她還是站在了比賽的舞台上。

  台下眾人無聲,梁芮瑾拿著劍的手微微發抖,此刻,這個台上,有她,有他。

  對面的邵蘇持劍的姿勢英鋌而筆直,但是此刻她眼中,卻只有一個人的影子。

  她在想著慕容秋淵教給她的東西,邵蘇的打法更習慣於守,只要她主動進攻,先發制人,那麼他會因為近距離的攻擊而感到束手縛腳,從而會給她創造得分的機會。

  既然如此,那還等什麼?

  她微微一笑,雖然別人無法看到她的笑容,但是卻明顯覺得,她的攻勢突然變得凌厲。

  如果他要刺你,你還可以耍賴。

  她忍不住又是微笑,想到他給她講解當年三劍客與意大利隊狹路相逢時的遭遇。

  不然就選擇別的拖延招數,可以調節一下當時的心理承受能力。

  沒想到他看起來這樣老實的人,居然會這樣教她,可是當時他卻一本正經地看著她說:「難道你要跑操場上大喊大叫去丟臉嗎?」

  她一想到和於渺的賭約,頓時堅決搖頭。

  只要能拿下一分,她便贏了,只是要委屈於渺了……

  眼前一花,邵蘇的攻擊更加凌厲,她堪堪閃過,只覺得身上一熱,居然驚出了一身冷汗。

  你只要想著自己不要失分就可以,不要太在意贏的結果。

  他還這樣教她,和他們。

  分心向台下看去,訓練場裡,圍了很多人,但是坐在人群中的他,卻依然讓她一眼認出。

  好像看到他在對她微笑,伸手對她做了個「V」形的手勢。

  一分心,邵蘇的劍就毫不留情地刺了過來,她身子微微一側,避開他那一擊,隨手將劍朝他身上招呼了過去,此刻,她和邵蘇的距離極近,她只在心裡想著,已經連失了好多分,要怎樣才能拿下那一分……

  尖銳的哨音突然響了起來,台下的眾人也叫了起來,梁芮瑾目瞪口呆,看著裁判和眾人對她示意她得了一分。

  對面的邵蘇驚訝地一笑,伸手抱了下她,卻被她伸手推開,隨即跳下了比賽場地。

  「我贏了他一分。」原來她真的可以做到,她驚喜、狂喜,一隻手提著劍一隻手掛在他脖子上又跳又叫。

  擊劍社內眾人頓時嘩然,憑空冒出了這麼一對,實在是讓人太過於吃驚。

  「是的,你贏了他一分。」慕容秋淵不好意思地迎上眾人的目光,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背,幫她除下了面罩,面罩下的她,笑得神采飛揚,臉上雖然有細細的汗,但是他卻覺得,她依舊那樣美麗,眼神如秋水瀲灩,不再有眼淚的她,像顆小太陽一樣,讓人無法逼視。

  她依舊笑,習慣性地勾起他的手臂,「我們去慶賀。」

  「可是比賽還沒完。」他無奈提醒她。

  「不管他,反正我贏了他一分。」她理直氣壯地丟下爛攤子給邵蘇收拾,反正還有一堆擊劍社的男生們想挑戰他,不缺她這一個了。

  慕容秋淵抱歉地對裁判苦笑一下,人卻還是隨著她的腳步走遠了。

  自從那次在醫院的事後,他和她之間,就彷彿突然有了莫名的默契,沒有任何表白和刻意的說明,他和她,很自然地就走得特別近了。

  他沒有再問她是不是對他有不一樣的感情,因為那樣的話,只怕她又會惱羞成怒,瞪著眼看他,然後說些讓人又好氣又好笑的話。

  「小瑾,你不是就這樣走了吧?」有人半路殺了出來,上下前後左右不懷好意地打量著她和慕容秋淵握在一起的手。

  梁芮瑾看到來人忍不住面上一熱,想要甩開慕容秋淵的手,卻發現他根本沒有鬆開的意思,但是看著於渺一臉算計的笑容,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笑得分外陰險,「親愛的,請立即繞著操場喊一百聲你是豬吧。」

  於渺頓時乾笑起來,若無其事地抬頭,「天氣好熱,我看我還是出去吃點冰好了。」說完就要轉身走開。

  「你是想反悔嗎?」梁芮瑾在她背後笑得分外得意。

  「我才不會!」她轉身,咬牙切齒。

  「去吧,不送。」她大方地擺著手,拉走一旁無奈的慕容秋淵。

  「不會吧,你真的讓她……」慕容秋淵無奈地笑。

  「誰讓她剛才準備笑話我?」她磨了磨牙。

  「笑話你什麼?」他笑笑地開口。

  「笑話我……」她突然停了下來,抬頭看他一眼,又懊惱又尷尬,小小的貝齒咬住紅唇,「連你也要取笑我!」氣嘟嘟地甩開了他的手,她一個人走在前面。

  他走上前去,重新拉住她的手,她卻又甩開,如是幾次,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願地被他拉著朝前走。

  「你要去哪兒?」她依舊氣嘟嘟的,面上卻紅紅的,不知道是天氣太熱還是別的原因。

  「天氣很熱,我們去吃冰。」他笑著開口。

  「好啊。」她一下子開心起來,斜斜看他一眼,卻撞到他含笑的目光,不由低下了頭,微笑,一直微笑。

  長空碧遠,雲淡風輕,真是個好日子,

  她在心中這樣想著,只覺得被握住的手上,雖然熱熱的,卻沒有出汗,一點兒也不討厭。這樣真好。

  天太高,雲太淡,草太綠,太陽太刺眼。

  於渺咬牙切齒地暗自唾罵重色輕友心狠手辣的「好朋友」,居然讓她這麼丟臉,但是被一幹好熱鬧的人看著,她也只好咬著牙撐下去。

  「我是豬!」跑兩步。

  「我是豬!」再跑兩步。

  壞蛋小瑾,看她以後怎麼修理她。

  「我是豬!」再一句。

  「她是豬?」有疑惑的聲音從背後傳來,「瘦不拉嘰的居然敢胡扯自己是豬?!」

  身後頓時傳來誇張的笑聲。

  一本正經的話語搭配這麼讓人吐血的話簡直讓她幾乎想殺人,她驀然回頭,看是哪個不長眼的傢伙,「哪個混蛋笑話我?」

  「同學,拜託你想說大話之前先照照鏡子,你這個樣子,估計豬也不會承認你是它的同類。」一堆人中走出一個傢伙,瘦瘦高高的,樣子倒不醜,但是嘴巴卻這麼毒。

  「你去死!」她火冒三丈,「你才像條蛇,還是眼鏡蛇。」誰讓他戴眼鏡?

  「瘦皮猴!」輕蔑地看她一眼,鄭燕青可不會吃虧。

  「眼鏡蛇!」於渺衝到他面前和他叫板。

  「瘦皮猴!」

  「眼鏡蛇!」

  ……

  周圍的人羞愧地掩住自己的臉,天啊,這兩個人到底有多大了?

  但是爭執中的兩個人根本沒有注意到,依舊在進行無聊的口舌之爭。

  天太高,雲太淡,草太綠,太陽太刺眼。

  於渺伸腳踹了他一下,然後襆襆地走人。

  天氣實在是太熱了,她需要降一降火氣,不管了,吃冰去!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1-23 10:44:15

第6章(1)  

  因為有抱著慕容秋淵拿給她的錄像帶惡補擊劍知識,她每天也會定時鍛煉身體,所以覺得時間彷彿是「咻」的一下就到了她生日。

  10月7號。

  一大早就被老媽挖出來,換上了她的另一套全新的「聖誕樹」裝,頭髮盤成公主髻,然後老媽就開始東忙西忙,但是只要她一動,老媽就立即飛奔過來,命令她不要弄亂她的勞動成果。

  不用懷疑,老媽說的那個勞動成果,指的就是她。

  簡直把她當芭比娃娃。

  就是那種只能拿來欣賞,卻一點兒實際用處也沒有的物品。

  煩煩煩煩煩煩煩!

  為什麼她從一大早就開始覺得心煩意亂的?

  「叮——」是門鈴響的聲音。

  「小瑾,去開門。」廚房裡傳來老媽的聲音。

  梁芮瑾這才跳下椅子,跑過去開門。

  「親愛的,Happy  Birthday!」於渺笑瞇瞇地高舉手中的禮物,一眼瞄到她的裝束,她立即又笑了起來,「還真是一棵漂亮的聖誕樹呢。」

  「又取笑我。」她做勢拍她,於渺伸手將禮物丟給她,順勢滑進了屋中。

  「Happy  Birthday!」沒過多久,門鈴再次響起,隨即響起的還有邵蘇的聲音。

  梁芮瑾跑去開門,隨即就被一個一人高的熊娃娃嚇倒,她七手八腳撥開那只熊,「邵蘇,你想砸死我嗎?」

  口中雖然這樣說,但是心裡卻莫名地開心,彷彿他們又回到了以前。

  「怎麼可能?」邵蘇呵呵笑,將那只熊塞給她,隨即伸手朝後一扯,將身後的人拉了出來:「多帶一個人來,你不會介意吧。」

  梁芮瑾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乾澀地看著他拉著的人,「那個、你也來了啊?」

  「生日快樂。」洛以純把手中包裝精美的禮物送給她。

  「謝謝。」她彎了彎唇,側過身子,讓他們進屋。

  下意識地站在門邊朝外又看了幾眼,她這才關門進屋。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失望的感覺比起邵蘇帶著他的女朋友來參加她的生日Party還要來得強烈。

  「唱歌唱歌,我們來唱卡拉ok。」自來熟的邵蘇毫不拘束,拿著麥克風笑得恣意張揚。

  梁芮瑾看著他俊美的眉眼,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就歎了口氣。

  無論怎麼看,都覺得邵蘇會是她最喜歡的那一種類型,可是現在……她突然覺得,他的吸引力似乎下降了不少,現在再看到他,心跳的速度似乎就沒有以前快了。

  她怎麼可以這樣,以前還喜歡他喜歡得掉眼淚,現在居然可以麻木地看著他拉著他的女朋友而沒有撲上去打他?

  這算是朝三暮四嗎?

  還是因為她「喜歡」的心情,已經悄悄轉移走了……

  「女兒,她是誰?」梁媽拉開廚房一條細細的門縫,然後一手抓著鍋鏟,一手偷偷指著洛以純。

  「邵蘇的女朋友。」她微笑回眸。

  「天!那不就是你的情敵?」梁媽吃驚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巴。

  太震撼了!

  像前幾年一樣,每年這一天,他的朋友都會跑來他家。

  「慕容。」一個朋友衝上去和他擊了下掌,隨即大笑著抱了他一下,「真好,你還和以前一樣啊,大個兒。」

  「估計就是想變也變不了了吧。」他微笑,將他讓進房內。

  房間內,已經有幾個大男生分坐在一旁,看到那個剛進來的人,眾人歡呼一聲,再次摟抱成一團,互相拍肩擊手的,很熟悉親熱的感覺。

  慕容秋淵看著他們微笑,彷彿自己又回到了多年前一般,站在訓練場上,和他們一起訓練。

  真是一段值得回憶的時光。

  「慕容,你還傻站著幹嗎?過來過來。」男人們一起招呼他。

  他只好走過去,一隻手卻還插在口袋裡。

  手心有點潮,那是因為他剛才一直緊握著口袋裡的手機的緣故。

  男人們的笑聲響起,說起了各自的生活。

  慕容秋淵停了半晌,終於放開了手裡的東西,認真聽他們說話。

  晚一會兒再給她消息吧。

  他這樣對自己說。

  因為梁媽堅持要講究生日Party的氣氛,所以他們唱了一中午的卡拉ok,然後下午看碟子,好不容易終於熬到晚上星星探出頭,訂製的蛋糕也送了過來,一群人立即嚷嚷著要壽星女吹蠟燭分蛋糕。

  室內的燈被關上,蠟燭點了起來,火光跳動著,映得人臉模糊不清。

  三層的慕絲蛋糕上點綴著巧克力碎冰沙,紫色的奶油雕出漂亮的花朵點綴其中,看起來更像是個藝術品,梁芮瑾看了半天,都有點捨不得它等會兒將它切開了。

  「快點許願吧。」大家一起笑著看向她。

  「嗯。」她交握起雙手,閉上了眼睛。

  願望呵……

  壞心眼地許了個最現實的願望——打敗邵蘇。

  一張並不怎麼出色的臉卻突然浮現在她腦海裡,她一驚,睜開了眼睛。

  「吹蠟燭吹蠟燭。」看她睜開眼睛,眾人連忙催促她。

  用微笑掩飾過一臉茫然的表情後,她用力吹滅所有的蠟燭,換了他們一陣掌聲。

  「肺活量驚人。」邵蘇對她豎起了大拇指,臉上帶著笑,搭配起來怪怪的。

  哼,他根本就是逮到機會就笑話她的小人!

  所以她惡意地切給他好大一塊奶油,然後滿意地看著他哭笑不得的臉。

  「小瑾,你明明知道我不喜歡吃奶油的。」邵蘇目瞪口呆地看著面前的好大一「坨」。

  「今天壽星最大,所以,我命令你一定要吃。」她不懷好意地看著他,心裡卻有點莫名的焦躁。

  彷彿在等什麼似的,有點心不在焉,連她本來想刻意整邵蘇的心情都沒有了。

  「不是吧?」邵蘇立即叫苦連天,一張臉上擺出各種奇形怪狀的造型,害得一群人也跟著嬉笑起來。

  梁芮瑾也報之以微笑,把心神分散在切蛋糕分蛋糕這些小事上,禁止自己胡思亂想。

  把一份帶著漂亮雕花的蛋糕遞到洛以純的手中,她微笑著開口:「不要客氣。」

  「謝謝。」洛以純同樣回給她微笑。

  很好笑對不對,沒有預想中的天雷勾動地火般的其實,也沒有情人見面分外眼紅的殺氣,她居然可以這樣微笑著對她說話。

  為什麼會這樣?

  她抬頭看著相貌俊美的邵蘇,再看一眼被邵蘇照顧得無微不至的洛以純,心裡突然覺得分外好笑起來。

  她真是一個不怎麼聰明的人,所以才一直都看不透吧。

  微笑,淺笑,輕笑。

  「小瑾,你在發什麼呆?」於渺湊了過來,看著她一臉心神恍惚的樣子發問。

  「沒事。」她看著卿卿我我的那兩個人,再看著兩家正談笑風生的大人,唇上又掠過一線美好的弧度,下意識地抓起手機看了看時間。

  「你在等人嗎?」於渺好奇地問她。

  「哪有。」她嚇一跳,連忙把手機丟到一邊去。

  笑話,她才沒有等人呢!

  於是,她捺住性子不再去看時間,也不再碰手機。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她認定,他大概是不會來了。

  現在再上去是不是太晚了?

  站在陌生的樓下,雙手抄在口袋裡的慕容秋淵遲疑地在原地走來走去,他家裡那群夥伴也是剛才才各自散伙回家,他一看時間,已經晚上八點左右了,本來不想再過來的,但是送朋友回家後,他莫名地就按照某人給他的地址走了過來。

  但是現在,他人已經站在樓下,卻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了上去的勇氣和借口,雖然明明是她邀請他來的,可是……

  抬頭朝上看,七樓,燈火依舊。

  再往上,星月同輝,有淡淡的光,朦朧又含蓄,映襯得周邊建築物影影綽綽,似乎更加有氣勢起來。

  他沒有想到,她生日的這一天,居然和他的生日以及他退役的日子是同一天,很巧合。

  沒錯,退役。

  如果沒有多年前那場不大不小的意外,或許他已經成為國家隊的職業擊劍運動員。不會有機會到世新讀書,不會認識她,也不會擁有目前迥異於他以前生活的日子。

  不知道是那樣比較幸福,還是現在比較快樂?

  又遲疑了片刻,他猶猶豫豫地撥通了她的手機,也罷,跟她說聲生日快樂算了。

  電話裡傳來悅耳的歌聲:「王子騎白馬,月亮不見啦,還有貓咪總是追著尾巴有多傻,小時候的記憶好無價,孩子們玩耍,雙腳全是沙,笑聲讓我想起童年暑假那個他,教我折飛機的他好嗎……」

  彷彿是突然之間音樂聲被突然掐掉了,那邊傳來她慌慌張張的聲音,劈頭就是一句責備:「你為什麼不來?」

  他歎息,搖頭,果然她還是一副冒失的脾氣,「生日快樂。」

  「謝、謝謝。」許是沒有料到他的語氣這樣平靜,那頭的梁芮瑾明顯地結巴了一下,然後才開口問他:「你現在在哪兒?」「在家。」他隨口回答,沒有注意到某人因為他的話而突然心有所動跑去開窗子。

  是他!果然是他!

  梁芮瑾簡直懷疑自己是不是有特異功能的人士了,不然她好好的幹嗎要跑到窗戶邊看一下,這一看沒關係,居然真的讓她發現那個傻大個兒的身影。

  「傻大個兒,你居然騙我!」隔著電話,她不滿地抱怨,一邊抓著電話一邊開始換鞋下樓。

  還好有電梯,不然她真怕他像上一次一樣,等她下樓,他已經走開,害她撲了個空。

  「騙你什麼?」他的確沒有在意,所以當他這樣微笑著和她說電話的時候,卻看到她的真人突然跳到他面前對他皺眉,那一刻他真的嚇了一跳。

  「明明來了,幹嗎不上去?」她繼續抱怨。

  「太晚了。」他伸手朝上指了一下。

  「那有什麼關係?」她依舊皺眉。

  「不方便。」他還是四平八穩的語氣。

  「那你不早點來?」她有些氣嘟嘟地鼓起雙頰,「來晚的人可沒有蛋糕吃。」

  「我有事情要辦。」他好笑地看著她,想到傳說中那只胖乎乎的加菲貓。

  「什麼事那麼重要?」她非常不滿意他的說辭。

  「我朋友來了。」他輕描淡寫地開口,然後猶豫了一下,伸手從口袋裡掏出個東西遞給她。

  「是什……雞蛋?」梁芮瑾好驚訝地看著他,然後哭笑不得,「你給我這個幹嗎?」

  「我過生日的時候,會吃這個。」他有些尷尬,無奈地摸了摸鼻子。

  「真的嗎?」她眼睛一轉,笑呵呵地伸手對他示意,「低一點,低一點。」

  「幹什麼?」他疑惑地按照她的要求俯下身子,好遷就她的高度。

  梁芮瑾盈盈一笑,「啪」的一聲手起蛋落,結結實實地朝他腦袋上磕去。

  慕容秋淵「啊」的一聲跳了開去,揉著自己的腦門哭笑不得地問她:「你做什麼?」

  「吃雞蛋啊。」她笑瞇瞇地對他晃了一晃手中磕開的雞蛋,慢慢剝著雞蛋殼。

  那一刻,她的目光中含著無數俏皮的神色,不同於平日與他吵嘴鬧彆扭時的無是生非,而是異常的明朗溫媚,看得慕容秋淵的心中一跳,彷彿有什麼東西便要呼之欲出似的。

第6章(2)  

  她小小地咬了一口雞蛋,卻發現自己還是不喜歡吃這種煮好的白雞蛋,轉臉看向一旁被她剛剛砸過的慕容秋淵,他正含笑看著她,似乎並沒有在意剛才她的惡作劇。

  他實在……是個很好的人吶。

  忍不住心跳了一下,她現在究竟在想些什麼啊,他好不好、是什麼樣子的人關她什麼事?

  她賭氣地對他招手,慕容秋淵不明所以然,只好又走了過來:「什麼事?」

  突然興起捉弄他的心思,她索性伸手在他下頜一抬,預備將那顆雞蛋丟到他的嘴巴裡,但是慕容秋淵這次可沒想要被她戲弄成功,早有防備地躲開她的襲擊,於是在不讓那顆無辜的雞蛋掉到地上去的前提下,她只好攀住他以保持平衡,在她發現自己這姿勢奇特到讓她跳腳之前,慕容秋淵已經開口了:「小心點,不要摔倒了。」

  那語氣就像一個大哥哥在和一個小姑娘說話似的。

  她倉皇抬眸,半個身子猶掛在他身上沒有移開。

  這是第一次,她主動靠得那麼近,一時間雜沓的記憶如潮水般突然就湧了上來,就連她和他自己,都沒有想過今日居然可以靠的那麼近。

  還記得那一次,她無意識地跟在他身後,被他發現後還威脅他不許喜歡他;找他教她擊劍,她在樓梯上跑上跑下到腳上起泡,最後他只好背她回去;他一而再、再而三地看到她落淚,為了轉移她的注意力,他拉著她做練習,累到氣喘吁吁……

  從一開始到現在,從陌生到莫名熟悉,他們就像是已經認識了很久的人一樣,遲早會因為過分熟悉而不得不面對即將到來的別種感觸。

  「我……」

  「你……」

  同時開口的兩人不由尷尬地對看一眼,他沒想到要推開她,她也忘記要跳出他的懷抱。

  「你先說。」慕容秋淵開口。

  「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梁芮瑾疑惑地皺眉沉思,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她就是覺得這一刻的他看起來很熟悉,彷彿早就認識了一樣。

  慕容秋淵搖了搖頭,輕笑了一下,「認識又何妨,不認識又何妨?」

  「沒什麼。」她咬了下唇,突然驚覺自己還掛在他身上,連忙退了開去,幾乎言不成句,鎮定了半天她才問他:「你想說什麼?」

  他卻猶豫起來,看了看她,欲言又止,害得她也跟著緊張起來,變得手足無措,覺得整個身子都有點發軟,想找個牆壁靠一下卻偏偏找不到。

  「你……」他終於開口,梁芮瑾忍不住心下一陣狂跳。

  他……想說什麼?

  「你是不是對我……」他的話尚未說完,卻聽到梁芮瑾「啊」地叫了一聲。

  「怎麼了?」他連忙打住剛才只說了一半的話。

  「我還有事,我要上樓了。」只是一瞬間,她已經面紅耳赤,無須他把話說完,她已經明白了他什麼意思,如果此時再不走的話,只怕她會尷尬死,所以她立即轉身,急匆匆就要逃回家去。

  「等一下。」他急走兩步跟進樓內挽留她。

  她站到樓梯上,微黃的燈光從二樓處透了過來,映得她的樣子影影綽綽,似清楚又模糊,她開口,慌慌張張的,說出來的話卻又可笑又可氣,「我才不是,你不要誤會,我只是不喜歡吃雞蛋而已,你不要以為我對你好就是喜歡你……」

  對他好?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不知道?

  無奈地看著心虛的某人發表完長篇大論,然後慌慌張張地逃進樓內,慕容秋淵只好苦笑再苦笑。

  他根本還沒說什麼呢,只是……在剛才那一瞬間,他不小心就抓住了自己近來總是一閃而逝的念頭,進而領悟,然後醒悟。

  所以他才想問她,是不是對他有不同的觀感。

  但是她逃了,所以他沒有要到答案。

  到底……她是怎樣看他的呢?是以怎樣的心情接觸他的呢?

  捂著心口的梁芮瑾慌張地衝進自家的門,然後匆匆地關上自己的房門,靠在門邊急促地喘著氣。

  你是不是對我……

  腦海裡不停迴盪起他剛才那句話,她一時惱一時羞,一張臉陰晴不定地轉變不停。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這樣問她?

  難道……難道她表現得很出格嗎?

  天啊,她丟人丟到家了!

  「回來了?」看到兒子回家,慕容家的老媽一邊嗑瓜子看電視一邊隨口問了一句,「去哪兒了?」

  「隨便走走。」在門口換了鞋子,他轉身朝臥室走去,預備找衣服洗澡。

  「切,還以為你會找個小女朋友共度呢,真沒情趣。」一旁的老妹慕容靜水忍不住嗤笑,她比慕容秋淵小一歲,專攻網球,拿過不少大大小小的獎項,最近幾天是從隊裡回來休假的。

  或許是被慕容家奇怪的家訓所縛,他們這一族包括慕容家老媽所屬的柳氏一族,最近這幾輩出了不少運動員,據說是老祖宗定下來的規矩,凡是出自於柳氏一族的子孫,只要是在運動方面有所專長,那麼一定要培養他們去參加奧運會的。

  奇怪的家訓,據說可以上溯到清朝慈禧時分,不過更奇怪的是,他們居然還真的按照這個家訓行事了。

  「你認為這可能嗎?」他忍不住笑,卻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心虛,走過去在老妹頭上彈了一記。

  「拜託,不要動不動就拿我的腦袋練彈指神功好不好,我變笨了你負責嗎?」老妹開始張牙舞爪,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反正你本來也不怎麼聰明。」笑笑地回了她一句,他繼續自己之前要做的事情。

  「哥,你怎麼了?」老妹敏銳地發現他的不同。

  「沒什麼,可能是天氣又要變了。」他擺了擺手,沒有在意。

  因為以前那場不大不小的車禍,害他一到陰天下雨就會覺得膝蓋酸疼,再加上剛才走了一段距離為之不短的路程,所以他微微察覺到腿部的肌肉有些酸疼僵硬,但是這情況也很正常,他幾乎每季都會有一定時間感覺到這種不正常的身體狀況,肌肉僵硬得彷彿不是屬於自己身體的一部分,所以他並沒有在意。

  回到臥室取了衣服,他進浴室洗澡,客廳裡,妹妹和媽媽依舊在看電視聊天,昏黃的燈光籠罩下來,是一種只有家裡才有的溫暖感覺,溫熱的水打在皮膚上,頓時感覺到一種疲憊後的放鬆,讓人幸福得幾乎可以當場死掉。

  他很少分神想些在當下無法找到答案的問題,但是,因為她——那個明明說著討厭他,卻又在面對著他時躲躲藏藏的她,讓他此刻不由得就撥出心神來認真思考她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是無論他怎樣分析來去,最後他都不得不萬分丟臉兼自戀地認為在她心裡,他一定是一個佔據了一定份量的人,不然,何以解釋她那些混亂奇怪的舉動?

  那麼他呢,在他心裡,又是怎樣看這個彆扭又奇怪的小妹妹的?

  或許在一開始的時候,他只能在面對她亂七八糟的舉動時無奈歎息,但是現在想來,卻總覺得讓人的心暖暖輕輕,她的眼淚,他那件被染上睫毛膏的衣服,她的壞脾氣,她的倔強……一切的一切,讓她鮮明又立體,正如她的皮相一樣,輕易就可以吸引別人的目光,在芭比娃娃的外表下,她更擁有一顆靈活多變的心。

  所以,他放任她自動縮短他們的距離,只是因為,這樣的接觸他,他早已經變得不正常起來了。自從幾年前就不再摸劍,卻因為她而破例,從不曾主動與女生接觸,但是因為她的眼淚,他把自己的肩膀借給,並且不會覺得排斥,她孩子氣地邀約,他本可以不當成一回事,但是他卻還是站到了她家的樓下……

  無意識地擰開水龍頭,「嘩」的一聲,水花驟然四處飛濺,像他此刻理不清的思緒,紛亂地衝擊著他,讓他一時欣喜,一時困惑。

  水汽裊裊,他那張因思索而微皺的臉幾乎模糊不清。

  客廳裡,電話鈴突然響了起來,嚇了人一跳。

  慕容靜水跳過去抓住電話,「喂,找誰?」

  「慕容秋淵在嗎?」

  電話裡是一個細柔的女聲,有點慌張,似乎竭力在掩飾著什麼地強自鎮定,慕容靜水頓時擠眉弄眼起來。

  「你找我哥?你是誰?是他同學嗎?你家住哪裡,今年多大了……」連珠炮似的發問出自於她的口中,老實說,她實在是好奇得要死,這可是第一個打電話到她家,而且明顯一副有情況的女孩子呢。

  「女兒啊,怎麼了?」慕容家老媽鬼鬼祟祟地飛撲到電話跟前,跟女兒交換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笑容,預備將來電的人的底細問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基本上慕容家的女人還算是很正常的,但是那得看什麼狀況,慕容秋淵太沉靜了,一點兒也不好玩,所以像現在,她們已經化身為發現情況的獵犬,極盡可能地打探可以讓自家的男人足以害羞的八卦。

  或許是慕容靜水的發問太八卦,所以那邊的女孩子張口結舌了片刻才開口:「他不在家嗎?」

  「在家啊,你是哪個,叫什麼名字?聲音這麼好聽,一定是個美人……」慕容靜水笑嘻嘻地準備拐騙電話對面的小美人,「你怎麼認識我哥的?我告訴你哦,他那個人可沒趣了,不愛笑也不喜歡說廢話,你想做他的女朋友可要考慮清楚哦,雖然他拿劍的姿勢挺帥的,但是估計你也沒看過……」

  「我見過。」對面的女孩突然插了一句話,慕容靜水頓時瞪大了眼睛。

  「你見過我哥哥耍劍?」聲音陡然拔高了好幾度。

  「是啊。」幾乎可以想像到電話那頭的女孩子頻頻點頭的樣子。

  「天啊,真是難以想像,我哥哥他……」正要抱怨她那個老哥吝嗇,自從退役後就不再碰那襯得他更帥的劍,誰知道偏在此刻,只聽得浴室裡傳出「咚」的一聲響,害得她猝不及防地尖叫了一聲。

  「怎麼了?」電話也沒有掛上,她已經和老媽飛奔到浴室門口,拍著門大叫:「哥(秋淵),你沒事吧?」

  浴室裡傳出奇怪的聲響,過了片刻,門才被打開,一身狼狽的慕容秋淵身上胡亂地套著衣服,臉色蒼白地靠在牆上,手緊緊扣住浴室的門,勉力撐住自己的身子,對她們虛弱地笑了一下,「抱歉,看來要麻煩你們送我上醫院了。」

  看一眼慕容秋淵,家裡的兩個女人立即行動了起來,一團混亂中,誰也沒注意到沒掛斷的電話,也沒有想到,自己這邊的混亂清晰地傳到了那邊。

  梁芮瑾一臉蒼白地握著電話,半天沒有動。

  她剛才清晰地聽到了慕容家的混亂,並且聽到了趕緊送醫院等恐怖的字眼。

  她不清楚,到底慕容秋淵怎樣了?

  彷彿是在突然之間,她發現自己對他,簡直是近乎一無所知的,這種疏遠,比起邵蘇的拒絕,更讓她心裡一剎那變涼。

  她不瞭解他呵,怎麼樣才可以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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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11-1-23 10:41:16

第5章(1)  

  「擊劍起源於中世紀的歐洲,14世紀在西班牙、法國和意大利出現了一個令人炫目的騎士階層,他們以精湛的劍術縱橫天下,博得了廣泛的美譽。此後各國貴族紛紛效仿,一時間成為上流社會的時尚,以至於發展到貴族之間解決糾紛,動輒拔劍相向,一劍定生死……」

  梁芮瑾的嘴角忍不住繼續抽搐,一想到前兩天那個一本正經的傻大個兒這樣給她這個擊劍盲掃盲,她就忍不住想踹他兩腳。

  真是徹底被他搞昏頭了,這兩天滿腦子都是他唐僧一樣的嘮叨,她從來都沒有想過,這樣一個人,怎麼一說起擊劍來居然化身為最�嗦的那種人?一副擊劍就彷彿他的命一樣的表情,真是恐怖。

  不過他那副表情其實也蠻適合他的,雖然他是不帥,人又高大健碩,很突兀的樣子,不過認真起來的樣子……還能看就是了。

  不過那又能怎樣,反正她又不會喜歡他,才不管他要不要認真呢。

  無意識地輕啜杯中冰凍的果汁,她無聊地東張西望,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一眼瞥見上面光禿禿的樣子,她就忍不住生氣,就為了練習擊劍,害她不得不剪了自己精心修飾過的指甲。

  好無聊,於渺因為要忙運動會的事,所以拉了一幫人去操場集訓,以前還可以去找邵蘇,可是現在,他有女朋友了……她還有什麼理由黏著他?

  就連傻大個兒都說他下午有事……

  心情莫名地煩躁,她忍不住拿吸管戳了戳杯底。

  「要喝喝你自己的好了,幹嗎每次都要和我搶?」清脆的女聲響起,雖然聲音不大,但是因為正和她相對,只是中間隔了個擋板,所以她聽了個清清楚楚。

  洛以純?

  她回過神,小心翼翼地側耳傾聽。

  「我高興。」這聲音可不就是邵蘇的?

  原來他們就坐在她隔壁。

  不想遇到的人卻總是遇到,不想看到的場景卻總是被她看到,梁芮瑾忍不住苦笑,這還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呢。

  她可以選擇暫時性失聰,但是偏偏愈是想裝作聽不到,隔壁的說話聲就愈是清晰入耳。

  「我不喜歡吃櫻桃。」

  「我吃。」

  「我也不喜歡檸檬。」

  「我吃。」

  「還有梨子也不吃。」

  「我幫你吃。」

  「我也不要喝這個。」

  「我幫你喝。」

  隔壁傳來女生清脆的嬌嗔:「你乾脆全部都拿走好了。」

  梁芮瑾想笑的,但是不知道為什麼,一顆眼淚卻砸在了手背上。

  「If  you  haven’t  changed  your  mind,そばにいてほしいよTonight,がることに疲れたの,幼すぎたのEvery  time  I  think  about  you  baby……」冷飲店裡的音樂《ENDLESSSTORY》水一般流瀉得她滿頭滿臉,她深深沉溺其中,不可自拔。

  或許世上的事本就是這樣,得不到的總是最好的,所以邵蘇在她心中就分外的重要起來,一旦他的深情溫柔不屬於她,她便不能免俗地像任何一個失戀中的女生一樣,悲傷自憐。

  慕容秋淵站在馬路對面,皺著眉毛看著一個熟人。

  梁芮瑾。

  每次不小心遇到她,她似乎總在哭。

  如果他不是剛好站在冷飲店的對面,或許他也會像店裡的服務生一樣迷惑她為什麼哭,可是他站的地方,剛剛好能看清她隔壁要離開的那兩個人。

  又是他,她又在為了他哭嗎?

  皺著眉,他大步走了過去,忽略掉心裡一閃而過的怒氣。

  一大盆不知名的綠色植物彷彿成了她的保護傘,但是在他眼中看來只是映襯得她更加淒慘而已,雙眸如星,盪開滿江碧水。

  「你在做什麼?」他在她面前坐了下來。

  「走開,我沒事。」梁芮瑾以為還是剛才那個服務生,帶著哭腔預備驅除他。

  「不要哭了。」他挑了下眉,或許她並沒有意識到和她說話的人是他?

  這個服務生在搞什麼鬼,三番兩次過來騷擾她?

  梁芮瑾氣憤無比,一顆來不及掩飾的淚還掛在眼睫上,她就那樣抬起了頭。乍見來人是誰,她頓時驚訝地愣住了,「怎麼是你?」

  「你以為會是誰?」慕容秋淵看著她,兩道濃眉皺得幾乎可以打出蝴蝶結,「不要哭了。」

  「要你管,我要哭就哭,不關你的事。」她瞪了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一看到他出現,她更加控制不了又委屈又氣憤的心情。

  「怎樣?是因為看到他和女朋友在一起,覺得面子裡子都掉光的緣故嗎?」他的嘴角噙著笑,一針見血地直指她的痛處。

  「你……」她氣得站起身,「掉光了又怎麼樣,你好得意嗎?不就是失戀嗎?我才不在乎呢!」

  「公共場所,不要大聲喧嘩。」他輕輕開口,眼裡帶起一抹笑意。

  梁芮瑾左右一看,這才發現就她剛才那一嗓子,已經吸引了無數人把目光投了過來,她頓時漲紅了臉,一邊抹眼淚一邊埋怨:「都怪你。」

  慕容秋淵挑了下眉,自認為非常無辜,「不關我的事。」

  「就是你的錯,如果你不來,我幹嗎要發脾氣?」她為之憤憤然,越說越覺得是他的錯。

  「跟我走。」看著她的眼淚含在眼中滾來滾去的模樣,他沉下聲,站起來朝門外走。

  「幹嗎?」她站著不動,憑什麼他說跟他走就跟他走?

  慕容秋淵轉身看著她,兩個對峙了半分鐘後,他走過來,拉著她朝門外走去。

  「你放手!」她氣得要命,用力掙扎。

  「是要我拉著你走還是你自己走?」他淡淡開口。

  「我……」權衡了一下,梁芮瑾最終很沒有骨氣地開口,「我自己走。」

  他仔細看了她一眼,彷彿根本不相信她的話,但是還是轉身前行了。

  她低下頭乖乖跟在後頭,咬唇,把剛才差點被他趕走的悲傷情緒找回來。

  「不許哭!」他驀然回頭,瞪著她。

  梁芮瑾被他的舉動嚇了一跳,才找回來的淚意被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你……你幹嗎嚇人,傻大個兒?」

  雖然聽到她口中對自己可笑的稱呼,可是慕容秋淵並不準備追究,只是警告地看了她一眼,繼續前行。

  真是氣人,她幹嗎要乖乖聽他的話?

  越想越覺得自己委屈,梁芮瑾憤憤地瞪著前面的人。

  他最好出門摔一跤、睡覺找不到枕頭、喝水會被水燙到、下雨天沒帶雨傘、大熱天會感冒……

  前面的人突然莫名地打了個噴嚏,梁芮瑾頓時低下頭去,肩膀抖得像風中的樹葉。

  沒……沒這麼準吧,她覺得好可笑,笑得想抽筋,笑得眼睛裡流出眼淚。

  看到他疑惑地回頭,她連忙把自己的表情擺到最正常的狀態,但是在他回過頭後,她又繼續暗笑。

  她似乎沒有注意到,她之前的悲傷抱怨不快,就因為他小小的一個噴嚏,已經消失無蹤。

  「接著。」伸手將劍拋給她,他挑了把一式的劍,擺個了擊劍比賽中最準確的姿勢面對她。

  「做什麼?」她接過劍,按照他這兩天教給她的基本姿勢站好,「你不是說你不會嗎?」

  「我騙你。」他沒有笑,似乎在說一件很嚴肅的事,「要開始了。」

  「喂,你不能……」她還沒開口說他耍賴,他手中的劍已經刺在她身上。

  「一分。」他微微勾起嘴角。

  「你使詐,你趁我沒注意偷襲我!」她憤憤不平地指控,手中的劍盡自己最大的努力最快的速度向他刺去,但是他往後微微一退,手中的劍已經攔住了她的進攻。

  「你比我熟練,你得讓我。」她覺得特別不公平,立即提了出來。

  慕容秋淵不在意地一笑,「我是不會讓人的。」

  「不讓就不讓。」她被刺得火大,聽著他一分兩分地往上數,她也不論招式了,反正手中的劍就乾脆盡量往他身上招呼好了。

  慕容秋淵帶著淡淡的笑意,手中的劍卻毫不留情,一邊刺擊一邊取笑她:「不對不對,姿勢錯了,身體前傾後倒,你是想練習怎麼摔跤嗎?」

  「你管我?」沒反應過來的梁芮瑾已經中了無數劍,「你管我要不要練習摔跤?」

  針鋒相對,劍來劍往,一個累得氣喘吁吁,一個卻氣定神閒。

  「錯了,又錯了,觀察錯誤,我不是刺向那裡,是這裡。」慕容秋淵手微抬,一劍刺出,依然帶著輕笑,那樣子,帥得簡直無法形容。

  明明沒有那麼出色的長相,卻在拿到劍以後,彷彿突然換了一個人一樣,連平凡的臉上也變得格外與眾不同起來,以至於她居然變得恍惚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他。

  分神的結果就是容易出錯,腳法一錯,她的左腳連續踩了兩次,一個踉蹌,眼看就要同地板進行一次親密的接觸,一隻有力的手臂卻用力勾住她的腰把她硬給拉了過來。

  慕容秋淵!

  或許是他的援救太突然了,所以梁芮瑾根本就已經呆住了,一顆心怦怦跳,飛在半空中就是沒辦法回神,目光呆滯地看著以前她自認為避之唯恐不及的人。

  她的視線剛剛好落在他的上衣第一顆扣子處。

  攬住她的手臂也意外地沒有令她寒毛倒豎。

  他剛才擊劍的姿勢非常帥,而他的神情也是那麼的認真。

  他的人不帥,可是因為這突然的接觸,她居然發現他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眼睫長長的,目光平和澄澈。

  突然之間,她面紅耳赤起來,莫名的心虛湧上心頭。

  慕容秋淵低下頭,很君子地放開她的腰,把她扶正,等著她回魂。

  「不練了。」她丟開手裡的劍,看都不看他一眼。

  他把劍收好,看著她突然陰晴不定的臉,不知道她為什麼又要生氣,「你還好嗎?」

  「好得不能再好。」她東張西望,就是不想看他,臉上火辣的感覺至今未褪。

  「不會再哭了吧?」他察顏觀色。

  「嗄?」梁芮瑾驚訝無比,終於正視著他。

  原來他剛才消遣她拉著她練習是為了不讓她繼續哭?

  她應該是感動於他的體貼,還是該嫌棄他過分雞婆?

  可是心裡卻不為什麼,突然覺得暖暖的,是一種突然覺得還會有人掛念她還會有人擔心她的那種溫暖。

  那樣會讓她以為,在她難過的時候,並不是孤單一個人的。

  她悄悄看他,他正在拿毛巾擦汗,並沒有注意她的注視,她不由自主地開口:「我以前看過你練劍。」

  慕容秋淵的動作頓了一下,看著她的目光多了兩分訝然,「什麼時候?」

  梁芮瑾垂著頭,恨不能把剛才那句話收回去。她好笨,怎麼可以把這麼隱秘的事說出去?還好她並沒有被他一問就乖乖說出所有的事情來……

  「怪不得你找我教你。」彷彿並沒有在意她的答案,他隨後又補了一句話。

  不知道為什麼,梁芮瑾總覺得他臉上那種表情,彷彿是種可以稱之為悵然若失的情緒。

  他無語,皺起眉彷彿在懷想什麼事似的。

  她不說話,無聊地把玩著手指。

  良久。

  梁芮瑾抬起頭看著他,小聲地開口:「謝謝。」

  這代表,是她和他終於和解了嗎?

  慕容秋淵彎了彎唇角,看著她突然如孩童般不甘和害羞的表情。

  梁芮瑾突然發現,她其實真的不討厭他。

  女生總會出爾反爾,她也不例外。

  不可以嗎?

  女生宿舍樓。

  417房間外的走廊裡,靠圍欄處站著兩個女生,梁芮瑾和於渺。

  「你是說,他深藏不露?」於渺很是懷疑。

  「是啊,要不是我以前偷偷看到他有練習,我也不會相信他居然會擊劍,你看他那個樣子,高大壯碩得像金剛,怎麼能想到他居然耍得一手好劍呢?」梁芮瑾眉飛色舞,簡直就想手舞足蹈了。

  「那你不是撿了個大便宜?怎麼樣,有信心贏邵蘇嗎?」於渺笑得依然不懷好意,一顆蘋果「卡」的一聲,被脆脆地咬掉了一大口。

  「你說呢?不過看他耍劍真的是一項享受啊。」梁芮瑾忍不住回想,一張臉上滿佈嚮往。

  「怎麼?發現比邵蘇好的男生了?」於渺眉毛一挑,曖昧地對她眨了眨眼睛。

  「才不是呢。」梁芮瑾嚇了一跳,「只是不再討厭他了而已,你不知道一開始我罵他罵得多慘,不過他脾氣挺好的,從來不和我計較,怎麼樣,要不要考慮一下,我把他介紹給你?」

  「介紹給我?」於渺比她更吃驚,「小姐,我身高156,你是想讓他襯托出我多麼像個小矮人嗎?」

  梁芮瑾看了她一眼,忍不住笑了起來,「那有什麼關係?」

  「是沒有關係,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喜歡的那一型,不巧他剛剛是我排斥的那種,我看你還是別瞎操心了。」於渺白了她一眼,繼續啃蘋果。

  「他是很好嘛,不介紹給我認識的人,我覺得很浪費……」她無意中抬頭朝樓下一看,一個熟悉的身影頓時跳入她眼中,「咦,他在樓下幹嗎?對了,我要問他下午有沒有課,沒有的話我可以早一點去擊劍社讓他教我。」

  本來於渺還想說點什麼,結果梁芮瑾卻飛奔而去,坐電梯下樓,於渺只好抿了抿唇,笑著咬了一口蘋果,看著樓下某女要找的人不知道為了什麼突然移動位置,然後離開。

  下了樓卻看不到人,小瑾的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明明剛才看到他站在樓下的,怎麼會不見了?

  梁芮瑾再次左顧右盼一番,一顆心像充得飽飽的氣球,「噗」的一聲突然爆炸掉。

  很洩氣的那種感覺,怎麼會這樣?

  只是因為她剛才看到他而現在卻沒有看到他而已,她為什麼會覺得這麼失望?

  她以前沒有想過自己有一天會接受他,更沒有想過現在還能自發找出他的優點來,可是現在她卻都做了,她……是不是對他太好了一點兒?居然被他小小地施了一點點恩惠就覺得他變成了大好人。

  笨蛋笨蛋笨蛋!她才沒有覺得他好!她只是……她只是……

  驀然覺得心煩意亂,她索性轉身上樓回宿舍。

  「怎麼了?」於渺看她回來,瞭然地含笑開口。

  「沒什麼。」梁芮瑾轉身進了宿舍,於渺連忙跟了過去,看著她倒回床上發呆。

  「不是吧?」於渺笑著把鏡子拿給她,「自己照照?」

  「幹嗎?」她以為於渺在和她開玩笑,沒好氣地拍開那面鏡子。

  「小姐,我是在提醒你,你只是沒找到你的擊劍教練而已,又不是再次被你喜歡的男生給甩了。」於渺連連歎息搖頭,「幹嗎一副悲春憫月的樣子?」

  梁芮瑾卻只抓住她自己聽到的重點,一張臉可疑地熱起來,「我……誰會喜歡他那種人?」

  「哦?」於渺只覺得自己大有收穫,眼睛亮晶晶地看著面前的人,笑得古里古怪,「是嗎?」

  「當然,他那人長得不好看,性格也不好,人又像塊木頭……」她閉著眼睛把他的缺點硬性分析給於渺聽,彷彿以此可以證明她絕對不會喜歡上他一樣。

  「說完了?」於渺笑笑地看著她,就在她終於停頓下來後,她輕輕慢慢地丟過去一句話:「你是想騙誰?」

第5章(2)  

  那一刻,她突然狼狽不堪。

  硬生生地被人挖出隱藏在心底最深處的秘密,她想不羞愧都很難。

  面紅耳赤地把臉埋進軟軟的枕頭裡,她半天都沒敢抬起頭來。

  心臟怦怦怦不停跳動的聲音響得嚇人,她拒絕去想為什麼,拒絕去深究當初偷看到他練習擊劍時的心情,拒絕去深究為什麼自己會不自覺地注意到他、並在他面前說著奇奇怪怪的話,拒絕去想自己為總要說他很討厭。

  可是她明明喜歡的是邵蘇不是嗎?

  長身玉立的男生,人緣好,外向聰敏,和她站在一起很搭……

  突然覺得這要求好淺薄。

  可是現在怎麼會這樣?

  怎麼會這樣……

  她終於明白為什麼於渺總要說她口是心非了,終於明白。

  於渺嗤笑著看她去做把腦袋埋進沙坑裡的鴕鳥,無奈地搖頭,一直搖頭。

  國慶國慶,舉國同慶。

  眼看著七天假期就要開始,學校裡每個學生都做好了勝利大逃亡的準備。

  「Happy  Birthday!」電話中傳來梁媽誇張的大叫聲,「女兒,快點放假回來,我們到時候給你慶祝生日,先提前祝你生日快樂。」

  梁芮瑾無奈地揉著眉心,「媽,我回家再說好了,你現在和我說生日快樂幹嗎?」

  「女兒,你不體諒我,」梁媽楚楚可憐地給她扣大帽子,「你不孝。」

  梁芮瑾連忙堵住她的話:「媽,我知道你小時候從來沒有過過生日,我知道你是想從我身上找到辦生日Party的感覺,好吧,我都依你,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哪,這可是你說的哦。」隔著電話都能聽出梁媽的眉飛色舞,「記得約你的朋友一起來哦。」

  「好的,我知道了。」和老媽東拉西扯了兩句,梁芮瑾終於掛掉了電話。

  她走過去巴住於渺,「十一到我家去好不好?」

  「還是免了吧,你媽那習慣,我可受不了。」一想到梁媽的熱情,於渺忍不住打了個寒噤。

  「于于,你不是吧,我過生日哎。」梁芮瑾繼續和她磨。

  「你媽不會又把你打扮得像棵聖誕樹吧?」於渺忍不住大笑,一想到往年生日梁媽給梁芮瑾的那副行頭,她就忍不住慶幸,幸好那個不是她媽媽。

  華麗的LOLITA公主裙,細緻到讓人恐怖的裝扮,梁媽不像是在開生日Party,倒有點像是在開化裝舞會,或許小瑾也覺得丟臉,所以除了她,她從來不邀請別人參加她的生日Party。

  「或許,每年一套,我媽從不落空。」梁芮瑾歎了口氣。

  「不過老實說,雖然是有點像棵聖誕樹,但是也是棵美麗的聖誕樹。」於渺笑著安慰她,「邵蘇看來是一定會去的了?有沒有感覺很『那個』?」

  「哪個?」她做出不在意的樣子,「來就來,我又不能把他打出去。」

  「可憐的女人,」於渺故作同情狀,「那我還是去吧,沒有愛情,起碼用友情安慰你脆弱的心靈。」

  「我哪裡脆弱了?」梁芮瑾伸手掐她。

  「雙重打擊,愛情無望,再接受你老媽的摧殘,我同情你!」於渺哈哈一笑,連忙閃人。

  下午四點四十,慕容秋淵準時來到擊劍社。

  逐漸西斜的陽光灑進房間內,金燦燦一片,帶著微熱。

  如同往常一樣,他開始收拾房間,打水拖地,這樣可以將室內的溫度減低一點。

  快五點的時候,他不自覺地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鐘,這個時間,應該是她來的時間。

  果然,當他再次抬頭時,發現那個叫梁芮瑾的女生正站在門口,目光纏繞在他的身上,一發現他的目光看過來,她立即把目光收了回去,擺出一副防備的神情給他看。

  「你來了?」慕容秋淵和她打招呼。

  「不可以嗎?」她還是一樣彆扭。

  慕容秋淵沒有做聲,因為他知道如果自己往下說的話,她還會說出更多讓人覺得好笑又好氣的話,雖然現在她不會再像以前那樣整天說他討厭,但是她好像依舊喜歡和他就一句話而掐個半天。

  「我幫你。」梁芮瑾走過來準備幫他的忙。

  「算了。」慕容秋淵看了她一眼,不想讓她累得滿身汗。

  她似乎為此表示不平,一張美麗的容顏帶著點忿忿的神情,不怎麼情願地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

  他繼續用力拖地,想快點結束好進行她今天的練習。她學得很認真,但是即便如此,她想贏邵蘇的話,依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他想多給她一點實戰的經驗,以免上場時輸得太難看。

  不過到時候輸的話,她一定會抱怨是他教得不好吧。

  慕容秋淵不自覺地笑了一下,察覺到自己這個莫名出現的表情,他有點發愣,隨即收斂了笑容,專心拖地。

  「喂。」梁芮瑾不怎麼客氣地喊他。

  「什麼事?」他頭也不抬地繼續,從來沒聽過她喊他名字,總是喂來喂去的,久了,他也就習慣了。

  「你……你什麼時候生日?」她開始的時候似乎覺得彆扭,身子不自覺地在椅子上動來動去。

  「你問這個幹嗎?」慕容秋淵疑惑地看了她一眼。

  「隨便問問而已。」她立即扭過頭去,果然一副隨便問問的模樣。

  他不解地揚起眉,隨即繼續拖地。

  難道他除了拖地就沒有別的話說嗎?明明這房間有兩個人,結果屋子空得像是個活死人墓。

  「你過生日的時候……會開生日Party嗎?」梁芮瑾隔了半晌,又問了一句。

  「不會。」他搖頭,只是會和朋友在一起隨便吃個飯而已。

  「沒有生日蛋糕?」她繼續問。

  「沒有。」他再搖頭,因為他不喜歡吃太甜的東西。

  「我就知道。」她一副理所應當被她猜中了什麼的樣子。

  慕容秋淵看她一眼,卻不知道她那副猜到什麼的表情到底是為了什麼。

  「那個,我想……」梁芮瑾鼓起勇氣開口,然後詫異地看著他忽然拿著拖把拎起水桶走了出去。

  他……他到底有沒有聽到她說話啊?

  梁芮瑾呆滯地坐在椅子上,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咻」的一下飛到九霄雲外。

  然後,慕容秋淵又走了回來,一邊擦手一邊對她說:「好了,我們可以開始了。」

  再次因為練習而換來滿身汗,但是意外的是她卻不再像第一次接觸的時候,練得氣喘如牛,難道人果然都是抗打壓的?

  或許是吧,比如現在,她已經被他用劍刺到麻木了,再看那一圈瞠大眼睛看著她被他教訓的男生,她也不覺得有多丟臉了。

  「慕容,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上場?」雖然已經看過了好多次,但是擊劍社的社長還是一臉崇拜地看著他。

  「沒有,」他搖頭,「我撐不了那麼長時間,比賽也不可能像現在這樣分成一段一段的教學。」

  「為什麼你的腿會有問題?」有人疑惑地問他。

  「意外。」他隨口應了一聲,看向一邊換好衣服的梁芮瑾,「你還好吧?」

  「還好。」她有氣無力,覺得今天晚上一定又會睡得很沉,太累人了,她簡直是在自討苦吃。

  「時間差不多了,回去吧。」慕容秋淵看著其他自願留下來做見習的人。

  「再見。」和他打過招呼,那些人毫無例外地再對梁芮瑾揮揮手,「美女,加油!」

  「謝謝。」混熟悉了,也就發現他們其實還算是蠻熱心的人,並不會惹人討厭。

  話說回來,她連以前那麼被她討厭的慕容秋淵都能看順眼了,何況是其他人?

  果然人是要慢慢熟悉起來的。

  「你還不走?」他拿起鑰匙看著她。

  「哦。」她看他一眼,發現他轉身走到門邊,不小心看到他寬厚的肩背,她突然心跳過快,面紅耳赤地風一般從他身邊跑出門去。

  她在做什麼?

  被她撞到的慕容秋淵詫異地看了她一眼,這才關上門準備回宿舍。

  「你還不走?」看到她居然站在門外,他再次疑惑。

  「就走了……」她猶猶豫豫地低下頭,突然又抬起頭,莫名地開口:「那個……我們順路呢。」

  是順路。

  慕容秋淵看著她,突然間想起她以前總愛瞪著他的樣子,忍不住開口:「你現在的舉動,是表示不再討厭我了嗎?」

  梁芮瑾頓時漲紅了臉,「你幹嗎那麼小氣?」雖然她的態度轉換是快了一點,但是他也沒必要糗她吧。

  是他小氣嗎?

  慕容秋淵無奈地在心裡暗想。

  前面是分岔路口,他停下來,看著她,「再見。」

  「……」她瞪著前面的分岔路口,低低地開口:「這麼快?」

  「什麼?」他沒在意,轉身就要離開。

  「慕容。」身後的聲音響起,帶著點兒怯怯的感覺。

  他驚訝地轉身,因為頭一次她喊了他的名字,而不是用「喂」代替。

  「那個……十月七號你有空嗎?」她抬頭看他,隨即又低下頭。

  他沉吟了一下,「我那天應該有事。」

  「這樣啊?」她似乎很是沮喪,尾音在口中半晌不曾褪去的那種感覺。

  「你找我有事?」他轉身走了一步。

  「沒有……」她直覺抬起頭反駁,突然又覺得不妥,連忙搖頭,「不是……我找你有事。」

  「什麼事?」他問她。

  「我……那個、這個……你那天到我家玩好不好?」梁芮瑾用力地盯著腳下的地,彷彿地上突然開了朵花似的。

  「我不一定有時間。」他有些疑惑,雖然她現在沒有再說他討厭,但是他們還沒熟到可以讓她毫無戒心地邀請他到她去的地步吧。

  「那你有時間一定會去的吧?」她彷彿突然又開心起來,興奮得一張臉都帶著亮晶晶的光彩,「喏,這是我家的地址,給你。」她伸手從口袋裡掏出一張字條給他。

  慕容秋淵更加詫異,捏著手裡的紙條看向她,難道她有攜帶著寫有自己家地址的字條的習慣嗎?

  「再見。」她偏著頭笑笑地對他揮揮手,腳步輕盈地走向另一條路。

  慕容秋淵看著手裡的字條,發現那字條的邊角都快要被磨得翹起來了,他狐疑地瞇起了眼睛。

  不對勁。

  她的態度……非常可疑。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他收起字條,取出手機接通,熟悉的聲音隨即傳入耳中,是媽媽。

  一邊和她說著話,他一邊回宿舍。

  上樓後,他和媽媽說了再見,掛掉電話,再次取出放在口袋裡的字條。

  他突然隱約地心中形成了一個念頭。

  她似乎……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樣討厭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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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1-23 10:39:38

第4章(1)  

  她似乎……很不專心。

  VCD裡放著擊劍比賽的鏡頭,可是她這個嚷嚷著挑戰別人的人卻一副神遊世界的表情。

  「你在看什麼?」慕容秋淵的眼睛還在VCD上,卻突然冒出了一句話。

  「看……」啊,差點兒被他拐出什麼奇怪的話來,梁芮瑾頓時回過神來,不滿地瞪著他,「討厭死了,幹嗎突然冒出這樣的話,我看什麼關你什麼事?」

  似乎無論他說什麼都能引來她一大堆的抱怨,慕容秋淵輕輕別開目光,手裡抓著那碟片的外殼,「看了這麼半天,你的感想如何?」

  「他們都很厲害……」梁芮瑾心虛地訥訥開口。

  她剛才看是看了,可是一點兒也沒看到心裡去,讓她說感想,她怎麼說得出來?

  慕容秋淵抿了下唇,眼睛裡有似有若無的笑意,不知道為什麼,就是覺得她這種完全在他預料中的答案很好笑,沉默了片刻後,看著她裝模作樣地在看比賽,他漫不經心地開口:「你真的很討厭我嗎?」

  他覺得她的一切反應都很好猜,如果不出所料,她的答案一定是和以前說的一樣。

  到底她想做什麼?

  「沒……」她尷尬地消音,瞄到他似笑非笑的神情,側臉頓時嫣紅如火,連頭髮都要僵硬起來了,硬生生地把一句話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折,「沒有討厭才怪,我最討厭你這種人了,那麼普通,性格又那麼遜,老是一副別人是小孩子的模樣,悶得像塊木頭……哼!」

  本來想一條一條訴說他是多麼的招她討厭的,可是最後她只用了一聲哼來代替所有的話。

  「這樣啊。」慕容秋淵隨口應了一聲,似乎還是沒有生氣。

  難道他都不知道她是在諷刺他嗎?還是他皮糙肉厚連神經都很大條,根本聽不出她話裡的意思?

  梁芮瑾無比挫敗地盯著VCD發了半分鐘的呆後,目光又偷偷看向了神情專注的慕容秋淵。

  寬厚的肩膀,神情是一貫的正經嚴肅,像塊方方正正的大木頭。

  其實看久了,似乎也沒有那麼討厭……

  嚇!

  她怎麼會這麼以為?

  「我最討厭你這種類型的人了。」她突然開口,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可是一張不受控制的嘴已經自動說出了讓她收不回去的話。

  他凝視著她,似乎在忍耐她下一句話。

  被他這樣認真地注視著,她覺得不自在,所以語氣就更加不好:「我喜歡邵蘇那種類型的男生,個子很高很瘦,如果穿起古代的衣服一定是玉樹臨風型的,人風趣幽默,雖然說起話來有時不那麼可愛,可是並不會讓人特別討厭,人緣特別好,到哪裡都像閃閃發光的明星一樣,最重要的是如果和他那樣的男生站在一起會很搭,不會很怪異。」

  很搭?

  她以為自己是在賣衣服嗎?買一送一的那種「很搭」?

  慕容秋淵忍不住想笑,一邊的嘴角悄悄地揚了起來。

  「你……」梁芮瑾又羞又氣,「笑什麼?反正我不會喜歡你這種人的,你也千萬不要喜歡我,到時候傷心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

  她是不是被他一聲不吭的態度氣到腦袋短路了?

  「你喜歡什麼樣子的人和我沒關係,」慕容秋淵看著她緩緩開口,「如果你真的那麼喜歡他,你可以倒追他,我也不會笑話你的。」

  他似乎果真是在認真地給她意見,可是他不說還好,一說起這個,她就更加生氣。

  「我、我幹嗎要倒追他?他喜歡誰和我再也沒有關係了。他想追誰就去追誰,我才不會像那些笨蛋女生一樣去倒追他呢。」她簡直語無倫次,只想著急急和他劃清關係。

  「原來是這樣。」他小小地驚訝了一下,不知道為什麼,又仔細看了她一眼。

  「你、你那是什麼意思?什麼叫做原來是這樣啊?」她憤憤地瞪著他,一張臉氣得紅彤彤,像莫名發脾氣的小動物,可笑又好玩。

  「我能理解你失戀的心情。」他努力想做到字斟句酌,卻發現那其實很困難。

  「失戀?」她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180度,「你說我失戀?」

  他點點頭,難道不是嗎?她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

  「我才沒有失戀,我才沒有失戀……」她被氣得根本找不出別的詞來解釋,又彷彿是在給自己進行自我催眠。

  「你為什麼要學習擊劍?」慕容秋淵歎了口氣,直接問她。

  「因為……我要在這次運動會上擊敗邵蘇。」她立即換上一臉憤憤的表情,隨即熱切地看著他,「所以你一定要在最快最短的時間教會我擊劍,我一定要贏他。」

  「不可能。」他立即搖頭,毫不留情地潑她冷水。

  以她新手上路的模樣,別說是擊敗邵蘇,自保都是問題,真怕她上場的話會不會破紀錄——有史以來失分最多的參賽選手的紀錄。

  「不可能也要變成可能!」第一次,她正視他的目光,沒有躲閃,沒有慌張,實在是因為她現在正在氣頭上,而邵蘇就是讓她爆炸的那根引線。

  「你總是這麼霸道嗎?」他微微蹙眉。

  他的話語其實沒有別的意思,但是對於目前滿腦袋莫名憤怒的梁芮瑾來說,他根本就是在笑話她是因為太霸道而不受自己喜歡的男生青睞。

  「我霸道又怎麼樣?反正我就是要打敗他,誰讓他隨隨便便那樣對我?在他面前,我從來不亂發脾氣,從來不使小性子,難道這樣還不夠嗎?」她的表情一瞬間脆弱得像一塊上好的瓷器,彷彿輕輕一碰,就可能導致碎裂似的。

  「或許他不該那樣對你,但是他喜歡誰是他自己的自由,而你要不要練習擊劍也不是拿來和他賭氣的方式,如果你沒有一個正確的心理,沒辦法正確對待這項運動,我想你根本就沒辦法完成這項運動,急功近利更是運動的大忌,如果這樣的話,我是不會教你的。」慕容秋淵輕輕開口,堅持自己對擊劍運動的理解。

  「你、我……」她看著他一本正經的神情,又急又慌亂,「不行,你一定要教我。」

  「如果你練習擊劍只是為了逞一時之氣,我想我應該勸你另請高明。」他不為所動。

  好像……他也生氣了呢。

  為什麼?他的表情此刻好認真,似乎真的很贊同她的想法。

  「雖然我是那樣想的,可是……」她真的慌張了,「可是,拜託你教我好不好?你不要推開我好不好?」

  為什麼她要這樣說?

  她這樣的語氣和表情都好奇怪。

  「你知道嗎?我最近看了一本書。」沒頭沒尾的,她說這個幹什麼?

  「什麼書?」他順著她的話往下說。

  「很早以前的書了,女主角紫菱一直喜歡著自己從小就認定的人,可是後來那個人卻娶了她的姐姐,因為另一些事情的發生,她嫁給了別的男人,後來當她喜歡的那人個回過頭來的時候,她卻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了自己的丈夫,她這時候才發現,以前的愛情已經劃上了一個句號。」她把自己的理解解釋給他聽,「你聽懂了嗎?」

  「你想說什麼?」他搖了下頭,卻又點了下頭,把她徹底給弄糊塗了。

  「我只是想……我只是想……」她突然沉不住氣起來,「你好討厭,反正你要負責教我,我一定要打敗他!」

  慕容秋淵皺眉,「如果你不改正你這種心態的話,我想我不會教你的,如果你想學,你可以去和別人學。」

  「我不要和別人學!」梁芮瑾簡直氣得手軟腳軟。

  她才不要和別人學!

  從一開始,她就只想要跟他學而已,他居然叫她去找別人?

  她那麼誠懇地請他教她,他居然還不睬她?!

  這個傻大個兒爛木頭,簡直能氣死人!

  「我不會教的。」慕容秋淵拒絕她。

  他從來都不喜歡這種對擊劍抱著別樣用心的人來練習這項運動,如果和他沒有太大關係也就算了,可是她拜託他教她,既然這樣,他不希望她也是如此。

  「你一定要教我!」梁芮瑾冒火,覺得頭頂上的小火焰足以燃燒自己的小宇宙了。

  兩個人這樣一來一往的彷彿是展開了拉鋸戰,誰都不願意先妥協。

  慕容秋淵霍地站起身,梁芮瑾一下子跳了起來,「你站住。」

  「如果你仍然保持著剛才那種想法的話,你還是想好了再過來吧。」慕容秋淵淡淡地看著她。

  「你!」她生氣,火大地瞪著他,憤憤地掏出一個東西砸給他,「反正,你一定要教我!」

  他伸手抓住她拋過來的東西,「我的答案是NO  NO!」

  她氣鼓鼓地揚長而去,末了丟給他一句話:「難道我也想給自己劃個句號不可以嗎?」

  她在說什麼?

  慕容秋淵眼神一動,隨即看向手裡的東西。

  風濕藥?

  她特地拿給他的嗎?

  聯想到她怪異的態度,慕容秋淵的腦海裡一瞬間閃過一個念頭,但是它稍縱即逝,快得讓他還沒來得及理清,它就消失了。

  她剛才說的是什麼書?

  又是一天。

  下午,陽光尚好,即將步入十月,又因為之前那幾場雨,氣溫也不再高得如此恐怖了。

  操場上人山人海,正在進行足球賽。

  對面的水泥場地上,同樣是如潮人海,正在進行籃球賽。

  即將舉行的運動會的序幕就是因為這兩場比賽而被拉開的,諸多的人在或即將在這個運動場上揮灑著自己的熱血青春。

  對於梁芮瑾來說,她對運動會並沒有過多的熱切,最大的反應無非就是「啊,有幾天假可以玩了」,也不過如此而已,所以對操場上如此多的人躬逢盛會般的快樂,她不是特別能理解,也因此於渺才會死拖活拽地把她拉到了操場,非要讓她感受一下什麼叫做振奮。

  「加油!加油!加油!」一踏進操場就聽見響徹雲霄的喊叫,梁芮瑾忍不住摀住自己備受摧殘的耳朵。

  「幹嗎那麼誇張?」她沒好氣地開口抱怨,彷彿這噪音都是於渺製造出來的似的。

  「為了榮譽而戰,自然是努力加油,像你這種運動白癡是不會懂的。」於渺按照一貫的方式消遣她,同時順利地插進人海之中,找到了一個最佳觀戰點。

  因為連國足都是那麼的不景氣,所以她們此刻擠進的是籃球戰場,還是這個比較精彩,一拿分就是三分兩分地朝上躥,速度就跟坐了雲霄飛車似的,引得一幫子看球的人叫得震天響,比對面草地上那幫踢足球的可熱鬧多了。

  梁芮瑾看著球場裡為了一顆球爭得你死我活的一幫人,覺得分外無聊,伸手捏了一把於渺,「我不要看了,我想回宿舍。」

  「閉嘴,」於渺突然很粗魯地一把摀住她的嘴巴,「你看看那是誰?」

  梁芮瑾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邵……」

  是他沒錯。

  身邊的喧嘩彷彿一下子變得虛無起來,梁芮瑾的目光裡只看見一個他,還有他身邊的那個她。

  耳中滿滿的都是女生的尖叫聲,邵蘇笑得得意洋洋,看著身邊那板著臉的丫頭諂媚地靠過去,「怎麼你都不給我加油?」

  「既然有那麼多愛慕你的女生給你加油,少我一個也沒什麼差別吧。」女生回以甜甜的笑,眼神卻冷冷地警告他少對她毛手毛腳。

  「抱一下又怎樣?」邵蘇小聲地抱怨,轉而對她笑得一臉燦爛,明顯有準備顛倒眾生的嫌疑,「等會兒你會給我加油吧?」「不知道。」女生無謂地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

  「喂,你怎麼又這樣?我都已經那麼努力了……」很努力的邵蘇話沒說完,那邊裁判員已經吹起了哨子,提醒參賽隊員下半場比賽即將開始。

  「努力,有多努力?」女生笑笑地開口,基本上,如果她能和邵蘇保持一尺的距離,那麼她有足夠的能力保證自己能把他氣得跳腳。

  「很努力很努力,」邵蘇回頭看一眼催促他上場的同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結結實實地擁了她一把,「就像這樣!」

  全場暴動,歡呼聲狼嚎聲響成一片,順帶夾雜著女生們為校園王子被搶走後憤憤不平的倒酸水聲。

  利落地放開懷中已經呆掉的女生,邵蘇一臉燦爛地去和大部隊會合了。

  如果她是以第三者的角度來看的話,眼前這一幕應該是相當的養眼唯美吧。

  男生身材修長,笑容燦爛,女生清秀可人,帶著討人喜歡的笑容。

  怎麼看,都像是很唯美的校園傳奇呢。

  那她呢?她的存在是什麼?

  暗戀校園王子的青梅竹馬,還是那種在故事裡根本就是個配角的路人甲?

  或許吧,或許她連傷心都是那麼的沒有理由。

  突然……突然莫名地想起那個面對她奇怪行為依然能夠穩如泰山的人……

  昨天和他吵了一架,他現在肯定也是一見她就煩吧。

  還真是像於渺說的那樣,她是一個非常差勁的人……

  被眾人包圍的籃球場內,一場激烈的賽事正在進行。

  男生們大部分都能看得出門道,被熏陶慣了的女生也多少能看明白一點兒,但是如今賽場裡奔跑著的男生是誰?

  校園陽光王子邵蘇!

  既然如此,她們還似懂非懂地看比賽幹嗎?她們要欣賞的是邵蘇矯健飛奔的身影,是邵蘇翩若驚鴻的精彩投籃,是因此而由邵蘇引發的運動高潮!

  即便剛才他擁抱了一個女生又能代表什麼,只要他是邵蘇,他就是萬女矚目的SUPERSTAR!

  每一個漂亮的轉身,每一個完美的投籃,每一個以無可披靡的氣勢突破重圍的瞬間,操場上都會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喝彩聲,吸引的一幫足球FANS紛紛殺了過來,也投入到瘋狂籃球之中。

  「喂,你的邵蘇還真有做王子風靡眾生的天分呢。」於渺看著又在對著眾人拋飛吻的男生,漫不經心地開了口。

  「不干我的事,拜託你別亂加所有格。」梁芮瑾東張西望,硬是不讓自己的目光再落到場中那個耀眼的身影之上。

  「吃醋了?」於渺笑得格外不懷好意。

  「干卿何事?」她磨牙。

  「是不干我的事,」於渺笑著指那場子裡的人和一旁面色早已經放軟的小女生,「關他們的事不就得了?其實人家還真是蠻配的,你就不能高抬貴手放人家一把?」

  「我高抬貴手?」梁芮瑾笑得特別不自然,「我有那個資格嗎?」

  「難道現在你已經陷入自暴自棄的哀怨中了?」於渺看著她依舊笑,「看來我借給你的書你是白看了,居然一點兒也沒領悟到裡面的精髓。」

  看了,她怎麼會沒有看?

  該懂的道理她很清楚,可是有些事情不是說放棄就能輕易放棄的。

  她只是轉不過來那個彎嘛。

  給她時間好不好,給她一段時間,讓她好好考慮,讓她可以習慣,直到不會再因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而覺得分外刺眼……

  「有人說忘記一段舊戀情最好的辦法就是開展一段新戀情,美女,要不要我介紹帥哥給你認識,雖然不如邵蘇出色,但是也差不多了……」於渺特三八地看著她。

  「免了,我幹嗎要將就那些醜男?」她直接拒絕,一點情面也不留給她。

  「刻薄的女人,嘴巴那麼毒。」於渺為之咋舌。

  「我就喜歡刻薄,我嘴巴就是毒,我高興不行嗎?」她擺出滿不在乎的姿態,心裡卻在一瞬間閃過讓自己都難為情的黯然。

  或許邵蘇就是因為這個才不喜歡她的吧?

  「其實你也知道,邵蘇不是因為這個才去喜歡別的女生,」於渺看著她笑了一下,「其實你也沒什麼好傷心的,你們兩個都這麼扎眼,站在一起的話豈不是刺激我等芸芸眾生?所以呢,上帝才會設計讓邵蘇喜歡上沒有你那麼出色的人……喏,這樣想會不會平衡多了?」

  果然……平衡許多。

  甚至連她心中那一絲隱隱間就要發作的火氣也給澆滅了。

  就是這樣,沒有選擇她是他的損失,是他沒有眼光。

  這樣想,是不是就可以……多騙自己一點呢?

第4章(2)

  場中的比賽繼續激烈地進行著,而她,再次陷入嚴重的走神狀態之中。

  51比36,邵蘇所在的班級順利地PK掉了對手,晉級下一輪比賽。

  因為這勝利是早在預料中的,所以他們班的人倒沒有那麼激動,反倒是對手班因為自己居然可以在邵蘇參加的下半場比賽中拿到了9分而激動得歡呼雀躍不已。

  看完比賽的眾人一邊興奮地議論,一邊各幹各的事去。

  「我今天的表現可以打幾分?」邵蘇興致勃勃地衝到站在一旁發呆的女生面前,一邊要解下自己身上系的寫有隊員號的布標。

  「我怎麼知道?」女生一把推開他。

  「不是吧,居然這樣回答人家,好傷心。」邵蘇一掐手指做了個耍寶的動作,那女生一眼看到忍不住笑了一聲,隨即又緊緊繃住了臉。

  邵蘇也笑了一下,在自己喜歡的女孩子面前,他不介意做這麼好笑的動作逗她笑。

  伸手繼續解身上的隊員號,卻怎麼也解不天,他只好可憐兮兮在向她求救:「幫我解開好不好?」

  那女生看了他一眼,確定他不是在耍把戲,這才站到他面前幫他解身上的隊員號。

  感覺到他溫熱的氣息拂過,她一瞬間面紅耳赤,只好把所有心神全部都放到手裡的隊員號上。

  「怎麼這麼難解?」她忍不住抱怨。

  「沒關係,」他輕輕地笑,「我們可以……慢慢地解。」

  他語氣中那一瞬間的曖昧讓她不由自主地發窘。

  可是這個結打得還真是難解……

  「嗨!」被人一把推出去的梁芮瑾尷尬無比,呆呆地和那對你儂我儂的人打招呼。

  怎麼會這樣?感覺就像她才是那個第三者一樣,偷偷摸摸的見不了光。

  「小瑾?」邵蘇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一副心情特別好的樣子。

  也許他有充足的理由,因為此刻,他已經大大方方地把那女生攬在懷中,並且不容她拒絕。

  「你有事嗎?」牢牢地擁著懷中的女生,他笑瞇瞇地給梁芮瑾介紹,「她是洛以純。」

  洛以純。

  那個一直在她心中印象並不清晰的女生,終於鮮明地立體了起來。

  不過,以純……這名字聽起來好怪。

  本來她該生氣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聽到這女生的名字,她卻忍不住笑了一聲,「以純?你家賣衣服?」

  洛以純又羞又愧,「不賣。」

  梁芮瑾的尷尬之色漸漸消退,她抬眼看了邵蘇一眼,卻發現他正含笑看著這個叫洛以純的女生。

  那一刻,她突然恍惚起來。

  或許邵蘇一直都是故意的吧。

  他不是不知道她喜歡他,只是當事情不在他預料的時候,他便以另一種方式來委婉地表示他的拒絕,他只讓她看到他想讓她看到事情,他在以他的方式拒絕她,盡量將傷害減少到最小。

  就像此刻他臉上的表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溫柔,他把她介紹給她,是篤定她會對她毫無敵意嗎?

  怎麼會這樣?

  因為自始至終,她生氣的對象都是邵蘇,氣他不該讓她做了那麼長時間的夢,為什麼不可以早點喚醒她的夢,但是對這個女生,她總是在刻意忽略。

  邵蘇歉然地看向跑神中的梁芮瑾,或許他以前選擇了默認她的存在,但是在他遇到以純後,他才突然發現,梁芮瑾是他所喜歡的女生,可是,是那種像妹妹一樣的喜歡,是那種可以嬉笑怒罵毫不掩飾的類似親人一樣的感覺。

  「女朋友?」梁芮瑾的臉色不是特別好看,勉強自己問出了這個答案。

  「是的。」邵蘇沒有一絲的猶豫,給了她異常肯定的答案。

  「誰是你的女朋友?」洛以純立即瞪他。

  「不就是你嗎?」他好笑地按住她的手,免得她偷襲他。

  「我、我根本就不是。」洛以純生氣地和他撇清關係。

  「不是,那我們乾脆再重溫一次相遇的經典場面好了。」他立即作勢要吻她。

  「不要!」洛以純怕得要死,像尾魚兒一樣活蹦亂跳要從他懷中掙開。

  「要……呀!」有人重重地踹了他一腳,他抬頭,心虛地發現梁芮瑾一臉陰霾的樣子。

  糟糕,他幹嗎刺激她,不是早就知道她溫柔外表下掩飾的本性嗎?

  「你聽好了,」這次換梁芮瑾瞪他,「我肯定能贏你,哪怕只是一招,我也要贏你。」

  面子裡子都掉光的某人開始發火了,以至於有點口不擇言。

  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當著她的面這樣?

  她從來沒見過這麼無賴的他。

  他當真不再是她記憶中的他了。

  她氣得轉身,離開這個不像邵蘇的邵蘇。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有人自始至終把他們這場類似於鬧劇的場景看得清清楚楚。

  「她生氣了。」洛以純捏了他一把。

  「放心,她會沒事的。」他皺眉,隨即一笑,擁著她走開。

  每個人都要長大,面對夢醒後的現實,沒有人會例外。

  擊劍社外,梁芮瑾像幽魂一樣徘徊了好長時間。

  本來她根本就沒有想過要來擊劍社,看完了下午的比賽,和於渺一起吃了晚飯,在圖書館裡無聊地晃了一會兒,又自己散了會兒步,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走著走著,她就走到這裡來了。

  從開始還能聽到裡面練習擊劍的敲擊聲,到後來社團裡的人離開,擊劍社便恢復了安寧,但是裡面卻仍然有人,因為燈一直開著。

  是傻大個兒吧,怎麼他到現在還不走?

  梁芮瑾在門口探頭探腦,就是不敢進去,說不上來為什麼,總覺得進去後一定會尷尬,那天那麼大聲地對他吼,不知道他會不會也討厭她這樣無理取鬧的女生?

  突然想起來,似乎她從來沒有叫過傻大個兒的名字。

  他曾經對她強調過她可以叫他慕容,她還偷偷在心裡嘲笑過他,那麼唯美又古色古香的姓怎麼會屬於他?這個男人高大魁梧得嚇人,和他的姓氏似乎一點兒也找不出共通的地方。

  慕容,慕容秋淵。

  很像武打小說中的男主角才會取的名字,她忍不住有些好笑,透過窗戶偷偷看著擊劍室裡的動靜。

  他又在整理東西,東摸摸西理理還一副挺樂在其中的樣子。

  像個老媽子。

  梁芮瑾突然有點想笑,他這個人還真是……

  古里古怪。

  大木頭。

  她預備在外面還要待上多久?

  慕容秋淵往窗邊看了一眼,隱藏在窗邊的人兒被夜風拂起的長髮絲絡般分明地揚起。

  或許她有偷窺他人的惡習,但是他沒有被人偷窺的習慣,所以他整理好手邊的東西後,隨即走向窗邊,打開窗子,「你在幹什麼?」

  失誤!

  或許是她又跑神了,所以大開的窗子不小心就彈到了她的額頭,她憤怒地一手捂著額頭一邊瞪他,「你幹嗎突然打開窗子?」

  「對不起。」他看著她氣鼓鼓的樣子道歉。

  「你是故意的!」她依舊一手捂著額頭一邊瞪他。

  「對不起,但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他再次道歉。

  「你就是!」她非常生氣,因為被他逮到而尷尬,所以乾脆先發制人來掩飾她突然浮現的莫名心虛。

  慕容秋淵無奈地歎口氣,清黑的眼眸看著她慢慢開口:「你是想就這樣再和我繼續吵架嗎?」

  當然不是!

  要不是他先惹她生氣,她怎麼會蠻不講理地站在這兒和他抬槓?

  她憤憤地邊想邊走進屋內,抬起頭正想繼續發火,卻看到日光燈下,他對著笑了一下,「你終於來了。」

  那一刻,她瞠目結舌。

  她從來都不覺得他好看,一塊木頭能好看到哪裡去?可是這一刻,他看著她的目光很溫柔——或許是她的錯覺,笑容彷彿沉澱了千百年之久,讓人感覺到說不出的安寧——或許還是錯覺,就像他一直在等她的那個樣子,她莫名地熄滅了剛才的火氣,一張臉頓時熱氣上湧,有點頭暈目眩。

  才、才不是那樣,他笑得難看死了,她怎麼會頭腦發昏以為他突然之間變好看了?

  「笑得難看死了!」雖然不像平日那麼大聲,但是依舊極不禮貌。

  他卻根本沒有生氣,依舊淡淡微笑地看著她,一副饒有興趣的表情。

  被那樣的目光看著,梁芮瑾突然覺得自己像個機器人一樣僵硬。一張臉更是紅到不行,就像是被人逼到角落裡的小獸,她驀然抬頭瞪著他,「看什麼看?」

  他開口:「梁芮瑾。」

  她的心猛然跳了一下,他幹嗎那種語氣叫她的名字?

  「幹嗎?」只好口氣不善地繼續瞪他。

  「你想好了嗎?」他似乎不知道她的情緒波動,依舊淡淡的,神情淡淡的,語氣也變的淡淡的。

  蓄勢待發的她頓時如洩了氣的皮球一樣,「想好了。」

  「怎樣?」他挑了下眉。

  「還能怎樣?」她漲紅了臉,「我也知道要贏他不太可能,反正……算了,能贏他一招也可以了。」

  對她來說,能認清自己的實力也算是小有進步了,他嘴角輕揚,決定不再繞著這個問題打轉。

  他轉身,把她的劍拿給她,「你是要學佩劍嗎?」

  她接過那把劍,「為什麼我要學佩劍?難道還有別的嗎?」

  慕容秋淵一笑,伸指彈了一下劍身,「佩劍總長110厘米,劍身長90厘米,重量不超過500克,劍身橫斷面為矩形,護手盤小。你買的可不就是一把練佩劍的劍?」

  「我不知道。」她茫然地看著手裡的劍,她當時只是隨便買的,哪裡知道有那麼多講究?

  「不過也無所謂,我看過邵蘇的比賽,雖然他三種都學過,但是和專業的擊劍運動員比還是差很多,既然你想要贏他,不如挑他最弱的那一種來進行比賽,」他笑了一下,「佩劍打得比較累而且時間又長,或許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他這一方面就比較弱,你倒不如在佩劍上多加練習,或許還有可能贏他。」

  「哦。」她茫然地又應了一聲。

  「而且佩劍質軟,變化性大,動作多變,我覺得,佩劍更適合女孩子,輕巧且華麗,」他揚起了嘴角,「最重要的一點,佩劍可以有劈砍動作,很適合你。」

  「你……」梁芮瑾氣得跳腳,伸手就給了他一劍,「你想死就早點說!」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1-23 10:35:50

第3章(1)  

  不就是……爬樓梯嗎?

  呼!

  又……又累……累不死人……

  呼!

  努力地拖著灌了鉛一般沉重的雙腿,梁芮瑾累得大腦簡直一片空白。

  該死的傻大個兒,就知道他是在耍她,三個小時,她從小到大從來就沒這麼辛苦過!

  太過分了,他自己跟著別的女生跑掉,結果她在這裡爬了三個小時的樓梯,要不是拼著要和他賭一口氣的心思,她早就甩手走人了。

  他有什麼了不起,人長得那麼難看,脾氣又那麼硬,還喜歡凶他,現在又這麼耍她,他憑什麼啊?

  越想越覺得委屈,梁芮瑾看一眼自己的腳,覺得心裡有種酸酸的感覺正在緩慢地朝她的大腦侵襲。

  一來是不方便,二來是因為高跟鞋實在硌腳,她爬到最後,只好把鞋子脫了下來,光著腳在這木樓上來回上下,算不算熱身運動她不知道,反正她一雙腳現在是又熱又痛。

  從之前無意識地探頭看那個高大魁梧的身影有沒有出現,到現在明確地等著他回來,梁芮瑾覺得自己已經瀕臨爆發的境界,很可能就在他回來的那一瞬間引爆。

  真不知道她是為了什麼而賭氣,在一樓練習的那些人早就散去。臨走的時候要她停下來,可是她偏不停,打定主意等他一回來就對他吼,然後拎包走人……

  不行不行,那樣她不是又半途而廢?邵蘇那壞蛋一定會笑話她,並且對她露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表情。

  才不要那樣!

  梁芮瑾咬一下唇,繼續機械地邁動雙腳,在木樓上踩出單調的身影。

  微黃的燈光照不到的地方,有著淡淡的陰影,她因此而把木樓踩得更大聲,妄想驅除心裡的害怕。

  腦子裡卻不聽使喚地開始數起木樓階梯,一、二、三……

  恐怖的鬼故事,詭異的十三級階梯,陰影中突然出現的陷阱……她的手悄悄握緊,額上都冒出了冷汗,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現在是獨自一個人。

  呼!

  喘氣聲好清晰,彷彿直接就傳入到心裡去,引起空落落的回音,是更加讓人恐慌的空洞……

  「你在幹什麼?」淡淡的聲音突然響起,在瞬間驅散了向她逼近的黑暗。

  她應該對他大吼的,她應該諷刺他看到女生就屁顛顛跟人家跑了的,她應該罵他為什麼這樣消遣她的,可是她突然在一瞬間安靜了下來,看著他寬大的背影在身後曳成一片不成形狀的痕跡,然後似乎頗有些得意地開口:「你說,你沒有叫我停,我就不要停。」

  慕容秋淵皺了下眉,因為幫同班同學裝電腦的原因,所以才一直耗到現在,但是說實話,他也的確是故意到這個時候再回來,本來他以為像她這樣的女生一定會自動放棄的,可是他卻聽到木樓處傳來的腳步聲和喘氣聲,那一刻,他除了驚訝,居然還有著一絲憤怒。

  笨蛋,難道他不說停,她就一直那樣不停地走嗎?

  「下來。」他走到樓梯口,意外地發現那裡有一雙鞋子。

  拖著僵硬的雙腿,梁芮瑾慢慢從樓上走下來,腳下一跛一跛的。

  慕容秋淵看著她的腳,在陰影中,精緻得特別突兀。

  心頭突然煩躁起來。

  她站在離地面還有兩級樓梯的地方看他,剛好正視他的眼睛,高傲地抬起下頜,「這次是我贏。」

  慕容秋淵看她一眼,「跟我來。」

  「幹嗎?」說歸說,卻還是一拐一拐地跟著去了。

  突然之間她的臉就漲得通紅,「你幹什麼?」

  剛才帶著她清洗了腳上的灰塵,那麼現在他又是唱哪一出?

  一條毛巾鋪在他的腿上,雖然他坐得比她低,可是健碩的身材依然恐怖地和她處在同一水平線上。

  「如果不按摩一下的話,你明天會很難受。」慕容秋淵平平板板地開口,並示意她抬起腳放到他腿上。

  「沒……沒關係了。」她可以回去自己按摩。

  他看她一眼,沒有開口,但是那眼神分明寫滿不容她拒絕的意味。

  梁芮瑾動了一下,最後還是乖乖地把腳放了上去,「你是內疚嗎?」

  他把毛巾放在她腿上的動作頓了一下,看了她一眼才開口:「沒有。」

  沒有?她吐血給他看。

  「你太逞強了。」他再次開口。

  「哪有?」她立即反駁,卻因為感覺到他寬大的手按在她腿上傳來的觸感而停頓,氣勢減弱了不少。

  「你一直練習到我回來,不就是想讓我愧疚?」他低著頭,恰到好處地揉開她僵硬的肌肉。

  被他猜到了,梁芮瑾心虛地轉過臉,感受到他有技巧的推拿,片刻後驚訝地開口:「你的技術很好嘛。」

  慕容秋淵揚了下唇,「有人教過我。」

  看他不冷不熱的樣子,梁芮瑾沉默了一會兒,突然勾起唇笑笑地看他,「喂,你有沒有女朋友?」

  「我不叫喂,你可以叫我慕容。」他看她一眼,不明白她怎麼會問他這樣的問題。

  誰管你叫什麼名字?

  她一徑興致勃勃地專注於自己的念頭,「你可以給你的女朋友按摩啊,她一定愛死你這個手藝。」她惡意地把他想像成按摩店裡的按摩先生,偷偷地笑。

  慕容秋淵的手停在她的腿上,淡淡地開口:「我現在在給你按摩。」

  「嗄?」她呆住。

  「我說,我現在是在給你按摩。」他放慢了語速,看著她的眼睛。

  不在預料中的紅暈大片出現,梁芮瑾徹底明白了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這個死人,居然……居然這樣接她的話……

  她根本就不是那個意思好不好?

  簡直……簡直恨不能讓人立即鑽進洞裡去……

  她霍地抽出自己的腳,穿上鞋,「我要回去了。」剛一站起來,腳下卻一陣酸軟。

  慕容秋淵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運動過度的反應。」

  「都是你害的!」她憤憤然指責他,懊惱地捏著自己的腿,發現它們已經開始不聽她的指揮了。

  「我送你。」他看他一眼,在她面前蹲下了身。

  「幹嗎?」梁芮瑾沒好氣地瞪著他的背。

  「我背你。」他簡明扼要地解釋,耐心地等她上來。

  過了好大一會兒,察覺到背上多了一些心不甘情不願的重量,他這才起身,背著她朝門外走去,順手帶上了門。

  「你別以為你這樣做就可以讓我感激你,我才不會喜歡你。」過了好久,一個悶悶的聲音響了起來。

  「我從來沒想過。」他淡淡地回應,出了擊劍社,走入淡黃路燈籠罩下的校園小路。

  淡淡的月亮在雲彩裡穿行,根本看不清人的樣子。

  梁芮瑾回到宿舍的時候,剛剛八點半。

  「美女,你手機響了好多遍了,好像是你媽媽打來的。」看著走路似龜爬的梁芮瑾,於渺一邊和她說話,一邊猜測她是不是遇到了一個虐待狂型的練習教練。

  梁芮瑾渾身酸疼,張口做了個感謝的口形,摸過手機往床上一躺,懶懶地接通了家裡的電話。

  「死小孩,你是不是不要媽媽了?長大了是不是?」電話那邊的老媽似乎泫然欲泣。

  「媽!」梁芮瑾無奈地閉上眼,「我只是忘記帶手機了,你幹嗎說得那麼嚴重?」

  「你怎麼現在才回來?」那頭的老媽笑得不懷好意,「難道我女兒是去花前月下了?」

  「花前月下會累得在這裡大喘氣嗎?」梁芮瑾無奈地拿手捂在眼睛上,呼,好累。

  「難道邵家的小子折磨你了?」老媽好驚訝的樣子。

  「不關他的事。」提前沒警告過老媽,梁芮瑾只有任她大肆提到她現在根本不想提的人。

  「啊?女兒,你啥時候學會紅杏出牆了?」老媽好誇張好驚訝的語氣。

  「媽!」梁芮瑾發狂,「我不是牧野杉菜,所以你也不是杉菜的媽媽,請你恢復正常吧。」

  「你爸爸出差回來了,後天大概又會出去,回來吃頓飯吧,邵蘇爸爸媽媽也會過來。」

  電話那邊的聲音突然之間變得嚴肅正經無比,如果不是已經相處了一二十年,只怕沒有人會接受她落差如此之大的轉變。

  梁芮瑾甚至可以想像出老媽的樣子,架著一副眼鏡,一臉正經嚴肅的樣子,不愧是重點高中的王牌老師。

  「我……知道了,我會回去的。」她頓了一下,慢慢地開口。

  「怎麼了?」老媽在疑惑地問她。

  「沒什麼。」她故意笑了一下,「告訴老爸好好休息,我明天會回去。」

  「一定要回來哦,我們會給你和小蘇蘇製造機會的。」電話那頭的聲音一個逆轉,再次刺激到梁芮瑾的神經。

  掛掉電話,她睜著眼睛躺在床上看天花板,看了許久許久,感覺天花板的紋路都快被她看出來了。

  於渺放下手裡的小說,「小瑾。」

  「幹嗎?」她只稍微歪了下頭,手指都沒動。

  「其實,」於渺看了她一眼,「你的感情會不會也像是在背書?」

  「什麼意思?」她根本沒聽懂她的意思。

  於渺晃了一下手中的書,慢慢地開口:「就像這本書裡寫的,我想紫菱應該很早很早之前就喜歡上費雲帆了,只是她就像是背書一樣,把自己曾經喜歡過楚濂的心思一直放在心裡,時間一久,她就以為自己的感情一直都是那樣而沒有變化過。」

  「聽不懂,你想說什麼?」她微微支起一臂。

  於渺沒回答她的問題:「要嗎?借你看。」順手把書扔給她,自己則拿著東西去衛生間梳洗。

  隨便吧。

  梁芮瑾摸了一下書頁,微微閉上了眼睛。

  歇一下,歇一下下就好了。

  「我今天……我今天不能去擊劍社練習了。」電話那邊的聲音欲言又止,停了一下後又快速地把話補充完全。

  「我知道了。」慕容秋淵應了一下,卻發現那邊的人好像並沒有掛掉電話的意思,「還有事嗎?」

  「你怎麼不問我原因?」她似乎在抱怨,然後很快地又補充了一句:「我爸爸出差回來,所以我會回家陪他吃晚頓飯。」

  他開口,很認真的語氣:「其實,你沒有必要和我解釋。」

  「咦,我、我……哪有和你解釋?我只是不想讓你誤會我是在偷懶罷了。你放心,我會自己鍛煉的。」她很快地說完,然後又靜了下來。

  電話還是沒有掛上的意思。

  「隨便你,記得別太過度。」他的語氣四平八穩,說完後就掛上了電話。

  「喂!你……」嘟嘟的忙音提示著梁芮瑾那邊已經切斷電話的信息,她驚訝無比地瞪著電話,不敢相信他居然就這樣掛了她的電話。

  「你……你有什麼了不起,一點兒紳士風度也沒有,居然先掛掉我的電話,過分!」她憤憤地瞪著電話,彷彿那頭的人還能聽到她的話一樣。

  傍晚的陽光淡淡地斜過窗子照入室內。

  客廳裡歡聲笑語,彷彿好久都沒見過的熟人突然重逢了一樣。

  邵蘇好笑地看著就住在隔壁的四個「大人」恍若多少年沒見了一樣噓寒問暖。

  「怎麼都不見小瑾的影子?她在忙什麼?」相談甚歡的老友們在簡介完各自最近的情況和雞毛蒜皮的小事後,終於想到問問同自己相關的人事物。

  「剛才去了儲藏室,不知道在做什麼。」說話的是梁芮瑾的親親老媽。

  一旁的邵蘇笑了起來,突然想到了之前的事:「叔叔阿姨還不知道吧,小瑾最近說要學擊劍,她還說要在下個月的運動會上挑戰我呢,簡直笑死我了。」

  四個大人面面相覷,過了片刻才有人開口:「就小瑾那樣的素質,也有人肯教她?」

  不是聽說她把她的體育老師都氣得夠嗆?

  「兒子啊,怎麼可以這樣說小瑾呢?別以為你多了不起,說不定小瑾一努力,還真的把你打得落花流水,老媽支持她,下個月我有時間一定要去給小瑾捧場。」說話的是邵蘇的老媽。

  「照我看,難哦!」邵蘇搖了下頭,「我去找她。」

  看著他腳步輕鬆地離開,為人父母的四個人臉上帶著樂見其成的笑意。

  梁家的儲藏室不大,最醒目的莫過於中間擺放的一台跑步機了。

  最早先它是用來給梁芮瑾鍛煉身體的,直到梁爸梁媽發現她跟運動徹底無緣後,這台機器的歸屬權就到了梁爸的手中,梁媽拿來好督促他減肥,但是在梁爸的肚子以不可挽回的速度膨脹後,這台跑步機就被放入了儲藏室,代表了一段歷史徹底翻過一頁。

  但是現在,聽這動靜,明顯地說明有人在使用它。

  誰?別告訴他是那個運動白癡。

  「啪」的一聲打開了燈,徹底驅散儲藏室室內的昏暗狀態。

  裡面的人猝不及防,差點摔倒在跑步機上,邵蘇頓時笑了起來,「怎麼?要向我挑戰的人,連個跑步機都搞不定?」

  「要你管?」穿著運動衣,跑出一身汗的梁芮瑾喘著氣繼續開始。

  「我說,」他朝前湊了湊,「你真的要向我挑戰?」

  「廢話。」看見他都懶得給他好臉色看。

  「小瑾,你現在好像一看見我就擺著臉,我好像沒有得罪你吧。」他涎著臉和她套近乎。

  「你說呢?」她微笑,隨即冷下臉,讓他徹底在一熱一冷間徘徊。

  「讓我想一想,」他揉著自己的下巴,「小瑾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對我板著臉的呢?對了,」他突然打了個響指,笑瞇瞇地看著她,「是從那天你……」

  她嚇了一跳,隨即聽到一陣手機鈴聲傳來,然後就看到他緊張地在身上東摸西摸,拿出手機後看了一眼電話號碼後就喜形於色地接了電話。

  「喂。」聲音好溫柔好溫柔。

  「你怎麼了?」絕對關心無比的語氣。

  「怎麼會這樣?」他慌張了。

  「我馬上就回去。」他「啪」的一聲掛上了電話,隨即抬頭看著她,「看來晚上我不能陪我爸媽和你爸媽吃飯了。」

  「她的電話?」她試探地開口。

  他卻毫無任何遲疑地點了點頭,彷彿在他心中,這個「她」就是專屬於那個女生的稱呼一樣。

  「你……」她生氣,「走吧走吧走吧,你走了更好,眼不見心不煩,我還能多吃一碗飯!」說完後隨即憤憤然地衝出了儲藏室。

  「小瑾……」腦海裡一瞬間閃過了什麼,想要說卻又抓不住頭緒。

  算了,還是趕緊回學校吧。

第3章(2)  

  沉默地吃到最後,連最能沉得住氣的邵叔叔都忍不住了。

  「小瑾你沒事吧?」交換了一下眼神,終於推選了一個出來問她。

  「沒事。」她微笑,繼續吃飯。

  「耶?小瑾你不是最討厭吃生菜嗎?」眾人吃驚地看著她。

  「嗄?」她也吃驚,隨即厭惡地把那筷子上夾的東西丟在一邊。

  以前邵蘇在這個時候,一定會一邊嘲笑她一邊幫她把生菜吃得精光……

  可是他現在呢,居然為了一個電話就立即殺回學校去,自己的老爸老媽也不要了,更……更別提她了……

  她算什麼?鄰傢伙伴?吵嘴的對手?

  「真可惜,本來做了這麼多全是為了邵蘇那個挑剔的孩子,沒想到他有事要回校,真是可惜。」梁媽長吁短歎。

  對哦,他還放棄了她老媽為他精心準備的一桌好料。

  她終於坐不下去,站了起來,「對不起,我……我想回學校。」

  時間不算晚,大概八點左右。

  愛上自習的學生就去上自習,喜歡泡圖書館的就去圖書館,卿卿我我相約出去玩的也大有人在。

  他呢?

  他到哪裡去了?

  會和那個「她」在一起嗎?

  心下莫名地窩著火,梁芮瑾抬腳就朝擊劍社走去。

  意外的冷清,雖然門虛掩著沒有關,但是裡面根本就沒有人。

  真是……煩死了!

  居然連他也不在!

  都不在,只有她一個人,屋子裡空蕩蕩的。

  伸手抓起一把斜掛在牆上的劍,她拿著它對著空氣亂劈亂砍一番,想徹底驅散心裡的煩悶。

  「氣死了氣死了氣死了!」她抱怨個不停,刷刷刷,把劍當大刀揮舞。

  「她有什麼好?為什麼你要選她?」「刷」的一劍,險險劈中牆壁。

  「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她?難道我真的很差勁嗎?」她恨恨地又砍下一劍。

  看著似乎只有回音的屋子,她的火氣再度上來,「連你都不在,我就知道,你一定也會討厭我的!」

  「見色忘義,說是要教人家,結果自己跟著女孩子跑掉。」一想到就生氣。

  「說些冷笑話一樣的話,很好笑嗎?」刷刷,再來兩劍。

  「居然先掛掉我的電話,我以後再也不要主動給你電話了!」她憤憤然地又砍了一劍。

  「人又醜又不……」

  「你在幹什麼?」在她說話的那一瞬間,同時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看一眼自己手中的劍,再看一眼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魁梧男生,梁芮瑾頓時尷尬地想做鴕鳥,僵硬地收回自己可笑的姿勢,她扯了一下唇,「你……你回來了。」

  「你怎麼會在這裡?」慕容秋淵有些奇怪,走過她的身邊,不知道為什麼,眉頭皺得可以夾死蒼蠅。

  「我、我只是……」她小心睇著他的眉,以為他在生氣。

  看著她手裡的劍,慕容秋淵慢慢開口:「這把劍不是你那樣使的。」

  啊?被他看到了?

  她再次想跑去做鴕鳥。

  「你不回去嗎?」慕容秋淵看她不動,好心地開了口。

  「我……我今天回去沒有運動,運動貴在堅持嘛,所以我要在這裡把今天的功課補上。」她瞎掰一通,故意不看他,「今天還要爬樓梯嗎?」

  慕容秋淵看了她一眼,從一旁拿了條繩子給她,「你想的話,就跳繩吧。」

  跳繩?

  梁芮瑾接過繩子,「你晚上怎麼都不出去玩?一個人……不會、不會很悶嗎?」

  「你在關心我?」他似笑非笑,低著頭不知道在找什麼。

  「少、少臭美了,我才不會關心你,像你這樣的人本來就沒有女生會看得上你,活該你一個人發霉。」她結結巴巴地開口,拿著繩子閃到一邊練習。

  「下次練習的時候,記得直接換上運動鞋。」他根本不理會她奇怪的言語,只是努力糾正她老穿著高跟鞋跑來訓練的習慣。

  「不換我也能練習。」梁芮瑾驕傲地一抬下巴,踢掉腳上的鞋子,開始練習跳繩。

  他在幹什麼?

  一邊跳,一邊小心地瞄他一眼,發現他不知道把一瓶什麼東西抹到膝蓋上,眉間掠過近似隱忍的表情。

  「你的腿怎麼了?」她好奇地開口。

  「風濕。」他回答她的問題,揉了幾下後,放下褲腿站起身來,「你要想繼續練習的話就繼續,記得走的時候關上門,我先回去了。」

  耶?

  他居然就這樣走掉了,把她一個人晾在了這兒,像個傻瓜一樣對著牆壁跳繩。

  「什麼、什麼嘛……」生氣地丟開手中的繩子,她憤憤然地走近他剛才坐過的位置,彷彿還能嗅到一股紅花油之類的味道。

  他的腿很疼嗎?眉毛皺得那麼緊,難看死了。

  不過……看他的樣子好像真的很疼呢。

  活該,她、她才不要管他呢,誰讓她老是惹她生氣?

  回家回家!

  房間裡突然傳來奇怪的聲音。

  「大膽毛賊,居然敢私闖民宅!」梁媽大喊一聲,手裡拎著拖把就衝了進去。

  她只是在廚房裡忙著善後而已,沒想到這一會兒工夫沒留意到,居然就有闖空門的傢伙上來找碴?

  房間裡一片狼藉,梁媽張口結舌地看著正趴在地上努力朝床下探手的女兒,呆呆地開口:「女兒,你在做什麼?」

  「沒、沒什麼。」火速從地上彈起來的梁芮瑾尷尬地連連搖手。

  「你怎麼又回來了?」梁媽疑惑地瞄著她。

  「我……那個……我今天不想在宿舍睡。」她連忙從外婆房間裡走出來。

  「你剛才在找什麼東西嗎?」梁媽跟在後頭繼續追問。

  浴室的門一響,梁爸洗完澡走了出來,手裡拿著換掉的衣服。

  「爸,管管你老婆,話可真多,更年期的人怎麼還有那麼多的好奇心啊?」梁芮瑾連忙把皮球踢過去。

  「女兒……你好過分!」梁媽熱淚盈眶,控訴她又在打擊她脆弱的心靈,隨即臉一冷,正經無比的樣子又回到了她的身上,「你和邵蘇在搞什麼?」

  「沒什麼。」她心虛地叉起一塊削好的蘋果啃,眼睛四處游移,一一掠過房內的擺設。

  「沒什麼?」梁爸和梁媽一起懷疑地瞄著她,畢竟是自己生的女兒,一有什麼風吹草動,又怎麼能瞞過她的眼睛,「平常你不是喜歡粘著他問東問西,怎麼今天這麼乖,自己一個人跑去賣傻力氣?你們吵架了?」

  梁芮瑾直冒冷汗,啃蘋果的動作也頓了下來,「怎麼可能?我們不一直都是那樣嗎?」

  「女兒啊,」梁媽搖身一變,一臉甜蜜蜜地勾住她的脖子,「喜歡人家,就早點跟人家表白嘛,幹嗎還捏什麼小姐架子?我告訴你哦,我和你爸還有他爸媽可都沒少操心,你自己不努力可就別怪我們了,快點去跟他說明白,說你要做他女朋友!」

  「媽——」梁芮瑾看著形象倒塌的老媽笑得甜蜜蜜,「誰說我喜歡邵蘇了?」

  她她她……她根本就是翻臉不認賬!

  「誰說你不喜歡邵蘇?」梁爸梁媽一起瞪視著她,「誰不知道你打小就喜歡纏著他,小學時利誘同班女生不准喜歡他,中學時偷偷藏起別人給他的情書,到了高中就故意四處放風說他有神秘女友,現在大學了……」

  「那不是我幹的事!」梁芮瑾這次是準備徹底將無賴進行到底了,死不認賬,看一眼滿頭黑線的梁爸梁媽,她慢悠悠轉頭走回自己的房間。

  「那個……」漫不經心地又轉回身,彷彿突然間想起來什麼似的,「外婆以前用的風濕藥丟哪兒了?」

  除開上課的時間,慕容秋淵最常待的地方就是擊劍室。

  也不是沒地方可去,起碼他的同班同學都喜歡找他出去玩,可想而知,雖然他曾被某人惡意地批評為「人醜、性格也不好」的傻大個兒,其實人緣還是挺好的。

  但是他還是喜歡待在擊劍室,看社團裡的同伴們做練習,或許被某人知道了後又刻薄地說他無聊,再不然就是說他是因為沒有人邀請進而得出沒有女生喜歡他的結論。

  他不清楚為什麼她總會針對他,以前他雖然見過她,但是也只是每週在同一所教學樓上課時偶爾遇到,但是好像最近突然就熟悉了起來,知道她纏著要他教她練習擊劍。

  其實擊劍社的人都知道,他只負責教授規則和一些擊劍的基礎知識,從來都不下場,只是不知道她怎麼會那麼固執,指定要他教她,明明她並不喜歡他不是嗎?

  她似乎真的很不喜歡他,開始的時候總是一副對他又驚又怕的樣子,現在好一點,不至於總擺出那副看到他就像看到蒙面大盜一樣的表情,不過說話卻愈來愈刻薄,看他沒反應,她自己好像氣到不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可是他根本沒辦法生氣,一想到被她弄得亂糟糟的那件衣服,他就忍不住覺得好笑,似乎有什麼事發生在她身上時就會起特別的反應一樣,讓人覺得亂搞笑一把的。

  想想昨天她抓著佩劍橫劈豎砍的樣子,慕容秋淵忍不住淡淡地笑了一下,佩劍可不是佩劍,沒有那麼殺氣騰騰的動作。

  「你笑什麼?」一聽就是相當無禮的口氣。

  他抬頭看她,梁芮瑾。

  「你今天來得很早。」他客觀冷靜地開口。

  「我、我今天下午沒課。」她四下打量,發現他正在整理訓練場地,「怎麼只有你一個人收拾?」

  「他們今天去籃球場給自己班加油。」他繼續整理手下的東西。

  「那他們訓練完怎麼不曉得稍微整理一下?」梁芮瑾站在一旁看著他收拾。

  「我收拾就好了。」他淡淡地開口,看了她一眼。

  「你又不是他們老媽子,幹嗎要幫他們收拾?他們也真是,怎麼這樣嘛。」她衝口就是一連串的抱怨。

  「沒有關係的。」他一邊回答,一邊思索著她的語意,她這是在幫他抱打不平嗎?

  「笨笨笨,笨死了,別人都不做你幹嗎要做,等他們要用場子的時候他們自然就曉得要收拾了,那麼愛表現,你幹嗎不去參加選秀節目?」語氣裡帶著明顯的挖苦和諷刺,三句話沒一句中聽的。

  他突然站起身,認真無比地看著她。

  「你、你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嗎?」梁芮瑾橫眉瞪他。

  「沒有。」他看了她一會兒,張口丟過來這麼一句,噎得梁芮瑾半天沒反應過來。

  「你你你……」她有點發抖。

  「其實有許多話,你可以直接說,沒必要拐那麼多彎。」他在翻著抽屜裡的東西。

  「我、我哪有拐彎?」她根本不服氣,立馬反駁他。

  「你的重點只有一句話,就是不讓我做這些事。」他靜靜地開口。

  「笑話,你自己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我才不會管你,你又不是我什麼人,你想忙死是你自己的事,就算你腿疼也和我沒有關係。」她氣得臉通紅。

  原來她還記得他腿疼的事?他再看她一眼,從抽屜裡翻出一盤碟片。

  「已經不疼了,好多了。」他對她示意,「跟我來。」

  「誰管你疼不疼,我只是怕你沒辦法快點教我罷了。」她的口氣依舊不好,卻還是跟著他上了二樓。

  慕容秋淵打開了VCD,將碟子放了進去,「這一盤是以前錄的一些比賽場面,你看一下吧。」

  「好。」她點點頭,異常的乖順,坐到了一旁。

  慕容秋淵看了她一下皺起了眉,為什麼她一定要這麼堅持呢?

  他原本以為她很快就要退出的,畢竟他說過沒法和她練習,可是她卻那麼堅持,為什麼?

  既然想要贏,為什麼又要讓他用這種不痛不癢的方法來教她?

  總覺得她有什麼事在瞞著他似的……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1-23 10:34:15

第2章(1)  

  拜八卦的擊劍社成員所賜,他很快就知道了她是誰。

  梁芮瑾,經管系電子商務班的學生。

  頂著大太陽站在教學樓下的慕容秋淵抬頭又朝樓上看了一眼,朝樹陰下退了一步,決定等會兒一定要和她說清楚。

  她根本不適合做運動,連好好走個路都會絆倒,實在是很擔心她會不會在運動的時候做出什麼過激的行動來傷害到別人和自己。

  更何況,每一種運動都要付出一定的努力,如果她只是想隨便玩玩,他會鄭重建議她不如去逛街,就當慢走得了,如果要學擊劍,她必須要付出努力。

  而現在,他認為她根本就沒有想清楚,只是覺得好玩而已。

  電鈴聲急促地響起,最後一節課終於結束,隨即教學樓裡陸續地走出人來。

  他仔細地尋找著那張漂亮的容顏,在他遇到她的幾次有限的接觸中,她給他的印象就是漂亮,雖然有點口是心非和無理取鬧。

  人潮自他面前經過,他終於發現她的身影,於是大步走了過去,攔住她的去路,「同學,你等一下。」

  再次看到她驚嚇成白兔狀,他不得不捫心自省,難道他真的那麼恐怖?

  「你……找我幹嗎?」猝不及防下,她居然結巴了,看著他站在自己面前,身後留下了面積頗不小的陰影。

  「關於你要找我教你擊劍的事,我覺得我們應該談一談。」他靜靜地開口。

  「啊?你不願意教我?」她直覺開口,一臉失望地垮下了肩。

  被她沒來由的失望打動,他居然脫口而出:「不是。」

  「那你是願意教我了?」她驚喜地抬頭看他,隨即又慌張地低下頭去。

  難道他要一直對著她的頭頂說話嗎?

  「練習擊劍會很辛苦。」他看著她一身裝扮,意有所指。

  「再苦也沒有關係!」為了能夠擊敗邵蘇,她願意接受魔鬼式訓練。

  態度還算可以,他點點頭,「我會和社長說,讓他找人陪你練習。」

  「啊?」梁芮瑾驚訝地看著他,壓根就忘記了他帶給她的那種壓迫感,「不是你教我嗎?」

  「我不教人,我只負責給學員講解擊劍的規則和方法。」他終於看清楚她的眼睛,好漂亮,彷彿流光溢彩。

  和他的目光一接,她立即潰不成軍,立即低下了頭,語氣又不好起來:「你……我只要你教我!」

  他淡淡地看著她,「擊劍社的人都知道我從來沒練過。」

  「我不管,反正我只要你教!」她的語氣依然像在對他下命令。

  「即使只是口頭教導?」他挑了下眉。

  「是。」她點頭。

  他揚了下唇角,「如果你想這樣學……可以。」

  梁芮瑾頓時得意忘形,「太好了!」一抬頭卻注意到他的衣服,於是她立即圍著他轉了一圈,然後發現他背上那團可疑的痕跡,這衣服……這衣服……

  「你幹嗎不穿我賠你的衣服?」她的口氣很不好,那團黑痕好像一直在提醒她那天是多麼的狼狽。

  這是什麼奇怪的問題?他皺起了眉,難道他穿衣服的自由莫名地受到了她的限制?

  「我說過我要賠你的,既然賠了,你幹嗎還要穿這件?雖然你穿什麼和我沒有關係,但是你穿這件就會提醒我……提醒我……」她突然張口結舌,一張臉再次爆紅。

  慕容秋淵終於無聲地揚起嘴角。

  她的臉熱得足以煎蛋,於是只好大聲地警告他:「總之,你不許再穿這件衣服!」

  拚命瞪,用力瞪,最好能瞪得時光倒流到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這個男人的那個時候。

  可惡!

  好可惡!

  什麼優雅什麼美麗,她在他面前統統都沒有了!

  梁芮瑾非常討厭下雨天。

  她今天出門的時候是陰天,所以樂得不帶遮陽傘,結果逛了趟體育用品店出來,坐上TAXI沒多長時間,就發現滿大街的人已經開始抱著腦袋到處跑,看一眼自己買好的東西,她的心情和天氣一樣鬱悶,陰轉小雨。

  被司機在學校附近扔下車後,她也只能認命地提起東西朝學校走,學校門口禁止停車,所以要走過去的話起碼需要十分鐘,雖然只是十分鐘而已,但是也足夠她由白天鵝變成落湯雞,越想就越生氣。很好,她和邵蘇的槓子又多了一筆。

  其實她也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有多好笑,手裡大包小包的,全部都是因為要學習擊劍而買的東西,服裝設備武器什麼的,要是全部都裝好也就算了,偏偏那把劍那麼長,害她怎麼也藏不起來,為了她的風度著想,她還要努力端著架子慢悠悠地走,不然要是飛奔起來的話,不是更可笑,怎麼都感覺像是帶著凶器準備行兇的壞分子。

  反正橫豎都是淋濕,她索性雨中慢走,看一眼身旁幾乎沒人的校道,在心裡感歎著自己的愚蠢行為。

  「你這樣會感冒的。」一個似乎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隨即一把大傘已經罩上了她的頭頂。

  梁芮瑾頓時僵住了身子,隨即感到烏雲罩頂,她愣愣地停下腳,看向頭頂的大傘。

  好……大的傘!

  她忍不住驚歎,感想完畢後才鼓起勇氣看向撐傘的慕容秋淵,「我就知道是你。」

  奇怪,他今天看起來似乎哪裡有點不對勁。

  慕容秋淵眉毛一揚,做了個疑惑的表情。

  「除了你,我實在不知道誰用得著這麼大的傘。」她伸手朝上指了一下。

  他垂下眼看著她手裡拎的東西,伸手接了過去,「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了。」她又緊張起來,快走兩步,跳開他的氣息籠罩的範圍,「我等一下就到了。」

  「你會感冒的。」他的聲調四平八穩,努力陳述著一個可預見的事實。

  梁芮瑾又瞪他,「我才不要你送我回去……你不要以為你又幫了我,我就會對你有好感。」

  她到底知道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怎麼每次都說這麼奇怪的話?

  「既然你要跟我學擊劍,我們就快點開始,我不想因為你生病的關係,影響到我的教學水平。」他淡淡地開口,那一瞬間,彷彿帶著篤定會勝的信心。

  「我才不會感冒!」她非常不滿意他的態度,所以立即反駁他認定她會感冒的語氣,但是話音剛落,她就立即打了個噴嚏。

  丟臉丟到家了!

  她漲紅著臉垂下頭死盯著他手裡幫她拎的那些東西看,彷彿一瞬間跟那些東西結上仇了一樣。

  「走吧。」他很君子地沒笑話她的現世報。

  心虛的她只好跟著他朝女生宿舍樓走。

  慕容秋淵這才注意到她買的東西,忍不住皺了下眉,對於一個初學者來說,她買的東西似乎太奢侈了一點,「這些東西,似乎價值不菲。」含蓄地提醒她。

  梁芮瑾點點頭,理所應當地開口:「我一直都用最好的東西。」

  大小姐——他立即在心裡給她這個評價。

  「很多父母都會這樣任子女索求。」慕容秋淵看著她低垂的頭,淡淡地開口。

  他是在指責她嗎?

  梁芮瑾忍不住抬起頭反駁:「我的父母願意給我最好的生活,難道這是我的罪過嗎?況且我並不是那種恐怖的敗家女,而且我認為我以後一定可以更好地回報我的父母,所以我現在才花錢花得心安理得,你的話好沒有道理。」

  他有些詫異,很難得看一個人大手大腳地花錢,還有這麼多道理可以說。

  她的臉又漲紅了,有些著急,「我並沒有故意亂花錢。」

  「你沒必要和我解釋那麼清楚。」他輕輕開口。

  梁芮瑾頓時愣住。

  是啊,以前無論別人怎麼看她,她都不屑於和別人分辨些什麼,也不在乎別人會不會理解她,可是她現在在幹什麼,居然急急地和別人爭辯,好像唯恐她會被他誤解似的,尤其對像居然是這個傻大個兒?

  她一張臉頓時又紅又白,乾脆一個字也不說了,自己跟自己生悶氣。

  她怎麼了?

  慕容秋淵疑惑地看著她的反應,不知道自己哪句話又說錯了。

  果然是個傻大個兒。

  梁芮瑾被傘下的氣氛壓抑得渾身不舒服,正想氣哼哼地開口要自己走,結果眼一瞥卻終於發現了為什麼她覺得今天的傻大個兒有哪點不對勁了。

  「這衣服……好像小了點兒。」他身上穿的可不就是她賠給他的那件衣服?

  「還好。」他一向對衣服沒多大挑剔,只要差不多合身就可以了。

  還好?虧他說得出口。

  「什麼還好,醜死了,」她的臉又開始發燙,「你又不是去選健美先生,幹嗎要穿成這樣?難看死了,你要是被一群花癡圍剿的話,不要怪我沒有提醒你。」

  慕容秋淵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這衣服是你買的好不好?上次興師問罪般問我為什麼沒有穿,這次穿上了卻又要諷刺說穿上好難看。

  梁芮瑾突然停住了腳。

  「怎麼了?」慕容秋淵疑惑地看她。

  「去買衣服。」她扭頭就朝來時的方向走去。

  慕容秋淵伸手拉住了她,「雖然你的衣服是濕了,但是回去換一件不就好了?」

  她瞪他一眼,氣嘟嘟地開口:「不是我買,是給你買,雖然你穿得難看好看和我沒什麼關係,但是這件衣服是我挑的,我才不要人家說我沒品味。」

  慕容秋淵看著她泛紅的頰,心裡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快得讓他根本就抓不到,「不用了,這件就可以了。」

  「不好!」她大聲反駁他,一張臉氣呼呼的,像個鬧彆扭的小孩子。

  慕容秋淵無奈地歎口氣,「那你先回去換衣服。」

  梁芮瑾看一眼,原來他們已經走到女生宿舍樓下了,「那你在這等我!」

  依舊是命令式的語氣,他簡直已經聽習慣了,「好,我等你。」伸手把她的東西遞給她。

  她接過他手裡的東西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他身上的衣服,這才朝宿舍樓內跑去,其間還回了兩次頭,彷彿怕他跑掉一樣。

  慕容秋淵疑惑地撐著傘站在女生宿舍樓下,覺得渾身都不自在。

  突然想起來,似乎他們剛才說話說到後來,她並沒有再用那副似乎又驚又怕想逃跑的樣子對待他。

  奇怪的女生,他忍不住又搖了搖頭。

  女生宿舍樓4樓417房間。

  看到梁芮瑾推門進屋,正靠在窗戶邊看小說的於渺吹了聲口哨,「美女,怎麼慌慌張張的?就是邵蘇平時約你也沒見你慌成這個樣子。」

  「你管那麼多幹嗎?」梁芮瑾急匆匆地把手裡的東西放好,挑了件衣服就衝進了衛生間,門關上的一瞬間又甩了句話出來:「再提邵蘇那個混蛋,小心我翻臉了!」

  於渺無奈地聳了下肩膀,「還真是愛憎分明啊。」

  梁芮瑾換了衣服又衝了出來,正要朝門外走,卻又停了下來,衝回宿舍的穿衣鏡前梳了兩下頭髮,左右看了一眼後,在唇上又點了一下唇彩,這才朝門外匆匆走去。

  「傘!」於渺衝她喊了一句。

  「不用。」門外傳來她的回應。

  於渺疑惑地挑了下眉,抱著書朝門外走去,站在圍欄處找尋梁芮瑾的身影。

  「原來如此,」看到她熟悉的那個身影身邊的人後,於渺笑著吹了聲口哨:「身材不錯。」

  百盛商場。

  因為下雨的緣故,人不是太多,不過這也正合了梁芮瑾的心意,因為她同樣討厭人多的地方。

  好吧,她承認,她的確是個脾氣一大堆又難伺候的大小姐。

  「你自己隨便看,喜歡哪件就買下來,反正我說過要賠你的,你不用在乎價錢的問題。」她故意用非常公事公辦的語氣同他說話,而且理由冠冕堂皇得很。

  好吧,她承認,她是一不小心看到了他對著衣服上的價格標籤皺眉,但是那能說明什麼?她只是不想買讓她覺得掉價的東西而已,難道讓她跑地攤買那種一百塊錢三件的那種衣服賠他嗎?

  「算了,何必那麼認真?」慕容秋淵有點不是滋味,怎麼都覺得她的話聽在耳中怪怪的呢?

  「不要。」她利落地回絕他,喜滋滋地把一件衣服遞給他,「這件?」

  「我沒穿過這個顏色……」其實他也不是拒絕,結果立即看到她一臉失望地把衣服又掛了回去。

  「這個呢?」她又拿起一件。

  「小姐,我們這種衣服最大的尺碼只有180的。」售貨小姐在一旁遺憾地開口。

  慕容秋淵再次看到她一張臉垮了下來。

  為什麼總有一種她似乎很熱衷於幫他挑衣服的錯覺?

  「這件呢?」再一件。

  還沒等他試,她自己卻先搖了頭,「還是不適合。」

  「這件好了。」慕容秋淵看她那麼挑剔,只好自己拿了一件,樣式很簡單,價錢也在他的接受範圍內。

  「簡單又便宜,檔次真低,不過無所謂,反正很配你。」梁芮瑾涼涼地開口,一說話就是打擊人的內容。

  一旁的售貨小姐一聽她這句話,臉色頓時難看起來。

  要買就買,不買就不買,幹嗎說話那麼難聽?

  慕容秋淵皺著眉進了更衣室,梁芮瑾看他進去,自己就在旁邊隨便看看。

  傻大個兒,幹嗎替她省錢?濫好人一個!

  不管他了,去買飲料喝。

  同一時間,百盛商場二樓。

  「都是你,不然我早該回到學校了。」清秀女生生氣地抱怨。

  邵蘇立即做求饒狀:「好,這次是我不對。」

  白了他一眼,女生繼續咬著杯子裡的吸管。

  「我也要喝。」化身成土匪的邵蘇大手一撈,直接把她手中的飲料劫走,啊嗚就是一大口。

  「你去死!」女生立即踹他一腳,搶回自己的飲料,然後正要繼續喝,卻忽然想到杯子裡的吸管已經被某人給糟蹋過了。

  邵蘇看著她得意地笑,「繼續喝,繼續喝。」

  女生被氣得不行,索性一揚手把那飲料丟進垃圾筒,轉身走到飲料台前,「麻煩再給我一杯蘋果汁。」

  瞪著從更衣室裡走出來的人,她張口就是一句:「難看死了。」

  慕容秋淵愣了一下,很明顯地感覺到了她壓抑的怒氣。

  「怎麼會難看?他穿起來很好啊。」一旁搞不清楚狀況的售貨小姐開了口。

  「好什麼好?質量差,樣式難看,又那麼便宜,尤其是穿在他的身上,難看死了!」她憤憤然地發洩著心裡的怒火。

  她現在這個樣子……一定很醜吧……

  慕容秋淵淡淡地開口:「誰惹你生氣了?」

  「才……才沒有,沒有人惹我生氣,」她結結巴巴詞不達意,說起話來顛三倒四,「我才沒有看到任何人,我也不會因為他們做了什麼親密的舉動而生氣……」

  用著那麼強勢的態度,眼睛卻微微泛紅了。

  慕容秋淵瞭然地點頭,「所以,你就遷怒於別人?」

  「我才沒有!」她就像是被踩到爪子的小貓,立即開始張牙舞爪起來,「我才沒有,是你本來就那麼難看好不好,人長得不好看,反應還那麼遲鈍,所有看到你的人都會生氣……」

  慕容秋淵轉身進了更衣室,換上自己本來的衣服,將手中的衣服還給她,這才站到她面前很嚴肅地開口:「人長得漂亮不是過錯,可是如果憑藉著自己的外在條件而以為別人都會因此而遷就你,這實在是一種很錯誤的想法。」

  梁芮瑾努力地忍著眼淚,生氣地瞪著他。

  他在說什麼鬼話?

第2章(2)  

  慕容秋淵強忍下心中的火氣,繼續開口:「每個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時候,但是你為什麼要遷怒於別人?而且還要說那麼難聽的話?如果是別人在生氣的時候指責你,你會不會生氣?即使你是美女,也不能無理取鬧!在我看來,你這根本就像是幼兒園的小朋友才會玩的把戲,事情的起因不是因為我,所以,你要向我道歉。」

  「不要!」她拒絕,含著即將噴湧而出的眼淚繼續瞪他。

  「道歉!」他的臉板得像撲克牌。

  「不要!」她寸步不讓,雖然心跳因為他的瞪視而漏跳了半拍。

  「無理取鬧!」他瞪了她半分鐘後,轉身扭頭離開。

  他他他……居然就這樣走了?!

  梁芮瑾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離開的背影,再低下頭看看手中的衣服,含在眼睛裡的淚水「刷」的一下就下來了。

  「喂,小姐……」售貨小姐擔心地看著她抱在胸前的衣服,「那個……衣服……」

  「我買了!」她抱著衣服繼續哭。

  傻大個兒,大壞蛋,居然這樣凶她?!還有邵蘇,全部全部都在欺負她!

  就算她是口是心非,就算她喜歡無理取鬧,可是他幹嗎那麼凶?

  售貨小姐吃驚地看著面前的女孩子抱著衣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簡直慘不忍睹,害得周圍經過的人指責的眼神全部都投給了她。

  可是她真的什麼也沒有做啊!

  上帝啊,請讓惹哭這女孩子的大個兒男生快點回來吧。

  他就這樣走了,會不會太過分了?

  慕容秋淵走到電梯口的時候,終於遲疑地停下了腳步。

  雖然她是彆扭又讓人生氣,但是就這樣走開,似乎不是他應該做的事。

  記得以前曾經有人和他說過,做任何事都要善始善終,既然他答應了她,那麼就沒道理扔下她一個人離開。

  而且外面還在下雨……

  無奈地歎口氣,他轉了方向。

  根本不在乎別人的視線,梁芮瑾再次哭了個痛痛快快,直到一個悶悶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別哭了,很丟人的。」

  「還不是你害的?」她抽抽噎噎地抬起頭,這一次,臉上沒有變成大花臉。

  自從上次出醜後,她發誓一個月不碰睫毛膏。

  「對不起。」慕容秋淵只好點頭,他發誓,下一次看到她哭,他一定要跑遠一點。剛才看到眼前這一幕的瞬間,他真的有逃跑的衝動。

  她憤憤然瞪他,拿起手中的衣服擦了下眼淚。

  「這衣服……還要不要?」售貨小姐心疼地抖了半天嘴唇。

  「要!」她把衣服砸回到他身上,「就這件。」

  慕容秋淵看她朝收銀台走去,正要跟上,一旁的售貨小姐卻同情地對他開口:「有這樣的女朋友,一定很頭疼吧。」

  雖然他們不是那種關係,但是……

  慕容秋淵笑了一笑,「不會,她是小孩子脾氣。」

  她的所作所為,的確很容易讓人誤解,連他也不會例外,但是,他似乎不太希望別人這樣誤解她……

  為什麼?

  梁芮瑾付了錢走回來,白了他一眼,「還不走?」這下子真的丟人丟大了,付錢的時候一直有人在看她。

  慕容秋淵應了一聲跟著她下樓。

  咬了一下唇,梁芮瑾回頭看著他,下決心似的開口:「我明天就去擊劍社。」

  死邵蘇,害我那麼丟人,我這次一定要贏你!

  「小瑾,」於渺似笑非笑地看著她忙上忙下,「算了,你還是和我一起去給班裡參加籃球賽的同學加油好了。」

  「才不!」梁芮瑾利落地回絕她,「我要去學擊劍。」

  「小瑾,雖然咱們是打過賭,但是我怎麼捨得讓你去送死呢?最多你繞操場邊跑邊喊的時候我不笑話你就成了。」於渺擺出非常寬宏大量的姿態。

  「到時候丟人的會是你。」梁芮瑾白她一眼,忙著整理昨天買好的東西,等一下好去擊劍社報到。

  「盲目自信。」於渺無奈地搖了搖頭,「以你這只菜鳥的程度,只怕會被邵蘇打得灰頭土臉。」

  梁芮瑾撲上去掐她,「不許在我面前再提他的名字!」

  「以前還不是一說起人家就笑得跟朵花兒似的?」於渺諷刺她。

  「我那是年少無知!」她堅決否認。

  「呵,果然失戀會讓人迅速成長。」於渺繼續揭她的傷疤。

  梁芮瑾幾乎氣血攻心,「我根本就沒有戀愛過。」

  「那更糟糕,暗戀失敗,夢想破滅。」想比嘴上功夫的話,於渺絕對能贏一個半梁芮瑾。

  梁芮瑾想吐血,「不安慰我就算了,居然還拚命戳我的傷口。」

  「誰讓你以前那麼不可愛,」於渺笑瞇瞇的,「現在我當然抓住機會報仇。」

  「我真的很招人煩嗎?」她收拾東西的動作突然頓住。

  「是啊,明明不是那種溫柔善良的人,偏偏要在自己喜歡的男生面前裝,很虛偽的知不知道?口是心非又彆扭,動不動就喜歡責怪別人,自己倒是一點兒責任也沒有,大手大腳花錢……」說到最後,於渺都覺得她好像在說一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

  「原來我是這樣討人厭的人啊。」她喃喃自語。

  「你說什麼?」於渺沒聽到她在說什麼。

  「沒什麼,我走了。」她拎起東西朝門外走去。

  她好像有點怪怪的,不是被她罵得太狠心碎了吧?

  瞪著宿舍的門,於渺小聲地補充了一句:「可是我並不討厭這樣的你啊。」

  她真的這麼差勁嗎?

  虛偽、口是心非、推卸責任,喜歡遷怒他人……

  怪不得邵蘇不喜歡她,怪不得他要……選擇別人……

  梁芮瑾只覺得心口彷彿有什麼東西重重地堵在那裡,很難受,重得似乎讓她不能呼吸。

  原來,原來她是那麼差勁的人呢……

  「小瑾你在搞什麼鬼?」就在她滿心傷感的時候,一隻手突然憑空出現,在她肩上拍了一巴掌。

  梁芮瑾錯愕地看著那個突然出現的人,難以置信到了極點,「邵蘇?」

  「你拿的是什麼?」他伸手搭上她的肩膀。

  「要你管?」她瞪著他的毛手。

  為什麼她那麼不快樂,他卻根本不知道他傷了她的心?

  「你又想怎麼玩?」邵蘇沒有在意到她難看的臉色,伸手劫走了她手中的東西翻看,「你別告訴我你也要學這個?」

  「不可以嗎?」有什麼東西抵在了嗓子頭,讓她的聲音變得古怪。

  「那倒不是,只不過,」他笑得燦爛無比,正視著她,「你做事從來都沒有堅持到底過,我賭你半個月之內就會對擊劍失去興趣,反正你從小就是這樣。」

  原來他是這樣看她的。

  梁芮瑾微微動了下唇,把東西從他手裡拿回來,一字一句地對他說:「這次不會。」

  她的神色好認真,邵蘇嬉笑的表情呆了一下。

  「而且,我會向你挑戰,然後,贏你!」她認真說完,提著東西轉身離開,朝擊劍社走去。

  「奇怪,幹嗎那麼嚴肅?」邵蘇抓了抓頭,莫名地看著她遠去的身影。

  擊劍社。

  心不在焉的男生們頻頻朝門外看。

  「門外開花了嗎?」慕容秋淵一個毛巾砸過去,嚇醒了一幫人。

  「慕容,那個美女不是說找你教擊劍嗎?怎麼一點兒動靜也沒有了?」有人大著膽子問他。

  雖然慕容從來不下場和他們一起練習,但是看他知道那麼多擊劍的知識,就知道他一定有一手,何況他塊頭那麼大,最好還是不要惹他比較好,人家可是上任擊劍社的社長挖出來的寶呢。

  「多事。」他淡淡開口,依舊坐在椅子上沒有動。

  「慕容,你不是說會和她說清楚嗎?怎麼還是沒我們的分?」男生們眼巴巴地看著他。

  他看他們一眼,「你們還是關心自己在下個月運動會上的表現吧。」

  房間內立即響起男生們沮喪的聲音:「慕容,你好掃興。」

  他淡淡笑了一下,隨即聽到門外傳來的腳步聲,一時間沮喪無比的男生們頓時又驚喜地回過頭去。

  於是梁芮瑾突然間就對上了諸多好奇觀望的目光。

  「喂,美女來了。」甲推推乙。

  「笑。」乙露出標準的笑容,然後捏了一把丙的胳膊。

  「怎麼打招呼?」丙再捅捅身邊的丁。

  以此類推。

  慕容秋淵終於站起身,對著梁芮瑾開口:「進來吧。」

  梁芮瑾繞過一堆只知道傻笑的男生,站到了慕容秋淵面前,還沒開口說話,卻聽他輕輕地咦了一聲。

  「怎麼了?」她疑惑地看著他,不知道他為什麼皺起了眉。

  本來人就不好看,還要擺出那麼兇惡的表情,真醜。

  「你不知道應該換一下衣服再來這裡嗎?」他無奈地看著她的穿著。

  淡藍色的洋裝,高跟鞋,很漂亮,但是絕對絕對不適合運動。

  「換什麼衣服?」梁芮瑾一臉迷惑。

  慕容秋淵簡直無語,「運動裝。」

  她穿成這個樣子哪像是來做運動的?

  梁芮瑾尷尬地看著他,「我不知道……」剛才她滿心沮喪,哪裡還想得到要換運動裝?可是他幹嗎一副那麼看不起她嫌棄她笨的樣子?所以她的口氣又強硬起來:「我換上擊劍服不就可以開始了?」

  他睨她,「還要做熱身運動。」

  「做就做!」怕他啊。

  一干男生看得目瞪口呆,哇哇哇,敢和慕容老大叫板的美女耶。

  「跟我來。」慕容秋淵朝門外走去,梁芮瑾連忙跟上去,結果發現他把她帶到樓梯口處。

  「幹什麼?」她一臉不解。

  「爬樓梯。」他發話,「我不說停止,你就不要停。」

  「可是我幹嗎要爬樓梯?」她不能理解。

  「你必須增強鍛煉,不然貿然運動會傷害到你。」他平板地說完,然後丟下她轉身走進了屋中。

  可惡!

  他根本就是故意消遣她的吧?

  梁芮瑾氣嘟嘟地瞪著面前的樓梯,不就是三層樓的破房子嗎?爬就爬!

  「慕容,你不是真的教她吧?」房間裡,有人開口了。

  「你說呢?」他看了說話的男生一眼。

  「算了,我自己去練習。」那男生見問不出來什麼內容,只好縮了一下肩膀走開。

  慕容秋淵靜靜地看著他們練習,過了片刻,正要走回他慣常的座位時,有個女生走進了擊劍社,「慕容,有事找你,我們的電腦又壞了,幫忙修一下。」

  「好。」他應了一聲,回頭交代了一聲,就和那個女生離開了擊劍社。

  二樓,梁芮瑾無意中看到他離開的身影,哼了一聲後繼續在樓梯上耗費著她的時間和精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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