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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15 19:39:27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1-2-15 22:34 編輯

前言:

世間難得知心人,她真是個苦命的女子!
第N次告白被拒,令程馥蘭再次陷入痛苦的深淵,
遠親不如近鄰,依照慣例,每當失戀時,她都習慣去找他──
俞炎翼不耐煩地看著程馥蘭!這女人,半夜抱著啤酒登門造訪,
不顧他意願開始抱怨嘮叨,怎麼如此惹人厭卻又……惹人憐?
總是這樣,遇到她,他只能無言傾聽,接受她吐苦水、倒垃圾,
誰教從有記憶起,他的世界裡就有這位小姐的存在?
她情路坎坷、屢敗屢戰,年紀長他三歲,性格幼稚不只三歲,
兩人交情太深、連結緊密,這輩子注定分不開。
他負責照顧她,護花使者當到成了專家;
參與她的喜怒哀樂,表面上無動於衷,偏偏心裡酸得很!
唉!護花使者他當膩了,究竟何時輪他當最佳男主角?


第1章(1)  

  不公平!

  在數不清的第N次戀愛失敗後,面對這回未滿兩周便宣告夭折的新戀情,程馥蘭深刻體會到,人生,它就是一種不公平!

  美人無美命,人人是這麼說的。

  可是為什麼?

  美貌是她挑的嗎?

  風趣機智、人見人愛是她選擇的嗎?

  不是,不是,都不是。

  那麼,為什麼她得承受一條崎嶇坎坷的愛情路,面對那一次又一次不圓滿的破碎愛情?

  挫折驅使大腦回憶,那裡就像是製作了一部感情創傷史,播放幻燈片那般一一回溯播映著一段又一段悲慘的記憶。

  抑鬱的心情在憶及最初的、彷彿是預言接連下來這一路失敗的告白時,跌入了最低點。

  那事,程馥蘭記得清清楚楚、絲毫不漏。

  那年,她高三,芳齡十八,地點在校園內的大榕樹底下——

  「馥蘭,我知道你很好,但是談戀愛的話,我想我們並不適合。」

  說這話的是她心儀很久的隔壁班孫姓同學。

  程馥蘭印象極為深刻,孫同學說話的那當下,微風徐徐,午後的艷陽從濃密茂盛的枝椏間流洩而下,整個情境之優雅浪漫,對於初次進行告白的少女是再適合不過了。

  但哪裡曉得,她才剛提議兩人要不要試著交往這件事,溫文儒雅的孫同學就這樣回答她了。

  程馥蘭至今都還記得那人,當初他吸引她的特點是溫雅斯文、聰穎內斂,但他當下說這話時,濃濃的書卷味也掩飾不了他語意中的缺乏邏輯。

  如果覺得她很好,連試都沒試,怎麼知道不適合?

  「何解?」那當下,她很冷靜的問了。

  「你很有主見。」

  「嗯。」

  「開朗。」

  「嗯。」

  「樂觀又活潑……」對方語帶含蓄,邊思索著詞彙。

  「你說的這些,都是剛好跟你互補的地方,用我的活潑外向來豐富你沉靜內向的生命,這很相配,不是嗎?」她理所當然的說。

  「噗!」

  噴笑聲出現得極為突兀,來源竟然是頭頂上方?

  「X!阿良你笑屁啊!」

  「不行……噗……哈哈……」被叫阿良的男孩在樹上大笑出聲。「這太好笑了,還『豐富你沉靜內向的生命』哩,我怎麼忍得住?哈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頭上幾個躲在大樹上的男孩紛紛跟著大笑出聲。

  幾個,是的,是好幾個。

  看一看,一、二、三、四、五,每張臉孔都不讓人陌生,全是孫同學班上的男同學,平常總是一票人混在一塊兒玩的死黨。

  程馥蘭認得他們!

  在長達一年的孫同學觀察期中,她並不只是當個旁觀者,而是試著混進他們這個小團體,而她確實成功了,跟著這夥人稱兄道弟也有一段時日,交情已非一般,怎麼可能不認得。

  但也就是因為太熟識了,因此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幾個人竟然躲在上頭,在她人生最重要的初告白時刻搞鬼!

  「馥蘭,原來你支開我們,是想來個愛的告白啊。」

  「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原來馥蘭喜歡大元,哈哈哈。」

  「就是就是,人要有自知之明,想追大元,就算沒有琴棋書畫,至少也要文靜賢淑,你嘛想想你那種……那種……」

  「白目!」有人補上一句。

  「對!白目!你那種白目到底還有夠沒神經的個性,跟大元怎麼配?」

  「你們……」頭頂上幾人一句來一句去,當下程馥蘭大腦真是一片空白。

  事後她不得不佩服自己,面對這幾個踐踏純真少女情感的惡劣傢伙,她竟然忍住了,沒有衝上去把他們一個個活活掐死。

  白目?沒神經?

  他們竟然說她白目又沒神經?!

  她到底是哪裡白目?又是哪邊沒神經了?

  好吧,也許她平常笑的時候是大聲了點,罵人的時候是悍了些,但,做人本來就該誠實面對自己才對,不是嗎?

  她就不信他們能再找出一個像她這樣真誠不做作的女孩來陪他們大口吃便當,大聲問候惡師們的家人及其祖宗十八代。

  真誠!

  她明明是這樣的真誠不做作,難不成……真誠表達自己的想法跟感受,也是一種錯誤?

  「翼仔,你說!」越說越氣,程馥蘭重重地放下手中的啤酒罐,一臉不爽,質問:「這世界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被喚翼仔的俞炎翼冷淡看了她一眼,冷淡地開口:「別那樣叫我。」

  半醉狀態中的程馥蘭理也不理他的更正,忿忿不平地直嚷嚷:「你說啊!難道待人真誠、表現真實的自己錯了嗎?」

  「我想。」俞炎翼移開她面前的啤酒罐,冷淡道:「你最大的問題並不在那邊。」

  「什麼意思?」拍桌,程馥蘭更見火大,逼問道:「不是因為我為人真誠的問題,那你現在是要說我不夠好看?身材不夠吸引男人的目光嗎?」

  俞炎翼沒開口,正確的來說,是懶得開口。

  對於這個三更半夜抱著兩手啤酒登門造訪、不顧他意願、自行找地方坐下,接著開始自顧自抱怨嘮叨起陳年往事的女人,他只能無言的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連句罵人的話都懶得說了。

  「說啊,你說啊!」又是啪一下的拍桌,程馥蘭咄咄逼人,一一點名對質。「你看看我的眼睛,它這麼大、這麼有神,別人還要戴瞳孔放大片才能有我這麼天然的效果,睫毛膏要刷多厚又多重才能有我這樣濃密的睫毛?像這樣的組合,你曉得是多少女人夢寐以求的嗎?」

  沒完!

  「還有我的鼻子,雖然肉了一點,但是恰到好處,因為這在我們中國人的面相學中可是財富的象徵,而且你仔細看,它雖然肉,但也夠挺,一樣也是很多人求也求不來的耶。」

  沒了!

  「你再看看我的唇形。」用力嘟起嘴,她指著嘟起的豬嘴,認真的說明:「菱角嘴!這是標準的菱角嘴耶!」

  收起嘟嘴的怪異表情,她刻不容緩地戳向嘴角,氣惱地直道:「梨渦,又叫笑渦,我這種嘴形,再配合這個恰到好處的笑渦,你知道多少女孩子羨慕我嗎?」

  戳刺完嘴角的小小笑渦,她改攻擊自己軟軟的面頰,憤慨無比的強調:「你看看我這膚質!氣色好,白淨又光滑,像這麼晶瑩剔透的膚質,是多少化妝品廣告砸下重金想追求的?」

  一舉捧住自己胸前的渾圓……

  「好了,你不用再往下說了。」俞炎翼伸手比了一個禁止她發言的手勢。

  對她的認識,說來一點也不誇張,他真的是從小就看著她長大的。

  因為她虛長他三歲,就住在他家隔壁!

  俞炎翼從很小、很小,甚至可以說有記憶開始就有她的存在,至今他都二十四歲,說是從小看著她長大也不為過。

  但也就是因為太熟,撇開她歷年來每一段以被甩作為結局的戀情不說,對於她國二就停滯、現在僅至他下巴的身高,或是她那明明是B,卻用了兩層水餃墊硬撐起來,然後對外號稱的C罩杯,每一樣,他都清楚得很。

  所以他可沒有興趣再聽她歌功頌德過一遍!

  因為太熟悉,因為太瞭解,俞炎翼對她的自戀已有一套應對之道。

  只見他果決的比出「暫停,先別說話」的手勢後,伸手一探,直接往茶几下一摸,摸出她不知何時留下的修容鏡給她,要她自己看。

  程馥蘭看見鏡子的出現,下意識的就要顧影自憐一下,但是在看見鏡中的自己時卻冷不防倒抽一口氣,差一點嗆死她自己。

  這什麼?

  女鬼嗎?

  應該要強調眼睛線條的彩妝因為哭過的關係全糊成一團,該讓睫毛又濃又翹的睫毛膏跟眼線暈得她活像從四川逃跑的貓熊,鼻子紅腫得像是聖誕老人家出產的馴鹿鼻子,一張為了油亮誘人而塗了厚厚唇蜜的嘴更慘,油彩暈開的樣子讓她一張嘴看起來像掛了兩條香腸,整個人根本就不像個正常人類。

  她引以為傲的美貌哩?

  她的美貌哩?

  嗚嗚……

  嗚嗚嗚……

  那爛人,是因為她長得醜的關係,所以決定要分手的嗎?

  九分醉的人早已經沒什麼理智可言,看著鏡中的醜怪女人,想到剛剛提分手,瞬間變成過去式的前男友,程馥蘭一陣悲從中來。

  也不管是不是夜深人靜,哇的一聲,她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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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夜處理一個又哭又鬧的失戀醉鬼,那無疑是個麻煩。

  是倒了八輩子的楣嗎?

  過十八歲之後,這疑問時常浮現俞炎翼的心頭。

  不能怪他有這樣的想法,撇開其它大大小小的麻煩不說,單單是平均三個月至半年就得處理一次這種失戀場景,這就夠嗆的了。

  他到底是招誰惹誰了,為何要承受這些呢?

  鄰居,說到底不就是個鄰居嘛!

  就算認識得比一般人久,就算兩家人感情好,但怎麼說了不起也就是個老鄰居,他為什麼要像個老媽子一樣為她辛苦為她忙?

  每次失戀就往他這兒借酒澆愁兼訴苦,是怎樣?

  就算是二十四小時營業,強調是方便好鄰居或是跟自己家沒兩樣的便利商店,也沒有方便到提供失戀勸慰服務的吧?

  看著那張在沐浴過後,經過徹底清潔的素淨睡顏,俞炎翼沒好氣,洩恨似的朝那軟軟的面頰掐了下。

  「唔……」嚶嚀一聲,那個剛大鬧一場的醉美人趕蒼蠅似的拍開頰面上揉虐的手,翻了個身,繼續呼呼大睡。

  她倒好,喝醉了,哭累了,洗完了澡,眼睛一閉就香香甜甜的睡了,苦了他……還得收拾她製造出來的凌亂。

  俞炎翼絕不承認他有潔癖!

  他必須強調,他只是一個要求環境要有基本整潔與秩序感的人!

  所以小小收拾一下之後,等到能躺在臨時地鋪上準備入睡,已經是凌晨四點以後的事。

  都這種時候了,他已經不想再多浪費時間去想,為什麼一個就住在隔壁的人還要跟他搶床睡?

  或是,他為什麼得在自己的家、自己的房間打地鋪?諸如此類的問題了。

  摘下眼鏡之後,他倒頭就睡,總覺得才剛睡沒多久,真的沒多久……

  「翼仔。」

  ……

  「翼仔。」

  ……

  「小翼仔……」那持續吵人不休的聲音維持著虛弱的氣音,小小聲的說:「我不舒服。」

  不舒服?

  他又累又困,有個特定的模型還得趕著在晚上八點之前交給那個要求特別多的訂戶,他才是真的不舒服!

  俞炎翼一肚子火氣,閉著眼不想理會她。

  床上飛來一腳,力道不輕不重的踩著他裝睡的身子……

  「小翼仔……」

  「肚子餓自己去冰箱找東西吃。」他沒好氣,打定主意不幫她弄早餐。

  總是這樣子!

  她每回哭鬧完,睡上一覺之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吵肚子餓,要他少爺起床弄早餐餵飽她,他要不從,她就搬出長輩牌來壓他……

  「你答應俞爸、俞媽,說要好好照顧我的。」程馥蘭幽幽的提及俞家二老出國看孫女之前,在機場交代他的話。

第1章(2)  

  俞炎翼假裝沒聽見,內心的不爽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要知道,論年紀,明明她才是年長的那一個,而且還整整大了他三歲,但一直以來,耍賴撒潑使性子的都是她,永遠都是她!

  而他,就是得幫著大人們看著、護著她,讓她別鬧事的那個。

  這極不合理,不是嗎?

  但天曉得這是怎麼回事,週遭的大人們一個個都理所當然的要他肩付起管束照顧她的責任。

  當然,她稟性純良,也不至於真鬧出什麼大亂子,但她就是一種大錯不至於但迷糊小錯從沒斷過的那種麻煩人物。

  然後奧妙的事就是這麼發生了。

  只要她出包、闖禍了,長輩們罵的絕對都是他。

  就像是她升學大考的當天跑錯教室、鋼琴鑒定記錯日期,或是去聯誼的時候發生意外,從山坡滾下來扭到腳這些的,沒錯,被罵的都是他!

  跑錯教室的是她,但被責備的是他,問他為什麼沒在考前先帶她去熟悉環境?

  記錯鋼琴鑒定日期的是她,但被罵的還是他,大人會問,為什麼他沒幫忙事先確認?

  甚至,在她跟同學出門聯誼發生意外扭了腳,被罵的依然還是他!

  他不但要在她當傷兵的那段時間多照顧她,還要被他那對渴望有女兒渴望到有點神經錯亂的雙親埋怨——

  「俞小翼,爸爸媽媽生腦袋給你是做什麼用的?為什麼要讓她出去聯誼?你應該想點別的事讓她做,不要讓她出門啊。」

  聽聽!

  什麼話?這是哪一國、哪門子的鬼話?

  有這種道理的嗎?

  這世上……是有這種道理的嗎?!

  看看這女人,被他爸媽寵成什麼樣子了,鬧了一晚上不夠,現在想吃個早餐,還搬出他爸媽來壓他。

  這算什麼?

  程馥蘭渾然不覺俞炎翼的無奈兼不爽,收回踩他的腳,整個人縮進被中,用很可憐的語氣幽幽指控:「翼仔長大了,學壞了,明明俞爸俞媽要去大哥那邊看孫女前,你答應他們要好好照顧我的,現在說話都不算話了。」

  「你夠了喔,以為我昨天為什麼讓你進門?」俞炎翼冷哼,言下之意極為明白,要不是因為惦著當初對雙親許下的承諾,他才懶得理她。

  床上那個人不知是陷入什麼哀傷的情緒,幽幽的開口:「小翼仔長大了,翅膀硬了,對我好冷漠……」

  俞炎翼閉著眼,懶得理她。

  「你以前小時候明明就是那麼可愛……」有人幽幽回憶道:「我還記得有一次,附近來了一隻漂亮的野貓,你說想要挖陷阱抓牠,我為了挺你,二話不說的頂著大太陽陪你在院子裡挖好久、好久……」

  她說的,是他升上小學一年級之前那個夏天所發生的事。

  當時一大一小的兩人,連著數天的通力合作,最終合力在後院裡挖了一個足足有半個成人高的大洞。

  當兩人吃力的爬出那個大洞之後,還依照卡通演的那樣,利用枯枝跟樹葉做好掩護,接下來的事就簡單了,等待,他們只需要等待即可。

  不過兩個小毛頭躲在樹叢等待那只野貓來訪,等到頭暈目眩、渴得兩眼生花也不見貓影之後,隨著程媽的叫喚尋人、冰箱裡冰鎮過的汽水、滑嫩甜美的布丁,以及接下來的卡通時間,讓他們不知不覺的忘了抓貓這件事。

  一直到傍晚時分的一聲慘叫……

  獵物出現了!

  但不是貓,是俞爸!

  簡直是命運弄人,為了想給孩子們一個驚喜,剛下班的俞爸帶著團購的蛋糕回來,打算從後院將蛋糕偷渡進家門,之後再裝沒事的從前門進屋,好營造爸爸從廚房變出蛋糕的假象。

  哪曉得這後院裡會憑空出現一個陷阱,讓滿腔熱情的俞爸一腳踩空,就這麼連人帶蛋糕的直接掉進陷阱。

  那聲慘叫,顯示出他老人家當時險些給嚇得屁滾尿流失了魂,也因此可以輕易想見,接下來迴盪的就是他們兩個小毛頭被修理得吱吱叫的哀嚎聲。

  「明明是你想抓貓,結果我那天不但幫你挖洞,還陪你被打耶。」回憶往事,程馥蘭忍不住想笑,哀怨的聲音流洩出些許的笑意。

  俞爸自然是捨不得打她的,但她家老娘可不會。

  一知道她做的事,她家老娘才不顧俞家兩夫妻的求情,籐條抓了照電不誤,她那次可是結結實實的被打了一頓,隔天還因為中暑的關係,病懨懨的倒在床上躺了一整天,哪兒也不能去。

  她說的這些,俞炎翼自然是記得的。

  就算事發當時他才正要升上小一,但因為印象太深刻的關係,所以他記得,不過……會讓他印象如此深刻的原因,並不只是因為那天難得被打,而是因為隔日再現的慘叫。

  現在回想,他也不太清楚年幼時自己那顆腦袋裡都裝了些什麼?

  在被斥令要把大洞補回的隔日,他確實將原來的那個洞補起來了,只不過……

  「哈哈,你那時候真有夠白癡的。」顯然是想起同樣的事,程馥蘭嗆笑出聲。「俞爸叫你補好那個洞,你竟然直接從旁邊挖,舊的洞補好卻挖出新的,害俞爸隔天要去檢查時又摔了一大跤。」

  俞炎翼想到的也是同一件事。

  就算困得眼睛沒張,回想起他家老爸毫無防備的第二次慘叫,清俊的面容也浮現淺淺的尷尬笑意,化去平日不苟言笑時的冷淡。

  「你看你,我一沒幫你,你就是這麼天兵啊,就知道這麼多年來我為你的付出與犧牲……」

  「最好是啦。」俞炎翼冷嗤,打斷她幻想出來的歌功頌德至少十八句。

  犧牲?真虧得她能說出口還不閃到舌頭。

  「你啊,就是這個樣子。」到底還是忍不住,俞炎翼想到她不知第幾度失敗的戀情,想到她不知道第幾次的借酒澆愁,最終還是開了口。「樂觀是好事,但你沒想過,為什麼三天兩頭就失戀、被男人拋棄嗎?」

  拋棄,這個字眼讓她縮了縮。

  「哪有三天兩頭。」她試著反駁,聲音變得小小聲。

  俞炎翼知道她抗拒這個話題,但他更知道,任由她這樣的個性在感情路上一直瞎撞下去也不是辦法。

  「蘭。」他開口,沈聲道:「如果真想遇到那個對的人,你多少也改改你的脾氣,老王賣瓜也沒人像你這種賣法的,過度的樂觀跟自信只有嚇跑男人的分,並不會讓男人更愛你的。」

  寂靜。

  多不尋常!

  「豬蘭?」他叫她,因為她竟然沒有任何反駁?沒厚著臉皮、再接再厲的誇她自己十句八句的?

  仍是寂靜,她依舊沒應聲。

  俞炎翼不想感到內疚,因為這很可能是她一貫的伎倆。

  在必要的時候裝可憐博取同情,為了拐他去弄早餐,她確實很可能用上這招。

  更何況他說的是實話,是為了她好的真心話,他不該為了做正確的事而感到內疚,那才是不正確的事。

  理智上是這麼的分析,但情感無法跟上……

  他剛剛……說得很過分嗎?

  俞炎翼忍不住小小檢討了下,卻怎麼也無法判斷,方纔的話是不是過重了些?

  「想吃什麼?」挫敗的從臨時地鋪上爬起,俞炎翼認輸。

  還是沒聲音!

  反常,她真的很反常……

  俞炎翼大感不對勁,只見她躲在他的被窩中,像只蝦子般蜷成了一團。

  「蘭?」他喚她。

  見她仍是沒應聲,他也不跟她客氣,反正她平常大剌剌的,從來就不知客氣為何物。

  所以他一把掀開被子,就看見被下的人捂著肚子,小臉慘白,額上浮著虛汗,明顯處在不適的狀態中。

  「怎麼了?哪裡不舒服?」俞炎翼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

  「肚子……肚子好痛。」她勉強答,看得出很吃力。

  「你白癡嗎?肚子痛幹麼不說?」俞炎翼惱怒,但不知是氣自己粗心多一些,還是她不立即表態多一些。

  「我一開始……一開始叫你就說我不舒服了。」她試著要辯解。

  「你只說不舒服,誰知道你是真的不舒服?」他更感惱火。

  「……」捂著肚子,她不說話了。

  俞炎翼瞪著她,不自覺的感到生氣,而且是很生氣。

  總是這樣!

  不正經的時候,她話永遠都比人多,但真正受了傷、吃了苦頭的時候,卻又悶不吭聲,要不就輕描淡寫的帶過,要不就是嘻嘻哈哈的提,好像什麼事也沒有、她沒受到傷害那樣。

  卻不知道,她不讓人知道她的傷、她的痛,不讓人及時給予援助,這讓旁邊的人看了有多生氣。

  俞炎翼現在就是生氣,很生氣。

  但他又能如何?

  閉了閉眼,做了個深呼吸……

  重重地吐了一口氣後,他站了起來,認命地帶她上醫院掛急診。

  要不,他還能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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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2-15 19:42:08

本帖最後由 zerosmall 於 2011-2-15 22:20 編輯

第4章(1)  

  身為俞炎翼的學長兼創業的事業夥伴,在俞炎翼為了方便,打通俞、程兩家頂樓作為私人工作室之後,負責行銷宣傳、坐鎮於鬧區展示店面的彭瑞安為了取貨,出入俞宅就如家常便飯。

  店面,專門賣玩具模型的店面?

  這程馥蘭想都沒想過的事,其實早在半年前就開始運作,只是她總以為做玩具模型、設計公仔只是俞炎翼的興趣,能混飯吃就不錯了,所以從沒想過它有可能發展到自設品牌、開店經營的地步。

  對於這樣的狀況外,經常出入俞家,對程馥蘭這人其實也算熟悉的彭瑞安是清楚的。

  實際上,他知道的並不單單是程馥蘭這人。

  因為長期接觸的關係,關於俞、程兩家之間非比尋常、水乳交融的友好關係,彭瑞安從學生時代開始一直就看在眼裡。

  所以他知道,雖然名為隔壁鄰居,雖然嘴裡很不情願被稱之為青梅竹馬,但這位小姐在學弟的生命裡,壓根兒就是無所不在、甚至可以說是重要的存在。

  那麼,他是不是該代性格孤僻又高怪的學弟向這位「只是鄰居」、「只是青梅竹馬」的不重要小姐更正一下,關於她的錯誤觀念呢?

  好比讓她知道,他們自創的品牌在業界其實已經有一點名號,不但是培養出一票收藏迷,這位俞小學弟獨特的風格跟品味更是讓他的作品開始具有收藏價值,絕不只是她想像中的玩票性質、隨便混口飯吃而已?

  彭瑞安是真的有這麼想過。

  但,因為高怪的俞小學弟曾特地叮囑,鄰居小姐生活單純,唯一的專長跟興趣就是音樂,散漫的生活裡唯一知道的就只是彈鋼琴、教鋼琴,別拿其他事煩她,至少,她沒問的話就不用特地跟她講什麼。

  在這樣三番兩次的特地交代下,彭瑞安不得不忍了下來。

  要不,他極度渴望這位「不重要」的鄰居小姐能知道,他們的業務是如何蒸蒸日上,那些出自於俞小學弟之手的商品又是如何的炙手可熱,但,直到今日,他依然忍了下來……

  「這麼早?」看見彭瑞安的到來,正在頂樓工作室趕工的俞炎翼顯得意外又為難,直問:「不是說明天才要交貨?今天的話,是不可能趕得出來的。」

  「沒事。」彭瑞安從來就不是高壓政策型的工頭,失笑道;「我是想你可能趕不出來,所以帶了晚餐過來。順便看看有沒有什麼可以幫忙的。」

  「唔……」俞炎冀沉思,秉持物盡其用的原則,開始想著可以分派的工作。

  「晚餐我放在樓下給馥蘭處理了,要不要先吃完飯再說啊?」認識他很久了,彭瑞安看他表情也知道他在思量的事。

  俞炎翼看了看時間,都晚上七點多了……

  「也好。」想到樓下的人一定也還沒吃飯,俞炎翼只能同意。「那你先下去,我把手邊這個弄好就下去。」

  「嗯,那我先下去幫忙,我來的時候看馥蘭在講電話,好像是在跟伯母講越洋電話,等她張羅可能還沒那麼快,我來弄好了。」不知道想到什麼,彭瑞安忍不住笑了出來。

  俞炎翼一臉奇怪的看著他,不知道他笑什麼。

  「我說你們兩個也真奇怪。」彭瑞安失笑。「做人家兒子的躲在頂樓忙,老媽難得從國外打電話回來關心家裡的狀況,卻是隔壁鄰居接電話在聊,你這個正牌兒子的就像不干己事似的,你們兩家人的感情真不是普通的古怪。」

  「會嗎?」俞炎翼不覺得哪兒奇怪了,理所當然的接道:「真有什麼要緊事,我媽自然會叫豬蘭轉告給我,哪裡怪?」

  這言下之意是:講廢話的事能發包出去,他樂得輕鬆。

  「喂!喂!那是你的爸媽耶,有沒這麼冷漠的啊?」彭瑞安覺得很誇張。「一家人分隔兩地,你們都不會想聊聊?更何況他們不跟你這個做兒子的聊,反倒是跟隔壁的程馥蘭聊,這怎麼想都很怪吧?」

  「切。」俞炎翼嗤了他一聲。「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爸媽想要一個女兒想得快發瘋了,沒魚蝦也好,他們一直把她當成自己女兒。對她比對我還好,要是哪天電話找我不找她,那才真是奇怪了。」

  「對她好的人,不只是俞爸俞媽吧?」彭瑞安看得可是很清楚,調侃道:「不知道是誰喔,嘴裡罵得半死,但就算是趕工趕得要死要活,看她不開心要借酒澆愁也是陪……」

  「喂!喂!」俞炎翼打斷他,習慣性的駁斥道:「不陪她喝,是要放她去外面喝嗎?她不喝酒就夠瘋癲了,再放她出去喝酒,出了事你負責?我是要怎麼跟我爸媽交代?」

  「是這樣嗎?」彭瑞安笑笑,狀似不經意的提道:「可是她若病了,有人明明還有一大堆的案子要交,也是以侍候、照顧她為第一優先啊。」

  俞炎翼斜眼睨他。

  在「兵來將擋、我沒在怕」的氣勢下,冷淡道:「我爸媽出國前千叮嚀、萬交代,要我好好照顧她,他們兩個對她的疼愛是沒什麼理智可言的,要是讓他們知道她病了,我才真是麻煩,你說我要不要照顧好她?」

  「那麼下雨呢?」像是跟他作對,彭瑞安又舉例道:「不就是下雨而已,就算雨勢大了點,但真淋濕了也不會怎樣,更何況就在附近而已,也需要你特地撥出時間去音樂班接人?」

  俞炎翼白了他一眼,一語帶過:「你不懂啦。」

  彭瑞安聳聳肩,知道這是小學弟一貫的閃避態度,所以不置可否,但他這時的不說話並不表示他被說服,要不,他不會流露出那種明顯微妙的曖昧表情。

  俞炎翼皺眉。

  他本來不想理會,但那噯味的表情又確確實實的刺著他,讓他覺得似乎該說點什麼……

  「我不知道你想說什麼。」俞炎翼試圖讓事情簡單化,坦然說道:「不過豬蘭從小就跟我一起長大,說起來就像我的親人一樣,可說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就算沒有我爸媽給壓力,我也有責任要照顧她。」

  「哦,小翼仔……」

  突來的叫喚讓俞炎翼意外,看見來人,莫名的心虛感沒來由的湧現,引起一瞬間的心慌,讓他流露出一閃而逝的狼狽。

  「我真感動……」倒好湯麵,上來叫人準備用餐的程馥蘭誇張地捧心,一副欲泣欲訴的模樣說道:「不枉我這麼多年來含辛茹苦的拉拔你長大成人……」

  隨著那誇張的話語,一度閃現的心慌早已被妥善壓抑,俞炎翼瞪她一眼,嘴裡斥道:「又耍什麼白癡。」

  「沒啊,我上來叫你們吃麵,沒想到剛好聽到你的一番表白,想到你對我這麼情真意切,我就覺得感動嘛。」拉著想像中的水袖,程馥蘭假裝拭眼淚。

  「北七。」俞炎翼不冷不熱的斥了一句。

  「再怎麼北七,也是你的親人,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了嘛。」不哭反笑,程馥蘭頂著大大的笑顏,笑咪咪的引用他剛剛才說的話。

  俞炎翼瞪她。

  「好啦好啦,鼻要害羞了啦,偶也素把你當成偶滴親人啊,是我親愛的弟弟喔,有迷有這麼感動?」用著不標準的發音,程馥蘭眨著水汪汪的大眼睛,極力裝可愛的反問他。

  俞炎翼翻了個白眼,懶得理會她,逕自轉身下樓用餐。

  見狀,程馥蘭對著彭瑞安兩手一攤,表示「他就是這麼害羞的一個人」,很誇張的露出無奈的表情。

  彭瑞安失笑。

  對兩人吵吵鬧鬧的場面可以說是司空見慣,他早見怪不怪,所以也沒說什麼,笑笑後便跟著俞炎翼的腳步下樓。

  沒人知道、在兩人轉身離去的背後,那纖細的肩頭有那麼一度,像戰敗的公雞那樣整個垮了下來,笑容更是直接從那總是盈滿笑意的嬌顏上隱逸而去。

  雖然她從來也不敢抱什麼期望,而且從來就是想也不敢想,但實際聽到,還是忍不住感到惆悵——

  是親人;他看待她,就是一個親人跟責任……

  甩了甩頭,程馥蘭拍拍兩頰,努力讓自己快速振作起來!

  真是的,在想什麼呢?

  他至少把她當親人看待,仔細想想,這世上還有什麼關係,能比親人維持得更長久、更緊密的呢?

  更何況俞炎翼是什麼個性她也不是不知道,能在他心中佔住一席親人的地位,其實很不錯了,真的很不錯了。

  做人要知足,要懂得珍惜才是……

  心理建設過後,一度被擊潰的小小的肩頭很快又打起精神,彷彿片刻前的沮喪失意不存在過那般,沒讓任何人發現。

  沒事,沒事的,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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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馥蘭很少有安靜的時候。

  很少,但不是完全不會發生。

  就像現在,三個人一起用餐,但她卻因為太過專注思考,所以反常的沒找話題閒話家常,沒找俞炎翼麻煩地與他唇槍舌劍一番逗所有人開心,只顯露出異樣的安靜……

  其實她也不想的、但她沒辦法,誰讓她莫名體會出、並且參透了呂佩穎想把羅振邦介紹給她的想法跟心情。

  她得說,那滋味,大概就是早死早超生、一了百了之類的毀滅心情。

  簡單的說,就是把希望毀滅了,才能把持得住自己,不讓非分之想有任何冒出頭的機會。

  所以她正在思索著幫俞炎翼找對象的可行性,試著要過濾出他喜好的女性類型,但,她突然發現……

  問題大了!

  平心而論,俞炎翼是個挺好看的男人。

  也許不像羅振邦那麼英挺豪氣,但俞炎翼本來就不是走那路線的,從她認識他的那一天開始,他就不是了。

  但話說回來,骨架偏細、曬也曬不黑的他,雖然此生與斯巴達陽光肌肉男路線絕緣。但以時下的分類法來分類,他呈現的日系美型男風格也是被廣大少女所喜愛的長相。

  身形偏瘦,微鬈的中長髮型帶著點優雅跟飄逸,加上相貌白淨秀氣,營造文雅書生氣息的眼鏡又很剛好的遮掩住太過銳利的眼神,他給人的感覺大致就是斯文無害……當然,前提是他安靜不開口的時候啦。

  程馥蘭也不明白,明明他的唇形看起來……嗯,可以說是性感的吧?

  就是有一點點肉,豐盈潤澤得讓人想咬一口,幾乎可以拍唇膏廣告的那種好看唇形……想想,既然都達到足以拍廣告、讓人想咬一口的等級,她決定以性感稱之,然後問題就來了。

  明明是張漂亮的嘴。怎麼講起刻薄話的時候會是那麼樣的刺耳、傷人啊?

  不過這部分略過,先略過好了。

  因為俞炎翼這臭小孩也只是講話不夠順耳,但行動派的其它其實也沒那麼糟。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做模型的緣故?他總是很容易觀察到極細微的小事,然後先一步做好,出其不意地讓人對他的貼心而感動。

  不只是實際行動,他的性格也很穩重。

  雖然不熟的人很容易誤以為他很冷淡,不好親近,但其實他思慮周密,極容易讓人對他投以信賴,這些優點都是認識久些就能體會到的,足以抵過他講話涼薄的小缺點。

  所以,直接跳到結論來想,他那雙稍顯凌厲的目光有眼鏡可以掩護,講話刻薄的部分又可以先略過不談,單單只看外表,俞炎翼明明就是一個引人注目的小帥哥,是一個活的!活生生的發光體!

  所以程馥蘭是真不懂了。

  一個看起來閃閃發亮、可口誘人的小帥哥,怎麼可能會沒招幾個狂蜂浪蝶相伴左右,至今還是孤家寡人一個?

  她竟然想不起來他有什麼特殊的喜好,或是欣賞的類型?

  至少,她從沒有明確聽他讚美過哪一個女孩子,連路人經過的那種欣賞讚歎都沒有耶!

  這不合理!也太不合理了吧?

  「在想什麼?」

  突來的問句射入程馥蘭的漫天想像當中,她咬著筷子,還沒完全回神的一雙大眼睛只能呆呆地看著問話的那人,也就是不合理的發光體本人……

  俞炎翼皺著眉看她,不知她這會兒又怎麼了?

  「俞小翼。」放下筷子,程馥蘭連姓喊他,一臉嚴肅地直問:「你是不是性無能啊?」

  「噗!」一旁的彭瑞安忍俊不禁,一口湯麵噴了出來。

  不同於彭瑞安的狼狽,在他忙著道歉,狼狽地收拾善後的同時,事主俞炎翼冷靜,顯得無比冷靜地反問:「能不能請教一下……」

  「嗯,你問。」程馥蘭維持那一臉的肅穆。

  「你現在又是哪根神經不對了?」俞炎翼的態度是同樣的正經八百。

  「我才沒有神經不對,我是很認真的。」她皺了皺鼻子,不能認同他的說法。

  「那請問一下,是什麼事會讓你這麼認真的關心起我的性能力?」俞炎翼表面冷靜,但其實是用很大的意志力才忍住翻白眼的衝動。

  「我在為你煩惱啊。」歎氣,程馥蘭用一種高處不勝寒的寂寥之色說出她的憂慮。「你想想看,你是俞爸俞媽的孩子,他們兩個,男的帥女的嬌,你身為他們的小孩,明明也是人模人樣的,但我發現,你到現在都還沒帶女孩子回來過耶。」

  各式各樣的回應在俞炎翼的大腦裡過濾、再過濾……

  三秒後,他只回覆她四個字:「關你屁事。」

  「你講話真難聽耶。」程馥蘭白他一眼,受不了的回嘴。「你嘴巴再這樣刻薄下去,鐵定打一輩子光棍了,刻薄沒人愛你是不知道嗎?」

  沒來由的怒氣縈繞心頭,俞炎翼只冷冷的回應:「謝謝你的關心,不過我的感情生活還輪不到你來說嘴或評論。」

  「你怎這麼見外啊?」沒好氣,程馥蘭鼓起腮幫子,氣惱道:「你把我當親人,我也是粉認真把你當成我的弟弟,希望你幸福啊。」

  俞炎翼瞪她。

  那句弟弟刺得他很不爽,就是很不爽。

第4章(2)

  他瞪,那她就瞪回去!

  「是怎樣?我關心自己的弟弟,哪裡有錯了?」程馥蘭合情合理的說道:「特別是,我突然想到,你的感情生活好像一片空白,你是我弟耶,人家說長姐如母,我能不替你擔心嗎?看你也人模人樣的,除非有什麼隱疾,像是性無能這種的,要不然我實在想不出你交不到女朋友的理由。」

  左一句弟弟,右一句弟弟,聽得俞炎翼十分刺耳。

  特別是那句長姐如母!

  那簡直是徹底考驗他的耐性,但就算他忍住不發作了,表情也出賣了他。明顯沉了下來。

  不過程馥蘭卻渾然未覺,甚至在碎碎念中讓她電光一閃……

  「你該不會是愛男人的吧?」她喊,石破天驚那般。

  「別看我。」被她狐疑的視線掃到,彭瑞安連忙撇清。「我是不知道學弟他怎樣,但我的性向絕對正常,我有女朋友的。」

  連彭瑞安都攪和進去,俞炎翼不怒反笑。

  「誰知道你那女友是不是煙幕彈用的。」他說,極是故意。

  「喂!喂!」彭瑞安出聲。

  俞炎翼渾然不覺他的制止之意,反倒用豁出去的語氣說道:「大家都這麼熟了,其實說開了也好啦。」

  「學弟哩麥鬧!」彭瑞安連台語都出來了。

  俞炎翼幽幽一歎。「我沒鬧啊,只是覺得不應該再這樣隱瞞下去了。」

  一個「極力想隱瞞」,一個「倦於隱瞞想開誠佈公」,看著他們兩人這樣的你來我往,程馥蘭內心極度震驚所得知的真相,卻也知道她該說點什麼來緩和氣氛。

  就像是:時代在進步,男人喜歡男人也沒什麼大不了,就連她自己也很喜歡男人啊……這類混著俏皮語氣的話語。

  或是:辛苦你們了,同性的戀情雖然還是不被某些人按受,但沒關係,至少她會站在他們這一邊,傾全力給予支持……好比這樣全然支持之意。

  看是要幽默,還是走同理心路線的,她理智上很清楚知道自己應該要說點什麼,只可惜她想了半天,什麼樣路線的話都想過一遍了,卻是張著嘴,怎麼也擠不出聲音……

  原來……俞炎翼他……喜歡男人?

  俞炎翼喜歡男人?!

  俞炎翼喜歡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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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是一牆之隔的隔壁鄰居,但暴雨整晚沒停過,院子都有積水的傾向了,加上幫忙趕工塗色到很晚,不想她回隔壁獨自面對雨夜,所以俞炎翼理所當然的叫她留下。

  累極的程馥蘭沒有意見,如識途老馬般的回房間……當然是他的房間,然後翻出留在他這邊備用的衣服,沐浴過後就準備睡覺了。

  但,臨睡前,那準備入睡的人又繞回頂樓的工作室,一開始就打算挑燈夜戰的俞炎翼在那裡……

  「你還不睡嗎?」探頭,她對著某人的背影問。

  「白天要交貨,我得全弄好才行。」某人頭也不回的答。

  「要我幫忙嗎?」她問,因為彭瑞安一小時前就先行離去,剩下俞炎翼一個人,她覺得他很可憐。

  「你睡吧,你已經幫我很多了,剩下來的工作沒辦法交給別人,連瑞安也沒辦法。」

  「喔。」她應了一聲,卻沒離開。

  好一會兒沒聽見她離去的足音,俞炎翼回頭,就看她一臉欲言又止的愁容。

  「怎了?」俞炎翼不明所以。

  程馥蘭想了好一下,然後開口:「晚上俞媽有打電話來。」

  「嗯。」他不是很意外,因為彭瑞安提過這件事。

  「俞媽要我跟你說一聲,大哥幫他們辦了移民,所以他們短期內就不回來了。」嘴裡的大哥是俞家長子,三年前跟妻子移民加拿大,雖然程馥蘭一直就跟著喊大哥,但俞家長子跟他們兩個小輩都不是很親近,畢竟差了至少十歲,大家的交友圈一直就不是同一掛的。

  「移民是嗎?」俞炎翼雖然沒料到是這件事,但想想後倒也不顯得意外。

  「嗯,俞媽說,大哥是看俞爸俞媽在那邊住得挺習慣的樣子,就直接幫他們把移民的手續辦一辦。」她如實轉達。

  「他們兩個是有孫萬事足,以孫兒家為家,哪有什麼不習慣的問題。」俞炎翼一語道破當中的玄機,頗是不以為然。

  「你怎這樣說啊,俞爸俞媽這一生唯一的遺憾就是沒有女兒啊,現在大哥他們生了女兒來彌補這個缺憾,而且還雙喜臨門,生了對雙胞胎女娃娃,讓他們一人一個不用搶,老人家開心、捨不得孫女是很正常的事。」說是這樣說,但程馥蘭落寞的表情可不是這麼一回事。

  「少白癡了。」俞炎翼一眼看穿她在意的事,嗤道:「孫女是孫女,你是你,他們把你當女兒看你又不是不知道,何必跟兩個小娃娃吃醋。」

  「我、我才沒有哩。」她否認,但顯得軟弱無力。

  俞炎翼也懶得跟她爭論她有沒有跟小孩子吃醋的問題,分析道:「大哥做事向來實際,大概是看我爸媽離不開小孫女,既然要待下幫忙照顧小孩,索性幫他們辦移民,一來不用擔心簽證,也省得日後還要特地花時間再坐一次移民監。」

  「嗯,我也是這樣想,現在辦移民,算是一舉兩得,可以幫大哥照顧小孩,又剛好折抵掉移民該停留的規定時間。」她虛應著,但有些些的心不在焉,像是在想什麼似的。

  俞炎翼看她遲遲沒有要去睡,像是在拖延著什麼……

  「要我陪你嗎?」外頭雨勢依然劇烈,雖然不打雷了,但這種倒水桶一般的誇張豪雨所製造出的聲響還不小,俞炎翼以為那讓她不安,所以主動問。

  她搖頭。

  他房間的隔音效果有加強過,雨聲並不是問題。

  「那?」俞炎翼知道她一定有事。

  遲疑了好一下,程馥蘭發現她實在無法假裝若無其事,反正她也瞞不過什麼,所以最後還是直接問了。「喜歡男人的事,真的是開玩笑的?」

  彭瑞安陪她一起當加工工人的時候,花了一晚上在說明這只是玩笑話,她雖然開始相信這只是一時的玩笑話,但心裡總是不踏實。

  「你還在想這件事喔?」俞炎翼意外。

  最初也只是因為不想聽她弟弟長、弟弟短,一句一個弟弟的講他,索性找了個名目轉移她的注意力,倒沒想到效果會這麼好,她到這會兒還惦著這件事。

  「那真的!真的只是一個玩笑話而已。」俞炎翼慎重澄清。

  他親口說的話,確實讓程馥蘭感到踏實了些,但她就不明白了……

  「那你為什麼一直都沒交女朋友?」她問。

  俞炎翼歎氣。

  看來策略失敗,果然是躲得了一時,卻躲不過一世。

  「這種事,是說交就交的嗎?」他反問她。

  她想了想之後,點頭道:「也是,你總是待在家裡看書做模型,其實不太出門,好像沒機會認識女孩子。」

  「所以嘍。」俞炎翼含糊應了聲。

  「你根本就是人家說的宅男嘛。」她下結論。

  俞炎翼無所謂。

  雖然宅男一詞在普世認定中不是什麼好話,但他確實是長時間待在家,而且他不太鳥什麼普世價值,所以對於宅男這種稱謂,他無所謂。

  「不然你說說看,你喜歡什麼樣的女生?我幫你介紹好了。」她興致勃勃的問,但內心其實是有些些的悲傷。

  要是可以,她真的不想體會呂佩穎的心情,但她不得不承認,外力的出現也許可以幫助自己做一些決定,堅定某些理智與信念,所以她還是得積極的問。

  想想,如果他有女友了,有幸福的感情生活了,那麼,她也許……也許……

  俞炎翼狐疑的看著她。

  不是錯覺,這一晚上,她對他的感情生活似乎特別感興趣?

  她的注意力全在這個點上打轉,特別是看她這時好似興沖沖的問話,可眼神卻不明顯地閃爍一下,這讓他覺得不太對勁。

  「你在打什麼主意?」俞炎翼不跟她兜圈子,很直接的問了。

  「我哪有打什麼主意?就只是怕你宅掉你的青春嘛。」她說得理直氣壯。

  他仍是覺得不對勁,沒頭沒腦的,她會突然關心起他的感情生活?

  被他一臉審判的表情給盯著,程馥蘭在露出心虛的表情前用力哼了一聲。

  「算了!」她說,一臉不爽的訓斥他。「你根本就不懂我們做長輩的心情,我要去睡覺了。」

  大小姐不想跟他攪和,頭一抬,又是哼一聲,退場。

  俞炎翼只覺得莫名其妙。

  做長輩的心情?

  真虧她有臉說得出口!

  搖搖頭,他一臉的受不了,然後決定不跟她計較,繼續挑燈夜戰。



未完…待續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2-15 19:41:11

第3章(1)  

  當例行性的聚會用餐約不到人,特意挑選的電影也推說有事無法一起看之時,羅振邦知道出問題了。

  他不是一個善於言詞的人,一直就是。

  所以想了想之後,為了確保是一番良性平和的溝通,為了不多生誤解,所以他……

  「咦?振邦?」看見來人,程馥蘭頗為吃驚。

  她才剛結束課程送走學生,正要收教材準備關冷氣走人的,哪曉得會看見兩周前才分手的男人。

  「今天禮拜五,佩佩沒課喔。」她很直覺的脫口說道。

  「我知道。」羅振邦苦笑。

  他怎可能不知道?

  除了先前跟她「培養感情」、「嘗試交往」的那兩禮拜,每週這個時間,通常是他約呂佩穎一塊兒吃飯、看電影,或是上哪兒看藝文表演的時間。

  對於呂佩穎的生活作息,甚至是交友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會在這時間來找她,自然是刻意的。

  「所以你是來找我的?」程馥蘭很快醒悟到這點,但是她不懂。

  她臉上的困惑如此明顯,羅振邦本就不好意思單刀直入,現在更是只能按照原訂計劃,按部就班的先問候。「最近好嗎?」

  程馥蘭看著甫分手兩個禮拜的「前」男友,在露出嚴重困惑的表情之前,閃神了一下下……

  不愧是前海軍陸戰隊的一員,偏瘦精實的身子依然是這麼英挺帥氣,五分頭配著他的濃眉大眼,怎麼看就是英氣勃發,充滿了一種讓人信賴的陽剛氣味,跟家裡那個白白淨淨的白斬雞俞炎翼就是不一樣……但這不是重點!

  這體面的鬥雞找上門來,只為了問她好不好?

  程馥蘭一臉疑問,表情是那麼樣的明顯,羅振邦是個視力正常的人,而且頭腦很清楚,她的反應算是在他的預期之內,所以他不急不緩的補充了後備問句:「我之前聽佩佩說你回去之後就病了……」

  「哦,那個啊,沒事啦。」程馥蘭乾笑,解釋道:「是感冒啦,腸胃型的那種,剛好那天又喝了點酒,所以感覺來得比正常感冒嚴重一點而已,不過一樣是看看醫生、吃藥休息休息就好了。」

  「呃……」羅振邦面露困窘之色。

  「啊!跟你沒關係啦!」猛然醒悟到,剛剛的話會讓人聯想到她是為情所困在借酒澆愁,程馥蘭急忙更正,「那個喝酒是因為……因為俞炎翼心情不好,對!是俞炎翼!」

  程馥蘭無敵佩服自己的急中生智,露著不自然的大大笑容說道:「你也知道我鄰居俞炎翼,整天躲在家裡做模型的那個,有時接到龜毛的訂單,壓力很大,所以我就陪他喝了幾杯,跟你沒關係,真的!絕對不是因為你提分手我才喝的,你不用過意不去。」

  她這樣急急保證,不管是不是帶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思,都讓羅振邦無法再追問下去。

  因為……

  要是她說的是真的,那他想自責也師出無名,沒有延續話題的必要了。

  反之,就算她說的是假的,她確實是受了傷,哪管是自尊抑或是其他的理由,她擺明不想讓他知道這件事,那麼,他若硬接下話題逼她承認,這不是再次傷害她嗎?

  紳士作風的羅振邦不可能這麼做,所以他一時辭窮,竟然不知道該怎麼延續交談,好把話題帶到他想要問的問題上頭。

  他只能苦笑道:「小蘭,就像我之前說的,你是一個很好的女孩子,為人熱情風趣,不但開朗大方,又很體貼朋友,我真的有想過要喜歡你,只是你知道的……」

  「嗯,我知道啦。」程馥蘭速速接口,因為會感到困窘,她不想這話題延續太久,所以速速幫他補完。「你上次說了,每個人都有注定好的另一半,雖然你覺得我很好,但並不適合你。」

  看他點頭,似乎又要開始他羅式的慢速講理,想起他慢條斯理講半天卻沒一句重點的「講道理」,程馥蘭就頭大,急忙接著又道:「更何況你心裡還是喜歡著佩佩,所以我們更沒有可能了。」

  一不做二不休,她索性幫他整個補充完整。「我知道你對我的欣賞跟喜歡就只能維持在朋友的層面,不可能進一步,大家也不是小孩子了,說開了就好,我全明白,真的。」

  末了,她不忘再感性的補上一句:「感情的事就是這樣,沒辦法勉強的。」

  程馥蘭覺得自己表現得很好,確實也是如此。

  多麼的正面,多麼的樂觀,多麼雲淡風輕,但是這麼多的「多麼」,卻讓羅振邦啞口無言。

  因為她一股腦兒的把話全講完了,直接把這話題打上了句號,他要如何把話題帶到他想問的事上面?

  句號就是ending,是結束,還能延伸什麼?

  不擅言詞的羅振邦開始感到苦惱了……

  「你跟佩佩出問題了?」

  天外飛來的疑問完完全全命中紅心,直接刺到羅振邦的心坎去,可程馥蘭看不出那剛毅木訥的表情下是怎樣的心情,問完後只覺得後悔。

  「那個……我不是要八卦探什麼隱私啦。」她急忙澄清。「是因為你特地來找我,我直覺就想到你們是不是出問題了。」

  羅振邦面露遲疑之色。

  實話說,他感覺不對勁,但是他還真不知道他們之間是哪裡出了問題。

  遲疑了兩秒,羅振邦只能試著委婉的問:「我想知道,你是不是對她說了什麼?」

  「什麼?」程馥蘭第一時間沒反應過來,反問:「跟她說什麼?」

  「最近……佩佩態度很不自然,要約她她總是沒空,像是有意在逃避我。」遲疑了好一下,羅振邦試著說明他的難處。「我不確定是因為我不如她的意跟你分手的事讓她不高興,還是因為其他的。」

  「我答應你的事就會做到,我沒有出賣你,真的!」程馥蘭聽出他言下之意,趕緊聲明,但說到後來,神情忍不住有些心虛。「只是……」

  「只是什麼?」羅振邦反常的急問。

  「我想想你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加上她一直問我們為什麼要分手,所以我就……我就稍稍的跟她提了一下,說你心裡其實有喜歡的人了。」說得小小聲,程馥蘭搔了搔頭。

  「你跟她說了?」羅振邦的表情顯得微妙,要說是吃驚也不全然是,但要說期待也絕對算不上。

  「但我沒說是誰啊。」強調,程馥蘭很用力的強調。「我只是提一下,真的,就是稍稍提了一下,想試探一下她的反應而已,我沒說是誰!」

  「……」羅振邦無言。

  綜合這兩個禮拜總是約不到人的現況,對於她口中的試探,結果似乎很明朗,讓他直有一種無力可回天的悲愴感。

  「你別露出這種表情嘛。」程馥蘭趕緊道:「其實依我那天觀察的結果,我覺得佩佩她搞不好很喜歡……」

  「程馥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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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來的嬌斥截住程馥蘭意圖安慰的話語,活生生把她嚇了一大跳。

  更讓人吃驚的是,循聲看去,門口冒出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正好是當事人呂佩穎,這真真差點要嚇壞了程馥蘭。

  「佩佩?」乍見聲稱約了舊時師長吃飯的人出現在這兒,羅振邦也顯得意外。

  「我以為我們是朋友。」呂佩穎沒理會叫喚她的人,不甘心的目光直直的看向程馥蘭。

  「我們是啊。」程馥蘭一臉莫名其妙。

  呂佩穎滿臉怒容。

  被程馥蘭這傻大姊發現她的心意已經夠讓她懊惱了,沒想到還讓她當場抓包到程馥蘭不顧朋友道義要抖出她的秘密?

  「你這麼輕易的就出賣我?」背叛,呂佩穎一顆心全漲滿了遭受背叛的怒火。

  「出賣你?」程馥蘭張大嘴巴,整個人被這指控給砸傻了,愣愣直道:「我?我出賣你?」

  「還有你!」呂佩穎轉而看著羅振邦,倔強的冷顏滿佈著被背叛的痛楚,恨聲道:「我認識你多久?你認識她又是多久?你有喜歡的人,我會妨礙你嗎?你可以對她說卻不肯讓我知道,這算什麼?」

  程馥蘭急了,忙道:「佩佩,你誤會……」

  「要說我誤會了是嗎?」呂佩穎截過她的話,噙著冷笑輕問:「我親耳聽見你要幫他一起瞞著我,接著毫不遲疑的要出賣我,請問我是誤會了哪一件事呢?」

  即使是受過海軍陸戰隊的磨練,眼下的局面也讓羅振邦無法反應。

  「佩佩……」他試著開口,卻在在對上呂佩穎一臉倔強、含淚的美眸之後沒了聲響。

  呂佩穎此時此刻的心情,只有悲憤交加,餘者再無其他。

  她承認,功虧一簣的流露出她對羅振邦的在意,這確實是自己的失誤,是她失策了。

  從上回探病之後,她一直不著痕跡的避開與程馥蘭碰面,就算只躲得了一時,最終她總是要面對,但至少不是現在,不是在她沒做好心理準備的時候。

  所以這兩個禮拜她刻意讓自己忙碌,錯開兩人碰面的機會,卻沒想到讓她意外撞見了這一幕,看清這兩人的真面目。

  若真當她是朋友,又怎能這樣踐踏她的心意?

  羅振邦都有心上人了,她視為好友的程馥蘭有必要再當面說破她的心思,讓她難堪嗎?

  更別說兩人一起瞞著她的事了!

  就算她真的喜歡羅振邦又怎樣,他真有喜歡的人她一樣也會給予祝福,有必要這麼見外的防著她,獨獨不讓她知道?

  什麼友情、什麼信任……假的,什麼都是假的!

  要不是她忘了帶答應要拿給老師看的補充教材,特地在赴約前繞回音樂班拿,意外撞見兩人會面的這一幕,她根本不知道這兩人是如此踐踏她的尊嚴。

  呂佩穎倒退了兩步,轉身決意要離開這個充滿背叛、叫人不堪的場合,但情況一整個詭異,就像上演什麼叫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那樣,繼呂佩穎的臨時出現,應該在家裡趕工做鐵路模型的俞炎翼竟然在此時出現了。

  而且!還正正堵在這小小音樂教室的門口,讓呂佩穎想離開也沒路走。

  「你們演完沒?」

  俞炎翼只有這麼一句,在他的存在被發現、導致現場出現了三秒鐘沉默之後。

  卻也因為他使用的句子太過詭異,讓現場又延續了至少三秒鐘的沉默。

  「翼、翼仔,你怎麼……是什麼時候來的?」心裡的緊繃感因為他的出現而鬆懈了一些,讓程馥蘭問出最不重要的一個問題。

  「我嗎?」俞炎翼倒是很認真的回答她這個不重要的問題。

  指著呂佩穎,只聽他道:「差不多慢她半分鐘吧,準確的來說,大概是在你說明因為我心情不好,按到龜毛的訂單、壓力很大的關係,所以陪我喝了幾杯酒,讓你病情加重的那一段。」

  這樣說來,不就是一開始他們兩個就在教室外聽她跟羅振邦說話了?

  乾笑,程馥蘭只能乾笑。

第3章(2)  

  相較於程馥蘭說謊被抓包的困窘,俞炎翼看了看剩下的兩個人,只見一個是愣頭小子,滿臉的不知所措,另一個則是冷著臉,活像是滅絕師太看見愛徒與楊逍濃情蜜意時的悲憤不已……

  是怎樣,他是不是該要吟個詩,大歎「問世間情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才應景。

  明顯地一歎,俞炎翼的疲倦全寫在臉上。

  「讓開。」冷著臉的滅絕……不,是呂佩穎,冷冷地要俞炎翼讓出通道。

  「讓什麼讓?」俞炎翼不理她,不耐煩地直問:「你們一個個都幾歲的人了,為了幾句不清不楚的話,全躲在這兒演八點檔,尤其是你,事情沒弄清楚就氣得要命兼恨得要死,像什麼話?」

  「翼……」

  俞炎翼一個冷眼掃射過來,讓程馥蘭自動閉嘴。

  原本她是想叫他說話別太傷人,畢竟一切只是誤會,呂佩穎也不是有意要反應這麼大的,所以他不該這麼刻薄。

  但他掃過來的那一眼實在是太可怕了!

  那通常是他累到極致、脾氣最壞的時候會有的表情,是見神殺神、遇鬼殺鬼的狀態,想到她剛剛才弄了個黑鍋讓他背,還好死不死的被現場抓包……嗯!她還是乖乖的,別生事比較安全。

  生物的求生本能讓程馥蘭乖乖退回黃線之外,至於俞炎翼,他冷眼看到現在,對於程馥蘭背了個大黑鍋又含冤莫辯的樣子,莫名感到火大,決定大發慈悲,出面終結這場不該存在的鬧劇。

  「事情很簡單,就兩句。」他說。

  「他。」指著羅振邦,俞炎翼對呂佩穎說:「喜歡你。」

  「她。」又指著呂佩穎,俞炎翼對羅振邦說:「喜歡你。」

  最後指向程馥蘭,下最後註解。「這個呢,就是濫好人心態作祟的白癡,兩邊都想幫忙,自以為有義氣,但得到什麼呢?是兩邊人的埋怨。」

  俞炎翼完全不掩飾他的不爽,因為他就是這麼的不爽!

  毫不掩飾地嘲諷完,他懶得多說,直接下結論。「事情就是這麼簡單,該怎麼辦,你們自己看著辦。」

  丟下炸彈後,也不管後果,凌厲的眼神一招,看著程馥蘭乖乖拿著教材書包確實跟上了,大爺瀟灑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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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馥蘭知道俞炎翼很忙,非常的忙。

  雖然她一直就搞不懂,哪來那麼多人訂製那麼多小火車跟有的沒有的小模型,但俞炎翼從高中起投身模型的世界後,從最初的累積經驗、進展到網路試賣,他的作品似乎一直就處在熱銷的狀態。

  從那之後,他慢慢培養出客源,開始發展成接受訂單且量身訂製,訂單一直就沒斷過,但她還是不明白,到底都是誰在買這些小玩意兒?

  因為他這樣一路做下來,學生時期當成打工收入也就算了,但是大學畢業後,他直接跟某個志同道合的學長合夥搞了一家模型工作室,就這麼直接以做小模型當職業了。

  雖然她從沒過問,但是就側面瞭解,他們的工作室似乎是搞得有聲有色,至少俞炎翼每天都為了那些小玩意兒忙得不得了。

  她是真的想不透啊!

  到底都是哪些人在買這些只能擺著看、沒有實際用處的東西?

  有時看他忙到不行,她就算摸不清頭緒,搞不懂當中的樂趣在哪裡,但基於幫忙的心意,還會下海幫忙組裝那些小小的零件。

  像是小小的,可是整套組起來長達十幾、二十米的鐵道,或幫那些等比例縮小尺寸的高樓著色、替造景用的假山插上樹木,甚至是將三十公分高的機器人組合起來,零零總總一堆有的沒的,她都做過。

  只是……這到底都是哪些人在買這些跑來跑去的小火車跟大、小機器人?

  程馥蘭從來就想不透這個問題,但是大概可以猜測,最近似乎是他們工作室的大月,因為俞炎翼常龜在工作室裡忙得不見人影,偶爾叫他起床吃晚飯時,看起來也特別的疲倦。

  他這人只要一累,一沒睡飽,脾氣就特別不好,她很清楚的。

  所以他如果有空檔的話就應該好好休息,怎麼會心血來潮跑到音樂教室接她下課?甚至在場面混亂得不得了的時候親自下海攪和、大鬧一場?

  程馥蘭絞盡腦汁也無法找到合理的說法來解釋這一切。

  沒道理也就算了,一想起方纔的混亂,心裡更是忍不住直犯嘀咕……可惡!到底吃錯什麼藥了?也不替她想想,剛剛他那樣對待她的朋友,她以後怎麼做人?都不知道以後該怎麼面對他們了……

  前一秒,抱著教學書包跟在俞炎翼後頭的程馥蘭還在心裡紮小人,然後俞炎翼開了音樂班辦公接待處的對外大門,巨大的聲響幾乎掩蓋了櫃檯小姐的道別聲,看著玻璃門外的暴雨,程馥蘭整個人傻眼。

  雨!好大好大的雨!

  音樂班裡的每間教室都做了特殊的隔音處理,在教室裡不知道外頭在下雨,甚至是在櫃檯處,對外的玻璃大門阻擋了大部分的雨聲,感覺也沒那麼深刻。

  但隨著大門一開,氣勢磅礡的雨聲,看見對街甚至騎樓外的路面已經開始淹水的雨勢,聽覺跟視覺在瞬間受到最直接的衝擊,程馥蘭整個被嚇住。

  那簡直就像是用水桶在倒水,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雨啊?

  轟隆隆的雷聲讓程馥蘭縮了一縮。

  真要命,雨下得這麼大也就算了,竟然還打雷?

  現在,她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音樂教室了。

  高中畢業的那一年暑假,她陪母親參加員工旅遊,結果那天山區下雨。天雨路滑,雷雨聲中,他們搭乘的遊覽車因煞車失靈翻落山谷,雖然她幸運得救,但與她相依為命的寡母卻在那次意外中失去了生命。

  那場意外,帶走了她唯一僅有的至親,也造成她內心不可抹滅的心靈陰影……她極為畏懼雷雨天。

  雷聲讓她害怕,雨聲讓她憂鬱,兩樣的加總,對她而言就是恐懼、無助及無盡的憂鬱。

  這事其實極少人知道,因為她開朗陽光的形象、樂觀又活潑的個性,極不容易讓人發現她的這一面。

  可俞炎翼不是別人。

  陪她走過喪母之痛的他自然是那少數人之一,也是從那時候開始,一遇上打雷又下雨的時候,他總是會出現在她的身邊,就算人在外地,也會電話連線,透過電話一直陪著她。

  這也是為什麼,他現在會出現在這裡的原因了。

  其實他們住的地方離音樂班並不遠,因為她胸無大志的因素,都是刻意找離家最近的音樂班跟才藝班兼職授課。

  今天上課的音樂班離他們住家差不多走兩個街口就到了,但一直以來就是如此,知道她極力掩飾之下的害怕,只要是雷雨天,俞炎翼就會撐著傘出來接她,不讓她一個人驚惶恐懼的走回家。

  因為這份心意,讓程馥蘭無暇去想幾秒前還梗在心裡的埋怨,一顆心滿滿的只剩下感動。

  他明明這麼累了,卻為了她壓縮可以休息的時間,出門來接她下課。

  心裡覺得暖暖、暖暖的。

  就像是收到一份最珍貴的禮物,程馥蘭感動得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本來想可以閃過的。」俞炎翼看著外邊雨勢,一臉不甘心。

  他出門時差不多是上一波暴雨接近尾聲、轉為正常雨勢的時候,存著僥倖的心理,還以為可以在下一波暴雨來襲之前接她回到家。

  無奈天不從人願!

  鬼才曉得這幾個人會在教室裡上演八點檔,這麼一拖,雨勢又變大了,就算住處離這兒沒一百公尺遠,路上大多有騎樓可以遮蔽,可是照這種雨勢看來,就算拿著傘也沒辦法全身而退了。

  俞炎翼拿起放置傘架上的兩把雨傘,回頭要叫她,就看她一臉複雜的表情。

  暴雨聲中,遠方轟隆隆的悶雷聲輕響……

  「回家了。」他喚她,為了壓過雨聲還得刻意抬高音量。

  她點點頭,走向他。

  俞炎翼將傘交給她,順手拎過她手上的教學書包,然後牽起她的手,回家。

  大雨,嘩啦啦……

  嘩啦啦……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2-15 19:40:19

第2章(1)  

  「想我一生的運命,就像風箏打斷線……」

  女歌手悠揚的嗓音縈繞於室內,呂佩穎一進門,就是讓這輕輕柔柔又帶無限憂愁的歌聲給包圍住。

  「隨風浮沉無依靠,一山飄流過……」

  隨著呂佩穎的一按,樂聲倏然而止,突顯出樂音下女鬼的虛弱吟唱有多嚇人。

  女鬼……不,是養病中的程馥蘭,她壓根兒沒心理準備音樂會突然停止,嚇一跳的關係,可怕的歌聲也跟著止住。

  直覺讓她往門邊的音響看去,看見來人,讓她心情為之一振……

  「喔!佩佩,是佩佩,你來看我了。」肚子痛,沒力氣飛奔,程馥蘭只能勉強撐起無力的身子,很戲劇化的朝入門處的訪客做出一個深情的、帶有「快來我這邊」指示的手勢。

  呂佩穎冷眼看著那份誇張的熱情,有點納悶,她何必浪費時間精神來理會這個笨蛋?

  「哎唷。」腹內一陣抽痛,程馥蘭縮了一下,白著一張臉,軟軟又倒回床鋪。

  呂佩穎本以為她是裝病扮可憐,在扮演博取同情的戲碼,但見那臉色又似乎真是病了,一頭霧水下,她皺著眉靠近,問道:「你沒事吧?」

  「沒事,死不了,就腸胃發炎咩,它們想到時、不開心的時候就抽筋一下,忍一忍,休息一下就好了。」沒敢再大動作,程馥蘭安分的蜷在被窩中,這時倒有點病人的樣子了。

  看著她這樣,自責的泡泡很自動的就從呂佩穎心底冒了出來,因為這次讓程馥蘭情傷的對象不偏不倚,是她介紹的。

  男人名為羅振邦,跟她的關係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是她哥哥的小學同學,從她兒時就開始在她家出入至今,跟她一家人都熱,說起來算是家庭友人。

  當然,撮合的最初,呂佩穎並不是沒猶豫過。

  羅振邦她多少算是瞭解,至於程馥蘭……這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女人不但是她大學同學,還是在同一個音樂班授課的同學兼同事,呂佩穎要摸不透她,那才真有鬼了。

  就是因為對兩邊都熟悉,從個性上來看,一個耿直內向,一個活潑外放,呂佩穎是真真切切的懷疑過,互補的理論真的能夠成立?這樣天南地北的兩人真的適合?

  明明有所疑慮,可她那時就是鬼迷心竅,鬼遮眼般不顧一切的為兩人牽了線。

  結果,沒兩個禮拜,走到一塊兒還沒牽到手的兩個人就這樣散了,宣佈沒戲唱了,突來的變化已叫人措手不及,才正想從程馥蘭這兒問個翔實,不料登門拜訪卻遇上了她臥病在床的一幕。

  雖然理智上並不覺得十來天的感情足以重創人到達臥病的地步,可事情無絕對,眼見為實的衝擊力很難不讓呂佩穎感到內疚……

  「真的是腸胃炎嗎?」她問。

  程馥蘭的直線思考無法去探及「情傷致病」的想法,老實的回答:「醫生是那樣說的啊。」

  呂佩穎面露懷疑……這麼剛好?

  剛剛情變就得了個腸胃炎,倒在床上的樣子都是慘兮兮,哪分得這慘狀到底是給病的,還是棄婦悲情在作祟呢?

  頓了頓,呂佩穎遲疑了好一下後,不冷不熱的問道:「怎麼會搞成這樣?」

  「沒辦法。」程馥蘭認識她多年,很習慣那副面冷心熱的調調,可憐兮兮的回答她:「最近腸胃型的感冒病毒正在大流行,我也不是自願要中招的,這樣又吐又拉,時不時還要抽痛,我也很痛苦耶。」

  「我是說,你跟振邦。」呂佩穎把話挑明。

  程馥蘭張了嘴,似乎想說什麼卻是無聲,最後只能慢慢閉上,然後很緩慢的點了點頭……

  「喔。」她應了一聲,態度不是很熱絡,擺明不是很想談論這話題。

  「你們怎麼回事?」呂佩穎想不通這兩人的戀情怎麼會這麼快就結束,直接問:「前幾天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說分手就分手?」

  程馥蘭想了下,最後只反問她:「他跟你說的喔,我們分手的事?」

  「嗯,他昨晚說的。」呂佩穎承認不諱。

  「那他都說了,就是這樣了啊。」程馥蘭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的。

  「他只說你們分了,我哪知是怎樣?」呂佩穎考慮著賞她一拳的可能性。

  「就……嗯……」想了想之後,程馥蘭挑了個極含蓄、她最熟悉的一個理由說了,「個性不合。」

  「個性不合?」呂佩穎根本沒辦法接受這種埋由。

  要知道,大家都是年輕人,你拉我、我帶他的一起聚會吃吃喝喝是常有的事,所以羅振邦也不是第一天認識她的朋友。

  呂佩穎記得很久以前就曾聽他誇過程馥蘭,說這樣活潑的個性很可愛,怎麼會在撮合他們,兩人正式交往兩周之後,一切就走了調?

  兩個禮拜,撇去各自的工作與生活,真正出門約會相處的時間有多少?

  這樣短的時間,性情都還沒能摸透就說個性不合,這結論未免也下得太敷衍人了吧?

  呂佩穎無法接受這種說法,但當事人更是不容易啊!

  程馥蘭很不想沮喪,但「個性不合」這字眼,就算是她一時隨口講出來的,一樣是觸及她的傷口,讓她想起那一次又一次以失敗告終的悲慘戀情。

  不管是她暗戀的、還是試圖交往過的,這些男人,面對她敢愛敢恨、直來直往的個性,要不就是直接拒絕她,要不就是答應交往,然後在體會最初的新鮮感之後,很快就放棄了她,假裝民主的提出分手的協讓。

  程馥蘭想到這些沒眼光的前男友們就覺得不甘。

  她只是覺得那種做作的、裝模作樣的愛情假仙期很浪費彼此的時間,畢竟人就是活在現實人生當中的啊,假裝的東西裝得再久,它還是假的嘛!

  既然假裝出來的樣貌總有一天會崩毀,那又何必要浪費這麼一段假裝期,去認識一個不真實的人?

  程馥蘭自覺自己是一個貼心又實在的人,真的!

  她從來不隱藏自己的想法,不隱藏她對自己的自信跟滿意,試想,這世上有哪個女生能像她這般坦誠不做作?又是哪個女生能像她這樣付出實際行動,替雙方省了這段摸索探險期,直接就表現出真實的自己?

  但她的真誠卻都換來了什麼呢?

  不管是直接拒絕的,還是圖新鮮後放棄的,甚至,包括她那出師不利的、生平第一次的告白,每個人的藉口都是一樣。

  個性不合,個性不合,個性不合。

  在她漫長的戀情失敗史中,個性不合這四個字,不知出現過了幾回,而每一次緊接而來的,八九不離十,多是「讓我們好聚好散,分手吧。」

  說的人不膩,她聽得都想吐了。

  但現在,個性不合四個字,竟然由她自己說出口?

  哀怨,話一出口,程馥蘭就覺得哀怨……

  「你現在是要侮辱我的智商還是你的?」呂佩穎略過她傷懷幽歎的自憐表情不看,很直接的丟出這麼一句。

  「怎麼這麼說啊?」程馥蘭迴避了她近乎凌厲的注視。

  「振邦不是個輕浮的人。」冷艷的嬌顏滿是堅定,呂佩穎不信她隨口說的理由,分析道:「他曾跟我說過覺得你很可愛,就表示他是真心的這麼認為,沒有理由才兩個禮拜就翻盤。」

  程馥蘭沒辦法反駁。

  雖然她因為戀情的再次失敗而回憶起很多不好的事,喝醉時說了不少難聽的話,但基本上跟過去的交往對像比起來,羅振邦確實是正人君子一個,這一點她還是挺肯定的。

  只不過……

  「你對他還真是有信心啊。」看著呂佩穎,程馥蘭表情略顯古怪。

  呂佩穎目光堅定,沒理會她的顧左右而言他。

  情勢很明顯,程馥蘭完全不敵,在呂佩穎的面前,她就像被蛇盯住的一隻青蛙,被克得死死的。

  「再怎麼可愛也沒用啊。」程馥蘭的眼神忍不住飄移開來,細聲嘟囔:「他心裡都有人了,了不起也只當我是妹妹,就算誇我可愛有什麼用啊?」

  震驚,那素來八風吹不動、被所有人稱為冰山美人的呂佩穎明顯露出訝色。

  再然後……有人自食惡果……

  「他心裡有人?」

  「嗯。」眼神忍不住飄了開來,程馥蘭忍不住改口道:「好像是。」

  「什麼叫好像?」緊迫盯人,呂佩穎追問。

  「就……嗯……一種感覺,我覺得他心裡有人了。」冒冷汗。

  「我認識他這麼久都不知道,你認識他多久就有感覺?」不信,明顯不信。

  「呃……」詞窮。

  「是他跟你說的?」

  「沒有,他沒說。」堅決否認。

  「那你怎麼知道他心裡有人?」呂佩穎狐疑。

  「呃……」

  「你說,那人是誰?」

  「就剛說了,他沒說啊,這種事我不方便問。」

  「那你怎麼知道他心裡有人?」

  「那就是一種感覺啊。」

  「是什麼感覺會是你感覺得到,我認識他這麼久卻沒感覺到?」

  「呃……」

  「應該是你弄錯了,沒理由他心裡有人我卻不知道。」

  「……」

  「更何況你才認識他多久?」

  「……」

  這絕對是一串折磨人意志力的鬼打牆問話!

  程馥蘭知道自己錯了,真的!

  就算是一番好心也不該這麼莽撞發言,但話已出口,覆水難收,她無力可回天。

  誰來救救她?

  拜託,隨便來個誰都好,給她一個痛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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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如她人生中的大小災難,這回出面解圍的,仍是俞炎翼。

  就像是小時候要玩狗卻被拘追、想撈魚卻掉進了池塘、為了摘龍眼吃卻下不了樹的窘況時,是俞炎翼趕走了惡犬、將她從池塘中撈起、找了梯子救她下樹,是他,全是他!

  俞炎翼,她生命中的救星!

  因為他帶著稀飯跟藥品出現,提醒了她被人遺忘的病人身份,打著她需要休息的名義,不冷不熱的請走了對他來說其實也不算陌生的呂佩穎,這才總算終結了她的災難。

  「唉……」程馥蘭重重一歎,在呂佩穎告辭之後。

  「你活該。」俞炎翼面不改色地送上醫生交代餐前服用的藥。

  「你不懂。」程馥蘭接過水跟藥,神情憂鬱。

  「我不懂?」俞炎翼輕嗤了一聲,直接說破。「你那點心思,還不就是襤好人的個性發作,然後自找麻煩而已。

第2章(2)  

  「我才沒有。」她反駁,不情不願的一顆顆吞起該吃的藥丸們。

  「沒有才怪。」俞炎翼才是不以為然。

  綜合所有資訊,連同剛剛旁聽好一會兒的訊息,他可以直接簡化這整件事!

  「你啊,嘴裡說不知道那個爛人心有所屬的對象是誰,但其實你清楚得很。」俞炎翼有條有理的分析。「是呂佩穎吧?」

  正在吞藥的程馥蘭差點要讓藥丸給噎死。

  「北七,吃藥好好吃,連吞個藥丸都能嗆到,你搞什麼?」俞炎翼嘴裡說得凶狠,手勁倒是控制得恰到好處,為她拍背順氣。

  「你、你、你……你怎麼知道?」程馥蘭好不容易順過氣,大驚失色的看著他,懷疑他是不是入了什麼邪教,學了什麼探人心意的妖法。

  要不,這怎麼可能?

  她這人是這樣的,不會勉強人做不願意做的事,所以在這短暫的、據說是交往當中的兩個禮拜,雖然羅振邦不管是通電話還是約了見面吃飯,一直都是帶有心事、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可是他不主動說,那她就不追問。

  也因此,昨天中午兩人約吃飯時,羅振邦抱著破釜沉舟的心提出停止交往的提議,接著,為了不讓她誤以為問題出在她身上,他坦白心裡其實另有他人,她也才會知道他暗戀呂佩穎很久了。

  當然,為了能常在呂佩穎左右、繼續當她的朋友,羅振邦是千拜託又萬拜託的,希望她代為保守秘密,別讓呂佩穎知道這件事。

  看,就連她自己才知道沒多久的事,怎麼這個俞炎翼就已經摸得一清二楚,就像她肚裡的蛔蟲似的。

  這也太嚇人了吧?

  俞炎翼看她小心翼翼打量的模樣,不客氣的直接翻了個白眼。

  「北七。」兩個字,是他唯一的結論。

  程馥蘭常被他罵白癡,只見她不以為意的回嘴:「你每次都只會罵我北七,但又什麼也不說,這樣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啊。」

  俞炎翼沒理她,只將買來的廣東粥交給她。

  「那,你跟我說嘛,你是從哪邊看出來的?」她試著弄清楚是哪邊出問題,接連問:「是我表現得很明顯嗎?但不對啊,佩佩就沒看出來,還問我一堆有的沒有的。」

  見她顧著自言自語,收好水杯的俞炎翼拿過她手中的湯匙,幫她攪拌那碗直冒熱氣的廣東粥。

  「翼仔,你跟我說嘛,你是怎麼知道的?」

  雖然說他平常就精得跟鬼一樣,她鮮少有事能瞞得過他,但這次的事她還是覺得很玄啊。

  「你不是一個會平白假設的人。」知道她纏功磨人,俞炎翼也不陪她磨,拌著熱呼呼的稀飯,直接說道:「既然你會知道那個爛人其實心裡有喜歡的對象,一定是他親自告訴你,也對你坦承那人是誰了。」

  程馥蘭點頭,只差沒有喊「沒錯、沒錯」來應和。

  「你這人對朋友講義氣,知道的事會故意不說,擺明了呂佩穎是關係人,那個爛人一定交代過你要守口如瓶,你才會裝傻不拆穿,但是雞婆的個性發作,最後還是忍不住稍稍提一下,想幫那個人試探看看是不是有機會。」

  啪!啪!啪!啪!

  拍拍手,程馥蘭真心誠意的拍起了手,以掌聲來表達她內心的讚歎之意。

  「少白癡了,快吃你的稀飯。」俞炎翼沒好氣,將拌涼些的稀飯交給她。

  她聽話,在他的面前,她很少不聽話。

  這種事一直就是很自然而然,程馥蘭也從沒有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對……

  「是說……」一邊啜著猶燙口的稀飯,她一臉好奇的問:「你怎麼一直叫人家爛人啊?」

  她從剛剛就覺得很奇怪了,他怎麼一直使用爛人這字眼在稱呼羅振邦?

  「其實他也沒這麼爛,你不要這樣叫人家,很難聽。」她說。

  「是嗎?」俞炎翼好整以暇,冷笑問:「昨天半夜不知道是誰,發了一晚的酒瘋在破口大罵,爛人罵不停的?」

  乾笑,程馥蘭只能乾笑,最後尷尬道:「啊你都知道是喝醉之後的醉話,就不要當真嘛,他人其實不壞啦,只是大家沒有緣分而已。」

  俞炎翼哼她一聲,懶洋洋的在床沿趴下,擺明懶得回應。

  「那,翼仔你說,為什麼你一眼就看穿,佩佩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沒看穿?」她問。

  俞炎翼原本打算假借盯她吃飯的名義好瞇一下,被她這一問,只得分神看了她一眼。

  「佩佩明明就是個聰明的人啊。」頓了下,像是想到什麼,程馥蘭說道:「其實我發現你們兩個人很像耶。」

  「是嗎?」俞炎翼回應得不是很熱絡。

  「真的啦,你們很像。」她興沖沖分享她的發現。「你們兩個人的個性都很理工路線,頭腦靈光、個性務實,想法跟做事很有條理,都是悶著頭做的那種人,不會一腔熱血空談什麼理想啊、抱負什麼的,然後對人都有一點點冷冷的,對不熟的人不是很熱絡……這樣說也不對。」

  程馥蘭自己先笑了出來,更正道:「因為你們對很熟的人也不熱絡。」

  俞炎翼沒接腔。

  跟她之間的相處常常就是如此,她講話的時候,他負責聽就好了,不需刻意接話。

  「不過你們也不是故意要這樣冷淡的啦。」含了一口稀飯,程馥蘭邊吃邊說:「你們天生就是這種調調,頭腦好,心腸也好,只差不會表達……說起來,你們兩個真的很像,連白白淨淨的樣子也有幾分神似,佩佩根本就是女性版的你,你就是男性版的她嘛。」

  她哈哈大笑,似乎覺得有趣,只是聽的人似乎不怎麼捧場,害她最後只能悻悻的收起虛弱的笑聲。

  「總之,我要說的意思是,佩佩跟你一樣聰明,為什麼你看出來的事,她卻沒有看出來?」咬著湯匙,她一臉困惑。

  回想剛剛呂佩穎鬼打牆的追問……

  理工靈魂耶!

  在呂佩穎清冷艷麗的皮相下,藏的可是一個理工靈魂,像剛剛那種沒有邏輯可言的問話方式,怎麼會從她嘴裡跑出來?

  程馥蘭合理懷疑,呂佩穎對羅振邦該是有幾分在意的。

  正所謂關心則亂,才會讓呂佩穎亂了方寸,問了不合理工個性的鬼打牆問題……不過這樣也很怪啊!

  「如果她對羅振邦也有意思,那她當初又何必幫我介紹羅振邦?」程馥蘭覺得奇怪。

  「你當每個人都跟你一樣喔。」俞炎翼就算是閉著眼休息也忍不住要吐槽她。「喜歡了就像救火一樣,衝去當事人面前直接告白,這種事不是人人都做得到。」

  「我這是敢愛敢恨,忠於自己的心意,有什麼不好?」她抗議。

  「我沒說不好,但問題是,並不是人人都是跟你一樣的個性,請你記得這一點。」他閉著眼,沉靜的指出。

  「唔……這樣說也是啦。」想了想,她不得不承認。

  「一般人不確定對方的心意,就不會多事的去做破壞現況的事,因為一個弄不好,就連朋友都做不成了。」俞炎翼說。

  「你是說……就是因為在意,因為怕失去,所以變得膽小,就什麼也不敢做了?」程馥蘭有時也是懂得舉一反三的道理。

  「通常拖久了,也是會有變化。」俞炎翼閉著眼說:「就像是把那男的介紹給你,也許是想投一個風向球試探那男人的想法,會成功,也許她自己都感到意外。」

  「你怎麼把人說得這麼壞啊!」程馥蘭不以為然。「講得佩佩像把我當實驗的小白老鼠一樣,她才不會這樣對我哩,我之前試著跟羅振邦交往時,她一直就很關心,是真心的那種,很怕羅振邦對我不好哩。」

  「那表示她這人還不算太壞,自己沒了希望就故意唱衰。」

  「她本來就不是那種人啊。」

  是與不是,那都不關他的事,所以俞炎翼不予置評。

  「反正事情就是這樣子。」他懶得多說,直接下結論:「幫你們牽線成功,對她而言也不是什麼壞事,就是利用這個打擊出去的風向球來斷自己的念,讓事情變得單純,不管對你,或是對那傢伙都是,她的角色從此就只是朋友。」

  程馥蘭思索,很認真的在思索俞炎翼最後的幾句……

  「你講得好複雜。」她如此結論。

  這話題對俞炎翼而言已經完結,所以懶得再理她。

  她似乎也沒指望他會再理她,逕自吃了好一會兒的稀飯……

  「真的是當局者迷嗎?」咬著湯匙,程馥蘭覺得很難理解。「明明是這麼聰明的兩個人,這麼明顯的事卻沒看出來。

  困惑的目光忽地落在他閉目休憩的俊顏上,停頓了好一下之後,她神情若有所思……

  因為膽小,不敢改變現況嗎?

  總是開朗陽光的笑顏很罕見的露出些許凝重之色。

  也許是有些些的明白了,但很不剛好的,那個區塊一直是她不願也不能面對的部分,所以很快放棄,一如往常的略過,不願去觸及。

  人為什麼一定要長大呢?

  有時候,程馥蘭忍不住會有這樣的感歎。

  但又如何?

  無解,這問題一直就是無解。

  不想要變,但人就是會變,不管是外貌模樣或是看不見的心裡,都一樣。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假裝,假裝沒變,假裝什麼都沒變。

  是的,假裝,就繼續假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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