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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4-26 12:21:36

前言:

年紀輕輕能夠榮膺杜家的萬能管家,
秦萬�不只家事一把罩、拳腳功夫媲美國手,
最重要的一點,他還是惡靈見了會自動退散的純陽之身,
誰讓他家擁有靈異體質的大小姐別的強項沒有,
招惹「髒東西」的本事一流,而他不想拱手讓出保護她的位置,
所以就算忍得很痛苦,也打算遵守夫人遺言——
守身到大小姐二十足歲不再受惡靈威脅為止,
沒想到殷切盼著這一天的還不只他,
她的遠房表哥,一個專門替大人物蔔卦的日本巫師,
相中她通靈之能,打算後來居上來個親上加親,
而且手段卑劣,先是用巫術讓她麽弟命在旦夕,
後令她被下咒的好友險些從高樓跳下,為的就是逼她出面,
最可惡的就是那個小女人,不知道為她消災擋厄是他的特權嗎?
竟然傻傻跑去自投羅網……


第1章(1)

  「媽媽,那個伯伯在幹什麼,他為什麼一直站在花婆婆家門口,眼神很可怕的瞪著她?」

  童言童語好不天真,粉雕玉琢的小女娃穿著一襲粉紅色蕾絲洋裝,腳上是一雙綴著小花的粉紅小鞋,頭上系的是綁成蝴蝶結的粉紅色緞帶。

  一個非常粉紅的小女孩,從頭到腳是粉紅色,連背上的小書包也是手繪卡通人物的粉紅色,粉嫩嫩的臉蛋白裡透紅,可愛得令人疼惜。

  看得出她的家境很好,在家是個受寵的千金大小姐,一身全是富貴人家才買得起的昂貴物品。

  在她身側的是一位長相柔美清婉的少婦,白皙柔荑牽著她小小手兒往幼稚園走去。

  「囡囡,那裡沒有人,以後就算看到了也要當作沒看見,直接走過去,知不知道?」身形纖細得像風一吹就倒的少婦輕聲叮囑。

  她也瞧見了,但神色平靜的視若無睹,任由離地的雙足緩緩飄近。

  「為什麼呢?媽媽,他明明在呀!要是當作看不見不是很不禮貌?」小女孩一臉困惑地仰起頭,對母親的話不甚瞭解。

  黑白分明的圓亮大眼眨呀眨的,澄澈無邪地望著越飄越近的霧狀白影。

  「沒關係,伯伯不會在意的,因為別人也看不到他。」除了具有特殊體質的人不在此限。

  譬如她們母女倆。

  「可是他飄得很近,嘴巴一動一動的,好像在說什麼。」她聽得不清楚,耳朵嗡嗡地叫,像有人在說很小聲的悄悄話。

  面容溫婉的少婦難得沈下臉告誡。「不管你看見什麼都不要理他,也不要人家求你就出手幫忙,他們屬陰,我們屬陽,陰多損陽,會讓你生病。」

  「我聽不懂……」什麼陰、什麼陽,她才五歲,只知道二叔叔從日本買回來的餅乾很好吃。

  少婦失笑地撫撫女兒的頭,用淺顯易懂的方式解釋。「人有分好人、壞人,他們也一樣,但是囡囡還小,分不清好人壞人,所以只要見著腳尖離地的『人』,你一律不要理他們,要不然他們會害囡囡長不大。」

  「咦!」是這樣嗎?陶瓷娃娃般的小女孩似懂非懂的偏著頭,陷入很苦惱的思考。

  其實少婦何嘗不想助人,在能力範圍內,她也希望那些身陷苦難中的亡魂能獲得解脫,回到該回去的地方。

  可是有一些含怨帶恨的亡魂不想被度化,一心只想報仇,任仇恨世世代代的延續下去,他們找上她,意圖藉由她的能力達到目的。

  但是損人害人的事她不能做,這是逆天之舉,輕則傷身,重則喪命,繼承母親血統與能力的她十分清楚後果。

  話說她的母親鬼島茉子出身日本望族,是一名世襲的巫女。

  在鬼島家族中,巫女的地位崇高,背負、掌控一族的運勢,她能與神溝通,預知禍福,使族人一世安康、富貴綿延。

  是以巫女不得婚嫁,但又必須產下血統繼承人,所以世世代代都由族中大老擇一男子與之交合,所生下的第一個女兒便是下一任巫女,同樣的遵循前人規範,沒有愛人的權利。

  不幸的是,鬼島茉子卻愛上一名來自台灣的留學生,繼而從神社中逃走,與情人雙宿雙飛,叛離家族,成為第一位遭到驅逐的巫女。

  她的女兒伊秋水便遺傳了她的能力,少女時期幫助了不少亡者登天,淨化他們有掛礙的靈魂。

  不過也因此招來不淨邪物,一份不甘心匯聚了太多陰邪之氣,對生者而言,陰氣過多,人體自然衰弱,百病叢生。

  所以在伊秋水之前的數代巫女,壽命都不長,很少能活過三十歲,鬼島茉子算是長壽了,活到四十七歲。

  仍不過半百。

  「媽媽,你在幹什麼?」好好玩喔!她也要學,手指頭打結……

  「媽媽在揮蒼蠅。」伊秋水神色凝重的結起手印,揮開企圖靠近女兒的混濁白影。

  她沒多作停留,抱起女兒嬌軟的身軀,快步走向不遠處的洋樓,頭也不回。

  一踏入鏤花鐵門,她頓時鬆了一口氣。

  母親辭世前曾在這幢屋子設下結界,一般人是看不到,但是對亡魂而言,那是一道看不見的牆,硬闖只會被彈開,沒法進入。

  這是母親為她這個女兒所做的保護措施,讓她有個不受侵擾的庇護所。

  「爸爸!爸爸,我看到會飄的伯伯,他一直用很凶的眼睛瞪我……」好可怕,好可怕,她要抱抱。

  面色嚴厲的俊偉男子一瞧見疼入心坎的寶貝女兒,峻顏驟地一變,笑容滿面的接過妻子懷中的小人兒。「誰敢瞪我的小寶貝,爸爸用最大根的針筒打他屁股。」

  「咯咯……」小女孩聞言,笑摟父親脖子撒嬌,渾然不知父親看向母親的眼裡佈滿憂慮。

  巫覡後代嫁給習醫的,照理說科學與怪力亂神應會產生極大衝突,所幸夫妻倆的感情並未受到影響,有包容、有體諒、有深刻的執著愛戀,讓一路走來的兩人情比金堅。

  日本東大醫科畢業的杜春雄一學成歸國後,便接掌父親開業數十年的杜氏診所,並在數年間與友人集資,將小診所擴建為杜氏醫院,他身兼醫生及院長二職,在地方上頗受敬重。

  「囡囡,今天幼稚園有沒有出功課給你呀?要不要趕快去寫一寫,待會有你愛看的卡通喔!」杜春雄一臉慈愛地捏捏女兒紅通通的小臉。

  一聽到有卡通看,小小的身體輕扭一下想落地。「我要寫ㄅㄆㄇㄈ。」

  「喔,你認識ㄅㄆㄇㄈ了呀!」他家的寶貝最聰明,伶俐可人。

  「嗯!」她用力地點頭。

  杜春雄放下女兒,讓她去寫功課,但是她跑了幾步又回過頭,笑得好甜。「爸爸,我是不是最漂亮的小公主?」

  「當然是,沒人比你更好看,你比一千朵桃花還美上一百萬倍,所以爸爸才將你取名為千桃。」他的女兒是上天賜予的天使,純真又無邪。

  一千朵桃花,那包含多少父母的愛在裡面,身為獨生女的杜千桃有爸媽最無私、最珍貴的憐愛,她打一出生便是無比的嬌貴。

  可是在期待中誕生的小公主雖是父母惜之若命的掌上明珠,卻也是爸媽擱在心上放不開的憂慮,純真無邪的小小身軀內蘊藏最純淨的靈魂。

  才剛滿五歲的杜千桃便是日本那邊引領已久的巫女,她遺傳了外婆及母親的天賦,能識天命、見陰陽兩界,在不夠純正的鬼島家族是多麼難能可貴,暗地裡蠢蠢欲動,欲立其為下一任巫女。

  然對杜家而言,這是不可能的事,她是生來被疼愛的大小姐,在好不容易掙開世代的宿命後,怎會讓她步向孤寂無趣的短壽人生,淪為別人牟利的工具。

  「她又瞧見了。」

  健碩的男人聞言驀地一僵,疼寵的笑意凝結在嘴邊。「這次是誰?」

  「是花婆婆橫死街頭的兒子。」伊秋水無奈的說,攤開的掌心有著結完手印後袪鬼的紅痕。

  一個年輕時逞兇好鬥、中年不孝的男魂,雖有悔意卻煞氣重,應付起來頗為吃力。

  「他沒纏上咱們的小桃花吧!」愛妻的杜春雄輕擁妻子腰身,一手撫著她柔順髮絲。

  「目前他尚未發覺囡囡的能力,但我擔心他一直徘徊不去,遲早有一天會找上她。」女兒還太小,無法分辨善鬼、惡鬼。

  她苦笑地歎了口氣,依偎丈夫的身子微微發顫。

  「不會有事的,我向你保證,我不會讓我們的寶貝出事。」他是一家之主,理應保護妻小,不讓壞事危及家人。

  搖著頭,她輕擡下頷,目露憂心地望著丈夫。「有些事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即使有心要避開,還是有避不開的一天,就像我……」

  回想起遭遇過的一切,伊秋水仍心有餘悸,冷不防打了個哆嗦。

  縱使母親生前一再告誡,以自身靈能封住她一身能力,可是人的好奇心是控制不了的,少女時期的她以為是助人而樂在其中,但是並非每個受幫助的「人」都心存感激,其中不乏一心想吞噬她的厲鬼。

  她是在差點丟了一條命後才頓悟,人世間有太多事是她無能為力,凡事自有因果,擅自插手只會招禍上身,違反天道運行。

  「別去想了,過去的事讓它隨流水漂走,我們要看的是未來。」橫在眼前的,必須用智慧去克服。

  耳中聽著丈夫的安慰,伊秋水發寒的體溫漸漸回暖。「女兒不能走我走過的路,我一定要替她剔除不該絆腳的障礙。」

  「你有什麼好法子?」杜春雄百分之百信任妻子,她見識過的世界比他還遼闊。

  「我要想一想……」她思忖了好一會兒,不時顰眉,不時蹙額,嬌美面容上帶著淡淡的沈重。

  她的靈能力不及母親鬼島茉子,無法封印女兒的能力,再加上鬼島家的巫覡一向是隔代遺傳強大靈力,隨著囡囡的日漸成長,她壓制的力量日見不足。

  也就是說再過七、八年,女兒的能力將超越她,到時她就算想幫女兒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只能眼睜睜地看女兒獨自面對。

  「只有一個辦法了……」唯今之計,也不得不動用祖先留下來的私法。

  「什麼辦法?」只要讓女兒一生平順,無災無厄,不論任何代價他都願意付。

  她遲疑了下才緩緩啟唇。「一名八字屬陽的男孩子。」

  「什麼意思。」關於幽冥術數他一概不懂。

  「女兒的命格偏陰,才容易見到一般人看不見的東西,若有個純陽體的人在身邊,自然陽盛陰衰,減少被纏上的機會。」陽氣旺則陰氣弱,足以抵消來自陰界的陰邪之氣。

  「那要上哪找個純陽體的男孩子,人家父母也不一定肯割愛。」終究是別人的掌中寶、心頭肉,怎能教人家骨肉分離。

  伊秋水輕握住丈夫大掌。「不只難尋,而且難遇,要在五月初五正午十二點整出生的陽男才有用,年紀不能大過小桃十歲。」

  年幼者,氣不足,年長者,氣早衰,過與不及都不適宜。

  「一定要端午出生的嗎?」

  螓首點了點。「更重要的是,那個人不能有男女關係,至少在小桃滿二十歲之前,他必須一直維持至剛至陽的身子,不得近女色。」

  杜春雄一聽,兩眉一攏。「你是說對方不可以有女人,連碰都不行。」

  「沒錯。」這才是真正為難處。

  要哪個年輕氣盛的男孩子不碰女孩子呢!況且陽氣越盛的人通常慾念也越重,這是很難去控制的正常生理需求。

  「這……」杜春雄的眉頭堆起好幾座山,苦惱得不知如何是好。

  女兒是寶,他就算散盡家財也要保她平安康泰,可是要他為一己之私而勉強他人意願、主宰他人的人生,他怎麼也做不出來,一個救人為先的醫生怎能枉顧良知呢!他越想心越沈。

  「我孫子是陽年陽月陽日正午出生,就讓他來陪小姐吧!」一道蒼老的聲音驀然響起。

  「秦管家?!」

  杜氏夫妻同時擡起眼,看向書房門口的老者。

  「他那條命是夫人日以繼夜,守候七七四十九天才撿回來的,用來回報夫人的再造之恩再適合不過。」他們秦家欠了杜家一輩子的大恩情呀!

  那是一場教人措手不及的車禍意外,一口氣奪走六條人命,包含剛出生約六個月大的嬰兒,一輛車速過快的小轎車失控撞上橫越馬路的休旅車,一同出遊的秦家五口幾乎在同一時間受困扭曲變形的車體內,無法逃脫。

  長孫秦萬�是較幸運的一位,兩車衝撞時被彈出車外,重重跌落在路旁成捆的稻草堆上,勉強逃過一劫。

  可是油箱漏著油,引擎仍在轉動中,救護人員尚未抵達,一聲轟然巨響,兩輛疊覆的車子起火燃燒,火中的人影淒厲哀號。

  爆炸的威力波及正欲起身的萬�,在醫生都宣佈放棄的時候,是夫人伸出援手才讓他從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回來。

  「你……你……呃,你知道他不能……」伊秋水難以啟齒。

  髮絲半白的秦管家呵呵低笑。「他做得到,夫人,那孩子有比任何人更堅強的意志。」所以才能用鋼鐵一般的意志克服難關,三番兩次的逃過死神的追緝,重返人間。

第1章(2)  

  九年後

  「姓秦的,你為什麼自作主張,跟我們老師說我不參加這次四天三夜的花東縱走」

  嬌嫩嗓音刺入耳膜,目光沈斂的秦萬�低頭直視與他肩齊高的小人影。

  她真的很小,對一個二十三歲的大男人而言,粉嫩嫩的臉蛋漾著水般光澤,芙頰柔嫩得宛若玫瑰花瓣,彷彿一碰即碎。

  乍見她的第一眼,他以為自己走入幻境之中,一名美得清靈的仙子從花叢裡走出,全身透著耀目的銀白光芒,令人目眩。

  「第一,您不該直呼我的姓氏,有教養的千金小姐當謹守禮教,不高聲叫喊。第二,大小姐的日常作息由我一手安排,我不認為大小姐的體力足以應付長程徒步。」只要會危害到她身體健康的活動,一律不在他允許的範圍內。

  「姓秦……秦管家,你不覺得你管得太多了嗎?我才是這屋子裡的大小姐,不是你。」杜千桃忍住氣,舉止優雅得好像剛演奏完的鋼琴家。

  但是,她只有十四歲,剛升國二的小女生,正是任性又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很難做到喜怒不形於色。

  「我知道,大小姐,但是您的裙子短了些,待會我會命人修長十公分。」出奇俊秀的臉龐全無表情,音調平穩無波。

  清雅面容微一擰眉。「秦管家,你沒別的事好做嗎?麻煩你把你的注意力從我身上轉開。」

  她感激不盡。

  向來波瀾不興的俊臉似乎微勾起唇。「不行。」

  「不行」

  一句雲淡風輕的「不行」,差點把自認修養甚佳的大小姐給惹毛了,她一向端靜有禮的嫻雅氣質幾乎破功。

  「大小姐還不懂事,有些事不是您能力所能負擔,管家的責任是為您瞻前顧後,免得您做出錯誤的決定。」她很聰明,但是……聰明的人往往流於自負。

  「給我機會磨練不就懂事了,凡事有你擔著,我哪一天才能長大,人要學習從錯誤中吸取教訓。」她笑得很假,一雙明亮大眼圓如深海珍珠。

  看著狡光微閃的晶眸,秦萬�嘴角上揚的弧線更為明顯。「明明可以避免的事何必自找苦吃,大小姐的冰肌雪膚若受一點小小的擦傷,相信心疼的人必定不少。」

  「你故意和我唱反調是不是,因為我看你不順眼。」已有小女人嬌態的杜千桃把話挑明,高仰的下顎十足十表現出大小姐姿態。

  她從不掩飾對新管家的排斥和厭惡,天之驕女的她從小到大都被捧在手掌心呵護,沒人捨得對她說一句重話。

  偏偏有個人處處和她作對,一下子不許她放學後在校逗留太久,太陽下山前一定得進家門,一下子規定她和同學出遊絕不可過夜,人煙稀少的地區更是絕對禁止。

  從老管家的孫子進入這個家不到三個月,要求一大堆,規矩沒完沒了,件件都針對她而來,她已經快要受不了,只差沒趁夜撈條繩子勒死他,永絕後患。

  「大小姐言重了,我的所做所為都是為您著想,日後您便會明白。」

  粉色唇瓣抿了抿,怒目橫視。「不要您呀您的直喊,喊再多的『您』也不表示你拿我當主子看待。」

  「是的,大小姐,今後不喊你為您,我是杜家的管家,你是杜家大小姐,我會謹守分際,絕不逾矩。」老爺、夫人交託的職責,他是矢志達成。

  從祖父找上他的那一刻起,他早已有所覺悟,這一生注定要奉獻給杜家,只因上天早給了他考驗。

  幽深如潭的雙瞳注視圓鼓起的粉腮,眸底深意更濃烈了。

  「那好,我要參加四天三夜的花東縱走,你不許阻攔。」微仰的小臉似怒似嗔,更顯嬌美動人。

  承襲雙親的好容貌,已是少女的杜千桃美得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花兒,瓜子臉白裡透紅,好似吹彈可破的嫩豆腐,水靈靈的杏眸盛滿湖泊顏色,流動著輕靈碧波,襯上那嬌嫩欲滴的粉唇,活脫脫就是個小美人。

  她知道自己很美,才剛發育的她已是眾人注目的焦點,再加上她的家世,很少人不為她的優勢讚歎。

  可是成長的過程多少有一些不愉快,她在學校的人緣並不好,尤其是同性之間,她的美麗與良好教養讓人產生距離感,旁人有所忌憚,不敢親近。

  因此她才想主動放下身段,藉由日夜相處的機會打入同學之中,換下華美的衣裳拉近大家的距離,不做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大小姐,你曉得當年開山鑿路死了多少人嗎?」秦萬�屈著身,聲音低沈。

  一提到死人,明亮雙眸黯了些。「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毫無關聯,但是……」深眸利了幾分。「你和別人不一樣,你要閉著眼走完全程嗎?」

  他說出令人不安的隱憂。

  杜千桃臉色微變的瞪著他。「不是每次都會遇到那種事,我有廟裡求來的護身符。」

  雖然不怎麼管用,最起碼沒出過什麼大亂子,她還活蹦亂跳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你認為真能萬無一失嗎?上個月十五是誰去了一趟鬼屋探險,結果滿臉發白的回來,連作三天惡夢。」

  他唯一的一次放縱,讓她深刻地明瞭自己的「與眾不同。」

  他看不到她所見之物,但是感受得到一股異常寒冷之氣跟著她回家,在門口被擋了下來,卻也糾纏了她好些時日。

  「……」娟秀面龐浮起一絲氣惱,雙目瞪了又瞪,很不甘願。

  跟別人不一樣始終是杜千桃心中的痛,她根本不想要那與生俱來的「能力」,儘管她努力做到忽視,可是陰魂不散的東西仍不肯放過她,一直飄到眼前,不停地發出只有她聽得見的低鳴聲。

  母親說過,這叫靈感力,來自母系遺傳,能與另一個世界溝通,她是上天選中的橋樑,即使再不願也擺脫不了。

  「怎麼又皺著可愛的小臉,是誰惹我們家大小姐不高興了?」輕軟如水的嗓音取笑著。

  甜美可人的小臉倏地回頭,露出哀怨不快的神情。「媽。」

  不見老態的伊秋水嬌美如昔,白淨臉上多添了幾分成熟韻味。她笑著撫摸寶貝女兒的齊肩短髮,「別老找萬�麻煩,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了你好,你要學會感激。」

  人鬼隔一線陰陽,好壞在方寸之間,她必須自行去拿捏,才知界線在何處。

  「我要管家爺爺回來,你們都不疼我了。」小嘴一嘟,滿是委屈。

  伊秋水呵笑。「說什麼傻話,老秦的年紀那麼大,也該讓他退休去安享晚年了,你忍心他忍著痛風的膝蓋,每天爬上爬下的叫你起床?」

  一想到老管家捶著發痛的腿,佝僂的蹣跚背影,杜千桃清麗五官皺成一團。「我可以自己起床。」

  「真的嗎?你不是最喜歡賴床,老秦每回喊了又喊,喊得喉嚨都啞了,你還賴在床上,不許老秦吵你。」這女兒都被他們寵壞了,完全是茶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脾性。

  伊秋水深愛女兒,也一心嬌寵這個寶貝,畢竟家裡就這麼一個孩子,不寵她還能寵誰呢!

  「可是我長大了,是個大女生,秦管家才大我九歲,怎麼可以隨便在我房裡進進出出,要是我剛好在換衣服他闖進來,那我不是被他看光光了?」她一臉彆扭,說著青春期的困擾。

  其實杜千桃並非真的討厭上任不久的秦萬�,換個場合,或許他們還能當個普通朋友,偶爾共度三大節日。

  可是最疼愛她的老管家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她全然陌生的男人,而且老是神出鬼沒的管東管西,讓她打心底不快。

  依賴是一種習慣,被疼寵也是習慣,一旦習慣的東西消失了,她的心也空了一角,無所適從。

  「大小姐是大小姐,我會記得敲門。」小女生的身材乏善可陳,不足一哂。

  秦萬�神態恭敬地說著,兩手交叉放在腹部,一副盡忠職守的模樣,但是眼底的謔笑一閃而過,好似她的顧慮多此一舉,他早就看過她衣衫不整的不雅睡相。

  「你……」他那眼神是什麼意思,瞧不起她扁扁的胸嗎?

  臉色發臭的杜千桃很不服氣,稍微一點小火花就讓她火冒三丈,十四歲的她還學不會該如何控制脾氣,做個舉止優雅的大小姐。

  「囡囡,我的小心肝,別把自個兒氣壞了,媽要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再過七、八個月後你會多個弟弟或妹妹。」伊秋水撫著小腹,笑得好不慈祥。

  「什麼,我要當姊姊了?!」她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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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ynnlynn1008
鄉紳 | 2011-4-27 19:12:47

{:4_390:}這麼好的帖 不推對不起自己阿
我想我是一天也不能離開捷克論壇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4-26 12:31:24

第10章(1)

  「……爸爸、爸爸,快一點啦!媽媽有危險了,你快救她……」

  正在處理公文的秦萬�感到奇怪,他似乎聽見一道小男孩的聲音,一直在他耳邊催促著,先喊著:好燙、好燙、好燙、快燙成灰了,接著又吃力地叫爸爸。

  原本他不以為意,當是附近的小孩在胡鬧,也就沒想。

  孰料,童音越來越急迫,窗外的樹枝無風自動,用力地拍打窗子,他當下心裡打了個突,有了不好的預感。

  果然大小姐的房間空無一人,只剩一張高梯架在陽台外。

  她騙了他。

  當時的心情只能用怒氣攻心來形容,他氣極敗壞地出外尋人,一方面唯恐她出事,一方面又想狠狠按住她,痛打她屁股一頓。

  她怎麼可以讓他這麼擔心,心急如麻地方寸大亂。

  就在秦萬�不知上哪找人時,他的前方出現一個飄浮在半空中的小孩,身上什麼也沒穿地向他招手,像是引路一般的和他維持十公尺的距離。

  沒有遲疑的,他跟著小孩走。

  但是小孩在一座日式建築物前停住不動,似乎有什麼擋住,他進不去,小指頭一直往內比,告訴他要找的人就在裡面。

  他不管不顧的往內闖,剛好看見讓他心魂俱碎的那一幕——

  「怎麼,你也來送死,讓我不用白費工夫去找你。」鬼島神一冰寒的眼眸透著冷厲。

  「除了你,沒有人會死,我不允許。」

  秦萬�快速的將衣服撕開成條狀,包裹住大小姐血流不止的傷口。

  沒人注意到杜千桃的血滴落在他放在地上的羅盤,古樸的盤面有道閃光一閃即逝,她的血旋即沒入其中。

  「呵呵……說大話的人通常死得快,你讓我看得很礙眼。」就是這男人搶走他新娘的初夜。

  鬼島神一眸一冷,迸射出寒芒陣陣,他幾無血色的唇緊抿,口中唸唸有詞地擡起臂,揮手一拋,一股寒徹骨的冰冷破空而出。

  「你別想傷他。」不需思考,一串咒語自菱唇流瀉,杜千桃掌心一張,化成無形網,擋下一波攻擊。

  「你還有餘力救人?」他真小看巫女的實力了,都快昏厥過去還能使出力量。

  「對付你,綽綽有餘……」她只中大意中了暗算,不然他還奈何不了她。

  「你給我閉嘴,保留點元氣讓我把你的脖子擰斷。」都傷得臉色發青了,她還不知死活地挑釁人家。

  「萬�,你好凶……」杜千桃縮了縮雪頸,小小聲的抗議。

  目光凶狠一瞪。「大小姐,你知道激怒獅子會有什麼下場嗎?」

  「呃這個……」不就是被你吃下肚,屍骨無存嗎?這句話她沒膽說出口,怕他氣到頭頂生煙。

  「你給我乖乖地待著,不許再妄動。」這次她不會再縱容她了。

  「好嘛,萬�,人家會很乖……」她噘起小嘴,裝出乖巧聽話的小女人模樣。

  雖然明知她不可信任,發誓和保證比空頭支票還不具效用,但是指縫間濕滑的是她的血,秦萬�的氣惱被心疼取代。

  為免再受他影響狠不下心,他扭開頭不看那張絕美嬌顏,黑眸深冷地望向另一個男人。

  「夠了吧鬼島宗主,她已用行動向你宣告她的決心,該適可而止了。」

  看到兩人恩愛的畫面,分外眼紅的鬼島神一一把捏碎活蹦亂跳的式神。「是你說了算嗎?她得跟我走,而你……只有死路一條。」

  「很抱歉,兩者你都無法如願。」他順勢拾起銅鑄羅盤,適才他就是以此擋下致命光束的。

  秦萬�看出他眼底的殺意,心生警戒地移動腳步,護住身後人兒。

  他不確定陰陽羅盤能否保他兩人全身而退,擋下玄幻莫測的術法,畢竟他並非精於此道,但是他之前確實鬼島神一設下的星陣,其力量不容小覷。

  「你真讓我心癢難耐,我想把你埋在家族的櫻花樹下,滋養百年花精。」沒有血色的唇呼出一口氣,萬千花瓣頓時漫天飛舞,煞是美麗。

  「萬�,小心花瓣有毒。」這人真惡毒。

  杜千桃一喚,面上一凜的秦萬�倏地拿起羅盤擋在面前,瞬間下加思索的反應,連他都不曉得自己為何有此下意識的動作,畢竟一隻比手掌大一點的羅盤能擋住什麼?

  可說也奇怪,紛紛落下的櫻花竟向兩旁滑落,如同中間隔著一塊巨大的瀑布,一分為二,未碰到秦萬�一分一毫。

  「它……擋開了?」沒想到真如此神奇。

  「萬�,小氣鬼,你幾時藏了好東西。」竟然連她都不說。

  「這是爺爺前幾天拿來……」他說了一半猛踩煞車眉宇緊蹙。

  「秦萬�,你還騙我是夢,原來管家爺爺真的回來過。」她好生氣,居然連她也敢打馬虎眼。

  說溜嘴的秦萬�苦笑著。「大小姐,現在不是嘔氣的時候,你忘了還有難關要過?」

  哼這次先放過你。「這是什麼?」

  「陰陽羅盤。」

  「陰陽羅盤?」沒聽說過。

  因為好奇,杜千桃的手伸了過去,扶著羅盤的另一半,以指腹細細摩挲上面的花紋,另一半則拿在秦萬�的手中。

  兩人的手都放在羅盤上,各據一角,一陰一陽,盤面中央瞬間隱隱浮現一個太極圖樣。

  「你們太目中無人了。」竟然無視他的存在。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巧合,鬼島神一對自己的術法很有自信,他不信一隻黑銅色的破玩意兒真能擋下他的咒術,他舉起透明的手對空畫了一隻巨鳥。

  尖點一聚集,長嘯一聲的大鳥俯衝而下,長喙利如刀的年撲向兩人。

  「好大的鳥……」有十公尺長吧……

  黑影撲下,杜千桃嚇得縮起身子,但是她的手仍未離開羅盤。

  秦萬�見狀為了保護她,迅速地壓低身體,將尖叫連連的女人護在身下,將背留給攻勢淩厲的巨鳥。

  同樣的,他的手也緊緊抓住羅盤,羅盤正面向上。

  這次沒有理由可以解釋了,大鳥俯撲而來,尖銳的爪子淩空抓握,它沒能抓到人,倒是在秦萬�手背上劃開一小道血口,溫熱液體先噗的飛濺而出,再順臂流下。

  其中幾滴血飛落羅盤,它又是一閃詭光,毫不遲疑地悉數吸收。

  「萬……萬�,你感覺到了?」她的手……不,是她整個人在發熱。

  「是的,大小姐。」有股熱流傳進他身體裡面,胸口漲滿熱氣。

  「要不要試一試?」她提議。

  「有何不可?」他附和。

  沒人知道他們看似尋常的對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可是很快的鬼島神一就明白了,他所鄙夷的不起眼的小東西,竟蘊藏著教人驚駭的威力。

  「怎麼可能……」

  砰的一聲,地表因重物墜落而發出驚人巨響,不受控制的大鳥筆直掉落,一動也不動地僵直身軀,剎那間,羽毛脫落,如灰燼般分解被風吹散。

  「咦,真的可行耶!」杜千桃睜大發亮的水眸,好不興奮。

  就連秦萬�也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仔細端詳手上的羅盤。

第10章(2)  

  「你……你們做了什麼……」居然殺了他豢養多年的巨鳥。

  「我們能做什麼,無所不知的宗主何不開天眼瞧瞧,小小伎倆難登大雅之堂。」嗯哼,自己查啊她看起來像善心人士嗎?難道會告訴他幫他打自己嗎?

  「把那個東西給我。」鬼島神一伸手想搶,他不允許有任何自己掌握不住的變量。

  「你要啊?那就給你。」可千萬不要後悔。

  眼中藏著狡猾的杜千桃一使眼神,與之心靈相通的秦萬�立即會意,兩人不約同地將羅盤轉向蒼白如風的俊美男子,羅盤上的刻紋將一串咒語傳送到他們腦子裡。

  挪美亞,挪美亞,阿薩裡戈巴烏……………挪美亞,挪美亞,阿薩裡戈巴烏「啊?這是……反撲咒語,你們怎麼會……」不可能,不可能,不信小小羅盤竟射出人高的玄光。將鬼島神一籠罩在其中,他頓時淩厲地抱頭尖吼,人由立著漸漸彎腰,慢慢蹲身,繼而蜷成球狀倒地。

  其實秦萬�和杜千桃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在大約十分鐘後,原本一心要帶回巫女的鬼島神一雙目清明,竟開口問他們是何人,為何私闖他人居所。

  他忘了自己為什麼來台灣,也不記得有巫女這回事,有關於鬼島家的巫現傳承全無記憶,心魔除卻,心靈純淨宛如初生嬰兒。

  「咦,這樣就落幕了?」好像有些……失望。

  秦萬�靜靜地收好羅盤,黑眸由下往上移,「覺得不夠刺激是吧!大小姐可以試試體罰。」

  「啊!什麼?」

  還沒回過神秘的杜千桃已被按在秦萬�大腿,面朝下,背朝上,重重大掌落在園嫩翹臀,一下、二下、三下……痛感直傳到大腦。

  活了二十年,大小姐第一次挨打,她自覺丟臉地捂面低嗚。

  「要丟捧花了,快去接,快去接,誰接到了就是下一個新娘……」

  出人意料的,本以為秦萬�和杜千桃這對有情人會率先步入禮堂,沒想到結婚的竟是年近半百的杜春雄。

  更教人跌破眼鏡的是,他娶的對象是年長他五歲的周姨,兩人因朝夕相處的照護而萌生相互扶持之意,決定共譜黃昏之戀。

  不只眾人驚愕的掉了下巴,連「看透」世人的杜千桃也說不出話來,她的預知能力第一次失準,讓她陷入無法置信的低潮期。

  周姨絕對不是美人,她微胖,圓乎乎的臉,瞇瞇眼鼻樑兩邊有數也數不清的雀斑,和美若天人的前任院長夫人根本是沒得比。

  若要說其優點,大概是脾氣好、愛笑,有一付熱心助人的好心腸,接下來就……沒了。

  只是,她陪杜春雄從南部回來後,取而代之的是溫婉沈靜的微笑,她嘴角上揚的弧度竟有幾份神似……「萬�,你看周姨笑起來的模樣是不是很像我媽?」她怎麼毛毛的,每根寒毛都豎起來了。

  一身筆挺西裝的秦萬�跟著眾人鼓掌。「你想多了,大小姐。」

  「可是她看人的眼神……你不覺得太溫柔了?」像是會說話似的,蕩漾著萬千柔情。

  明明是一雙瞇瞇眼,怎麼看就是一條縫而已,為什麼她會有水汪汪的錯覺?

  「戀愛中的女人自然溫柔似水。」

  不解風情的男人下了註解。

  「萬�,周姨她……」在看我。

  還在朝她眨眼,詭異得很。

  秦萬�將她的臉扳正,與自己對視。「在我心裡只有大小姐你一人,不要再叫我看其他女人,她們在我眼裡都一樣,只是會呼吸的人。」

  「萬�……」

  杜千桃想解釋,可是又不知從何說起,這場婚禮從頭至尾都像是一場「陰」謀,他們是看戲的人,任人操控。

  「囡囡,接捧花了。」

  「喔!媽,你叫我……」她叫周姨……媽?」

  驀地睜大眼的杜千桃嚇得不輕,僵硬的身子接住從天而降的捧花。

  「大小姐,下一個結婚的人就是你嘍!」周姨笑瞇瞇地瞇起小眼睛,說得好不愉快。

  「你……你……」她地舌頭打結,完全說不出話。

  「我們沒打算這麼快結婚,至少要等大小姐大學畢業再說。」面容柔和的秦萬�代為回答,眼中包含不容錯認的深情。

  「那可說不定,世事難預料。」周姨的口氣突然變得感性,不像目不識丁的廚娘。

  她……她為什麼一直盯著我的肚皮?難道是……不不不,不會的,一定搞錯了,杜千桃下意識以手蓋住小腹,拚命往下壓。

  「是雙胞胎哦!明年三月出生。」周姨的語氣和伊秋水如出一轍。

  「胡說,我明明看見只有一個女兒……」呼吸一窒,她濕了眼眶。

  穿著白紗禮服的周姨對杜千桃比了個食指內彎,再向前伸出的手勢,也頓然領悟,是母親回來了,借由周姨的身體回到了他們身邊。

  而那手勢的意思是—要乖喔,囡囡,不要頑皮,當個聽話的孩子。

  原本沒結婚打算的大小姐和秦管家在一個月後締結終身,因為有了三個月身孕,一切的計劃都被打亂了,孩子最大。

  又過了七個月,杜千桃作了一個夢。

  「媽媽、媽媽,我來做你的小孩了,你要疼我哦,我會是最乖最乖的小朋友……」

  她從夢中驚醒,抽痛的下腹提醒她羊水破了,一個小時後,她生下了一對龍鳳胎,一男一女。湊成個好字。

  可是,當她看到咧嘴而笑的無齒小兒,深深的無力感湧了上來。

  這不是老追在後頭,喊她媽的那小鬼嗎?

番外篇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咦!夫人,我怎麼會看到你?」

  「因為你死了。」

  「我死了?」

  「對,你在睡夢中辭世。」

  「那你……呃,是來接我的嗎?」

  「不是。」

  「那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想念我的先生、我的孩子,我想回家。」

  「嗄?」

  「所以我要借你的身體還陽。」

  「什麼——」

  伊秋水走進周姨的身體,接著就見原本已停止呼吸的圓臉婦人忽然擡起低垂的頭,走向沈睡中的杜春雄,微胖的手輕觸他的臉頰,低聲的在他耳邊呢喃了一句。

  「我回來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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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4-26 12:30:09

第9章(1)  

  「爺爺,怎麼突然來了?」

  秦萬�一早起床,正打算準備杜家姐弟的早餐,但才一下樓,便瞧見偌大的客廳中端坐一位神色慈祥的老者,關愛地望著他。

  他很少這般驚訝,甚至是愕然,老管家,也就是他祖父,自從他接過杜家管家一職後,老人家便退休上了梨山養老,並和幾個老朋友合資開了間果園民宿,種種果樹、養養花,生活愜意。

  他多次請求祖父下山同住他總是不肯,說是不想打擾年輕人,山上空氣發,蔬果又新鮮,他一把年紀,上山下山不方便。

  仔細算來,祖孫倆有四、五年沒碰面了,大都以電話聯絡,為人子孫,他實在是大不孝。

  「別看它不起眼,其實妙用無窮,夫人在大小姐出生的第三年交給我保管,十分慎重的交代我一些話。」美麗的夫人呀,總是那麼善良,為兒女設想的永遠比自己多。

  待孫子在沙發落坐,老秦立刻道出來意,指向他放在茶幾上的東西表示。

  「爺爺的意思是它和大小姐有關?」一牽涉到心愛女子,秦萬�銳利的眼神變得相當專注。

  老秦頭一點,打開包裹東西的布巾。「夫人說她希望大小姐一輩子都用不上它,可是為了確保萬一,還是讓我在大小姐滿二十歲的隔日替她送來。」

  用心良苦的夫人把保命符留給了女兒,自己卻芳魂杳然。

  「這是羅盤?」很舊了,銅鑄的圓盤,上頭的刻度已斑剝,模糊不清。

  「它不是一隻普通的羅盤,它有個名字叫『陰陽羅盤』。」沈甸甸的重量來自它亙古的使命。

  「陰陽羅盤?」聽起來像是某種法器。

  「夫人說了,它的作用是顛陰倒陽,類似太極,正確使用它能使白天變晚上,陰人化陽鬼,天體運行產生錯置方位。」最重要的是能保大小姐平安。

  「爺爺知道怎麼用它嗎?」必要時,他會用上一用。

  老秦搖頭。「我哪懂得這玩意,要不是夫人一再囑咐,時時念著,我哪記得牢。」

  秦萬�接過祖父手中的羅盤,仔細看著。「爺爺既然來了,就多住兩天再回山上,大小姐一直嚷著要接你回家。」

  她仍惦著管家爺爺,不只一次當著他的面埋怨他「趕走」她的笑瞇瞇爺爺。

  「不了,還得回去餵魚,最近我辟了座魚池,哪天和大小姐來嘗嘗鮮。」他呵呵地笑著,精神飽滿。

  不知是他多心或是生性多疑,總覺得祖父話中有話。「爺爺,你該知道大小姐不能接近山林曠野。」

  她的靈異體質易聚陰,山上的魑魅魍魎甚多,徘徊不去的孤魂野鬼更是不在少數,她一走近,他們就會騷動地飛撲而來。

  「有你陪著,不會有事。」他笑了笑,語帶深意。「只是別讓大小姐太累了,有些事得節制。」

  「爺爺……」他似乎知道了什麼。

  「年輕人體力旺盛是好事,但過度就不好了,男人不要太貪歡,縱慾傷身。」

  可憐的大小姐肯定被折騰得慘不忍睹。

  秦萬�瞇起雙眸。「爺爺,你退休了。」

  「可大小姐還是我最疼愛的大小姐,不能因為你是我的孫子而有所偏私,要知我是退而不休。」一日管家,終生管家,當年粉雕玉琢的小人兒終於長大了。

  聽出弦外之音,他神色難看地沈下臉。「你怎麼看出來的?」

  「你是說你和大小姐在一起的事?」他好笑地彎起白眉。

  「爺爺,我不想弒親。」他警告著。

  老秦一口假牙白得刺目。「我聽見大小姐房裡傳來下床穿衣的窸窸窣窣聲,還有你走出房門的腳步聲。」

  他人老心不老,這小兩口乾了什麼事他一清二楚。

  「你聽力真好。」他不自在的輕諷,擺明不信老人家的說法,除非他有順風耳。

  「哈哈……你這小子還會害羞呀!我以為你是石頭呢!」看到難得表露情緒的孫子,老秦一把老骨頭了還拍膝大笑,取笑孫子的不自在。

  「爺爺,你笑得太開心了。」他咬牙切齒,差點把手裡的羅盤砸向僅剩的親人。

  「好好好,我不逗你了,免得毀了你鐵漢形象。」他止了笑,眼露興味。「不過要抹點藥膏,你脖子上的吻痕太明顯了,要人家不知道你做了什麼都很難。」

  「吻痕……」他伸手一撫頸邊小小的嚼印,黝黑臉龐難得浮起紅暈。

  「夫人和我都樂見其成,我們早曉得你們會走在一塊。」鬧得越凶越容易成為冤家,吵吵鬧鬧更容易吵出感情。

  果然在他們意料之中。

  「你們……」他有些動容。

  「夫人常說,你們萬�和我家囡囡真相配,你老秦真是老滑頭,藏著不給人,我呀,偏不如你意,非要搶來給我家的小蜜糖,你不給也得給,他們注定要相愛的……」老秦回憶著過去,叨叨絮絮地談著他和女主人私底下的對話。

  老人家能聊的對象不多,當身邊的親人老友一一凋零,閒話當年的機會已經不多了。

  他就這麼緬懷過往的說了一個多小時,從小主人長大娶進美麗的秋水夫人,再滿臉疼愛地談到抱起剛出生的大小姐,接著眼眶泛紅地不捨夫人的早逝。

  一旁的秦萬�安靜地聽著,不插嘴一句,讓老人家講得舒心,他知道在杜家這段時間,是爺爺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永難忘懷。

  「……要好好照顧大小姐,別讓她凍著、餓著,她是大家的寶貝,你要連同我們的愛一起愛她,不得惹她傷心……」

  老秦臨走前仍不忘殷殷囑咐,要孫子善待他的大小姐,他口中的關心和疼愛不是假,疼她像疼惜自己的孫女,全兜在心窩裡了。

  還走得動的老秦不讓人送,他自認身強體健,連連揮手要走到門口的孫子快回去服侍主子,不想被當成老殘看待。

  目送祖父走遠,秦萬�這才返回屋裡,他將羅盤收放妥當,走向廚房,洗手做羹湯。

  而喚醒小懶蟲的是陣陣飯菜香,蜷縮成毛球的杜千桃根本懶得起床,她抱著棉被貪著暖,細嫩粉頰舒服的蹭著光滑被面。

  「還睡,你不餓嗎?」

  耳中聽著寵愛的溫厚醇音,貓似的杏眸微微一掀。「萬�,我剛作了一個夢。」

  「什麼夢?」他放下手上的餐盤,到浴室擰了一條濕毛巾,神情溫柔地坐上床邊,替他心愛的大小姐擦拭臉頸和雙手。

  「我夢見管家爺爺回來了,他坐在客廳和你聊天。」好逼真的夢境,彷彿就在眼前。

  大掌停了一下,然後又仔細地拭淨每一根纖指。「夢通常不是真的。」

  那個老傢夥心思邪惡,兩人不碰面最好。秦萬�吃味這一老一少的感情深厚,好得令人嫉妒。

  「我好想管家爺爺,你叫他回來好不好?」她好想念他帶著痰音的笑聲。

  黑眸瞇了瞇。「老人家有老人家的想法,誰也勉強不了。」

  「哼!就你最狠心了,棄養祖父,管家爺爺一個人在山上要是出了什麼事,你良心能安嗎?」她忍不住埋怨,使起小性子。

  「你不痛了?」熾熱的眼眸轉黯。

  「什麼痛……」見他嘴邊揚起的取笑,杜千桃慢半拍地紅了桃腮。

  「我有點太急躁了。」一隻大掌往下撫,探向嫩白大腿間。

  「你別……」她嬌哼一聲,推開他的手。「你故意想看我臉紅是不是?」

  瑩白身軀不著片縷,嬌艷如花的綻放誘人姿態,滑落腰際的薄毯遮不住春色,吹彈可破的雪嫩玉肌盈盈散發珍珠光澤。

  在射入屋內的陽光照拂下,清楚可見那細纖合度的無瑕胴體,宛如蓮花仙子,清靈出塵,纖柔飄逸。

  那美得不像真人的仙子,誰能不動心?他立刻心猿意馬了起來。

  「大小姐皮簿,水嫩得讓人想一口吞了你。」他揉著小小花蕊,以指輕探曾為他開放的花徑。

  瞬間夾緊手指的緊窒讓自認自制力極佳的秦萬�重重一喘,腹下一熱,探索的過程益發困難。

  其實他並非要溫習昨夜的激情,想到在兩人情難自禁時,他失控了,野獸般的衝入她身體深處,他怕傷到了她。

  但是巫女的魔性的確可怕,他只是輕輕的試探,她的一個輕顫便讓寂靜多年的火山再度爆發。

  沒有太多虛偽的溫言軟語,他挺入已然準備好的濕穴,深深埋進如天鵝絨般的幽徑。

  男人粗重的喘息聲,女子吟哦的嬌嚶聲,交纏著滿室淫靡。

  許久許久之後,一場激戰才平息。

  他翻過身,讓纖細的情人趴伏胸前,兩人的身體仍未分開,他還在她的裡面,一樣的汗水淋漓。

  「好吃嗎?萬�。」

  「美味可口。」意猶未盡。

  她嬌笑地以指輕劃他裸胸。「萬�,你要活長一點,知道嗎?」

  起碼五十年,否則她不饒他。

  「不要玩火,小魔女。」她承受不起太多歡愉。

  「不喊我大小姐嗎?」他的肉好硬,硬邦邦的像塊石頭。

  秦萬�愛憐地掬握愛作怪的小手,放在嘴邊輕吻。「還有沒有什麼不適?」

  睇了他一眼。「你背著我偷吃幾回?」

  「偷吃?」她從哪得來的不實情報。

  「人家說第一次會很痛,痛不欲生,可是我感覺不到,你偷偷找誰練習了?」

  她開始興師問罪。

  怔了怔,他悶聲低笑。「大小姐,你忘了我必須是純陽之身嗎?」

  破了身之後,她需要的不再是他,而是另一個男人,他不可能容許這種事發生。

  「你是說你還是……」她臉上第一次出現錯愕。

  他笑著親吻她呆得好可愛的小臉。「你是我的第一個,也會是唯一的一個。」

  震驚好幾秒鐘,杜千桃嫣紅小嘴慢慢地揚高,綻開一朵嫵媚的笑靨。「那你不是很委屈?」

  「是挺委屈的。」他順著她的話一接。

  「我該怎麼補償你?」她扭了扭腰身,十分不安分。

  抽了口氣,他瞪眼,兩手扶握她亂動的身子。「你說該怎麼補償我?」

  「用我的肉體為報酬如何?」他似乎非常喜愛,需索無度。

  他差點呻吟出聲。「真是美麗的誘惑,大小姐。」

  「你接受了?」她故意咬他的嘴,伸舌輕舔。

  「你看見我反抗了嗎?」唉!這磨人精,她簡直是生來克他的魔障。

  杜千桃嘻嘻笑地咬含他凸起的喉結。「萬�,我真的非常同情你。」

  虎入羊口……嗯,羊是吃草的,那就咬著虎皮,慢慢逗弄。

  「……」他的確需要憐憫。

  一聲又一聲的手機鈴聲劃破旖旎的春光,兩人僵了一下,四目相望,起伏不定的胸口同時瀑出大笑聲。

  黏膩的遊戲被迫中斷。

  「喂!貝夏……啊!什麼?玉璋爬上學校頂樓要往下跳?」

第9章(2)  

  「你來了。」

  她能不來嗎?

  這是她該越過的關卡,不能牽連別人。

  一瞧見站在高處準備往下跳的好友,她心裡當下有數了,失焦的眼神、茫然的神色、不知恐懼為何物的呆滯,在在顯示她發生了什麼事。

  同樣的情景她曾在沈雲芳姑侄臉上看過,她們被人控制了神智,而操控她們的人是眼前的——「鬼島神一?」

  一個蒼白到隨時會被風吹走的瘦弱男子?

  「在你無垢的眼中,我看到了驚訝。」她本人比想像中嬌弱,卻也更嬌美可人。

  「我沒想過會看見一個快死的病人,我以為是面目可憎的糟老頭。」他太年輕了,也出人意表的俊美。

  「我沒病。」只是天生膚白。

  「可是也活不久了,你耗費太多的靈力,拖垮了你的身體。」她幾乎可以看到他身後一片死氣,黑壓壓的籠罩他肩上。

  聽到她宣佈他的死期,微浮怒色的鬼島神一沈聲道:「有了你就不會。」

  她哼笑。「堂堂的宗主也這麼天真,有誰能代誰多活一天嗎?」

  他自己糟蹋了生命怨得了誰,天底下除了權力和財富外,還有更多珍貴的寶物,那是用錢買不到的。

  「等我得到你的處子之身,你身上一半的靈力會轉移到我體內,到時我就會恢復元氣。」她的處女血讓他蠢蠢欲動,血脈沸騰。

  仿日式造景的庭園中,皮膚白到近乎透明的鬼島神一站在日光照不到的樹蔭下,神情自負地揚起一抹薄涼笑意,凝視他精心挑選的新娘。

  歷代慣例中,巫女不得婚配,且要守身如玉,直到族中大老擇一具有靈力的男子與之交合,誕下新一任巫女,巫與巫結合所生下的孩子會更強大。

  但是鬼島家族的巫女已出現斷層,五十多年來所選出的巫女血統都不純正,因此一代不如一代,讓依賴巫覡能力的族人大為恐慌。

  鬼島神一的祖父有監於此,便自己與當代巫女結合,然後再讓親生子娶巫女之女。

  一母所出,兩人都身具微弱靈力,再傳給下一代,也就是鬼島神一,因此才有超乎一般巫覡的靈力。

  但是近親相好血緣太近,也產生了後遺症,他脆弱的皮膚最忌強光,不能直接日曬,否則會皮開肉綻,血管一接觸空氣,立即爆開。

  「你想要也得看我肯不肯給,你白得像隻鬼,還是早點去好了,不要苟延殘喘了。」都不知吸了幾回陽精了,還處子之身。

  杜千桃面上小有心虛,因為她騙秦萬�要小睡一會兒,趁他在書房處理醫院務時偷偷地由二樓陽台開溜,讓他以為她在睡午覺。

  「你不想要你的朋友活命了?」他有得是籌碼,不怕她不從。

  「同樣的招式一用再用,你不膩呀!」她嘲笑他。

  「只要對你有用,那就是好招。」瞧,他不是不費吹灰之力就讓她自己送上了。

  「用多了也會失效,人心不是讓你操控著玩的。」他不可能事事順心。

  聽出她話中諷意,鬼島神一舉起手,掐指一算。「原來被你破解了。」

  此時在校園裡大口吃便當的程玉璋神色無異,對差點成為枉死鬼一事全無憶,倒是緊張兮兮的沈貝夏一步也不敢離開她身旁,唯恐她再度跳樓自殺。

  「人不能一成不變,不流動的水只會變成死水。」他太執著於巫覡的傳承。

  「是得往前流動了,巫女,我們該走了。」他特意從日本飛過來,就是為下回他的處女新娘。

  「是你該回去了,放下執念,我永遠也不會為你所用。」別癡心妄想了。

  「你敢不聽從宗主的命令,違逆我……」鬼島神一冷聲一哼,伸手一抓,卻在指尖碰觸到她溫熱皓腕時臉色愀然一變。「你不是處女——」

  啊!被發現了,他的靈力挺強的。「哎呀!你晚了一步,真是可惜了。」

  「誰碰了你?」他該死。

  「別咬牙切齒,我可是會害怕的。」反正不是你,氣死了最好。

  白皙透明的臉出現一絲鐵青。「是那個管家!」

  他早該想到是他。

  「是不是都與你無關,你是失敗者。」她毫不客氣的奚落自以為高不可攀的宗主。

  「不對,你今天才滿二十歲……」他頓時一悟,狂怒不已。「你騙了我?」

  杜千桃無所謂地聳肩。「是你太弱了,算不出我的生辰,怎能遷怒到別人身上,現在娶不到處女新娘了,我可以走了吧!」

  她對他的利用價值沒了,應該沒她的事了吧?

  「想走?」他陰惻惻一笑,咬破手指朝地一劃,血珠一落地,地面浮起三公尺寬的圓形星陣。「沒帶你走,我可就真的活不長了。」

  「這……這是什麼?」好強的光束,照得她眼睛都快睜不開了。

  「困住巫女的陣法,以星芒為距的圓框內,你一步也走不出去。」籠中鳥休想往外飛。

  她駭極,懊惱自己的粗心大意。「放我出去,快放我走,你不能困著我。」

  杜千桃以身體衝撞,不相信數以千計的微小光束能擋住她,撞上去便彈回,落在星形圖樣的中心點,形成一堵光牆阻擋她的去路。

  「等你撞累了,沒力氣,我會進去陪你。」他笑得令人寒毛直豎。

  「進來幹麼?」她當下腦中警鐘大響。

  鬼島神一一臉冷獰地笑道:「是你自己把機會給毀了,當不成宗主夫人,那就當我孩子的母親,生下我親自培育的巫女。」一年生一子,十年後他就有十位巫覡,鬼島家再不愁後繼無人。

  「你瘋了。」

  他斜眼一睇,顯得陰氣森森。「你不曉得亂倫家庭的血液中有瘋狂的基因嗎?我們是天生的狂人,來自陰間的使者。」體內流著邪惡的鮮血。

  「我不會讓你得逞。」大小姐的傲氣出現在杜千桃臉上,帶著破釜沈舟的冷音。

  「你想做什麼?」他心生不祥的大喊。

  「破你的陣法。」以血還血。

  陣中光芒四射,不懼不畏的杜千桃處之泰然,原本她不知怎麼破解,可是身體深處卻湧出一股巨大力量,直衝腦門。

  突然間,眼前一片明亮,她聽過與沒聽過的咒語一一浮現,亙古的語言在腦中響起。

  「不要做傻事,你會死的。」鬼島神一被她的決絕駭住。

  「好過當你的傀儡娃娃。」一說完,她慨然劃開腕間的血管。

  鮮紅的血像一朵朵盛開的桃花,艷麗無比,她每滴落一滴,地上的光束就滅了一束,血在地面暈開,泥士中便長出如細發的嫩芽。

  她歡愉的笑著,緩緩地往前走。

  血越流越多,滴下的血花也越來越多,光束漸漸熄滅,她足下開出一條綠色小徑。

  「你瘋了……」這麼做簡直是愚蠢至極。

  「這句話我說過了。」拾人牙慧,了無新意。

  「停下,不要再走了,最後一道光束會要了你的命。」他下的禁制無人能破,強行破陣會招致光箭穿心。

  「我不怕。」杜千桃身上散發出聖潔白光。

  但我怕。

  看得膽顫心驚的鬼島神一一臉慘白,極力以反制術阻止她出陣,當初他設下此陣時並未想過有人會以命力拼,因此設為三日後自行解陣的死陣。

  死陣的意思是沒法可解,時間一到才會自動解除。

  他的用意只是想困住巫女,利用三日時間消磨她的意志,使其筋疲力盡,最後無力抗爭,落入他手中。

  可是看到她臉上的堅決,他反而害怕了,她每走一步路,他心臟就緊縮一下,漸弱的光芒預告她的死亡,他的巫女……就要死了。

  陣破的矩光像是長刀,射向杜千桃胸口,看似冷冽的光尖竟是滾燙無比,灼焦了被風吹起的衣擺,以為死定的她閉上雙目,等待迎接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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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4-26 12:29:19

第8章(1)  

  「什麼,高燒不退?」

  一群日本人被擡進醫院,這算不算重大事件?

  對街坊鄰�來說,當然是很大的事情,因為這些不要臉的強盜居然敢在大白天打劫,還闖進最受鄉親敬重的杜院長家中,嚇著了比花還嬌嫩的大小姐,打死活該,不用跟他們客氣。

  奮勇退賊的秦管家一夕間成了大英雄,不僅大受讚許,還榮獲英勇獎章表彰,警察局長親自頒獎,讓他聲名大噪,無人不識。

  是杜家人耶!杜家大小姐一臉驚魂未定的述說經過,有誰不相信,他們一家三代行醫濟世,說出去的話比金子還純正,沒人不雙手合十,感謝佛祖保佑她度過危難。

  而她的慈悲心更令人讚歎,不計前嫌地原諒為惡的歹人,讓一幹人住進自家醫院,不收分文,全力醫治。

  值得表揚的善待讓她在鄰�間的好名聲又提升許多,沒人曉得她表面行善,私底下行軟禁之實,將重傷的日本人禁錮於私人地盤,不能與日本方面聯繫。

  原本事情到此該告一段落,誰知入夜之後,一向活蹦亂跳的杜小弟突然一副病撅撅的模樣,白胖的身子異常發燙。

  一量溫度,竟高達攝氏三十九度八。

  「汪叔叔,千歲是怎麼了,為什麼高燒不退,還一直盜汗?」

  汪道民是秋水紀念醫院最優秀的小兒科醫生,他在醫院一待就是十幾年,杜千桃等於是他看著長大的,因此她喊他一聲汪叔叔。

  「大小姐別慌,讓我再瞧一瞧。」不可能還燙成這樣,都打過退燒針了。

  眉頭微皺的汪道民先掀開杜千歲的眼皮,以小手電筒觀察瞳孔反應,再按住他頸邊動脈,一邊對著手錶,一邊數心跳聲。

  說句老實話,他也納悶了,以他當醫生的多年經驗,小少爺的數據都在標準值內,照常理來說,他根本沒病。

  可是手心觸摸到的皮膚確實溫度過高,整張臉異常通紅,時睡時醒,意識不清,伴隨著奇怪的囈語,讓人百思不得其解。

  「汪叔叔,千歲到底生了什麼病,連續數日高燒真的不打緊嗎?萬一燒壞了腦子……」她不敢往下想,慌亂的神色佈滿恐懼。

  杜千歲這一病倒,杜千桃完全失去冷靜,方寸大亂的不知如何是好,整日惶惶不安,走來走去不得安歇,不時查看他有沒有呼吸。

  弟弟生病的事,她至今不敢告訴在南部醫院養傷的父親。她和秦萬�輪流照顧杜千歲,三天來沒離開他房間半步,就連休息也是倚著床打盹。

  她很怕,非常害怕,母親拚死拚活的生下這個小弟,他是她唯一的手足,如果他這一關撐不過去,她怎麼對得起臨終交代她要好好照顧弟弟的母親。

  「嗯,我瞧瞧……」他翻了翻檢查報告,沈吟了一會兒。「他的血液裡沒有感冒病毒,紅血球、白血球、血紅素正常……腦部超音波看不出有異常,也不是腦膜炎……嗯,嗯,很難,真的很難評斷……」醫學上還有很多找不到病因的症狀,他只擔心會是什麼罕見疾病。

  「那細菌感染呢?蜂窩性組織炎?或是被什麼蟲子咬了,免疫系統遭到破壞……」她是病急亂投醫,想得到的疾病一古腦的搬出。

  身為醫生的女兒,目前又是一間醫院最年輕的決策者,她對醫學病名知之甚詳,若不是為了醫院的經營權,她會是最出色的外科醫生。

  「都驗過了,小少爺的身上也無任何傷口,你要不要把他送到醫院觀察,以防病情有變?」居家照護雖然較為便利,但總不及設備完善的醫療院所。

  何況好歹是自家醫院:院裡的醫生、護士都是自己人,他們會更用心的照料院長的小公子。

  杜千桃澀笑著揉揉眉心。「不用了,家裡離醫院不遠,真有突發狀況,還來得及送醫。」

  越接近二十歲生日,她的身體就越疲倦,好像有什麼快要從胸口爆開,讓她極度不舒服,人也漸感無力,四肢疲乏。

  她現在的情形就如同破蛹的蝶,正在經歷最難熬的羽化期,大部分的靈力被封住,蜷縮體內蛻變。

  所以她不能常在亡魂出沒的地區進出,有鑒於之前日本人的蠻橫之舉,分身乏術的萬�無法來回兩地,同時顧全兩個人,只好做出取捨。

  「大小姐別太擔心,吉人自有天相,小少爺生得福氣,老天爺會保佑他,很快就會好轉的。大小姐要保重身體,不要小少爺病好了你卻病倒了。」汪道民邊說邊收拾診療器材,將聽診器放入醫療箱。

  「汪叔叔,我弟弟他……」

  汪道民苦笑的搖搖頭,拍拍她的手給予安慰。牢裡讓他降溫,以濕毛巾擦拭全身,我把退燒藥留下,四小時吃一次。」

  吐了口氣,他再度搖頭,拎起醫療箱往外走。

  驀地,他走了幾步又回過身,瞟了一眼彷彿正在睡覺的小少爺,似有話要講般的欲言又止,頗為猶豫地欲走還留。

  最後他決定拋開醫生的包袱,給了一個絕對不會出自醫生嘴巴的建議。

  「大小姐,雖然我學的是西醫,不過我當實習醫生時,有個精神患者病得相當嚴重,習慣脫光衣服裸奔,口中喊著慧美這名字,他的家人為他請來一名法師,法師說他前世冤債纏身,開壇作法,那名病患居然奇跡似的康復了。」這是他的親身經歷,並非信口雌黃,怪力亂神。

  「汪叔叔是說……」杜千桃面上一凜,聯想到術法。

  「中邪,或是邪靈附身,我記得你母親似乎有這方面的能力……」他言盡於此,並未多說。

  當年院長夫人救了一名小男孩的事跡,在醫院待久的老醫生都有所耳聞,即使她不承認,但當時的醫護人員曾瞧見她身上有團柔和的光,緊緊地包覆小小身軀。

  而十個醫生看過那孩子,十個都說救不了,傷得太重了,結果他卻活下來了。

  「真是中了人家的術法嗎?」她喃喃自語,不知汪道民何時離去的。

  窗外日頭炎炎,屋內卻透著可怕的涼意,杜千桃看看滿臉通紅的弟弟,眼中蓄著淚,深深的無力感讓她的心好痛。

  一隻厚實大掌往她肩上一放,揉按她僵硬如石的肩膀,舒緩壓力。

  「去休息吧!你太累了。」她眼眶下的暗影讓他好生不捨。

  「萬�,我該怎麼辦?千歲他……他不能有事。」她哽咽地流下兩行清淚。

  「大小姐怕什麼,有我在,你大可把所有煩惱往我這裡拋,我是管家,管理家裡的大小事。」他的雙肩夠寬,足以承擔她的責任。

  她想笑,卻笑得比哭還難看,反手握住他的厚掌,瑩白小手微微顫抖。「可是我還是很不安。」

  「不行。」他斷然否決。

  「我什麼都沒說……」她囁嚅著唇,神色黯然。

  「還是不行。」她心裡想什麼他一清二楚,他絕不允許她那麼做。

  她眼帶淚花的仰視他。「萬�,他是我弟弟。」

  「不管是任何人,我都不許你那麼做。」唯有此時,他才真切的體會到她父親的心境,他們寧願自己受皮肉傷痛,甚至死亡,也不要她為了救他們而傷身損壽。

  「我有分寸,絕不會做出令你憂心的事。」她懇求著,嬌顏憔悴。

  秦萬�動情地撫摸她細緻小臉,眼露柔情。「我們都知道分寸這兩個字對你毫無意義,你任性又刁蠻,根本不知節制。」

  她最擅長的是勉強自己,以為自己無所不能。

  「你太保護我了,我真的曉得自己在做什麼。」她微帶不滿的嘟嘍,輕拭眼角淚滴。

  「不行,你死心吧!」望著那張過於蒼白的臉蛋,他生起濃濃的心疼。

  「萬�,你好嚴肅,我都快以為我有兩個爸了。」他比父親管得還多。

  他寵溺地揚起嘴角。「那就把我當成父親依賴,我們都愛你。」

  因為愛,才捨不得她受苦。

  偏偏這磨人精不肯體諒愛她的人的辛勞,總是不甘寂寞地增加他們肩上的重量,不時出招考驗他們的耐性和定力。

  「萬�,我肚子餓了。」她一臉可憐兮兮的央求。

  秦萬�目光深沈地與之對視。「大小姐,這一招並不高明。」

  他一眼就識破她的調虎離山之計。

  「你忍心見我挨餓?」杜千桃確實抓中他的弱點。

  他的弱點就是她。

  「不忍心。」她真把他吃得死死的,略顯凹陷的芙頰是他的致命傷。

  無形的武器攻得他潰不成軍。

  她伸出三根手指頭,做童子軍宣誓。「我保證絕對不會亂來。」

  「大小姐。」他沈聲警告。

  「我都餓得沒力氣動了,你還擔心我會做什麼。」她故作無辜地眨著眼,淚水洗過的眼瞳更顯澄淨。

  他無奈的瞪著她,只能妥協。「我很快就回來,大小姐最好別試圖激怒我。」

  「是的,萬�,我會比小貓還乖。」她再次以人格保證。

  雖然不願離開她半步,可是他卻不得不顧及她的肚皮,自從小少爺高燒不退後,她進食的次數少之又少,小鳥啄米地沒吃不多少食物。

  照顧一家人飲食問題的周姨在南部照顧另一名杜家人,廚房的工作幾乎落在他頭上,為了大小姐的健康狀況,他在廚藝上下了不少工夫,好補回她流失的養分。

  秦萬�前一腳一走,杜千桃後腿馬上一躍而起,她分秒必爭的把握時機,纖手靈巧如蛇的覆上幼弟額頭,雙眸微閉。

  當秦萬�端著飯菜走進房間,入目的情景教他頓時一駭。

  「大、小、姐——」她果然不可相信。

  白著一張臉的杜千桃淚流滿面,虛弱地倒往快步衝向她的男子懷中。「我……我看不到,有道白茫茫的霧牆擋住……」

  「你要我心疼到什麼地步才甘願?」她在消耗她的生命呀!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我什麼也看不見?千歲他有個沒用的姐姐,我幫不了他。」她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胡說,你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也是我所深愛的女人,沒人會怪你,他只是生病了。」只是連醫生都束手無策,說不出所以然來。

  杜千桃緊緊抱住他,螓首靠在他頸邊抽泣。「你想是不是那些人口中的宗主所為?」

  「別想太多了,若真是他們做的,他們遲早會找上門。」傷害個孩子使人屈服,手段太卑劣了。

  「也許我該到日本……」直接找那個人談。

  「不。」他厲聲打斷她這不該有的念頭。

  靈眸落寞地一黯。「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她好亂,理不出頭緒。

  「等。」

  「等?」

  「等他們主動出現。」

  真能等到人嗎?杜千桃不確定,如走在迷霧中般迷茫,她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身邊這神色篤定的男人。

  世事真能如人預料嗎?

  在杜千歲連續高燒第四日的早上,是有人上門了,但是來都卻出人意表,並不是他們所想的人。

  端著高傲神色的沈雲芳如回自己家裡,自然的直接上了二樓,聲稱探病,但言行舉止卻有些……怪異。

  無獨有偶的,沈晶晶也來了。

  原以為她會落井下石,語帶刻薄地嘲諷一番,以報復杜千桃之前讓她所受的屈辱,畢竟她一向不是寬大為懷的人。

  誰知向來迷戀秦萬�的她居然連看也不看他一眼,眼神呆滯的走到杜千歲床邊,口中不知喃喃自語什麼,十分詭異。

  「我弟弟病得很重,不方便見客,你們若有事請改天再說……」

  杜千桃話才說到一半,雙目無神的沈晶晶忽然咯咯笑了起來,打斷她未竟之語。

  「病得很重嗎?你知道他生了什麼病。」

  「醫生檢查不出病因……」

  她又一陣搶白,笑得像……男人?

  「怎麼可能檢查得出來,我下的咒術可是針對你不足的能力,你就是想解也解不了。」

  「沈晶晶你……你在說什麼?」她……是沈晶晶嗎?

  「呵呵……你應該看得出我不是這個愚笨的女人。」她太好控制了,只要餵食她嫉妒和憎惡。

第8章(2)  

  「你是誰?」杜千桃一手揪著胸,一手握住秦萬�溫熱的掌心。

  「我是誰你會不曉得嗎?想必是心裡有數吧!初次見面,鬼島巫女,宗主鬼島神一向你問候。」幽幽笑聲似從遠處傳來。

  「鬼、鬼島神一?」巫覡本家的宗主?

  杜千桃驚駭極了,她從未想過有人能用這種方式現身,以她的靈力根本做不到。

  「不用太驚訝,這種術法對巫女來說太簡單了,日後你會嘲笑難登大雅之堂。」

  只見沈晶晶的嘴巴一張一闔,發出難辨雌雄的中低嗓音。

  「你聽得見我的心語?」她訝然。

  「我要是辦得到就不需要你了。」

  原來他也有能力未逮的事。「我弟弟的高燒不退是你搞的鬼?」

  她可以放心,不必擔憂他偷聽得到她心裡的聲音。

  「有趣的遊戲,不是嗎?」使點小伎倆就能讓人方寸大亂。

  「對付一個小孩子就讓你自滿了嗎?看來鬼島家的宗主不過爾爾,你們鬼島家式微了。」她反過來譏笑他,有意激怒躲在暗處的敵人。

  鬼島神一的表情出現變化,顯然發怒了。「你不想救你弟弟嗎?要立即讓他死去比掐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你!」他膽敢用千歲的生命威脅她?

  「大小姐,別亂了情緒,躁動易誤事。」她面對的不是一般人。

  「萬�……」她咬著下唇,露出楚楚可憐的神情。

  秦萬�以食指揠她掌心,要她少安勿躁。「我來跟他談談。」

  他是男人,理應出面。

  「嗯!」她點點頭,全交由他處理。

  杜千桃的溫順其實是假像,好暗中觀察沈雲芳、沈晶晶的反應,想從中找出破綻,破解鬼島神一的術法。

  屈於弱勢可不是她的作風,心高氣傲的大小姐沒向人低頭的經驗,他惹到她,不可能全身而退。

  「鬼島宗主,你意欲為何?」秦萬�語氣慎重地問道,以不激起對方反感為主。

  鬼島神一頓了頓,似在思索他的身份。「巫女身邊的影子護衛?」

  「不,我是杜家的管家。」秦萬�糾正。

  他哼聲輕蔑。「你傷了我不少手下,我有點不太高興。」

  「動手搶人也十分下流,你們日本人尚未開化嗎?」他暗諷他行徑野蠻。

  「巫女本來就屬於鬼島家,她離家太久了。」該是回歸的時候。

  「她是個人,有思想與行動的自由,誰不能強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人不是牲畜,烙下印記便有主人。

  「天真,空有能力卻不使用,等同浪費,她在糟蹋老天賜予的福氣。」並非每個人都能擁有靈力,她是上天選定的使者。

  「那就叫老天爺收回去,她不屑要。」秦萬�知道她從小到大的願望便是放棄異能。

  鬼島神一冷笑一聲,「你能擋在她面前多久,今天我能令她弟弟高燒不退,明日或許是你,或許是她身邊任何一個朋友。」他阻止不了的。

  鬼島神一一偏頭,一旁默然不語的沈雲芳忽有動作,她像忘了上油的機器人,雙臂打直,掌心平行向下,一隻白色蝴蝶從掌心飛了出來。

  它繞呀繞的,在杜千歲床頭盤桓,雙翼拍打著,似在呼喚同伴。

  突地,床上的小人兒彈動了一下,一團白色粉末以盤旋之姿舞出小小身軀,剎那間,多了一隻白色蝴蝶與先前的白蝶比翼雙飛。

  「很快的就會見到面了,不想再有人陷入莫名的險境中,來找我,我的處女新娘……」

  處女新娘是什麼意思?

  杜千桃臉上多了一絲不安,直覺會有事發生,而沈下臉的秦萬�一言不發,眼眸中藏著淩厲,一把抱住自己的女人。

  大小姐是他的,誰也休想掠奪。

  「啊!我怎麼會在這裡?誰帶我來的……秦萬�、杜千桃,你們幹了什麼好事,竟敢綁架我……」

  怒氣沖沖的沈晶晶直跺腳,指責別人心懷不軌,她呆滯的眼神回復清明,驕縱的個性也回來了。

  「咦!我不是在參加茶會嗎?為什麼會在這……」看了一眼陌生的環境,沈雲芳一臉迷惑。

  就像來時那樣教人訝異,走時也戲劇化的讓人不敢領教,姑倒兩人的性情如出一轍,一味地怪罪他人,指天畫地的宣稱人家謀害他們一家人。

  她們盛氣淩人地發完飆後,還十分驕傲地要他們上門擺酒認錯,然後才揚長而去。

  「姐姐,我好像瘦了。」

  躺了四天的杜千歲像沒事人的坐起,他燒退了,臉也不紅了,非常有精神地喊著肚子餓。

  杜千桃和秦萬�見狀相擁而笑,交握的掌心始終緊緊相連,雨過天晴總是特別開心,即使心頭的烏雲依然盤據著,暫別陰霾的三人就像一家人,笑語不斷地吃了一頓午餐,儘管並不豐盛,吃進嘴裡的卻是滿滿的愛,無人提起不愉快的事。

  很快的,夜晚來臨了。

  無月爭輝的星星閃爍得特別璀璨,一條銀帶劃開夜空,牛郎織女遙遙相望。

  動人的、浪漫的、淒美的,一則則催人熱淚的愛情故事正在上演,有關她和他,在迷人的城市裡,夢想悄悄成真。

  當杜千桃回到房間,整個漆黑一片的視野像是停電,唯一的光亮是床鋪正中央插著兩根蠟燭的蛋糕,以及一隻繫著紅色緞帶的方盒。

  低沈卻有些痦咽的男性嗓音從昏暗的角落傳來,唱著讓人心頭一暖的生日快樂歌,一句句重複著,低聲迴盪、迴盪……「今天是我生日?」

  「不是。」

  「不是?」

  床頭小燈一亮,身形頑長的男人走了出來,映出一張清俊的臉孔。「過了午夜十二點才是你的生日,滿二十歲了,我的大小姐。」

  「咦!我都忘了這一天……呃,等等,不是還有三天……」她記得她的生日不是明天……「你母親謊報了,為的是不想有心人知曉你真正的出生時辰。」以防他人利用。

  這也是鬼島神一一直查不出她行蹤的原因,錯誤的生辰又怎能找到正確的人。

  「什麼,你是說我始終被蒙在鼓裡?」杜千桃驚訝地圓睜美眸。

  「最好的騙術是連自己也騙,什麼都不知情就不會露出馬腳。」他們是為了保護她,給予她安全成長的空間。

  溫熱大掌貼放面頰,她的身子不自覺輕顫。「萬�,我聽見你的心跳聲。」

  好重、好沈、好……宏亮。

  他低低地輕笑,吻上柔軟櫻唇。「我的心跳因你而起,你不知道嗎?」

  「萬�,你是想……」一瞬間,她的呼吸亂了,心跳加速。

  「你以為我會讓你成為別人的處女新娘嗎?」濃重的氣息吹拂著她耳後細膚,他張口含住她白玉般的小巧耳垂。

  「啊!你……你曉得……」她忽地渾身虛軟,站不住腳。

  移開床上的蛋糕,秦萬�強壯的臂膀攔腰抱起輕盈的嬌軀,他嗅著那頸邊的馨香,吸吮著、輕曙著,點點輕啄,帶著她倒向身後的大床。

  「我要吃掉你,大小姐。」她的唇,他的;她迷人鎖骨,他的;她盈嫩酥胸,他的;她滑細如脂的小腹,他的;她不及盈握的纖腰……「萬、萬�,還不到十二點……」輕喘一聲,她看著發出螢光的小鬧鐘。

  「沒關係,我們有一整夜的時間可以慢慢來,你讓我等了好久好久……」他一路往下吻,唇舌並用地撩起她戰慄的慾火。

  情人的夜晚旖旎多情,充滿激情的喘息聲,取代蛋糕的杜千桃就像一塊最可口的甜點,讓人一口一口地吃下肚。

  午夜的鐘聲響起,方盒中的白金項鏈垂落在她的豐盈之間,撕裂的痛從兩腿間傳來,桃花墜飾和她的人都被烙下烙印,完完全全屬於她所深愛的男人。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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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4-26 12:28:23

第7章(1)

  「對了,你們不在家的時候,發生一件奇怪的事情。」

  父親的傷勢雖然不算嚴重,但是放心不下的杜千桃仍堅持在醫院陪他三天,在確定沒有大礙後,她才將照顧的總過交給從家裡趕來的周姨。

  醫院是聚陰的場所,處處可見亡魂群聚,因此秦萬�像是影子般寸步不離,他驚人的陽氣逼走不少意欲靠近的亡靈。

  當初為了不讓父親被逼婚成功,杜千桃才暗中使了小伎倆,讓父親南下,參與某個醫學講座。

  沒想到她的擅自幹預反而讓原本沒事的父親出了車禍,這對她衝擊甚大,甚至深深地反省中。

  坐在北上的列車上,她一路回想著令人不解的結果,煩躁的腦子快要打結了,百思不得其解。

  更沒料到的是,一下車在自家門口談個小戀愛,會有人躲在一旁偷看,還捉姦在床似地跳出來取笑她的迫不及待,讓人有點小尷尬。

  「沒鬧出人命的小事準你們免奏,無事退朝。」這兩人一臉賊笑,肯定沒好事。

  杜千桃不想留下來接受「審判」,找著借口打算開溜。

  但是她才轉個身,沈貝夏、程玉璋這兩個好朋友便一左一右架住她,而且非常不客氣地將她往進口沙發一甩,用力壓住她。

  兩人的粗暴行為看得秦萬�好心疼,但他什麼也不能做,朋友間的嬉鬧實屬平常,他一個大男人怎好去阻止。

  「真當自己是大小姐呀,還退朝呢!武則天沒找你去演真是太可惜。」她有威風八面的女皇架式。

  「對咩!我們這麼辛苦地替你看家,連點最起碼的慰問也沒有,你良心何在?」根本就是狼心狗肺,天良泯滅。

  面對一搭一唱的好友,無力掙脫的杜千桃舉雙手投降。「好啦!你們想逼問什麼儘管來,我是最合作的犯人,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反正她會選擇性的回答。

  「嘖!玉璋,你相信她滿嘴鬼話嗎?她是我們見過最不老實的雙面人。」完全是說一套,做一套,表裡不一。

  「沒錯,一個壞東西,滿肚子的好邪卑劣,陰險狡詐。」若有小人排行榜,她可榮登榜首當之無愧。

  程玉璋雙手朝杜千桃兩頰又捏又搓,以行動投下她的不信任票。

  從高中到大學,三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早已習慣了動手動腳的玩鬧,畢竟會打鬧吵嘴才是真正的好朋友。

  可是此舉落在身後的秦萬�眼中,可就不怎麼愉快了,他瞇起的黑瞳像是要殺人似的,緊盯著那兩隻不知死活的「豬蹄。」

  「喂!這是汙蔑,我幾時給你們錯誤的觀念,本人是清雅恬靜、氣質出眾的嚴選美人,不接受不當的抹黑言論。」她要澄清,力保清譽。

  沈貝夏一聽,做出反胃想吐的表情。「這麼天打雷劈的話你也說的出口,老天下雨時你最好閃遠點,免得天雷往你腦門一劈。」一代佳人就只能化為焦屍一具嘍。

  「說實話有什麼好難為情的,人要對自己誠實,敞開胸懷做人。」就像她為人坦蕩蕩,不自欺亦不欺人。

  「嚇!真聽不下去了,玉璋,換你來,我找個垃圾桶吐一吐再說。」她把這燙手山芋丟給程玉璋。

  「好,你休息,我來數落她的罪狀。」十根纖指互扣,扳出喀啦作響的聲音。

  「罪狀?」她有嗎?

  「當初我們問你有沒有和管家搞上,你是怎麼說的。」她可是記憶猶新,一字不忘。

  「嗯哼!記得斟酌用字啊,我非常小心眼、愛記恨的。」杜千桃滿臉春風的笑著,卻語帶威脅。

  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她識時務的改口。「好吧!不是搞,是有一腿,當初某人不是信誓旦旦的說絕無此事,她對管家先生的肉體毫無邪念,脫光了擺在面前也不屑一顧?」

  不屑一顧?深邃幽瞳閃了閃。

  「還有人說,哇!你們太邪惡了,我怎麼會褻瀆我家萬�,有這種想法的人太可恥了,監守自盜不是我的作風,那樣太沒道德了。」沈貝夏掐尖嗓,模仿好友軟噥的嗓音。

  「嘿!不公平,我那時才十七歲,是個喪母一年的純真少女,我的心靈是絕對純潔,哪來的心思想些穢事。」她打死也不認賬,即使那時候已愛苗萌芽。

  「少來了,每天都像連體嬰的連在一塊,人家還風雨無阻的接你上下課,你敢說沒半點曖昧情愫?」看得她們好生羨慕,想和她交換身份。

  也就是因為管家先生的體貼、無微不至的噓寒問暖,才會讓不少女學生對他產生不切實際的幻想,偷偷地思慕他。

  而沈晶晶是迷得最嚴重的一個,她把愛慕化為行動,又是寫情書,又是緊迫盯人,追得十分慇勤,一點也不怕丟臉。

  「他是我家管家,接著我上、下學是很正常的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見識少的人才會覺得古怪。」清者自清,濁者自濁。

  翻了翻白眼的沈貝夏以肘頂了她一下。「好,以前的事讓你拗,反正我們也辯不過你,那現在呢?你總不能說你休克,他幫你做人工呼吸吧?」

  一旁發出吃吃笑聲,俏麗的短髮女孩一臉看她還怎麼狡辯的表情。

  杏眸一挑,美得眩目。「不是被你們逮著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所以你們是真的在一起了?」程玉璋兩手食指互碰,表示大小姐和管家是一對的。

  杜千桃倒也大方,她揚了揚素手,俊逸男子便走近,握住她柔荑。「喏!看到了吧!別浪費時間說廢話。」

  有話快問,機會只有一次,別來秋後算賬,那時她可不理會了。

  「唉,貝夏,我們心碎了,帥管家被蛇魔女搶走了。」有點小失落,她曾經也是暗戀帥管家的一員。

  「天底下不平的事太多了,我們就節哀順變,反正他們要面對風風雨雨可不少。」她故意不平的道。

  「風風雨雨?」什麼意思。

  說漏嘴的沈貝夏不自在的乾笑。「呵呵,沒什麼啦!用不著放在心上,不就是一些人的酸言酸語。」

  「一些人?」聲謂甚輕,但冷風陣陣。

  「好啦!我坦白,是沈晶晶到處放話,說你和家裡的管家搞上了,每天晚上都以大小姐的身份命令他……呃,陪你上床,你用肉體控制他。」還有更多難聽的話她沒敢說出口,實在太傷人了。

  得不到就破壞,捏造事實壞人名節,被寵壞的沈晶晶根本不在乎誰受到傷害,她只想讓別人跟她一樣痛苦,得不到所愛。

  她的做法很不理性,報復的成分居多。

  可是她最大的用意還是希望他們分開,她才有機會乘虛而入,介入兩人之間,把念念不忘的男人搶到手。

  「萬�,你好可憐呀!」杜大小姐突然冒出一句令人聽不懂的話。

  「……」可憐?

  「明明沒做過的事卻被傳得繪聲繪影,你一定很委屈吧!」一塊白布都被染黑了。

  「大小姐。」秦萬�語氣低沈,隱含某種警告。

  「既然如此,不能讓你蒙受不白之冤,咱們今晚就來滾滾床單,落實流言。」

  別人敢說,她不敢做嗎?大小姐就是要玩弄小管家。

  「噗!」

  當事人面不改色、毫不忸怩的說道,倒是沈貝夏和程玉璋嚇出一臉豬肝色,一個噴出口中的茶,一個被口水梗住,險些岔了氣,雙目圓瞠地瞪向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好友,分不清她哪句為真,哪句是假。

  「大小姐說的是玩笑話,請不必當真。」秦萬�嗓音濕潤的做著註解。

  喔!是玩笑話。

  兩張飽愛驚嚇的嬌顏這才放鬆,吐出一口長氣。

  可是某人的一句話讓她們的心又往上一提。

  「萬�,你覺得我沒有誘惑你的本錢嗎?」太傷心了,送上門的肥肉還被拒收。

  「萬�血脈憤張。」她讓他成了被圈養的獸。

  「不過?」還有下文。

  「你未滿二十歲。」這是他不動她的理由。

  「嗯,我明白了,你迷戀我的肉體,只是礙於年紀無法妄動。」

  東方人在歲數上的算法以虛歲為主,已經二十的杜千桃實際上尚未足歲,她的生日過後才是真正的成年,擁有身體自主權。

  但這不是秦萬�不碰她的原因,相愛的人一旦情生意動,十頭牛也拉不動,該發生的事還是會發生。

  那是因為杜千桃是陰年陰月陰日的陰女,一身純陰不能在二十歲前破處,否則陰氣盡散,反而會招來惡鬼,吸取靈陰。

  而二十歲後,她體內靈力已屆成熟,會形成一道無形的保護膜,其堅韌是任何力量都無法穿透的,可讓她免受惡鬼侵擾。

  「哇!你們可不可以停止這麼煽情的對話,我要流鼻血了。」天啦!怎麼突然熱起來了,全身沸騰。

  「還有更露骨的,想聽嗎?」她不介意和好友分享腥膻內容。

  「免了、免了,我們都走了,這裡留給你們燃燒吧!」純情的沈貝夏以手扇著臉散熱,另一手拉起程玉璋就打算離開。

  「等一下,你忘了我們有一件要緊事要告訴桃花。」雖然她也很害羞,可是此事拖不得。

  「什麼事?」她熱過頭了,頭暈腦脹,什麼事也想不起來。

  程玉璋無奈地推推她腦袋,轉過頭看向另一個好朋友。「桃花,你們不在家的第二天,門口來了一些很奇怪的人,探頭探腦的不知在找什麼。」

  「啊!你說的是那件事呀!」沈貝夏連忙翻起袖子的手肘,露出殷紅一片的擦傷。「我一出門,那些人就一擁而上的捉住我,我又咬又抓的也沒用,他們力氣好大……」

  一回想起來,她就驚恐男人的力道果然可怕,她怎麼掙紮也掙不開,嚇得差點沒放聲大哭。

  「我聽到貝夏的大叫跑了出來,兩個面無表情的男人正要將她推入車裡,我當時一邊喊著貝夏的名字,一邊抄起放在門口的竹掃帚猛打……」那時真是千鈞一髮,嚇出她一身冷汗。

  顯然還餘悸猶有的沈貝夏顫了一下。「他們把我拖上車前,其中一人似乎懊惱的低咒一聲,然後就把我放了,他……他說……」

  「說了什麼?」

  「一句日文。」

  「日文?」

  擡起頭,她眼中多了抹擔心。「他說……捉錯了人。」

  外文系的沈貝夏主修法文,副修日文,她想在浪漫的花都巴黎邂逅她的愛情,所以法文相當流利,日語也在程度之上。

  可是她沒想過會在這個時候派上用場。

  「捉錯人……」

  杜千桃臉上並無太多波動,依然如沈靜湖泊,泰然處之。

  倒是秦萬�臉色微變,目露淩厲,大手收緊,握住掌心沁涼小手,久久不肯放開。

  「你,跟我們走。」

  防範再嚴密,也有百密一疏的時候。

  自從沈貝夏說出那句「捉錯人」後,草木皆兵的秦萬�就像中了邪似的,將杜家大小姐保護得更密不透風,稍有風吹草動就繃起神經,進入戒備狀態。

  除了必要的課外,他不許她擅自出門,一個人落單更是不可能的事,亦步亦趨地守在她左右,不讓陌生人靠近。

  儘管如此,還是防不勝防,他不過回頭拿杜千桃落在房間的書單,一群神色冷酷的男人已上前攔阻在門口等候的她。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你們在說什麼,可以用我能理解的語言再說一遍嗎?」

  一臉溫婉的杜千桃神色柔弱的說道。

第7章(2)

  「宗主要你,跟我們回日本。」帶頭的男子十分壯碩,咬字不清的說著拗口的中文。

  「日本?嗯,我不是很熟耶!你們那裡有什麼特產?」宗主?是母親告訴她的那個鬼島家族嗎?

  「有天婦羅、生魚片、味噌湯、豚骨拉麵……」一個長相白淨的美少男傻乎乎地回答,似乎被她纖柔迷住。

  老大一個巴掌拍下去。「誰叫你開口,給我滾到後頭去。」

  一個吃痛,美少男頓然清醒,默默地往後退開。

  「一定很痛吧!你的手大得像鍋蓋,打起人來鐵定皮開肉綻。」杜千桃微帶懼意,梨腮半酡。

  一聽她說自己手大,帶頭的男子有些暈陶陶,不管是害怕還是敬畏,男人手大表示能力強、有擔當,他難免自滿地當是讚揚。

  尤其是出自纖細嬌柔的含蓄美人口中,那就更中聽了,滿足了男人的虛榮心。

  「咳!我們不想傷害你,你只要乖乖跟我們走,我保證你毫髮無傷。」這身細皮嫩肉,誰也捨不得它受到絲毫損傷。

  杜千桃此時的優勢在於她無害的外表,白白淨淨的一張臉像勻了粉的玫瑰,嬌媚動人,讓人心蕩神馳,亂了方寸。

  而她細細柔柔的甜嗓猶如春天釀的蜜酒,雖不醉人卻酥人心魂,彷彿傳統的日本女子般溫雅婉約,嫻靜貞淑。

  「確定是我嗎?我不認識你們,也不懂你們的語言,是不是認錯了?」毫髮無傷?真是天大的笑話。

  低垂的美眸中有著譏誚。

  在台灣出生的伊秋水和日本鬼島家族並無交集,她是透過母親鬼島茉子嘴裡得知本家的種種,並深深地痛恨其不人道的做法。

  她把這些事告訴女兒的用意不是要女兒回歸本家,而是告訴她鬼島家對待巫女的殘酷,她必須去瞭解,並想辦法自保,不要在遇上時一無所知,失了防心。

  所以從杜千桃懂事以後,舉凡來自日本的人與事,她向來謹慎小心,不輕易涉險,美麗的牢籠不是她該待的地方。

  「這……」一句「認錯了」,所有人都遲疑了,唯恐再犯下先前的錯誤。

  「沒關係,人都有犯錯的時候,你們就回去確認一下,我有事要先走一步,改天有空再來我家泡茶。」她優雅的一頷首,言行舉止如教養良好的閨閣千金。

  見她想走,驚覺有異的壯碩男子立即擋在她面前。「等一下,你不能走。」

  「還有事嗎?」杜千桃羸弱無辜的神態,令人有種真弄錯人的感覺。

  不過能錯到哪去,她由杜家走出,是杜家大小姐,根據他們多日來的跟蹤、觀察,八九不離十是她,除了她,杜家沒有第二位大小姐。

  「就算是錯,也請你跟我們走一趟。」寧可捉錯,也不願錯放。

  清亮的眸子一閃寒光。「好吧!那你們讓我進去拿個錢包,兩手空空怪不習慣的。」

  「不行。」裡面那個男人快出來了,他們不能冒險。

  「不行?」她嗓音輕擡,模樣訝然。

  「如果不是你,我會親自送你回來。」雖然她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相貌空靈的巫女,可是大意不得。

  「這樣呀!」杜千桃假意思索,長睫顫呀顫的,神態魅惑。「萬�,你還不出來救我。」

  「誰?」

  一群日本人不疑有詐的往後一瞧,看到空無一人時始知上當。

  被人騙了,他們的臉色不太好看,再回過頭,目標已退了好幾步,一腳跨進鏤花鐵門,此舉更令眾人憤慨,他們低估了巫女的狡猾。

  「捉住她。」

  「捉我?」她呵呵低笑,挑釁的拋了記媚眼。「萬�,我不喜歡他們,全給趕了。」

  這一次日本人不再上當,他們散成半圓,打算攔阻她的退路。

  其中一人動作較快的接近她,雙眼一瞇伸出手,準備抓住她纖細的雙肩,以為只有一臂之距的她絕逃脫不了,肯定是自己的囊中之物。

  熟料他的手尚未碰到細肩,一聲手骨折斷的卡嚓聲傳入耳內,隨即而來的劇痛傳遍全身,他才知手腕斷了,骨碎成截。

  「你們想幹什麼?」聲音冷冽如冰的秦萬�目光銳利,傲然挺立。

  「把她交給我們,我們就不會為難你。」識相的,就會照著做。

  「想動我家大小姐,真有種。」他冷誚。

  秦萬�就像身形巨大的天神,來去無影的出現在眾人面前,帶來一股前所未有的懾人風暴,他的出現無疑是一大威脅,光是他神色冷峻的站著,空氣便似乎凝結了,隱隱有股厲氣從他身體發出,銳不可擋,教人未站無法。

  「她是我們的,跟我們才是正道。」巫女屬於鬼島家族,這是千百年來的慣例。

  「你們是誰,誰又是你們的?」在他看來,他們不過是強取豪奪的土匪。

  「我們是鬼島家——」嘴快的男子忽然被摀住口,發不出聲音。

  「你不用管我們是誰,只要知道她是我們要的人,帶她回日本是我們此行的任務。」他不想造成騷動,務求安靜而隱密地將人帶走。

  「不、可、能。」一句話。

  「你……你真是頑固,非要與我們作對,你不曉得你面對的是什麼樣龐大的勢力。」在日本,沒人敢違逆鬼島家族。

  「你看我像是非常害怕的樣子嗎?」她是他的信仰,他存在的意義,任何人想逼迫她做不願意做的事,就是他的敵人。

  「你……」

  日本人還是有所忌憚,畢竟不是自己的國家,多少要收斂些,要是一個處理不慎鬧成國際糾紛,對他們也很不利。

  而眼前的男人看起來也不是簡單人物,不易對付,若與他交手必定討不倒便宜,時間一拖久,驚動了當地警察,想把人帶走就更難了。

  唯今之計是速戰速決,將人先打倒,以車輪戰攻其不備,乘隙搶人。

  但是他們的如意算盤打得精,不代表人家願配合,一見幾個男人互使眼神,美目靈璨的杜千桃露出一絲令人心顫的微笑。

  「萬�,把他們打殘了、打瘸了,打到他們再也爬不起來為止,我不希望有人再來騷擾我。」腿殘腳廢了,至少會安靜一段時間。

  「是的,大小姐。」

  什麼「是的,大小姐」,那個男人真把巫女的話當真不成,打傷他們也是有罪的,他不可能明知故犯,聽命行事。

  在日本呼風喚雨的一群人不相信他真會受一個女人指使,神色略帶看好戲的意味,等著他自打耳光。

  可是當身邊的人躺在地上哀號時,沒有敢再懷疑他只是虛應一番,臉色驟變的全神專注,拿出實力與之應戰。

  事實上,就連高高在上的杜大小姐也沒看過秦萬�的這一面,她知道他為了保護她接受過嚴格的武術訓練,可是他身手之好卻出乎她意料之外。

  「姐姐,管家哥哥在幹什麼,打地鼠嗎?」好像很好玩的樣子。

  一顆圓乎乎的球……好吧!是被養得過胖的杜家小弟聽見外頭有打鬥聲,一時好奇就跑出來看個究竟。

  這時,帶頭的壯碩男子沒有任何猶豫,立即下達指令。

  「捉住那小孩……」

  「你敢碰我弟弟試試——」

  眼見幼弟有難,杜千桃再顧不得父母殷切的叮囑,按照母親教過她的手法,雙手結成印,口念失傳已久的古老語言,掌心向外輕推。

  突然間,一道強光驟起,擊向靠近杜千歲的日本人,那人如同田中的稻草人一般,砰的往後彈開,胸前多了焦黑的女子手印。

  「她是巫女沒錯,鬼島家族的巫女,我們找到她了,哈哈……找到了……找到了……」

  眼見同伴受傷,倒地不起,同行的日本人不但不驚慌搶救,反而如獲至寶的放聲大笑。

  秦萬�見狀心驚不已,下手更加狠戾的斷人手足,不讓他們再有爬起來的機會。

  一隻白色蝴蝶飛過樹梢,順著金色陽光往下滑行,它在杜千歲頭頂繞了幾圈,最後停在他背上,一陣風輕吹,蝴蝶化為粉末,落入他衣領內,沒入皮膚。

  可是沒人注意到。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11-4-26 12:26:22

第6章(1)  

  「找到了、找到了,找到第七十二代巫女,她在台灣……找到她了,宗主,巫女在台灣……」

  一隻紙紮的式神扇動薄薄的雙翼,像受到極重的傷似的,飛得有點不稱,忽高忽低、搖搖晃晃,隨時有往下墜落的可能。

  它低空飛過池塘,越過修剪有型的矮松,因為閃避不及被廊下的風鈴鏡歪一下,與紙窗擦撞,模樣狼狽的差點落地不起。

  但是在它奄奄一息時卻又振翅高飛,彷彿拼了最後一口氣,要將所得的訊息回報主人。

  風,很輕。

  雲,很淡。

  受傷的式神飛進紙門打開的屋舍,裊裊輕煙飄散著檀香味,一隻幾無血色的修長大手往上一翻,它似失去生命般的落入掌心。

  「在台灣嗎?她可真會躲藏。」躲了三代,總該回來了吧!

  繁密大樹遮住陽光,清香不斷的香爐終年燃著檀木,淡淡的味道飄散在空中,繚繞著千年不腐的梁木,發出自然的木頭香。

  即使在白天,屋內仍陰暗許多,不管外頭的氣溫有多高,旁人一踏入,一陣寒意頓時由腳底生起,渾身冰冷。

  這是一塊極陰之地,住了一位不能曝曬在太陽底下的年輕男子,他給人的感覺就是白,蒼白得不像正常人,白得幾乎可以看見血管的皮膚竟比泉水還冰涼,幾乎感受不到人的體溫。

  他是鬼島家這一代的宗主,也是日本最具影響力的巫覡家族之長,年僅二十五歲。

  「宗主,要屬下去帶她回來嗎?」地上跪著一名穿著武士服的男子,雙櫻家徽縫繡在左肩上。

  「你們有本事請回她嗎?」既然是血統最純正的巫女,能力必然不凡。

  「屬下盡力而為。」巫女屬於鬼島家所有,她不得不歸。

  「光是盡力是不夠的,鬼島家追了她們五十年仍未得償所願,想必她們自有一套應對辦法。」巫女是狡猞的,而且自私自利為了成就自己的慾望,不顧家族興衰存亡。

  「宗主的意思是?」男子擡起頭,口中發出詢問。

  一身白衣的鬼島神一露出精銳眸光。「非常時期使用非常手段,巫女若不合作,我不反對你們稍微強硬些,用行動告訴她你們的決心。」「」

  意思是就算是傷了人也不用在意,他要的是結果,不管過程。

  「我明白了,屬下馬上去辦。」他會不擇手段,誓達目的。

  倏然,跪地的男子消失不見,只留下方榻上淺淺的凹痕。

  在他走後,古老的咒語琅琅響起,香爐內的檀香突然興起濃煙,幾隻銅板大的蝴蝶從煙中飛出,繞著屋子飛了七圈。

  一陣好聞的香氣附著蝴蝶背部,它們在同一時間朝屋外飛去,在陽光底下化為白光,衝向不知名的遠方。

  「呼!呼!呼!」

  施法後的鬼島神一顯得特別虛弱,皮膚也更透明白皙了,雖然他身上流有巫女的血液,但畢竟不是正統,靈力使來十分吃力。

  這也是他始終無法維持正常膚色的原因之一,耗費靈力極損精氣,他必須保持通靈體質才能維持家運不衰。

  「宗主,人帶來了。」門外傳來一聲低喚。

  「嗯!讓她進來。」

  一名滿臉皺紋的老婦將身著和服的豆蔻少女推入,隨即拉上紙門,跪坐在外等候。

  少女像送上供桌的祭品,一臉驚恐地看著向她走近的蒼白男子,她的嗚咽鎖在喉間喊不出聲,嫣紅臉色褪得如雪般白皙。

  幼蕊尚未有機會綻放即慘遭蹂躪,她珍貴的處子之身是最佳的祭品,和服被剝開,冰透雄軀覆上無暇的身子,她的大腿硬是被往兩旁掰開。

  可以說是完全沒有任何前戲,高舉的圓鈍凶器長驅直入,擠進狹窒的乾澀入口,長刀直搗黃龍地穿破那層純潔的象徵。

  這是不得不為之的儀式,為了保有純陰之體,鬼島神一必須不斷地與處子交合,借由她們從未被採擷過的純陰氣血補足體內陰寒之氣。

  而人體體溫過低會猝死,因此在女子瀕臨高潮而他亦射出之際,他會劃開她手腕動脈,以碗盛接汨汨冒出的熱血飲下。

  因為在這時兩人的體溫達到最高,血液也最溫潤,一飲下最純淨的處子之血,他的肌膚才會稍微回復血色。

  純真少女等於是他活命的食物,不過他只飲一碗鮮血,不致鬧出人命,所以底下人樂於獻出家中幼女,供其享用,畢竟這報酬之高教人趨之若鶩。

  巫覡之家掌握了日本經濟命脈,想在競爭激烈的國際市場戰有一席之地,前來問卦必有收穫,宗主的預言奇準無比。

  只是使用能力太傷身了,所以他不輕易讓人問事,除非是政商要角、富豪之家,否則難以情動他。

  「把人帶回去。」

  似男似女的中性嗓音一出,靜坐廊下的老婦立即恭敬地拉開紙門,迅速起身扶走髮絲淩亂、衣衫不整的少女,快速送往鬼島家族名下專門的醫療院所診治。

  隨後,一臉清爽的鬼島神一才稍能立於陽光照不到的屋外,神色舒暢的迎著風,享受片刻的愜意。

  不過為了徹底解決巫覡青黃不接的問題,擺脫飲血的命運,那雙幾近透明的眼眸眸色深了幾分,唯今之計只有找回血統純正的巫女,才能重新振興鬼島家。

  在同一時間的台灣,忽感一陣惡寒的杜千桃倏地擡眸,微帶不安的搜尋天際,然而一片遮天的白霧讓她不能看得太遠。

  這種情形是第一次發生,她內心小有忐忑,卻不敢告訴親近的人,怕他們為了她的安危擔心。

  「小桃,你母親生前不是一直叮囑你,要你切記妄動天賦,你為什麼不聽話?」女兒是他和妻子的寶貝,怎能因他而有個萬一。

  「我做不到,當我看見你躺在血泊中,氣若遊絲,我想都沒想就做了。」她也沒想到自己的靈力竟強大到能穿透距離,如置身其地的發揮作用。

  沒有撿回一命的喜悅,杜春雄非常生氣。「你看不到,那是錯覺,你在北部,我在南部,你不能也不可以擅自改變別人的一生。」

  「爸,我沒辦法視若無睹,當時的狀況那麼緊急……」她哽咽了,眼眶泛紅。

  「我已經沒有媽了,我不能再失去你。」

  「我是老命一條,不足一提,可是你還年輕……」妻子當然也是為了救萬�那孩子才元氣大傷,導致日後的靈力衰弱,終難自保。

  「爸,我曉得你在顧慮什麼,不過你大可放心,我的力量比媽強上很多,她做不到的事對我來說輕而易舉。」母親的意外不會發生在她身上。

  「杜千桃,你知道什麼叫驕兵必敗嗎?凡事總有意外,你不能仗著一時的僥倖而得意自滿。」天底下有太多無法以常理推斷的事故,所以才有生離死別。

  很少直呼女兒名字的杜春雄一旦喊她全名,表示他正處於盛怒中,而且是她犯的錯超過他能容忍的範圍,他很難原諒她的過失。

  這是出自一位父親無私的疼愛,他不忍也痛心,更自責自己讓女兒妄動能力,他寧可自己受傷也不遠女兒傷了自身。

  「爸……」好凶喔!

  杜千桃像個不滿父親責罵的小女孩,高噘起粉嫩櫻唇,撒著嬌的想平復他的怒火。

  但是她並不知曉自己使出的異能已驚動飛過台灣上空的式神,危險已經迫近中,而她毫不知情,兀自沈溺在父親生還的喜悅中。

  「喊爸也沒用,就因為我寵你而讓你無法無天、不知輕重,將來我到地底下有何面目見你的母親?」他責怪自己對女兒太寵溺。

  「爸,我知錯了嘛!我保證以後一定不會再犯。」她舉起右手發誓。

  「一次就夠讓我心驚膽跳了,你還想有下一次?」氣歸氣,他還是捨不得對女兒太凶。

  見父親氣消了一半,杜千桃甜笑地靠向他沒受傷的左肩。「酒後不開車,開車不喝酒,從今天開始你要嚴格戒酒。」

  「我只喝一點點……」不到半杯。

  她瞪大眼。「一點點為什麼會撞車,酒精會讓人反應變遲鈍,神志不清,嚴重的話更是會造成家破人亡,同時毀了好幾個家庭。」

  「是別人撞我,我再追撞前方車輛,才會一整排車撞在一塊。」他是有點恍神,但不至於無視他人的安全。

  一場連環大車禍造成十輛車追撞,七人死亡,五人重傷,還有一人昏迷不醒,杜春雄的傷勢算是最輕微,右腳骨折、韌帶挫傷、外傷性氣胸,加上額頭撞出個腫包。

  原本他會傷得更重,有可能終身癱瘓,但因女兒的出手幹預,他腦中的出血瞬間凝結,並在最短的時間內腦幹的損傷也自行修復。

  「還是酒精誤人,它讓你反應不夠靈敏,沒能及時閃避突發狀況。」同樣的驚嚇她可不願再經歷一次,她怕自己會短命。

  女兒的反客為主讓杜春雄啼笑皆非。「反了呀你,到底是你大還是我大,你這性子到底是像誰啊。」

  明明挨罵的人是她,怎麼一會兒功夫,立場一反,倒讓女兒給教訓了。

  「當然像你,不然你怎麼拐得到既賢淑又美麗大方的老婆。」媽生前常掛在嘴上的一句話就是她被騙婚了。

  「你這丫頭,舌頭抹了蜜……」他被逗笑了,笑聲一震動,樂極生悲,胸口一疼。

  「爸,你沒事吧?」杜千桃緊張的想按護士鈴。

  「有點痛……沒事,我自己是醫生,不用大驚小怪。」只是扯到傷口了。

  她不放心,眉心微蹙。「不要硬忍,不舒服一定要說,我們付了醫藥費。」

  「你……你的腦袋瓜子究竟裝了什麼,居然想到醫藥費。」他失笑地按著胸,有些無力地搖著頭。「萬�,我這古靈精怪的女兒讓你費心了。」

  這世上如果還有人管得住她,也只有眼前的年輕人了。

  「老爺這麼說萬�怎麼敢當,大小姐聰穎慧黠,膽大之舉勝過男子,老爺不用太擔心。」秦萬�謙讓之餘不忘加了句調侃。

  「是夠大膽了,讓身邊的人頭痛不已。」家裡的男人全是受害者。「萬�,辛苦你了。」

  他這個父親能做的地方不多,全賴老秦的孫子從旁協助,不然他真使不上勁。

  「大小姐比較辛苦。」辛苦地找麻煩。

  正在擠眉弄眼的杜千桃被逮個正著,她沒點羞意地朝看向她的兩人吐舌頭,做出吊死鬼的模樣,讓人不覺莞爾。

  「對了,千歲呢?放他一個五歲的孩子在家裡不打緊吧?」他最對不住的,就是妻子死後他沒抱過幾回的兒子。

  「爸,你安心養傷,我有拜託我同學照顧他,何況周姨也在家,她們要我代為問候你。」她的好友不多不少,就那麼兩個,沈貝夏和程玉璋。

  「怎麼好意思,你的同學不是和你差不多年紀,人家也有她們自己的事要忙,你們快回去,別給人添麻煩。」杜春雄趕著女兒,不喜歡欠人人情。

  「可是你也需要人照顧……」沒個親人在身邊,總是不方便。

  「呋!你沒瞧見這裡的護士多熱心,半小時巡一次房,你這笨手笨腳的大小姐只會幫倒忙,我怕你再不走我會傷得更重。」他故意取笑女兒的笨拙。

  「爸,你真該羞愧,我的笨還不是你寵出來的,你什麼都不讓我做,就怕我受傷了。」他是罪魁禍首,害她四體不勤,五穀不分。

  「我在反省中。」他還歎了一口氣,深感良父難為。

  她一聽,沒好氣地一瞪。

  「老爺,家裡事有我在,你大可寬心。」管家就是管全家大小事。

  他眉一彎,笑得開懷。「還好有萬�,你是我們家的定心丸。」

  言下之意,女兒也不一定可靠,她的保證比一張紙還薄,不足以採信。

第6章(2)

  「爸,你會想媽嗎?」走了四年了,卻讓人思念不減,常常想起她。

  「想呀!我這輩子唯一愛過的女人也只有她了。」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知道自己完了,今生非她不娶。

  「你想要再婚嗎?」

  「你怎麼會想到這上頭?」

  「少年夫妻老來伴,如果你有想結婚的伴,我不會反對。」他老了,白髮冒出了好幾根。

  他笑著摸摸她的頭。「傻孩子,人生能真真切切愛過一回就值得了,真愛難求,我已經很滿足了。」

  「若是有人打著相親之名說媒……」

  杜春雄滿懷慈愛地回想甜蜜的過去。「我忘不了你母親,也不想忘記,她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記憶,我從不後悔愛上她,雖然她能陪我的時間太短暫。」

  「爸……」她為之動容。

  「我的寶貝女兒,別害怕去愛,人的一生中值得珍藏的事物太多了,你要懂得把握,不要瞻前顧後,愛情是必須課程,你很聰明,不用爸的提醒就知道要把握,一旦你錯過了,它稍縱即逝。」

  「萬�那孩子很不錯,別錯過他,咱們沒有門戶之見,你想愛誰就去愛誰,爸爸全力支持你,那些嫉妒的流語蜚言就拋在腦後,爸只想看到你幸福的微笑……」

  言猶在耳,父親的一番話讓杜千桃有很深的體會,她反覆的思考著,腦海裡不斷浮起父母的恩愛,他們深刻雋永的感情一直是她所嚮往的。

  但也因為愛得太深,一方若先走了,被留下來的那個人該怎麼辦?肯定是痛不欲生。

  把思念化成懷念,留存在心中,跟活著的人一起活著。父親如此說道。

  「萬�。」

  走在身側的男人停下腳步,低視滿懷心事的小女人。「有事?」

  她靜靜地看著他,然後說道:「若是你比我先死了,我一定會很難過。」

  「……這是讓你煩惱了很久的癥結?」

  她瞪了他一眼。「不許取笑,請用嚴肅的態度對待,要是有一天我早走一步,你會如何?」

  幾乎是不假思索,答案就在他腦中。「我會讓自己活得健康,勤做運動加養生,當個長壽的人瑞。」

  「你一點都不傷心嗎?不會哀痛欲絕的忘了世界仍在運轉?」她有些生氣他的回答。

  看她羞惱地癟嘴,秦萬�反倒笑了。「長命百歲才能祭拜你,年年掃墓,在你墳前插上三炷清香,讓你在地底睡得安適,不受侵擾,你最怕人吵了。」

  「萬�……」杜千桃的鼻頭酸酸的。

  「像你父親一樣,每年在你祭日的時候,陪你聊一整天,不管你有沒有聽見,我都會一遍一遍說著你愛聽的話,把一年來發生的事與你分享……」他輕輕地訴說,每一字、每一句都飽含他不難發現的深情。

  秦萬�是個情感內斂的男人,不輕易吐露自身的情緒,他習慣壓抑,做著別人眼中一板一眼的稱職管家,少有為自己設想的時候。

  他二十九年的歲月裡,有一大半是為了杜家而活。

  從青澀的少年,到如今成熟的男人,他深邃的雙眸一直都只追隨著一個人的身影,因她的歡喜而愉悅,因她的憂慮而皺眉,喜怒哀樂全掌控在一人手中。

  但是若問他後悔嗎,不,一點也不,他無怨亦無悔。

  「大小姐其實是怕寂寞的人,我不陪著你,你會害怕的。」最瞭解她的人是他。

  眼眶微濕的杜千桃主動握住他的手。「陪我,萬�,我要你一直陪我。」

  「好的,大小姐。」他樂於遵從。

  「就算我比你先死,你也不許再和別的女人在一起,我會詛咒你。」

  「大小姐……」他失笑。

  「你只能喜歡我,一輩子就我一個,你是我的萬�,永遠都是。」她是唯一。

  秦萬�笑不出來,目光深幽地凝視看也看不膩的白淨臉龐。

  「我愛你,萬�,你也必須愛我,聽到沒。」他沒有拒絕的餘地,誰教他太優秀了,讓她不小心愛上他。

  標準的大小姐作風,直接命令,刁蠻又驕縱,卻又無法讓人討厭。

  「聽到了,大小姐。」他舉起手,輕撫她光滑的臉頰,俯身在白玉耳垂旁低喃。「我也愛你,我的大小姐。」

  「真的?」她微睜大眼,喃喃低問。

  雖然已知他對她有情,但是沒有聽他親口說出,心裡總是不踏實,好像缺了一角,沒有真實感,涼風一催入便心寒不已。

  「真的,大小姐,」秦萬�像是在碰觸一樣易碎的水晶製品,輕柔地擁著她。

  「那你還不吻我,在等什麼?」她瞠目,撒嬌的嗔道。

  「是,大小姐。」

  粉嫩朱唇是那麼鮮艷欲滴,彷彿沾著露水的櫻桃,掛在枝椏間等人採擷。

  早已深陷情狂愛熾的秦萬�忍住奔流的慾望,輕輕地覆上柔軟得不可思議的香唇,細細品嚐花瓣般的唇片,以舌描繪那幾欲令他瘋狂的線條。

  那是自律、不張狂的吻,帶著珍惜和寵溺,呵護著小小的珍寶。

  但是,有些事是控制不了的,就算苦苦壓抑亦然。

  譬如愛情,譬如衝動的渴望,譬如那城牆也擋不住的深情,譬如兩顆年輕的心緊緊相連。

  秦萬�並不想嚇到她,他只想讓她感受到相愛的美好,可是莽撞的舌一鑽入佈滿香津的檀口,沸騰的激情一下子爆發開來,無法抑止。

  他像是一頭餓了很久的野獸,一碰到肉質甜美的獵物就停不下來,緊咬不放,汲取最甘甜的蜜液。

  健壯的軀體、嬌柔的身影,密不可分的重叠在一起,唯美而動人,充滿愛的眩光。

  「萬……裡,我快喘不過氣了。」頭好暈,她缺氧了。

  同樣氣息不穩的男人粗喘著氣,不捨地離開如蜜芳唇。「你太誘人了。」

  她臉色微赧。「不要說讓我害羞的話,我是大小姐,不是小鳥依人的小女人。」

  他輕笑,貪婪地再落下一吻。「我知道,霸道又逞強的大小姐。」

  「萬�。」她粉頰飛霞。

  「嗯?」他忘情的盯著被他吻腫的芳唇。

  「我們在馬路旁。」她提醒。

  「怎樣?」她好美,美得讓他難以自持。

  「你的手放錯位置了吧!」雖然她很不想臉紅,可是腮幫子卻熱呼呼的。

  為之一怔的秦萬�低下頭,原本激情未退的喘息又加重了。「形狀很美,大小適中。」

  「你認為我問的是這個?」她自己的身體她比他更清楚。

  他低笑,長指揉捧著那誘人的渾圓,不甚饜足地緩慢退出輕軟的絲質白上衣。

  「大小姐,你讓我非常期待!」

  「不會太小?」她故意反問,小小的虛榮心需要被滿足。

  「對我來說,足夠了。」那不是他在意的,他要的是那顆愛他的心。

  杜千桃佯裝不悅地戳他臉頰。「由得你挑剔嗎?你以為你是大小姐呀!」

  意思是只有她能嫌棄他,他不能挑三揀四。

  「我是男的。」就算他想也當不成。

  「所以你是管家,我是大小姐,你的主人。」她頗為得意地擡起下顎,亮燦水眸流轉著被愛的幸福光采。

  含笑而立的秦萬�縱容的笑道:「是的,大小姐,你是我的主人。」似乎成了他們之間調情的通關密語,兩人一搭一唱像是主人與管家,但是話語中的曖昧卻十分黏膩,透露出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絲絲情意,甜入彼此心坎。

  「萬�,我很高興你愛的人是我。」不然她和他都會非常痛苦。

  因為她是殘酷的巫女,看中的男人絕不放手,即使對方不從她,她也會逼著他非從不可,至死方休。

  「我也一樣。」他長久的等待終於結了果。

  藕白雙臂環著健腰,杜千桃貼偎上他胸膛。「我警告你,我的妒心很重,又愛吃醋,你從頭到腳都是我的,最好別讓我有想宰了你的機會。」

  他笑得好溫柔、收緊臂膀。「我的大小姐,你不知道我有多愛你嗎?一個已經把生命獻給你的男人,還有什麼好懷疑。」

  「萬�……」她的……男人。

  兩人的臉越靠越近,鼻息交融,輕啟的唇瓣幾乎靠在一起。輕輕碰觸,輕輕摩挲,輕輕……

  「喂!你們夠了沒,在大馬路上卿卿我我、摟摟抱抱,道德淪喪啊!你們不知道太過恩愛是犯法的嗎?愛情鳥熱情的光芒快閃瞎我們雙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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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4-26 12:25:27

第5章(1)  

  嗯!什麼聲音這麼吵,吵得讓人無法入睡。

  是房子整修,還是隔壁空地終於有人整頓,打算蓋房子了?

  可聽起來不像搬家,好像是有人一字一句的扯著喉嚨在嘶吼,似乎不把胸腔脹破誓不甘休。

  好吧!去吵、去鬧,全與她無關,難得的假日她要睡飽,待會叫萬�陪她去爬山,她好久沒踏踏青,看看林梢間跳躍的山雀……等等,有人在喊萬�的名字嗎?

  睡得迷糊的杜千桃揉揉發酸的眼,讓睡意惺忪的雙眸適應窗台射進的光線,她將手臂舉高,伸了個懶腰,吸一口乾淨的氧氣醒腦。

  驀地,令人眉頭深鎖的爭執聲再度響起,其中夾雜傷人的謾罵,彎彎的秀眉慢慢往眉心靠近。

  「……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任人使喚的下人,有什麼資格在這裡發號施令……養條狗來看門還不用付它薪水,你比狗還不如……」

  狂吠的狗……呃,是人,正不知收斂的大放厥詞,行為放肆的當是自己家裡,頤使氣指的怒罵神色自若的男子,人家越平靜,他罵得越起勁,好似沒有停歇的跡象。

  但罵久了也得喘氣,一下子火力全開,難免呼吸不順。

  「請小聲點,大小姐還在休息。」不高不低的磁性噪音予以制止。

  他,太吵了。

  「都幾點了還不起床,她不知道貴客到了嗎?馬上叫她下樓,不許耽擱。」什麼時候了還賴在床上,未免太過好命了。

  「大小姐昨天夜裡晚睡,直到淩晨三點才上床。」而這些都是拜眼前男人所賜。

  一聽杜大小姐作息不正常,杜慶松立即借題發揮地大聲嚷嚷。

  「真是不檢點,父親一不在家就和胡來,三更半夜不睡覺地搞七撚三,我早說過孤男寡女同處一室,遲早會出大亂子,果然不出所料——」

  「大小姐熬夜不睡是為審核醫院這幾個月開的開支,尤其是藥品議價這一項。」

  他特別強調「藥品議價。」

  冷不防被打斷話,神情張狂的杜慶松很不高興地沈下臉,火冒三丈的準備破口大罵,但是秦萬�的話一出,蠻橫的氣焰彷彿大火遇潮,消退得極快,他眼神閃爍地少了咆哮,聲量降低許多,不敢直視深不見底的黑瞳。

  「咳!咳!原來是為了這事忙,早要她別費心了,才幾歲的孩子,開開心心地念不就得了,何必勉強自己,還有我們這些大人在,她操什麼心呀!」大權一把握,也不知她在防誰。

  「就是大人管不了事,大小姐才需要事事親為,以保住祖上留下的基業。」長者無能,兒輩受累。

  聽出他話裡的諷辱,惱羞成怒的杜慶松重重地往桌面一拍,「這裡有你開口的餘地嗎,也不想想自己是什麼身份,主子太放縱,慣出個死奴才,這個家不找個女主人整頓整頓,我看奴才都要騎到主人頭上了。」

  「杜家沒有奴才。」他們受雇於人,以勞力交換薪資,不該受此羞辱。

  「沒有奴才?那你是什麼,大少爺不成。」他不屑地哼嗤。

  「管家。」秦萬�不卑不亢地與之對視。

  「那就做好你管家的工作,別想越俎代疱,我們姓杜的還輪不到姓秦的來管,你給我記住你的身份,老實點,不要耍花樣。」要不是他在背後出主意,當那丫頭的靠山,她也不致不知天高地厚,把整座山都霸住。

  良才善用,能者居之,她逞什麼強,出什麼鋒頭,把他的院長位置奪走,換上名不見經傳的代理人,這口氣他還嘔著呢!

  松慶松仍記恨秦萬�的出現,原來喪妻後心灰意冷的堂兄有意將醫院交給他管理,自己退居第二線,偏偏只差臨門一腳的殺出個程咬金,將到手的肥肉給叼走。

  「堂叔,你肝火虛呀!怎麼我在樓上睡個覺都聽見你大呼小叫,你出門踩到狗屎了嗎?」

  一聽到侄女的嬌軟噥音,杜慶松立刻判若兩人,盛氣淩人的肉餅臉瞬間堆滿討好的笑,邊數落邊埋怨地走上前。

  「還不是你這管家惹我生氣,老是狗仗人勢,你得管管他,不然以後怎麼帶人?」他故作好意地提點。

  揚了揚蝶翼般的羽睫,杜千桃扶著欄杆走下樓。「我家萬�又做了什麼,瞧堂叔氣得暴跳如雷,活似鍋裡沒煮熟的蝦子。」

  她動不動就用「我家萬�」,感覺上護短的意味濃厚,但又不唐突。

  「哼!你倒要說說他,也不知是怎麼做奴才的,不要仗著家裡沒大人就隻手遮天,連你都蒙蔽了,哪天被她賣了還幫他數錢。」他用長輩的口氣教訓,擺明了把她當成不解世事的小女孩,該由這位「大人」出面管一管。

  松慶松的用意無異是在突顯自己長輩的地位,晚輩不懂事就得尋求長輩的幫助,他不介意代替杜父給予建議,以免小侄女誤入歧途,讓人痛心。

  「堂叔,我家萬�做錯事遭你責備也是理所當然,可是我還沒聽出重點呀!想念他幾句也找不出名目。」她無奈的擺擺手,沒出聲招呼的逕自落坐。

  見她似乎站在自己這一邊,杜慶松更加賣力地說著,「不就是前些日子我提的那檔事,幫你父親找個伴,你瞧我連人都帶來了,趁你父親不在的期間,你就和雲芳阿姨多培養培養感情……」

  杜千桃不是沒瞧見客廳中央多了幾名不請自來的陌生女客,但是杜慶松沒介紹,她也當作是人形擺飾,故意視若無睹。

  她有些好笑的想著,好歹她才是杜家真正的主人,幾時堂叔成了這個家的老爺,問都不問一聲就私下決定,硬要她認了,這分明是土匪舉動。

  可惜她並非任人揉捏的軟柿子,他這塊鐵板是踢定了,別怪她不給他台階下,這只能說是他咎由自取。

  「千歲還小,需要母親照料,而你都快滿二十了,早晚要嫁人,空蕩蕩的家裡也該添個新成員,說不定明年你就可以多個弟弟……」他呵呵笑地以為水到渠成,揚手要人把三大箱的行李搬上二樓的主臥室,也就是杜春雄與伊秋水昔日恩愛的臥房,意圖十分明顯。

  「等一下,堂叔,別太心急,我還沒搞懂你的意思,這位女士做了什麼敗德的事,為何自己的家不住,非要借住他人家?」唉!他太急躁了,難怪和她鬥了四年仍佔不了上風。

  敗德?

  一直默不作聲的沈雲芳忽地臉色一變,精心描繪的妝容崩裂出細紋,她冷冷地瞪向猶似不知說錯話的杜家大小姐,一股火隱隱悶燒。

  其實她對結婚沒多大的興趣,樂於當個受人吹捧的千金大小姐,但是沈家接連幾個投資都失利,賠了一大筆錢,生活不若以前富裕。

  剛好對她頗為照顧的姐夫前來遊說,說了不少令人心動的好處,加上她多年前曾見過杜春雄本人一面,對他的翩翩風度亦十分傾心,才點頭同意姐夫的說媒。

  「哎呀!胡說八道什麼,雲芳可是畢業於日本的新娘學校,談吐大方,進退得宜,人也美得沒話說,配你父親綽綽有餘,你趕緊找個人整理整理房間,讓她搬進去,一直讓人站著多不好意思……」杜慶松說著好話,執意要造成既定事實。

  一旦雲芳住進杜家,不管這一家老小意見如何,外界的觀點便會逼他們不得不接納她,繼而成就一門好事,訂下名分。

  他打的便是這主意,要知道人言可畏,人家未出嫁的大閨女都入了杜家門,還能不給她一個交代嗎?

  「堂叔,我家看起來像難民收容所嗎?」杜千桃在笑著,但眼底卻沒有溫度。

  「咦?」他頓了頓,不解其意。

  「隨便找個我不認識的人往家裡塞,你真令我難堪了,她一不是杜家親戚,二不是杜家友人,大剌剌的拎著行李進來,堂叔,不要怪我說話直接,除了送往迎來的酒家女外,沒有一個受過良好教養的女子會厚顏無恥的自動送上門來。」她把話說的極重。

  杜慶松一聽,頓時聲如蚊蚋,「我問過你父親……」

  他在三個月前問過,但是當時的杜春雄正專注手邊的工作,沒聽見他說什麼,只敷衍地點頭虛應。

  「堂叔,不要欺負侄女,我年紀雖輕卻不代表不長腦,鴆占鵲巢聽過,她想當我繼母,起碼得做出樣子,不要一副嫁不出去、急著找男人賴的急色樣。」呵,居然瞪她,實話說不得嗎?

  外表纖細的杜千桃給人弱不禁風的感覺,可實際上她是一頭有爪子的小母獅,骨子裡可是霸氣強悍無比。

  天生的異能一直困擾著她,但是又不能說全無益處,至少她便早一步「看見」沈雲芳的不安於室,背著父親與人私通,甚至懷了那人的小孩。

  而那人便是眼前皮笑肉不笑的堂叔。

  所以一開始的不贊同不是為反對而反對,若有人真心對待父親,她絕對展開雙臂歡迎,不會拒人於千�之外。

  「你……」杜慶松額頭冷汗直冒,有些畏懼此刻看來氣勢淩人的侄女。

  「你說夠了吧,說話夾槍帶棍的,你以為自己是誰呀!這個家又不是你做主,我小姑姑是內外兼具的大美人,你少出言譭謗。」她真是不把別人看在眼裡,把人批評得一無是處。

  震耳欲聾的吼聲一起,耳朵隆隆作響的杜千桃頓了下,斜睨一眼。

  「請問你是誰?」

  有點面熟,似曾相識。

  「你問我是誰,你……別太過分了,上個月我才找過你……」氣得扭曲變形的臉乍青還白,眼珠瞪得快掉出眼眶。

  她搖著頭,指扶額側低思。「不太有記憶,你要不要再說明白點?」

  「杜千桃,你真的很會裝模作樣,大家都被你沈靜的氣質給騙了,我沈晶晶有誰不認識,只有你睜眼說瞎話,傲慢得令人討厭。」她不經意地看向某人,微露出一絲羞怯,明眼人都可看出她所謂的「大家」指的是沒接受她求愛的秦管家。

  「原來是你啊……」嬰靈的母親。

  杜千桃真的對她印象不深,不在意的人從不在她關注的範圍內,若非不時在她週遭出現的嬰靈,她都忘了有這人的存在。

  「我看透了你的真面目,用不著惺惺作態,不要自己得不到就阻礙別人的幸福,要知道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你早晚得離開家裡。」只要她不在,秦管家就是她的囊中之物。

  吵架最傷神,杜千桃美眸睞了睞,垂睫。「萬�,我頭痛。」

  一旁的秦萬�二話不說的彎下腰,揉按她兩邊太陽穴。「他們吵了你。」

  「是呀,好吵,怎麼會有人這麼可惡,登堂入室的欺負我。」好歹是她的家,卻來了一群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擾人。

  他眼眸一冷,掃向不尊重主人的客人。「你們想自己走,還是我送你們出去?」

  「秦大哥……」沈晶晶一臉迷戀,巴不得整個人往他身上撲。

  「你看看這下人多無禮,主人還在,竟然趕起客人,實在太不像話了。」杜慶松氣呼呼的揮著手,毫無走人的念頭。

  「堂叔,慢走,不送了。」好好的房子都烏煙瘴氣了,待會得要人打掃打掃,去去黴氣。

  「你……」他愣了一下,意外她竟下起逐客令。

  「喔!對了,順便把你帶來的垃圾帶走,我家不是垃圾掩埋場。」一說完,她高舉起雙臂,做了個氣死沈晶晶的舉動。「萬�,抱我上床,我想睡覺。」

  「是的,大小姐。」秦萬�輕鬆地抱起愛撒嬌的人兒,讓她在懷中閉目休憩。

  抱她上床?

  睡覺?

  多曖昧的字眼,教人想入非非,她怎麼說的出口,毫無一點顧忌,彷彿習以為常?

  而那雙結實的臂膀似乎早已習慣了重量,從容自在的橫過她的腰際,輕柔而細心地抱起她,知道她每一個怕癢的部位。

  看得咬牙的沈晶晶嘔得快吐血,很想衝上前把神色舒坦的女人給扯下來,叫她別搶她的男人。

  「杜小姐,可否聽我說一句?」

  走到一半的秦萬�停了下來,他懷裡的女孩不耐煩的微睜惺忪睡眸。

  「雲芳阿姨,你知不知道自己很沒禮貌,堂叔雖姓杜,但終究不是我杜家的人,他有什麼資格帶你來我家?還有,你真的以為自己很美,足以將我父親迷得神魂顛倒嗎?去看看我母親的畫像,何謂美人當如是。」

第5章(2)  

  自視甚高的沈雲芳從未受到這般的羞辱,她向來自認美猊無雙,足以媲美電視明星,放眼望去,沒人比她更美,但當她一眼看向掛在牆上的畫像時,頓時愕然地忘了自己在惱什麼。

  人如其名的伊秋水確實美如一江秋水,杏目紅唇,凝脂雪膚,水汪汪的大眼睛好像會說話似的,讓人不自覺地盯得出神。

  但是令她怔愕的不是伊秋水絕塵的美麗,而是她看見畫中人似乎瞪了她一眼,彷彿不高興他們一群人仗著長輩身份,欺負父親不在家的女兒。

  一時間,她震懾不已,沒多說什麼,杜家大小姐都擺明了不歡迎,總不能強行硬住下來,落實了那句「鴆占鵲巢。」

  她有她的驕傲,自然受不得這等氣,一甩頭便走出杜家。

  可這不代表她放棄了,杜千桃的態度太讓人生氣,為了賭一口氣,她決定跟她耗上了,不當上杜家的女主人她不罷休。

  生性驕縱的沈晶晶更是不肯認輸,她認為杜千桃不過是仗著家裡有錢,搶先一步霸住忠心耿耿的秦萬�,他對她言聽計從是出自職責,並無男女感情,自己只要有點耐心一定可以把人搶過來。

  所以她最常出沒的地點是杜家附近,守株待兔的等人出現。

  譬如此時。

  「秦大哥,你吃飯了沒?我知道有家餐廳的口碑不錯,我們一起去吃好不好?」

  路邊突然竄出一道黑影,目不斜視的秦萬�眉頭一皺,不太愉快地睨了一眼擋路的人,打算繞過她,把剛出爐的水煎包送到挑嘴的大小姐手上。

  可是他往左邊一跨,她也往左挪,再向右邊一拐,對方也動得很快,直接擋在他面前。

  「秦大哥,你不用不好意思,我從以前就一直喜歡你,心意不曾改變過,除了你,我不會再愛上第二個男人。」她說得滿臉通紅,羞意難當,卻大膽告白。

  騙人、騙人,哪有一直,壞媽媽騙人,她明明跟別人在一起過,不然怎麼會有他。

  爸爸、爸爸,你不要相信她的話,壞媽媽不是好人,她連自己的小孩都丟掉,你趕快回去找新媽媽,把我生下來。

  杜家門口有兩棵百年大樹,其中一棵大樹後探出一顆發著綠光的小頭,嘴裡嚷著沒人聽見的話語。

  「你擋到我的路了。」秦萬�的聲音冷得像寒冬,沒有半絲暖意。

  「管家也有休假日,不該一天到晚的工作,你就休息一下,讓自己放鬆,交個女朋友——」沈晶晶太渴望眼前的男人,忍不住伸出手想握住他厚實大掌。

  黑瞳倏得一瞇,他向後避開一步。「不要碰我。」

  「我……我只是……呃……喜歡你……」手心一落空,她不禁失望。

  「我對你沒有相同的感覺。」她不是他的大小姐。

  心口像中了一箭,她面有難堪。「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養,你多和我相處就會喜歡我了。」

  「沒時間。」他斷然拒絕。

  「怎麼會沒有時間,你不要理會杜千桃,我們就能快快樂樂的約會。」她一廂情願的說道,兩眼冒出紅色的心形。

  「我為什麼要?」他冷著一張臉,表情略顯不耐。

  「因為我喜歡你呀!跟我交往就不必看別人臉色做事。」她可以為他在父親的公司安插職位,以後他就能擺脫卑躬屈膝的管家生活。

  沈晶晶見他又想越過她,回到杜家聽人使喚,立刻有些怨懟的伸展雙臂,承上他向前。

  「可是我不喜歡你。」太纏人了。

  一向自以為青春無敵的面容微白,她受的打擊不小。「你沒和我交往怎知你不喜歡我?我只要求一個機會,你一定會愛上我的。」

  「我心裡有人,這個理由足不足夠說服你?」除了那個人,他看不見其他人的存在。

  他不曉得她的自信從何而來,但是歸心似箭的他只想快點擺脫煩人的女人,他家大小姐不是有耐性的人,對他更是嚴苛。晚了,她會直接把水煎包的內餡往他頭上擠,他可不想給她這機會。

  想到心上的人兒,黑瞳迸出微光,兩泓深潭由寒轉暖。

  「誰?」沈晶晶的臉慘白一片,不甘心自己的癡戀落得一場空。

  「與你無關。」他說得冷漠,不因她備受打擊的表情而多出一分關心。

  被人狠狠拒絕,她愛火化為怒火。「是不是杜千桃?你喜歡她對不對,她愛你嗎?她有比我對你更好嗎……她不是你高攀得上的大小姐。」

  見他無動於衷,沈晶晶受傷了,所以她也要傷害他,用最傷人的話攻擊他,他們之間身份的差距是一道難以跨越的鴻溝,他不可能有機會和她在一起,顯然的,沈晶晶成功了,秦萬�身子一僵,沈著一張臉,冷厲無比的瞪著她,似想將她碎屍萬段。

  「高不高攀是我說了算,幾時由沈同學替我拿主意了?」門前雪不去掃,管他人瓦上霜堆得高不高,真是無聊。「萬�,我的水煎包呢?」

  嬌柔甜嗓一起,全身僵硬的秦萬�像是瞬間解除禁制,森冷神色恢復原來的淡然,他一把推開擋路的沈晶晶,深邃的眼眸中只有一人。

  「你不要老是使喚他為你做東做西,他是人,不是你養的狗。」被她一激的沈晶晶氣到極點,不假思索的說出深埋心底的話。

  翦水雙瞳盈滿笑意,卻給人不寒而慄的感覺。「很難看耶!同學,人家不喜歡你,就表示你有令人難以忍受的性格缺陷,你該做的是回家照照鏡子,看看你什麼地方醜陋。」

  人醜心不醜,是為美,人美心不美,醜!

  「你說什麼風涼話,誰要照鏡子,你才……等等,這些話很熟悉,你偷看秦大哥寫給我的信?」她表情大驚,有著被人看破秘密的慌亂。

  杜千桃纖肩輕聳。「我幹嘛偷看自己寫的信,內容寫得引人入勝吧!」

  「你……你怎麼能……」她的眼中滴下屈辱的淚花。「那是我的信……」

  「我家萬�把信交給我,我總要看一看才不致辜負寫信人的心意,你瞧,他沒心沒肺,我還好意代筆回你一封,免得你等信等得望眼欲穿。」她說得理所當然,彷彿做了一件善事。

  「杜千桃——你實在太惡毒了,別人的心意不是給你糟蹋的。」沈晶晶覺得委屈,一邊抹淚,一邊控訴。

  「不然咧?你要我家萬�狂喜不已的奔向你,抱著你說你是他在世上最愛的人?」都幾歲了,還有這麼天真的想法。

  杜千桃清澈的眼眸射向樹後直揮手的小童,嘴角一撇,不太情願的接受他來通風報訊,她才得知屋前上演的一齣好戲。

  「你……你……」她眼淚落得更凶,轉過頭,淚眼凝望眼中從來沒有自己的秦萬�。「我會讓你喜歡我的,我比她更愛你。」

  像是在宣誓心中的執著,沈晶晶的勇敢的確教人驚歎。

  不過那一句「我比她更愛你」踩了某人的底線,晶眸如深夜的星空,熠熠閃爍,足以與滿天星子爭輝。

  「萬�,我仰著脖子太酸了,你下來一點。」杜千桃勾著小指,媚眼如絲。

  「是的,大小姐……」

  秦萬�才一屈身,一股溫熱頓時襲上冷唇,他驚愕地瞠大雙目,眼底的淡漠慢慢融化,一絲亮起的炙光溫熱了平靜無波的瞳眸。

  他們都有些失控了,沒人注意沈晶晶是何時掩面哭泣的奔離,兩人的眼中只有彼此,容不下第三人,他們吻得熱切纏綿,直到兩人都快喘不過氣,才依依不捨的分開。

  「萬�,你覺得委屈嗎?」他是她的,誰也不讓。

  黑眸中盛滿濃烈情火的秦萬�低聲輕笑。「你吃虧了,大小姐。」

  她有點任性的哼了一聲。「誰理那些沒用的世俗規範,我是大小姐,無禮刁鑽是我的特權。」

  「大小姐果然任性。」而他願意無條件的包容,只因他……愛她。

  「知道就好,我可是權端自私的人……啊!好痛……」

  「怎麼了,說清楚。」見她痛苦的揪著胸,他立即鎮定地抓住她的手。

  其實秦萬�比任何人都慌亂,見她難受,他的痛是她的十倍。

  「我……我……」突然間,水晶般透澈的眼兒更透明了,像一片森茫的湖面,幽遠而推動焦距。「爸爸他……他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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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4-26 12:24:33

第4章(1)  

  「杜千桃,你這個叛徒,你怎麼可以出爾反爾,背叛我們情比金堅的姦情。」

  「忘了帶字典就回去翻一翻,不要丟人現眼了,國文造詣這麼差,你的醫學院是怎麼考上的?」真是的,自爆其短。

  「沈貝夏,你給我滾到一邊,本小姐是來討債的,你少在這裡礙事。」老虎不發威,把她當病貓了。

  「哈!本人剛榮膺杜大小姐護衛隊隊長,你敢動她一根寒毛,先踩過我的屍體再說。」她的責任重大。

  聽她誇張的說詞,長相清秀的女孩笑著啐了一句。「神經病啦!誰要踩著你的屍體,我們還沒上大體解剖,等有需要時再請你提供。」

  「呿,咒我早死呀!」沒心沒肺的冷血動物。

  「是你先要貢獻給醫學做臨床試驗,我只是不好拒絕,勉強收下你的大愛罷了。」

  程玉璋是個陽光女孩,削薄的短髮讓她像個漂亮的男孩子,為人樂觀又健談,開朗的個性如同一顆小太陽,隨時在散發光和熱。

  而沈貝夏是中美混血的南島姑娘,五官輪廓相當深,不過外表還是偏東方人較多,非常愛哭,而且熱情得讓人受不了,朋友常笑稱她是來者不拒的大火球。

  這兩人都是杜千桃的高中同學,也曾經相約一同考上醫學系,一個主攻外科,一個負責內科,一個朝小兒科出擊,三人畢業後到杜家的醫院工作,幹掉食古不化的老學究。

  但是杜千桃的母親過世後,這個理想成了空談,三個好姐妹也疏遠了一陣,直到上了大學才又在同一學校重聚,再次結為好友。

  除了程玉璋真的考上醫學系外,沈貝夏以十分差距飲恨,目前是外文系才女,杜千桃則以榜首之姿入了企業管理系,是該系的系花。

  「你們口渴了吧?來喝杯涼茶止渴。」柔細的嗓音輕輕召喚。

  「沒良心,也不想想我對你有多好,居然冷血無情的拋棄我。」害她孤零零的在醫學院裡孤軍奮戰,還得面對一群臭男生的嘲笑。

  「拜託,你有完沒完,都念兩年了,你不累呀!」每次一碰面就老調重彈,她聽得耳朵都快長繭了。

  程玉璋沒好氣的一瞪眼。「你們再兩年就畢業了,我醫學院要讀七年耶!剩下的三年誰要陪我熬呀!」

  她越想越心酸,眼睛也越瞪越大。

  「你還要實習一年。」沈貝夏壞心地提醒她,讓她整張臉皺得像苦瓜。

  「我恨你們。」全是她們害的,誤交損友。

  「讓你恨。」沈貝夏不痛不癢。「哇!這涼茶好好喝,不苦不澀,甜度剛好,桃花,你上哪買的?」

  聽她誇涼茶好喝,貪嘴的程玉璋趕緊搶來一杯,沁心的涼意一下肚,暑氣全消。

  「家裡帶來的。」她不吃外食,周姨每日都為她備妥三餐。

  「是不是你那位帥得撞牆的管家準備的?」如果是,她要多喝幾杯。

  這叫望梅止渴,吃不到上等肉就只好啃杯子。

  「天氣熱,他不希望我中暑。」其實她體質偏寒,不容易中暑。

  「嘖!真好,有涼茶喝,又有美色可賞,你真是幸福呀!」沈貝夏一臉嚮往,托著腮幫子作白日夢。

  「有錢你也可以請個男管家,何必羨慕別人?」程玉璋個性很直,說起話來不轉彎。

  「可是上哪兒找個兼具實用和美觀的大帥哥,你指點我條明路,我馬上找來。」又不是每個人都那麼幸運,人比人,氣死人。

  「這倒是,我家的管家長得像四角龜殼花,老師板著一張臉,沒見他笑過,瘦瘦小小的,不知情的人還以為是清末遺民,割了下面的太監公公。」一想到那張死氣沈沈的臉,程玉璋猛抽了口氣,打了個冷顫。她家那一隻腳進了棺材的張管家怎麼跟人家比。

  「不過長的太帥也麻煩,簡直是走動的禍害。」沒事找來一堆桃花,煩都煩死了。

  「什麼意思?」

  杜千桃不以為意,無動於衷的嘗著現烤的糯米糕,倒是身旁的程玉璋迫不及待的追問,好奇得很。

  「你們還記得八班的沈晶晶吧?」那個自誑是校花的女人,老用鼻孔睨人。

  「你是說每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像只孔雀的沈晶晶?」她印象不深。

  「對,就是她,聽說她高二那年就煞到桃花家的秦管家,還偷偷寫情書給他。」作風大膽,一點也不害臊。

  「情書……」記憶拉到過去,思緒飄遠。「……有香水味,粉紅色的信封,折成心形的信紙。」

  原來是那個沈晶晶。

  「咦!信被你收到了?」不會吧!人家滿滿的愛慕之意呢!

  「萬�把信交給我,托我還給本人,高中女生對他來說太小了。」她記得他想把信揉成一團扔了,是她攔了下來。

  「你偷看了對不對?」沈貝夏好不興奮,好像自個兒偷窺了別人的私密事。

  「信本來就是給人看的。」她一點也不覺得愧疚。

  「哦!沈晶晶一定哭的很慘,在你把信還給她的時候。」她有點幸災樂禍。

  「我沒還她。」杜千桃語氣淡薄的道。

  「咦?」沒還她。

  「我另外寫了一封信婉轉提醒,染指別人家的管家是不道德的行為,望她收起垂涎眼光,每日三照鏡,勿以醜顏駭鄰。」她寫得文情並茂,堪稱佳作。

  「你……你好狠……」好在她沒對帥管家起非分之想,不然……呃!等等,人家情書寄情幹桃花什麼事,幹麼回信羞辱人……噢喔!她發現大秘密了,原來好友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等一下,以沈晶晶的個性,她怎麼沒到班上找你麻煩?」同樣是大小姐,有些人就是氣焰高得令人受不了,老把別人當螻蟻,放在腳底下踩。

  「信末署名是我家萬�。」杜千桃面容恬靜,嗓音細細柔柔。

  高呀!果然是最毒婦人心,嫁禍別人,難怪吃了癟的沈晶晶不敢聲張,那一陣子消沈許多,沒見她大呼小叫地把同學當她家傭人使喚。

  沈貝夏與程玉璋吞了口唾液,面面相覷,心中慶幸不曾得罪過心胸狹小的好友。

  「不過呀,有人好了傷疤忘了疼,前些日子我聽國貿系的貓小妹在繫上傳話,說沈晶晶對你家管家餘情未了,打算再一次出擊,這一次她誓在必得,誰也休想阻攔。」

  這個「誰」不用多作註解,知情的人都曉得所指何人。

  「挺好的,勇氣可嘉。」日子過得太閒了,總要找些刺激。

  「為什麼這句『勇氣可嘉』聽起來有點冷颼颼,像寒流過境?」明明是艷陽高照的好天氣,怎麼心頭直發寒?

  「同感。」好陰森的氣氛。

  兩個同屬陽氣旺的二十歲女孩,不約而同的拉拉領子,感覺寒毛直豎。

  她們不由自主的在心裡想著,或許她們對這位充滿靈性美的同學不甚瞭解,她但笑不語的恬靜神態真有黑山老妖的味道。

  老樹下,微風輕送,淡淡的花香迷濛了季節的氣味,一排排梔子花吐露著芬芳,隨風搖曳,帶來優雅風情。

  和平常一樣,三個同校的高中同學只要沒課,便會相約來到僻靜的小花圃旁,這裡有噴泉不斷地小池塘,還有高低不一的木頭椅,是忙裡偷閒的極佳去處。

  由於姿色各有千秋的說那人是校園名人,因此特別引人注目。

  於是乎,她們的聚會場所也是眾所皆知,不過三人在一起的畫面實在太賞心悅目,美得像一幅畫,所以鮮少人來打擾。

  大家都以為三美聚在一塊談的是詩詞歌賦或是課業上的交流,其實不然,若是走近點偷聽,會發現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大家都被騙了,漂亮的女孩子也會說人是非,加油添醋地數落別人的不是。

  在這寧靜的午後,理應是風平浪靜的小聚會,可是加入沈晶晶的話題,頓時有點風雲變色,出現了小小的,令人心驚膽顫的雜音。

  偏偏這時候,風中飄來一股濃郁的玫瑰香氣,習慣前呼後擁的沈大小姐呆了幾名「侍女」,仰著下巴,盛氣淩人的登場。

  「杜千桃,我有話要跟你說,你跟我過來。」

  神色閒適的杜千桃動也不動地微擡眼睫,語氣軟柔。「剛吃飽,不想動。」

  碰了個軟釘子,面子掛不住的沈晶晶聲量楊高,「這是我們兩家的家務事,你想讓別人聽得一清二楚嗎?」

  「我們杜家和你們沈家扯不上關係吧!何況又不是做什麼壞事,沒那麼難以啟齒。」事無不可對人言,她心虛什麼?

  她惱怒的一跺腳。「沈雲芳你總認識吧!」

  「誰?」她揚起眉,美目澄澈。

  「沈雲芳,我小姑姑。」她不高興地重複。

  「喔,你小姑姑生病了嗎?需要我安排她住進我們醫院?」這事得喬一下,普通的病房那些大小姐怕是住不慣。

  「你在胡說什麼,我小姑姑沒病,你別裝傻,硬說沒聽過我小姑姑的名字。」

  她理所當然的態度讓人一頭霧水,杜千桃兩手一擺,當真聽不懂她在說什麼。

  「麻煩你解釋清楚,我對沒頭沒尾的猜謎並不拿手。」

  「我小姑姑是你父親的相親對象。」她高傲地擡起下顎,衣服和她多談有損格調的樣子。

  「相親對像?」幾時的事?

  「上個星期六,我大姑丈安排他們在『湘園』餐廳見面,但是你父親沒有來。」讓他們一家尷尬的枯等,還以為赴約的中途出了意外。

  「你大姑丈是誰?」無關緊要的人與事,她通常不會耗費靈力去「看。」

  「杜慶松。」

  她眼眸中精光一閃,璀璨如星。「原來堂叔是你大姑丈,還真是一家人,可是沒人告訴堂叔嗎?我父親到德國參加腦腫瘤研習會,為期三個月。」

  「什麼,三個月?」她訝然的睜大眼。

  「不知堂叔是跟何人聯繫的,父親上週四晚上七點的飛機,是我送他到機場的。」她臉上帶著笑,但笑意不達眼底。

  事實上,父親尚在國內,並未接手國外學會的邀約,下個月十七是母親的祭日,他不可能出國,每年的這一日,他總會在她墳前待上一整天,直到太陽西落。

  父親再婚她樂觀其成,爸孤單一人的背影令人鼻酸,但是不能透過居心不良的堂叔,他的野心一直很大,想趁機接收父親的位置,讓秋水紀念醫院成為他一個人的所有。

  「他說是管家……」她說到一半忽地收口,神色懊惱。

  「是萬�嗎?回頭我念他兩句,扣他半個月薪水。」杜千桃面帶慍色,嚴斥「下人。」

  「不不不!不是他,我聽錯了,你不許處罰秦管家。」一聽她要嚴懲心儀已久的男人,沈晶晶連忙跳出來否認,不知自己被耍得團團轉。

  「做錯事本來就該受罰,不過你也不肯定是他,等我回去問清楚再做定論。」

  她笑得溫婉,最佳上揚的弧度維持在四十五度。

  「我跟你一起回去……」等杜千桃一瞥眼,還「咦」了一聲,她才驚覺話說得太快,趕忙改口。「我是說我好久沒去你家坐坐,剛好我姑姑和你父親可能成為一家人,我們小輩應該多走動走動,聯絡感情。」

  杜千桃含笑的看了看她,蓮舌輕靈地吐出一句。「你知道你身後跟了一名嬰靈嗎?」

  聞言,她臉色刷的一白,驚慌失措的左顧右盼,眼中的慌亂清晰可見。

  「桃花,你真的看見她背後跟了個嬰靈?」膽小的沈貝夏小聲地問道,動作極快的一個箭步跳離三步遠,眼露疑色地張望左右,看看是否有奇怪的「東西。」

  而學醫的程玉璋倒是不信這些怪力亂神,她揉揉帥氣的短髮,兩手插腰哈哈大笑,直說沈貝夏是膽小鬼,草木皆兵的聞鬼色變。

  杜千桃不點頭也不搖頭,由她們臆測,她隨口一提不負責任,真真假假,看不到還是看不到,說再多也沒用。

  可是她怎麼也料不到,一時的失算竟然惹來不小的麻煩,還是她自找的。

  「不要再跟著我,回去你該去的地方。」陰陽殊途,少有往來為佳。

  一顆球似的白光上上下下地跳動,十分興奮地發出童音。

  「你看得見我是不是,都沒有人看得到我,我要跟你回家。」嘻!嘻!嘻!他有家了。

  「不行,我不是你媽。」哪裡來,哪裡回,有一定的規矩。

  「那你當我媽呀!我會是很乖的小寶寶。」他不吵也不鬧,還會乖乖吃飯。

第4章(2)  

  「我還沒結婚。」她一口回絕。

  「可是我那個媽也沒結婚,她不要我,把我打掉。」小球沮喪的在地上滾動,顯得有氣無力。

  「你去找她,重新投胎,她欠你一個出生的機會。」她是不相幹的人,不該找上她。

  「我不要,她不要我,我也不要她。」小小尖球拉長成三歲男童的形體,撅著嘴使性子。

  杜千桃瞄了他一眼,不為所動。「由不得你做決定,沒人可以選擇自己的父母。」

  「誰說沒有,我選中你當我的媽媽,你把我生出來,我就有生命了。」他不要再遊蕩了,他想要有個家。

  「辦不到。」他當是母雞下蛋嗎,噗一聲就生了。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男童像跳針的唱盤,聲音尖銳得令人無法忍受。

  他想當人,想要有爸媽疼愛,而不是來不及出世的嬰靈。

  「因為我目前沒打算懷孕,也不想太早當媽媽。」最重要的一點是,她未婚。

  蠟燭兩頭燒的杜千桃讓自己過得很辛苦,一邊要顧及學校的課業,一邊得守著將來要留給弟弟的醫院,提防有心人士圖謀不軌。

  她才二十歲,雖然聰明卻仍欠缺社會歷練,有些事對她來說十分吃力。

  她放棄醫學院選念管理科系,為的是增加學識和經驗,從中學習管理人事及財務,將所學運用在現實生活中。

  「沒關係,我可以等你,土地公公說你會是很疼孩子的母親。」小童笑瞇瞇地咧開缺牙的嘴。

  「土地公……」杜千桃臉色欠佳,亮璨水眸蒙上一層黯然。

  明明是沈晶晶造的孽,和人有了孩子卻墮胎,導致嬰靈無處可去,偏偏他不去纏帶他來到人世的罪魁禍首,非要纏上她,她招誰惹誰?

  難道是她道破天機,才有此一劫嗎?

  「我不會當你媽,你也不會投胎當我的小孩,快快離開,別讓我收了你。」

  消滅他十分容易,但損德,不該由她動手。

  「媽媽、媽媽……你是我媽媽……」小童耍賴地拉著她裙擺,怎麼也不肯離開。

  很奇怪的現象,但錯身而過的行人卻不曾發覺,杜千桃揚起的裙擺固定在某個角度,微微拉高。

  「我不是你媽,你不許再跟著我。」她一把拉回裙子,手指自然結出一個手印,彈向小童額頭。

  一瞬間,童身又回復球狀,向後連滾了好幾圈。他的新媽媽不要他,原來的媽媽又不知在什麼地方,他越想越害怕,哇哇地哭了起來。

  但是他似乎粘定了杜千桃,邊哭邊生出兩條腿,哭著跑向她。

  「你當我的媽媽好不好?我以後會孝順你,賺的錢都給你花,你……啊!好強的光,好痛……」

  咻地一聲,小球鑽地而入,倏地消失。

  暫時擺脫小鬼的糾纏,杜千桃鬆了口氣,神色疲憊地望向遠遠走來的男人。

  「萬�……」

  來者及時托住虛軟的她。

  「你又做了什麼,為何老和自己過不去。」秦萬�神色嚴肅,托著她雙臂的力道顯得重了些。

  她無辜地眨著眼。「不是我招惹他,是他找上我,你也曉得我的身體容易泛陰,趕走了一個又來一個。」

  不只他生氣,她也很苦惱,從小到大看到的鬼比天上的星星還多,避都避不開,她除了妥協,和平共處,還能怎麼樣?總不能趕盡殺絕。

  杜千桃的靈力比母親強大,接觸的時間也早了好幾年,因此,她剛見到的大都是熟人,所以她不怕。

  久而久之,她習慣了這些「人」在身邊來來去去,也就不當一回事,不像母親曾因為恐懼而讓一些向她求助的亡魂魂飛魄散,連投胎的機會也不給。

  一直到今時今日,她沒殺過一隻鬼,甚至同情他們的遭遇,但是她謹遵母親的叮嚀,不看不理也不問,盡量置身事外,勿有交集。

  「你在怪我來晚了嗎?」要是他早到一步,他的純陽之體便能保護她。

  星眸漾著笑意,她語柔如蜜。「不怪你怪誰,你是我的萬�,怎麼可以讓大小姐等候。」

  萬�等於管家,管家就是萬�,兩者是畫上等號。

  但是由她口中喃出,便多了一層曖昧的深意,好像在和情人撒嬌,說著嬌言軟語,酥人心魂。

  他冷勾嘴角。「我不是叫你在學校等我,你現在在哪裡。」

  「他就在學校嘛!我也無可奈何。」不是她不避,而是避不了。

  「學校也有?」他一怔,神色轉厲。

  「萬�,你慘了,看來你要成為我的包袱了。」她走到哪就得背到哪,如影隨形。

  他沒好氣的一瞪眼。「這值得高興嗎?我陪你上課,醫院的事誰處理。」

  「我喜歡萬�陪我,不過你能更有效率地將兩邊都打點好,那就更好了。」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好還要再好才是進步。

  「這麼惡魔的話出自大小姐的口,我一點也不懷疑。」她真把他當牛馬來磨,要他做到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髮絲輕揚的杜千桃發出銀鈴笑聲,咯咯地好不開心。「萬�,你很怨恨我吧!」

  「是的,大小姐。」他恭敬的一屈身,神態優雅得像一位貴公子。

  不分一年四季,秦萬�的基本配備是全黑的西裝,擦得光可鑒人的小牛皮鞋,和一成不變的冷峻神色。

  除了不夠服帖的髮型外,他給人的第一印象就是管家,一個相當稱職且優秀的家庭主事者,任誰瞧了瞧想重用他。

  可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他的服從是假像,在他必恭必敬背後,隱藏的是天生的反骨,狂肆的靈魂,無人掌握得住的不羈和傲慢。

  為了一個人,他收起背後的黑翼,放下狂妄,專心地當起守護者,因為心若不自由了,天也不再湛藍,失去令人飛翔的誘惑。

  「怪了,為什麼這句『大小姐』聽起來非常不屑。」她感覺受到羞辱。

  「大小姐想多了,以你的聰慧當知我沒膽反抗你。」她只管當她為所欲為的大小姐就是了。

  嗯哼,絕對是諷刺!

  「萬�,我累了。」她說的累是心累。

  「累了就停下來休息,別錯過了沿途的風景。」一說完,秦萬�背向她蹲下身。

  「萬�,你幹什麼?」

  「上來,我背你。」

  「你要背我?」清亮的眸子微微發熱,她動容地按住狂跳不已的胸口。

  「大小姐本來就有特權,服侍你是我分內之事。」她臉上的倦怠讓他不捨。

  嬌顏漾開一朵笑花。「萬�,你真好,麻煩你。」

  當背上多了往下壓的重量,一股燥熱猛地襲上秦萬�的臉龐,他清楚地感受到壓在背後的柔軟,透過布料貼伏著他的身體。

  處子幽香是世上最強烈的春藥,一縷一縷地飄進鼻腔,熱了他的身體。

  秦萬�苦笑,他錯估自己的忍耐力,當柔軟的馨香灌滿整個呼吸,他發現自己氣息變濃重了,步伐不穩,無法壓抑的獸性渴望蠢蠢欲動。

  但是,還不到時候,他不能為了一時的衝動造成終身遺憾。

  「萬�,你有沒有想過生一個自己的孩子?」有感而發的杜千桃如此說著。

  「你想要?」他從未有過這念頭,至少短期內不考慮,他沒有餘力中照顧小孩。

  「我問的是你,不是我。」她偷抓他頭髮,輕輕扯落幾根。

  「大小姐,你想下來走路嗎?」

  多年的默契,杜千桃聽出他話中的警告,心虛的一吐舌,放開撥他頭髮的手,改環繞住他的脖子,整個人放鬆地趴伏在他背上。

  「有你真好。」

  輕聲的低喃似和風搔過秦萬�的心頭,他心蕩漾著,掀起陣陣漣漪。

  久久未再聽聞一絲氣息,直到細小的酣聲在耳邊響起,輕抿的唇線不自覺揚起,他一路笑著回家。

  遠遠地,一顆小光球在樹蔭下跳上跳下,嗚咽不已。

  「嗚嗚……好可怕、好可怕……他的陽氣燒得我好痛……嗚……媽媽……我不敢靠近……」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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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4-26 12:23:31

第3章(1)  

  清風徐徐,落桐飄香,潔白小花一朵又一朵的離開枝椏,旋落地面。

  位於鬧中取靜的市區,古樸依舊的西洋樓房增添了歲月的痕跡,爬牆虎的籐蔓攻陷了鏤花陽台,盎然綠意與湛藍晴空競艷。

  春雨過後的路面顯得泥濘,初生的草芽脆弱地往上延伸,一顆經歷多次風災仍屹立不搖的老椿樹撐過百歲生日,見證一世紀的衰榮。

  在它繁茂的樹葉下,繫著兩條粗麻繩做成的鞦韆,每到假日的清晨,鞦韆的主人總會起個大早,捧著一本小說坐在上頭晃呀晃,洗滌心中的塵埃。

  那是一雙瑩白小腳,嫩晰無暇,完全看不到一絲小疤痕,像塊上等的白玉,潤澤中帶著空靈的美,幾可透光。

  曙光一照,彷彿是沐浴晨光中的仙子,隨時會在朝陽的升起中淡去……「大小姐。」

  一聲低喚,蓋著《莫泊桑全集》的臉兒動了下,並不明顯的,往下滑動一寸,露出光潔額頭,烏黑柔細的披肩長髮隨風揚起。

  一隻柔若無骨的纖手取走覆面的書冊,神色嬌傭的瞇向擋住光線的身影。

  「我在曬太陽。」輕柔的嗓音悅耳如黃鶯出谷,引人心弦一蕩。

  這是一張十分出色的臉孔,彎彎的細眉看似柔順,卻透著一股剛毅,黑曜石一般的雙瞳似貓,綻放迷幻光彩,紅唇如早春的桃花,嫣然緋紅。

  無一不美的杜千桃就像一個神秘的寶盒,外表含蓄恬靜,卻揚散獨特氣質,內在又像一本深奧的書,不細細品讀看不出內藏珠璣的。

  四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以讓一名青澀稚嫩的丫頭長成迷人的美人兒,舉手投足間散發大家閨秀的貞靜。

  「我不是故意要打擾大小姐的晨讀,只是有客來訪。」秦萬�一如往常的恭敬,但隨著年歲的增添更顯俊朗,整個人越發沈穩。

  「這麼早?」嬌嫩的聲音中聽得出微諷。

  「不早了,都快十點了。」是她貪睡,錯過了美好的時光。

  伸了伸懶腰,她嬌嗔地將書遞給身邊的男人。「招呼客人是你的職責,幹麼來擾人清夢?」

  「對方指明要見大小姐。」他不過是管家,做不了主。

  「我?」伸了一般的懶腰驟停,美眸輕睞。

  「是的,大小姐。」接過書的秦萬�順手將一件薄外套往纖細雙肩一披,動作熟稔得彷彿已做過上百次,駕輕就熟。

  「誰這般清閒一大早點我坐台?」真當她整天沒事做,閒得發慌?

  顯然她的「坐台」兩字惹人不快,秦萬�不贊同的眉頭一皺。「是你堂叔。」

  「堂叔?」帶笑的嘴角揚的更高,好似興致濃厚。

  「大小姐要見他嗎?」他的意思是:若不,他便去將人打發。

  「見呀!為何不見,他老來找我麻煩,我不讓他瞻仰一番他捨得走嗎?」一隻不成氣候的黃鼠狼,存著什麼心昭然若揭。

  長髮一甩,杜千桃嬌笑地握住鞦韆兩端,打算起身,見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遠房親戚。

  可她尚未落地,一雙大掌已捧住纖纖玉足,輕輕地套上鞋,讓她雪嫩雙足不致沾到泥土。

  她低笑,看著蹲下身為她穿鞋的男人,心中歡愉,笑聲放肆。

  「萬�呀,我要是沒有你怎麼辦?」他快把她寵壞了。

  「大小姐只管打仗,我會一直是你的後背戰力。」他會永遠在她身後守護她。

  清亮明眸眨了眨,對上深幽黑眸。「萬�,你要是害我愛上你,我絕饒不了你。」

  他太好了,好得不該屈就管家一職,外面的天空更適合他大展身手。

  可惜她是個自私任性的壞女人,不放他走,她能信任的人只有他了,所以他不能飛,即使要折了他雙翼也要留下他。

  「大小姐在威脅我?」他面無表情地揚起眉。

  「嗯哼,真要是威脅你也得認了,我是大小姐,我說了算。」她纖指劃過他臉龐,像是調戲。

  他八風吹不動地站的挺直,只是眼底多了抹難以察覺的寵溺。「大小姐還是一樣的任性。」

  聞言,她咯咯笑道:「知道就好,我只在你面前任性,這是秘密,你可別說出去。」

  美麗的女孩總是引人心動,日漸嬌艷的杜千桃美得像園中盛放的白玫瑰,嬌弱中帶著一抹傲氣,高雅潔逸,娉婷多姿。

  她那一顰一笑中,蘊含著吸引人目光的慧點。飛揚的眉眼間儘是撩人豐姿,率性而狂傲。

  但是她的嬌俏、她的率真、她的目空一切,只有一個人看得見,在他面前,她才是活得自在的杜家千金。

  「你這丫頭可真難找,我來了好幾回都沒見著你。」狀似和善的中年男人試著額頭汗水,語帶輕責。

  「堂叔沒先知會一聲,小桃怎麼知曉恭迎大駕,你也曉得我課業忙嘛!教授老出些難題讓人傷腦筋,我是一個頭兩個大,快燒成沒蕊的蠟油了。」纖影翩然入座,一杯熱茶隨即送上。

  看著她啜飲香茗,連白開水也沒得喝的杜慶松眼瞇了瞇。「你有我忙嗎?總是找不到人,女孩子讀太多書有什麼用,最終還不是嫁人一途。」

  女人的歸宿是婚姻,早晚是人家的。

  「堂叔是來說媒的,怕我沒人要?」她笑得溫和,全然無害。

  他咳了咳,清清喉嚨。「是來牽個媒,但對像不是你。」

  「咦!不是我會是誰,難不成堂叔要我們小千歲娶個小新娘。」五歲大的弟弟猶在抱他的小毯子,恐怕還不適合。

  杜慶松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你扯到哪去了,我說的是你爸爸。」

  「我父親?」她一臉訝色,狀似不解。

  「你媽也走了好些年,你爸一個人沒人照顧也怪可憐的,你堂嬸有個妹妹剛滿三十,眼高於頂挑得很,我就想你父親年紀雖然大了點,不過寵妻、疼妻是出了名的,看起來也不過四十出頭,兩人應該滿相配的。」在堂哥身邊安插個自己人,日後才方便做事。

  杜千桃羽睫輕垂,似笑似感慨。「這事該找我父親聊去,怎麼找上我呢!我這當女兒的還管老父娶不娶老婆嗎?」

  他乾笑。「誰都曉得杜家現在是你當家,你那個父親自從妻子死了以後就啥事也不管,鎮日埋首醫學研究,哪記得衣破無人補,少個人作伴。」

  杜春雄對亡妻的感情十分深厚,她一辭世,他也失去雄心壯志,不再看診,也將醫院的名字改成「秋水紀念醫院」,以紀念愛妻。

  雖然他仍是名義上的院長,可是幾乎不管事,妻子的死對他打擊甚大,因此他躲入病理實驗室裡,藉以逃避排山倒海的思念。

  只是醫院不能沒人管理,於是有不少杜家遠親自告奮勇出面代管。

  杜慶松便是其中之一,也最積極,他是一名婦產科醫生,對醫藥知識最為豐富,大家都認為由他來掌管在適當不過。

  誰知杜家大小姐不知用什麼方式說服她父親,竟讓他同意由家裡管家代為處理醫院事務,而她做最後裁斷。

  此事一傳出,引起軒然大波,反對者眾,一致認為小孩玩大車,絕對撐不了太久,要她打消念頭,別把自家醫院給搞垮。

  甚至有人因她的「愚昧」而遞出辭呈,想以此逼退不懂事的千金小姐,驕矜自大的以為醫院沒有他們不行,一副看好戲的等她低聲下氣來求他們回去。

  但是事情發展出乎眾人意料,在秦管家的協助下,不少知名醫生衝著和杜春雄的老交情,自願來駐診,取代離職的醫生。

  一晃眼,四年過去,秋水紀念醫院並未因經營不善而轉手易主,反而人滿為患,多蓋了三棟新院樓,每天看診人數只多不少,甚至榮獲國內十大優良醫院的贊舉。

  而這一切的成果來自當年沒人看好的小女人,她用盡心力的穩住杜家根基,秦萬�也是功不可沒,要是沒有他,杜千桃不可能獨撐大局,一堆豺狼等著將四面環敵的她吞食。

  「堂叔說笑了,父親的衣物有管家打理,怎會讓他穿破衣呢?你這話可別說給外人聽,不然人家以為我不孝,苛待父親。」

  一提到管家,杜慶松臉上明顯露出厭惡。「別老把個外人掛在嘴上,你要多提防他,年紀輕輕不務正業,一天到晚跟在女人身後,要說他沒半點居心,誰信呀!」

  他最氣的一點是,身為杜家人卻得看一個外姓人臉色,紆尊降貴地任名管家差遣,拼了四年只當上主治醫生,主任醫生的位子仍遙不可及。

  更可惡的是那傢夥還拿雞毛當令箭,左一句大小姐吩咐,右一句大小姐不準,硬是扣下他拿好處的機會,讓他在人前顏面無光。

  「我信呀,堂叔,我家萬�一定是上輩子踩破我家祖墳,這輩子來還債的,所以做牛做馬也是應該的,他比你還怕服侍我服侍的不夠周到。」她美目盼兮,晶瑩燦亮。

  杜千桃話才說完,不務正業的男人又端來一盤削好的水果,不用她纖指勞動,大小適中的水梨便送入她口中。

  她頹廢到令人眼紅的行為看得一旁口渴不意的杜慶松暗生怒火,腹誹她不懂待客之道,連杯茶水也不上,失禮至極。

  但是這些話他不好說出口,只能隱忍在心,誰叫他是懷著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來。

  「不提這個了,省得傷感情,我剛說的那件事你就斟酌斟酌,我那小姨子人品好,長得又漂亮,善於管理人事,你將家裡的事交給她可就輕鬆了。」他用斜眼一睨站得筆直的管家,眼露鄙夷。

  「可是眼高於頂……」她略顯遲疑。

  「眼高於頂又如何,那表示她有才華!一個人要是沒能力哪敢自信滿滿。」

  那可是提燈籠也找不到的好人選。

  杜千桃眼兒一挑,笑得令人如沐春風。「眼高於頂的人通常勢利又刻薄,看不起為我們工作的人,若是她欺負我家萬�,我媽地下有知可是會非常難過的。」

  與我何幹。秦萬�垂下眸,將撒上梅子粉的小西紅柿放入輕啟的櫻唇。

  「關一個管家什麼事,不就是個下人,還能爬到主子頭上撒野不成,你要管不動我替你管,出身低賤的人本來就該任人踐踏。」他說著就想動手,趁機給看不順眼的小子一個教訓。

  「堂叔。」她忽地一喚,甜嗓膩人。「我的人我自會管教,不勞費心。」

  他忿然地收回手,口中仍護罵不休。「你可別把下人寵上天了,他們會忘了自己的身份。」

  「多謝堂叔的教誨,侄女會謹記在心。」她嘴裡說著哄人話語,手一攤便要管家給顆糖,一顆軟糖旋即落入手心。

  杜千桃與秦萬�眼神並未對視,但兩人心意相通似的,默契十足,毋需言語便可溝通,猶如一光一影,如影隨形。

  此情此景讓杜慶松更為火大,但他沒有動怒的本錢,因為目的尚未達成,他得暫且隱忍。

  「那幫你爸牽紅線的事……」等雲芳嫁進杜家,看他怎麼整治這礙眼的石頭。

  看似柔弱無力的纖手一擡。「這事你自個兒跟我爸說吧,我不管這種事的,他若見了中意我也阻止不了,畢竟我是小輩。」

  「千桃——」堂哥那裡若是行得通,他又何必找她。

  「哈!有點睏了,今天起得早,這會兒乏得很,堂叔你多做一會兒,留下來用午餐,我先去補個眠。」她捂著嘴打哈欠,一副困極得模樣。

  杜千桃一臉的疲相,沒多做招呼便扶著樓梯欄杆上樓,神情慵懶得像真的起早了,不睡個回籠覺會撐不住,必須回房歇息。

  而她一走,神色漠然的秦萬�也中規中矩的收起茶具和水果盤,隨後走上樓伺候就寢的大小姐。

  怒氣沖沖的走出杜家大門,杜慶松用力地甩上門,好讓屋裡的人感受到他的不滿以及被輕慢的怒火。

  主人說的客套話他竟聽不出來,傻乎乎地坐在客廳枯等,以為杜千桃要請他吃午餐,他一步也不敢離開,就這樣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誰知等呀等的,一直等到下午兩點,他才知受騙了,杜家大小姐早在管家的照料下用完餐,還一臉納悶地問他怎麼還在。

  他氣極,也不甘遭人耍弄,漲紅著臉轉身離開,飢腸轆轆的肚皮彷彿在嘲笑他所受的屈辱。

第3章(2)  

  「大小姐,你不該激怒他。」這不理智,一不小心可能會惹禍上身。

  「你也不遑多讓,也不見你多熱情招呼人家。」沒有他的配合她還玩不起來。

  「我只是個管家,大小姐未吩咐,我什麼也不能做。」他聽從指示,不擅作主張。

  「哼,連大小姐都敢管的人還會怕事嗎,你管的可寬了。」她連醫院大權都不放給他,可見她多看重他。

  秦萬�細心地擦去她指間沾上的餅屑。「逼急了,狗會跳牆。」

  「就怕他不跳,他安得什麼心,別人還看不出嗎?」人心不足蛇吞象,貪婪成性。

  「他也只是給自己一條安穩的退路,不想晚年一無所有。」這是人之常情,有機會就要牢牢捉住。

  「那也得看我肯不肯因為他而賠上醫院的聲望。」沒有人可以從她手中奪走醫院。

  樹大有枯枝,族大有乞兒,收取回扣的事她能睜一眼、閉一眼,只要藥品實在,用在病人身上見到成效,她不在意發點「獎金。」

  可是若用劣等藥取代,不當開刀或是強收紅包,決不再她容忍的範圍內,杜家人開醫院只為了救人,而非斂財害人。

  「你父親有再婚的可能性嗎?」以週遭親友的積極性看來,很難說不。

  「有。」他命中有兩次婚姻。

  「你看見了?」他眉頭一蹙,似已預知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而面容沈肅。

  「我不會讓它成真。」她說時的表情帶著憂傷。

  秦萬�難得嚴厲地沈下臉。「你忘了夫人的交代嗎?不要幹擾他人的命運。」

  巫女的壽命之所以短暫,原因出在逆天而行。

  行善固然積德,但是妄自介入別人的人生何嘗不是一種過失,人的禍福由天定,任意插手必會招致天罰。

  這些道理杜千桃都曉得,可是她不認命,她的母親、她的外婆、她的外曾祖母們做了不少善事卻不得善終,她不接受人只能順從,不與天抗爭。

  「父親不是外人,他再娶的妻子不會善待他。」只會讓他過得更痛苦,如陷地獄,她怎能眼睜睜看著父親受苦?

  「即使如此,那也是他的選擇。」他只負責看管她,不讓她做出傷及己身的行為。

  她清澈的眸子透著一絲難言的憂傷。「他的選擇會危及千歲。」

  那雙澈亮的眼似乎看的遙遠,穿過秦萬�,望向更遠的某個空間,除了她,沒人能到達。

  「小少爺?」一提及年僅五歲的小主人,他無語了。

  「人的慾望是無止境的永遠也填不滿,既然父親心中只有母親一人,又何必去拖累其他女人受苦。」因為不愛,所以種出惡果。

  杜千桃並非什麼事都看得到,至少她就看不到自己的未來,若是和自己有關的人事物,就只能借由別人來感應發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再來回溯原因。

  還有一人她也無法看透,那就是和她朝夕相處的秦管家。

  「你太亂來了,若是出事怎麼辦?」他輕聲譴責。

  嫣紅唇瓣一綻開,四周光彩頓生。「我有你呀!你想要求加薪嗎?」

  「加薪倒不必,別愛上我就好。」他深邃的瞳眸閃動異彩。

  「你這是挑釁嗎?」她纖指輕點著唇,模樣嬌媚。

  「不,我是提醒你管好自己。」不要讓我入魔太久,無從逃脫。

  乾乾淨淨的眸子條地發亮。「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挑戰,讓你失控……」

  「大小姐,你不後悔嗎?」她走的路比任何人都辛苦。

  她眨了眨眼,跟不上他跳得太快的問題。

  「你本來想做的是跟你父親一樣的醫生,現在卻被迫放棄。」她可以是一流的外科醫生,發揮所長救人於危難之中。

  發一揚,她將柔皙小手擱放在他古銅色手背上。「你呢?龍困淺灘的滋味如何?你一定很想翺翔天空吧!」

  以他的能力足以成就自己的事業王朝,卻倒黴遇上她,虎落平陽被犬欺。

  秦萬�聞言皮笑肉不笑的道:「大小姐,你勾引人的火候還不到家,請多多練習。」

  「勾引人……」她先是怔住,繼而明白他話中之意,桃花似的笑靨驟然盛放。

  「萬�呀,你真會逗人開心,我越來越喜歡你了……哪天你要走,我決不讓你走,有你在我身邊我會活得長一點。」

  「那你儘管比我長壽,我會一直在大小姐身邊。」他說的是真心話,願她長命百歲。

  「若是之後你結婚了呢?」她笑得好不暢快,微彎的眼睛透著狠色。

  秦萬�放柔臉上剛硬的線條。「光是一個大小姐,我就分身乏術了,你以為我還有多餘的力氣照顧另一個女人嗎?」

  「很好,記住你現在說的話,不要有所違背,否則……」她尖細的指甲刺入他肉裡,紮出個新月形狀。

  「大小姐很愛威脅人。」他戲謔。

  清雅面容美麗出塵,但吐出的話卻不符合她的氣質,「我會詛咒你一輩子得不到所愛。」

  他沒笑,但眸色深了幾分。「別詛咒自己。」

  似有若無的淡淡情愫在兩人之間飄散,從一開始的對立到後來的互相扶持,他們早就逾越那條不該越過的界線,只是誰也沒說破,任由曖昧慢慢發酵著,使得兩人撲朔迷離的關係讓人看不透。

  「萬�,陪我走下去,不管會走到哪裡。」她在勒索他,她知道。

  「好。」天涯海角他都陪到底。

  秦萬�緩緩的俯下身,輕輕在她粉色唇瓣一啄,沒人曉得他得花費多少的氣力控制,才能不扣住她後腦勺,深深吻住夢寐以求的桃花小口。

  他愛她已經很久很久了,久到他忘了時間,只知第一眼見到粉嫩的玉人兒,她的模樣便印在心版上,久久無法忘懷。

  當祖父提起要他入住杜家時,他沒有一絲為難或勉強,欣然同意。

  不是為了報恩,也非謀一處棲身之所,只因他做得到,他特殊的體質可以中和她體內的陰氣,她需要他。

  為此,他比別人用功十倍的學習,隻身在英國接受嚴苛的訓練,不分嚴冬酷暑的加緊腳步,只求快一點到她的身邊。

  所以不是杜家人懇求他,而是他們給了他幾乎,讓他有理由走向她。

  大小姐,他的。

  「姐姐,姐姐,你有沒有看到我的故事書,我找不到它。」

  一個圓乎乎的小肉丸氣喘籲籲的跑了過來,怕他橫衝直撞撞上大小姐,秦萬�伸手一攬,抱起頗有份量的陀螺小子。

  「你又把書亂放了?」

  一瞧見姐姐嘴邊的笑意,杜千歲忽然覺得她笑得好可怕,「我……我沒有亂放,它自己……長腳跑了……」

  「喔?書會長腳,那你這顆豬腦袋怎麼還在?」她笑瞇瞇地捏他兩團頰肉,下手不輕地轉了兩圈。

  她是個壞姐姐,以淩虐幼弟為樂。

  「會痛啦!姐姐,肉肉快掉了。」小肉丸踢著小肥腿,高聲叫喊。

  經過的下人捂著嘴偷笑,沒人上前解救可憐的小少爺,大家都知道這是姐弟情深的表現,大小姐非常疼愛相差十五歲的弟弟。

  「你吃那麼肥,掉一點肉有什麼關係,我叫你背書,你給我看故事書,嫌肉太多,要我擰一些下來搾油嗎?」小時不學好,大了沒出息。

  肥嘟嘟的小男孩驚恐的睜大眼,為時已晚地想到姐姐交代的功課。「管家哥哥,我們快逃,姐姐要殺人了。」

  杜千歲巴著秦萬�,死命抓著他脖子不放,小小的腦袋瓜子裡想著個子高的人跑得比較快,姐姐鐵定追不上。

  「做錯事還敢溜,你完蛋了。」她直接拎著他的耳朵,美目圓睜。

  秦萬�假裝沒瞧見小少爺的求救眼神,目光規矩地直視前方,無視杜家上演的姐弟情仇。

  但他微微揚起的唇畔似是帶笑,神色柔和的望著打鬧成一片的兩人,溫暖的瞳眸深處看不見即將到來的烏雲。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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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11-4-26 12:22:34

第2章(1)  

  杜家要添丁了,這究竟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

  對隔了十四年才懷了第二胎的伊秋水而言,當然是喜事一樁。

  只是雖然外表不顯老,但實際年齡快四十的她已是高齡產婦,一些該有的風險是避免不了,即使丈夫是杜氏醫院的院長,還是無法保證她會平安順產。

  果不其然,頭三個月就有零星的點狀出血。

  接下來的四到六個月是孕吐不止,吃什麼就吐什麼,該圓潤的孕婦身材消瘦一大圈,連帶著胎兒也有發育不良的現象。

  後期幾個月水腫得厲害,兩條腿像注滿水般脹大,走都走不動的只能臥床安胎。

  伊秋水的體質根本不適合待在醫院,除了墳地、重大傷亡事故現場外,醫院裡的死人最多,相對的,她接觸到的滯留亡魂也多不可數。

  若是平常她還能應付,視若無睹便可,但是現在氣弱體虛的身子哪有餘力驅趕不斷湧進病房的幽魂,環伺四周的陰氣讓她的身體越來越虛弱。

  那一夜,杜家長子呱呱墜地了,可是母體卻因為血崩而大出血,鮮血的液體濡濕了一層又一層的床墊,滴落病床,紅艷一片,緊急輸了兩千五百西西的血才挽回一命。

  只是,這不過是曇花一現的假象,那時的她已邪氣入身,為了瘦弱的兒子硬拖了一年,到頭來還是嚥了氣,魂歸西天。

  「杜院長,請節哀順變。」一位穿著黑西裝的男人上前致哀。

  「是呀!別太難過了,孩子還小,需要你的照顧,你要打起精神振作起來。」拭著淚的家族長輩輕聲安慰,不忍他中年喪妻。

  「秋水是個好女人,你能娶到她是你的福氣,可惜她時間到了,要回天上做神仙,你要放她走,不要讓她走得不安心……」

  一夜白了頭髮的杜春雄仍然無法接受愛妻已死的事實,他兩眼空洞的盯著棺木中的妻子,表情木然,旁人說了什麼他全然聽不見。

  來來去去的人在靈堂走動,三炷清香不滅,他們傷心亡者的早逝,也心疼生者的哀痛。

  行醫濟世的杜家人廣結善緣,院長夫人生前也待人和善,因此從早到晚都有鄉親至交來上香,還有人不收分文,主動幫忙處理喪事。

  金爐中的冥紙燒得通紅,裊裊香煙在翻動的白幡中隨風飄向天際,大家都忙著將喪事辦得盛重,讓院長夫人走完最後一程。

  可是大夥只瞧見落寞的身影獨自掉著淚,哀戚的守著屍身僵硬的妻子,卻沒人注意到默默走開的小人兒,蒼白的臉上連一滴淚也不流。

  「哭出來吧!不要逞強,我會陪著你。」

  一堵寬厚的胸膛將嬌小的身軀輕擁入懷,結實的臂膀如同堅厚的城牆,守護著光彩驟失的珍珠。

  「我不哭,我為什麼要哭?她答應要陪我長大,聽我說小女人心事,我們要在半山腰蓋幢小木屋,門前種滿海芋……」杜千桃哽咽了,強迫自己不落淚。

  「夫人來不及為大小姐做到的事,我一定會幫她完成。」只要是大小姐想要的,他會一一送到她面前。

  他想寵她,讓她一直無憂無慮的永遠開懷得像個天真的小女孩。

  秦萬�心疼著不肯釋放情緒的人兒,她越是拗著性子,他的心口越疼,忍不住替她紅了眼眶。

  「大人為什麼總是說話不算話,你們每一個都一樣,出爾反爾,我才不要為失信於我的人哭。」她不哭,絕對不哭。

  臉色透著倔強的杜千桃忍著悲傷,不讓嗚咽的哭聲從唇畔滑出。

  「不是為夫人的死而哭,而是為你自己,你失去了愛你的母親。」那是無法取代的傷痛,任誰也承受不了。

  「不,她不愛我,她拋棄了我,她要是愛我又怎麼會捨得離開我?她……不愛我,不愛……不愛我……」再也不會對她笑,對她說:我最心愛的寶貝女兒。

  淚水在眼中打轉,就是不流下來。

  「她愛你,非常非常的愛你,盡一個母親的心力愛著你。」沒人可以質疑母愛的偉大,她擁有最完整的愛。

  「你憑什麼這麼說?你怎麼知道被母親拋下的感覺。」過多的痛讓她的胸口快要爆開,找不到發洩出口的她握起拳頭,拚命槌打著他。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沒有母親的聲音,沒有母親的笑語,沒有母親的懷抱,她渾身冰冷了,不再睜開帶笑的眼眸。

  誰來告訴她,為何她的世界一下子變黑暗了?除了擾人的誦經聲外,她看不見在屋裡穿梭的那個人。

  「親眼目睹親人活活被燒死在車裡,那種痛你又能想像嗎?」烈焰沖天,紅得像要燒燬天際。

  秦萬�一動也不動地任由柔晰小手槌打,不避不閃的讓她宣洩心中的痛楚,那是他唯一能為她做的,一個十六歲女孩所能承受的……成長。

  他一直在看著她,看她由稚嫩的小女孩漸漸長成無瑕的花樣少女,那被烈火焚燒身心的歲月,她全然純真的笑靨是他唯一支撐下去的動力。

  很久,很久了,他認識她的時間超過她所知,早在他生死徘徊之際。

  「你……你是什麼意思?」她的手變得無力,淚眼婆娑地望著他。

  「不是只有你有過喪親之痛,每個人都必須經歷生離死別的過程,你這雙特別清澈的眼難道還看不透?」他的痛比任何人都深刻。

  當年才十歲的他快快樂樂地和家人出遊,弟弟在車上打著電動,小妹窩在母親懷中吸吮拇指,開車的父親則轉著廣播。

  意外發生的瞬間,他正低著頭看漫畫,突然一陣撞擊力從左後方面來,他還沒來得及感到疼痛,身子便騰空而起。

  一陣天翻地覆的黑暗後,全身的抽痛喚醒他的神智,可是老天終究是無情的,當他拖著扭傷的腳想要救出困在車裡的家人時,轟然而起的爆炸將他推向更遠的稻田,背部立刻傳來劇烈疼痛,沒多久他便失去意識。

  他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再一次睜開眼時,在他床邊的是位面容偏白的美婦,而她懷裡抱著睜著圓滾滾大眼的小女娃。

  後來在爺爺老淚縱橫的解說下,他才知道自己足足昏迷了兩年,在爺爺的一再懇求下,院長夫人才動用她不為人知的能力救回他,讓秦家最後一根獨苗得以倖存。

  聽到他的話,杜千桃悲傷的神情更為黯然,她的能力在杜家一直就是公開的秘密,但她卻從未和他談論過此事。

  因為她不喜歡與眾不同,也極力隱藏雙眼所見的兩個世界,一直以來,她牢記母親殷切的叮囑,不看、不聽、不介入,不因同情而動用能力。

  可是要做到無動於衷真的很難,看到好朋友被惡鬼纏身,甚至身後跟著一堆前世冤債,她總會忍不住暗施援手。

  雖然次數少之又少,她還是擔心有人發現她的異樣,繼而追問她的舉動,甚至發現她的秘密。

  她接著想起以前母親告訴她的事,他的家人都命喪於一場車禍,他也曾經經歷過失去至親的痛。

  「至少你還有管家爺爺……」她眼神一黯,雙肩微微顫動。

  「你也還有老爺和小少爺!爺爺一直很放心不下你,要我好好照顧你,一如他在杜家的時候。」爺爺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心思細膩的她,怕她不懂得保護自己。

  「管家爺爺他……他很疼我……」除了爸媽外,他是對她最好的人。

  「我明白。」他的大小姐雖然好勝,卻不失良善。

  「我想他。」如果管家爺爺在的話,她就能毫無顧忌的抱著他放聲大哭。

  「他也一樣想你。」畢竟爺爺的一生幾乎耗在杜家,杜家的一草一木對他意義重大,何況是人。

  「……我是因為想管家爺爺才哭的,不是我媽……」她低垂著頭,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流。

  杜千桃哭得很壓抑,不敢太大聲,嗚嗚咽咽的像剛斷奶的幼貓,不想讓人家聽見她不夠淑女的悲泣哀鳴。

  她為難著自己,克制著自己,努力讓自己看起來不傷心,只因深愛母親的父親比她更痛,她不能讓失去摯愛的父親還得擔心她。

  媽媽說她很堅強,是個勇敢的大女孩,她可以做到不為短暫的分離而哭泣,她的眼淚是珍貴的星鑽,不輕易閃爍。

  眼眸一黯,秦萬�一舉手,將她的頭往胸口按。「不會有人瞧見你臉上有淚,我會幫你擋著。」

  「嗚……不許走開……」她雙手緊緊揪住他胸前衣服,悶聲低泣。

  「謹遵大小姐吩咐。」

  怦!怦!怦!心跳加速的跳動著。

  誰也沒辦法從俊美的年輕管家的表情看出什麼,他將內心的情緒隱藏得極深,彷彿天生缺乏七情六慾,不見一絲波動。

  但是他想撫摸柔順短髮的大掌擡起又放下,最後規規矩矩地置於大腿外側,硬生生折斷想給予她安撫的念頭。

  她是他的大小姐,他發誓守護的嬌貴人兒,他不能,也不可以有……非分之想。

  「秦萬�。」她忽然低喊。

  「是,大小姐。」

  「我以大小姐的身份命令你,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得擅自離職,而已不準比我早死,我不要參加你的喪禮。」

  他想笑,心頭卻泛著疼。「是的,大小姐,我會一直待在杜家,直到你不再需要我為止。」

  這是他的承諾,也是誓言。

  「很好,你是杜家的,只能聽我的使喚,旁人的話不必理會。」杜千桃揪衣的手用力得指節泛白,語帶哭音的說。

  秦萬�微震,腰桿挺直。「你看到什麼?」

  他是少數得知她身懷靈力的人,除了能見鬼外,她似乎還有其他異能,在她滿十六歲後逐漸顯出,讓她原本率真的性子變得沈靜。

  「我……我什麼也沒看見,你只要記著,我才是你的主人,那些攀親引戚的是外人,不用怕傷感情而對他們客氣。」她長大了,換她來保護「家人。」

  杜千桃嘴上雖然不承認,但心底早認定秦萬�祖孫是自家人,所以她才會在他們面前耍任性,將真實的一面展露無遺,而不是矯柔做作地扮演外人所認識的溫婉閨秀。

  「大小姐……」

  不想讓他問太多,雙眼哭得紅腫的杜千桃抽了抽鼻子。「弟弟在哭了,你去看看他。」

  其實杜家小少爺的哭聲極其微弱,以他倆所在的位置,照理來說是聽不見的,不過她的聽力比一般人靈敏,所以能清晰入耳。

  大廳佈置成靈堂,六尺見方的棺木擺放靈堂後方,大夥都忙著治喪事宜,以為會有人陪著杜家姐弟,但事實上,大家關心的是喪妻的男人,怕他會傷心過度想不開,紛紛圍繞他左右,言不及義的找著話題,分散他的注意力。

  大人有大人的想法,他們認為小孩子的感受沒有大人深,一時的難過挺過去就好了,時間會沖淡記憶,兩姐弟很快就會忘了曾在身邊的親人。

  「你要幫我,幫我守住這個家。」

  這時的秦萬�未聽出她話裡的深意,只當她害怕再失去在意的人。

  「萬�,你是個好孩子,我知道這要求對你來說太為難了,但我是自私的母親,不希望你拒絕。」她唯一能請托的對象只有他了。

  「夫人,我一點也不為難,沒有你就沒有今日的我。」

  「不,我……咳!咳!不是要你報恩,是我的私心,囡囡從小就不是個好照顧的孩子,她有主見,心眼多,有小聰明了,可是……」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滿是憂心。

  歷代巫女的宿命終於要降臨在她身上了,果真是拼不過天,無一人活過半百,在有限的生命裡,她們的命是受詛咒的。

  她沒有怨言,也不敢抱怨蒼天無情,只是愧疚沒法再陪著所愛的人一起歡喜、一起憂傷,讓他們在有生之年留下遺憾。

  人生的不完美是一種過程,她真的不強求,畢竟在她短短的生命裡,能有幸遇到相守一生的男人,以及擁有一雙可愛的兒女,她已心滿意足,只是還有太多的牽絆,讓她纏綿病榻也難以寬心,始終掛懷。

第2章(2)  

  「我不會耽誤你太久,只要囡囡能獨立,走出她自己的一片天,到時你要走要留都由你自行做主。」面容消瘦的伊秋水拖著病體懇求。

  她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自從生下兒子千歲後,大量流失的靈力已不足以應付蜂擁而至的惡鬼,他們飢餓的吞噬她殘破的靈體,撕咬所剩無幾的魂魄。

  時日不多了,她有自知之明,撐著一口氣,只為多陪陪捨不得她離開的至親。

  「夫人不必為日後擔憂,我會竭盡所能的幫助杜家,尤其是大小姐,她會是你最驕傲的女兒。」一顆發光發亮的星子。

  聞言,她露出虛弱的微笑,枯瘦的手吃力的舉高。

  秦萬�見狀知其心意,迅速地伸出手讓她握住。

  「我的時間到了,以後這個家就要麻煩你了。」

  血崩過後,伊秋水身體狀況就一直不佳,雖然一度出院,在家休養了幾個月,可是進出醫院的次數依然頻繁,兒子七、八個月大時,她幾乎是以醫院為家,不再有機會踏入家門。

  在她過世前的幾天,她的精神忽然轉好,胃口也大開,連吃了好些補品和飯菜,把包著骨頭的皮肉養得豐腴了,臉上也多了些血色。

  大家以為她要康復了,興奮的奔走相告,連她的丈夫也展露久違的笑容,打算重新佈置兩人的房間,歡迎嬌妻回家。

  每個人都笑了,包含伊秋水在內。

  但是她很清楚,這不過是迴光返照,倒數的日子一天一天的逼近,她不得不強顏歡笑,為摯愛留下最美的回憶。

  暗沈的天空中閃爍著繁星點點,佇立窗邊的秦萬�望著星空,心的位置破了個小洞,微微地沁出暗紅血漬。

  那一日,杜家女主人特地找他長談,她用交代遺言的方式握緊他雙手,將一雙兒女交託到他手中。

  他拒絕不了,也無從拒絕,因為這是他早得知的責任,他責無旁貸。

  當晚,一顆星星殞落,心慈人美的杜夫人停止了呼吸。

  「夫人好走,萬�絕不負你所托。」

  不是英雄不落淚,只因未到傷心處。

  有人說他冷血,有人說他麻木不仁,從事情發生到葬禮結束,秦萬�神色漠然地立於一旁,他沒流一滴淚,盡忠職守的接待前來弔唁的客人,安靜而有效率地處理大小事。

  在公事上,他是表現稱職的管家,默默的做著分內工作,但在夜深人靜時,他只是一個叫秦萬�的男人,孤寂而冷傲的仰視遙不可及的夜空,默然飲著不加冰塊的威士忌。

  驀地,深夜裡的一道白影吸引住他目光,他低頭看見花園一角有道赤足的身影恍神的移動。

  「大小姐?」

  放下手裡的酒杯,他大步走出房間,動作極快的走到薔薇花牆,旋即頓下腳步,並未上前,只是保護的尾隨在後。

  這麼晚了,她究竟要去哪裡?

  這個疑惑很快的獲得解答。

  看似夢遊的杜千桃毫不遲疑的踩上台階,雪白雙足沾上園中的泥土,兩排小小足印筆直走向二樓書房,停在半開的門外。

  書房內的燈未開,但是朦朧月光照射下,隱約可見一個淒著背得男人淚流不止的捧著一個相框,眼神溫柔地來回撫摸照片中的女人。

  那是一個失去妻子的男人,他在無人的深夜緬懷逝去的摯愛,雖然他很想振作,可是孤冷的床卻一再提醒他妻子已不在人世的事實。

  杜春雄心中的傷沒法填補,他也無暇顧及其他,只渾渾噩噩的沈溺在過去的美好,連站在外頭的女兒也沒發現,任由悲傷籠罩全身。

  「萬�,你一定要拉住我,不要讓我愛得太深,我不要像爸爸一樣走不出來,被留下的人比死去的更痛苦。」她不要生死相許的愛情,讓另一人主宰她的心。

  頭也不回的交代,杜千桃彷彿早就察覺到他的靠近,一夜之間,小有嬌氣的大小姐似乎長大了,她的神情變得沈靜,眼神飄渺。

  「這種事用不著想太多,一旦你遇上了,自然會知道怎麼做。」除了生與死之外,這世上唯一不受控制的便是愛情。

  「你談過戀愛嗎?」她問得很輕,彷彿一抹輕煙輕輕飄出。

  她此時的神色淡定,眼底透著早熟的睿智,一點也不像十六歲的少女。

  「不曾。」黑瞳閃過一縷幽光,迅速得讓人無從察覺。

  戀愛是互相的,所以他不曾談過戀愛。

  「爸媽的愛是窒息的,他們是彼此生存的目標,誰也少不了誰。」杜千桃看著憔悴的父親,但她的視線卻越過了他,看向他身後的某一點。

  「感情的事因人而異,同樣的事不會發生在你身上。」她有足夠的智慧去理解,只要給她時間。

  「是閃電不會劈中同一個人兩次的定律嗎?」她揚起唇,笑得飄忽。

  「不是,而是我相信你有判斷的能力,你一向知道自己要什麼。」她黑白分明的大眼中寫著決心,不容他人動搖。

  濃密長睫一垂,她好久不出聲,靈動的眼眸流轉著璀璨熠光,過了一會兒,她才神清氣朗的擡起頭,清雅面容多了一股自信和光采。

  「你知道我看見什麼嗎?」一個人是寂寞的,兩個人就……不寂寞。

  秦萬�搖著頭,但心裡有數。

  「我媽現在就在我爸的背後,深情不捨的凝視他。」她看得見不該出現的「人」,他們已埋入地底。

  杜千桃等著他臉色大變,驚慌不已的逃走。

  但是——「夫人的氣色如何,是否仍一臉病容?」他看著她,神色自若的問道。

  「你不怕?」

  他毫不畏懼的反問:「為什麼要怕?」

  「她已經死了。」不再是人,而是鬼。

  「大小姐怕嗎?」

  「她是我的母親,我為什麼要怕她。」她只怕再也看不到母親,慢慢地從記憶中淡忘。

  「那我何懼之有,她始終是杜家女主人。」不論生死。

  水漾瞳眸瞇了瞇。「真的不怕?」

  「是的,大小姐。」他的眼中朗如晴空,澄澈的不生烏雲。

  「就算我告訴你她正倚在門邊,含笑的看著你?」她有些惡意的說,不甘心他從容淡定的平靜反應。

  聞言,他只覺好笑,眼底不自覺生出暖意。「難怪我覺得有點涼,脖子位置陰風陣陣。」

  「你……」杜千桃突地表情一變,看起來很不情願地微噘粉嫩小嘴。「我媽叫我不要欺負你,你可得意了。」

  空無一人的門邊忽地傳出低笑聲,無人碰觸的門板細微晃動。

  「麻煩你轉告夫人一聲,我答應她的事一定辦到,請她放心。」秦萬�望著她粉色唇瓣,眼眸一深。

  「你答應她什麼事?」她好奇地追問。

  他抿起唇,故作神秘。「秘密。」

  「秦萬�你……你別忘了我是大小姐。」他竟敢隱瞞她。

  「我知道你是大小姐,不過我是管家,家裡的大小事都歸我管。」

  「包括我?」揚起眉,她故意說道,想看他的膽子到底有多大。

  「如果大小姐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他非管不可。

  她瞪著眼。「譬如?」

  「譬如去招惹不該招惹的麻煩,不該蹚的渾水非要蹚,以及令自身受傷的事。」全在他的管轄範圍內。

  「這些全是我母親授意的?」她想知道母親臨終前和他說什麼,而她卻不知情。

  「大小姐何不直接向夫人詢問。」他守口如瓶。

  「你……你真可惡……」套不出話的杜千桃張紅臉,但隨即眼神落寞地望著漸漸淡去的白影。「她走了……」

  七日回魂。

  人的魂魄最多只能在人世停留七七四十九天,過了此限便得回轉地府,因其功過而有所賞罰,不得在陽世逗留。

  而今晚是最後一天。

  「萬�,我要你幫我做一件事。」

  秦萬�沒有異議地直起背脊。「大小姐請吩咐。」

  「我要……」

  杜千桃目光堅定,父親的喪志,父親的失魂落魄,父親的一蹶不振,讓她更堅定了未來該走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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