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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6812
威爾斯親王 | 2012-3-14 20:08:31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4 16:10 編輯

本帖最後由 n6812 於 2012-3-17 22:45 編輯

『小芬,你爸爸來了,哇,他帶了一大束鬱金香耶!』穿著白色小禮服的女孩偷偷拉開布幕一角,往觀眾席瞧。

『我早和爸爸說好,今天他要上台獻花給我。』名字叫小芬的女孩子說道,眉眼間流露喜悅。

後台,十幾個女學生依次列座。儘管登台經驗豐富,女孩們仍不免緊張。有人低頭默禱;有人捲縮身子,不斷告訴自己--我一定辦得到;也有人吱吱喳喳,興奮地說個不停。

這個楠園女子音樂學院的畢業表演會,雖只是個小小的畢業發表會,但每年都會有許多音樂公司、國外名校來此招攬人才,前幾屆一位學姊就因而躍上國際舞台,成為享譽國際的音樂家,因此,每個學生都萬分重視今天的表現。

『慕情,你爸爸媽媽要來看妳表演嗎?』

『我爸爸會來,等會兒你看見一個又高又帥的男人,不用懷疑,他就是我爸。』慕情驕傲地說。

她學小芬,拉起布幕一角,往舞台下方看去,觀眾萬頭鑽動,她找不到父親身影。

對於父親,慕情歡心欽敬,從小到大,他都以父親為偶像,崇拜他的儒雅、冷靜,崇拜他的工作能力,也崇拜他比任何男人都吸引人的獨特氣質。

總是,她偷偷在父親背後凝聚視線,告訴自己,將來,要嫁一個像爸爸一樣的男人。

『當然不用懷疑,妳爸爸常在商業雜誌露臉,我保證,只要一見到,我就能立刻認出妳爸。』女孩說。

『慕情真好,有個有錢有勢,又帥到不行的爸爸可以炫燿。換成我的話,包準幸福死囉。』小芬湊過來說話。

幸福死?沒錯,她會幸福死,只要爸爸出現,她願意原諒爸爸之前所有的不對,甚至要她去向笨蛋慕心示好,她亦心甘情願。

今天的約會,是慕情和父親在六年前便敲定的。

那時,她剛從國小音樂班畢業,畢業前的演奏會,全班的家長到齊,獨獨她的父母親缺席。

知不知道,她第一名畢業?知不知道,當她演奏完畢,全場家長掌聲如雷?當音樂老師上台領她時,老師來告訴觀眾--再過十年,慕情會是國際音樂舞台上的一個耀眼新星。

可惜,這些掌聲與喝采,父母親無緣聽聞。

當天慕情回家後,摔掉了琴譜,衝進妹妹慕心房裡對她破口大罵,吼叫她搶走爸爸、憤恨她害自己變成孤兒,在她拉扯慕心的頭髮,動手扭打著她時,爸爸出現了。

爸爸抓住慕情的手,問她為什麼這樣對妹妹。

於是,憋了十年的怨氣,慕情一口氣道出。

不敢置信,她在父親眼裡看到抱歉,那是自慕情懂事後,首次看見父親為她心疼。

父親摟慕情入懷,和她打勾勾,約定:『妳高中的畢業演奏會,我一定到場。我會送妳依玫鑽石戒指,十八歲的大女孩該擁有一枚鑽石戒指。』

因為父親這番話,慕情拼死拼囉。別人練琴兩小時,她練八小時;別人唸書睡覺,她練完琴先睡三小時,在讀書至天亮。她比任何學生努力勤奮,成就自然非常人可比,於是國中和高中,慕情皆以第一名畢業。

和父親約定的日子在經歷百般努力後,終於來臨。

往昔,她以父親為傲;今日,父親將因她而榮耀。

整整身上禮服,她被安排做壓軸演出,穩住呼吸,她的心在狂躍。中場休息結束,下一個出場的是小芬。

『加油、加油』同學們為小芬加油後,坐回自己的位置。

慕情拿起琴譜,手指停在樂譜上方,閉眼,她假裝自己正在舞台正中央,深呼吸,手指落,清亮的琴聲在耳中響起,那是她的音樂,她為父親架構出的完美世界……

終於,同學一個個上場,後台變的空蕩蕩。

終於,她聽見思一念出她的名字,慕情--慕戀父親的心情呵!

放下樂譜,她在心中默語:爸爸,請你專心看我,你會知道有這個女兒,值得驕傲。

走出舞台,熱烈掌聲響起,慕情知道,這其中也有著父親的掌聲,她肯定拍得比別人更用力、更認真,他和天下望女成鳳的父母,心思相同。

然而……

兩個小時後,表演廳裡空無一人,家長都帶著子女到戶外拍照留念。

偌大舞台上,黃色燈光一盞一盞熄滅。

幽暗空盪的舞台上,慕情重複同一首曲子,一遍又一遍。


她想,也許是會議延長吧,多等依下好了;接著她又想,也許是塞車,台北交通並不是太好,在等一下吧。

就這樣,一下一下又一下,慕情等到希望成空,等到心灰意冷。

他不會來了!慕情告訴自己。

停下曲子,挺直背脊,像以往所有的表演會結束一般,她和上鋼琴蓋,走到舞台中央,深深鞠躬。

斜身站立,她的側面留給觀眾席,深深的寥落與墨綠色長禮服相輝映,撫撫光潔手臂,有些冷,冷心、冷意……

『我努力了……真的好努力了……』咬住唇,她強迫自己微笑,幾次不成,下垂的眉毛悄悄帶出不甘願。

父親對他爽約部是第一回,今天若是慕心上台,他想必會排除外難,準時到場吧!

因為他心目中只有一個女兒,而她的名字不叫做慕情。

他不當她是女兒,她又何必拼命地扮乖巧?他根本看不清啊!那麼……不討巧,她該做什麼?她該快樂、該為自己而活,沒錯,她應該快樂!

揹上包包,轉進長廊,隨手,慕情將樂譜扔進垃圾桶。不要音樂了,不再妄想替代爸爸夢中情人……

她走的很快,沒刻意計算時速方向,僅僅讓雙腿快速擺盪,在她回過神時,已站到專櫃前方。

『小姐,我能為你服務嗎?』

『可以,我要鑽耳洞、鼻洞、舌洞和肚臍洞……』如果心臟上方也穿了洞,就能減輕疼痛……她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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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你抱着貓兒溫暖的身體靜靜地觀察這座城市時,是否知道:這裡有多少故事與貓有關,別的城市又在發生着什麼?我們,是因為有貓才愛上這座城,還是因這座城才擁有了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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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6812
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4:58

本帖最後由 n6812 於 2012-3-17 22:45 編輯

    “你應該帶一支長笛。”

    那是……他的聲音?!慕情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發現只是幻想,落空的心情太沈太重。

    “不然,至少帶一把提琴,否則我怎麼替你制造快樂?”

    是他……她沒聽錯……淚滿眶。他來做什麽呢?

    “你是隻差勁野貓,要離開也不會向主人辭行,問問主人會不會傷心?”

    “你會傷心嗎?”

    堅持不回頭,現在的她沒有面具,應付不了厲害的律師。

    “我本來以為不過是隻小野貓離家出走,哪�談得上傷心,誰曉得,你從我這�偷走太多東西。”

    “我偷走東西?”肩微微顫抖,泄露心情。他是壞男人,光聲音就讓人不自主投降。

    “一顆心、一段回憶和一份我不曉得曾經存在的愛情,你把壞東西留給我,讓我日夜煩躁。”他的指控一項比一項更不合理。

    “不懂。”她搖頭,律師是種強辭奪理的物種。

    “你留給我的東西有思念,它叫人茶飯不思:有懷念,它讓人輾轉難眠;還有空虛,它讓人時時記起懷中曾有一個柔軟軀體,它讓人想起搶食餅乾的樂趣,它讓某人的十根手指頭老在琴鍵上飛躍,它讓我想你想得心碎……”

    話至此,他說不下去了,喟然,並肩坐在她身旁,大手攬住她的肩,終於終於……空虛拋棄。

    慕情縮縮身軀,卻縮不出他的控制勢力。

    “能填補空虛的女人不只我一個,你大可尋找下一段戀情,趕走不堪回憶。”是被拋棄的難堪讓他立志尋到自己吧!可惜她不是艾蕊絲,在經歷過創痛後,還能若無其事留下。

    “假的!”他夠蠻橫,硬把慕情整個人自草地上栘到自己身上,從小被訓練的紳士風度,在擺脫家族控制後,一並丟除。


    “我不懂。”

    如果她還穿得下窄裙、化得上濃�,她樂意狠狠踢他一腳,告訴他,野貓的爪子多少具有殺傷力,可惜在準備做母親的這段日子,她用爪子向上帝換取柔軟棉絮,預備為兒子打這起溫暖窩居。

    “有兒子是假的,和艾蕊絲的戀情是假,逃婚若千次是假的,我向女友隱瞞身分是假的……何麗雲說的每一句話郡是假的,除了我是律師、正在辦案這件以外。這是錄音帶,我要求她把向你講過的謊言,一字一字給我錄在�面,並加以澄清。”

    “她為什麼要聽你的?”

    “我說我在我們的公寓�裝了針孔攝影機,將她說過的謊言全錄下來,如果她不願意澄清的話,我非常樂意秈她對簿公堂,毀謗罪名事小,她這些年自公司挪用公款事大。”

    有膽和國際名律師作對的人,全世界找不出幾個,要不是為追查何麗雲的罪證,他怎肯讓慕情多等上兩個月?

    “你恐嚇她?”

    “不行嗎?我還覺得自己手下留情,太過於婦人之仁,你同意嗎?要不要我再替你出幾門氣,小笨貓。”

    他是雄獅,惹到他的人都沒有好下場。

    “你說我什麼?”

    “說你是世界宇宙無敵大蠢貓,別人幾句話就哄得你乖乖自動離開。我沒告訴過你,我在黑道打滾,是你自己認定,而我沒多加解釋,一方面是覺得沒必要,二方面是覺得虛榮;”他滔滔不絕。

    “被認定為黑道大哥,你覺得虛榮?”果然是律師,黑的都能抹成白色。

    “我沒想過,有一天,願意嫁給我的女人不是看上我的家世背景,而是單純喜歡我這個人,你愛我,不因為我出生政治家族,你說我該不該為這件事情感到驕傲?”

    “可是……何麗雲說……”

    “我懂,她是在商界打滾的女強人,你自然鬥不過她,但你應該向我求證,為什麼自作主張,怪怪地煮一桌子豐盛向我餞別?要不是房東告訴我,你那天訪客特別多,我才有線索追出問題所在。笨小貓,你曉不曉得把丈夫當廢棄物隨手亂扔,是不道德的?”抱她、擁她,他恨不得將她揉進自己懷�。

    回來了,空虛的懷抱再度滿盈,他又能安然自若、又能沈穩平靜,她是他的磁石,失去她,他的人生迷失方向。

    歐陽清又說:“我想過要告訴你事實,計畫將美國那件官員貪瀆案辦好後,帶你到法國度蜜月,順便再拜訪你那個結個婚,都會登上頭版新聞的妹妹時,告訴你我的真正職業和身分。”

    “為什麼……”話未問完,他猜透她的心意。

    “原因有三,一,法國比較浪漫;二,你對法國不熟,要偷跑很困難;三,有慕心和亞瑟幫忙抓人,你就算氣得想跑掉,也沒辦法。”

    “你知道慕心和亞瑟?”

    “不是每個姓慕的女人結婚時,都會登上頭版新聞,我找到他們,才探聽到你的住址。慕情,回來吧!我不說道歉,因為錯的人是你,你處理事情的方式不正確,你錯在對我不信任,所以,是你錯。”

    夠強勢吧!沒辦法,律師本色。

    “清……我們之間的問題,不只是何麗雲。”慕情嘆氣。

    “還有什麼?我的家庭?放心,我的父母『已經 了解,他們的兒子長大了,不會再事事遵照他們意願行動,婚姻就是其中一件。”否則,他們將失去一個享譽國際,對他們政治前途大有助益的兒子,“慕情,聽清楚,再沒有人可以阻止我愛你。”

    要不是時空隔開距離,她勢必讓他的深情言語拖進愛情陷阱。

    “現在我們之間沒有問題了。”這種小問題,要解決不過是彈指之間,他的小貓咪笨,處理事情的能力等於零,才會惹出一段分離,從今以後,不了!

    “有的。”慕情堅持。她推開他,拉出一小段距離,望住他深邃雙眼,離開他不容易,想到要再次分手,苦澀湧上心底。

    “你要的是情愛浪漫,我卻要長治久安:你期待冒險刺激,我要求安全穩定;你樂於嘗試新奇,我偏偏習慣守舊。我努力過,卻無法擺脫大家閨秀陰影,小野貓只是我的面具,我常在下意識問想綁住你,卻又不願意你被拘束,和你在一起,我辛苦、你也不會快樂。”

    “誰說的?我討厭被全世界拘束,卻不介意讓你時時牽住;你的守舊在我眼�是處處驚喜,我只對你身上的新奇樂於嘗試;你愛當大家閨秀?無所謂,我願意將就成為居家男人,只要你承諾,不會隨時一腳把我踢開,獨自躲到角落流淚。”他說得絲毫不猶豫。

    “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慕情詫異他的言語。

    “我不是隨口說說,我在對你承諾。”

    “為什麼對我?你身邊的女人多如過江之鯽。”

    “我原本以為自己容易口渴,拚命四處買飲料喝,沒想到只要一瓢清水便能解決我的口渴,所以我不再花錢買飲料,我只要你。”

    “不會後悔嗎?”

    “可能會吧!但我直覺相信,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小野貓……讓我抱你睡一下好嗎?我快三百年沒睡好了。”

    抱起慕情,他運起淩波微步,跑跑跑,跑進自己的後車廂�,摟住她,頭靠在她香香甜甜的頸項間。

    “為什麼沒睡好?”他的氣息侵入她鼻問,安全感回歸原位。

    “因為沒有一個笨女人在我身邊作惡夢。”他說得含糊不清,慕情沒聽懂。

    “你說什麼?”她推推他問。

    “沒什麼。”歐陽清嘴角隱含笑意。

    “先別睡,我們還有事要溝通。”

    他的回答是打哈欠。

    “你……你還沒有向我們的寶貝打招呼……”

    聲音變得小了,她聽到他均勻的呼吸。

    算了,下次吧!只要他不介意孩子妨害他的自由,應該不至於父子鬩�。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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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6812
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4:42

   北部山區,已經進人春天,仍頗有寒意。

    幾株梅花盛綻,一對母女在樹下佇立。點點花辦落下,伸出手,小腹微隆的女兒接下滿掌粉紅。

    “我以為你會反對。”母親嘆氣。

    “你有權利尋找自己的愛情。”慕情輕語。

    慕情回國,看見蔣叔叔對母親的盡心盡力,那份殷勤,不單單是朋友間的關心,於是東串—點、西串一點,慕情為兩位長者串起愛情。

    “當年,你父親不也是追尋自己的愛情,他有什麼錯,值得我用盡心力恨他?”搖頭,昨日種種,再回首,不勝砍獻。

    “想不開吧,真要計較錯誤,錯在不肯放下,若是盡早放手,也許我和心心都會不同,但哪個女人願意輕易放於婚姻;”撫撫自己的肚子,她不重蹈覆轍,她放手,她留美麗,也把整顆心留在愛情�。

    “我苛待心心,也沒厚待你,對不起。”

    “媽,都過去了,心心很幸福,你也要牢牢抓住自己的幸福,好好經營,別再讓幸福變調。”

    “我會的,你呢?”

    這兩個月,慕情留在療養院�照顧母親,現在母親的病痊愈,她是該認真考慮離去了。

    “世界之大,總有我的去處。”

    “回家吧,林媽媽在家�等你。”

    “不,我說動林媽媽和心心一起到法國,心心快生產了,需要人照顧,在異鄉,有親人在身旁,感覺會比較好。”

    “只剩你一個人,那麼留在這�,幫幫蔣叔叔的忙。”

    “再說吧,我考慮考慮。”

    交談間,蔣叔叔拿來一件毛衣,披在母親身上,嘴�叨念著:“感冒才剛好,別又犯上了。”

    慕情微笑,怎麽蔣叔叔這份心意,從沒人知曉?

    “媽,你和蔣叔叔先進去,我再散步一下。”

    “好,別走遠。”

    “嗯!”點頭,慕情從蜿蜒小路往池塘邊走,那是一個人工湖,蔣叔叔特地為媽媽開鑿的——為了媽媽喜歡湛藍天空,他便拓印一份,送給母親。

    蔣叔叔說,他喜歡媽媽很多年了,卻不敢心存奢求,這回爸爸的死、媽媽的病,讓他看清楚,很多事不積極,容易來不及,於是坦心交情,他贏得母親的感動。

    來到湖邊,慕情坐在草地,乾乾的小草歷經寒冬,展現春意,幾株綠意冒出頭,提醒人們冬盡。

    是生生不息呵!生命總在轉彎處看見奇跡,如同她腹中生命,以為情盡緣斷時,他出現,告訴她——有我在這�陪伴你,你不孤單。

    人人都說慕情獨立自主、能力強、天分高,誰曉得她怕死了代表孤寂的獨立,她喜歡被一群人哄著、寵著,也許笨一點、無能一點,也許得不到別人的欣羨,但得到的疼愛足矣。

    她一輩子都在追逐父母親關注、丈夫重視,到頭來,仍然孤零,幸而一個孩子,帶給她新契機。

    帶著淡淡微笑,再回想,她竟記不得自己曾經怨過歐陽清。

    恨他嗎?不,若風流是他的天性,她怎能抗議?

    怨命運錯配?不,她懷念和他在一起的美麗,那時,窩在他懷�,聽他說著各國見聞記趣,她偷偷在心�,打破對黑道大哥的刻板印象。

    沒忘記過,和他搶一塊餅乾的快樂、沒忘記過他痞痞的笑容帶給她多少喜悅,她的正統音樂,他的快樂音節,不互相違背。

    對這一個男人談怨?不,她不怨,真的不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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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6812
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4:02

慕情的表現很反常。

    她在公寓門口徘徊,一聽見歐陽清上樓梯的腳步聲,馬上衝下樓,躍入他的懷抱。

    “怎麼了?”推開她,歐陽清審視她的表情。

    “我想你,整整想了一天!”

    她的想念會成為他的束縛嗎?會吧!不過不管了,她不再在乎他的厭煩提前來臨。

    歐陽清沒說話,摟摟她,親親她的額頭。

    慕情仰頭看他的眼睛、他的眉毛、他的鼻子和他的嘴巴……明明是個無情男子,怎能看起來那樣專情?又為什麼明明知道他壞,卻又割舍不下對他的愛情?

    搖頭,是愛情癡還是女人傻,總是願挨願打,無怨不悔?

    “我做了很多好菜,粉蒸肉、紅燒蹄膀、麻婆豆腐、鴨肉燒……都是你愛吃的,我還買了一瓶紅酒。”

    “有事慶祝?”隱隱約約,他覺得慕情態度不對。

    “有啊!慶祝到目前為止,尚未出現另一個好女人,讓你對我‘喜新厭舊’。”勾住他的手,她把自己貼到他身上,將眼角淚溼偷偷留在他的衣襟。

    她的“新”是多少“舊人”的淚水堆積?她不願意成舊、不願意淚流,到頭來卻不得不痛心疾首。

    “放心,除非你對我五花大綁,企圖控制我的自由,否則我不會對你喜新厭舊。”揉揉她的頭,他戀上對她親密。

    進入屋中,慕情為他脫去外套,拉他到桌前坐下,為他夾一筷子鴨肉,這是身為小女人的快樂。

    “告訴我,你喜歡小孩子嗎?”他的兒子……叫冬冬或東東吧,不曉得和他有幾分相像?

    “不討厭,你懷孕了?”他訝然問。

    這是他的態度?慕情解讀他的表情——他不討厭孩子,卻害怕她為他懷孕?為什麼?因為那會讓他們的婚姻變得難以收拾?

    他可以和全天下女人結婚,但不跟她們生小孩,獨獨不跟何麗雲結婚,卻和她共同擁有小男孩,是不是矛盾?這種矛盾事,偏偏發生在他身上,偏偏偏偏她愛上他,一個復雜而矛盾的男人。

    “懷孕很正常啊!我們是夫妻,天天在一起,身體沒問題,自然會受孕。”她瞠大眼睛,假裝沒看見他眼中的吃驚。

    孩子代表的意義是什麼?代表責任義務和一大堆免不掉的麻煩,歐陽清斜睨她一眼,不好,小貓咪太瘦弱,不適合懷孕,更不適合為孩子過度操勞,所以,孩子?再等等吧,除非小孩子等不及,只好另當別論。

    “你的表情很怪哦!你說你不討厭小孩,而我非常喜歡小孩,就算真有小孩,也是我一手帶,不會麻煩到你。”她嬌嗔。

    “真有小孩,意思是你目前沒有?”她的回答讓歐陽清輕松。

    可是他的輕松卻緊繃了她的心。

    “對啊!我只是想計劃生一個小孩,不然,生活很無聊。”

    “我們還年輕,不需要急著生小孩。”他否決她的論點。

    “萬一情況失控,你不會要求我把孩子拿掉吧?”

    “小孩應該在我們提供得起最佳環境時才生下來,否則對他不公平。”

    歐陽清的回答讓慕情失望,一個享譽國際的名律師,竟然說他提供不起最佳環境?他到底要期她到幾時?

    “我是說萬一,萬一他就是要來呢?”慕情不死心追問。

    “現代科學發達,有的是方法可以阻止意外發生。”

    歐陽清的意思是避孕工具,慕情聯想到的卻是墮胎,因為他的話,慕情心情沈入谷底……算了……反正,不會有這一天……

    “不談這個話題,沒有醬油膏了,我去買。”

    說著,慕情欲起身,他壓住她的手。

    “不用,我隨便吃吃就要回辦公室了。”

    他們得到更多資料足以將對手一網成擒,這回他們逃不掉了,想至此,他嘴角勾起微笑。

    “加班?只有你一個人?還是有誰陪你?”

    “艾蕊絲。”

    哦,是艾蕊絲陪他加班,難怪他神情愉快、

    這叫作左右逢源,在現任妻子身邊吃晚飯,到前任妻子身邊用消夜……兒子的母親則在家鄉毀殷企盼,他的女人緣好得令人眼紅。

    起身,她堅持:“沒關係,你繼續吃飯,我一下子就回來,粉蒸肉沒佐醬,很難入口。”就像愛情,不談長久,便失去美麗意義。

    起身,不再多看他一眼,匆匆回房拿了小包包往外走,摸摸口袋�的名片和護照,她該回臺灣盡自己的責任了。

    歐陽清凝望慕情的背影,今天她很怪,筷子在菜肴�面翻翻挑挑,失卻胃口。原來他不是愛上她的手藝,而是愛上有她在的晚餐桌上。歐陽清索性拿出電腦工作。

    時間悄悄流逝,待歐陽清做完手邊工作,發現慕情尚未回家時,已經將近十點。

    “買醬油膏買這麽久?”

    歐陽清起身到公寓樓下溜了幾轉,再回到屋中撥幾個電話。她土哪�了?

    走進房間,兩只戲子和結婚證書並放在化�臺上,歐陽清趨前拿起,一個是他給的白金戒指,一個是他摺給她的吸管戒指,這是什麽意思?

    打開結婚證書,一張紙片飄下,歐陽清彎腰拾起,只見上頭寫著——

    你說過不喜歡了,分手是最不傷人的方法,那麼在“不喜歡”未出現之前結束,留下的是不是只有美麗?我們的一段結束了,希望你的下一段更精採。

    她離開了,放棄兩人的婚姻了?為什麼?為了他不想馬上有小孩?不對,不會這麼簡單,他在房中來回踱步,一次再一次,她攪亂他的平穩。

    該死,誰準許她離開的?誰說分手是最不傷人的方法?他明明就受傷……

    他不想她走,想她留、想和她在一起,是一段、一段接一段,接起他和她的生生世世……天!他竟然愛上她了……

    天崩地裂,不相信愛情的男人,在愛人遠離之際,領悟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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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6812
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3:44

“美國果然比臺灣開放,不用關房門,就可以當眾做起愛做的事情。”

    刻薄聲調傳來,慕情嚇了一跳。在這�,鮮少人對她說中文,當然,歐陽清例外。

    “對不起,請問你是……”

    慕情退縮,看著眼前個可一世的貴婦,不理解對方臉上的忿忿不平。

    “假洋人不懂得中國禮儀,不知道看到長輩要先報出自己的名字,反而要求長輩無對她說明。”

    她不看慕情,對著身旁的年輕女子說話,卻字字句句指向慕情。

    “對不起,我是慕情,請問……”

    “我就說她是慕情吧,滿臉的輕佻,一看就知道家教不好,也只有這種狐媚女人,才會勾引男人放下一切逃婚。”

    話說到這�,慕情隱約猜到對方身分。

    “您是清的母親?”小心翼翼,她問。

    “沒錯,我是阿清的母親,她是阿清的妻子,你呢?你是誰?阿清在外面的點心?”

    妻子?她說的是妻子……天,慕情不能呼吸了!

    “我……”面對對方的咄咄逼人,慕情無力招架,雖然她明白這�是自己的家,她們無權在此處囂張。

    “要不要請先進來�面坐?”慕情手忙腳亂,領身往屋�走,不敢看她們,匆匆拋下一句話:“我去泡茶。”

    關上房門,她用深呼吸抵擋門外的惡意聲浪。

    “麗雲啊!不是媽媽愛講身家門風,什麼氣質的女人會教育出什麼氣質的孩子,我可不希望歐陽家的子孫一代不如—代,所以媳婦不能隨便挑選,至於愛情啦、風流啦,咱們守分女人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別太計較。”

    “我了解,但清的意思很明白,他根本不要和我結婚!”

    “錯,他是一時間不明白,才會著了壞女人的道,放心,這一切媽媽替你撐腰。”

    迅速上�,慕情翻出自己的結婚證書,再繞到廚房,倒出兩杯果汁,走進客廳,恪守禮儀。

    “坐下,我們當面把話談清楚,”歐陽太太指揮。

    “好,這是我和清的結婚證書。”慕情把證書遞出去。

    “別拿那張兒戲的證書出來唬人,我們早去住處過,不算數。”

    歐陽太太將證書推到桌下,這張教人生氣的東西,她不想看。

    “不可能不算數,我們有證人、有主婚人。”依照中華民國法律,這樣的婚姻該受到保障,不是嗎?

    “什麼證人、主婚人?不過是路邊拉來的醉漢,憑我們家族在地方上的地位勢力,怎可能讓莫名其妙的不明女人嫁進來?搞清楚,三代的政治世家耶,我們的形象可以隨便毀壞嗎?我們家只娶麗雲這種端莊嫻淑的媳婦。”

    “問題是我們已經結婚。”慕情重申。

    “你耳朵聾了,沒聽見我說話?我說你們的婚姻撤銷了,要不要我來解釋何謂撤銷?”

    “撤銷……不是該由當事者提出來的嗎?我們結婚後,清並未回到臺灣辦理……”

    “你在向我賣弄你的伶牙俐齒?省省吧!我不吃你這套。”

    “這跟吃不吃哪一套無關,重點是,這個婚姻是‘事實’。”

    她的話激怒了歐陽清的母親,一拍桌子,她氣得要走人。

    何麗雲拉下她,輕聲勸解。

    “媽,別生氣,真要生氣,應該氣我們家的阿清,說來說去都是他不對,不應該欺負人家少女。”何麗雲望了慕情一眼,估計她最多不超過二十歲,對付小女生有對付小女生的作法。

    “你說你是慕情對嗎?”何麗雲放下身段,用和緩語氣對慕情說話。

    “是的,我想你對這兩個字並不陌生。”

    “是不應該陌生,只不過清身邊,來來去去的女人太多,多到我沒辦法記清楚每個名字。”

    軟軟還慕情一釘,何麗雲本來就是女強人,再難的陣仗她都打過,不至於連個不滿二十歲的小女生都擺不平。

    她贏了,這一釘成功地插進慕情胸口,痛得她喊不出救命。

    “事實上,這不是清第一次逃婚,他第一次逃婚是在四年前,那時我剛懷孕,兩個家族原本打算讓我們先辦理結婚登記,沒想到,他—聲不響申請哈佛大學研究所,逃到美國,那段時間,他和不少女人同居,我管不到。”說起假話,她不臉紅氣喘。

    他們之間有孩子?!不,不是的,她在誆騙她。

    “你說謊,如果有孩子,他會負責任,你為什麼不帶著孩子到美國找他?”她根本在說謊,她不要聽進一字一句,

    “你恐怕不太了解我的身分背景,又或者,你根本不知道清的出生環境、家世背景,對不對?”

    慕情沒作答,但何麗雲從她的表情中獲得答案。

    “清是臺灣第三大政商家族的新生代,所謂大家族並非指人口眾多,而是這個家�的每個成員,都是國內重量級的政治人物或商業鉅子。算來算去,只有清的性格最反叛,從小他就反抗家�對他做的安排,不從政,不學商,一心一意想當律師,這件事讓我婆婆非常生氣,畢竟他是家�的獨生子,家族事業總要有人接手。於是,族中長輩挑中和清一起長大的我,我善於經商,如果你有閱讀商業雜志的習慣,就會發現我的話句句屬實。”

    慕情靜靜聽她敘述,原來清來自這樣一個“偉大家族”……這些他從沒有向她提過,他在防什麼?防兩人分手後,她以此作要脅?

    心潑上冰水,她冒出一身疙瘩,對清的信心動搖,慕情不再確定自己曾經確定的。

    見慕情臉色蒼白,何麗雲噙上一抹冷笑,繼續往下說——

    “幸而,清是個努力向上的男人,即使他沒選擇從政營商,仍然在法界闖下自己的天空。”

    “法界?”他不是開PUB的黑道大哥嗎?他到底有多少事情沒教她知道?一個孩子、一個顯赫家族,連身分、工作都對她隱瞞?

    在他心中,她真是這樣一個可怖女子,需要他嚴加防範到這等程度?慕情眼眶翻紅,何必呢?她答應了他好聚好散的原則,就不會去破壞定律呀!他為什麼還拿她當賊防?

    善於察言觀色的何麗雲,確定自己踩到她的罩門,忙加上一把——

    “他也沒告訴你,他的職業是律師對吧!我以為就算他不講,你也會從最近的媒體新聞得知,他和同學艾蕊絲為調察美國官員貪瀆案子,遭到槍擊的事件。

    唉……不過,隱瞞身分一直是他的拿手好戲,他告訴過其他女人,他是音樂老師、是武術教練、是警察……當年他追求艾蕊絲時,自稱是調查局幹員,把人家騙上床,若非國情不同,現在艾蕊絲哪可能跟他共事。”

    艾蕊絲?清說過,她是同性戀,他們之間不可能……哦,原來、原來又是另一個謊言,她自認為的愛情,竟是在重重謊言下產生的幻象。

    “其實他的身分不重要,他連自己有個四歲孩子都沒告訴你,他又怎會向你提到那些微枝末節?”何麗雲神色自若,一點都看不出她在作假。

    “他的孩子……”慕情潰不成軍,寒意自腳底竄起,她全身發冷,冷到不能自抑。

    “冬冬很可愛,三歲就會背ABC,大家都說他的聰明遺傳到清,不過,我倒覺得,他最像清的部分是他的反骨,每次我說東,他就偏往西。”她演足了驕傲母親。

    “孩子這麼大,你們沒再談過結婚?”

    “我前面說過,每次談到結婚他就逃,然後抗議似地,隨便找個女人結婚,我不想公婆老擔心他一個人在外,音訊全無。清害怕被約束,如果不談到婚姻,他可以是個好丈夫、好父親,甚至是居家好男人。加上我工作忙碌,哪有時間老和他玩我追你跑的遊戲,不過是一張證書,我並不那麼在意。若不是公公婆婆認為孩子要趕緊報戶口,準備上小學,壓根不會有這次的逃婚事件。好了,這就是我和清的故事,你還有任何疑問嗎?”

    “他給過多少個女人相同的結婚證書?”

    “怕是數不清了,很抱歉,我知道這個回答很傷人,但我沒辦法不說實話。”

    數不清?大概吧!去趟網咖就能列印出結婚證書,一只塑膠戒指、兩個爛醉如泥的酒客,這種婚禮好辦得很,偏偏她這個蠢女人,還拿它當浪漫,時時回味。

    “我懂了,”真的懂了,她戀棧的愛情婚姻只不過是一場戲,現在,該是曲終人散的時候,即便淒涼,終要散場。

    “那你……”

    “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謝謝你來。”

    無力送客,慕情再次做出非大家閨秀的不當舉動。

    逕自走回房間,對著鏡子,慕情放任自己大聲哭泣。

    淚水衝去勇氣、洗出軟弱,哭花的臉斑駁出片片破碎愛情,所有事情都吻合了,還要質疑些什麼?

    對一個拿吸管編織婚戒的男人,她怎能心存期待?

    愛情……他的愛情不真心,他的愛情純粹遊戲……問題是,愚蠢的自己卻陷入遊戲,無法自拔。

    只是一場遊戲啊!應拿它當遊戲看待,不該要求真心,是她過分、是她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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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3:19

誤會冰釋後,慕情和歐陽清的生活恢復。

    他仍然忙碌,但再忙,都會抽空回家陪她吃晚餐,他不再認為她的等門是風箏線,時時牽制他想飛的心。

    工作漸入佳境,整個案子進入司法程序,歐陽清的照片與名字時時出現在頭版新聞,要不是慕情對新聞時事不甚關心,她會發覺,原來枕畔的軒昂男子是個知名律師,而非黑道大哥。

    慕情臂上的傷口幾乎全好了,成天,她整理家�,作飯、彈琴、練習樂器,偶爾回母校和教授老師見見面,聊聊天,

    教授認為慕情不往舞臺方向發展是個錯誤決定,但,她是個幸福女人,倘徉在幸福中的女人,容易無心事業。

    門鈴響起,慕情開門。

    門外是個她意想不到的人物——亞瑟•威廉斯,慕心的丈夫,一個法國商人,聽說他是法國首富,也是爸爸心目中最佳女婿人選。

    慕情見過他幾面,在爸爸發生空難那段期間。

    “我可以進去嗎?”亞瑟問。

    “如果不是太重要的事,我們站在門口說就好了,我先生……不喜歡陌生人來家�作客。”拒人千里,對於維護她的婚姻,慕情小心翼翼。

    “你結婚了?”

    “是的。”

    “我沒想到。”宣布遺囑當天,慕情當著所有人的面,放棄財產,並叫喊著要出去嫁人,果然短短不到三個月,她結婚了。真是夠倔傲的女子!

    假如他知道慕情是在奪門而出那一夜,就成功將自己嫁出去,恐怕表情會更生動個十倍。

    “這三個月,我們在臺灣請人四處找你,卻找不到半點蛛絲馬跡,沒想到你人在美國。”亞瑟打量慕情,她和他印象中濃�傃抹的女子不同,是婚姻政變她的偏激乖戾嗎?

    “找我做什麼?”冷冷地,她在身邊築起一道防衛性高�。

    “你可能不知道,你母親進了精神療養院。”亞瑟說。

    “怎麼可能?!”

    柳眉微皺,苦悶堆上心頭,這號表情他常在慕心身上見到,她們兩人,果然是姊妹。

    “你離家出走那天,你母親就崩潰了,之後,我們送她到醫院做檢查,醫生說她得了躁鬱症,祖母年事已大,沒辦法照顧她,我和慕心又急著回法國,才將她送進精神療養院。”

    怎麼會?她不過離開三個月,竟發生這些事!她的家庭……正式瓦解?

    “媽媽情況好嗎?”她焦心。

    “上個星期我到臺灣,處理你父親公司的問題,趁空檔我陪慕心去看你母親,比起上次,她精神好多了,能認得出慕心,還抱住慕心,請求她原諒。哦,對!我遇見她的主治大夫,姓蔣,聽說是你母親的老朋友,他們認識許多年,你知道他嗎?”

    慕情點點頭,是蔣晉峰叔叔吧!印象中的蔣叔叔是個頗有權威的精神科大夫,年過五十,尚未結婚,他的脾氣溫和、性格體貼,對母親很好。

    每次母親和父親問發生問題時,經常是他在居中協調支持,好幾次母親告訴她,要是沒有蔣叔叔幫她,她早活不下去了。

    “蔣先生說再過幾個月,你母親就能離開療養院,不過,她需要有人在身旁照顧,慕心想帶她回法國,可是蔣醫生認為剛出院就到異國適應新環境,不是個恰當作法,何況,你母親對蔣叔叔很依賴,恐怕她不願意離開臺灣。”

    “我知道蔣叔叔的療養院在哪�,我會回去,謝謝你通知我,也謝謝你照顧她。”

    “她是我的嶽母,照顧她是理所當然。”

    “奶奶呢?”

    “她搬進老人院,在那�結交到不少好朋友,身體和精神都不錯,慕心要帶她回家,她直說不要,說老人院�熱鬧,每天快快樂樂、無憂無慮。”

    “林媽媽呢?”

    “慕心勸她好幾回,要她和我們一起回法國,可是她寧願守著你們的老家,她說,萬一你回去,看不到家�有人會傷心。這次是她要我們試著到美國來找你,地址也是她給的。”

    亞瑟的話說到這�,慕情眼淚正式落下,淚漬上衣襟,幾點黑圈圈擴散。總是總是,林媽媽悄悄地在為她打算擔心,她是自己的第二個母親啊!

    “為什麼不問問你的妹妹?還記恨她?”亞瑟問:

    記恨?不,受父親寵愛不是心心的錯,她從沒恨過心心,相反地,她羨慕她,羨慕她的命比自己好。

    搖頭,慕情吞下酸澀。

    “她不會不好,有你在不是嗎?爸說,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婿。”

    在念書時期,慕情打電話給父親,經常是幾句話說著說著,爸爸就講到慕心身上,因此,她知道這位好女婿對妹妹做了多少好事情。

    “事實上,我上個星期回臺灣,才和慕心冰釋誤會,重新得到她的原諒。”

    “誤會?心心從不會誤會人,她只會諒解人。”

    “你真了解你妹妹,看來你比她知道的更關心她。”

    “談不上關心,只是……”是同病相憐吧!同處一個屋檐下,她們各有各的傷情。“不管怎樣,我相信你不會讓她吃虧。”

    “你也認為她是個容易吃虧的女人?”

    “是吧!”

    表面上,處處佔便宜的人是慕情、被誇讚的也是慕情,可是她一心一意想的是,當當爸爸懷�那個老是吃虧倒楣的小女兒。

    “放心,我不會讓她有機會吃虧。對了,慕心懷孕了,我不想她千�迢迢到處奔波,所以她沒來見你,如果你願意的話,請你盡快回臺灣看她,慕心很擔心你:我會在美國停留三天,你想跟我一起回臺灣的話,這是我的飯店住址。”

    “謝謝你帶給我訊息,我不會和你一起回臺灣,我要等我先生把這�的工作告一個段落再回去,蔣叔叔和林媽媽那邊,我會先打電話聯絡,不好意思,這段時間麻煩你了。”

    “我以為我們是親戚。”強勢的亞瑟破例對她一笑,為慕心,他努力塑造溫和男人的形象。

    慕情想了一下,甜甜的笑容漾起,同意他的話。“是啊,我們是親戚。”

    “不管怎樣,給我一通電話,在我回國以前。”伸開雙臂,他將慕情摟進懷�,拍拍她的背,用一種對待家人的親昵。

    “嗯!我會的。”

    離開他胸膛,慕情懷疑,同樣是寬寬的懷抱、同樣是可以頂住天空的身高,為什麼這個懷抱只能帶給她安慰,卻帶不來安全感?因為他不是她的黑道痞大哥嗎。

    欠欠身,亞瑟轉身離開她的視線,直到現在,慕情才發現,自己始終沒將他請進門。

    進屋,慕情想立即打電話回臺灣,把情況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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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2:54

歐陽清進屋,慕情正拿著粉餅,想替自己畫出大濃�,她有許多話想對他說明白,可是沒有偽裝,乖巧依順的慕情,勇氣不多,

    “小野貓,不要上�,我喜歡乾乾凈凈的你。”歐陽清搶走她手上的粉餅盒。

    一時間,四目相對,想對他說的千言萬語,全化作一句對不起。

    “你對不起我什麼?”

    “我跑出去。”

    “受傷為什麼不告訴我?”

    拉起她的手,傷口讓紗布擋住了,但紗布掩得住傷口,卻掩不住他的心疼。

    “我不要你生氣。”縮回手,這個傷老是提醒著,那日�,他的怒氣。

    “在你眼中,我常生氣?”

    她點頭,但又搖頭。

    他不常生氣,只是任何一次生氣都讓她產生極度恐慌,恐慌他要離開她身旁,她不想他走,不想兩人的關係消失太快。

    “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不常生氣,我只是擔心。”

    “擔心什麽?”

    “擔心……”

    還能說嗎?他告訴過她永遠不要相信愛情長久;他說,大家閨秀想法單純,往往跟了一個人,就決定自己一輩子;他說他是個需要自由的男人,害怕窒息感,無法留在同一個女人身邊太久……

    他的名言是歡則聚、厭則離呀!她怎能說她擔心分離?前車之鑑仍然印象深刻。

    “清……你厭倦了嗎?”

    “厭倦?”

    “嗯,厭倦兩個人的生活,厭倦同一個女人的舊面孔,或者厭倦婚姻帶來的束縛感。”

    “我是喜新厭舊,可是沒有你想的這麼嚴重,我們結婚多久?”

    “到今天滿一個月。”她是魯賓遜,在他給她的山洞中,一道道刻下歲月痕跡,只不過她每道都刻在同一條線上,一天一回,那道痕跡順著她的愛情日積月累,深深地烙在她怕傷泊痛的心。

    “滿一個月,要不要……去慶祝滿月紀念日?”歐陽清提議。

    他的提議讓慕情訝然,半晌,她訥訥回話:“又不是生小孩。”

    “只有生小孩才能慶祝滿月?我就愛慶祝結婚滿月,怎樣?有疑問嗎?”他痞痞地說。

    “我以為結婚男女只過掃墓節。”

    歐陽清聽得哈哈大笑,他的笑容是陽光的、燦爛的,帶著真心,去除淡淡戲譫。

    “你說吧,人類是種多麼奇特的動物,眼巴巴的追求、示愛,好不容易熬到進禮堂,從此舍棄情人節,只重視清明。”

    他的痞笑,鼓舞了她的勇氣,她又敢在他面前高談闊論,毋需面具。

    “貪心是全體人類的共同特徵,婚前羨慕已婚者的幸福:婚後又懷念婚前的自由無束。”

    “沒錯,你開始懷念婚前的自由了嗎?”

    “我不是你,我是良家婦女。”

    “了解,那種讓人惡心的做作女人。”他表情誇張,面露嫌惡。

    “謝謝你的誇獎。”皺皺鼻子,慕情對他的話認真。

    “我喜歡你當小野貓時的勇敢、直接。”

    “是你不要我當野貓的。”她指指桌上的粉盒。

    “我只要你當我一個人的野貓。”

    這句話帶出佔有欲,歐陽清沒發現自己的想法開始轉變。

    然慕情發覺,他說要她當他“一個人”的野貓。

    “可不可以…………”

    “我的小野貓說話可不會吞吞吐吐,”他笑著將她抱上膝間,嗅聞著她秀發的芬芳,下頷貼在她額問。

    “我想說,如果你的喜新厭舊症不是太厲害,而我這張臉還算有人緣……當然,我會盡量不去束縛男人,努力當你的小野貓,不會處處流露出良家婦女的做作……”

    “小野貓,我的耐心不多,你想繞完地球一周,才告訴我你的重點嗎?”

    捧起她的臉,那份戰戰兢兢惹得他想發笑。

    “我想,要是一切情況都不壞的話,你願不願意……讓這個婚姻的有效日期拉長一點?不要以為我想霸住你,我只是覺得兩個人的生活很有趣,雖然多少有不愉快的時候,可是不孤獨的感覺真的很好,你難道不覺得身邊有一個人……”

    “給我理由。”歐陽清截下她的話。

    “理由?”她迷糊。

    “延長婚姻有效期限的理由。”

    “嗯,我喜歡夜深人靜時,你長長的手,把我全部圈在懷�。我喜歡站在高高的你身邊,好像你能替我頂起一片天空。”

    “如果我不夠高、手不夠長,你也會要求我把婚姻期限延長嗎?”歐陽清問。

    這個問題,慕情想得很認真,歪著頭,從頭到尾打量他全身,三分鐘吧,三分鐘後,她認真點頭。“我會。”

    “好,成交!”

    “那我們可以過結婚周年紀念日羅?”她的眼睛進射出光芒。

    “可以。”

    “運氣好的話,說不定可以過更多個周年紀念日,對不對?”

    人心不足蛇吞象,她越要求越多,歐陽清明知道這是陷阱,還是奮不顧身往下跳去。

    為什麼?因為她臉上那抹春陽。

    “只要不和掃墓節衝突的話。”

    “不會的。”

    洗了三溫暖的情緒,從谷底爬上天堂,慕情說不出滿心歡喜,這回她的腳步夠快,追上她搜尋已久的安全港灣。

    攀上他的頸子,狠狠摟住他,她要他分享她的快樂。

    沒想到這一用力,扯出痛感。

    “唉呦。”慕情倒抽一口氣。

    “怎樣?傷口痛嗎?”

    “沒關係,一下下就不痛了。”

    “不行,我帶你去換藥。”他口氣不善。

    “我才剛換過。”她小小聲反駁。

    “才換過藥還會痛,走,帶我去看看那個庸醫在做什麼,不會照顧病人的傷口,只會照顧病人忘記帶走的東西嗎?”這話醋意十足。

    “你說……”慕情不解。

    “沒錯,就是那包‘我的’衣服。下次買衣服不要到那家店,不要經過那間危險的咖啡店,美國人合法擁有槍械,誰知道什麼時候又會被流彈打中。

    他知道了?他知道她是冤枉的,他在向她說抱歉——用他的方法。

    “等我把這�的事情處理好,馬上帶你回臺灣,見我的嶽母和小姨子。還有,不準胡思亂想,艾蕊絲是我的研究所同學兼工作拍檔,她只喜歡女人,不愛男人,下次見了她,別靠她太近,上次,是我找到新證據……”

    他在向她解釋艾蕊絲的存在?夠了,這樣就夠了,她只想確定她的安全感不會逃跑。

    拉拉他的衣袖,一朵含淚梨花望著他。

    “你看,我就說別化�,不化�的女人哭起來多可愛,也不用擔心弄臟我的襯衫。”說著,他把她攬進自己懷�。

    為她頂起一片天?他願意。

    這一夜,不,是未來若幹個夜晚,他願意為她頂起所有星辰。

    相擁的兩人,倚窗而立,雨過天晴晚風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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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2:29

慕情答應過他的,才幾天就不安於室?

    歐陽清氣得在客廳�團團轉,明明是焦心,他偏表現出憤怒;明明對人對事,他都沈穩得一臉無關緊要,偏偏碰上慕情,他就慌了陣腳。

    當鑰匙插孔的聲音傳來,歐陽清壓下狂怒,冷冷地替自己倒一杯水,冰水自喉問滑下,嚴厲盡斂雙瞳。

    “你回來了?”

    慕情見到他,忙迅速進屋,想投入他懷抱的身子,卻在他面前硬生生停住。

    他……生氣了……他生氣她出門?剛剛她應該再堅持些,看不看醫生無所謂的。

    “你答應過我不出門的,為什麼出去?”

    慕情好怕他這種口吻。“對不起,我……”

    “你的對不起時效有多長?三天?五天?”

    冷峻眼神、肅然口吻,讓慕情下意識退後兩步,搖頭,她認識他的部分……真的不多。

    “你去哪�?說!”他口氣咄咄逼人。

    “我們帶她到醫院換藥,她的傷口發炎得太厲害,再不看醫生,要準備截肢了,不曉得一隻手的女人還能不能彈鋼琴?”

    小威涼涼插話,打破尷尬,阿K很少發火,尤其是對女人,這一回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

    傷口?他向慕情投過一瞥。

    “我、我去幫你們泡茶。”低眉,沒有面具的小野貓,連話都說得特別小聲。

    “你的手不想要了?”老皮阻止她的動作。

    “那……我……”她要把自己塞在哪個縫縫�,才能躲開他的怒氣?

    “你去休息,醫生說的。”小威把藥袋交到慕情手上,推她人房間,接下來的討論,她不適合當觀眾。

    房門關上,老皮率先開口。

    “你的事情在臺灣鬧翻天,兩個政商家族變成媒體的追逐焦點,尤其是新娘子何麗雲,還有那位沒人見過的慕情小姐。有人說慕情兩個字是化名,也有人說她是專門玩仙人跳的高手……眾說紛紜。”

    “促成豪門婚事的人不是我。”歐陽清推卸責任的能力不弱。

    “至少你沒反對,何況在沒碰上慕情之前,你打算乖乖受控的,不是嗎?”老皮點出重點。

    “那又如何,我後悔了。”

    這段日子,歐陽清想過很多,自己本就是痛恨被控制的性子,一次次他為“習慣”將就妥協,一次次他的真性情被填壓在家族形象�面。

    也好,就由逃婚這件事情當開端,讓父母族親看清楚,他的年紀已經大到不接受安排。

    “先給你個心理準備,伯父母已經撤銷你的結婚證書,你和慕情的婚姻不算數。”小威拍拍老友的肩膀說。

    “撤銷?憑什麽?”

    “不知道,反正所有臺灣同胞都知道你的婚姻不成立,這時候,如果你帶慕情回去,她躲不掉媒體。”小威說。

    “你建議我不回臺灣?”

    “就算你不回去也躲不掉,槍擊事件已經傳回臺灣,我想你的家人會在短期內找到你。”老皮實說。

    “有更好的建議嗎?”

    “有,讓慕情把傷養好,將她鍛鏈成神力女超人,因為接下來的日子,她絕對不會好過。”老皮說。

    “她受傷?”這件事他全然不知。

    “你不知道?你們不會是同床異夢吧,她只是你擺脫何麗雲的一顆棋子?”突然,他開始同情起慕情。

    “把話說清楚,她幾時受的傷?”歐陽清急問。

    “聽說是在槍擊事件當天,她受流彈波擊,當天受傷的民眾除了艾蕊絲,還有八個人。”老皮把話說明。

    所以,她那天晚上留在醫院,並不是跟蹤他和艾蕊絲,而是受傷?他錯怪她了?

    “哦!對了,這是她上次留在醫院忘記帶回去的東西,那個洋醫生對慕情有好感,眼巴巴特地為她保留下來,你都沒見到,當我告訴醫生慕情已婚時,他的表情有多精彩!”這時候,小威還有精神說笑。

    歐陽清打開紙袋,是幾件他尺寸的衣服。她果然是去替他買衣服!再—次,證明他對慕情的誤解,罪惡感迅速泛襤。

    “好啦,我們先走,基於好朋友立場,我們會試著幫你勸勸伯父伯母,請他們先別到美國找你,讓你好好的把貪瀆弊案官司打贏,到時揚名國際,他們面上有光,你想談慕情的事情,起碼手上多上幾個籌碼。”老皮說完,揮揮手,和小威離去。

    送走好友,歐陽清看著紙袋�的衣服。當律師首重客觀,對慕情,他卻主觀得過了頭。他的客觀呢?他似乎總把不公平加諸在她身上,望望緊閉的房門,歐陽清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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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2:06

“你是慕情?”小威問。

    “是。”她乖乖作答;

    “有什麼可以證明?”

    “身分證、護照……畢業證書可不可以?”她想起剛到手的畢業證書。

    “你確定自己是慕情,並非冒名頂替?”

    “慕情這兩個字很特殊嗎?為什麼要冒名頂替?”她不懂,偏頭問小威。

    “是沒什麼特殊。”小威同意她的話。

    “我想……想請問,你們怎麼會找到這�?”慕情在廚房�猜想許久,還是想不出原因。

    “上星期,我來美國出差,在新聞上看見發狂的歐陽清,於是找上他哈佛的教授,探聽之下,他給我這�的地址。”

    哈佛?原來那日的話並非戲言,他果然是哈佛的高材生,突地,她發覺對於丈夫了解太少。

    “所以,你們找到這�……”

    “很快的,他的父母和未婚妻也會找上門。”小威接口。

    未婚妻三個字直接敲上腦門正中央。他有未婚妻了……一個全家族認可的未婚妻……那麼她握在手�的結婚證書,到底有幾分效用?如他所言,抵不過一句承諾,不過兒戲?

    見她慘白神色,老皮浮上同情,他走向前,安慰地拍舶她的肩膀,這一拍牽動了她的痛覺,低吟一聲,尚且不及反應,老皮迅速抓起她的手臂,將寬松夾袖往上推。

    贏弱的手臂,雪白紗布上的血跡已成墨褐色,紗布旁的肌膚又紅又腫,輕輕一碰,慕情便痛得齜牙咧嘴。

    “你的傷口發炎,應該馬上看醫生。”老皮皺眉搖頭,這個女人不會照顧自己。

    “沒事,過幾天就會好了。”慕情想收回自己的手,老皮不讓。

    “不可能沒事,你有沒有聽過蜂窩性組織炎?那會要人命的、”小威恐嚇。

    “這個傷是怎麼弄來的?”老皮問。“別誣賴是阿K打的,我不相信他會打女人,除非是女人太過分。”

    所以總而言之、言而總之,就算真是阿K打的,也是女人太壞,這就是男人間的“義氣”。

    “是我自己不小心。”搖頭,她一次次試圖縮回自己的手,但老皮力氣大得嚇人。

    “不管怎樣,你必須看醫生。”

    不由分說,老皮拉著慕情往外走,說不通感覺,就當作是……朋友妻不可不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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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1:44

慕情真的很聽話,她沒出門半步。

    關在家中,小小二十坪的地方,從客廳轉到廚房、從臥室繞到書房,心情紛亂。

    時時刻刻,她在腦中構想,歐陽清和艾蕊絲在一起的言笑,想他們的感情,想他們的默契,想他們一直在一起。

    夜�,她早早上床、早早抱住枕頭,入眠很難,但她不想讓他誤以為她正在窺探他、試圖控制他。

    昨夜,他們談到德國心理學家佛洛姆的話。

    佛洛姆說——不成熟的愛,所遵循的法則是“因為我被別人愛,所以我愛別人”。成熟的愛所遵循的原則是“因為我愛別人,所以我被別人愛”。

    這兩句話在施與受之間打轉,慕情問他:“世界上有一種人,她認真去愛別人,卻得不到回報,難道她該為了‘成熟的愛’,繼續要求自己付出不斷?”

    歐陽清聽完大笑,他取笑她的佛洛姆是個過時的心理學家。

    歐陽清說:“這是個經濟挂帥的時代,任何事情都強調投資報酬率,不管愛誰都是危險行為,只有愛自己才是正確。”

    “可是只有自己愛自己,不寂寞嗎?”慕情反問。

    他回答她:“找—群不愛你,卻能令你快樂的人留在身邊,熱熱鬧鬧的空間會讓人忘卻寂寞滋味。”

    “我是那個不愛你,卻能令你快樂的人嗎?”慕情在問這句話之前,培養了若幹勇氣,卻在話出口後,勇氣喪失,縮起脖子,不敢接受答案。

    幸運地,歐陽清沒給她答案,他反覆思索慕情的問題,重點擺在“不愛你”那個部分。

    一時間,兩人間凈是沈默。

    背過歐陽清,慕情在心中計數,意圖算出,自己還有多少魅力留下他。而歐陽清煩惱的,卻是自己摸不透的心情。對她……當真無愛有欲?

    慕情扭乾手中拖把,用力太過 ,扯動了手臂上的傷口。


    傷口發炎了,醫生叮囑她,要她隔天回醫院換藥,但歐陽清不想她出門,她便乖乖留在家�,仟傷口去發炎。

    不過,隱瞞住“想要”,她的乖有了代價,他不再氣她、不再對她質疑,他又能痞痞地笑、又能陪她聊天訴心。

    她愛賴在他懷�,享受暖暖的體溫,享受—種名為安全感的東西,這東西,她尋尋覓覓了多年,

    那天的事彷佛從未發生過,要不是手臂上的傷痛著,她樂意遺忘所有不快,他還是她的黑道大哥,她仍是他的小野貓,他們之間或許愛情不長久,但不至於在眼前結束。

    CD唱盤�,海頓的奏鳴曲正在進行,慕情拖著地板,口�隨音樂輕哼,表面上她輕松愜意,實際上,輕松底下的,是一顆不安的心。

    她有恐懼,恐懼下一個莫名其妙的爆炸落下,她努力維持的,全部不見了。

    叮咚,門鈴聲響。

    他回來了?這麼早?是艾蕊絲終於痊愈,他可以將時間多分些給她?挂上笑容,她迎向前。

    門外的男人……慕情怔愣,該不該稱呼他們為不速之客?

    “小野貓,你這身打扮太良家婦女,我幾乎不認得了。”小威率先開口,大大的手拍上她的紅腫。

    吃痛,慕情的眉頭皺成直線。

    “你們怎麼會來?”她訥訥問。

    “應該是我們問你,為什麼你會出現在這�?”小威老實不客氣,主動踩進屋內。

    “這�是我租的公寓。”慕情回答,側身讓小威進門,下意識把受傷手臂藏在身後。

    “別告訴我,阿K是吃軟飯的家夥……咦?等等,你該不會就是那個該死的慕情!”

    小威想起歐陽清特意留下的結婚證書,沒人料到,他居然在結婚前夕和另外一個女人結婚。這招夠狠,小威跟老皮在開啤酒慶祝時,沒忘記互相討論,這樣一出誇張劇本可以賣價多少。


    “我是慕情沒錯,至於該不該死,恐怕不是我能決定。”搖頭,她的笑撐得好辛苦。

    “阿K到最後還是娶你?真不可思議,原來到PUB釣男人,是個不錯的主意。”小威說話不客氣,雖然他不讚成老友娶何麗雲,但更不讚成他隨便在馬路邊撿女人。

    忽略掉小威的諷刺,慕情要求自己不在乎。

    “阿K……哦,我說的是歐陽清,他在家嗎?”老皮問,他人還在門外。

    “他不在,晚一點……大概會回來。”她對他的行蹤沒把握。

    “方便在這�等他嗎?”老皮是持重男人,令人耳目一新的慕情,讓老皮對她另存看法。

    “嗯,不好意思,請進。”

    請老皮進屋後,慕情到廚房�泡咖啡。

    客廳�,小威抓著老皮討論這位“慕情”,討論她的手段和她前後判若兩人的姿態。

    小威離開座椅四處逛,從房間逛到書房,再逛回客廳,這�不大,但女主人的用心處處可見,當他逛到裝滿比賽獎杯的玻璃櫃前,瞠大雙眼。

    “不可思議,小野貓竟然是茱莉亞的高材生,你信嗎?”

    他拉起在沙發坐定的老皮,逼他逐一看過令人訝異的東西。

    “所以,用外表度人是很膚淺的行為。”老皮說。說話的同時,他忘記自己曾經拿慕情當雛妓看待。

    “我不相信,你想會不會是她假冒慕情的名字,到處招搖撞騙?”他怎麼也無法將小野貓和音樂家聯想在一塊。

    “你問我?去問阿K吧!和慕情相處的人不是我。”攤攤手,老皮回到位置上坐下。

    “你忘記,最早小野貓想嫁的人是你,嫁給阿K算是……退而求其次吧。”小威湊到他身邊說話。

    “這句話,你最好別在阿K面前提。”不管怎樣,老皮覺得這個“慕情”對於阿K,肯定特殊,否則他不會在婚禮前夕端出烏龍大餐。

    相交十幾年,他怎不懂得這個死黨?歐陽清是個痛恨被拘束的男人,這回肯接受家�安排,讓他們跌破眼鏡。雖然對婚姻缺乏期待,一旦決定,不易更改。

    他們不曉得慕情是何方神聖,但能讓歐陽清臨時變卦,不會是個普通人,只不過,他們都沒想到,慕情是他們見過的小野貓。

    走出客廳,慕情把茶端上,小戚起身,她自然地後退,迅速把手臂藏在身後,這個動作太誇張,誇張得讓老皮蹙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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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1:17

隔天清晨,歐陽清回到小公寓,前前後後尋一遞,他找不到慕情,只找到洗了一半的碗盤。

    他們來過?他們帶走慕情,威脅他退出這宗案子?

    該死!他從不對淫威屈服,可是當事情扯上慕情……

    當初教授邀他加入這件弊案調查,他躍躍欲試,若不是時間卡在和何麗雲的婚事中間,他就打算接手。

    計畫臨時變更,他很高興自己沒錯過這件案子,卻沒料到對方居然大膽到當街對他動手,甚至帶走慕情!

    強行按捺下心驚,對手已經狗急跳�,很快狐狸尾巴就會露出來,此時不動手更待何時?

    但,他能不顧慮慕情嗎?

    教授常誇他是個不凡男人,在越危急的時候,他越鎮定。但這回他鎮定不了!他在屋�來回亂繞,小小的二十幾坪公寓繞不了幾步路,就撞上盡頭。

    不行,他不能像只無頭蒼蠅,這樣救不了慕情,他必須定心、冷靜,話雖如此,談何容易?

    這時,門喀一聲打開,歐陽清迅速閃入門後,直到發現進門的人是慕情,他才松一口氣。

    她是安全的,沒有人動她、擄她,焦躁的心在最短時間內擺回定點,深吸氣,他回復沈穩,“你去哪�?”

    沒有嚴酷、沒有憤怒,是平直單調的冷漠口吻,歐陽清提醒自己冷靜,這不是吵架的好時機,眼前有太多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可是,他不屑的口吻反而帶動慕情更多心驚,

    “我去……”

    她昏倒了,自醫院�醒來時,發現手術已經動過,匆匆忙忙辦理出院手續,走出醫院才發覺已是隔日清晨。

    一路上,她擔心歐陽清在家中等自己,擔心他生氣、擔心他質問她去哪�。不過,他的衣服還是昨天那套,他和自己相同,一夜未歸吧!

    “我去幫你買衣服。”這個藉口很糟糕,服飾店不會在早晨營業。

    “衣服呢?”

    “我忘了拿。”

    “你在說謊。”

    慕情擡眼,沒見到看慣的笑容,刻板臉孔上,她讀不出他的心思。

    “對不起……你餓了嗎?”轉身,她急著去為他做早餐。

    “我不餓,我想弄清楚,這些天我忙,你在做什麽?”幾度按下的火氣,在接收到她的謊言時爆炸。

    “沒什麼,我彈琴,做家事,對了,前幾天我回學校一趟……”她急急想解釋,但他的眼神擺明不信。

    她以為他聽不見,在回家打開門的同時,她快速奔向房間的腳步聲?她以為他看不出她搗著棉被在裝睡?他只是不明白,基於何理,她要窺探他的行動?窺探?這種感覺讓他不舒服。

    “為什麼出現在咖啡廳?”

    “我要去幫你買衣服……”

    話出口,他嘴邊的冷笑提醒她,同一個藉門,她用兩次,第一次說時,他不相信,第二次出口,他更不可能信。

    低頭,慕情放棄解釋。“對不起。”

    “你不打算說實話。”

    實話?再多的實話聽進他耳中,也都會成了謊話吧……

    “你跟蹤我,想探聽什麼?”

    他判定她的跟蹤罪名,那麼她有沒有跟蹤都不重要,對不對?

    “有話想問我嗎?”歐陽清問。

    慕情搖頭,能問他什麼?

    他說過不喜歡被等待,不喜歡被窺探,不喜歡被束縛,他不喜歡的東西那麼多,任何一個不小心都會引發他的怒氣,她怎能亂問問題?

    她只想保有他在身邊的日子,只想保住她積極追尋的安全感。

    “你不想知道昨天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有人要對我下手?”

    又搖頭,慕情不問,她要憑自己的想像做最簡單的臆測,臆測黑道大哥被愴擊是很平常的事情,她要自我認定,他和那個女人只是泛泛之交而已,這個臆測會讓他們的未來,容易繼續。

    “你不想知道我抱在懷�的女人是誰嗎?”

    歐陽清向前湊近一步,她的頭垂得更低。

    不知道、不知道,她壓根不想知道。

    知道了,勢必攤牌:知道了,她想保有的安全感就會消失不見。不要知道,請不要逼她知道,誰說蒙在鼓�不是種幸福?

    慕隋沒忘記過那年,爸爸在家�對母親攤牌,他告訴媽媽,這輩子他只愛一個女人,再不可能喜歡上別人,要求媽媽放手,任他自由。

    他的坦白謀殺了媽媽自以為的平淡幸福,媽媽變得殘酷、變得無心,她不疼慕心、不愛慕情,她生活在仇恨中,不準任何人快樂。

    所以她不要攤牌、不要知道真相,他想愛那個女人就去愛吧,偷偷摸摸去愛,只要瞞著她,哄著她,她樂意為他做盡一切,保有他生命中,屬於她的一小部分。

    “你沒私下猜疑,她是我的工作夥伴或情人?不想了解我們是否談過戀愛?你很想知道的,對不對?”歐陽清不解自己的憤怒從何而來,見她安然無恙,他應該放心才是,可是她的態度讓他火大。

    讓慕情跟蹤的想法盤踞心頭,那種窒息感,歐陽清無法忍受,他痛恨被控制,這是他從小到大致力擺脫的感覺。

    他要攤牌了?!馬上要攤牌了?!接下來他們會吵架,大吵特吵,吵到所有人都知道,他們的婚姻是一場悲劇……所有人都來逼她放手……

    不要,不聽,她一句話都不聽,慕情搗住耳朵,她只想維持現狀,只想夜�有他、夢�有他,別再叫她哭著驚醒。

    歐陽清拉下她的手,逼迫她正視自己。“小野貓,我警告你,永遠不要試圖控制我,我不是你可以控制的男人,還有,不準對我說謊。”

    被家族力量控制,已讓他無法喘息,他不需要再增加—個名為妻子的女人來進行控制。

    “我懂,我真的懂,以後不會、不會了,對不起,都是我的錯,請你原諒我。”幾句話,她認為不該她的罪熱淚盈眶。

    她的“乖”稍稍平撫他的憤慨,緩氣,歐陽清停止欺侮她。

    “所以你承認跟蹤我?”

    他是個律師,習慣搜足罪證,逼對方就範,現下,慕情是他追逐的獵物。

    回望他的眼,慕情暗自問,是不是認了,會令事情簡單?他期望,期望她說出他想要的答案,於是她點頭,認罪。

    “很好,告訴我,昨天晚上你在哪�?”他問。

    這回,慕情決定說實話:“我去醫院……”

    “你整個晚上在外面,找遍各地醫院,想找到我和艾蕊絲?”

    想搖頭,但他冷淡的眸子中寫著警告,警告她別說謊,想出口的話在口中繞圈圈,咽下肚,垂頭,她又認了。

    白癡!單身女子深夜在外面亂闖有多危險?!想到這�,火氣上升,出口,就是一陣不客氣——

    “你這麽努力不就是想知道我和艾蕊絲的關係?我要告訴你了,你又不敢聽,真受不了你們這種大家閨秀的做作!”

    他一向自持,在面對所有惡劣場合和強勢時,都能冷靜以對,偏偏碰上這隻小野貓,冷靜失靈,他必須不斷控制心情。

    給她一個面具吧!那麼她就能大聲告訴他,事情不是他所想的那樣。俯首,慕情找不到面具,找不出反駁的勇氣。

    “我討厭你的虛偽、痛恨你的假裝,說實話,你到底要什麼?”

    要什麼?她不過是要一個男人的專心對待,很難嗎?慕心有爸爸、有亞瑟,為什麼她無權得到?

    “說話啊!敢想為什麼不敢說?”歐陽清咄咄逼人。

    驀地,話衝出口,慕情踩不住煞車。

    “是不是只要我出口說要,就能得到想要的?那麼我要老天爺給我一個爸爸,我要訂下你的生生世世,我要那個女人離你遠遠的,我要像所有的家庭主婦般生兒育女,我不要遵守你的規則,不要害怕你受束縛,我只要做自己快樂的事,”她一口氣吐盡。

    “你很貪心。”冷眼望她,她和他熟知的大家閨秀一模一樣。

    “所有女人在愛情�都會變得貪心。”這輩子她沒真正為自己做過一件快樂的事,愛他,是她自己唯一主導的幸福。

    “愛情?你愛上我什麽?我給的結婚證書,還是床上功夫?我們在一起不過幾十天。”他輕哼。

    他看不起她的愛情?那麼明顯的蔑視呵……

    “誰規定愛情的發生,時間是重要元素?”心在冷卻,恍惚問,她看見他們逐漸背道而馳。

    慕情的話帶來壓迫,這個局面從不在他想像中,他早說過他的原則,合聚怨離,誰都別想勉強誰,而今,她的貪心讓他不屑。

    “第一,我不是你爸爸,給不了你父愛;第二,我從不讓女人來預約或操縱我的生生世世;第三,我要和誰相處是我的事,至於你想生兒育女當家庭主婦,對不起,你找錯對象。”他說得絕然。

    意思是……他不想當她孩子的父親,“你忘記我們結婚了?”

    “你認為婚姻可以提供多少保障?在我眼中,證書抵不過一句承諾。”

    “婚姻不就是承諾嗎?”慕情追問。

    “不是。”

    一句回答,歐陽清將慕情打入地獄。沒有了,她什麼都沒有了,還以為她手中握有愛情、婚姻,安全、知心……說穿說透,不過足一場空虛……

    轉過身,歐陽清背向她,目光抓住他的背影,她像追逐父親般追逐他的腳步,喘……喘透心肺,她曉得,無論追得再快、再辛苦,仍將一分一寸失去他的蹤影、他的情。

    他感覺窒息了!他不要她了!他要掙脫她的束縛遠離……

    不,不要啊!請不要……她後悔所有的“想要”、後悔自己的“貪心”、後悔不遵守規定,好後悔,她願意吞下所有推開他的話語。

    一個衝動,慕情從背後抱住他的腰,用力牽扯,她手臂上的傷口進裂,慕情不在意,她只在意他還要不要再進家門,要不要勉強留在婚姻�。

    閉眼,不聽話的眼淚咽下喉問,帶出酸澀。

    “對不起、對不起,我糊塗了,我胡說八道、胡思亂想,我把簡簡單單的邏輯弄擰,我知道你要的,樂意配合你想要的,我們一向合作愉快,對不對?往後,我會小心翼翼,不踩你的地雷,遵循你的意見。你愛和誰一起就和誰一起,我不說傻話、不作非分之想,這樣子……可不可以?”

    慕情說得又快又急,退回殼�,她只想維持住眼前。

    翻出底牌,這段話,讓她成為愛情中的弱勢族群,往後,將就和妥協是她唯一能做的事情:這段話,也讓歐陽清的火氣在瞬間融化,

    嘆氣,他回轉身,將她抱人懷�。原諒她了,誰讓她麼乖那麼可憐兮兮。

    “這是最後一次,我不希望發生同樣的事情。”他下通牒。

    慕情點頭,承擔。

    在她點頭之後,歐陽清決定從輕量刑。

    “這陣子不要出門,要買東西的話,托樓下房東幫忙。”

    他說一句,她點一下頭。

    “這幾天,我很忙,也許不會天天回家。”

    又點頭,他的話她照單全收。

    “你一個人在家,要是有陌生人來敲門,別開門。”

    慕情還是點頭。

    話交代完,歐陽清望她一眼,拿起電腦,準備離開。

    走出這�,他還會再回來?拉拉他的袖子,慕情欲言又止。

    “有事想說?”

    張口欲言,擠半天,乖乖慕情沒有他痞痞的笑容相伴,說不出半句。

    “說話,勇敢一點,我喜歡你的野貓性格。”他撫摸她及腰黑發。

    “她還好嗎?傷勢嚴重嗎?”

    歐陽清擡起慕情的下巴,凝視她的眼睛,想自�面解讀訊息,但�面的訊息太復雜,他讀不出仔細,只能看出她真誠盼望艾蕊絲沒事。

    “艾蕊絲絲沒事。”

    “謝天謝地。”這句話出自肺腑真心。

    歐陽清的手機聲響,接起。“艾蕊絲?你起床了,我馬上過去,不行,受傷的人不能喝咖啡,我幫你帶牛奶。”

    口氣恢復輕松,眉角再度飛揚,他的好心情很明顯。

    他要去陪艾蕊絲?那麼……他是連背著她、欺瞞她都不願意……好個正大光明……

    淒然微笑飄上,慕情俯身替他拿起地板上的手提電腦,將他送出家門,送到……另—個女人身邊,誰教她是弱勢?

    脫韁愛情縛上層層枷鎖,埋在深層地底,天日與它無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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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0:46

他很忙,從住進她家中的第二個白天起,他就有打不完的電話和處理不完的文件。

    意外地,她發現他精通英、日、法語,而且法律常識豐富到嚇人。

    有回,她笑著問他:“當黑道大哥,到底需要具備多少特珠能力和專業知識?”

    當時,他急著出門,只是匆匆吻吻她的額頭,回答說:“下回我拿哈佛的畢業證書給你瞧瞧。”接著,駕車出門。

    他們結婚一個月了,慕情不曉得他在忙些什麽,

    常常,天亮,她清醒,他已經出門。在等過一整天,為他開門的剎那,瞥見他皺皺的眉頭。

    他告訴她:“你不用替我等門,這樣我會有壓力。”

    為了避免他的壓力,她為他在保溫鍋�備下飯菜、為他準備好換洗衣物,然後在聽見他用鑰匙開門的聲音時,迅速衝進房間裝睡。

    一個小時後,他躺上床,擾醒她,一晌貪歡。

    慕情不曉得是否所有夫妻都以這種方式互動,她只能單方面配合。

    她是乖巧的,從很小的時候就是,她乖巧巴結,不制造混亂,安靜等待被人看見。她試圖變壞過,可三歲定一生,她的一生定在乖巧那一方面,就是想制造意外,也難以持續。

    這種日子不會太難過,她本就獨自生活,從小到大,有一架鋼琴,她就能撫平心情,何況這�是她生活四年的舊環境。

    而且,值得高興的足,她不再作惡夢了,有他的臂膀、他的胸膛,她替自己找足安全感。

    只不過……隱隱不安埋在心底,她不知道這段婚姻能維持多久,不確定下一個新鮮感會在什麼時候降臨歐陽清身上。

    得而復失的感覺很糟糕,她不願意太早嘗到。

    燙平清的衣物,她喜歡在他的衣服上面汲取他的味道;換過床單、拖完地板,她知道他是個有潔癖的男人,她心甘情願為他做所有一切,只因為……他提供的安全感太誘人。

    想起夜�,他的愛戀、他的狂烈,這個男人很難讓人不愛呵……愛?她愛上他了?!對啊,愛上他比不愛他容易。

    不對、不對,她忘了,不可以愛他,那會讓他有窒息感……可是,已經愛上怎麼辦?

    有了,偷偷愛,不讓他知道,不讓他察覺威脅感。

    丟下才洗一半的碗盤,她要替他買衣服,把愛他、不愛他這種麻煩問題丟諸腦後,為了待在他身旁,她樂於服從所有規則。

    腦海�勾勒他的形象、心匠幻想他的聲音,活生生的歐陽清在她生命�。有他,她的腳步輕快;有他,她的心情開朗。

    下地鐵,步行一段,她到常去的店�買衣服。

    當全心全意愛著一個人的時候,為他做所有事都是快樂的,挑選衣服時,快樂;幻想他穿在身上時,快樂;付錢時也不例外。

    回程,行經她常光臨的咖啡店,偏頭望向窗內……

    咦?那不是清?好巧,居然在這�碰上,向前,她想打聲招呼,可是他的表情讓她卻步。

    這個男人真是她丈夫?!嚴肅的表情、嚴肅的動作,他的五官結滿寒霜,沒有痞痞的笑容,不是漫不經心,他和她認識的歐陽清相去太遠。

    會不會……是不相同的兩個人?可,他是黑道,自有不為人知的一面,很正常啊!如果他不願意自己看到這一面,她何必強行介入?

    乾笑兩聲,她決定離開。

    這時,歐陽清和同桌女子走出咖啡廳。

    對於同性,人總有那麼一點好奇心,慕情偏頭望她,她是個褐發女子,有著深刻五官、明麗眼眸、修長姣美的身材,和高大的歐陽清站在一起很相襯。

    女人不斷對他說話,美麗的唇靠在他耳邊,他聽得很認真,過馬路時,他扶著女人的後腰……

    心緊了緊,慕情咬住指甲,不要緊、不要緊的,她告訴自己,那是西方人的禮儀、是紳士風度的表現,不應該多存想像。

    她站在原地,逼自己壓抑心酸。沒什麼的,真的沒什麼,不過是男女之間的正常社交,也許他們是多年老友,也許他們是公事同袍,吃醋未免無聊。

    正當她在胡思亂想時,對街衝出三個持槍男子,朝著歐陽清一陣掃射。

    危急間,歐陽清拉著女子衝入咖啡廳,不過是兩分鐘內發生的事情,對慕情卻成了一輩子的痛。

    —陣噬心疼痛,松開提著的衣袋,低頭看手臂,慕情才驚覺自己受流彈波及,血自衣袖�滲出來,她穿黑色襯衫,並不明顯,但血腥味刺激著嗅覺。

    他們不是針對她,她已經受傷,那麼……天!被當成目標的他,會傷成什麽樣?

    慌亂問,慕情急著找到他,狂跳的心詛咒自己。

    她要失去他了,就像失去父親一樣,總是在她追到安全感時,就有人遭殃,都是她害的吧!是她……她的不祥在出生那刻便已注定?

    一部黑色車子駛來,三個男人迅速翻身上車。

    慕情下意識衝進咖啡廳�,滿地的玻璃碎層和哀嚎人群,讓她的心臟停止跳動,害怕自己看見熟悉的臉孔、

    愣愣地,她四下張望。他呢?他到哪�去了?受傷了嗎?嚴不嚴重?

    老天!如果她得到安全感的條件是失去他,那麼,不要了,她不要了……從此她安分、她不追求,她還他自由……只求老大別帶走他啊……

    警笛聲響起,救護車來了,慕情糾結的心哽在喉間,血的味道充斥,唇齒抖得太厲害,她腿軟,失去他的痛苦在胸腔�擴散……

    然後,那一幕回來了,她跪在棺木旁,額貼上冰冷木頭。

    他們說要驗DNA,她說不用驗,那是他,她最崇拜的爸爸,她看了他一輩子的背影,即使化成焦炭,她也不會錯認。

    她又要抱住一具冰冷屍體嗎?也許那個懷抱依然熟悉,可是失卻溫度,不復溫暖。

    “你在這�做什麼?”

    他的聲音自她身後響起,慕情猛地回頭,是他……他沒事!

    太棒了,他沒事!

    跨過滿地碎片,她撲進他懷�。

    感天謝地,他沒事!他好好的!他的懷抱一樣溫暖!她沒有失去他呀!感恩呵上天,拿走她所有幸運吧!她樂意交出全部,只求有他存在,她再也再也不貪不求。

    慕情抱得他好緊,不松手,緊咬的下唇,咬住她滿心不能言喻的喜悅。

    “你為什麼在這�?”

    同樣的問語,同樣的嚴厲口氣,直到現在,她方才聽見他的憤怒。

    “我……”僵住的語氣�帶著懷疑。他生氣?為什麼?為了她形容不來的快樂?他不樂意她保有他、不樂意她因他快樂?

    “你在跟蹤我?”歐陽清問。

    “沒有,我只是……”她急急想解釋,害怕自己讓他產生窒息感,他說過他受不住束縛。

    解釋方始,他身旁、躺在地上的女人呻吟聲響起,歐陽清蹲下身,抱住女人,他的注意力、他的溫柔全給了她,親親她的發際,溫溫的笑容、溫溫的安慰,他告訴她沒關係,他會和她並肩一起。

    “不要怕,救護車到了,再忍忍。”溫柔……一個陌生而溫柔的歐陽清。

    她是他……多心不對,但慕情猜測他們之間的交情不同。

    “我會死嗎?”女人勉強擠出一絲笑容,宣告自己的勇敢。

    “我不會讓你死。”

    他說得篤定,在冷冽的眼睛�,慕情看見憤然。

    “謝謝,我真愛你。”女人窩進歐陽清懷�,慢慢陷人昏迷。

    她愛他?她在大庭廣眾下示愛……而他沒反對她口中愛情,樂意被她的愛情束縛,恐怕他們之間不僅僅特殊。

    “你沒事的,你不會有事,我不準你有事!”語畢,歐陽清抱起女子,衝出門外找救護車。

    慕情追逐他的背影,看著他為她瘋狂、看著他為她焦憂,那是失控的歐陽清,一個慕情不認識的男子,他沒有隨意輕松、沒有痞到讓人哭笑下得,這才是真正的歐陽清?

    終於,他們一起上了救護車:終於,他們一起消失在她的視線之中;終於終於,他親口對女人說愛,她親耳聽見……

    這意謂著什麼?結束?分離?或者是要求她主動離去的暗示?該不該聽懂他的暗示,或者她該裝死,像母親一樣,保住自以為是的婚姻幸福?

    佇立街頭,慕情看著救護車絕塵而去的方向,嘈雜人聲在她耳邊漸漸淡去。

    現場連線、電視轉播,受傷的人——被拾上救護車,警察接手事發現場……這些情況全都進不了慕情眼中,

    在她眼前晃啊晃的,是他憂心忡忡的背影,是他質問她的憤怒,還有面對褐發女子……他的溫柔。

    “小姐,你受傷了。”醫療人員走到她身邊,皺眉看著她臂上的鮮血,血流得太多,從臂膀問婉蜒而下,幾道沭目驚心的血痕在地上凝聚成一片溼紅。

    “我受傷了。”她喃喃重復對方的話。

    原來是受傷,心才會痛得那麼緊啊……低頭,慕情在地上看見自己的紙袋,那是她特地為他挑選的衣服,她繞過去拾起,抱在胸前,這些衣服他沒穿過,她聞不出他的味道。

    護士拉開慕情的衣袖,露出傷口。“子彈卡在�面,很痛嗎?”

    痛……不會,痛的是心口不是傷口,那�的組織壞死,不覺得疼痛。

    慕情搖頭,她的心在計較歐陽清眼中的憐惜,他喜歡“她”比她多……一如父親愛慕心比愛她多。

    她為什麽那麼不可愛?為什麼她只能是男人眼中的—點點,不是全數?

    是她的問題嗎?她不夠乖?她不夠聰明認分?她不夠聽話伶俐?

    哪個人啊,誰來對她說說分明,分析她錯過多少事情,為什麼她該命運乖舛,為什麼她總尋不到知心疼惜?

    “我們要送你到醫院動手術,把子彈拿出來。”醫護人員說。

    醫院?歐陽清也在醫院�……他會在病房前面盼望徘徊,等待醫生為他帶來好消息,然後一絲安心笑容浮現,和她一樣,感激上蒼沒帶走心中摯愛。

    不!她不去醫院,不然歐陽清又要誤會她跟蹤,搖頭,用力從醫療人員手�抽回自己的手臂。

    “我不痛,真的,一點都不痛。”她頻頻搖頭,頻頻後退,雙手緊抱住紙袋,那是歐陽清的,她為他精心挑選了整個下午。

    “放心,只是小手術,不會痛的。”他們安慰。

    “我沒關係,回去上點藥水就行了,我會自己包扎傷口。”

    她不去醫院、不看他們,她樂於當鴕島,今天晚上他回來,她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不去問、不去想,那麼,她便能保有她的丈夫、她的安全感。

    “不行,子彈必須取出來。”對方堅持。

    慕情同樣堅持,她轉身逃跑,可是失血過多,頭昏腦脹,她看不清道路,下一秒,她在眾人的驚呼聲中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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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40:17

“你還不懂嗎?你老是追求不存在的東西,這是最愚笨的行為。”

    慕情看著正在痞笑的歐陽清,困惑地問自己,是否真笨得徹底?

    偏過臉,右方,爸爸扛著小小的慕心,在一大片綠油油的草原問奔跑,他們的笑聲響徹雲霄。

    她想加入,但一堵看不見的玻璃阻擋她的去路,她在玻璃窗外大喊,爸爸笑著對她搖頭,“離開,這�不是屬於你的地方。”

    她回身尋找歐陽清,他身邊靠著傃麗女子,他擁著她、吻著她,無限溫情,一時間,她不曉得自己該何適何從。

    背過身,她想從另—端離去,卻發現四周都是斷崖峭壁,—不小心,就是粉身碎骨。

    身後,爸爸、慕心、歐陽清和美麗女子的笑聲一波波傳來,他們的快樂彰顯出她的苦痛。

    閉眼,心在扯痛。跳下去吧,跳下去後再也感覺不到痛……雙腿一縱……

    慕情尖叫,從夢中驚醒。坐起身,她猛烈喘息。

    身後,男子一雙黝黑的淩厲眼睛在黑暗中盯著她的背影,帶著深思和研判,不同於平時的輕慢。

    她經常被惡夢嚇醒?她在害怕什麼?

    抹開淚水,慕情蜷起身子,頭埋人手臂中間低泣,須臾,捫眉,她吸吸鼻子,輕聲的對自己說:“慕情,勇敢點,你可以應付的。”

    回身,再躺回床鋪時,發現身邊人影,動作梢梢暫停,半晌,緊繃的情緒松弛。“笨慕情,你結婚了,忘記了嗎?”

    輕輕趴到他身上,慕情就著裔外月光,細細在心中描繪他的形象。

    “慕情,你應該滿足,雖然爸爸把最好的男人給慕心,上帝卻把次好的男人留給你。”只不過,她能留住這個次好男人多久?一年、半年、三個月或更短?慕心不是樂觀的女人,長期的不安全感不會她放心。

    她居然說他是次好的男人?!歐陽清不滿,難不成她心�喜歡的男人是她父親留給慕心的那一個?

    慕心?慕情?故事中,她們是異母姊妹……

    歐陽清在心�搜尋有關這個名字的所有資料,他記得,飛機上,慕情告訴過他,慕心的婚禮還上過新聞頭條,衝著這些資料,他有本事挖出慕情的十八代祖先。

    動作輕巧,慕情怕弄醒他,她的手圈住他寬寬的腰,臉貼住他怦怦跳個不停的心臟。

    那年,她借酒裝瘋,躺進爸爸的懷�,尋求一份安全,幾度夜�醒來,只有空空蕩蕩的夜幕陪著她落淚,現在,有了專屬懷抱,眼淚再不會寂寞。

    忍住哽咽,任淚水漫過他胸間,多年的下半有人疼借,多年的遺憾有人愛憐,這種感覺很棒……

    如果,如果將來她有了女兒,她就要這樣子,夜夜抱她入睡,她要她貼在自己身上,為她唱催眠曲,不讓她認識害怕……

    她還要哭多久?哪有人拿眼淚當自來水洗臉?美國又不像臺灣老缺水,愛哭也得分程度好不好?洞房花燭夜哭成這樣,人家會誤以為她不幸福。

    在歐陽清想出聲干預時,突然,他聽見她的聲音,她居然……在唱歌?

    我戴著面紗和鑲著假鑽的頭綴參加這場期待已久的化�舞會

    我知道這將是我唯一的機會與你熟悉卻又陌生地相對……

    或許是這個流行戴面具的社會而我也嘗盡了被忽略的滋味

    你終於溫柔地走向我趕走灰姑娘的自卑……任我旋轉任我陶醉……

    摘錄自梁弘志的化�舞會

    她的歌聲很好聽,這是很早以前他就知道的事情,時光荏苒,她的聲音依舊清亮,也依舊帶著淡淡寂寞。

    她的面具在他眼前卸下了一部分,另外一個部分呢?是無人探究的空間?

    不管怎樣,她的自卑、她的被忽略,都是他攏在手中的責任,她只能在他懷中旋轉陶醉,她的淚水只能在他胸懷中獲得包容。

    歌聲低了,胸前的小女人偎在他胸口入睡,嘆息,歐陽清帶著滿足和他不太熟識的幸福感,環住他的新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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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6812
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39:55

她的公寓不大,近乎單調的空間缺乏裝飾品。

    兩個小房間,一個臥室、一個書房,客廳中間除了三腳鋼琴外,沒有別的東西。廚房也是小小的,沒有餐桌,平常她都搬了張椅子,就著廚具吃飯。

    “你的房子很不女性。”這是歐陽清對它的評語。

    她懂他的意思,一般女性的房間多少有些小布偶、蕾絲桌巾等,她這�除了生活必需品外,沒有多餘東西。

    “你先洗澡,我去買點東西煮給你吃。”

    打開櫃子,她整理一套新的沐浴用品,遞到他手上。

    “好。”接手她的東西,歐陽清沒反對,十幾個小時的飛機的確讓人疲倦。

    “早點回來,我會想你。”

    一句隨口話,敲動她的心弦。有人為她等門?悄悄地,感動爬滿心間。然,下一秒,慕情提醒自己別太認真,更提醒自己,蝴蝶總為每朵鮮傃舞躍。

    點頭,微笑,她態度恢復。

    一個小時後,她煮了碗海鮮面,進房間叫歐陽清吃飯,卻發現他裸身站在衣櫃前,單單在腰下圍起浴巾。

    慕情直覺想逃,可是……這男人是她的丈夫啊!何況,屋子就這麼大,能逃到哪�。

    “你還沒整理好?”慕情訥訥問,偏過視線。

    “我想找地方放行李,—不小心發現,你的衣服實在是……”

    “乏善可陳?”沒錯,她只穿黑色農服。

    “你那些五顏六色的怪衣服呢?”

    “我說過,那些只是意外,並非常態。”她輕輕地解釋。

    “看來,我得重新認識你。”雙手橫胸,歐陽清笑眼望她。大家閨秀不符合他的需求,但她……可以再談。

    “希望不會讓你大吃一驚。”說著,慕情走到衣櫃旁,替他打理衣服。他帶的衣物不多,要待三個月,恐怕她得找個時間去幫他添購,天要冷了。

    大剌剌地,他接手她送過來的睡衣,沒進浴室,他不避諱地直接在她面前拉下浴巾、穿衣服。

    盡管偏開視線,慕情的臉還是紅到耳根,像熟透的番茄,讓她差點中風。

    “可惜。”他愛透她的羞澀,盡管他總認為女人的羞澀,是種帶了性暗示的做作,但他喜歡。

    “可惜什麼?”不敢擡頭,她低眼,認真整理他的衣服,少了濃�作掩飾,她缺少追求男人的勇氣。

    “你少吃一餐豐盛。”

    “有嗎?”不動飛機餐的人是他,不是她。

    “有沒有聽過秀色可餐?”捧起她的臉,他逼她看自己的裸胸。想避開?他不容許。“怎樣?好吃嗎?口水流滿地了?”

    他笑得放肆,沒見過男人比他更無賴。

    “我不餓。”

    慕情伸手,貼在他的手背,想抓下兩只大章魚,可是,惡劣的章魚巴上獵物,不肯松開。

    “多少‘吃’一點吧,你長得太矮小。”

    突然間,歐陽清覺得用蠻力徵服女人,是件值得驕傲的事情。

    慕情無奈,垂下手,面對一個身強體健、孔武有力的男人,她的掙扎純屬多餘。

    “對於肉類食物,我……過敏。”慕情撇開臉,對帥哥過敏是種要不得的病症,可是,她病發了,而附近的醫院客滿中。

    “你吃素?不行、不行,吃素的女人不能帶給我幸福,快告訴我,你已經改變心意,我不想在四十八小時之內創下離婚新紀錄。”

    “你想控制我的食欲?”

    “不,我要你習慣肉食,並且……食髓知味。”

    輕輕一個痞笑,他將她塞進自己懷中。該死的契合感填充,滿滿的、滿滿的快樂充斥。看來……娶小野貓是個相當不錯的主意。

    低頭,頭碰上她的額頭,大家閨秀的靦腆、大家閨秀的羞澀、大家閨秀的被動,接在這些“大家閨秀”之後,依正常情況,他應該嘆口氣,拂袖而去,然後再一次向自己肯定,他這種人不適合大家閨秀。

    可是,今天有點反常,他非但不想轉身離去,還想就這樣抱住她、環住她、貼住她,不放手。

    “你要做什麼?逼我吃肉?”

    那種眼光,是不是叫作纏綿縫絕?她咬咬下唇,尷尬卡在兩人中問。

    “可以嗎?”歐陽清問。

    這是徵詢。歡愛前,他從下徵求對方同意,對於眼前的反常,他只能說……婚姻很容易改變一個男人,尤其是娶到小野貓的男人。

    “媽媽沒教過我,我不會。”

    搖搖頭,但不論她怎麼搖,他的額頭始終頂在她額間。她可否解釋成,他對她……不放手?

    “這是技術問題,很容易克服。”

    吸引力增加,他的鼻子摩蹭上她的。

    “說的永遠比做的容易。”

    暖暖氣息噴上她的瞼,沐浴乳的芬芳環圈住新婚夫妻。

    “放心,有熟人帶領,你不會太辛苦。”

    他的唇滑往她的頰邊,濡溼的唇讓她陣陣心悸。

    “大哥,在新婚夜向妻子宣揚自己的性經驗,缺乏道德。”不過是貼近,她已經覺得不能呼吸,偷偷深吸氣,閉眼,解釋不來這種滋味與感覺。

    “你寧願我騙你?”

    慕情點頭。她曾以為男人都像父親,寧顯負盡身邊所有人,也要堅持自己的愛情。

    收攏雙臂,他與她更貼近,一個小小的用力,他將她抱高,坐在五鬥櫃上。

    “傻瓜,唯美愛情只出現在偶像劇。”又一次,他否定愛情。

    “即使拚命追求,也求不到嗎?”慕情小聲問。

    “對於不存在的東西,怎麼追?”他反問。

    “對啊……我總在追求得不到的東西。”喟然,難怪她始終徒勞無功。

    “沒關係,至少你擁有我。”

    他俯身吻住她,熱辣辣的吻蓋上她的心,慕情想問,這個“擁有”的時效性有多長?然,驀地她憶起,他說過,他害怕窒息……面對這種男人,她的手中不該藏有繩結。

    小小的手攀上他的背脊,她說服自己,別再去追求不存在的東西。

    愛也好,欲也罷,不過一時興起,只要擁有眼前片刻,何必去操心未來噬心?

    “小野貓,你很美麗。”他的吻落在她纖白頸項上。

    “謝謝。”他對所有與他同歡的女人,都說過相同的話吧!

    褪去她的衣物,他的手在她背脊問眷戀……

    男人的喘息聲在她耳邊響起,那是亢奮?

    慕情不懂,她一向自矜自持。

    清涼空氣撫上她不著片縷的單薄身子,她微微顫栗。

    細心的歐陽清環起她,將她抱往床上,輕輕放下,邪魅笑容揚起,他是女人克星。

    “會痛嗎?”她問。

    “這種問題對男人是侮辱。”

    語畢,他低頭吻她,唇齒相交,他的舌在她口�採訪,尋找她的蜜津。

    火苗一簇簇往下點燃,她的心、她的胃、她的所有知覺,因這道火焰燒灼。心在狂奔、呼吸紊亂,歡倩呵……

    他不信身下的小野貓未曾經歷過洗禮,他任由自己的高昂主宰情欲,若千個灼吻,他膜拜了她潔白身軀上的每寸美麗。

    黑色床褥間,白得誘人的胴體,對於他,這是全新經驗,一個看來乾凈清純的小野貓,魅惑著他的欲望。

    捧住她的身子,一個力貫穿。


    突地,他定格的動作和她進出的眼淚一樣尷尬。

    “你……”天,他娶到瀕臨絕種的稀有動物了,明天他要去翻翻世界紀錄,看看小野貓的名字有沒有刊登在上面,標題是——全球最後一個高齡處女。

    吞下疼痛,她不曉得這種時候大部分女人會做什麽事情,但她急切想做的,是抹去他臉上的訝然。

    “你還要堅持我的問題侮辱到你了嗎?”

    “不要怕,我有補救方案。”

    接下來,他很用心地實行起他的“補救方案”。

    他又吻、又舔、又揉、又搓,硬要將她的神志驅逐於外,他要她意亂情迷、要她不能自已、要她滿心滿意問,只有身上的他。

    慢慢地……她勾住他的脖子;慢慢地……她誠心奉獻所有的自己;慢慢慢慢地……激狂帶領她嘗遍新婚樂趣。

    至於那碗海鮮面,抱歉,今晚的主食是紅肉,不是膽固醇偏高的海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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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39:23

她在跑,跑得又急又快,前面爸爸腳步太大,每每一個跨步就讓她卯足勁追半天。

    不過……總算,在汗流浹背之後,她就要追上爸爸了,拚命,再跨三步,伸手,她將抓到爸爸衣角,

    她累歪了,喘得很急,但她不讓自己歇腿,追追……再追一步,只要再一步……

    突然,飛機從空中落下,大大的飛機爆出火花,慕情沒看清楚狀況……爸爸呢?不見了?!

    她東張西望,為什麼心心在哭?媽媽又打她?不對,媽媽也哭,她哭得更淒厲摧心,她沒力氣追打慕心……緩緩向前,一具熏黑的屍體躺在眼前。

    爸爸……她想哭的,想撲上前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他老在最後關頭爽約,為這次表演,她下了多少工夫啊……

    可她沒哭,走近爸爸,她在他腿上彈奏曲子,一回一回……

    “小野貓,沒關係,我在這�。”

    是誰在叫她?驀地回頭,慕情看見她的黑道大哥,一臉不正經的皮皮笑容,他張開手臂,在遠遠的地方迎接她。

    那個懷抱很溫暖,很寬闊,他能為她帶來安全感……

    站起身,她又開始跑起來,越跑越快,這一回,她會追上他……終於,她撲上,她擁住,可是……空空的手,空空的清冷,他消失了。

    不見了,他也不見……

    恍然回頭,他站在她背後,擁著另一個女人,笑臉對她說:“哈羅,她是我的新對象,你可以離開了。”

    她哭泣,淚淌下,怔怔地看著他的懷抱,想在�面停留。

    “不會吧,你愛上我了?笨野貓,我不是告訴過你別相信愛情。”

    慕情往前兩步,他卻退開老遠,這次她曉得再也追不上他……

    笨……她笨得好嚴重,她笨得永遠在追求追不到手的東西,笨呵……

     地驚醒,慕情發覺自己躺在丈夫懷�,環顧四周,他們還在飛機上。

    “不用懷疑,我們還有兩個小時旅程。”歐陽清的聲音自頭頂上方傳來。

    “我怎會睡在你身上?”說著,撐起手肘,慕情要坐回原位,他卻一把擁她入懷,再次,她貼近他的溫暖。

    “你從一入睡就睡得不安穩,我怕吵醒別人。”他淡然笑著。

    要是慕情夠仔細,會自他眼中看見關心,但慕情不敢看他,不敢錯覺愛情,這個男人不能愛,想愛,得先學會不痛心,目前她的道行不高,不能輕易嘗試。

    “對不起。”縮回貼在他胸口的雙手,她的靦腆像個真正的大家閨秀。

    又是漫不經心的笑容,他握住她的手,連同她的頭,壓回心臟上方,他們是夫妻,對於妻子,他有權霸氣。

    “不用說對不起。想不想談談,夢到什麼?”

    “不想。”對於自己的愚昧,她不願多談。

    “那我們來談談未來的三個月。”他同意她的夫妻隱私論。

    “你要在國外避三個月風頭?三個月後事情就擺平了?”慕情反問。

    歐陽清原本計畫度兩個星期蜜月,不過,基於突發的逃婚事件,他想留給父母多點時問處理善後,於是他打算趁這趟到美國,將教授委托的案件一並處理。

    “應該可以擺平。”他看好父母親的能力。

    “這次要住在上回的房子�?”

    “不,我們住飯店。”他不想那麼快就被老爸逮到。

    “為什麼?怕被對手逮到?”

    歐陽清笑開,他在取笑她的口氣,彷佛他果真是十惡不赦的大黑道,他考慮著,是不足該找一天好好向她解釋自己的職業。

    “你猜對了,我是不想被找到。”

    “不介意的話,先住到我念書時租的房子好嗎?那�我還沒退租,我也可以找時間回學校,領取畢業證書。”

    “你沒領畢業證書?”

    “臨時發生一點狀況,我沒參加畢業典禮。”這個意外,徹底粉碎了她多年的追逐,不過眼前,她的心太沈,不適合討論這個意外。

    “好,住到你的房子�。領畢業證書時,需要我陪嗎?”

    “不用。”

    “怕被我挖到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的秘密你全知道,在你面前,我是透明人。”

    “是嗎?沒有其他的?會不會突然跳出一個男性密友,出面質詢我的存在?”他開玩笑。

    “放心,我的交遊沒你廣。”

    “不會吧!才新婚,你就開始清算我的過往?”

    “你的過往很復雜嗎?黑道大哥。”

    “你認為黑道大哥,生活背景簡單得起來嗎?”歐陽清反問。

    “也對,我問得太多。”

    “你後悔嗎?”

    “不後悔,反正我們之間只是一段,不是永�,隨時要準備分手,不是嗎?”慕情話中有苦澀。笨蛋才會去追求別人給不起的安全感,她已經失敗若千次,沒道理逼自己一再嘗試。

    歐陽清覺得更怪異了,明明是自己的性格與要求,怎麼話自她嘴�吐出,會在他喉間哽上不愉快?

    幸而空中小姐送來餐點,他們停止交談。對於彼此,他們不過比陌生人進一層,再深入,未免交淺言深。

    慕情感受到他的不愉快,卻弄不清原因。

    低眉,她安安靜靜吃掉自己的東西,雖然飛機上的餐點實在引不起食欲,不過,她已經餓了好幾天,不介意入口的是什麼東西。

    偏偏頭,望一眼他的側臉,再次,她叮嚀自己,這個男人不能談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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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39:01

坐在頭等艙�,第一次,慕情覺得黑道是種高收入、高所得行業,若非帶了不為外人道的神秘色彩,恐怕它會成為全國就業人口最多的行業。

    “小野貓,累不累?”好男人該體貼,歐陽清打算學著當好男人——為這隻在心中佔著特殊比例地位的小野貓。

    “還好,離上次作夢不到三個鐘頭,要不要跟我談談,你為什麼被追殺?”慕情好奇。

    “不想談。”痞痞的拒絕,他猜測她下一步的舉動。

    “好吧,每個人都該有自己的隱私,就是夫妻之間也一樣。”她點點頭,同意夫妻隱私、財產分開制。

    就這樣?和他想像中相距甚多,他以為她是勇於爭取、敢言敢怒的女人,怎麼一個隨口拒絕,就讓她卻步?不對,這不是野貓性格,除非是他錯將家貓當野貓看。

    “談你,你是從哪�冒出來的?”

    她也會拒絕吧!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這種公平他能接受。

    “我從一個很少人注意的角落走出來。”她是不受重視的,也許成就曾帶給她光環,但這個光環家人看不見,意義失卻。

    “那個角落長什麼樣子?”她的乖巧和配合,教他再次失算。

    “不要同情我,我不是你想像中的那樣子。”

    “你以為我把你想成什麼樣?”

    “單親家庭、暴力家庭,三餐不繼,年紀輕輕就出來混太妹,諸如此類。”

    “你不是嗎?”

    “不算,我家�經濟富裕,爸爸是企業家,媽媽是貴婦人,去年妹妹的婚禮還登上頭版新聞,我剛從茱莉亞音樂學院畢業,是人人眼中的嬌嬌女。”

    每聽她多講一個字,歐陽清眼睛就瞠大一寸。這是他的小野貓?不會吧?他居然娶了自己最痛恨的女人品種。

    “你為什麼打扮成……”

    “那是我的面具,我用另一張臉到不同的世界中尋求肯定。”

    沒有挂上面具的她,不敢走出封閉世界,不敢離開熟悉環境,更不敢在陌生人面前放肆,是這張面具替她尋到人生另一番風景。

    “你需要什麼肯定?能從茱莉亞畢業的絕非泛泛之輩。”

    “想聽我的故事嗎?”

    “說說,反正旅途寂寥。”他表面說得淡然:心底已滿腔好奇。

    “在我還沒出生時,我父親有了外遇,他是真心愛那個女人,問題是……我母親也真心愛他,她努力為丈夫改變所有缺點,努力為他將自己變成另外一個女人,可惜我父親不承情。”

    “愛情悲劇。”所以不相信愛情、婚姻是正確的。

    “當外遇生下女兒,他們面對面約法三章,父親放棄愛情,母親把妹妹接回家�。從此,爸爸成為居家男人,天天回家,天天抱著小孩念爸爸經,爸爸媽媽有了共同話題,那段時間他們相處和諧。

    從此,他們再看不到我。爸爸疼妹妹,因為他在她身上看到他的愛情;媽媽疼妹妹,因為她成全自己的婚姻,慕心是他們共同的寶貝。”

    當時,她只能躲在門後,偷看著一家和樂……

    想著想著,慕情忍不住眼眶泛紅。

    “你不好受?”

    豈止不好受,那些年她常躲在棉被�,幻想自己是垃圾堆中撿來的棄嬰,她甚至暗自發誓,有一天,她要飛出這個家,尋找親生父母親。

    “感受是過去式……不記得了。”她在說謊。每每想起爸爸,她依舊心痛如絞。

    “後來呢?”

    “慕心六歲時,她的親生母親去世,父親失蹤幾天,再出現時,他向母親坦承,他說他們一直有聯係,說他們本來約定,等孩子長大再續前緣,所以他待母親好是為了贖罪。

    他說慕心的母親死去,他已如同行屍走肉,他要求母親放手,讓他帶慕心離去。

    我母親自然不肯,從此,父親很少回家了,就是回來,也專挑母親不在的時候:而母親只能自我沈淪,她不再是慈母,她虐待慕心、忽視我,胸中的恨讓她無法平衡。”

    “如果你是你母親,會怎麼做?”

    “不知道,或許離開吧!親手殺死愛情,不再相信。”

    “你的作法,比較不辛苦。”

    “對,媽媽選擇最累人的方法,留下婚姻,卻得不到父視諒解。”

    “小野貓,好好記住我的話,永遠不要相信愛情,今天,我們在一起愉快,便在一起;明天不舒服了,分手是最不傷人的方法。”歐陽清出言警告。

    “你想傳達什麼?哪一天你不喜歡我,我該自動離開?”他的話具腐蝕性,將她心匠腐蝕出點點小洞。

    “我很公平,當你不再喜歡我,也可以主動要求我離去。”

    “你認為愛情是神話空虛?”

    “對,我相信現實。”

    “哪個現實讓你覺得娶我是正確決定?”

    “嚴格說來,我已經開始懷疑這個衝動決定的正確性。”

    “為什麼?”

    “因為你是大家閨秀。”

    “我以為所有男人都喜歡大家閨秀。”

    “並不是所有人,大家閨秀想法單純,往往跟一個人,就決定自己的一輩子。我是個需要自由的男人,害怕窒息感,恐怕無法留在同—個女人身邊太久。歡則聚、厭則離,這種規則沒有太多名門閨秀願意遵守。”

    他老實分析自己的性情,然眼前的大家閨秀,並未讓他覺得太多反感。

    原來,對他不能說永遠……記住了,她會小心翼翼,不讓生生世世的念頭冒出心問。

    “你喜新厭舊。”慕情批評他。

    “我不否認。”

    “哪一天,你覺得我不再新鮮有趣,會主動告訴我嗎?”

    “會,我不是委曲求全的男人。”

    “很好,我也是公平的女生,當我不再喜歡你時,一定在第—時間告訴你。”她盜用他的話,惹得他笑不停。

    “告訴我,為什麼當年你執意想嫁給老皮?”

    “他長得像我爸爸,笑的時候像、生氣的時候像,連沈穩的氣度都像,而且,他送我這個。”她從領口翻出戒指。

    “後來你追到美國,發現他居然變得不像了,才突然哭起來?”她想追逐的不是一個男人,而是一個父親,用以彌補長期缺乏的父愛。

    “對,我嚇一大跳,怎麼場景更換,他居然變得不像。好了,我把秘密全部告訴你了,可不可以向你交換一個秘密?”

    嚴格說來,她對痞痞的黑道大哥並不認識,只知道他笑得讓人討厭、他總是漫下經心,還有……他能吹一點長笛,在美國有個秘密總部,其餘的?沒有了!

    “可以,告訴你一個秘密。”他突地湊近她,熱熱的氣息堆在耳畔,惹得她滿面羞紅。

    “你脖子上面的戒指,是我給你的,不是老皮給你的。”

    什麼?戒指是他的?“不可能……我記得很清楚,那天……”

    “那天你暍醉酒,又哭得淒慘,基於同情,我拔下尾戒交給你,當時你的表情好像撿到黃金。”


    “你說真的?”

    “不信的話,翻到戒指內圈,你會看見英文字母K字,K是我的代號,另外那兩個,一個叫老皮、一個叫小威,我們三人有相同的戒指,只不過�面的英文字母不同,他們的分別是P和H。”

    慕情依言,取下項鏈中的戒指,細細審視,果然,上面有個K字,

    “你為什麼把戒指給我?”

    “我是紳士,舍不得女人哭。”他說得無所謂。

    “只要看見女人哭,你都會把戒指給她?”

    “對,這是身為男人的基本禮儀。”

    “為什麼老皮和小威不這麼做?”

    “老皮是鐵石心腸,要他拿出戒指只有一種可能——他確定娶你;小威則是惹下太多桃花債,躲都躲不掉,怎會自投羅網。”

    “你卻是遊戲人間,對什麼事都蠻不在乎,像你這樣,身邊要戴多少戒指,才夠分給世間傷心女子?”眉眼間,慕情有幾分落寞:世間畢竟沒有多少個男子,像爸爸那般專心專情,但專情一定是好事嗎?恐怕不見得。

    “你放心,會上PUB哭花一張臉,到處求男人娶自己的女人,只有一個,她的名字叫作慕情。下次你休了我之後,會不會故計重施,又往PUB找男人結婚?”

    “也許吧,在PUB釣男人,品質不錯,下回可以再試試。”

    “謝謝誇獎。”

    慕情望著他,眉峰挑挑,歐陽清笑得春意盎然,這種男人,不能翻出真心去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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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38:34

歐陽清讓一串吵死人的電鈴聲、敲門聲、手機聲加電話聲吵醒。

    不用懷疑,門外那群跳腳的人類,都是歐陽清的親戚朋友,程序無誤的話,今天是他的婚禮,他應該整理好儀容,和門外的人潮一起去迎娶新娘。問題是……人生意外難免。

    低頭看看自己懷中的小“誤差”……卸�後的她,比上�時更年輕。

    小女人睡得無知覺,縮縮身子,往自己懷�靠來,倣佛要求他為自己擋去擾人噪音。

    歐陽清以為習慣夜生活的女人,晚睡晚起,賴床屬正常,他不知道,慕情的嗜睡是為了辦理父親的後事所積下來的勞累,也是因為時差尚未調適過來。

    起身,他走到門邊,打開電路盒,拔掉門鈴線路,回房,經過電話旁,順手把電話線扯下來,還給屋子一片寧靜。

    這是他為新婚妻子做的第—件體貼,不曉得這種行為能不能讓他登上好男人排行榜。

    躺回床上,身旁的小女人偎偎偎,偎回他身側,細細的手腳圈上他粗粗的腰,拿他當人肉抱枕,完全不認同男人的衝動,睡得安心妥切。

    微微一笑,她的臉是他幫忙卸的�,認真回想,他弄不懂自己的心理,多少次夜�醒來,身旁女伴的殘�,沒帶給他異樣感覺,怎麼她的濃�硬是讓他受不來,四年前這樣,四年後還是這樣?

    他喜歡乾乾凈凈、清清香香的慕情。

    對了,他的新婚妻子叫作慕情,只瞄一眼身分證,他便牢牢記住,慕情二十三歲了,不是小威估計的十八歲,所以娶她,他不用負擔誘拐末成年少女的罪嫌,慕情慕情,慕戀愛情,很詩情畫意的名字,偏生了這樣一副叛逆性情。

    收收手臂,他讓慕情貼近自己。不知道她是從哪個角落冒出來的小野貓,一出現就牽動他的心。

    牽動他的心?!有嗎?他被牽動了?!

    或許吧!她總是在他面前哭泣,總是在落雨的夜�狼狽委屈,媒體說他是正義使者,看不慣有人被欺淩,所以他用了最誇張的方式收容她。

    “起床。”他搖搖新婚妻子,將她推開些許距離。別怪他狠心,可以的話,他不介意讓她睡到明天天明。

    慕情沒反應,扭扭身子,又把自己扭進他懷�。

    “起床,快發生暴動了。”

    “九二嗎?”她喃喃問。

    “恐怕比九一一更震撼人心。”他的表情和口氣根本和他的話語內容不相符。

    “想睡……”揉揉眼睛,擡頭,高大男人在她頭頂上方。

    他是誰?慕情癟嘴皺眉。

    “你忘記我了?昨晚是你自己硬要嫁給我的。”

    噢!想起來了,慕情笑靨綻放。是啊!她替自己找到丈夫,不管是好是壞,她都跟定他了。

    “我們會不會……太瘋狂?”

    “現在才問這種話,來不及羅!”他好笑地敲敲她的額頭。

    “是有點晚。”慕情認同他。

    “先去梳洗一下,我好帶你逃難。”

    “逃難?你的仇家找上門?”慕情瞪大雙眼問他。不會吧,才新婚就要當寡婦,她的命運真的多災多難到這等程度?

    仇家?算吧,爸媽要是見他沒參加婚禮……不曉得奈何橋踩起來順不順腳?

    “對!動作不快一點的話,我們兩個人下場……”他用了嘖嘖兩個字作形容詞。

    “好,給我兩分鐘。”

    慕情合作,進浴室、出浴室,換上他的休閒衣服,歐陽清沒想過一個女人動作可以快到這等程度。

    “你刷牙洗臉好了?”

    “好了。”點頭,她用衣袖抹去嘴邊牙膏泡泡。

    “很好,迅速確實,帶你這種人逃難,一定不會成為負擔。”

    他笑開,手在她黑色長發上揉揉,昨夜她發絲上的金色,是噴上去的,搓搓洗洗便回復原樣,他喜歡原來的慕情。

    她該不該把這話當成讚美?她不是別人的負擔,也許她有點內向,有點孤傲,也許她一直在意是否得到父親的注意,但她從不是個制造困擾的人物。

    “你有護照嗎?”歐陽清從衣櫃�拿出老早收拾好的行李,原本他計畫和新娘子到法國度兩個星期蜜月,這下子新娘子換了人,行程恐伯多少要更動。

    “情況很嚴重,必須逃出臺灣?”慕情問。登時頭腦�面浮起幾幕電影畫面,烏茲衝鋒槍、掃射、血流成河……褪下面具的慕情不復勇敢。

    “算是吧!”他嘴邊啣個輕浮微笑。

    這種人連緊急時刻還是滿臉蠻不在乎,慕情不曉得該不該後悔,後悔跟了一個天天在刀口舔血的危險人物。“你惹上的人物很不簡單?”

    他在慕情眼�看見恐懼。怎麼?他的小野貓被嚇壞了?原來野貓的勇氣只能在溫和男人面前呈現,她和他想像中有了些微差距。

    把她的頭壓進胸膛�,讓她聽聽自己沈穩的心跳呼吸,他用暖暖的溫度告訴她——沒關係,有他在。

    “沒有人用簡單形容過‘他們’,不過,別害怕,我會保護你。”

    這句話夠不夠溫暖?當然,暖斃了!二十幾年來,慕情期待爸爸對她說的話,從另一個男人口中吐出,怎不感人肺腑。

    “如果我們出去跟他們把事情說開,情況會不會比較簡單?”

    慕情的建議太……“正派”,不該從野貓嘴�吐出來,要不是認識她夠久,他可能會以為她出生家敦良好的家庭,是名副其實的大家閨秀。

    想起“大家閨秀”四宇,冷汗從歐陽清額頂冒出。假假的笑、假假的高貴,連端麗的站姿都假得讓他想逃。

    東比西比,他喜歡這只路邊撿來的小野貓,快樂就大笑;傷心就淚流不止;單戀的時候,大膽追人追到美國去:有需要的時候,一個粗糙的吸管戒指就能把自己嫁掉。

    “在你準備和他們講道理前,必須先和……”

    “先和他們的槍講道理?”慕情接了一句民視八點檔臺詞。

    先和他們的槍講道理?小威、老皮幾時改賣槍械?哦哦……了解,她認定他是黑道大哥,認為媲美九一一的事件是黑幫仇殺,難怪她的手抖得那麼兇、難怪她洗臉不超過兩分鐘,完全違反女人生存法則。

    這時,歐陽清和慕情同時聽見門口的嘈雜人聲,有人想到妤辦法,找來鎖匠開門,一時間,所有人拍手歡呼。

    “我們從後面安全門逃跑。”拉起她的手,歐陽清指指後門。

    “嗯。”慕情合作,老公是自己選的,就算從此亡命天涯,也是命定。

    回握他的大手,拎起自己的包包,慕情的頭腦開始運轉所有可能和想法。

    “等我一下。”

    雙雙走到門外時,歐陽清想起什麼似地,衝回房�,將簇新的結婚證書擺在客廳桌面,然後快速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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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6812
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38:14

雨下,浙瀝浙瀝,溼透慕情衣衫。

    夜深,來往行人漸稀,背靠在PUB�上,她不知道該往哪�去。

    還眷戀屋�的熱鬧嗎?不對,是沒他處可去,慕情請律師將自己的財產捐掉,她告訴奶奶和母親,她要出門去找人嫁,可是……黑道大哥不屑要她……咬咬唇,小小的臉龐凈是蒼白淒涼。

    歐陽清從PUB走出時,一眼便望見倚在�邊的慕情。她的長發溼答答地貼在頰邊,很狼狽,像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歐陽清靠近問:“你曉不曉得世界上有種東西叫作雨具?”

    慕情擡頭,知道是他,復垂下頭。不過是個尋她開心的男人……

    “要去哪�?我送你。”

    她沈默。

    她是隻怪野貓!歐陽清嘆口氣,大手落在她肩頭。

    輕輕地,她拂開他的手。

    “你打算在這�淋一夜雨?”

    “不,只要找到一個男人肯娶我,我就離開。”

    “為什麼非要找到人娶你?”

    因為她迫切需要證明,證明世界上有人需要她,她不是看不見的空氣。

    慕情沒回答他的問題,轉身定向兩個迎面而來的男人,擠出可憐兮兮的微笑問:“請問,你們可不可以娶我?”

    慕情的狼狽,讓對方以為自己碰上瘋子,推開慕情,快步離去。

    慕情不死心,追上前,加大音量重復問:“請問,你們可不可以娶我?”

    這回,對方加深了力道,將她推倒在人行道旁。

    淚水模糊視線,她賴在人行道上,像個六歲孩童,肆無忌憚地哀泣。

    歐陽清看不下去,拉起她,把她帶到騎樓下。

    “走吧,你不會成功的。”

    “為什麼?我長得很糟糕嗎?”

    “沒錯,糟透了。”歐陽清撥開她黏在臉龐的長發,褪色彩�在她兩頰劃出道道斑駁。

    “總有人不介意我的長相。”她對他也對自己說。

    “明天再找人嫁不好嗎?”歐陽清敷衍她,拉過慕情的手。她的手很冰,冷氣侵上他的手心。

    “不好,我告訴所有人,今天就要把自己嫁出去。”

    她是認真的,並非賭氣。爸爸為慕心安排好丈夫,不為她安排,沒關係,她自己來。

    “找到好丈夫要花點時間。”明明是心疼,他卻仍是一臉無所謂的痞。

    “好丈夫不見得會愛你,我不需要好丈夫,只要一個男人。”她要一個男人來證明自己必須存在。

    甩開歐陽清的手,慕情走向路邊遊民,蹲在身邊,輕聲問他:“你娶我好不好?我會彈鋼琴,娶了我,我幫你賺錢,養你、照顧你,讓你不受風吹雨淋,好不好?只要你娶我。”

    遊民滿是胡渣的臉拾起,張口笑,一排參差不齊的黑牙齒露出來。

    “你看,我有戒指,只要你娶我,我就把戒指給你。”

    她拿起頸上的鏈子,在他面前晃晃。

    說時遲那時快,對方一把抓住她的鏈子,用力扯下,轉身跑開。慕情來不及呼痛,鏈子已經在對方手中。

    歐陽清的動作比他更快,擋在前面,一個左勾拳,將對方擊倒,伸手搶回慕情的鏈子。

    歐陽清回頭,他以為自己會撞上一張哭得不像話的醜臉,意外的,並不,慕情呆呆看著逐步遠去的老遊民,手貼上頸間的痛,她連安慰自己都不懂。

    “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蠢事……”

    罵人的話語,在拉開她的手,看見頸子上面兩道深深的傷口時停住。

    “想哭就哭吧!”歐陽清將慕情攬進懷�。笨野貓,連哭都要人數。

    “我不哭,我要把自己嫁出去。”搖搖頭,她卯上他了,她不相信自己沒本事出嫁。推開歐陽清,今夜她一定要替自己找到男人。

    她表情絕然,彷佛不達目的不死心。

    “好啦、好啦,我娶你。”他妥協了。

    話出口,歐陽清讓自己嚇到。他—向是自仰的男人,怎麼—個晚上兩次,他把自己“許”了出去?!上回有小威出現,拉回他的理智,這回……

    在凝眉深思後,他決定將就衝動。

    有何不可,毀約就毀約,反正當時簽下合約有一大半是身不由己。憲法賦予人們選擇事業與未來的權利,即便父母,亦無權剝奪。

    娶小野貓起碼證實他婚姻自主,至於家�想要的商業利益,就讓要的人自己去爭取。

    “騙人,明天你就要結婚了。”放羊的孩子難令人信任。

    “那只是個玩笑。”歐陽清輕輕笑開,眉問豁然開朗。

    再度拉她入懷,硬硬的胸膛包容軟軟的小貓。怪了,明明是不熟的兩個人,但他就是覺得她的身體嵌進自己懷�……契合。

    “你不要玩我,我不信你。”她在他胸前搖頭,大大的寬敞靠出她的瞌睡蟲。很累……幾個日夜不休不眠為父親辦理後事,她的面具……戴得好累。

    “我沒有玩你,你手上戴著我的戒指。”歐陽清拉起她的於,塑膠吸管做的戒指還套在慕情指間。

    “你一轉頭,又要告訴我,那些話不算數。”慕情對他沒信心。

    “我不會再說這種話。”

    她沒擡眼,否則她會看見他眼中不常出現的認真。

    “如果你說了呢?”他的身體足一片又寬又厚的羊毛毯,圈得人安全舒適。

    “你要我發誓?”他低頭問她,姿態像個好男人。

    “不要發誓,我只想確定,你認為娶我當妻子是真主意,不是想玩我。”

    “好玩的東西很多,我不用選擇玩你。”

    話越說越真,娶她的念頭在心底扎了根。怎會這樣?大概是她用了超級肥料,讓感覺瞬間茁壯。

    即使眼睛累得睜不開,她還是要說清楚:“馬上到教堂結婚,我才信你。”

    “好吧,我們去網咖做一張結婚證書,再找兩個身上有印章的人替我們做見證,白紙黑字,留下證據,你總能安心吧!”

    “好。”慕情知道,應該把臉從他懷�移開,開始行動,可是這個胸膛又寬又舒服,舒服到她不想移動腳步。

    “走吧!”約莫猜出她的疲累,痞得讓人想踢一腳的歐陽清居然抱起她。

    抱她進車,進網咖,抱她到路邊酒店,找到兩個攜帶印章出門的男女,見證他們的婚姻。

    整個過程�,慕情醒醒睡睡,不曉得他在做什麼,只曉得他忙得讓人同情,忙得讓她窩心。

    也許她替自己找的丈夫不是世界極品,也許他在世人眼光中不算人流,但她相信,她會好好努力,讓自己成為可人嬌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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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6812
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37:50

辦好父親後事,律師宣布遺囑,果不其然,爸爸將公司股份全給慕心,只將房地產和現金留給奶奶、母親和慕情。

    慕情一點也不意外,畢竟慕心是他最鍾愛的女兒。

    母親幾乎瘋狂了,她對著慕心哭吼怒罵,不過,這回爸爸大可放心,他親手挑選的女婿會挺身出來護衛慕心。

    慕情學習母親,把憤慨全拋向慕心,她放棄所有財產,走出家門,那個家——她再不回去了。

    濃濃的�、厚厚的粉,她為自己打理一頭金發,那些洞洞環環太久沒戴,洞口已密合起來,本想再穿一次,但心夠痛了,不需要身體上的疼痛來增強效果。

    踩著五寸高跟鞋,一身紅色緊身衣,她走進“青春”。

    這�是她出國前常來的那家PUB,四年沒回臺灣,她以為店收起來了,結果居然沒有,真是驚喜!

    這回,她沒上臺、沒跳舞,只是要了杯酒,坐在角落安安靜靜啜飲。

    手指在頸問墜鏈徘徊,那是兩枚戒指,一個是爸爸給的,一個是像爸爸卻又不像爸爸的男人給的。項鏈陪著她在異鄉生活,陪著她度過快樂與寂寞。

    爸爸呵,他終究還是缺席,還是沒參加過她的任何一場表演、比賽,他是個最失職的父親,可偏偏……她愛他、崇拜他,比所有女兒更甚。

    淚在落,落在混亂的液體�,一顆一顆。

    PUB另一端,歐陽清身邊圍著一群女人,和兩個死黨好友。

    這是他單身的最後一天,明天他將要在家族安排下,娶個家世相當的女子為妻。

    諷刺的是,直到現在,他連未過門妻子長什麼模樣都不太記得,只隱約聽說她是個女強人。

    “K哥,不公平,你只暍安娜的酒,不暍我的。”


    女人過度虛假的聲音,讓歐陽清不耐煩,但他沒表現出來。

    說實話,他不介意娶進門的妻子是誰,因為他不看好婚姻,一如他不看好愛情,若非家人堅持,他實在不想麻煩自己走一趟禮堂。

    “K哥,明天的洞房花燭夜,需不需要我們幾個姊妹去教新夫人幾招,教她如何來取悅你?”

    女子的說法逗笑了一桌子人。

    他感覺厭煩,卻仍挂上一臉痞子笑。向來,他的無害笑容,總讓對手輕忽他的實力。

    沒錯,他就是這兩年迅速在臺灣崛起的法律界新秀,幾個重大案件經由他的手而擭得平反,在許多人心目中,他不單單是個律師,更是再世包公。

    於是各大知名企業,紛紛捧上大筆金錢,搶著聘他為公司的法律顧問,他成了當下炙手可熱的人物。

    “人家K哥娶的是女強人,你以為對方是小可憐啊,怕死的話就上羅。”一頭紅發的女孩貼在歐陽清胸口說話。

    “女強人?那……K哥將來日子可‘幸福美滿’羅!你不會一下子就把我們給忘了吧?”他右手邊的女孩說話。

    歐陽清沒回答,靜靜和朋友對飲,小威、老皮朝他訕笑搖頭,對他們而言,娶個強勢女子,會是件辛苦差事。

    歐陽清了解他們的意思,聳聳肩,沒辦法,那是他在選擇念法律時,答應下的條件,事情很單純,他不過在履行合約。

    “咦?”老皮視線對上獨飲的慕情時,皺眉。

    “怎麼啦?”小威問。

    “記不記得那個女孩子?不曉得是她太愛哭,還是我老撞見她在哭?”老皮指指慕情方向。

    單單一眼,歐陽清心被勾動,淡淡的幸福感漫上。

    是她!為暗戀老皮,隻身追到美國的女孩子。

    分手那天,他帶著她享受快樂,她的笑聲清脆悅耳,每每在他夢中響起。他沒刻意回想,她卻時常在記憶間浮現。

    推開身旁女人,歐陽清走到慕情身邊,奪下她的杯子,關上她的淚。

    慕情擡眼,對上他痞痞的笑,不用思考,她記起他的一言一行,彷佛四年間,她一直在復習著兩人發生過的一切;倣佛四年時間很短,短得不過是一眨眼。

    又在地球這端碰上他,衝動依舊,她還是想踢他兩腳,踢掉他討人厭的痞笑。趁著兩分酒意,慕情起身,在眾目睽睽下……踢他。

    “我討厭你的笑,一看就知道不是正派人物。”慕情說。

    金絲野貓嘲笑再世包公不正派?!歐陽清笑得更讓人討厭了。

    “這幾年你在哪�混?為什麼那麼久不來我們的店?”圈住她的腰,他的唇在她頸窩邊細語。

    話出口,歐陽清 地想起,回國兩年,自己經常在夜�到PUB來,這�不缺乏經營人才,他的行為未免詭異。認真想透,自己居然下意識地在等她,等她再度光臨。

    怪!的確很怪,野貓滿街跑,他幹嘛對她特別注意?!

    “這家店了不起嗎?全臺灣有多少店比這�更高級,我為什麼要專門混這�?”

    看著他笑瞇瞇的雙眼,為什麼全天下人日子都過得愉快,獨獨她總是盼呀盼,盼著希望到來,然後在希望成真的前一刻,破滅……

    她是不是做了太多壞事?是不是老天故意要罰她?

    慕情手指頭在他寬寬的肩上敲敲按按,這首曲子她練了義練,一遍一遍,她在鏡子前做演練,告訴大家,這首曲子要獻給她最崇拜的父親,可惜……聽不到了,爸爸總是錯過她生命中的精採時刻……

    “你又不說話!看著我,你在想誰?”歐陽清捧住她的臉,把她渙散的魂魄拉回。

    “黑道大哥,你可不可以娶我?”

    突如其來的一個問句,敦歐陽清怔愣住。“你習慣在PUB�面,找男人娶你嗎?”

    “這樣子不行嗎?我的行為違法?”

    “好吧,給我一個理由,說得通,我就娶你。”

    歐陽清心底有個小小部分在暗自竊喜,這回小野貓沒衝到老皮面前,要求老皮娶她。

    “因為我沒有資格得到最好的丈夫,我只適合黑道大哥。”

    盡管喝醉,她仍牢記,最好的男人合該和慕心配對;最好的事業應送到慕心面前;最好的父愛……她不配擁有。

    她是次等人類,只能分得到次等貨品。

    痞子笑開,他只看見話前的輕浮,沒聽出語氣背後的沈重。

    “說得好,龍配鳳、貓女配大哥,我們是天生絕配。”

    口吻嘻嘻哈哈,戲譫又不認真,他皮皮地從慕情酒杯�取出吸管,摺摺疊疊,摺出一個塑膠戒指,套在她的中指問,問她:“你喜歡結婚進行曲嗎?”

    慕情點點頭。

    瞬地,歐陽清拉住她奔向舞臺,搶下歌者的麥克風,玩笑地說:“各位,今天是我結婚的大日子,請大家舉杯為我們祝福!”

    慕情隨他上臺,歐陽清走到電子琴後面,彈奏結婚進行曲——sol do do do sol re si do……

    他的曲子彈得有點破,但慕情打心底感動。

    第一次有人為她演奏音樂……不!認真算,這並非第一次,他們的“第一次”,在那個看飛機的晴朗下午。

    慕情盯住“大哥”的眼睛�充滿晶瑩,酸楚心臟裹上蜂蜜。

    無所謂羅!沒有法國首富可嫁,黑道大哥也不錯,至少他對她有一份在乎與認真。

    也許是氣氛太美、也許是場景夠浪漫,慕情發誓,她在歐陽清眼�看見了愛情。

    年輕男女,為舞臺上相互凝視的兩人而歡欣,人人感染到他們的浪漫,紛紛擁抱親吻,醉人的音樂、醉人的舞步,在熱情的PUB�面,帶出心悸。

    樂手彈奏出柔和曲風,歐陽清走近慕清,擁她入懷,軟軟的身體、軟軟的甜蜜,他想起他們在一起的兩天,時間不長,卻總讓他懷念。

    “不去阻止他嗎?”小威轉頭問老皮。

    “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老皮說。

    “是嗎,你確定他不是喝醉?別忘記,還有場婚禮在後面等著。”小威不讚成老皮的論調。

    “誰有本領阻止他行動?”老皮反問。

    “也對,我們拚了命,也沒辦法阻止他娶何麗雲。”小威聳肩。

    “你想婚禮會如期舉行嗎?”小威轉頭問老皮。

    “會吧!這次的聯姻有太多的經濟企圖,我想歐陽伯父不會放任阿K率性。”老皮就事論事。

    “既然這樣,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站在好朋友立場,他決定出手,走到臺上,小威分開兩人。

    “阿K,你明天要結婚了,別再玩弄少女,她看起來不滿十八歲。”小威面對阿K,話卻是講給慕情聽。

    是嗎?!他的結婚進行曲只是尋開心,“在意”不過是想像而已?

    “我以為有戒指、有兩個以上的見證人,婚姻就算成立。”慕情說。

    “小妹妹,你看得太嚴重了。”小威解釋。

    慕情望向歐陽清,他沒作表示,單是痞痞地看著她。

    兩個傃光閃射的女人跟在小威身後上臺,—左一右摟住歐陽清臂膀,紅紅的唇彩在他衣領間留下瑰麗。

    “K哥,有我們姊妹倆陪你過單身派對不夠,還要拉隻雛鳥來分羹啊?”

    瘋狂的單身派對?他要結婚?是啊,世上有誰會對她認真。

    點點頭,了解,慕情沒多說話,緩緩轉身,不揮手、不道再見,走出身後的熱鬧世界。

    她呵,竟是連黑道大哥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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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2-3-17 22:37:24

慕情要大學畢業羅!

    前夜她打慕心的專用手機號碼給爸爸,告訴他,下個星期的畢業演奏會,她是壓軸,還沒畢業,已經有幾個樂團和音樂公司找上她,希望她能加入,她還在考慮當中。

    爸爸告訴慕情,等他和母親飛到美國時,再跟她參詳參詳。

    這四年,她和爸爸的關係近乎親昵,她不常打電話,一年當中,她只在父親生日,聖誕節和幾個特殊節日時騷擾父親、

    她很認分,知道這是慕心的專屬電話,不該侵佔太多,但即使通話次數不頻繁,她依然可以感受到父親的看重。

    四年孤獨的異鄉歲月,在父親的看重之下,慕情過得充實愉快。

    昨夜,她在電話中聽見爸爸對秘書鄭重吩咐,空出下星期行程,他要到美國欣賞大女兒表演,順道看看女兒生活四年的城市。這聲吩咐,隔著電話筒,讓慕情熱淚盈眶,父親終是看見她了呀!

    拿起梳子,坐在化�鏡前,慕情告訴自己,這次回家前,她要繞到法國探望已婚的慕心,真心真意對她說——對於長輩的愛情,我們無能為力,我很抱歉,從沒拿你當真正的妹妹看待,從現在起,我們來當一對好姊妹吧!

    拿起包包,慕情準備出門,電話突然響起,電話那頭,母親聲音憤怒。

    “慕情,你立刻回來。”

    “媽,怎麼了?”慕情滿頭霧水,下星期就是畢業演奏會,現在她怎麽能夠回去?

    “如果你還當我是母親,馬上給我回臺灣。”母親話說完,轉頭對另一個方向吼叫……

    “是你親自答應參加情情的畢業表演,現在不能去了,我叫她回家,你自己告訴她去!”

    電話猛地被挂掉,慕情心情沈人谷底。爸又要爽約?

    好吧!她親自回去面對父親,看看他有什麼話說?

    慕情望一眼月歷,扣掉時差,五天,夠她來回了。



飛機上,慕情暗自忖度,到底發生什麼事,爸爸要臨時爽約?他不是空出假期了嗎?

    一年前,父親執意將慕心嫁給他覓得的好男人時,母親叫她回國過,她不平父親為什麼把最好的男人留給慕心。當時,慕情不若母親生氣,反而暗自慶幸,從此她可以獨佔父親所有注意力。

    行程間,慕情惴惴不安,回到臺灣,甫進家門,竟聽到一屋子哭聲。

    “媽,怎麼了?”

    她跑到沙發前,摟住哭得不能自己的母親,環視周遭,怎麼公司的員工全來了?是公司發生大問題,爸又不在臺灣處理嗎?

    “我眼皮跳個不停,直覺有事將發生,我叫你爸別飛到法國去,慕心嫁出門,自然有人對她負責,毋庸他事事操心,他偏下聽我的話。我和他吵架、打電話叫你回來,他根本不理會我,一心想飛往法國。”

    母親一邊說、一邊哭,哭得柔腸寸斷。

    “就為這個事?媽……沒關係的,也許慕心臨時有事,需要爸爸幫忙,現在交通……”

    慕情以為母親在計較,微笑著輕拍她的肩膀,自從父親注意到她,慕情不再對慕心吃醋了。

    “怎沒關係,心心會發生什麼天大事兒?不過是哭幾聲,博取同情,你爸爸啊,就是吃她那一套,眼巴巴硬要趕過去,我們原本說好要一起到美國看你表演……”

    “媽,爸從法國轉機,一樣能趕得上我的畢業表演。”慕情勸慰。

    “不能了,你爸再也趕不上,他死掉了,被那個小狐狸精害死了!”突地,母親聲嘶力竭大喊。

    什麼?!母親的話在慕情腦海�繞了兩圈。怎飛一趟法國會……笑容僵在嘴角,她視線繞過悲慟的奶奶,和哀戚的叔叔伯伯們。

    “大小姐,總裁搭乘的飛機失事,目前情況不明。”陳經理向她說道。

    總裁搭乘的飛機失事,目前情況不明……總裁搭乘的飛機失事,目前情況不明……心飛入北極,兩行熱淚被地心牽引。

    爸又失約……四年的努力與期待……慕情滿腦子混沌。

    “他若肯聽我的,嫁到法國的人是你,不會是事事煩人的心心,那哪會發生這種事情?!為什麼他要把好的東西、好的人統統留給慕心?到最後連自己的命都賠進去,他在懲罰我當年的不退讓嗎?他為什麼看不到我的心?!”

    “是我的錯,從頭到尾都是我的錯……”老奶奶啞然。

    慕情再聽不見任何聲音,母親的痛、奶奶的傷,一寸寸分割她的知覺。

    她以為情況將會好轉的啊!她以為畢業回國後,可以在父親羽翼下享受身為女兒的樂趣!她以為……以為……以為老天要把父親還給她……

    為什麼?為什麼呢?心心出嫁,不是該輪到她了嗎?為什麼要出現意外?為什麼讓她措手不及?為什麼?!

    “大小姐,公司那邊……”馬副理對著屋子�唯一沒有嚎哭的女人提出問題。

    公司怎樣?爸爸沒了,誰需要公司?!誰要誰就拿去吧!只要能把爸爸還給她,她願意用全世界交換。

    痛在胸臆間翻攪,攪碎她的期待與幻想。夢碎了,期盼不再:永別了,她心心念念的父愛。

    突地,她起身,衝進自己的房間。

    不要!她不要!傷心在她的生命佔去太多比例,她不要再接收傷心,她只要得意,面具,請給她面具,一個又厚又重的面具,戴上面具後,她可以叛逆囂張、可以讓人看不見她的膽怯私心虛,可以……假裝得意……

    坐到化�臺前,顫抖抖地雙手捧起蜜粉,一層、一層……她撲了又撲、補了又補,濃濃的腮紅、重重的眼影,用美麗面具掩去心碎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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