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6:45:27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6 11:09 編輯

本帖最後由 cve1130 於 2012-7-12 17:45 編輯

作者:墨青城
網路書名:(網遊)陌上花開為君顧
出版書名:人生若只如初賤

【內容簡介】
這是一隻女小強在禽獸窩裡的遊戲奮鬥史。
這是一個披著網遊外衣的輕鬆童話小言文。
這是一塊腹黑肆虐、妖孽橫行、禽獸遍地的熱土。
愛情與背叛,友情與陰謀,親情與憎恨,最終撲向盛大的HE。

友情提示:請觀看此文時勿在電腦前飲用流質物。請勿在手邊放置皮帶、棍棒等危險品。

風過無痕:薔薇,我欠你的,我會用其它方式還給你。今天我必須要娶她。
青君:如果你拒絕,我惱羞成怒,只好把在場的人全部滅口。
九尾狐公子:可是我也被砍了,而且被現場倒地的人群砍吶∼我因此而很受傷∼
帝修:我今日所做一切不過為了讓她知道,我心所向。
呃,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我只是個一身黑的暗影小強,會的只有逃跑功而已吶。

聲明:本文遊戲架空,無實體,如有雷同實屬巧合。


【目錄】
P.1 P.2P.3P.4
1.親吻×追殺
2.隱身×閉城
3.拋棄×舊情
4.大神×澄清
5.依偎×入幫
6.魔城×拜師
7.上課×巧克力男
8.邀請×雷獸
9.興趣×任務
10.報復×奴隸
11.舊事×婚禮
12.魔化×三生
13.姻緣×賀禮
14.任務×兩人
15.獎勵×青嫂
16.尷尬×不平
17.狐狸×技巧
18.談判×勒索
19.往昔×想念

20.合區×打賭
21.原園×開戰
22.驕傲×賭約
23.聘禮×懷孕
24.故人×贊助
25.許戍×錯愛
26.飯盒×訪客
27.狐狸×成親
28.搶奪×對決
29.比鬥×結果
30.出手×血杖
31.簽名×偷窺
32.潑水×手機
33.尋回×不歸
34.借宿×表白
35.鴕鳥×再逢
36.顧家×挑釁
37.突變×宣晴
38.室友×請客
39.賄賂×禮物
40.巧遇×酒吧
41.墮胎×真相
42.洗碗×一夜
43.戲弄×清場
44.還情×風波
45.偷拍×求證
46.分別×任務
47.爭吵×候選
48.查房×迷局
49.破解×邀請
50.酒會×再遇
51.約會×脫殼
52.過往×傷心
53.狐狸×守候
54.誤會×情變
55.考驗×打擾
56.迷離×抉擇
57.許願×對策
58.並幫×氣勢
59.戰鬥×計謀
60.勝負×境遇
61.願望×婚變
62.後續×威脅
63.賭注×訂婚
64.追查×真相
65.友誼×陰謀
66.試探×回憶
尾聲












評分

已有 1 人評分名聲 收起 理由
夜雨寄北 + 10 感謝分享加分獎勵!

總評分: 名聲 + 10   查看全部評分

分享分享 收藏收藏4
FB分享
回覆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41:19

〈尾聲〉

  乾坤150—160級的練級區域裡。

  一個叫做「魚片愷愷」的暗影趴在地上,很鬱悶的看著踩在自己屍體上的幾個人,忿忿地說:「你們不覺得搶怪是沒公德的表現麼?」

  「切,我搶了你的怪又怎麼樣?沒本事就乖乖趴在地上裝死。」160級靈舞「雨痕」口氣輕蔑。

  「喲,仔細一看,這只暗影是母的呢!」155級天狼「省略號」驚訝道。

  「母暗影,搞笑呢,肯定是人妖來的。」158級天祈「斧頭不長眼」說。

  魚片愷愷:「你才是人妖。」

  「暗影這個職業還真是雞肋。要攻沒攻要防沒防,一碰就死。」163級琴師「玻璃樽」是這些搶了螃蟹BOSS隊伍的隊長。

  魚片愷愷:「你們以多欺少,還有臉說。」

  雨痕:「看來你是活膩了?斧頭,復活她,我們輪白她算了。」

  就在這時,忽然空中密佈層層烏雲,一道驚雷直擊那個走進她的「斧頭不長眼」,人物瞬間倒地。

  幾人一驚,才發現一個黑色的人影出現在視線裡。

  那人穿著黑色夜行衣,貌似是新手村派發的免費裝備。

  級別隱藏,裝備隱藏。

  從外形來看,是個女暗影。她身後還跟著一隻小黑糰子。剛才的雷電似乎就是這個小傢夥發出來的。

  斧頭不長眼:「你有病麼,殺我幹什麼!」  

  「看你們不順眼吶。」她發出一個笑臉,身形鬼魅般消失忽然閃現在雨痕面前。

  對方大駭,急忙攻擊,卻在一瞬間失去了目標。

  站在不遠處的省略號只見面前一道藍光如流星劃過,卻已被一擊斃命。

  雨痕,玻璃樽一齊向著她釋放技能,卻發現那人已經在攻擊範圍之外。

  這是什麼速度?!

  三人皆是一身冷汗。

  強大的跑位淋漓盡致的展現,讓趴在地上的魚片愷愷看得目瞪口呆。

  「不要小瞧雞肋呢。」她如同幽靈般出現在玻璃樽身後,手上一道如鉤月狀的輕巧匕首泛著幽藍的暗光。

  她一躍而上,空翻到玻璃樽面前,匕首劃過一道漂亮的弧線。

  簡潔,利落。

  暗影職業的必殺技「見血封喉」,背後襲擊術,附加暴擊高達10%。

  玻璃樽正要揮刀,卻發現自己的血條竟然將要見底,不由大驚。

  是什麼時候中毒的?而且,這是幾級毒。居然掉血掉的這麼厲害?

  就在他匆忙補血的時候,雨痕的三隻召喚獸朝那女子攻去。

  暗影的防禦很低,況且她穿的是新手裝。

  就在第一隻召喚獸的爪子落在她身上的時候,一聲地動山搖的嘶吼響起,那隻小黑糰子在嘶吼作響的電光中突然變大數倍,生出翅膀,長成雷獸的摸樣。

  隨即天空中烏雲遮日,大範圍反覆落雷將活著的兩人外加三隻召喚獸統統打趴。

  「挺精彩。」從樹後走來的青衫男子笑道,「夫人滿級之後,似乎還是第一次動手。」

  本來還要唧唧歪歪的幾個人看見來人的資料,還有頭上那兩個血紅的大字,集體噤聲,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陌上薔薇:「想到之前的悲慘遭遇,怎麼說也要幫同門一把……」

  剛才動手的正是以陌,她操縱角色走到魚片愷愷面前,說:「地上紅名爆出的那些裝備你拿去吧。其實暗影級別高了之後,還是很有用吶。加油咯!」

  說完,跳上了青君的白麒麟,兩人漸行漸遠。

  趴在地上的魚片愷愷望著兩人的背影,激動地熱淚盈眶言語不能。

  不一會兒,匆匆趕來了一群人。

  為首的丫頭跳下馬,跑來復活了她。

  蕭微:「欺負你的那些人呢?我好不容易找來幫主和大家給你報仇。」

  魚片愷愷:「我……我遇見大神了!他們被大神幹掉了!而且,大神居然和我一樣是女暗影!真的好帥啊!果然我選暗影是對的!」

  蕭微:「你被人砍昏了麼?」

  孤魂野鬼:「你遇到的女暗影叫什麼?」

  魚片愷愷:「……我光顧著激動,忘記看了。」

  孤魂野鬼:「……她一個人?」

  魚片愷愷:「不是。還有一個騎著白麒麟的男人。」

  孤魂野鬼:「……果然。」

  蕭微:「幫主,愷愷遇到的人,你認識?」

  孤魂野鬼:「算不上認識。他們一年來露面的時間很少,所以你們都不認得。不過,他們是乾坤的傳說吶。」

  「誒,傳說?」兩個丫頭異口同聲。

  「大約是兩年前了。那時候咋們的幫派還沒有建立起來,陌上薔薇還不是暗影榜上的第一位,甚至還沒有和鸚鵡洲並區……故事是從那場關於她的大追殺開始的……」孤魂野鬼索性坐在地上,慢慢講起。

  某小區公寓內。

  「我說,安以陌,明天就要結婚了,今天還有閒心打遊戲?!」李倩很鄙視地叉著腰質問,「我這個伴娘的禮服到底是白色好還是粉色好?」

  「白色吧。」原園指著邊上的那件,「看起來你的胸能大點。」

  李倩:「……」

  安爸爸:「以陌啊,不要玩電腦了,快過來試試衣服。」

  安媽媽:「以陌,都要嫁人了的人了,還光著腳到處跑。」

  安以陌:「我忽然不想嫁了。」

  眾吼:「你欠打麼?」

  流雲庭院,某別墅內。

  藍匆匆忙忙地進門,斟酌了一下語氣,硬著頭皮對顧均青說:「大少爺讓我轉達,那個……如果你再拒接他的電話,他就要綁架安小姐,讓你結不成婚……」

  顧禽獸頭也不擡地說:「轉告他,他給我找麻煩的速度和他新拍下來的那只商代青銅鼎運送回家的速度成正比。」

  藍:「……好的。」

  周嬸:「顧先生,這件是你明天結婚典禮時候穿的,要配什麼袖口好?」

  顧九城:「均青,這是明天的婚禮策劃,你再審核一遍。」

  杜雲澤:「明天的賓客名單,有遺漏麼?」

  顧均青:「藍,拿點鎮定劑來。」

  藍:「……」

  婚禮當日。

  李倩:「以陌去哪兒了?換了婚紗就不見人了!」

  陸允:「……太后殿下,你現在的樣子很像一隻烤焦了的火雞。」

  原園站在窗邊,看著那輛奧迪R8駛離酒店,輕笑一聲,倚在沈瀚肩上。

  「這兩個傢夥。」沈瀚無奈地搖搖頭。

  婚禮會場的一個角落。

  「啊……」女生的手機被撞掉在地上,發出清脆的一聲「啪」。屏幕閃了兩下,黑了。

  蘇遠歌擡頭,看著撞到自己身上來的女生,不由皺了眉。

  明明是她自己邊發短信邊撞到自己背上。可是,麻煩誰來告訴他,她臉上那副「你怎麼不讓開」的哀怨表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抱歉。」見周圍人朝著自己看來的目光,他按耐住脾氣道歉,然後彎腰幫她撿了起來。

  手機上掛著的,是《乾坤》的人物掛墜。

  「那個,能借你的手機用用麼?」女孩撓撓頭,「剛接到一個業務,電話用到一半就斷了……」態度從容,完全沒有一般女人看到他之後激動要簽名的模樣。

  蘇遠歌開始懷疑自己的知名度。

  「你玩這個?」他指著她手機上的掛件。

  「嗯。」她點點頭,遞了張名片過來,「我叫楊藝,目前經營一家小代客公司,你對遊戲有興趣?我們公司也可以代客練級吶。有需要的話聯繫我吧,啊,不過要等手機修好之後……」

  「在遊戲裡,你叫什麼?」他問。

  「……懶羊羊。」她眨眨眼。

  機場的VIP休息區。

  「我要接了。」以陌坐直身體,手裡握著的是顧禽獸響個不停的手機。她深吸一口氣,按下接聽鍵。

  顧九城:「你想氣死我麼,還不給我回來!」

  杜雲澤:「賓客都到了,你們倆還真敢跑,哈哈。」

  顧均寒:「我的商代青銅鼎,你居然私吞!」

  安爸爸:「以陌,你你你……」

  安媽媽:「壞丫頭,你誠心給我們老兩口找麻煩呢!」

  李倩:「捧花!我要捧花!哀家命令你倆速度回來!」

  原園:「一路順風。」

  白月光:「顧均青,你要是欺負以陌,我就用棺材砸你!」

  棺材:「我……砸死你。」

  令狐遙:「痛心疾首啊,小蘑菇你怎麼能跟一隻禽獸私奔!」

  白骨:「我說,你們度完蜜月之後回來參加我的婚禮吧。」

  杜畫冉:「誰要跟你結婚!」

  彌勒:「施主,色即是空,注意身體。」

  Alex:「以陌妞,拋棄面癱顧吧,我們私奔!」

  ……

  以陌吐吐舌頭,望著身邊的男子,正看見他對著自己微笑。

  通知登記的廣播不斷響起。

  他起身,拉著她向登機口走去。

  交握的手上,一大一小兩隻銀色的戒指泛著溫暖的微光。

  「什麼時候起,我們變成傳說了吶?」

  「從我遇見你的那刻起。」

  用一朵花開的時間相遇,在我最美好的年華里,用我最美好的姿態。

  遇見你。

  〈完〉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40:44

〈66.試探×回憶〉

  顧家很大。

  前面引路的女子似乎為了遷就她而特意放慢了步伐,隨後彬彬有禮的停在一間房的門口,輕輕敲了三聲後推開房門,伸手示意。「安小姐,請進。」

  「呃,謝謝。」她有些忐忑的進門。

  暖意撲面而來,對穿著羽絨服的以陌來說顯得有些熱。

  歐式古典的裝飾風格,以白色為主基調,飾以淡金和雅黑。晶瑩剔透的水晶燈,金邊深紫色窗簾垂地,更添幾分華貴。

  「安小姐,這邊請。」一個低沈的男聲從沙發旁傳來。

  以陌走近幾步,發現一個坐在輪椅上的男人。他和顧鈞青有幾分相似,只是年紀略長,有些瘦削,臉色很是蒼白,這讓原本俊朗的容貌透出一種病態的美感。他微笑著,卻讓人莫名的感覺到一種壓力。如果說顧鈞青的壓迫感類似於強大的颶風,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壓,更像是龐大靜謐的沼澤。

  「顧先生,你好。」她猜想他應該是顧鈞青的哥哥,被他稱之為「顧大」的顧靖寒。

  在很多人眼中,顧大的存在是神秘而特殊的。很少有人知道這位深居幽室的病人從很早就開始充當著智囊的角色,為不落炎陽的發展規劃著道路。他擁有運籌帷幄的能力,和更甚於顧鈞青的狠辣手段。被他盯著的時候,以陌渾身上下每一個毛孔都感覺到了緊張,就像是被蛇盯上的田鼠。

  「請坐。」男子輕輕的擡了擡手,微笑。「今天我請安小姐來家裡,是想和你談一些事。關於鈞青,和不落炎陽。」

  以陌有些拘謹的坐直了身體。她並不知道他想和自己說什麼,然而女孩心底的那些小敏感從細微末節處不斷捕捉到令人不安的訊息,於是,不好的預感一分一分擴大。

  「如你所見,我的身體很糟糕。因此鈞青自幼便注定成為不落炎陽的唯一繼承人。這也是父親的希望。安小姐是鈞青心儀之人,這本是很好的事,況且安小姐正直善良、家世清白,沒有任何可讓人指摘之處。」他頓了頓,索性高姿態的大方承認道,「在安小姐不知情的情況下,我曾對你的情況有所調查,出於愛弟心切,還希望你不要見怪。」

  以陌看著眼前的男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於是繼續保持著沈默。

  只聽顧靖寒繼續說道:「鈞青能與自己所愛之人相守一生,是我的希望。而作為顧家的子孫,他的身上還背負著不落炎陽的未來。如若家父能挺過這一劫,那幾個蠢蠢欲動的董事會成員或許還會安穩幾分,但眼下他的情況並不樂觀。此時遺囑未立,鈞青資歷尚淺,蘇遠歌必然會爭奪股權……那麼從此以後,不落炎陽是否還有顧家一席之地,都很難說。」

  「顧先生的意思是,顧家需要犧牲鈞青的婚姻來取得倚靠?」她漆黑的眼瞳安靜的望著他。

  他的視線遊移,將她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安小姐就像是珍珠,而鈞青此刻需要的,恐怕是一顆鑽石。」他索性再補充一句,「李瀾手中握有不落炎陽將近20%的股份,他的獨生女似乎對鈞青情有獨鍾。」

  話已至此,簡單明瞭。

  他目光如絞索般緊緊盯著坐在自己對面的女子。一如結網的蜘蛛,看著誤撞入網中的小蟲,帶著自信和嘲弄的笑意逼近。無論接下來她的反應會如同一場有趣的鬧劇,還是一場煽情的悲劇,都將在他的掌控之中,妥善應對,遊刃有餘。

  「那個……」女生臉上浮現出一絲猶豫,小聲道,「不是應該有『分手費』之類的條件麼?」

  男子一怔。

  分手費麼?

  顧鈞青,你的眼光也不過如此。

  顧大的眉頭一蹙,倨傲冰冷的語氣:「安小姐想要的,只要不是太過分,我都會設法滿足。」

  此時女生臉上展露出見面之後的第一個笑容。那表情彷彿是鬆了一口氣的「原來如此」。只是,為什麼這笑容和他預想的有些不同?

  「看來安小姐對顧某的承諾有所懷疑?」他不悅。

  「誒?!當然不是。」她慌忙解釋,「因為通常電視劇裡這種情節之後都是討價還價,而顧先生剛才沒有提起,我以為顧鈞青不值錢,幸好……」他還是有標價的,並且不菲,這一點讓她很欣慰。

  「……」維持冰山狀的顧大臉上產生了崩裂。

  她淡然微笑,「我所認識的顧鈞青從來都是理性和堅強的人,因此,我才可以將這份感情完完整整的交託給他。」

  「顧先生,我不想做那個率先離開的人,因為那需要更大的勇氣。如果不落炎陽和我是通往兩個未來的分岔口,這個選擇的權利應該留給你弟弟,因為那是他將要走下去的路。我能做的,就是安靜的站在屬於我的那個路口等待。」

  「假如他選擇另一邊呢?」他問。

  「在他選擇的那一刻,我會乾脆利落的離開。」她長睫輕顫,猶如一隻蝴蝶的翅膀,「那是我能為他做的最後一件事。」

  「那時你會一無所有。」他語帶警告。

  「既然要離開,何必留下些什麼?」她淡笑。

  顧大還要開口,卻聽門外傳來高聲喧嘩,轉眼到達門前。

  「二少爺,大少爺囑咐過他有重要的事在談,任何人不能進去……」勸阻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剛才的藍。

  「滾開。」言簡意賅。「你居然上了電子鎖?」

  「現在您進去並不合時宜……」

  「給顧大準備好心臟急救藥。」

  「誒?什麼?」那人似乎沒聽清。「啊!你不能……」情急之下,連「您」字都換成了「你」。

  只聽「彭」的一聲巨響,白色的歐式雕花木門就這樣整片轟然倒地。

  「真疼……」顧鈞青收回踹門的腳,抱怨。

  顧大撫著心口,臉色泛青。

  「大少爺……你們還不快去拿藥!」藍急得跺腳,儀態盡失。

  顧鈞青幾步來到顧大面前,一把拉起以陌,頭也不回的往外走。

  「呃……那個,顧先生,我先告辭了,謝謝招待……」某人扭著頭往後衝顧大道謝中,只見他的臉色又青了幾分。

  「就這麼出來,不要緊麼?」被一路拉著跑的安同學有些擔心的問,「你哥的身體……」

  「他是妖孽轉世,能活很久,不用為他擔心。」顧禽獸雲淡風輕的答。

  「可是剛才他的臉色很青。」

  「剛才我踢破的那扇門是他從羅馬一個設計師那兒訂做的,那隻鐵公雞心疼錢才發青的。」

  「……」這是怎樣的一家人吶。以陌無語。「顧伯伯怎麼樣了?」

  他拉著她的手,在四樓的一個房間外停下了步子。厚重的玻璃門,以陌湊近看去,裡面是完全純白色的世界。四周環繞的金屬儀器閃著冰冷的光。兩個身穿淺粉色裙的護士在一旁看著那些波動的曲線,不時在手冊上記錄著什麼。

  白色的大床上躺著一個年近花甲的男子,睡著般神態安然。那些細細長長的管子蜿蜒著鑽入他的被子裡面,連接起他和那些冰冷的機器。

  「那是我父親。」顧鈞青在她身旁開口。「從五天前突發心肌梗塞開始,就一直沒有醒過來。」

  「那個……不用送顧伯伯去醫院嗎?」以陌有些擔憂的問。

  「顧大從小身體就很差,常常休克。為了讓他活下來父親索性花重金在家裡建了個急救室。幾個家庭醫生的技術在業界也算一流,倘若他們都束手無策,去醫院也於事無補。」他蹙眉,臉上終究還是掩藏不住哀傷。「看著他躺在那裡,而我什麼都做不了。」

  以陌擡頭,看見他疲憊的側臉,讓人心疼。

  他的脆弱和焦慮,他的無奈和彷徨,這樣清晰的展現在她面前。

  因為習慣於依賴,甚至都忘記了那個如神祇般讓人仰望的身影,也會需要安慰和傾訴,也會害怕失去。

  她抓住他的大手,握緊,踮起腳尖,然後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像是要用自己所有的熱度來溫暖他般貼近。

  「顧伯伯一定會醒過來的。」她喃喃輕語。

  顧鈞青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擁抱怔住,片刻間眸子裡浮上一片溫暖的流光。

  這個小丫頭在用笨拙卻質樸的方式安慰著他。

  他修長的手指撫過她的脊背,緩緩回抱。

  高大的男子,嬌小的女生。安靜的相擁。

  窗外是風息雲止的天空。蔚藍而高遠。

  他聽見她在耳畔輕柔如羽翼扇動的聲音。

  「我一直不太喜歡自己的名字,以陌,相濡以沫。因為我覺得,如果有朝一日到了需相濡以沫的地步,我寧可與那個人相忘於江湖。」她擡頭,眼底有溫熱的濕意。「最初遇見的時候不曾想過有愛,最初言愛的時候不曾想過一生。顧鈞青,你讓我有了與你相濡以沫的希冀,卻再沒有了相忘於江湖的勇氣。所以,我自私的把這個選擇權留給你。在你離開之前,我會一直留在你身邊,陪著你。」

  她仰著頭盡力微笑,卻仍有淚滴不受控制的滑落。

  他的手指撫過她的臉頰,拭去淚痕,留下幾個溫暖的觸點。

  「傻丫頭,所謂『相忘於江湖』不過是一句自欺欺人的謊話。」顧鈞青黑曜石般的眸子裡流光暗湧,「倘若我失去你,那些用來忘記的漫長時間裡能重溫的只有回憶。」

  她把腦袋埋進他胸口,「有句話,我一直沒告訴你。」

  「顧鈞青,我很愛你。」

  就在這時,似乎傳來一聲輕咳。

  以陌擡起頭,看見顧靖寒和杜雲澤出現在走廊盡頭的轉角。

  而他們身後,是一襲黑衣的蘇遠歌。

  他深灰色的瞳如清冷的夜色,安靜的落在自己身上。而那沈和濃郁的夜太暗,掩蓋了一切。

  他就這樣面無表情的看著她,片刻,輕移開目光。

  看見來人,顧均青眉頭輕蹙。

  千悅娛樂和不落炎陽的關係一向緊張,而蘇遠歌的身份又十分尷尬。顧九城昏迷未醒,這兩個人又此時前來……

  「據說財務統計出了狀況,均青,你去公司一趟。」開口的是顧均寒。

  顧均青淡淡的掃了眼蘇遠歌,拉著以陌,轉身離開。

  玻璃門被杜雲澤一把推開。

  「顧九城,你給老子醒過來!」這個矮小的中年男子索性衝進了病房,對病床上昏迷不醒的男子吼道,完全沒有商界精英的半點禮儀。

  兩個醫生見狀大驚,正要阻攔,卻被顧均寒擺手制止。「沒事,你們先迴避一下吧。」

  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點頭離去。

  蘇遠歌見他的舉止有些失控,正要伸手拉他,卻被他抓住了胳膊,扯到床前。

  「裝屍體有趣麼?」杜雲澤眼角泛紅,聲音有些輕顫,「老子給你養這麼久兒子,你一分錢不給就想蹬腿了?」

  蘇遠歌僵在原地,好似什麼都沒聽見明白般望著身旁的人。
  
  杜雲澤的聲音激盪在這間被白色覆蓋的房間裡,宛如拍岸的巨浪,碎成千萬細小的雨。

  「你知道這小子脾氣多臭多難伺候麼?」

  「你知道我在他身上花了多少心思麼?」

  「你倒好,仗著以前幫我擺平的那點破事,就把這臭小子丟給我。你以為能躲一邊看一輩子麼?我偏不讓你順了這個心!你……」話音忽斷,他似有些愣怔地望著昏迷不醒的顧九城,臉上的表情有些怪異。

  「杜總看來是有話要和家父談,不如蘇先生移步樓下,我們敘敘舊。」顧均寒打破僵局,看著表情冰冷的蘇遠歌說。

  「我們之間,沒什麼舊可敘。」他冷淡回應。

  「是麼?」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微笑,「我以為蘇先生會對十三年前星陽小學門口的一樁綁架案有興趣呢。」

  他猛然看向他,一剎那,眼神有些迷離。

  顧大操縱著輪椅出門,片刻,蘇遠歌跟在他身後離開。

  溫暖如風的客廳裡,一隻金毛大狗搖著尾巴立在輪椅邊,一雙黑色的眼睛直盯著坐在沙發上的蘇遠歌。它向前幾步,又停住,反覆幾次,最終站在男子身邊。

  蘇遠歌擡手,摸了摸它的頭。像是受到鼓舞一般,它輕吠一聲,蹭了蹭他修長的小腿。

  「雪莉還認得你。它年紀也大了,很久沒這麼精神了。」顧均寒的杯子裡裝了大約是藥,褐色的液體,微微搖晃。

  「你叫我出來,想說什麼?」

  顧均寒仰脖把那杯液體一飲而盡,皺皺眉,伸手拿了茶幾上的小甜品咬下去。瞥見蘇遠歌臉上明顯不耐煩的神色,他笑道,「蛋糕,不嘗嘗麼?」

  茶幾上,白色雕花骨瓷碟裡放著一塊普普通通的蛋糕。淡紫色的奶油表層上能看見用黑巧克力寫出的花式英文字母S。

  蘇遠歌瞳孔猛地一縮。

  這個繁複特殊的「S」標記,只會出現在H城唯一一家名為「SWEET」的天價蛋糕店裡每日限量的糕點上。

  兒時出現在這座豪宅裡那些用「S」來裝飾的糕點,早已成了隨著他的離開而消失的記憶。

  而此刻,他們面前那塊,是藍莓蛋糕。

  香甜的氣息輕柔恍惚。

  卻像是帶刺的籐蔓,清晰得叫人心顫。

  星陽小學大門外的轉角。

  炎熱的天氣。

  不期而遇的兩個少年。

  背著沈重書包慢慢走回家的自己,一擡頭,看見他。

  依舊是清朗的樣子,穿著熨燙平整的深藍色貴族學院校服,提著一個包裝精美的紙盒,上面有一個大大的「S」標記。

  蘇遠歌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皺巴巴的淺灰色星陽小學校服,忽而覺得有些侷促。

  然而心底卻喧囂著欣喜。

  就像他曾經許諾過的一樣。他來看他了,在離開顧家不久之後。

  「哥……」他展顏微笑。

  「蘇遠歌。」少年如黑曜石一般深邃的眼睛淡淡地看著他。「這身灰色的老鼠皮就是你的新校服麼?」

  他如一盆冷水澆頂,怔在原地,那聲「哥哥」終於斷在喉嚨裡。

  「很適合你。現在看來,你離開之後,家裡的空氣都新鮮了很多。」少年唇邊有一縷譏諷的笑意。

  「顧均青!」被激怒的男生咬牙吐出這三個字。捏了拳頭的手顫抖著,卻連掌心都是冷的。

  「今天我特意來看你。這是你最喜歡吃的藍莓蛋糕。」顧均青瞇著眼,拆開紙袋包裝上的緞帶,拿出一大塊淺紫色的蛋糕,展示一般托在手上給他看。

  蘇遠歌被他的態度弄糊塗了,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

  少年慢慢走近,然後一揚手。

  整塊蛋糕被砸在他的臉上,黏在髮絲間。柔軟的奶油順著脖頸落在肩上,前襟上。

  他紅了眼般一把抓起顧均青的衣襟,另一隻揚起的小拳頭卻硬生生停在離他的臉還有幾厘米的地方。

  那個曾經把他護在身後喊著「他是我弟弟」的人。

  那個曾經拉著他的手鑽進廚房偷吃零食的人。

  那個曾經為他打碎古董花瓶而頂罪挨打的人。

  他睜大了眼睛,不讓淚水流出眼眶。可那些洶湧而來的潮濕霧氣,卻模糊了一整個世界。

  屈辱、蔑視。都是可以被忍受的。

  唯獨不能忍受的,是因為將它們給我的,是你。

  「好吃麼?」少年笑得很大聲,甚至有些誇張,「你該回去求求你母親,繼續在顧家做保姆的話,至少能吃到「SWEET」的點心。

  狠狠的一拳,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於是,那些眼淚便這樣奪眶而出。滾燙的,像是烙印。

  顧均青因為這一拳的力道而趔趄後退兩步,破了眼角,卻依然是笑著,讓人看不懂。

  他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蘇遠歌,你記著,遲早有一天,我會打回來。

  那一刻,自己用袖子抹掉眼淚,轉身跑開,快的像是要把所有過往丟在身後。

  ……

  時間抹去一切。

  他只記得,藍莓蛋糕那甜膩的香氣。

  還有那個夏日裡被焚燒了的,他們之間所有的情誼。

  「你到底要說什麼?」森冷的語氣,如冰錐刺骨。

  在顧均寒的授意下,藍將幾張照片遞到他手中。

  蘇遠歌接過。

  所有的照片上,都是那個被自己憎恨著的少年。

  他手腕上纏著繃帶,赤膊坐在床上,對著鏡頭淡笑,身後是一片純白的背景。

  而他的胸口,一道長而猙獰的疤痕,如同可怖的蛇足,在心口處蜿蜒。

  一張一張,換了的,只是他的表情。

  漆黑如墨的眼,還有眼底如煙火般的流光。

  蘇遠歌沈默而緩慢地翻看著它們,心地似乎有什麼聲音在遙遠的地方喧鬧,卻聽不真切。

  「不覺得奇怪麼,那天均青為什麼會出現在你的學校門口。」不等他回答,顧均寒便繼續說道,「我不知道他是怎麼找到你的,那時候父親封鎖了有關於你們母子的所有消息。他偷偷去找你,身邊沒有帶保鏢。結果那天,出事了。他被人綁架,三個小時之後嫌犯的住處被警察找到。對峙中其中一個犯人動了殺意,刀捅進了他的胸口。不過幸好,傷口沒有傷及要害。他做了兩次手術,康復得很快,這些照片是他住院的時候我拍的。」

  「因為是來找我的時候發生了綁架,所以你來向我興師問罪?」蘇遠歌將照片甩在茶幾上,冷笑。

  「我記得,事發前一天傍晚,均青特意去買了一塊藍莓蛋糕。放在桌上卻被雪莉撞翻了,他第一次大發脾氣,把雪莉關進狗窩餓了一晚上。然後讓管家買了奶油和藍莓回來,連夜做了一塊。可是從那之後,他再也不碰藍莓蛋糕了。」

  「你究竟想說什麼?」蘇遠歌深灰色的瞳裡飛舞風雪。

  「那三個綁架他的歹徒,一個被擊斃了,一個逃跑時從五樓跌下去摔死了,還有一個活著。想看看他的供詞麼?」顧均寒微笑著將一張顏色有些灰暗的複印件遞給深厚的女子。「藍,等會兒幫我送送蘇先生吧。體檢時間快到了,我恐怕不得不是賠了。」說罷,自己操縱著輪椅離開客廳。

  「……我們三個在外面賭博輸光了錢,有沒有固定收入。後來聽人說不久前搬進巷子裡那個叫蘇凝的女人是有錢人的情婦,她帶著的那個小男孩是富商顧九城的兒子,我們三個一合計,就想綁架他賺一筆大的……」

  ——你離開之後,家裡的空氣都新鮮了很多。

  「……我們用了一個星期時間踩點,知道他在滎陽小學讀書,好想他每天在學校做完作業才回家,比別人走的都晚,而且他回家的那條路很偏僻,不太有人……」

  ——你該回去求求你母親,繼續在顧家做保姆的話,至少能吃到「SWEET」的點心。

  「……決定動手的那天下午出了意外。老三和我守在那條路上等他過來,老大在車裡接應。結果這時候跑來一個穿深藍色的校服的男孩,把他攔在路口。我們一時拿不定主意。一是怕兩個小孩不好抓,萬一不小心跑了一個到時候能把我們認出來……」

  ——蘇遠歌,我顧均青不欠你什麼。

  「……沒想到,來的這個居然才是「正品」。傲慢無禮的,一看就是富人家的孩子。我們先前打算抓的那個原來是個保姆的兒子。等那小子一跑,我們就動手了……」

  「……他很配合,還跟我們說他是顧家的小兒子,叫顧均青,連綁架信都願意寫。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警察來的很快。老大說,是這小子送出去的心有問題,就捅了他一刀。我看見流了一地血……」

  ——蘇遠歌,記得這,遲早有一天,我會打回來。

  ……

  他仍能清晰記得當時顧均青的每一個神情。

  少年輕蔑高傲的眼神,成了他多年來的憎恨。

  那些沈積許久的憎恨瘋狂生長成參天巨木,卻在一夕之間轟然傾頹。

  現在,他終於明白他最後那句話的意思,終於明白他那時的笑容。

  ——蘇遠歌,記著我。如果我能活著,我們再見。

  他在公路側邊的緊急道內急剎。

  打開車窗,冷風從外面灌進車裡。

  他大口的呼吸,像是頻臨溺水的泳者。

  不落炎陽大廈二十八層。

  「先生,您沒有預約,不能進去。」保安正要阻攔,卻被男子一把推開。

  「小楊,沒事的。他是顧總的客人。」副總裁助理蘇熙忙出聲解釋。

  「顧均青在哪裡?」他問。

  「顧總在辦公室,蘇先生你找他是……」

  話音未落,人已走遠。蘇熙無奈地歎口氣。

  副總裁辦公室的門被人猛地推開,又狠狠關上。

  正在書架上找資料的顧均青有些詫異地回頭,蘇遠歌像一隻年輕的豹子般站在他面前。

  「蘇先生,今天來這兒……」依舊是雲淡風情的口氣,剛一出口卻被蘇遠歌死死按在了書架上。

  顧均青瞇著眼皺眉。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當出現這種表情的時候,意味著他心情不太好。

  「把你的手放開。」命令式的語氣。

  然而蘇遠歌卻置若罔聞,甚至變本加厲地一把扯開了他的衣襟。

  用力過猛,羊毛背心的領口被扯變了形,而襯衫的三顆銅質扣子一齊跌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清越的聲響。

  他的視線,落在被壓制的男人脖頸下方裸露在外的那塊皮膚上。那條淡粉色疤痕的一端清晰可見。

  莫名其妙的被人按在書架上扯衣服,這種時候,即使是涵養再好的人,也保持不了淡定。

  顧均青反抓住他的雙臂,一挺身,將他按在書桌上。

  堆放在桌上的文件夾和杯子被撞飛落地,發出巨大響聲。

  「你是來找揍的。」疑問句換成了肯定的語氣,顧均青用身體的重量壓著蘇遠歌。

  「我是來揍你的。」身下的人猛然發力,將他推向書架。撞擊下,有書本零落墜地。

  「看什麼看,不要命了都?」秘書組一姐蘇熙低聲斥退了走廊上幾個探頭探腦張望的傢夥,有些擔憂地朝著那塊掛著「副總裁室」名牌的門看了一眼,輕歎口氣。

  兩人之間不知不覺變成了一場角力賽。壓制與反壓制,屈服於反抗,誰都不想開口認輸。而整個辦公室卻變成了一個競技場,紙頁飛揚,一片狼藉。

  「夠了,你給我停手!」顧均青第三次把他壓在桌面上的時候,忍不住叫道。話音未落就被反撲,讓蘇遠歌結結實實地按在牆邊。

  「裝英雄很有趣吧?」他低吼,眼中露著危險的光。「真可惜,那刀為什麼沒戳中心臟。不然我還能在你墓前表演一回扼腕歎息。

  此刻,面對語帶諷刺的男子,顧均青大概猜到了他的來意。

  顧均寒,你這個愛管閒事的病鬼。他在心裡罵道。

  「的確可惜,我的心被狗叼走了。」他含沙射影。

  正在這時,門被再次推開。

  抱著一袋水果的安以陌出現在門口。

  顧均青被蘇遠歌壓在牆上。

  衣襟大敞的顧均青被蘇遠歌壓在牆上。

  衣襟大敞的顧均青輕喘著被蘇遠歌壓在牆上。

  腦袋裡飛速地閃過這三句話之後,安以陌同學的臉閃電般的紅了,腦袋裡滿是粉紅色的馬賽克。

  「我……忘了敲門。」她聲音抖抖地冒出一句,「你們繼續……」然後飛快的轉身出門,關門。

  這丫頭,又想到什麼地方去了……

  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放開了對方,分別後退到辦公室的兩角,一邊皺著眉整理衣服,一邊背上泛寒。

  「我不會感謝你。」臨走之前蘇遠歌面無表情地丟下這樣一句。

  「那還真是萬幸。」顧均青微笑回敬。

  兩位大神的強大氣場衝突下,渺小的安同學默默望天。

  在某些方面,這兩個人還真是相似啊……

  傍晚,當顧均青和以陌一同回到顧家的時候,眼前的景象讓兩人同時陷入沈默。

  「顧大,解釋。」顧均青交疊兩腿坐在沙發上。

  「如你所見,爸醒了。」顧均寒面不改色地微笑回答。

  「你是小陌吧,我是均青的父親。」顧九城溫和地與她打招呼。

  「伯父好……呃,您身體好了……」她緊張得不知手腳該往哪兒放。

  這算是見家長麼?好歹給我個時間準備一下啊……

  「爸,您什麼時候醒的?」顧禽獸瞇起眼。

  「下午,五點左右。」顧均寒搶答。

  「原來如此,聽說昏迷久了的人醒來時都很虛弱,這才過了幾個小時,爸就可以面色紅潤地坐在桌旁吃芒果蛋撻,真是奇跡。」

  「啊,世界之大無奇不有。」顧均寒顯得很從容。

  顧均青緩緩起身,把手搭在他的輪椅把手上,微笑。「哥,看來我們該好好談談。」

  顧均寒本就蒼白的臉上登時又白了幾分。

  從小到大,顧均青通常叫他「顧大」,每逢叫他「哥」的時候,就是他倒黴的時候。

  「我們去書房談吧,聽說你最近買了一批古玩?」顧均青笑如耀陽。

  「別別別……這次我買的都是南宋真品,經不起你摔……」顧均寒如陷冰窟。

  「是該教訓教訓他。」杜雲澤笑道,「連我都騙過去了,要不是你爸在被子下面拉我,我真以為這次是生離死別了。」

  「前幾天是真的心臟病突發,救了回來,這才驚覺原來我已經這麼老了。」顧九城淡笑,「演這齣戲是均寒的主意。得知我昏迷不醒後,公司裡便有了異動,索性將計就計查查是誰在暗地裡做手腳。」

  顧均寒接道:「主要是最近都沒什麼樂子,生活很沒有生趣吶。」

  「所以,這場戲,你總策劃?」顧均青語氣溫和。

  「我只是路人甲……」顧大攤手,「是周嬸說你們進展緩慢,拜託我施加點外力幫你一把。話說,那句「顧均青,我很愛你」真是讓人心曠神怡吶。」

  這下子以陌徹底紅了臉。

  顧均青將她攬在身邊笑道:「樓上有不少顧大私藏的古董,有興趣麼?」

  以陌:「嗯。可是我怕我拿不穩,萬一掉地上摔破就不好了。」

  顧均青:「沒事,藍會找人把地板打掃乾淨的。」

  以陌:「太好了,我們走。」

  顧均寒大驚:「……安丫頭,你在那麼能跟他狼狽為奸!」

  眾人大笑,連一向恬靜的藍也忍不住掩口。

  杜雲澤像是想起什麼,湊到顧九城耳邊小聲說:「我好像聽說均青和遠歌喜歡的是同一個丫頭?」

  顧九城笑著看了眼以陌,也壓低了聲音:「年輕人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解決吧。」

  收到蘇遠歌的演唱會票,以陌有些小意外。

  票是南希專程送來的,並以「如果你不去,我絕對會被炒」作威脅,千叮萬囑她按時到場。

  晚上八點,顧均青開車送她到萬人體育場門口,看了看她手上的票,又看了看巨幅海報,笑得詭異,弄得以陌一頭霧水。

  一名穿著工作服的年輕姑娘將她帶入場內便消失無蹤了。

  偌大的體育場,竟空無一人。

  光線昏暗,只能隱約看見舞台高低錯落的造型輪廓。

  她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手中的票,的確是這個時間沒有錯。

  擡頭和海報仔細對比,卻發現,自己的票提前了一天。

  以陌囧囧有神的望天。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就在她打算離開的時候,輕柔的音樂如同流水般響起。

  倏然間,同時打開的效果燈讓整個舞台被點燃般出現在她的視野裡。

  雲霧繚繞,光影變幻,一座城池在雲端若隱若現,如一幅古老迷幻的壁畫。

  彷彿厚重的大門緩緩開啟,通往地面的旋轉樓梯,像是懸浮在空中般一塊塊交錯浮動。

  其中一塊浮梯上,站著一襲白袍的蘇遠歌,月白色的毛絨滾邊的黑色披風及地,華美異常。

  燈光落在他身上,碎成一地璀璨的鑽石。

  白髮如瀑,眉間三道金色雷印。雙眸被隱形眼鏡改成了冰藍色,淡淡地看著自己。

  以陌被這樣的場景震撼得找不到聲音,只傻傻站在原地。半天,冒出一句:「呃,我以為是演唱會來的,沒想到還有cosplay……」

  蘇遠歌:「……」

  兩人坐在舞台中央。

  「剛才我有一種錯覺,好想穿越到《乾坤》裡了。」她很認真地說。

  「我和《乾坤》簽了代言合同,而且這次演唱會上,會唱一首遊戲主題曲。」蘇遠歌扯了扯白色的假髮說。

  「真的?!曲子是你寫的嗎?」
  
  「嗯,做『千年守候』任務時,忽然有了靈感。」

  以陌翻了個白眼,「那時候本來有機會進副本看看主角故事的,被人破壞了,真可惜。」

  「現在還想看嗎?」他淡笑。

  「當然。」

  「我可以讓你看見那個故事,不過作為交換條件……你跟我來。」他起身。

  第一眼看到那條放在玻璃櫃子裡的裙子時,以陌很不爭氣的嚥了兩次口水。

  純白的輕紗,自上而下被一點點染上了淺粉,在裙角處漸濃,卻有變化出濃淡不一的色澤,宛若一朵盛開的薔薇。裙身上綻開的一朵朵小薔薇花是用層層細布手工縫製出來的,再染上漸變的顏色。

  「穿上它。」身後的男子說。

  她慌忙搖頭,「這是別人的衣服吧,看起來很貴重,萬一弄壞就糟了。」

  「道具而已。我只想看看舞台效果。」他打開櫥門,把裙子塞在她懷裡。「我在外面等你。」

  完全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以陌握著裙子,一頭黑線。

  可是,真的很漂亮。

  盛情難卻的以陌小心翼翼地把它穿在身上,出乎意料的合身。她低頭看了看腳上有點髒的球鞋。

  這個……會影響舞台效果吧……

  只穿裙子真冷呢……

  果然,藝術美不是那麼好追求的……

  亂七八糟的想法在腦袋裡衍生不斷。她提著裙角走出準備間,看見舞台中央聚光燈下的蘇遠歌。

  他看向自己的那一刻,微微一怔。

  「很漂亮。」他說。

  「真的麼?」她的眼睛亮亮的,「之前一直羨慕李倩的舞台公主裝來著,如果她看見這件一定會羨慕死。」

  他微笑著起身,把一件厚實的大衣披在她身上。那個法國老頭要是知道他設計的衣服被用來和校園話劇舞台裝相比較,表情一定很好看。」

  「不是要看舞台效果麼?」她有些詫異。

  她望著佈景高處一個閃耀著強光的小陽台造型說,「明天這條裙子會出現在那裡,等我唱完這首歌之後,它會被燃起的火苗燒掉。」

  「為什麼?!」她瞪圓了眼。只展示一次就燒掉,未免太可惜了。

  「因為不忍心破壞它的美好,所以只能放棄。」視線相交,那雙冰藍色的眸子似天幕海洋,深而高遠。一如《乾坤》裡帝修低垂的眼眸,彷彿看盡萬象。「對它而言,能在最後一夜被你穿上,或許也是一種幸福。」

  「蘇遠歌……」她啟齒,卻又不知該說什麼。

  「看那兒。」他淡淡一笑。

  大屏幕上,遊戲裡那些似真似幻的畫面如丹青水墨,緩緩鋪展。

  彼時年少,鮮衣怒馬,意氣風發。

  兩個可以彼此背對相依著戰鬥的神族少年,昊風,冥雪。猶如兄弟。直到有一天,冥雪為護一個獻祭孩童的生命,反抗神意,神君以大逆之罪追殺。於是神族產生了分裂,追隨冥雪的一派實力不斷強盛。兩派一戰多年。

  昊風繼承神君之位後,命令一名叫做「鏡雨」的人族女子接近冥雪,獲取他的信任。三年後,神君與他的戰鬥僵持中,境遇從身後刺穿他的心臟。冥雪從雲端墜入地獄,在滅天之火中重生,成為魔尊。

  自此,三界之戰開啟。

  畫面裡,鏡雨舉劍刺下的那一瞬,臉上哀婉的神色讓人心酸。

  凜冽的風,清冷的劍,殷紅的血。

  穿過冥雪身體的長劍,劍尖上滴落下來的血,綻放如妖異的彼岸花。

  他平靜的表情沒有絲毫的改變,對著手執長劍的她微笑,眸子裡卻流連著深邃的哀傷。

  放大靜止的畫面,只有遠處號角低徊,湘鄂暗啞,寂寞而蕭瑟的迴響。

  那聲最後的歎息,隨著他墮落的身體,終於消失不見。

  瞬間漆黑的屏幕上此時如水波蕩漾出四個字:

  ——他愛著她。

  滂沱大雨不期而至。

  女子紅色的裙袂如血。

  境遇撕心裂肺的一聲哭喊猶如驚雷,她再度舉劍,朝自己刺去。

  ——她也愛著他。

  而那一瞬,一道金光閃過,她昏厥在一個白衣男子的懷裡。他安靜的站在原地,低頭看著懷裡的女子,闔上眼。

  一滴眼淚墜落成珠。

  狂風呼嘯,吹起他白色的衣袂。剎那間,如同枯萎般,滿頭青絲盡染霜華。

  ——那麼,他的愛呢?

  夜空中,流淌著的旋律柔緩如絲,溫和似玉。卻忽而馬嘶風嘯,雷聲隱隱。

  他的聲音,破空而出,如水滴墜落幽谷深潭,蕩出層層波環。

  鴻雁輕鳴,瓊花紛飛。

  以陌眼前仿若綺麗色澤填滿古畫長卷,鋪展暈染。

  「……

  月下,誰的回眸,讓天地驟然失色。

  風中,誰的淚滴,讓刀劍染上寂寞。

  馬嘶龍吼,硝煙烽火。

  拔劍只為一句承諾。

  殘陽如血,月影長河。

  垂眸只為滿城蕭索。

  浮光千年,仍記得,那日鐵馬金戈。

  長醉不醒,卻難忘,一曲琴瑟相和。

  幡然思怨已成空。

  一場初見便是錯。

  送君去,陌上花落。

  這一世,你剎那芳華並非為我。

  笑別離,清歌漸遠。

  下一世,你是否仍會擦肩而過。

  ……」

  曲調悠揚婉轉,然而那些哀愁卻像輕煙,漫捲纏繞,揮之不去。

  畫面上,白髮的男子在古橋邊佇立,看著不遠處那一對相擁的男女,輕聲歎息。

  他轉身離去,長袍攏風衣袂如雲,在風中獵獵。

  殘墨漸濃,一道青煙,一座孤城,一個背影。

  如此蕭瑟。

  一曲終了。

  以陌緩步向他走來。

  忽然,她張開雙臂,輕輕的擁抱面前男子。

  她說。

  蘇遠歌,你一定會遇到一個愛你的人。不論她身在何處,總有一天,你們會相遇。她會走進你的生命,讓你知道什麼是愛情。她會出現在正確的時間和正確的地方,因為她才是那個正確的人。在她之前和之後出現的,都只能是過客。

  蘇遠歌,謝謝你。

  男子安靜站在原地,輕輕垂下眼瞼。

  那個擁抱,定格在冬日一個平淡無奇的夜晚。

  成為兩個人心裡,溫暖的記憶。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9:45

〈65.友誼×陰謀〉

  安以陌消失的第五天。

  C大校園裡瘋傳著一個消息。

  鄭烽,因為肇事逃逸,被逮捕了。

  消息真偽尚且不能確定,他的女友瞿甜甜也似乎失了蹤跡,一直沒有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

  一時間,眾人議論紛紛。

  512寢室。

  李倩抓著頭髮:「我快瘋了。以陌情況不明,你們一個悶聲不響,一個只顧看書。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要憋死了!」

  原園的視線從厚實的法律詞典上移開,停在她身上幾秒,又轉回去,繼續看。

  唐小音看了看震動的手機,淡笑道:「孫海約我出去吃飯,等我回來一起去晚自修吧。」

  「嗯。」李倩點點頭。

  小音出門後,原園把書合上,起身收拾提包。

  「你也要出去?」李倩有些詫異的問。

  「嗯。」

  「……你們怎麼捨得把哀家獨自一人丟在這驚險萬分的寢室?」她翻個白眼。

  「對了。」無視了她的原園走到門邊,忽然回頭,「明天有考試,你一會兒先去自修吧。」

  「剛答應等小音回來一起去。」

  「會很久。」原園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關門離開。

  那眼神,似乎有一種看透世情的清冷。

  李倩不由一怔。

  「明天還有考試,我們隨便吃點不行麼,非要來這種地方。」唐小音從寶馬Z4上下來,語帶抱怨的說。

  孫海瞇著三角眼看了看手錶。「急什麼。吃飯也要講究情調。」

  傍晚六點是Amour最繁忙的時候,飢腸轆轆的客人們在這個龐大而華麗的餐廳裡品嚐著最地道的法國大餐,大快朵頤。

  她跟著孫海穿過大廳和走廊,在一個包廂門口停了下來。引路的服務生輕敲了幾下門。

  「有人?」小音皺了皺眉,問。

  孫海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了一下,探手一把推開門,逕直走了進去。

  「先生,你……」年輕的服務生有些慌忙的想要阻止,卻聽包廂裡響起一個聲音。

  「讓他們進來吧。」

  服務生略微欠身,轉身退出門外。

  Amour的包廂很大。從三十層的整面落地窗望出去,華燈初上的H城,點點燈光錯落排布,宛如星河。

  從高處俯瞰的時候,人會有一種疏離感。

  彷彿遠離了真實世界,也遠離了那些悲歡離合。

  唐小音擡眼看去,餐桌旁坐著一個姿態優雅地切著鱈魚排的男子。只見他放下刀叉,用餐巾抹了抹嘴巴,向後靠在椅背上,悠然開口:「坐。」

  只這一個字,卻讓人不由感覺到一種壓迫感。
  又或者說,這是那個男人與生俱來的霸氣。他沈靜的時候像是神秘莫測的海,隱藏著颶風和漩渦。

  當他不動聲色的看著自己的時候,會有一種被人用解剖刀抵住咽喉時的緊張感,呼吸困難。

  她第一次遇見他的時候,便知道,他不簡單。

  這個叫做顧鈞青的男人。

  孫海勾著腰站在一旁,乾笑兩聲。「顧總,打擾您吃飯,真不好意思。只不過……」

  男子看他一眼,道:「孫先生想必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孫家的這些產業裡,近年來也就長信機械還能賺點兒,現在……這樣下去可是要喝西北風了。還望顧總高擡貴手……」孫海笑的很是諂媚,一雙三角眼幾不可尋。他頓了頓,補充道:「如果早知道安小姐是您的未婚妻,我怎麼敢去碰她吶?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唐小音望著他的指尖,似乎預料到般,淡淡一笑。

  「不打算辯駁麼?」顧鈞青黑曜石般的眼睛看著面前端坐的女生。

  「既然你有本事逼他說出來,自然也有本事查得確鑿證據。我又何必否認。」女生挺直了脊背,眉間一片清寂。

  她並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但卻能在短短幾日裡迫使奸詐狡猾的孫海退無可退,拱手交出自己,低聲求和。

  單是這個結果,就足以讓人覺得可怕。

  「吞併長信的事,容後再議。我有些話要和唐同學談談。」他正式逐客。

  「好,好……」孫海已經完全失了主動權,低頭哈腰的樣子看得唐小音一陣反胃。他臨走前回頭望了眼那個神色鄙夷的女子,訕笑著去了。

  夜色漸涼。

  沈默有時像是一種武器,壓迫胸腔。

  「之前的照片也是你貼在網上的麼?」顧鈞青喝一口咖啡。

  「對。」

  「引誘以陌去醫院是故意的?」

  「是。」

  「在保溫瓶裡下藥的是你?」

  「瞿甜甜做的。」

  「藥是你給她的?」

  「對。」

  「你的戲演的很不錯。懂得以退為進找輔導員坦白來洗脫嫌疑,也知道用金蟬脫殼來找瞿甜甜、鄭烽做替死鬼。只可惜,你高估了孫海的人品,也低估了鄭烽的勇氣。前天晚上,他去自首了。」

  「是麼,撞人逃逸,夠判幾年?」唐小音的臉上依舊綻放著柔和溫婉的笑容,猶如一朵嬌媚盛開的花。此時的她與平日裡柔弱怯懦的樣子沒有半分相似,眼裡閃爍著莫名興奮的光澤。

  「無論是怎樣的結果,那場事故是他需要承擔的責任,而不該是你用來要挾他的手段。」顧鈞青語意清冷。「雖然我對你這麼做的原因不感興趣,不過有人托我問問理由。

  包廂的鏡面玻璃後面,是另一個小間,沒有開燈。

  身穿黑色羽絨服的女生背靠鏡面坐著,那黑暗充斥在房間裡,看不到邊際。

  她用盡全力抓著身邊男生的手,猶如孤立無援的海上抓住的唯一一塊浮木。

  男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從未看見這個堅強的像小坦克一樣的女子表現出這樣軟弱的情緒。他的心狠狠的疼起來。他起身,將她摟在懷裡,輕聲喚她的名字。

  「原園……」

  是的。他們可以清楚的看見那個燈光瑩爍的包廂裡的一切,清晰的聽見所有對白。

  當沈瀚聽到唐小音的每一次承認時,身為局外人的他亦會覺得窒悶而壓抑,何況是他身邊那個與唐小音朝夕相處三年時光的原園。

  友誼。信任。互愛。

  她們之間千絲萬縷的情誼猶如一張精緻的蛛網,卻在暴雨中支離破碎。

  在黑暗裡,他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緊緊抓著她的手。

  唐小音微笑著,那笑如此熟悉。溫和的,淡然的,美好的,像是最親近的溫暖。

  她說,當酒醉的許戍念著她的名字的時候,我才知道,安以陌所謂的撮合是多麼可笑的一件事。而我卻信以為真,一心一意的愛著那個愛她的人。

  她說,我曾付出了多少努力,你們知道麼?你們當然不會知道。可是無論我怎麼做,他眼裡都是她的影子,再也沒有我容身的地方。

  她說,如果不是因為她,我不會在酒吧喝到爛醉,不會和那個噁心的孫海發生一夜情。也不會有那個孩子。所以我帶她去醫院,讓她看見我的疼痛。也讓自己在重生的第一刻起,記住這個讓我疼痛的女人。

  她說,一切都是因為她。她帶給我所有的不幸,讓我痛不欲生。而她卻抓住了你,顧鈞青。她想要一步一步往富太太的位置上爬,我偏要把她拉下來,讓她也嘗嘗身敗名裂被人拋棄的滋味。我利用了孫海。巧的是他目擊了鄭烽撞人逃逸的一幕。於是鄭烽和那個傻女人瞿甜甜成了我最好的棋子。

  她說,我恨她。恨不得用我所有的力氣來報復她。

  她依然在笑著,秀美的容顏有幾分蒼白。

  原園緩緩闔上眼。

  她仍然記得那場對話。

  當瞿甜甜紅著眼吼道「我說了,安眠藥是我放的,人也是我搬出去的!全都是我做的,你還想怎麼樣?」

  卻看見鄭烽一把抓過她,緊緊擁在懷裡。

  「夠了。甜甜。你為我做的已經夠多了。謝謝你。」他說,「一切都是因為我的緣故。我不小心撞了人,所以被人抓住了把柄。」

  瞿甜甜的眼神,空洞的悲涼。她定定的看著鄭烽,低頭啜泣。

  「甜甜,如果……你會等我回來嗎?」

  她笑著點頭,眼淚從眼角滑落。

  那一刻,他們彼此言愛。

  他臨走的時候說,原園,帶我向以陌說聲對不起,照片和安眠藥都不是我的本意。

  夜色漸濃。

  原園眼底泛起一陣潮濕的霧氣。

  唐小音的話就如同食客們手中握著的餐刀,而她的心就如同盤裡五成熟的牛排,狠狠的切下去,連肉帶血一刀一刀的被割成小塊。

  從來沒想過,甚至沒有絲毫的懷疑。

  那個可以分享秘密,絲毫沒有顧忌的人。

  那個能在深夜裡擁抱抵足取暖的人。

  那個可以用「姐妹」這樣的字眼來形容的人。

  眼淚落在來,滾燙的灼傷了臉頰。

  「這是一張支票。」顧鈞青把一張薄紙推到唐小音面前,「三天之後,會有人送你去其它城市。」

  「這算是讓我遠離安以陌的交易?」她冷嘲。

  「這是對於以陌曾經朋友的饋贈。她不會知道這一切,遠行的你仍是她的好姐妹。」他的瞳中瀰漫霜雪,森冷。「若你不是她親密的友人,我有很多方法讓你生不如死。所以這只是告知,你沒有選擇或是拒絕的權利。」

  揭穿了她,卻只讓她離開。他在用這種方式保護著那份天真。

  唐小音低垂眼眸,手指陷進柔軟的衣角。「這一切,倘若我告訴她呢?」

  男子修長的腿交疊,恍然間似乎是笑了。那笑容帶著淩厲的氣壓撲面而來,帶著蔑視和狷狂,讓她背後生出細密的冷汗。

  「你沒有機會。」他說。

  她咬著唇,沈默片刻,拿起那張支票起身。

  唐小音離開以後,原園推開那扇隱蔽的鏡門。

  她的眼睛有些泛紅,卻仍是堅毅的神色。

  「其實你不必來。」顧鈞青說。

  「有些話要親耳聽到,才能分辨。有些事要親眼所見,才能取捨。我探究真相,是為了保護以陌,卻不知道,原來這個真相會傷到自己。」她勉力微笑,「現在後悔了,一無所知才是幸福吶。」

  沈瀚揉揉她的腦袋,半響冒出一句:「傻瓜……」

  她忽然想起那個表情。

  三天前,那個收到短信的午後。

  宋郁白坐在她對面,滿臉憂傷的笑。

  那些不曾吐露過的曾經,在那個午後破土而出。

  某個醉酒的清晨,當宋郁白醒來發現自己的身邊躺著的女人是唐小音時,他驚慌失措。

  她笑著說,怎麼辦好呢,宋郁白?你是要去求她原諒,還是離開她?

  於是他選擇離開,藉由李煙如,讓她忘了自己。

  他說,這個過錯太大,我甚至不敢求得原諒。如果一定要傷害她,我寧願離開。

  他說,小心唐小音。還有,請你不要告訴她。

  原園和沈瀚慢步在H城的夜色裡。周圍依舊是如此美麗而妖嬈的夜景。

  「其實她有很多機會算計以陌,而且,還可以讓以陌傷得更重。」她喃喃地說。

  「人心,總有一處是善良的。」沈瀚將她擁在懷裡。「顧鈞青肯定也看出了這一點。所以,才會這麼輕易的讓她離開。」

  她點點頭,不再開口。

  在這個狹小的世界的平凡夜晚。

  有什麼被改變了,再也回不來。

  耳邊,有一扇門發出的聲音,帶著厚重的灰土和塵埃,緩緩關閉。

  再見。

  「什麼?小音轉學了?」休息一周後回到寢室的以陌瞪大了眼。

  「嗯。她有了交流學習的機會,去了Y城的L大。」原園從《運籌學》裡擡起頭,說。

  「怎麼會……這麼快……」以陌失落萬分的望著那張空無一物的書桌,氣鼓鼓的跺腳。

  「就是,那天忽然就走了,而且Y城那麼遠……」李倩唉聲歎氣,「小音的手機好像也換了,怎麼都聯繫不到。」

  「L大也是名校,能去那學習是個好機會。」原園悠然冒出一句。

  「死顧鈞青把我關在家裡!我連道別都沒趕上!」以陌捶桌。

  「比起這個來,瞿甜甜給你下藥的事,你就這麼算了麼?」李倩問。

  「嗯。反正也沒怎麼樣,而且鄭烽又……對她打擊挺大的。」

  「你啊你,遲早有一天你要死在心軟上。」李倩唾棄萬分。

  「好了好了,到午飯時間了。」原園拖著兩人下樓,卻發現銀色的奧迪R8停在樓下。

  體態修長的男子靠在車門上,正在用手機發郵件。

  冬日的陽光透過雲層灑在他身上,形成一片小小的光暈。

  他聽見腳步聲,擡頭,對著她微笑。

  以陌的心跳就這樣漏了一拍。她微紅了臉,彆扭的裝沒看見,從他身邊走過,卻被他一把拉住。

  「果然,生氣了……」一早預料到般,無奈的笑。

  她翻個白眼,剛要抱怨,卻被他輕輕在額上吻了一下。

  人來人往的寢室樓下,許多雙眼睛朝這邊看來。

  原園面無表情的輕咳兩聲。

  李倩很迅速的摸出手機打算拍照留念。

  以陌漲紅了臉,把所有要說的話全憋在了嗓子裡。

  「那麼,人我帶走了。」顧禽獸意猶未盡的揚揚手,把石化狀的安同學塞進車裡。

  「白白。」李倩揮舞著一塊餐巾紙做送別狀,「晚點回來喲∼」

  原園腹誹:這廝果真禽獸,連美男計都用上了。

  此時的四人都沒有注意到,他們身後不遠處停著的一輛黑色轎車裡,有人飛快的按下了快門。

  幾日之後的傍晚,約好了一同吃晚餐的顧鈞青卻遲遲沒有出現。以陌正覺疑惑,卻接到他的電話。

  那是一個壞消息。

  顧九誠心肌梗塞,重度昏迷。

  整整三天時間,始終沒有醒來的消息。

  電話裡的顧鈞青顯得十分疲憊。以陌深知此時的每一分鐘對於他而言都是一種煎熬,只能不斷安慰。

  第四天中午,一輛黑色的S60停在去往食堂的以陌身旁。

  妝容精緻的女子下車,很有禮貌的略一低頭,說:「安以陌小姐是嗎?我叫藍,顧先生派我來請您到府上一敘。」說罷,微笑著替她拉開車門。

  以陌迷茫的眨眨眼,最終上了車。

  途中撥顧鈞青的電話卻一直無人接聽。

  她疑惑的問:「顧鈞青有什麼事找我嗎?」

  藍從前座回身,微笑說:「請您去的,是顧家的大少爺,顧靖寒先生。」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8:32

〈64.追查×真相〉

  「我在做夢麼?……」醒來的以陌有些迷茫環顧四周,發現自己在顧鈞青的臥室裡。一旁的小沙發上,除了顧鈞青,還有畫圈詛咒小姐——杜畫冉。

  「頭暈麼?哪裡不舒服?」杜丫頭問。

  「我好像睡了很久。」她揉揉眼睛。

  「的確很久。」顧禽獸幫她墊高了身後的枕頭,「已經過了三天三夜。」

  以陌大驚:「誒!?」

  「醫生束手無策,只好叫我來吻你試試。結果居然醒了。」某禽獸很淡定的開口。

  「嘔——」杜畫冉做嘔吐狀,「哥,你還能再噁心點麼?」

  以陌囧。腹誹,你能不能不要把玩笑說的這麼煞有其事吶……她翻個白眼:「白雪公主的故事告訴我們,童話是不可信的。」

  「看來娘子讀書很有心得。」他從果盤裡拿出一個蘋果,舉到她面前。「童話也有可信的部分,比如說,不要隨便亂吃東西。」

  她看著他臉上的神色,忽然意識到什麼。低頭思索一會,問,「我帶去劇院的那只保溫杯找到了麼?」

  顧鈞青搖搖頭,從周嬸手中接過一碗粥遞給她。「先喝點粥。聽畫冉把整件事告訴你。」

  以陌接過,吃的風捲殘雲。

  杜畫冉是蘇遠歌派來的,充分發揮了靈媒的作用。她大致講明白了事情經過,索性脫了鞋子盤腿坐在床上,問:「以陌認識遠歌?」

  她點了點頭。「不久之前才知道,他是遊戲裡的帝修。」

  「那麼宣晴呢?」

  她想了一會:「在K大高校藝術節的一個表演上看到過她。」

  杜畫冉說:「我認識宣晴也有幾年了,雖然交往的不深,多少瞭解了她的性格。她有富家小姐的霸道和嬌氣,但卻是個直脾氣。剛才我打電話給她,她說以陌不是她綁架的,而且那些記者也不是她招來的。我看八成是真的。」

  「這種時候,她除了抵賴,還有別的路可以走麼?」顧鈞青面無表情的看著她。

  這麼看來,果然剛才的和顏悅色是假的吶……依他的性格,宣和地產恐怕有很大的麻煩。

  杜畫冉被他看得心裡發毛。「喂喂,我不過是來弄清真相的代言人……」她心裡還憋著一句——如果你們兩兄弟和諧一點的話,何至於要把我半夜挖出來吶。但也只是心裡想想而已,如果說出來的話,結局會很悲慘吧。「宣晴說她是被一條短信叫去酒店的,那時以陌已經在房裡了。於是她抱著試一試的心態用桌上的紅色手機發了信息給遠歌,沒想到遠歌真的來了。可是,你為什麼會出現在那個酒店門口?」

  「我也收到了以陌的短信,約我八點在407房見面。」他皺了眉,「手機已經送去做指紋鑒定了,不過既然是這麼周密的計劃,留下指紋的可能性不大。相熟的記者說他們都收到爆料郵件,才會聚集在那裡等蘇遠歌的出現。」

  「如果宣晴說的是真話,背後主使的人心機深不可測。他想利用以陌引起遠歌和宣晴的爭執,恐怕也是他引來你和記者,讓事態進一步擴大。一旦遠歌帶走以陌,你絕不會坐視不理,不是麼?」

  他並不回答,探手遞紙巾給以陌,「仔細回憶一下你昏睡之前發生了什麼,尤其是細節。」

  「因為這次的文藝匯演有李倩的話劇,我和原園下午四點去學校劇院給她捧場。我們去的晚了,只能坐在邊上,我的位置很貼近演員出口。」她撓撓頭,「我用保溫杯帶了熱水過去。中途我和原園離開過一次,兩人一起去洗手間。後來原園被沈瀚叫走了,我一個人看了一會兒,開始覺得頭暈,來就不知道了。」

  「肯定是中途有人在你的保溫杯裡下了藥!」畫冉篤定的說,「這人是要利用你讓蘇遠歌和顧家的矛盾加深。」

  顧鈞青敲了敲她的腦袋。「首先,蘇遠歌和顧家的矛盾由來已久,所謂『加深』根本是多此一舉。其次,你該看清楚,誰將是這個事件中受害最深的人。」他看著兩個丫頭瞪大眼睛迷茫的看著自己,無奈的歎一聲,接著說。「倘若宣晴被蘇遠歌的態度激怒,她會做什麼?倘若蘇遠歌看見我的出現而一時衝動,他會做什麼?倘若我看見蘇遠歌抱著她走出酒店的一幕,我又會做什麼?」

  「……是以陌!他的目標是以陌!」畫冉幾乎是喊了出來。

  「的確。」以陌認真的說,「宣晴可能會傷害我,蘇遠歌可能會利用我,而你可能會放棄我。一舉三得。」

  「你最近有得罪過什麼人麼?」畫冉眨眨眼睛,一副好奇寶寶狀。

  「沒有……」她搖搖頭。

  文藝匯演。安眠藥。被送出學校。手機短信。記者。

  無數細枝末節相互錯落交叉,形成模糊的脈絡。

  疑點重重,卻又始終隱藏在雲霧中,看不真切。

  這一切的背後,那雙牽扯所有引線的手,究竟屬於誰?

  她失了方向。

  「不用擔心,我會處理。」顧鈞青摸摸她的腦袋,微笑。

  「交給他就好了,他最擅長就是讓對方死去活來。」畫冉拿起一塊甜餅清脆的啃一口。

  「謝謝誇獎。」顧鈞青轉向以陌,「這兩天暫時住在我這兒。對外封閉一切消息,包括你的室友。」

  杜畫冉一針見血:「其實你這是藉機勾搭她吧?」

  「上次杜老爺子好像沒趕上飛機?」

  畫冉望天:「……你倆老夫老妻了不算勾搭,頂多是調情。」

  禽獸微笑:「你錯了,你和白骨之間是調情。我和以陌之間,是情調。」

  杜畫冉:「……」

  杜畫冉:「……」

  顧鈞青不但對以陌禁了足,而且還禁了網,連手機都一併沒收了。與外界失去聯繫的安同學頂著包子臉被迫一連三天過著吃了睡睡了吃的豬樣生活,對外界所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這三天裡。

  宣晴被禁足在家。一向低調的宣盛在媒體前亮相,公開說明訂婚一事不過是年輕人的玩笑。

  千悅娛樂暫時延後的蘇遠歌的各項通告,官方發佈訂婚消息純屬虛構。

  不落炎陽在這次的事件中一改往日與千悅的針鋒相對,合力壓制了各種關於「蘇遠歌訂婚」的報道。

  而學校裡。

  因為無論如何都聯繫不到安以陌,512寢室的三個姑娘很是焦慮。而輔導員楊姝帶來的關於以陌至今仍在醫院昏迷不醒的消息之後,李倩忍不住哭出聲來。

  小音被嚇的臉色蒼白,抓著楊姝的手問在哪家醫院。

  只有原園強自鎮定,皺著眉沈默的坐著。「警方會介入調查麼?」她問。

  「這兩天已經有警察到學校裡來詢問了一些情況。」楊姝歎口氣,「以陌這孩子,平時對人都不錯,怎麼老被人算計呢?」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彷彿一切都陷入一種青灰色的氣氛,在表面的平和下壓抑著莫名的暗湧。

  第三天一早,一個戴著黑色鴨舌帽的青年將一個文件袋放在顧鈞青桌上,然後轉身離開。

  他打開袋子,看著那份蓋有「完美私人偵探社」印章的調查報告,眼神一分一分的冷了下去。

  正午時分,C大圖書館裡。

  原園穿過層層書架,走到窗邊,在一張桌子後面坐了下來。

  坐在她對面的女生聽見響動擡起頭來,卻在看見她的一剎表情一僵,旋即低下頭。

  「我還有點事,先回寢室了。」女生對身旁的同伴說完,便開始收拾桌上的書。

  「小甜這麼早就回去?」同伴疑惑不解。

  瞿甜甜含糊的答應,正要起身卻被人拉住了胳膊。

  「這本書上的問題我一直不太明白。可以耽誤瞿同學一點時間,給我解釋一下嗎?」拉著她的原園面帶微笑的遞過一本書去。

  周圍的女生有些好奇的看去,那是本《法律知識問答》。

  而瞿甜甜此時已經變了臉色,背上冒出涔涔細碎的汗。

  翻開的那一頁,用鉛筆輕輕的劃出一條線。

  第78題。

  「投毒罪的定義。」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7:27

〈63.賭注×訂婚〉

  曾有人說過,蘇遠歌的手,是上帝最優雅的饋贈。

  無論是鋼琴還是小提琴,他那雙指骨修長姿態優美的手曾作為無數平面廣告的特寫被貼滿了街巷。

  那雙曾被杜雲澤以重金保險的手,對於癡迷音樂的蘇遠歌來說,是一個媒介。

  連結著這個世界,和他的音樂。

  他在接受採訪時曾笑言,這是我一身,或許也是一生唯一的財富。

  那是他無比珍視著的東西。

  在怎樣退無可退的絕望時,他用它來做賭注?

  原來我無論如何都留不住你。

  宣晴安靜的倚靠在牆壁上,好像被抽空了力氣般。

  即便是知道他為了宣和的勢力而接近自己,即便是他一而再的拒絕和迴避,心裡都總有一點微小的希冀。

  曾經,那麼接近的看過他的笑容。曾經甜蜜到讓她亂了心跳的擁吻。曾經挽著她踏上紅地毯的頒獎禮。

  那些回憶像是玻璃,被巨石一擊,破碎一地。

  指著右側一扇緊閉的房間門,她艱難的吐出幾個字:「她在那兒。」

  此時蘇遠歌才發現,那邊還有一個小套間。

  他緩步上前,扭開門把手。

  柔軟的大床上,女孩睡得很熟。

  緊閉的雙眼,小巧的鼻子,花瓣一樣美好的唇,蜿蜒在枕邊的柔軟長髮。

  彷彿,時間靜止。

  他細長的手指掠過她的髮絲,順著她的臉龐,輕探她的鼻息。

  她是安然的。

  他緊繃的神經終於鬆弛下來。正要俯身橫抱起她,卻聽見房門外有輕微響動。

  一個身材魁梧的黑衣男子走進來,對宣晴略微低頭道:「小姐,樓下忽然同時來了很多記者,前門和後門到處都是。」

  蘇遠歌眉心緊蹙,側身從窗戶向樓下看去。

  沿著酒店周邊,零零散散的分佈著手捧相機左顧右盼的記者們,似乎很有默契的都在等待著什麼。

  就在他將要收回視線的時候,一輛銀色的奧迪R8一個急剎車停在酒店對面的街邊。似乎是看見了那些記者,始終沒有人下車。

  床前,他安靜的站了片刻,向門口走去。

  「是什麼時候起,你連報復顧鈞青的機會都能甘心放過?」宣晴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諷刺的笑意,「抱著他的愛人出現在記者面前,看姓顧的失措,不是那顆棋子的效用麼?」顯然,她也看見了那輛車。

  他步履一頓。

  「她不會知道你用這種方式保護她,她醒來後仍然會投入顧鈞青的懷抱。」宣晴咬牙切齒。

  這的確是個好時機。

  將她置於那些相機和記者面前,高調宣佈她是自己的愛人。此刻的她無法辯駁,而顧鈞青亦會措手不及。即便是他什麼都不說,那些狗仔隊也會將今天的照片貼滿每一張明日發行的報紙娛樂版,讓它們準時出現在市民的手裡。

  只不過,從那一刻開始,她再沒有安穩的生活,那些目光會像蛇一樣緊緊的尾隨。他們會挖掘出她和顧鈞青的照片,用各種惡毒的語言揣度和批判。他們會無孔不入的偷拍來捕風捉影,捏造她的一切。他們會調查她周圍的所有人,製造各種所謂「真相」。輿論會將自己和顧家的矛盾無限放大,而她,就是那根引燃一切的導火索。

  從此,她的世界將被傾覆,再無安寧。

  ——安以陌,你知道你什麼地方最吸引人麼?

  ——是你的天真。

  會躲在寢室裡打遊戲,會捧著課本穿梭在校園裡,會在拉麵店扯著嗓子喊一聲「老闆娘,來碗麵」,然後吃的一頭汗。會因為路見不平蹦出來叫「適可而止吧」,卻又因為完全不是對手而逃的倉皇。

  那些我已失落的天真,如同兒時商店玻璃櫥窗裡誘人的玩具,讓人怦然心動的駐足,卻又因為囊中羞澀而無比沮喪。直到某日那玩具被人買走,只剩下空空的一個位置。

  如同被剜去一塊的心。

  他垂眸,冰冷的灰色眼瞳裡似乎因為燈光而染上些許暖意。睫毛輕顫,如同一隻蝴蝶的翅膀。

  「即使身處地獄的人,也會因為重沐日光而喜悅。」

  宣晴一怔,卻發現,他已經離開。

  ——即使身處地獄的人,也會因為重沐日光而喜悅。

  那是電影《另一個世界》裡,蘇遠歌所扮演的殺手夜的台詞。

  夜長久的看著那個單純善良的24小時便利店女孩菡潔,最終因保護她而死。

  宣晴看過許多遍,她甚至能默背出他的下一句。

  ——我保護著的不是你,而是你那個世界裡,所有我已經失去的東西。我仰望著它們,如同一場救贖。

  「只是棋子……」她喃喃的重複著,淚流滿面,「你究竟是在騙我,還是在騙你自己?」

  「小姐……」她身邊的黑衣保鏢有些侷促不安的望著她。

  這就是我愛你的結果麼?

  憤怒、悲哀、絕望,擁擠著到達頂點。

  宣晴一把推開身旁的保鏢,向樓下跑去。

  她衝出酒店大門的時候,在記者團團包圍下依舊保持著風度的蘇遠歌正緩慢的向門童開來的車旁走去。

  不知是誰高喊一聲「看!宣和的小姐也在!」

  於是,所有的目光和閃光燈向她而來,紛亂的的聲音在耳畔纏繞。

  「宣小姐,你和蘇遠歌同時出現在這裡,你怎麼解釋這個巧合?」

  「聽說宣和要投資千悅舉辦歌手比賽是不是真的?」

  「蘇遠歌曾經幾次澄清你們的普通朋友關係,現在你們為什麼會這個時間同時出現在酒店?」

  ……

  幾步之遙。

  蘇遠歌冰冷的視線落在她身上。

  她對著鏡頭展顏微笑。心裡像開出一朵包裹著香甜毒汁的花朵。

  她聽見自己的聲音飽含著報復的快意,在相機快門聲中,在交錯的質問聲中響起。

  「我出現在這裡只是偶然,不過正因為我出現在這兒,才有機會把這個有趣的秘密告訴大家。大家一定都想知道,誰才是蘇遠歌真正愛著的……」

  就在她將要衝口而出的時候,胳膊卻被人往一旁拉去,強力的拉扯讓她失去平衡,直撲在那人懷裡。

  她擡頭,只覺得眼前的光線一暗,溫熱的鼻息和唇間柔軟的觸感撲面而來。

  眼前,是蘇遠歌放大的臉。

  在眾人驚愕的視線裡。

  他。

  吻她。

  這樣的突如其來在她的意料之外,有一瞬間,腦中模糊的空白。

  「這次是我錯了,不該丟下你先走。不生氣了,好麼?」

  他像最體貼的愛人承認著小錯誤,安撫著自己的情人。

  「我愛你。」

  他用全世界女人都會心醉的溫柔聲音對她說。

  「我們訂婚吧。」

  鎂光燈接連不斷的閃爍,幾乎照亮黑夜。記者們群情激奮的蜂擁上前,生怕錯過任何一個微小的細節。

  他用溫和爾雅的姿態面對聚焦,就如同出演一幕煽情的話劇。

  只有她看見,他目光中的冰冷。冷的讓人渾身顫抖。

  只有她清楚,那只捏著自己手腕的手用了多大的力氣。疼的讓人無法忍受。

  一顆眼淚,帶著熾熱的溫度,墜落。

  猶如她的心。

  她在他耳邊笑,笑的絕望而悲傷。

  她輕聲說:「蘇遠歌,你為她做到這一步。而最終,你還是一無所有。」

  那些光,落入他的眼睛,灼傷而刺疼。

  他闔上眼。

  一些旋律,大提琴的低沈,鋼琴的清越,小提琴的尖銳,纏綿糾結,凝成一首憂傷的旋律。

  名叫別離。

  少頃,匆匆趕來的千悅娛樂公司人員迅速控制現場,將記者擋在人牆之外。

  蘇遠歌的視線越過人群,落在那個從奧迪R8上下來的男子身上。

  兩人對視。隔著一條馬路。

  他淡淡的收回目光,跟著南希鑽進車裡,離去。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6:45

〈62.後續×威脅〉

  作為「《乾坤》史上最牛搶親事件」的後續發展,帝修的「許願」影響力幾乎蔍美彗星撞地球。一時間,眾人關注的焦點落在三人的關係上,從而引發了多種猜測和爭議。世界頻道眼花繚亂,遊戲論壇人數猛增。

  在懶羊羊一句「薔薇小妞,去看看吧,你再度火了」的召喚下,俺同學隱身潛伏進了論壇。

  不看不知道,世界真奇妙。

  那個已經超過四百樓的熱門帖子題目是:《青君、陌上薔薇、帝修,誰是誰的真愛?》。

  跟帖者意見不一。

  有唾罵自己勾引挑撥致使兩個男人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以翻出的「劈腿」舊帖段落為依據。

  有猜測自己閉月羞花風情萬種惹來兩個男人春心蕩漾的。以一張PS水平低劣的某疑似燒餅國AV女星照片作偽證。

  有哭天搶地咬著小手帕埋怨兩位大神走了眼,沒有看中自己的。以纏纏綿綿到天涯的「大神大神我愛你」紅心圖片一張表白。

  有揮舞著小手帕激情澎湃吶喊「是男人就戰鬥到底」的。以「男人打吧打吧不是罪」配樂的帝修和青君OK情劫小動畫一段為樣本。

  以安同學的心理素質,這些輿論都是可以接受的。只不過……

  那些星星眼的吼叫著「陌上薔薇橫插一腳,拆散青修罪大惡極」的丫頭們到底是怎麼回事?

  以陌抖抖的點開某YY短篇鏈接——《青修甜蜜情事——大神間不為人知的桃色密戀》,定定地看了三十秒,當看到那句「……帝修對著青君喊道:『你和她結婚,那麼我呢,我在你心裡什麼位置?』」的時候,一口水噴在屏幕上。

  腦袋裡浮現出這樣的畫面——

  蘇遠歌和顧君青,對視著慢慢走近,在靠近……然後……

  她流鼻血了。

  世界扭曲了。

  那一夜,論壇驚現十餘隻同系列馬甲。

  「搖尾巴的真相君」發帖:來來來,青修CP的攻受關係只大家討論。

  「不長肉的真相君」回復:青上。因為他是禽獸。

  「裝屍體的真相君」回復:修上。青只是禽獸,而修是屠夫。所以……很明顯了吧。

  「不近女色的真相君」回復:上既是下,下既是上。阿彌陀佛。

  「搶銀行的真相君」回復:上上下下的,他倆坐電梯呢?

  「蹲監獄的真相君」回復:我腦海裡現在只有一個畫面——那兩個人,紅果果的擁抱,披著一身馬賽克。

  「逛超市的真相君」回復:撲倒王道!青,上吧,代表月亮,撲倒他!

  ……
  
  那一夜,激情燃燒的《乾坤》論壇因為兩個新帖忽然陷入奇妙的沈寂,無良的真相君們和無罪的YY灌水群眾集體噤聲。

  新帖一由「真想不光害死貓」發佈。內容只有一句話——「我很好奇,各位揭示『真相』的代價」。

  新帖二由「帝修」發佈。更簡單,只有七個字——「想被輪白的繼續」。

  那一夜,罌粟刺青的幫眾接到一個很是詭異的懸賞幫派任務——幫主令:掃蕩,凡名字裡有青的人砍一個獎勵100萬金。

  罌粟刺青幫眾談論如下:

  【幫派】癲:修已經恨到,看見「青」字就過敏的程度了麼?

  【幫派】冰封千里:不是誰看到「他和他深情擁吻」的情節,都能淡定的。

  【幫派】百合花:所以呢,我們是在為幫主大人「仇殺」還是「情殺」?

  【幫派】背後一槍:花姐,你太犀利了……

  【幫派】武藏的小次郎:怎麼叫青的這麼少,這年頭賺錢真不容易。

  【幫派】天青色等煙雨:KAO,死人妖,你居然連老子也砍!

  【幫派】如花大叔:……我看見「青」字,激動了,忘了你不值錢。

  【幫派】百合花:建議把幫派名稱改了吧,叫罌粟刺死青。

  ……

  那一夜,顧君青總覺背後生涼,感冒又加重的趨勢,皺著眉掛電話給狐狸,「給我查查那帖子是誰發的」,被狐狸成功敲詐限量珍藏版D畫家繪本一套。

  那一夜,蘇遠歌夢見衣帽間裡全是粉色蕾絲邊,驚醒之後頂著黑眼圈叫醒遠在五里外的南希,讓她送來一粒安眠藥。

  那一夜,512四人組圍繞「被人模糊表白該怎麼辦」這一主題,討論到大半夜。

  李倩:「其實蘇遠歌也不錯,劈腿吧,讓我們看看偶像和火柴妞的愛情∼」

  原園:「你猜,我把你剛才這句話轉述給顧君青,你還能不能剩半條命?」

  李倩:「……不然繼續裝不知道,由他去。」

  唐小音:「還是找蘇偶像說清楚?」

  以陌:「該說清楚。拖著對人對己都不好。」

  原園:「也對。如果你心已定,回絕他。」

  唐小音:以陌對顧家男人大概天生有一種吸引力,這兩兄弟都栽在你手裡了。」

  李倩:「呃,其實我一直有個疑問。蘇遠歌到底是真心的,還是為了跟顧君青較勁?」

  原園:「人的心,永遠是最難測的。」

  然而這之後的一段時間,帝修卻再也沒有上線。

  鋪天蓋地的廣告出現在網絡上、大廈的電子屏上、公交站台的廣告位上。

  蘇遠歌,要在H城開演唱會了。

  天色將晚,像是要下雨,有些陰沈。H城萬人體育場內,千悅娛樂的工作人員正在為即將舉辦的演唱會做最後的掃尾工作。

  場地中央的舞台已經基本建成,宛若一座雲端古堡。助理南希站在台下,微有些疲憊的仰臉望著舞台上的蘇遠歌。

  唱歌時的蘇遠歌眼簾微垂,神情溫和而沈醉,宛若油畫上傾倒眾生的大天使。

  音樂流淌入川。他緩緩向著空中擡起右手,城堡大門緩緩開啟,一個長髮女子緩步而出,與他堆場一手撩人心弦的情歌。

  女子裙裾垂地,上半身的純白與裙擺處層疊的淺粉交融,宛若一朵盛放的薔薇。

  忽然間,歌聲斷了。

  當蘇遠歌把放在手旁的礦泉水瓶子砸在貝斯手臉上的時候,南希臉上露出一幅「不出所料」的表情,下意識揉揉鼻子。幸好那瓶是空的,不然一定會很疼……

  「第三次。」他走到貝斯手面前伸出三個指頭,「你是覺得我有耐心數你的錯,還是覺得我不捨得在開場前換人?」

  一場寂靜。貝斯手的聲音有些抖,「對不起……下次……」

  「你認真點嘛∼」剛才唱歌的年輕女子提著裙子走過來,沖蘇遠歌嬌笑,「不要生氣了,師兄∼」那聲「師兄」叫的極是嫵媚,聽得人腿軟。她同時千悅旗下藝人,近期紅得發紫,平日就對這位大名鼎鼎的師兄頗有拉攏之意,想方設法要請他幫忙寫曲子,這次公司安排兩人合唱,好不容易逮住的機會豈能輕易放過。

  台下的南希用曲目表擋住嘴巴,輕輕勾了勾嘴角。

  「誰讓你穿這個上台的?」蘇遠歌冰冷的灰色眼瞳轉而盯著她,卻又彷彿是越過踏勘著遠處般沒有焦點。

  「我看見禮服做好了,所以先穿上試試,也好適應一下∼」傳聞這條裙子是蘇遠歌為這首歌曲效果,個人名義拜託法國設計師訂做的,純手工縫製,而且大約是按照她的身形做的,穿起來十分妥帖。從服裝師的玻璃衣櫥裡看見的時候她便有欣喜若狂之感,忍不住便穿了出來。

  「脫下來,然後滾。」讓人覺得森冷的語氣,彷彿能結出霜花來。

  女歌手愣在當地,迷惑地看著他,又看了看周圍寂靜無聲的人群。

  果然,還是太嫩啊……南希憋著笑,無奈地挑挑眉毛。投懷送抱對蘇遠歌這種妖孽來說根本不具吸引力,況且,自作孽不可活。那件衣服,還有那個人……

  跟著他這些時日,縱然不能完全預測那種詭異變化的脾氣,但至少,可以看透一點點被掩藏起來的心思。

  那個,他時常在C大校園附近兜風和停留的原因。

  那個,他會忽然買很多薔薇花搬進別墅的原因。

  那個,他在休息時間登陸遊戲卻只定定望著屏幕的原因。

  那個,他始終不曾嚴明的原因……

  「這首歌重錄,女生部分全部刪掉。」舞台上蘇遠歌對著被「蘇氏製造的突如其來」打擊到面部扭曲的總導演輕描淡寫地說。

  南希看著淚奔下台的女歌手,輕歎一聲,給蘇大明星遞去水杯和手機:「剛才你的手機一直在響。」

  蘇遠歌盯著屏幕看了一眼,喝水的動作猛地停住。半響,丟下一句「我累了,晚上的綵排取消」便駕車離去,丟下恨得咬牙切齒的眾人。

  雅嵐是一所酒店。

  比起H城林立的五星級酒店來說,它的存在感顯然要弱小很多。

  白色的瑪莎拉蒂GT駛過門口,然後又轉彎繞回來。把自己裹在風衣裡的蘇遠歌,看著那在霓虹掩映下顯得越發不起眼的小門面,皺皺眉,壓低帽子進門。

  407號房房門虛掩。推門而入,是內曼波淺黃色的暖光。

  一個棕色長卷髮女生立在窗前。

  他略一怔。

  「想不到為演唱會不吃不睡的蘇遠歌也會抽出時間來這種小酒店赴約。」她抱臂轉身,面向蘇遠歌,嘴角上揚,露出一個諷刺的笑意。

  「宣家大小姐看來是星途黯淡,」短暫的驚異過後,他的臉上迅速浮現那副冷漠表情,「閒著無聊開始熱衷玩這種小把戲。」

  宣晴怒極反笑,晃了晃手中的手機。「一條短信就能引你來這兒,看來你真的對她很上心。」

  那是只紅色的手機,上面還掛著有些褪色的乾坤暗影角色人偶。

  「安以陌在哪兒?」他皺著眉,大霧瀰漫的眼底多了幾分犀利。

  宣和地產的宣盛在黑道上頗有實力,甚至傳聞與H城南區的虎鯊幫有莫大關聯。因而杜雲澤那老頭兒才會買宣盛的面子,苦口婆心地一而再再而三讓他順著宣大小姐的意。

  此刻蒼白臉色的宣晴看上去更像是幽魂:「你愛她,是麼?」

  「別自作聰明。」他緩步靠近,深灰色的瞳裡仿若湧起彌天風雪。「她只是我和顧君青對局裡的棋子。倘若你對她動手……」

  話斷在這裡。

  男子瞇起的眼,撐在她肩膀一側的手臂,濃重的威脅呵壓迫讓她覺得有些窒悶。

  「你的靠山杜雲澤不會因為一個女人與宣和起衝突,就算我動了他,你也什麼都做不了,不是麼?」她生硬的笑。

  「的確。不過倘若出事的是我本人,證據又指向宣和……」溯源閣嘴唇上勾,「你猜,老頭會不會有所行動?」

  這一笑,妖氣襲人。

  宣晴見過這種笑容。他眼裡漫溢著危險的冷光,就像是盯住獵物的蛇,讓人覺得戰慄。

  「為了一個棋子你用你自己來威脅我?」她終於忍不住瞪著那雙漂亮的大眼睛,幾乎是咆哮著,「蘇遠歌,我用盡心思來愛你,比別人深一百倍,一千倍!我可以容忍你接連不斷花樣百出的緋聞女友,但是我不能容忍你把心思全都放在這樣一個女人身上!何況她可能有一天會成為顧太太,你最恨的顧家的女人!」

  積鬱已久的壓抑衝口而出,如同利刃,刺穿血肉直指人心,卻還來回攪動、撕扯。

  「閉嘴!」他就像一隻被激怒的獅子,將她狠狠按在牆上。力氣大的、幾乎要捏碎她的肩胛。「我告訴過你,我們之間不過是逢場作戲。你要緋聞效應,我給了你,你卻開始得寸進尺。」

  讓人窒息的沈默。

  「你從沒愛過我,是麼?」她漆黑的眼瞳無神地望著他。

  終還是,忍不住要問。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冷嘲的目光中似乎還有一點憐憫。

  宣晴忽而笑了,一片淒清:「沒有也好。蘇遠歌,我可以安然無恙的送安以陌回去,並且再也不打擾她的生活。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和我訂婚。」

  在瑩黃色的光影間,他面無表情的沈默。

  她盡力平緩語調:「宣和的實力會幫助千悅娛樂的發展,和不落炎陽的競爭才會更有看頭。僅僅是訂婚而已,不會對你的星途產生過大的影響。」

  「理由?」

  「我爭取了這麼久,必須要得到一個結果。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蘇遠歌曾輸於宣晴。不管你愛不愛我。」

  「你瘋了。」

  「就算是瘋了吧。」她擡起下巴。

  「這個提議聽起來不錯。可惜,我不會同意。」蘇遠歌後退兩步,那帶著邪氣的笑在瑩爍的燈光下看起來分外妖冶。「我向來不喜歡受人威脅。你可以用任何宣和善用的把戲方式毀了她,都無所謂。」他揚起那只指骨修長的右手,「只不過,如果你傷了她,我會把這隻手的保險金作為禮物送給你。」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6:19

〈61.願望×婚變〉

  如果是許願,你想要什麼?

  金錢、權勢、能力或者愛情。

  過去、未來、推翻或者開拓。

  這一切,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都可以被實現。

  現實裡的蘇遠歌是萬人迷戀的優質偶像,遊戲裡的帝修是呼風喚雨的炯炯大神。

  而他,又會想要什麼?

  【密語】懶羊羊:薔薇啊,我也有一份許願權吶∼不知道許什麼願望好,我要瘋了……

  【密語】陌上薔薇:蛋定,羊羊……

  【密語】懶羊羊:我是要坐擁美男三千好呢,霸佔十座城做如花似玉的壓寨小娘子好呢,還是把上次那些追殺我的妞兒們找來為奴為婢好呢?

  【密語】陌上薔薇:這些願望看得我很不蛋定……

  【密語】懶羊羊:啊,對了,看帝修在副本裡拚命砍BOSS的樣子,真是一出血腥暴力片,我弱小的心靈受到了打擊。還是找那幫砍我的小丫頭們報復報復,平衡一下比較好∼

  【密語】陌上薔薇:呃,那個,羊羊,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密語】懶羊羊:誒?

  【密語】陌上薔薇:時限一小時吶。你無敵一小時之後的遊戲生涯很令人擔憂。

  【密語】懶羊羊:!……居然,只有一小時!?

  【密語】陌上薔薇:善哉善哉,施主再考慮考慮吧。

  【密語】懶羊羊:不管了,砍了再說。對了,帝修的願望似乎與你有關,具體是什麼,我沒打聽出來∼

  【密語】陌上薔薇:……這個悲摧的世界。

  花心思去猜測的話,不如坐等結果比較好吧。

  以陌撥通電話,聽到另一端傳來有些疲憊的聲音。

  「感冒的人還不早點睡。」小埋怨的語氣。

  「嗯,我去休息。」出乎意料的聽話。

  「乖∼」以陌放下手機,盯著屏幕坐了一會,歎口氣。

  顧鈞青退出遊戲,淡淡的笑。

  這丫頭,是怕自己因為帝修提出的所謂「願望」失了顏面,所以才急急忙忙的把自己趕下線吧。

  其實這些都無關緊要。

  不過,自己倒是真的很好奇呢。

  蘇遠歌,你想怎麼做?

  首先許願的是讓全服務器人囧翻的懶羊羊。

  【世界】玩家【懶羊羊】許願「變成刀槍不入攻擊力超強的無敵美少女」夢想成真,時限60分鐘。

  緊接著,帝修的願望出現在所有人的屏幕上。還未看清的一瞬間,以陌忽然從原地消失,出現在了別處。

  一間小屋內。

  大紅色的帷幔垂地,錯落的紅燭光影搖曳。高掛的囍字將氛圍烘托出幾分甜蜜的曖昧。

  這裡,她曾來過。那日和青君結婚時的……洞房。

  安以陌終於看清那排系統公告。

  【世界】玩家【帝修】許願「與玩家【陌上薔薇】結為夫妻」夢想成真,時限60分鐘。

   系統還打出兩行灰色小字,大意是她陌上薔薇已經被徵用,原婚姻關係暫時被終止一小時後恢復。她可以強行下線,但陌上薔薇號仍會卡在洞房之中,直到滿一小時。

  「很意外?」

  她看見這句話,轉換視角,看見了站在她身後的帝修。

  而他的名字上方赫然有著紅色的稱謂——「陌上薔薇的夫君」。

  果然,自己腦袋上方掛著的稱謂變成了「帝修的娘子」。

  而且,兩人身上都換上了紅色的喜服。

  ……喂喂,這是強迫重婚!是紅果果的犯罪!還有沒有人權吶!

  以陌發郵件給GM控訴。誰知道對方很快的回復一封。

  「親愛的玩家,恭喜您成為《乾坤》第一位同時擁有兩位合法丈夫的女性玩家,特獎勵魅力值200點。」

  以陌咬著後槽牙心中無聲吶喊,這群不負責任的管理員,用這個打發我麼……我恨你們,嗷∼

  再碰到蘇遠歌總覺得心裡有些莫名的慌張。這種慌張不同於之前見到鄭烽時的鎮定自若,也不同於見到宋郁白時的悲憫傷懷。它是獨特的,欲言又止的少女小情懷。

  「其實,你……」開了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以陌的手停在鍵盤上。

  帝修:「你什麼都不必說,安靜呆著,或者下線也可以。我不過是在報復顧鈞青。」依舊是冰冷的口氣,強勢的沒有一絲溫情。

  只是報復而已。

  他特意指明。

  所以,她應該沒有任何負擔吧。

  以陌索性不再說話,只靜默的站在一旁。

  目光移向桌上的那張過了期的報紙,娛樂版頭條登著蘇遠歌帶著墨鏡的面孔。他是笑著,給一旁的歌迷簽名,那笑看起來溫和如旭日,甚是親民。

  他沒有顧鈞青的沈穩持重,反而張揚肆意一如火焰,灼傷千萬人的眼瞳。湧動的人潮裡,他是唯一的焦點,猶如夜空裡最明亮的北極星。

  而遊戲畫面裡,坐在紅帳間的帝修低垂著冰藍色的眼眸,眉間三道金黃色的雷印如鎖,讓這張清秀的面孔看起來多了幾分冷峻。如同萬年不化的冰,有著讓人想要伸手去溫暖的冰涼眼神。

  哪一個,才是真的?

  那一瞬,她有一絲疑惑。

  那句「我喜歡安以陌,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把她從你手裡奪過來」,原來「不過是在報復顧鈞青」,彷彿鬆了一口氣。

  原來如此。

  不知不覺,時間就這樣在兩人的沈默中一點一點流逝。

  如此喜慶的場景。如此沈默的兩人。如此尷尬的氣氛。

  以陌索性開了網頁,看看許久都沒有熱衷過的娛樂八卦新聞。

  卻聽見耳麥裡傳來男子的聲音。

  「安以陌……」

  她有些迷惑的點開遊戲窗口,發現喚她的確實是剛才讓她閉嘴在一邊老實呆著的蘇大明星。

  洞房中 設定有DS對話系統,當時和青君成婚的時候,鑒於呆在洞房的時間很短,兩人便都沒有開DS。她回了一句「我在」,卻聽見蘇遠歌彷彿更加不悅般的「你為什麼還在」。

  她鬱結了。這廝到底什麼脾氣?「請問,您到底是想讓我呆著呢,還是想讓我離開?」

  「呆著。」

  「那麼,您是打算讓我傻盯著屏幕不動麼?」

  「嗯。」

  安同學幾欲撓牆。感情這小子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拿自己當那些小助理欺壓呢?正要HELLO KITTY發威一回,卻聽他說「無聊的話,說點什麼吧」。

  「我還是繼續裝屍體比較專業。」

  「說話。每分鐘100萬金幣。」

  「那麼……讓我們來談談新歌發表會上爆料的抄襲事件吧∼」她忽而精神抖擻,目光順著網頁往下移。看見三號黑體加粗的新聞——某新銳歌手的新歌發表會上,他的創作曲目被指抄襲蘇遠歌,羞憤離場事件。

  「那種爛歌不是我寫的。」他似很不在意的隨口答。

  以陌瞪大了眼。「那為什麼……」

  「乘還沒成氣候,幹掉對手,是娛樂圈的生存方略之一。」

  「他根本沒有和你競爭的實力吧!」不由義憤填膺,「這麼做簡直無恥。」

  沈默片刻。

  似乎一激動,語氣就過了頭。她撓撓腦袋,衝動是魔鬼吶……

  「這歌是他的助理寫的,被他搶過來唱。而我只不過是藉機打壓而已,所以,談不上冤枉。」雲淡風輕的口氣,「就如同我還沒出道前寫的很多歌被別人拿去得獎一樣。沒什麼可抱怨的,因為弱者從來不能依靠同情和公平活著。」他頓了頓,「我身後的影子是骯髒的,顧鈞青也是。儘管我始終不願承認,不過,我和他是同一種人。」

  「你們已經站的足夠高,為什麼不可以換一種心態來生活?」她皺了眉。

   他輕笑一聲:「安以陌,你知道你什麼地方最吸引人麼?」「是你的天真。」

  「所以,你是在諷刺一個生活在普通平凡世界裡的正常人麼?」以陌不由語氣尖酸刻薄起來。

  「我只是很好奇,你的天真能在顧鈞青所謂的『保護』下,維持多久。」

  「下一個話題……喲,『xx週刊獨家報道,蘇遠歌暗戀三年的女藝人浮出水面』……」她適時截住,轉向它方。

  「無中生有。」他很是不屑。

  「蘇大明星有過暗戀經歷麼?」

  他沈默片刻,答,「有。」

  「真的?!」某八婆陌很敬業的豎起耳朵。「什麼時候的事?」

   可是,暗戀這種事,和蘇遠歌這種詭異的性格好像完全不搭吧。

  「……很久以前。」

  「後來呢,表白了麼?」

  「沒有。」

  「……為什麼?」

  「沒有合適的機會。」

   「……拜託,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表嘛。」

  「當時寫了首歌給她,只不過,始終沒有機會唱給她聽。」

  「是《螢火》?」

  「《刺青》。」

  「呃……等會一定要找來聽聽。」

  「想聽的話,我可以免費唱一段。」他接著補充,「用來抵消聊天的費用。」

  「……」蘇公雞,你還真是一毛不拔吶。她腹誹。

  輕緩的音樂,在DS裡聽來有些模糊。

  蘇遠歌的聲線,彷彿一層層纏繞起來的絲,溫和的波折。

  「……

  你的眼睛,越過我,

  停在遠處看不盡的風景。

  我的聲音,單薄的,

  像夏日裡最後一聲蟬鳴。

  當星辰墜落成倒影。

  當飛鳥遷徙成流雲。

  我依舊在原地,

  寫著你不曾看見的曾經。

  唱著你不曾聽過的傷心。

  那些欲言又止的愛情,

  送你離開的那天夜晚,

  在我的胸口,

  綻放成一朵盛開的刺青。

  ……」

  原來,他在唱歌的時候,是這樣認真而動情的。

  讓人不覺陷入一種淡淡的憂愁。

  一曲未完,而時限已到。陌上薔薇再度出現在聖城廣場上,快的,彷彿像是一場不及回味的夢。

  一切還原。

  以陌退出遊戲,去網上搜索音頻,卻無處下載。

  她有些疑惑的點了網頁搜索,看到許多這樣的新聞信息。

  「音樂才子蘇遠歌新專輯即將出爐,多方打探傳聞主打新歌名為《刺青》」。
  
   ——後來呢,表白了麼?

   ——沒有。

   ——為什麼?

   ——沒有合適的機會。

   ——拜託,沒有機會創造機會也要表嘛。

   ——當時寫了首歌給她,只不過,始終沒有機會唱給她聽。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6:03

〈60.勝負×境遇〉

  有一瞬間,以陌甚至有一種錯覺,彷彿,這真的是一場殊死搏鬥。

  戰鼓雷動,號角蒼涼。無數技能同時綻放,爆裂聲在耳旁炸響。

  所有的坐騎和戰寵妖獸嘶吼咆哮著撲向戰場。

  飛沙走石,天昏地暗。

  有人在身旁倒下,化作塵埃或流光消散。有人在浴血奮戰,刀槍劍戟的碰撞激起重重氣浪。盔甲上閃爍妖異的紅光,如血色瀰漫,在清冷色調的城牆背景下平添幾分悲壯。

  馬嘶風吼,背影蕭瑟。

  在罌粟刺青的強襲下,袖手天下的陣線逐漸後壓,最終被以旗桿為中心,圍成一個圈,保護圈內正在砍旗桿的人在致命攻擊的範圍外。

  堅守。廝殺。對峙。反撲。

  師徒召喚技能的冷卻時間是60分鐘,從目前的情況看來,一旦在聖城死亡,禽獸們便不可能再次順利傳送回來參戰。彌勒和千山暮雪為了盡快給群體回血而完全放棄自身防護,被冰封千里利用遠程攻擊的優勢擊殺。失去天祈的保護,禽獸們的陣型出現了一瞬間的鬆散,不斷有人倒下。

  「再堅持一分鐘!!!」棺材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嘶啞。

  懸掛罌粟刺青幫派旗幟的旗桿耐久度還剩一小截。只要外圍能抵擋得住攻擊,再為砍旗桿的禽獸們爭取一分鐘的時間就足夠……

  而另一邊,眼見旗幟即將倒下,罌粟刺青的所有人不計代價的瘋狂撲上前……

  吟唱聲低徊。

  以陌從相對安全的防守圈內向外看去,只看見那些背影。

  魔化的黑羽,焚燒的黑焰,血紅的浮光在墨色的盔甲暈染成一片深紫。那是青君。

  手執巨劍,劍身流火。玄武獸合體後的鎧甲上叢生著如倒刺銀鉤般的鱗片。那是棺材。

  銀藍色長槍帶著忽隱忽現的電光,因為合體而長出的巨大骨尾。那是白骨。

  火紅色的九尾狐狸背上,合體後那個長著白色狐狸耳朵和一條蓬鬆白色尾巴的……

  以陌囧了。那個……能裝不認識麼?

  他們站成一圈,為身後的人抵擋住所有的進犯和危險。

  「快點砍。NND,老子快頂不住了!」血條猛降猛增的吃飽撐著打醬油吼道。

  「你這個廢柴。」殺殺人一邊反擊一邊嚷嚷。

  「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那還有個比我廢的已經仆街了呢。」醬油頂著三個150級的奔雷依然盡力保持著從容。

  不遠處,和四個對手同歸於盡的數錢長出一口氣,索性躺在地上不起來。

  戰火愈演愈烈。

  在悄然入夢的指揮下,更多的罌粟刺青成員向著防守範圍間隙較大的殺人和醬油這邊攻來。而狐狸的速度在防守中完全發揮不了優勢,白月光召喚出的地獄犬被擊殺倒地,包圍圈逐漸縮小。

  「撐不住了……」金色妖瞳在不斷逼近的抵  擋中手忙腳亂起來。

  就在這時,正在攻擊旗桿的乘風佩玉和忘川彼岸兩人身上金光徒現,同時展袖浮空。以陌只覺耳畔傳來幾聲碎金裂石的崢嶸琴音。以兩人為中心分別衝出環狀音波,震的天地顫抖。

  那是琴師的入魔技——曲終人散。附加攻擊力300%,附加暴擊率5%,大型群體攻擊。

  但是,如同這個技能的名字一般,這個技能使用的結果是——失血量100%。

  在靠近的罌粟刺青眾人倒下的同時,兩人也在以陌身旁墜落塵土。

  「嘿。合作愉快。」忘川輕笑。

  「嗯,果然,二重攻擊的殺傷力挺大。」乘風佩玉說著,化作一道光重生去了。

  在兩人的捨命相搏下,圍攻稍退。

  以陌和其他人一起奮力砍著旗桿,目光緊緊盯著那緩慢減少的堅固度,心裡只有一個想法。

  ——倒下。快倒下!!!
  
  就在這時,世界上刷出一句話。

  【世界】帝修:今天幫戰勝利後,凡擊殺對手數量前10名的成員,獎勵極品寵物一隻。前20名,獎勵3000萬金。

  頓時,無數叫囂著「幹掉他們」的罌粟刺青幫眾從復活點重生後再度圍上來,彷彿打了雞血般亢奮。

  熱戰之中,已然殺紅了眼。

  在罌粟刺青戰力源源不斷的強勢壓迫下,袖手天下的戰線終被打散。

  而那旗桿的堅固度也將近到了末端。

  焦躁、著急。以陌挺直了脊背坐著,體會到了何謂度秒如年。

  白骨、殺人和冰封千里纏鬥在一起,只見技能炸裂和吞食回血丹藥產生接連不斷的銀光環繞。

  狐狸的血條猛減。他索性一個瞬步移到旗桿面前,揮刀猛砍。
  
  「全體砍旗桿!」棺材大吼。

  只見抵抗圈猛然縮小,袖手天下所有人撤出戰局,轉頭衝向那決定著勝負的木桿。

  背向敵人,再無防備。所有的希望全部寄托在砍倒它的那一瞬。

  身旁不斷有人倒下。

  為吾榮耀,渾身浴血。

  戰死的禽獸們並不離開,只安靜的躺在塵土間,看著他們的兄弟為通往勝利而廝殺。

  十個。八個。五個。

  以陌看著陣營地圖上代表自己幫派的人數越來越少。

  當棺材和白月光先後倒下的時候。

  以陌的心狠狠的沈了下去。

  果然還是……贏不了麼?

  已經不知是第幾次復活重生的冰封千里向著青君放出絕殺技的前一刻,青君取消了「相濡以沫」的技能。

  同時,顧鈞青的聲音在幫派DS裡響起。

  「以陌,隱身。」

  依舊是平淡的口氣。

  在那一擊之下,青君巨大的黑色羽翼倏然消散,零落成細小的光散佚。身軀從空中墜落,倒在她面前,然後迅速化作銀光消失在原地。

  他,重生回城了。

  以陌幾乎是本能的服從了命令。

  隱身。

  袖手天下的灰點全部從地圖上消失。

  相當於全滅。
  
  那旗桿的耐久度還有最後10點,憑自己的攻擊最多能活著打掉2點,不可能完成。

  而緊接著,罌粟刺青的工匠會修復它。

  這場仗,又回到了起點。

  再也沒有一點機會了嗎?巨大的不甘在心裡膨脹。

  已經做到了這一步,就差這麼一點……

  幫派DS裡,沒有人說話,情緒低落的禽獸們一片寂靜。

  棺材輕咳一聲,說:「全城防守吧,他們應該會很快攻過來……」

  「以陌。」顧鈞青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在眾人的詫異中,他說,「站到旗桿邊上去。」

  本想跑回城的以陌有些迷茫的「嗯」了一聲,隱身走到旗桿的一旁。

  「十秒之後,攻擊旗桿。」他的聲音依舊沈穩,卻有著讓人安定的力量。

  「好。」她答。

  似乎是習慣了去相信他。在最沒有依靠的時候,本能的依賴著他。如同追隨著腳步,一擡眼,就能看見讓人踏實的背影。

  是不是會有望得手。是不是會枉送性命。是不是會徒勞無gong。是不是會被人嘲笑。

  都不要緊。

  只要,相信就好。
  
  十,九,八……

  在心裡默數讀秒。

  三,二,一……

  她深呼吸,一個飛刃襲向旗桿。而此時因為主動攻擊,陌上薔薇的身形暴露在罌粟刺青的眾人眼前。

  剎那間,她的身邊忽然銀光流轉,白麒麟上,白衣卓然的人,正是青君。

  以陌這時才反應過來,青君用的是沒有冷卻時限的夫妻傳送技能。系統規定,夫妻之間可以相互傳送至對方處,每日限用三次。

  在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中,不備的罌粟刺青幫眾集體楞了三秒。

  就在以陌的二連擊戳中旗桿的瞬間,無數技能落在她身上。

  而這同時,青君的狂雷技能瞬發在上空。這是一個攻擊力不高的持續技,反覆五次。

  瞬息之間,那高大旗桿轟然傾頹。

  罌粟刺青那朵妍麗的花朵紋樣旗幟跌入塵土。

  系統上刷出兩行鮮艷的黃字。

  【世界】罌粟刺青幫派旗幟已失,城戰結束,袖手天下幫派奪得聖-雨徊城入主權。

  【世界】在爭奪魔-雪襲城的戰役中,袖手天下幫派首次成功反擊,獎勵令牌「傾城」一塊。

  世界上一片嘩然。

  連禽獸們都忍不住七嘴八舌的問,這「傾城」是個啥東西?

  【幫派】背著棺材跳舞:這令牌有兩個屬性。「穿行自由」,「絕對安全」。也就是說手執令牌之人可自由穿行於各城,不受閉城限制,且在十座城池中擁有絕對安全,任何攻擊無效。

  【幫派】吃飽撐著殺殺人:靠,這是什麼BT屬性?

  【幫派】白骨:娘D,不許給青君,不然沒法砍他了。

  【幫派】九尾狐公子:小棺材∼給我,有了這東西去騙錢就不怕被人亂棍打了∼

  【幫派】彌勒:施主,您注定與那令牌沒有緣,阿彌陀佛。

  【幫派】金色妖瞳:應該給完美,他打探消息可以用。

  【幫派】忘川彼岸:這令牌不能潛入幫派內部,只是城內而已……

  【幫派】吸血貴族:拿去賣給帝修吧,人家賠了城又折兵,怪可憐的。

  【幫派】吃飽撐著數數錢:好主意,把令牌和聖城一起賣給他,十八億金怎麼樣?

  【幫派】白月光:好,派你去和他談判。

  【幫派】吃飽撐著數數錢:啊∼我還年輕,還沒成家,嫂子你怎麼捨得讓我去送死∼

  最後還是禽獸頭子出來鎮壓了這些因為勝利而high過頭的禽獸們。

  【幫派】背著棺材跳舞:薔薇,今天能贏你功勞最大,這個令牌給你。大家有意見沒?

  眾人一致通過。

  卻見陌上薔薇拒絕的很徹底。「我不要。」

  九尾狐公子:「為毛?」

  陌上薔薇:「這個令牌綁定之後會掛在腰上。太難看了。」

  眾人:……
  
  以陌悠閒的躺在聖城的地上望天,藍天上浮過白雲朵朵。

  和平,真好吶∼

  就在這時,系統又刷出一行字。

  【系統】玩家【帝修】和【懶羊羊】合力完成副本挑戰任務【千年守候】,獲得獎勵「美夢成真」!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5:35

〈59.戰鬥×計謀〉

  來而不往非禮也。

  眾禽獸很有默契的一致通過了「打到屠夫老家去」的議案,成為幫派壯大以來第一次幹部擴大會議的首個決議。而禽獸們的這一行為也因其獨特大膽的構想和嚴謹周密的計劃執行,為後來的城戰展示了一個全新的可能。

  晚上七點整,戰鬥正式打響。兩座城陷入閉城狀態一小時。群眾們望眼欲穿卻只能在外圍邊沿圍觀,幾個記者衝進內線,壯烈成炮灰,索性趴在地上轉播戰況。

  【世界】風吹PP涼:開戰了開戰了。罌粟刺青的開始圍城堵門,袖手天下的人出不來,他們暫時也進不去……

  【世界】地上鞋兩雙:目前是僵持狀態……哇哇,我看見魔尊石像復活了!

  以陌此刻正站在離石像不遠的地方,正好清楚的看見它身上的石片一點點剝落,露出NPC人物來。

  那是一張英氣逼人的臉,右眼角邊紋飾詭譎花紋。手中銀劍泛出銀色的寒芒。

  風起雲湧,天幕上出現巨大的黑色雷雲漩渦。遮天蔽日的飛雪淩亂妖嬈。

  他在低沈大提琴演繹的背景音樂中緩緩睜開雙眼。睫羽微顫,紫色的眸子閃爍著妖冶的晦暗流光。那劍豎直浮在半空,劍身縈繞的銀光猛然間暴漲,似千萬霜雪凝聚於此。

  倏然間,冥雪如瀑黑髮在狂風中繚繞飛揚,千絲萬縷竟一寸一寸化為白色。而此時,以他為中心的所有袖手天下幫眾們武器上全部繚繞著白色的飛雪,旋轉、飛舞。冥雪的聲音迴盪在魔城中,低沈的聲音反覆吟唱,似祈禱,又似傾訴,不止不休。

  「增加攻擊力580點」、「增加暴擊率5%」,以陌看著自己突然增加的兩項附加狀態,不由暴汗。魔君附加的這兩項數值,還真是高到了一定的程度……

  【密語】青君:緊張麼?

  【密語】陌上薔薇:……非常。這種只能成功不能失敗的任務,讓人壓力很大。不過比起這個來……帝修那邊開著兩個號,會不會搶先拿到「願望」?

  【密語】青君:無論他是否會贏,我都在你身邊。

  看到這句,蛋定的安以陌同學還是不爭氣的笑成一朵狗尾巴花。
  
  「全員攻擊!」

  就在她信心滿點的時候,DS裡傳來棺材的號令聲。

  以陌身體前傾,在鼠標和鍵盤上的手指微曲,深呼吸。

  三。

  棺材、白骨和乘風佩玉等禽獸們狂吞丹藥頂著攻擊從正面迎上。千山暮雪和彌勒站在兩人身後,交替不斷的施放祝福回血技能。罌粟刺青一方,四名175級以上的奔雷如尖刀抵住城門。而冰封千里在不遠處施放群發飛箭。金光颯沓,流星隕空。無數技能同時炸裂,山河動搖。

  二。

  悄然入夢坐在火鳳上指揮變幻陣型。短兵相接,一片刀光劍影。以  長槍為武器的高輸出狂戟呈排逼近,將陣線壓制在護城河邊。

  兩邊不斷有人倒下,屍體瞬間化為一道光華,分別在兩座城中重生。戰鼓震天,新生的角色迅速召喚出坐騎向著戰場疾馳而去。當棺材重生在魔城復活點時,下了第二道指令:「後退!」

  一。

  罌粟刺青全員突進,先鋒部隊已經湧進了較為狹窄的城門甬道。就在這時,帝修那句「停下」剛喊出口,棺材振臂高呼「殺」!

  黃沙漫天,吸血貴族和忘川彼岸兵分兩路,分別從左右兩側衝出來。如雙掌平伸,將罌粟刺青眾人抵擋在甬道內。

  零。

  相濡以沫。以陌發動技能的瞬間隱匿身形,集中全部精神鑽入城門甬道內。

  就是這一刻。袖手天下的全部火力集中在此處。一時間甬道內光華肆虐翻騰如蛟龍過海。

  青君不斷吞食著最大劑量的補血丹藥,全身籠罩在銀色的環狀光圈中。即便是如此,陌上薔薇的血條變幻還是驚險的讓人心悸。

  慢一步,險一分。

  以陌竭盡所能的避閃著致命的群攻擊,左衝右突的在罌粟刺青的幫眾中穿梭。隱身狀態的移動速度變慢,僅僅是片刻之間就出了一身冷汗。

  衝出重圍的陌上薔薇選僻靜小路解開隱身狀態,繞開怪群一路奔跑,最終在聖城門口樹影下停了下來。

  【幫派】青君:到了?

  【幫派】陌上薔薇:嗯。

  【幫派】九尾狐公子:嘿。接下來,該是我們的表演時間了∼

  【幫派】白骨:NND,老子竟然做了一隻禽獸的徒弟……

  【幫派】金色妖瞳:我還做了一堆骨頭的徒弟呢,到哪說理去……

  【幫派】青君:走吧,速戰速決。

  陌上薔薇身邊忽然大範圍內銀光流轉,月華漫溢。

  在電腦前的以陌微笑。

  幫派分配的任務,總算是完成了吶。
  
  光芒漸逝。出現在陌上薔薇身邊的正是眾禽獸。

  以陌望著一眾紅光閃閃的大神們頭頂上那排「xx的徒弟」字樣,不由笑出了聲。

  這還真是,太有喜感了。

  為增加幫派成員間的配合度和凝聚力,遊戲設置為城戰開始時,除了做副本任務的所有幫派成員將被系統強行傳送回城。因此守城方通常很難從包圍圈中突圍,也就無法實現反攻。

  按照青君制定的計劃,用相濡以沫技能增加陌上薔薇的血量,然後由她隱身乘亂衝出城,並跑到聖城附近隱蔽。接著是重點,禽獸們必須使用師徒技能串聯傳送至聖城外,實施反攻。

  於是,像串糖葫蘆一樣,彌勒成了青君的徒弟,白骨成了彌勒的徒弟,金色妖瞳成了白骨的徒弟……

  而這些傢夥們不願意同拜一人為師的原因是……

  「誰願意收這麼多禽獸做徒弟?會遭雷劈的。」青君如是說。

  「既然要丟人,那就一起丟,誰也別落下」。殺人如是說。

  「這樣顯得很團結嘛∼而且很萌∼」禽獸一姐白月光如是說。
  
  本以為帝修會安排一小部分實力守城。沒想到這廝根本無視會被反攻的可能。畢竟,守城方能從被圍的城門逃生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禽獸們衝進大開的城門,砍倒了幾個剛復活的罌粟刺青成員,直奔中心廣場,向著幫派旗幟發起攻擊。

  一時間,所有玩家屏幕上都亮起兩行醒目的黃字。

  【系統】幫派袖手天下在守城戰中反攻幫派罌粟刺青所佔城池,引發【聖女-鏡雨】重生!

  【系統】幫派袖手天下為第一個在守城戰中發動反攻的幫派,引發【魔尊-冥雪】元神覺醒!

  【世界】地上鞋兩雙:……元神覺醒是什麼?!

  【世界】孤魂野鬼:我看見了……魔尊變形了,背後張開六隻黑色翅膀!!!

  【世界】死了又死死不完了:而且好像它的附加狀態和範圍增強了,是我的錯覺麼?

  ……

  似乎並不是錯覺吶。以陌也有些驚訝。

  原本這些NPC的狀態附加範圍只是周邊區域,現在,連遠在聖城的陌上薔薇角色也得到了整1000點的攻擊增益和10%的暴擊率。

  只不過,聖女-鏡雨的重生給全城附加了防禦,並且不斷回血回藍,這讓禽獸們的攻擊速度並沒有得到明顯的提高。

  幫派DS裡。

  忘川彼岸:「罌粟刺青的人退出城門甬道了。」

  吸血貴族:「棺材,他們50%的戰力回防了,小心。」

  背著棺材跳舞:「青君、殺人、乘風、彌勒守門,進來一個砍掉一個,能拖多久是多久。小A、數錢、醬油、骨頭、老婆和我砍旗桿,刷技能,越快越好。」

  任務安排完畢,只見狐狸懶洋洋的冒出一句——「誒,果然好事都沒有我的份麼∼」

  以陌轉換視角,發現那只火紅的狐狸蹲在設在城中心廣場上的復活點旁,不時搖搖蓬鬆的幾條大尾巴。復活點處光華繚繞,許多戰死沙場的罌粟刺青幫眾剛一復活,還沒看清屏幕就被狐狸君的大刀隨手一揮,再成冤魂。

  乾坤裡,最悲摧的事情不是被一隻禽獸砍死,而是被一隻禽獸不斷砍死。

  系統設定,城戰時死亡只會在幫派所在城的復活點不斷重生。

  於是,某無良蹲點砍殺初生孱弱敵方角色的狐狸君遭到兩方人馬的一致唾罵。

  以陌很是疑惑。畢竟,罌粟刺青的人罵它「死不要臉」是可以被理解的,可是……連袖手天下的眾位一起罵他的原因到底是啥?……

  金色妖瞳:「死狐狸,這麼好的差事讓你搶了!」

  白骨:「老子要幹掉你!這下你的殺   戮值比老子高了!」

  背著棺材跳舞:「狐狸,你給我殺乾淨一點,那兩個跑過來的是怎麼回事!」

  以陌:「……」

  果然,他們是不能用常人思維來理解的麼……
  
  這些對白看的以陌很是高血壓,放眼城門,第一批趕回來的罌粟幫眾已經抵達,和守在門內的青君、殺人打成一團。禽獸們以寡敵眾,顯然有些力不從心。

  旗桿的堅固值還剩一半,一旦它倒下,這場戰爭將宣告結束。

  這時,棺材下了最後一個命令。

  「放棄守城!全員反攻!」

  狐狸君一派喜氣的開口:「嘖嘖∼小薔薇啊,你師弟們要來幫忙了∼」

  以陌正在疑惑,卻見忘川彼岸和吸血貴族轉瞬出現在狐狸君身旁。她看著兩人頭頂上「九尾狐公子的徒弟」的紅色字樣,無比同情的歎口氣。

  這兩人,顯然,是又跟狐狸打賭賭輸了吧……
  
  袖手天下此刻完全放棄本城防守,召集所有戰力堵住城門,集中攻擊聖城旗桿。

  罌粟刺青此時幾乎被完全攔在自己的城門外,返身去砍袖手的旗桿不但耗時而且幾乎沒有先一步砍倒的可能。

  火鳳上的悄然入夢此時也下了決定。

  「全員突擊!在旗桿倒下的前一刻,消滅他們!」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5:16

〈58.並幫×氣勢〉

  如果說《乾坤》是一個虛擬世界的存在,那麼,「最後的聖戰」和「諸神黃昏」兩個幫派同時悄無聲息的消失於歷史舞台的這個下午便成為世界勢力比產生變革的關鍵一刻。曾在重光樓服務器內叱吒風雲各有所長的兩大幫派最終以幫主為首的核心力量併入袖手天下而落幕,成為轟動《乾坤》的話題。而這一異動也為合區後最初勢力極不平衡的一邊倒變為相互制約平分秋色打下堅實的基礎。

  自古英雄兩行淚,一行為蒼生,一行為美人。

  江湖盛傳,諸神黃昏幫主忘川彼岸同意並幫是為了蒼生,而最後的聖戰幫主吸血貴族同意並幫則是為了美人。而其實……傳言總是源於生活,高於生活的。

  為蒼生的忘川大人說:TNND,一個人打不過,一群人打。一群人打不過,再拖一群來打。為了幹掉屠夫頭子,並幫!

  為美人的吸血鬼大人說:夢迴樓蘭,你是第一個成功勾引到我的女人,我既然已經上鉤了,就沒打算鬆口。就算你丟了魚餌,我也要把釣魚的人拖下水。

  由此可見,傳聞這個東西,是帶有美化成分的……

  促成這次幫派合併的功臣是九尾狐公子。但此人卻在並幫之後遭到許多新老幫眾的圍追堵截,甚至禽獸頭子棺材都假裝無視了那條「幫眾之間不允許惡意毆鬥」的幫規,任由這位功臣大人被追的鬼哭狼嚎。

  【幫派】九尾狐公子:忘川,你砍我干毛?

  【幫派】忘川彼岸:你還有臉問?盜了爺的倉庫號還敢把東西放在你小號上賣……

  【幫派】九尾狐公子:怎麼可能,我是一等良民,從來不幹盜號的事。

  【幫派】忘川彼岸:是麼?麻煩你解釋一下魔城廣場上那個擺攤小號「搖尾巴」為什麼在家族成員列表裡的稱號是「狐狸9號」?還有,他店舖裡那枚+11的「狂風之戒」是怎麼來的?

  【幫派】九尾狐公子:……誒?!忘了把我那個小號踢出幫派了,失策吶失策。

  【幫派】忘川彼岸:NND,你有種別跑!

  【幫派】九尾狐公子:吸血鬼,你暗算我……

  【幫派】吸血貴族:死狐狸,你算計我算計的還少?

  【幫派】夢迴樓蘭:還請諸位千萬不要手下留情。

  【幫派】九尾狐公子:小樓蘭,你怎麼能忍心讓他們蹂躪我∼

  【幫派】吃飽撐著殺殺人:狐狸,你的存在已經嚴重影響安定團結了。

  【幫派】吃飽撐著數數錢:所以。

  【幫派】吃飽撐著打醬油:死吧!

  【幫派】九尾狐公子:……你們這幫禽獸!徒弟救命吶∼他們色膽包天,企圖輕薄你如花似玉的師父∼

  【幫派】陌上薔薇:師傅啊,眾怒難平,你就犧牲一下吧。阿門。

  ……

  一時間幫派內雞飛狗跳,禽獸頭子棺材扶額痛心道:「本來還想借助新勢力整頓作風的,沒想到啊沒想到,一進幫就全被同化了……」

  話雖如此,但眾人的心中是清楚的。忘川和吸血鬼兩人解散幫派的同時也就意味著兩個幫派曾辛辛苦苦奮鬥打拼出來的一切化為烏有。曾佔領的主城,曾積累的幫貢,都成煙雲。

  吸血貴族曾想過保留幫派名號,因為並不知道是否能夠完全的融入這樣一個新的環境,跟著自己一路走來的這些兄弟們又是否會因為這場變革而寒心,或許,他只是想留一條最後的退路。因為眼前的一切是這麼迷離的充滿著未知,而「最後的聖戰」是像家一樣讓人安心的地方。似乎只是看到角色頭上的一排青藍色的字,就可以讓人溫暖,充滿力量。

  那時,忘川彼岸說,吸血鬼,散了吧。與其看著我們離開後那個幫派名稱因為實力下滑而灰暗下去,不如讓它消失在最鼎盛輝煌的時候。

  然後兩人同時點了「解散幫派」的按鈕,系統上刷出兩排字。

  【系統】幫主【忘川彼岸】下令解散幫派【諸神黃昏】,自此天下再無此幫派名號。

  【系統】幫主【吸血貴族】下令解散幫派【最後的聖戰】,自此天下再無此幫派名號。

  這一突如其來的大異動惹來世界一片喧囂。卻被兩個幫派的人刷過一條一條的告別語掩埋。頓時世界上瀰漫出幾分感傷。

  這傷感持續了大約八分鐘,被連續相同的刷屏覆蓋。

  【世界】背著棺材跳舞:袖手天下,從此刻起,為諸神黃昏和最後的聖戰而輝煌!

  【世界】九尾狐公子:袖手天下,從此刻起,為諸神黃昏和最後的聖戰而輝煌!

  【世界】白月光:袖手天下,從此刻起,為諸神黃昏和最後的聖戰而輝煌!

  ……

  刷屏的是袖手天下的禽獸們。每人一句的重複。

  一行,又一行。源源不斷。

  持續許久。

  他們在用自己的方式接納這些放棄了過去的人們,告訴所有人,他們記得那些過往。

  從此以後,他們將是可以並肩作戰,倚背相依的兄弟。
  
  吸收了兩幫精英的袖手天下綜合實力猛增,在全服幫派實力榜上倏然間躍至第一。棺材依舊是公認的禽獸頭子,下設忘川彼岸、吸血貴族兩個副幫主,青君、九尾狐公子、傾城之戀等七名長老。戰力與罌粟刺青持平。

  離城戰還有一個小時,青君上線。

  DS語音中。

  白月光:「青君,你跟薔薇去做任務吧,這裡交給我們,不用擔心。」

  背著棺材跳舞:「現在這種情況下,我們是守城方,還有魔尊加攻擊和暴擊率,佔了地利人和,應該不會輸。」

  極度完美:「據可靠消息,今晚的城戰帝修會用小號指揮。不可大意。」
 
  顧鈞青因為感冒,嗓音低沈沙啞:「人若犯我,我必犯人。這不是幫派的口號麼?」

  狐狸遙笑的奸佞:「嘿,你是想打回去?」

  極度完美:「在理論上是可行的。系統規定,本身佔有城池的一方攻佔第二城,可以被即時反攻。只不過,在實際上,這種反撲成功的案例很少。大多數守城方幫派都選擇挺過三十分鐘來結束戰鬥。」

  以陌第一次聽見忘川的聲音,柔和的男聲,帶著點書卷氣。「現在的佈局是全力防守的陣勢,我們還有多少多餘的力量用來進攻?」

  吸血貴族的聲音很有特點,略顯生硬:「他們的兵力分佈如何,完美,你能搞來麼?」

  極度完美:「很難。就如同這次合幫時候我們嚴格的挑選入幫人員一樣。罌粟刺青那邊也盯得很緊,他們踢掉了所有120以下的號,而且互相語音通話確認本人,來防止間諜入侵。我混不進去。」

  彌勒感歎:「真夠絕的。」

  數錢想了想說:「如果要打過去,還真的要好好佈局。」

  傾城之戀的聲音與她雷厲風行的形象很不符,出乎意料的溫婉:「因為沒有反撲成功的先例,所以來攻擊的必然是主力部隊。全部滅掉是不可能的。所以我們想要奪城,最簡便的方法是用一部分兵力拖住攻城力量,然後突襲留守。」

  醬油贊同的接著往下說:「這是個好主意,城戰中不允許使用回城符,他們趕不及回城救援。只不過帝修不是泛泛之輩,要拖住他很難。畫圈詛咒和滿級的冰封千里都不是個好對付的角色。」

  白骨聲音很是性感:「畫圈詛咒不用列入考慮範圍。她睡著了,估計三小時內不會醒。本人是打擊派,而且我要做先鋒隊。」

  Alex清脆蔑視著他:「喂喂,這裡有未成年人,骨頭你不要總這麼□。我也討厭挨打……」

  白月光散發著禽獸一姐的獨特聲波:「偷襲這種事,聽起來就很有感覺吶∼」

  忘川和吸血鬼顯然被禽獸們的強大熱情所震撼,連發了N個流汗的表情。

  以陌無奈,沒辦法,鋌而走險是這群傢夥的天性吧。於是安慰道: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顧鈞青帶著笑意開口,「贏,得兩座城,提前結束戰鬥;輸,丟掉手上的唯一的城,從此無枝可依。那麼,眾位意下如何?」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4:18

〈57.許願×對策〉

  進,還是不進。

  以陌猶豫了。

  今晚的幫戰對袖手天下來說是一次艱巨的考驗。以最小的損失贏得戰爭保住魔城,是幫中所有人的希望。

  畢竟,事關這幫從不認輸禽獸們的面子問題,「絕不退讓」是需要堅守的原則。

  如果顧鈞青在的話……

  以陌思索片刻,退出了青君的號,關上原園的電腦。操縱著陌上薔薇退出副本便扛著小鋤頭往城外跑。

  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城戰,對手是綜合實力最強盛的幫派。

  他肯定會想要好好的打這場仗吧,甚至自己也是,光想到那場面就忍不住熱血沸騰。

  以陌現在的級別是120級,在這種普遍級別為140以上的高端決鬥裡自然屬於幫不上忙的小炮灰,因此,在開戰之前,把幫派倉庫裡的毒藥存量提升一下是很有必要的。

  就在以陌奮力的掘土挖草破壞生態平衡的時候,一隻火鳳出現在她身旁。

  「看來你很忙。」火鳳背上的人開口道。

  「是啊,我的大號忙著千年守候,開著小號準備城戰。」以陌回敬。

  蘇遠歌知道她在反諷自己這時候向袖手宣戰,微微一笑。

  悄然入夢從火鳳背上跳下,站到一旁,幫她清了周圍的怪。以陌這才發現,這廝居然小號的級別都比她的高了,140級……明明前幾天還只有80級的。她陷入心理不平衡中。

  「或許過了今晚,你們就沒機會拿到那個所謂的一等獎勵了。」他旁若無人的用普通頻道和她聊天,「這樣還是要打麼?」

  「我還沒參加過城戰,應該會很有趣,何況對手是罌粟刺青。至於獎勵那種東西,無所謂吧。」

  「倘若知道獎品是什麼,恐怕你不會這麼輕鬆才對。」微笑的表情。

  陌上薔薇:「……是什麼?」問完之後以陌覺得自己有些冒失,那獎勵恐怕狐狸和青君都是知道的,蘇遠歌也不例外,既然他們都沒有開口告訴她,現在問更像是多此一舉。

  悄然入夢:「想知道?」

  陌上薔薇:「嗯……」

  悄然入夢:「讓我抱抱。」

  陌上薔薇:「……去死。」

  悄然入夢:「哈哈哈哈。」

  陌上薔薇:「喂喂,好歹你也是眾人心中的偶像,能不要笑的這麼沒氣質麼?」

  悄然入夢:「偶像這種東西,不過是拿來蠱惑人的面具。剝了皮,裡面都是垃圾。」

  陌上薔薇:「咦,原來《畫皮》是你出演的麼?」

  悄然入夢沈默片刻,顯然是被以陌這句話噎住了。

  蘇遠歌在電腦前淡笑,這笑讓在他面前奔波著收拾東西的助理南希頓時全身陷入高度緊張。

  太不適應了。那種本該只存在於他入戲時候的所謂「和煦溫柔的笑」。

  南希眼見過無數女孩因為他的那種笑容而瘋狂失控的場面。她們像八爪魚一樣擁擠著衝向舞台,即使被警衛一再無情的推搡開,仍義無反顧的尖叫著向前。每逢這種時候,她就很想搶過話筒然後對著台下喊「你們崇拜的要死的這個人其實是個尖酸狡詐壞脾氣的混球!」她許多次幻想著她用三個感歎號的語調一口氣喊完這句話的偉大瞬間,並以此作為被蘇遠歌指使和欺壓的阿Q精神勝利法撫慰自己。當然,這個壯觀的場景始終沒有實現的原因就是,一旦她這麼做了,只會出現三種可以預見的結果。

  一種是她被台下姑娘們丟上來的鞋子砸死。一種是她被蘇遠歌像小白鼠一樣玩死。還有一種就是她識時務的先自行了斷。

  南希正微笑著陷入YY不能自拔的時候,忽然覺得背上一陣涼,擡頭正對上蘇遠歌冰冷的目光,不由打了個寒戰。這時,看見蘇大明星面無表情的開口。「上次吃過的壽司味道不錯,你去買一盒回來吧。」

  南希無比乖順的回應:「好。」款款出門,輕手輕腳的關上門之後,抽搐著嘴角狠狠踹了放在走廊裡的紙箱一腳。凶神惡煞的對著門做了一個比中指的手勢。

  那家壽司店在城郊縣級市的一個度假山莊裡,開車去起碼都要兩個小時,他明明是在折騰人……蘇遠歌,遲早有一天,我要在你的演唱會上,把你踹下台去,讓台下的那些有眼無珠的瘋丫頭們OOXX你一百遍啊一百遍……

  眼冒綠光的南希姐就這樣風風火火的出門去了,震懾住了新人無數。
  
  蘇遠歌打發走了她,再度投身遊戲。看著身旁依舊在等答案的陌上薔薇,想了想,決定不再作弄她。

  悄然入夢:「『千年守候』的終極獎勵是一個願望。」

  陌上薔薇:「……願望?世界和平……之類麼?」

  悄然入夢:「願望的存在範圍是整個遊戲,載體必須是虛擬的,時限是一小時。也就是說,你可以要求成為一座城的主人,可以任意奴役所有玩家,可以要求得到一個無敵的戰寵,甚至可以要求遊戲服務器關閉,但這些都只能維持一小時。」

  陌上薔薇:「Orz。我服了……居然有這麼變態的獎勵。可是,實際上,這根本就不算是獎勵嘛,最終什麼都沒得到。」

  悄然入夢:「或許對一些人來說,沈溺在遊戲裡所追求的,就是站在頂端的夢想。而這一小時就是實現夢想的時刻。」

  以陌不得不承認,他說的是事實。那些每天像機器一樣練級的玩家所想要的,無非是那個「全服第一」的頭銜,他們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金錢在這個遊戲裡,卻始終沒能成為像青君和帝修這樣閃閃發亮的角色,這是屬於他們的遺憾。而這個願望,可以彌補他們的遺憾。讓他們成為任何一個幫派的總領,成為無敵狀態的殺手,成為獨步天下的霸主。

  陌上薔薇:「可是,你的願望,是什麼?」蘇遠歌,你爭奪這個獎勵的目的何在?在《乾坤》裡,你無疑是站在頂端的人,這些你都已經擁有。

  悄然入夢:「和你有關。」

  陌上薔薇:「……你該不會讓我舉著『我是豬』的牌子繞著城跑一個小時吧?」

  悄然入夢:「這個提議不錯,倘若把那塊牌子上的字換成『我愛帝修』會很和諧。」

  陌上薔薇:「……你腦袋被門夾了麼?」

  悄然入夢:「在我沒有許願之前,一切皆有可能。而這個願望,始終會與你有關。今晚的攻城戰我會用這個號參加,到時再見。」

  忽然,他轉了密語頻道。

  【密語】悄然入夢:安以陌,總有一天,你會站到我身邊來。

  說罷,在以陌怔住的眨眼間,一道回城符消失在她眼前。

  她呆呆的變成了包子臉。拍案,掀桌。

  鬼才要站到你身邊……這廝王子病病入膏肓了吧。

  憤怒過後不由有些小擔憂。蘇遠歌這妖孽,恐怕拿到許願權後必然不會輕易放過打擊顧鈞青的機會。那願望很可能是以自己為武器,讓青君難堪的攻擊。比方說,強制自己和青君離婚……她搖搖腦袋。依顧鈞青的脾氣,這種虧是絕對不願吃的,因此知道了蘇遠歌要做「千年守候」,他才來一爭高下。偏偏這幾天他又很忙,再加上感冒……

  這該死的蘇遠歌性格還真是惡劣的一塌糊塗吶……以陌忿忿的想。

  如何是好。

  到底是誰想出這麼詭異的獎勵啊啊啊∼
  
  在禽獸頭子的號召下,所有在線幫眾打開語音系統DS系統。

  背著棺材跳舞:「戰備基本已經充足,城牆加固也基本完成。接下來我們要做的是思考戰略。」

  極度完美:「帝修在做任務無法參戰,現在罌粟刺青裡170級以上13人,150級以上28人,135級以上51人。戰力將近我們的一倍。就算配合的好,我們的勝算也不會超過百分之四十。」

  背著棺材跳舞:「難點是畫圈詛咒和冰封千里。骨頭,畫圈交給你,有問題麼?」

  白骨:「沒有。」

  乘風佩玉:畫圈比你級別高,要攔下他不容易,骨頭你別冒失。

  白骨很鎮定的回應:「沒事,遊戲裡打不過,可以在現實裡反撲……」

  這時便聽見一陣刺耳的音頻嘯叫,接著便隱約傳來惱怒的女聲「誰讓你說出來的,看我不掐死你……」

  不一會便一片沈寂,接著是微小女聲告饒:「好了,我不玩了,快放手……」

  白骨的聲音:「忽然想起來,你之前一直騙我是男人來著?」

  「陳年舊賬,你還翻出來講,小心眼……啊,我不說了,你……」

  兩人熱情奔放,一眾  禽獸側耳傾聽。以陌紅著臉捂嘴笑。

  只聽棺材截去了話筒,咳咳兩聲,繼續布戰:「那麼,重點在冰封千里。這人已經滿級,我和殺人兩個主攻他,加上暮雪的BUFF應該也不是問題。麻煩的是時限。系統規定守城方必須守滿一個小時。他們人數眾多,級別都不低,這座城,想要守住,很難。」

  「城戰中不能使用聚魂丹,人數上的差距是我們最大的問題。」說話的是白月光。

  狐狸懶洋洋的開口:「果然有時候還是要靠人脈和智商吶∼早知道會出這樣的問題,我已經和忘川、吸血鬼談好了,並幫。」

  千山暮雪:「不會吧……前一陣有風聲說吸血鬼和忘川兩人在並幫談判,後來因為誰做幫主的事情談崩了。怎麼現在又會同意?」

  吃飽撐著數數錢:「這你要問狐狸,它幹了件很猥瑣的事情。」

  狐狸:「……哪裡猥瑣了,我成就了這麼美滿的一段姻緣。」

  夢迴樓蘭:「明明是孽緣來的……」

  白月光:「他做了什麼?」

  夢迴樓蘭:「他用我的號去勾引吸血鬼……還發了我的照片,害的我現在只能天天躲著他,怎麼都解釋不清楚。死狐狸,我要剝了你的皮做狐皮大衣!!!」

  狐狸君無辜的辯解:「啊啊∼這個完全不是我的本意,是棺材讓我不擇手段拉攏吸血鬼的嘛∼」

  背著棺材跳舞:「……你這個不負責任的禽獸!」

  狐狸君:「其實我只是策劃,具體步驟是撐著三兄弟實行的喲∼包括裝女人說話也是∼」

  數錢:「殺人,別拉著我,我要幹掉它。」

  殺人:「嗯,速戰速決,留個全屍。」

  醬油:「為毛要留全屍?剁碎餵狗吧。」

  殺人:「我要鞭屍洩憤。」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3:52

〈56.迷離×抉擇〉

  不落炎陽內部人員專用的休息室。

  宋郁白泡了咖啡給她,坐在對面,躊躇片刻。

  「我想,和你談談小音的事。」他開門見山。

  以陌有些詫異的擡頭,卻只看見他迅速轉開的目光。

  「許戍前兩天來找過我一次。他是來證實一個猜測。唐小音流掉的那個孩子,是不是我的。」

  以陌不知道自己臉上是怎樣的表情,她有些迷惑的看著坐在對面的男人,只覺得他離自己異常遙遠。

  「是你的麼?」她問。

  「不是。」

  「你們之間……有過?」

  男人的視線落在窗外林立的高樓大廈上,沈默片刻。

  「她和許戍的關係並不如表面看上去那麼和諧。放假的時候,她住到許戍那裡。那時我因為……種種原因而時常心情煩悶,她因為懷疑兩人的感情時常和我哭訴,後來我們去過幾次酒吧。幾次我打電話給許戍,讓他把喝醉的小音接回去。他在外應酬,並沒有來,只能由我送她回去。暑假快結束的一天晚上,我接到了她的電話,那時候她已經喝多了,說是要分手。那時許戍的手機一直關機。我怕她出意外,送她回許戍家樓下。她堅持要自己上去,我同意了,假裝離開,站在一個能看清她的轉角,看了很久。她並沒有上樓,而是靜坐在樓梯口打了一個電話。」他頓了頓,「沒多久,一輛寶馬Z4開來,她上了車。」

  以陌如墜雲霧。

  懷孕。流產。和宋郁白的關係。那輛深夜來接她的寶馬。

  唐小音一臉哀傷的表情在腦海裡盤旋不去。重重的謎題圍繞著她展開。是什麼時候開始,她和自己之間的有了那麼遠的距離,彷彿隔著一個世界。

  「那個開車的人,是誰?」她心中充滿了許多問號,不知道先從那一個開始。

  他沈吟片刻:「你還記得,孫海麼?」

  以陌思索了半天才模糊記起那張猥瑣的臉,頓時心裡一沈。

  「許戍喜歡你。某次醉酒的時候我聽到他喊過你的名字。」宋郁白接著說,「他甚至誤會著唐小音喜歡我。他明知孩子不是他的仍不點破,是因為始終覺得對小音有所虧欠。那天特意到我的住處去求證,本想囑咐我好好待她,但其實……」

  「那孩子,會不會是孫海的?」她猜測。

  「不清楚。」

  「宋學長,小音和孫海的事,你告訴過許戍麼?」

  「沒有。他們已經分手了,現在沒有必要再提這種事。」

  她點點頭,陷入沈思。腦袋裡打了無數個結,怎麼理都理不清。

  「最近,過得好麼?」他問。

  她回過神,微微一笑:「還好。」

  「那就好。」

  乾枯無味的對話。欲言又止的男子。他安靜的坐在她對面,看著面前這個清秀婉然的姑娘。

  當看著她的時候,那   些被深埋起來的曾經從層層覆蓋下破土而出。像是泛黃了的相片,定格成一個又一個溫馨的瞬間。

  最後一次。那個街角。他看見了她。

  他轉過頭和那個並不喜歡的女人耳語親暱。

  他的視線,再不敢向那個角落而去。

  他臉上的笑容僵硬的彷彿蒼白屍體。

  用一根木棍苦苦支撐著的世界,終於在他閉上眼的瞬間傾頹崩塌。

  憎恨我吧。這樣就可以乾乾脆脆的了斷。這樣就可以不再想念。這樣就可以從兩人的世界裡抽身而退,不再回頭。

  以陌。

  念起這個名字的時候,我的心像被刺穿一樣的疼。

  想到你會因為我而流淚的樣子,我一次又一次的紅了眼眶。

  我想給你一個童話一樣的世界,那裡面沒有悲傷沒有猜疑沒有背叛沒有哭泣,完滿的,就像一顆殷實的種籽。

  可是我做不到了。

  那麼,徹徹底底的忘記我。尋一個,可以保護你不受傷害的人。

  親愛的姑娘。

  我親愛的姑娘。

  宋郁白的手指緊緊握著那只咖啡杯,像抓著救命稻草。

  「宋學長。如果沒有別的事,我要回學校了。」她禮貌的道別。

  「再見。」他用盡全力的笑,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忍不住喊了「等等」。看著她莫名的表情,苦笑,「以陌,遇事要留個心眼,學會如何保護自己。」

  她不知所以的點點頭。離開。

  宋郁白垂下頭,闔上眼。

  聽聞那個人很喜歡她。他會好好的保護她,給她幸福。

  這樣的結尾,也很好。

  哪怕這個Happy End裡沒有自己。

  他從口袋裡摸出一張捲了邊的舊紙片,輕輕的攤開。

  那上面,兩種風格的字相互穿插。一行娟秀,一行粗獷。

  ——郁白,等我畢業咱們就去領結婚證,然後我們狠狠工作多多賺錢,買個小房子買個小車子再養一條小狗。好不?

  ——好。然後我們生一窩小娃娃。等你變成老太太我變成老爺子的時候,我們兩四處去旅遊,去你想去的所有地方。

  ……

  眼前的字跡一點一點模糊起來,最終,什麼都看不見。

  男人低著頭,無聲的維持著僵硬的姿勢。

  對不起。我已沒有資格愛你。
  
  回到寢室的時候三個妞都不在。以陌登錄遊戲的時候發現幫派裡的所有人似乎都在奔忙,卻不知道是在忙什麼。

  【幫派】陌上薔薇:月光姐,大家這是在幹啥?

  【幫派】白月光:收集材料。罌粟刺青對我們發幫戰了。時間定在今晚七點。

  【幫派】陌上薔薇:……怎麼這麼突然?

  【幫派】彌勒:帝修這傢夥,想搶先機,自然要想方設法斷你們的退路。

  以陌這才明白過來。幫戰雖然發了,但是帝修和懶羊羊正在做「千年守候」任務,這兩天恐怕已經進副本了,所以自然不會參加幫戰。但除了帝修之外,罌粟刺青的好手眾多,青君如果不在,袖手天下的戰力就會削弱,從實力上看來,這場幫戰勝負難定。以陌和青君的任務時間本就所剩無幾,倘若青君參加,自然搶奪最後獎勵的機會又少了幾分。

  蘇遠歌這傢夥……居然用這種手段算計人。

  以陌想了想,又點出一個遊戲登錄窗口,開了青君的號上來。

  於是,一台電腦兩開,卡的無與倫比。她無奈的打電話給原園,徵用了她的手提電腦。

  這是她第一次用青君的號。儘管他早就把賬號和密碼告訴了她。

  不看不知道,一看想死掉。

  為毛大神的號總是這麼閃閃發亮的……

  那套金色妖瞳給他的裝備已經被打造的屬性幾近變態了,真不知道在那麼高的爆率下他是怎麼弄上去的。打開物品欄,很整齊的按照類別擺放著各種藥品、裝備和道具。以陌極不平衡的心想,如果把這些東西都賣掉的話,能賺不小一筆吧。

  不出所料,「尋找神匙」所需的三種任務材料各十份已經安安穩穩的擺放在他的包裹裡。

  以陌一個人操控著兩台電腦,兩個角色。先跑去神城找到神君昊風交任務。

  當青君拿到神匙的一瞬間天地變色,兩台電腦的屏幕皆變為一片混沌。

  一個好聽的女聲破空而來,唱著一首聽不清詞句的歌。那曲調悲涼婉轉,讓人哀戚。

  光斑一點一點在屏幕中央匯聚,形成兩個模糊的人影,漸漸清晰。

  那是兩個幼小的女童,一模一樣的裝扮,都紮著兩隻小辮子,大眼睛充滿盈盈流光。

  女童身後出現一扇高聳入雲霄的門。古樸的樣式,門框上雕著兩隻立體的黑色妖獸,翅膀大張面目猙獰。

  左邊的女童上前一步,屏幕上便跳出一個對話框。

  「兩位既然通過試煉,想必具備了超越常人的勇氣和實力。我身後的這扇門便是通往千年之前的輪迴之門,兩位請。」

  這時,右邊的女童上前一步,屏幕上跳出下一個對話框。

  「兩位走之前,我還有幾句話要囑咐囑咐。第一,副本中不能使用任何復活和飛行道具。一旦隊伍中任何一人死亡,任務即失敗。第二,進入副本後點擊屏幕右上方的「離開副本」按鈕便可脫離副本,一旦離開副本任務便告失敗。第三,副本環境設置為自由攻擊模式,請注意其他玩家的攻擊。要牢記這三點喲,那麼,兩位請吧。」

  兩女童退向兩側,正中的那扇大門緩緩開啟。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3:27

〈55.考驗×打擾〉

  這話出口。以陌明顯感覺到面前男子的動作一僵。

  他的手,從她肩旁滑落,表情出現了一絲迷茫,不可置信的看著面前的女孩。漫長的沈默裡,他的目光一分一分的暗下去。

  「即便如此,我仍不會放手。」顧青君淡淡凝視著她,「若你喜歡蘇遠歌,你盡可以向著他的方向去,而我會一直在你身後,等你回頭。」

  「那麼,怎樣你才會放手?」她問的很認真。

  「當我的執著對你而言成為傷害的時候。那時,我會離開。」

  「如果我現在請求你離開。」她頓了頓,語調轉彎,「你會傷心麼?」

  他一怔,苦笑,「當然。」

  「有多傷心?」

  「無以言表。」

  聞言,她忽而微笑,伸手抓過他的大手,鄭重其事的說。

  「顧鈞青。本人正式宣佈,再給你一個抓緊我的機會,不然我就紅杏出牆。」

  他在這樣的轉折下失語,望著她漆黑如點墨的眸子不知如何是好。

  一向成竹在胸掌控全局的顧禽獸鮮少有這樣窘迫的時候。以陌看著他僵硬的表情笑出聲。

  「誰叫你讓我傷心的。」她吐舌頭。「剛才那句是騙你的……」

  他終於緩過勁來,輕歎一口氣,片刻又皺了眉:「剛那句『給機會』是騙我的?你的意思是真的喜歡蘇遠歌?」

  以陌囧,這是什麼理解能力。於是她解釋:「誰說的,我明明是說喜歡你。」

  「哦∼」顧禽獸這聲長歎很是抑揚頓挫,微笑,「原來夫人心裡喜歡的,是我。」

  「……」明明是算計他,卻偏偏被他算計了去。以陌不由內牛滿面。

  兩人走進電梯,關門前一瞬,一個慌慌張張的身影跑向電梯,迅猛的按了停留鍵。

  「等等……啊,不好意思……」他一面套衣服一邊擠進電梯來,擡眼看見冰山臉的顧鈞青,驚嚇之下套錯了袖子。「顧總,呃,您怎麼……」視線遊移在以陌和男子之間。

  是公司的職員。

  顧鈞青皺了皺眉,伸手搭上身旁女生的肩,然後用另一隻手點了點電梯門外。

  那小子忙電打了一般的縮了腦袋,轉身出了電梯,連頭都不回。

  顧禽獸按了關門按鈕。

  「怎麼……」以陌側臉詫異的看著他,卻被他的手擡起臉頰。

  他圈她在懷,毫不猶豫的俯身吻下去。

  以陌象徵性的掙扎未果,索性放棄。任由他吻。

  繾綣,纏綿。他的氣息,讓人安定的包圍。

  心跳的很快,似乎要蹦出胸腔。

  腦袋猶如一張白紙,鉛筆輕輕描繪出一座空城。春風微漾,碧草叢生。綻放出整片的花朵,綿延成海。芳香馥郁,滿樹琳琅。

  色澤,在眼前鋪展。蹁躚成蝶。

  他的聲音,在耳畔縈繞不去。

  「以陌,我很愛你。」

  在一樓電梯處等待的人們驚奇的發現,一個笑如清風的男子和一個紅如燒雞的姑娘從電梯裡走出來。

  男人心情顯然很好的樣子,臨走時不忘回頭看一眼,問,「這電梯裝攝像頭了麼?」

  女孩狠狠的朝著他的小腿飛起一腳,卻被躲過。她一副烤熟的包子臉,氣鼓鼓的叫道,「我要紅杏出牆!」

  眾人:……
  
  以陌回到寢室之後不免招來一陣唾棄。唾棄過後三人對這次烏龍事件的評價不一。

  唐小音說:「其實蘇遠歌也不錯吶,不然你可以考慮試試!」

  李倩說:「顧妹妹的胸比我還小?哈哈哈哈哈哈……」

  原園說:「下次出這種好事,記得通知我們,我們好狠狠敲顧鈞青一筆,順便看看熱鬧。

  安以陌:……

  第二天中午,原本午休時間會上遊戲的顧鈞青卻始終沒有露面。

  狐狸在電話裡笑的很是喜慶,傳達了這樣一個信息。

  顧總裁,在他家樓下凍了三個小時之後,華麗麗的感冒了。

  打電話過去,發現這廝居然還在硬撐著上班。

  以陌囧倒。鑒於這次他的感冒自己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於是只好捧著水果籃硬著頭皮跑去不落炎陽。

  大約是特意交代過,一樓的接待員很有禮貌的將她請上樓。

  「我自己上去就可以。」她還記得顧鈞青的辦公室。

  行至門口,正要敲門,卻聽見裡面傳來他有些沙啞的聲音。「蘇先生,昨天顧某冒失了,一切不過是個誤會。」

  辦公室裡。

  「顧先生深更半夜四處找我,恐怕不是一句誤會就能解釋的吧。」蘇遠歌慵懶的開口,幾許狷狂。「『今晚蘇遠歌不出現,他就會成為下一個韓傑』,這話顧先生還有印象麼?」

  「我說過。」顧鈞青靠在椅子上,好整以暇的望著他。一副「我說了,又如何?」的架勢。

  「顧鈞青。」他瞇起眼,「你真的以為,我是你手上毫無反抗之力的棋子?」

  顧某人輕咳幾聲,並不回答,只略露出一抹笑。「聽說你不愛吃藍莓?」

  蘇遠歌的瞳孔猛的縮緊,啪的一聲甩了一張存折在厚實的桌面上。「這些是顧家給她的錢,存款日期是她收到錢的當天。多少年來,從未動過。」

  「既然要還,何必等到今天?」顧鈞青手肘撐在桌面上十指交叉。

  「本來我不想還你,因為這是顧家欠我的。只不過這是她的遺願。今天我來這裡,是要告訴你,我喜歡安以陌,我會用自己的方式把她從你手裡奪過來。」

  「隨意。」顧鈞青勾唇,「你盡可以試試看。只不過,一旦輸了,在現實中刪號會比在遊戲裡痛苦的多。」話語裡威脅的意思很明顯。名聲,地位,財富,這些都將成為這場遊戲的附屬賭資。

  「我玩得起。」他冷笑一聲,轉  身正欲出門,卻聽顧鈞青在他身後平淡的說。

  「蘇遠歌,有件事我該提醒你。顧家虧欠的,是你母親,不是你。」

  他身形一頓,摔門而去。
  
  以陌躲在轉角,大氣也不敢出。

  這段對話一字不漏的蹦進她的耳朵。當蘇遠歌說「我喜歡安以陌」的時候,她這個當事人很不淡定的被雷焦了。

  《乾坤》裡的帝修。現實中的蘇遠歌。

  至今,她還是不能將這兩個個體重合在一起。

  明明是連交集次數都屈指可數的人。卻為什麼……

  這究竟是僅僅對顧鈞青的挑釁,還是……

  她無從捉摸。
  
  現在這個時候進去的話,有偷聽的嫌疑吧。她猶豫中,卻看見電梯間走出來一個人。

  宋郁白。

  對方也是一怔。

  「宋學長。」以陌公式化的笑笑。

  「你,是來找顧總的?」他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

  「嗯。」她毫不避諱的點頭,提了提手上的水果籃,「來探病。」

  現在是退無可退的狀況,她說完便要返身去推那扇辦公室的門。

  「等等……」宋郁白在她身後開口,「以陌,能不能佔用你一點時間,我有話對你說……」

  她回頭,微笑:「抱歉,宋學長。恐怕我們之間再談些什麼,都不太合適。」
  
  看見她來,顧鈞青卻顯得一點都不意外。

  「好歹裝個驚喜吶……」安同學憋屈的抱怨。

  「啊,夫人來了,蓬蓽生輝。」某人老老實實的配合。

  「看來是一點都不嚴重嘛,狐狸遙還說你病入膏肓,紅果果的謊報軍情!」憤懣升級。

  「咳咳咳咳……」他連聲咳嗽,做枯萎狀,「夫人救命∼」

  「……」喂喂,您好歹裝的像一點吶。

  「喉嚨很疼,還要罵人,為夫很是辛苦。」鑒於是辦公室,某人行為很是收斂,只趴在桌面上仰臉看著以陌,笑:「煩勞夫人為我買一劑藥來。」

  「什麼藥?泰諾有效麼?」

  他說了句什麼,聲音很小,以陌皺了眉,湊近。他飛快的在她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心情大好:「良藥有時也不苦口。」

  以陌拿起桌上的文件夾照他腦袋敲下去。他躲,抓住她的兩隻爪子。

  嬉鬧間,以陌失去平衡,撲倒在他身上。

  正在這時,蘇熙輕敲兩下門便推入。看見這情景,怔忪兩秒,迅速反應。

  「抱歉,打擾兩位。顧總,剛才收到下午兩點的會議通知。請繼續。」說完便從容不迫的扭頭出門。

  僵直的以陌擡臉,看見顧鈞青憋著笑的表情,惱火的爬起身,狠狠踹了他一腳。

  「啊……夫人怎麼忍心虐待病號……」無辜的吶喊。

  「我的光輝形象啊,全毀了。」無比痛心的安同學欲哭無淚。

  「毀了你的也就算了,我的英明形象也連帶著毀了,真讓人感傷。」某禽獸臉上一片喜氣,根本沒有半點感傷的影子。

  「你有什麼好毀的,剛那姿勢像是我在非禮你……」她耿耿於懷。

  「問題就出在這。不如等會她進來的時候我非禮你好了。讓我平衡一下。」顧禽獸很有愛的建議著。

  「……」

  啊,這悲摧的人生……
  
  礙於以陌的害羞情緒作祟,吃完蘇熙送進辦公室的兩份午餐,她堅持要自己坐公交回校。顧鈞青只得答應。

  就在以陌要走出不落炎陽大門的時候,看見了站在門旁的宋郁白。

  他上前一步,神色有些憂戚的開口:「以陌,能耽誤你一會兒麼?」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2:56

〈54.誤會×情變〉

  顧鈞青此話一出,杜雲澤不由眉心一跳。

  這小子,搞什麼名堂!他心裡暗罵一句。

  明明說過要遠離顧家的一切,卻偏偏在這種時候幹出這種抽風的事情。

  他撥了內線,說了幾句。不一會,一身便裝的南希出現在會客室裡。

  「遠歌人呢?」杜雲澤問。

  「他……說是要散散心,大約九點左右就聯繫不到了。」南希低著頭。

  「我記得我囑咐過你,要盯緊他。這小子惹的麻煩還少麼?你這個助理是怎麼當的!」杜惱怒的質問。

  「對不起……」南希垂頭站著,聲音細小的道歉。

  「你去把他給我找來,不然,明天的飯回家吃。」最後通牒。

  南希委屈的紅了眼眶,正要出門,卻差點跟人撞在一起。

  門外站著的兩個人,一個是杜雲澤的秘書,一個是紮著一截小辮子的男人。南希擡頭,看見他右耳上閃爍的耳釘。

  「你沒事吧,小姐。」他彬彬有禮的微笑,語調平和卻又帶著點細微的鼻音。

  南希點點頭,才發現自己擋在了門口,於是急忙側身相讓。

  那人隨著秘書一起走進去。她才喘口氣,眨眨眼。

  沒天理,這男人長的未免太漂亮了。

  比蘇遠歌還要妖孽吶……
  
  顧鈞青看見他的出現有些意外。

  而令狐遙的目光則一直凝視著面前這個因為焦慮顯得疲憊的男人。他不動聲色的站了片刻,垂下眼眸,微彎嘴角。

  腦海裡。

  金色夕陽餘暉斑駁。

  那個趴在自己背上哭累了的小丫頭腦袋一點一點的在他肩窩上蹭著。不時用掛在他脖頸上的小胖手揉揉眼睛。

  ——狐狸遙,我的眼睛好像真的紅了,怎麼辦?

  ——有什麼好怎麼辦的,嫁不出去的話,我只好為民除害收下你吶。

  少年清朗的聲音,帶著寵溺的微笑,彷彿依舊在眼前。

  他再度擡眼,迎上顧鈞青眸中探詢的目光,沈吟片刻,說:「以陌,在我那兒。」

  當他看見那個蜷縮在角落的姑娘擡起頭看著自己的一剎那。

  心猛地沈下去,再也沒有浮上來的力氣。

  她眼裡的無助、哀傷、不知所措就這樣□ 裸的呈現在他眼前。她卻依舊揚起一個笑臉,裝作無所謂的調侃:「你來接我啦……」

  這個讓人心疼的丫頭,在離開他的歲月裡,已經變成如此動人的模樣。

  如果不告訴他就好了。

  那些小後悔,浮在心裡,沒有根。

  只不過,看見他焦慮的表情,聽見這句話之後片刻怔忪卻又立即奪門而出的神色,因為不知事由而一直懸著的心似乎有所安定。

  令狐遙歎口氣。

  顧鈞青,我將最大的信任給予你,只希望,你不負我。
  
  令狐遙開車回家,卻看見奧迪R8停在樓下。顧鈞青靠在車邊,燃著一支煙。

  「為什麼不上去?」狐狸從兜裡也摸出一根煙,點上。

  「她睡了。」回答的很簡潔。

  「她醒著。」反駁的也很簡潔。

  「沒鑰匙。」

  「你從會客室出來前我塞在你手上了。」

  「我忘了你住幾樓。」

  「你來過無數次,每次都準確無誤的找到我家。」

  「你究竟為什麼要刨根問底?」顧鈞青終於忍無可忍。

  「我只是,沒見過禽獸的矜持。」狐狸瞇著眼聳肩。

  「我沒自信能敲開門。」他沈默一會,說,「我不清楚她為什麼會出現在你家,但是似乎這原因與我有關。」

  「別看我,她沒告訴我。」

  「你是在哪找到她的?」

  「你公司樓下的地下停車場裡。」

   顧鈞青皺了眉,好似想起什麼般長抒一口氣。

  「有眉目了?」狐狸問。

  「嗯。大概猜到是怎麼回事。」

  「我不管是為什麼,只不過。」令狐遙狠吸一口,把煙頭摁滅丟在垃圾桶裡,「倘若下次再讓我遇到類似的事情,我會一拳揍飛你。」片刻,他補充,「因為她是我妹妹。」

   沈默片刻。

   他答:「不會有下次。」
  
   酒紅色的沃爾沃緩慢的向前駛去。後視鏡裡顧鈞青的身影越來越遠,在轉彎處徹底消失。

   果然,不告訴他就好了吶……

   讓他焦慮到踢爆了千悅娛樂的場子,掘地三尺挖出蘇遠歌,然後展開一場禽獸大戰野獸的血腥恐怖暴力片……

   啊啊∼果然我還是太善良吶∼

   狐狸挑著眉看了看手錶。淩晨三點。

   明明是不需要加班的輕鬆日子,卻被這兩個傢夥折騰到睡意全無的無家可歸。眼角掃過流雲庭園幾個蒼勁有力的大字,他打個哈欠下車。

   完全不按門鈴,伸出爪子把門拍的啪啪作響。

   睡眼惺忪的周嬸打開門,看見一隻妖孽樣瞇著眼的傢夥抖抖肩膀,笑的極其無恥。

  「啊∼外面好冷吶,顧鈞青搶了我的窩,我只好到這兒來過冬了。」忽而換上可憐巴巴的表情,「和藹可親的周嬸給我做碗夜宵填填肚子吧∼」

   周嬸面無表情的啪一聲關上門。

   被拒之門外的狐狸君歎口氣,望天。「看來,裝可憐這一招不適用嘛。」繼而從口袋裡摸了半天摸出一把鑰匙。

  「要想吃飽穿暖還是要依靠智慧吶,搶鑰匙這一招果然很保險∼」

   說罷,用鑰匙開門。

   可是,插進去卻轉不動……

   於是,在廚房煮夜宵的周嬸聽見再次傳來的拍門嚎叫聲,笑彎了腰。

   智慧這種東西,通常和年紀成正比。

   世界上,還有反鎖這一招吶。
  
   無眠的時候,夜似乎就過的特別漫長。

   以陌時而定定的看著天花板,時而閉著眼翻來覆去,最後忍不住坐起身。

   出牆的是顧鈞青這個死禽獸。

   又不是我。

   我為毛要這麼糾結。

   當時如果上前去挺起胸膛質問清楚,就不會在這樣的夜裡如此悲摧的失眠。

   我喜歡著那個同樣喜歡我的男子。這中間,不能夾雜任何其他的人。

   如果他做不到,那麼,至少要讓我從容的先說「再見」才對。

   想到這裡。她鼓起包子臉,摸到手機,按下開機鍵。

   剛一開機,就跳出許多短信來。她可憐的手機卡了屏,半天才緩過來。

   居然有將近六十個未接來電提示,分別來自棺材、白月光、Alex,其他禽獸以及寢室三個妞。

   顧鈞青的最多,大約佔了一半。

   然後是短信。以陌一條條的看過去,逐漸濕了眼眶。

   忽然消失的確是不負責任的行為。

   那些通過一段段文字傳來的關心和焦急讓她覺得愧疚。

   有來自Alex的短信。

   ——以陌,你到底去哪兒了?我把你弄丟了,你再不出現顧鈞青會殺了我。我第一次看見他這樣,所有人都很害怕。

   棺材的:

   ——小薔薇,看到短信務必回復我們。我們在四處找你。

   白月光的:

   ——陌陌,顧鈞青快瘋了。如果讓他看見蘇遠歌會出大亂子。你和蘇在一起的話,讓他快點離開。

   ……

   還有寢室三個妞的:

   ——妞,你幹嘛去了,這麼晚不見,想急死我們?看到快回復。

   ——說是你失蹤了?校門關了,現在我們如果要出去找你會把事情鬧大的。你到底死哪兒去了?

   ——如果你還沒成屍,那麼,回復。

   之後大段的短信來自於顧鈞青。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到處都找不到你。我很擔心,真的很擔心。

   ——陌,回個信息給我。好不好?

   ——陌,你在哪?只要你告訴我你現在是安全的,就好。

  ——開車四處尋找的路上,心很慌。我不該讓你一個人去酒會,我很後悔。

  ——回條信息給我,求你……

  看到這裡,她的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下來。

  真情,或是假意。

  如果一切都是假的,自負如你,何必為我放下你的強勢和自尊。

  我只是正餐之外的一道小點心,不是麼?

  最後一條。發信時間是淩晨三點。來自顧鈞青。

  ——得知你安然,我終於可以放下心。我在樓下等你。等你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

  以陌有些驚訝,看了眼牆上的掛鐘,時針偏過五的刻度。她走到窗邊,向下看去。

  路旁,停著那輛奧迪R8。

  街上滿佈稀薄的晨霧。一個熟悉的身影靠在車上,唇邊亮起微小紅點。

  他在抽煙。
  
  從信息發出的時間看來,他已經在寒夜裡等了兩個小時。

  這個禽獸。

  以陌吸吸鼻子。

  他就這樣把主動權完完全全的交給自己,卻又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避無可避。

  她沈吟片刻,套上衣服出門。

  以陌站到顧鈞青面前的時候,心裡鼓起的那些決絕的勇氣幾乎被視線相對的那一瞬徹底打散。

  他看起來很疲憊。眼神中帶著一絲茫然,卻又強迫自己恢復清明。

  「我以為你不會下來見我了。」他唇邊綻開一抹笑。

  「你想讓我爛在狐狸遙家裡麼?」她仰起臉,「我是來聽那個理由的。」

  「上車吧。」他為她開車門,「我帶你去看那個理由。」
  
  車在一個高層住宅區停下來。

  顧鈞青和以陌上了十二樓。

  門牌1216。他按門鈴。

  響起第六遍的時候,睡眼惺忪的白骨只披著一件睡袍,踩著叮噹貓腦袋的棉拖鞋打開門,看清了眼前站著的是顧鈞青,陰沈著臉道:「奶奶的,讓不讓人活了。昨晚是地毯式追蹤到3點,現在一大早來拍門,你瘋了麼?」

   他的視線落在顧身後的以陌身上,咦了一聲,問:「丫頭你不是跟蘇遠歌私奔了麼,怎麼被抓回來的?」

   以陌無語望天。

  「杜畫冉,你給我滾出來。」顧鈞青站在門口沖房裡喊。

   不一會,頂著一頭亂髮的女人站到白骨身邊。這妞居然什麼都沒穿,只裹著被單。她打個哈欠揉揉眼睛,冒出一句:「喲,哥,早∼」

  「……」一向禽獸的顧鈞青無語了。

   以陌被眼前的視覺震撼到,這是個漂亮女人沒錯,只不過,只不過……她的身材更像是個少年。比李倩的70A還悲摧,她幾乎,呃,看不出有發育的痕跡嘛……

   而且,淩晨的男人家裡。兩個人,這種狀態。

   以陌紅了臉,目光飄忽。

  「雖然你沒什麼可露的,可是,好歹還是遮掩一下嘛。」白骨一把圈住她,攬入懷中。

   顧鈞青冷著臉:「我昨晚告誡過你,如果你父親問起來,我不會給你掩飾,同居這種事。」

   杜畫冉無所謂的翻  翻白眼:「早知道不去求你了。只不過,如果顧靖寒知道你大張旗鼓的找一個丫頭找了一整晚,他會氣昏吶∼」

  「畫圈詛咒是個人妖,外加跟袖手天下的白骨狼狽為奸。這事兒讓罌粟刺青裡那群被你騙財騙色的小妞們知道之後會有什麼後果?」

  「禽獸青,你你……」她像只小獅子,在白骨懷裡張牙舞爪。

  「喂喂,狼狽為奸這詞也……」白骨糾結著。

  「我來之前已經打了電話給她爸爸,如果沒猜錯的話,他正在從澳大利亞回來的飛機上。你兩看著辦。」害的他無頭蒼蠅似的找了一整夜的人,罪魁禍首都是這個欠扁的妹妹。早知道讓警衛把她直接從不落炎陽的辦公室直接丟出去就好了,還好心送她回住所。結果大半夜的,這廝居然又跑到白骨這裡來。不狠狠報復回來這口氣是絕對嚥不下去的吧。

   女生看著他身後嚎叫著「禽獸青,我要砍了你」的杜小妞,以及直接把她抗在肩上往房裡背的白骨,忍不住笑起來。

  「昨天晚上,你看到的,是她。」顧禽獸解釋道。

  「嗯。」以陌點頭。

  「所以,不生氣了,好麼?」

  「嗯。」

   他伸手去將她攬在懷裡。卻聽女生一字一句清楚的說。

  「可是,我發現,我喜歡蘇遠歌,多過你。」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2:36

〈53.狐狸×守候〉

   耳畔只有心臟在胸腔裡緩慢跳動的聲音。眼底只有你臉上那個被放大了的微笑。

  原來悲傷是不能被習慣的事。

  在這一瞬間,我無法壓抑住心裡那些嫉妒、彷徨、憤怒、無助和猜忌。

  它們就像是從潘多拉盒子裡飛出來的鬼怪,從心裡不斷的湧出來,逆流成河。

  她是誰?

  她是你的誰?

  腦袋裡滿溢著各種各樣的疑問,足尖向前,朝著那個方向邁出一步,卻又終縮回到陰影裡。

  顧鈞青。

  我們相識只有短短的一個月而已。卻為什麼,難過的像要窒息。

  安以陌站在立柱後面,看著那輛奧迪TT絕塵而去,仰起頭揉了揉眼睛。

  夜風蕭瑟,裹在大衣裡的裙過於單薄,她手指冰涼的撥通了一個號碼。
  
  那輛酒紅色的沃爾沃C70出現在她面前的時候,她蜷著腿坐在地上,背靠著立柱。

  「以陌!」令狐遙跳下車來,迅速脫□上的大衣裹住她。「你怎麼了?這是怎麼回事?

  以陌第一次看見令狐遙臉上出現這樣慌亂的神色,鼻子一陣發酸,「能不能,別問……」努力笑了笑,「就當你在路上撿到一隻流浪貓吧。」

  她坐的久了,腿有些麻。他扶她艱難起身。

  「顧鈞青人呢?」他臉色陰沈。

  「能送我回學校麼?」她仰起臉,眼睛在夜幕下泛著晦澀的流光。
  
  車在路上緩慢行駛。華燈溢彩的夜幕下,穿流而過的行人像是淺海中遊弋的魚。

  紅燈。

  令狐遙踩下剎車,目光落在身側的人臉上。

  那個一直安靜的看著窗外的女生,手裡握著已經關機了的手機。

  記憶裡的安以陌還是小小的樣子,短手短腳的跟在他身後氣喘籲籲。

  比一般的小丫頭堅韌,卻也會因為「潘小黑搶了我的彩色鉛筆」這樣的事情哭鼻子。

  她抽抽搭搭在自己跟前抹眼淚的時候,令狐遙總覺得特別心煩。於是一拍桌子吼:「哭什麼哭,哭成兔子眼嫁不出去!」

  誰知道這話出口,以陌便張著大嘴嚎啕起來,嚇的少年狐狸君差點從椅子上翻下來。

  他心裡就產生了這樣的認知,原來短小的毛丫頭是可以哭的這麼驚濤駭浪的。

  他撓撓腦袋,塞了自己的彩色鉛筆給她,皺眉道:「別嚎了,我去給你搶回來吧。」然後捋起袖子出門打架去了。

  誰知道這一英勇行徑造成的不良後果就是——但凡以陌受了委屈,在別人面前時裝的像個小坦克,一見他的面就冒眼淚。後來,見她掉眼淚他就捋起袖子往外衝,一來二去竟成了習慣。小朋友們奔走相告,別欺負安以陌,不然招來令狐遙就麻煩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呢?你習慣於把情緒藏在背後,再也不願在我面前落淚?

  他不清楚這些分別的年月 裡發生了什麼,只偶然聽顧鈞青提過兩句。似乎她曾有過喜歡的人,而那人卻離她而去。她因此而傷心欲絕。

  ——狐狸,我想盡我所能,讓她快樂。

  顧鈞青那日說話時認真的面孔,他仍記得。

  可是現在,這個姑娘卻因為你傷了心。

  令狐遙一腳油門,踩在綠燈跳亮的一剎那。轉了方向。

  以陌那維持了許久的僵硬的姿勢終於有了變化,看向他。「這是,去哪?」

  「我家。」

  他心裡那些喧囂膨脹到了極點,轟的一聲過後,陷入沈寂。

  「你現在的臉色,回去的話也會被那三個丫頭扯住問東問西吧,今晚我要去辦公室加班,你睡我那。」他瞇起眼。

  顧鈞青,若你守不住那個諾言……
  
  令狐遙的單身公寓佈置得很舒適。

  他從冰箱裡搜羅出一盒哈根達斯遞給她,笑:「只有香草味的,前天白骨來的時候放在我這裡的。據他說,吃了它心情會好吶∼」

  以陌忍不住淺笑:「你以為我還是五六歲的小孩麼,拿這個一騙就不哭了。」

  「我倒是希望你還能在我面前像孩子一樣哭……」他的話斷在這裡,幾分蕭瑟。「這樣的話,我就可以幫你把丟掉的東西搶回來。」

  「有些東西,丟掉了,找回來的時候,就不完整了。」原來笑容也是可以這麼悲傷的。

  令狐遙忍不住想要用手去摸摸她的臉頰,像小時候做過的那樣。而最終,落在了她的額頭上。「蘑菇,其實……」

  「那個,遙……」以陌蜷起腿,用手捂著小腹,「能不能,幫我去樓下買點東西。我好像,來那個了……」

  被打斷的令狐遙略一怔,點點頭,從她手中拿過那盒冰淇淋放在茶幾上,然轉身下樓。

  以陌在洗手間裡看了看裙子後面下擺上星點紅色的痕跡,輕歎一口氣。

  大約是受了風,肚子隱約有些疼。

  這痛感就像是此刻的情緒,糾結而又隱忍,一陣一陣的揪心。

  關掉手機之後,他會找不到自己吧。

  會焦急嗎?又或者,根本無所謂?
  
  令狐遙回來,遞給她整整一大袋。臉上神色頗有些不自然。「我沒買過這個,不知道你喜歡用哪種……」

  臉色蒼白的以陌憋著笑問:「所以你就一樣買了一種回來麼?」

  「我跟她說,我是買來做市場調查的。」狐狸君面對困境依然面不改色。

  「你以為人家會相信嘛……」

  他嘿嘿一笑,瞇著眼說:「大嬸贈送了一包紅糖,據說可以緩解肚子疼……我去煮。」

  市場調查這種東西,當然沒人會相信。只不過他當時面對歐巴桑店員的那句「小夥子很疼女朋友嘛」很皮厚的點了頭而已,並且很利落的造謠「她喜歡換著牌子用」。

  蘑菇知道了以後會吐血吧。他咧嘴。

  「喝了之後洗洗睡吧。」他把一套睡衣放在她身旁。

  以陌伸手去接,卻又停在半空。

  男式睡衣。

  夜。

  無處可去。

  回憶如春草,復甦在彼岸。從細微末節處傳來的,是什麼,讓人心顫。

  「去睡吧。」令狐遙的手撫過她的發,輕柔溫和。

  以陌點點頭,關上房門之前衝他微笑。「要是有個像你一樣的哥哥就好了。」

  男子動作一滯。似想說什麼,最終瞇起眼,展露出一個笑來。「所以嘛,你乖乖的照從前叫我遙哥哥多好……」

  女孩抿嘴,關上門。

  小客廳裡,令狐遙立在原地,那盒冰淇淋在室溫下逐漸融化,從固體變成黏稠的液體,卻依舊有著誘人的香氣。

  「哥哥麼……」他用小勺兜起那香甜的東西放進嘴巴裡,望著窗外濃重的夜,喃喃自語,「果然是騙人的,吃了它心情也不會變好吶。」

  手機響了起來。是Alex。

  少年急切而慌張的聲音。「狐狸,安以陌失蹤了,顧鈞青簡直要把這座城翻過來了。」他有些內疚的歎道,「我去查看了別墅門口的監控錄像,似乎帶走她的是蘇遠歌。青已經去找他了,我估計如果他們碰面的話會發生什麼衝突……」

  「我知道了。不用擔心。」令狐遙簡單回應,看了臥室門一眼,披上衣服出門。
  
  已是夜深,千悅娛樂的總裁會客室歐式水晶燈光華璀璨。

  偌大的會客室裡只坐著兩人。

  倚靠在黑色皮椅上的男子大約四十五歲左右,雖然服華雍容,卻顯得有些蒼老,尤其是顧鈞青坐在他對面的時候。

  「顧總這麼晚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千悅娛樂的董事長杜雲澤對這個不速之客顯得很有禮。千悅在實力上完全比不上不落炎陽,但杜雲澤其人卻是極有心機的商人,產業涉獵很廣,甚至包括煤炭和重工。他一手捧紅了蘇遠歌,並培養了很多實力派藝人。最近甚至還有一些原本簽在炎陽旗下的藝人被挖角。

  各類週刊雜誌上都猜測著杜雲澤是否有心拉開兩公司爭奪戰。更有好事者爆料蘇遠歌曾認其做乾爹,有心要與顧家為敵。

  這種街市傳聞更加深了兩者間的緊張氣氛。

  此刻坐在杜雲澤對面的顧鈞青只略略一笑,道:「杜先生,顧某今天到訪是為私事。希望沒有打擾到你休息。」

  「上了年紀之後,休息的時間就越來越少了,比不上你們年輕人吶。」他似是歎息,又像是嘲諷,讓人看不清真意。

  他既不接話茬,顧鈞青只好挑破:「我想請杜先生幫我找個人。」

  「哦?」他貌似訝然,「找人這等事,該報給警察才對……」

  「顧某以為,杜先生必然不希望自己乾兒子的星途毀在這個風華正茂的年紀。」顧鈞青語意森冷。

  男子冷笑道:「你若要毀,他斷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何必等到現在才動手?」

  他勾唇淡笑,那笑裡藏了七分淩厲:「這是顧某家事,無需先生費心。只不過,今晚蘇遠歌不出現,他就會成為下一個韓傑。」

  杜雲澤蹙眉。他看出這個以手段老辣著稱的年輕男子不是在開玩笑。

  韓傑是星球旗下的演員,正值當紅的時候難免驕躁。因為和顧靖寒發生了小碰撞而口不擇言的罵了一句「有病啊,找死麼」,被顧鈞青不計代價的通過各種見光或不見光的手段封殺,最終被雪藏。聽說後來患上抑鬱症,幾番自殺未遂,送去深度治療。

  「到底出了什麼事?」杜雲澤壓下心中的憤懣問。

  「他離開今晚酒會的時候,帶走了我的未婚妻。」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1:52

〈52.過往×傷心〉

  ——顧鈞修。帝修的修。

  ——這個名字曾寫在我出生時的銘牌上,寫在顧家的家譜裡。最後被抹去。

  ——對於顧家而言,我是棄子。

  他並未提起那些舊事,說話的時候口氣清淡的像是旁觀者。

  以陌看著他與顧鈞青幾分神似的側臉,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好。

  像他這樣的人是不該被同情的吧。他已站的足夠高,卻始終顯得這樣落寞。

  於是,一路沈默。

  當車停在不落炎陽主樓入口的時候,她終於忍不住問:「在《乾坤》裡,你是為了贏他才來搶親的麼?」

  他並不回答,靜默的看著她。

  以陌總有一種錯覺,那雙眼底有如寂靜深海,視線相交時仿若不斷下沈。

  她下車,看他離開。
  
  手機響個不停。蘇遠歌看見來電顯示是「宣晴」,皺眉接聽。

  宣晴語帶質問:「你到底想幹什麼?之前屏蔽了我所有的電話,今天又來求我幫你……」

  「宣小姐,你搞錯了。」他笑的邪魅,「我從未開口『求』你,你按照我的要求下樓是完全出於自願,我沒有強迫你什麼。至於你幫我解圍的好處,你心裡應該很清楚。正好幫你那些賣不出去的新專輯做做宣傳。」

  「蘇遠歌!」女生尖利的嗓音。「你車裡坐的女人到底是誰?!」

  「你無須知道。」他就這樣掛了電話。

  心裡莫名的煩躁。

  方向盤急轉,卻不是家的方向。
  
  某個顯得有些老舊的舊城區小巷裡。

  青磚灰瓦的小樓。

  腳踩上去,木質樓梯會發出吱吱的響聲。

  他不做停頓,逕直上五樓,從口袋裡摸出一把鑰匙,打開那扇�跡斑斑的紅色鐵門。

  空無一人的狹小房間。

  關上門,並不開燈。

  淡的月光透過輕薄的窗簾照進來。

  舊式的沙發,木質桌子,小茶幾,角落放著的滿滿一小書架的書。

  搪瓷杯、硬紙板做的相架、還有的整一面牆的獎狀。

  他坐在沙發上,略擡頭。

  正對面的牆上掛著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裡的中年女子很瘦,笑的溫和。眉眼間與他有許多相似。

  「很久沒回來了。」他垂眸,低語。「本來我想帶她來這裡,只可惜……」

  他笑。而那笑隱沒在黑暗裡,劉海下的眼看不真切。

  「我似乎走上了和你一樣的路。你愛著永遠都不會真正愛你的人。而我,你的兒子,愛著一個根本不該去愛的人。這算不算殊途同歸?」

  仍能想起她問自己的那句話。

  ——你是為了贏他才來搶親的麼?

  他閉上眼,仰起臉。靠在沙發上,不知是醒是睡。
  
  兒時紛雜的記憶如春雨,淅淅瀝瀝的滴答作響。

  那個男孩笑著把剛從廚房偷來的蛋糕放在他小小的手裡。

  ——遠歌,叫哥哥。我比你大好幾天吶。

  幼時那個將自己護在身後的男孩聲嘶力竭的叫喊。

  ——他是我弟弟!

  男孩黝黑的眼瞳裡驚異、疑惑、不知所措的神情。

  ——修?你……真的是我弟弟?

  ……

  最後的片段是離開顧府時他隨著母親回頭看的最後一眼。小小的男孩站在二樓的窗邊。朝下看,與自己四目相對。他隨著母親的腳步一步一步的離開,再沒有回頭。

  記憶轟然崩塌,支離破碎。

  那個有著滿城繁花的童年,被大火焚燒殆盡,一片焦土。
  
  如果沒有我就好了。

  曾有過這樣的想法。當顧靖寒衝著蘇凝大喊「你是兇手」的時候,他雙手冰冷的僵立在當地,腦袋裡不斷浮現出「這是假的,騙人的」這樣的否定。

  如果沒有我。

  那麼顧鈞青的母親是不是就不會死?

  當他這樣問蘇凝的時候,那個一向堅強的女子蹲□抱著他不斷流淚。

  對不起,遠歌。她哭著說,一遍,又一遍。
  
  既然我是顧先生的兒子,為什麼哥哥姓顧,而我姓蘇?

  因為我是被遺棄的麼?

  他把自己關在衣櫥裡,哭累了,睡去。

  卻被兩人的說話聲驚醒。

  他從櫃門縫隙向外看去。是蘇凝和顧九誠。

  「顧先生,既然事情已經讓孩子們知道了,而你又永遠都不可能給遠歌一個應有的身份,我會帶他走。」她臉色有些蒼白,眼睛微紅。

  沈默片刻。顧九誠終於開口。「我會支付給你們一筆生活費,也會讓人安排好你們的生活。」

  「錢我會收下,但是你的安排,我們不需要。」蘇凝擡頭,略顯單薄的身軀挺的很直。「我該感謝你,因為在我最無助的時候你幫了我。那筆為你生子的費用讓我父親成功做完了換腎手術。雖然他最終還是沒能活下來,但是作為一個女兒,我盡了我最大的努力和孝道。」她用盡全力的微笑著,卻還是無法抑制滾燙的淚滑落眼角。「我還要謝謝你默許我在顧家這麼多年,並且給遠歌提供了和鈞青他們一樣的學習生活條件。如今兩位老人已經不在了,我當初答應他們照顧三個孩子的承諾也該終止了。至於我去哪,去做什麼,都不需要你知道。」

  從他的視角看去,顧九誠的背影有如一棵樹,安靜的立在原地,卻顯得無比蒼涼。他低沈的嗓音夾雜著細微的波動。「靖寒和鈞青八年來享受到的母愛,是你給他們的,或許你可以留……」

  「顧先生。」她打斷他的話,「我來顧家,照顧孩子們不過是為了錢。就如同當時陪你睡覺一樣。現在你已經承諾會給我我應得的那份,我相信你一定會很大方。那麼,我們的交易完成了。」

  「蘇凝,你何必這樣輕賤自己,我心裡很明白你是什麼樣的人,不然我也不會……」他的話停在這裡,如被砍斷的樹樁,空餘一道道數不清的年輪。

  「那麼你呢,你又何必挽留?」她笑中含淚,「你想說的後半句是什麼呢?是『不然我也不會容你在顧家這麼多年』還是『不然我也不會放心把孩子交給你照顧』,又或者,是『不然我也不會愛上你』?」

  蘇遠歌看不見顧九誠的表情,只看見他的身軀微微顫動了一下。

  「顧先生,你在這個家裡掛滿了杜美嘉的照片,究竟是在緬懷她,還是在一遍又一遍的提醒你自己,那才是你該愛著的人?」蘇凝用手背把滑落下來的眼淚抹掉,吸吸鼻子,「我做錯的是答應顧老先生,搬進這裡。而我做對的是,我沒有一錯再錯的聽從他的安排和你結婚。雖然,我愛你。但你永遠不會屬於我。所以,在一切還沒有變得更糟之前,我該走了。」

  她在離開之前,坦白一切。

  而他,終沒有再開口挽留。

  那些最後的對話,如一道猙獰的傷口,橫亙在兩人之間,流淌成河。

  她走之前暗中囑咐管家,讓他告訴那兩個孩子,她是一個貪財無恥的女人,被他們的父親趕出家門。這樣顧靖寒就不會因為日後長大想起當初的口不擇言對她有所抱歉,也不會讓顧鈞青時常掛念。

  她把顧九誠給她的那筆錢存在始終存在銀行裡,以蘇遠歌的名字。當她急病的時候仍堅持不肯拿出來用。她帶著他幾番輾轉,做過保潔員,做過文員,也兼職看24小時便利店。

  她臨終時依舊惦記著。

  遠歌,那筆錢,一定要還給顧家。

  你是我的兒子,與顧家沒有關係。

  後來,她患上與她父親一樣的腎病。

  她不願換腎,放棄治療。少年長看見她的夜裡靜默的弓著身體強忍疼痛,臉色灰白的滿臉是汗。

  當這個早年喪母,青年喪父,接近全力拉扯一個孩子的單身女子悄無聲息閉上眼睛的時候,十六歲的他跪在床前無聲的捏緊了拳。

  六年後,他出道,紅極一時。直到今日,絲毫不減。

  他的圈內的評價是有著一張絕美面孔的冷血妖孽。他打壓新人籠絡權貴他乖張暴戾不擇手段。他只記得枯瘦的蘇凝拉著他的手,對他說。

  ——遠歌,好好的,保護自己。
  
  在這間他曾生活過許多年的老舊房屋裡。

  蘇遠歌保持那樣的姿勢坐了整整一個晚上。

  有些事,是要決斷的。
  
  以陌撥通顧鈞青電話的時候,他有些詫異的問「酒會這麼快就結束了?邀請函上說有不少節目的……」隨即笑道,「那麼,等我一下,我來接你。」

  她笑著說嗯。買了熱咖啡等在地下車庫的入口陰影裡。

  半路堵截算不算驚喜?等會跳出來嚇他會被鄙視麼?

  或許,等會應該和他談談蘇遠歌的事情。他曾對自己說,離帝修遠一點。那麼,他那時便已經得知了帝修的真實身份吧。但他並未告訴自己,是怕自己知道真相之後有負擔?

  不過,打聽那麼多年前的舊事,不會不顯得很三八……

  話說,這種咖啡,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喝吶……

  自己身上這條裙子,穿起來好不好看……

  腦袋裡充滿了零碎的小念頭。如果告訴李倩原園她們會被嘲笑「小女人」的吧。

  以陌撓撓頭。

  一擡眼,看見顧鈞青的身影從電梯裡出來,她彎眼微笑。

  卻看見一個高挑的身影跟在他身後。細長高跟,齊耳短髮,並不是蘇熙。

  兩人談笑。

  忽然間,那女子貼近他,用手臂勾過他的肩頸,貼在他耳邊說了句話。

  顧鈞青笑起來的眉目溫和而熟悉。

  她的心,狠狠的疼起來。

  天幕漆黑。

  黑的,彷彿永遠都不會亮起來。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1:30

〈51.約會×脫殼〉

  每當遇見他就沒有好事。安以陌腦袋裡根深蒂固的根植著這一觀點,所以,她幾乎全身的細胞都緊張起來了。Alex似乎被一群女人纏住了,他站在不遠處朝自己張望,明顯有些不耐,卻又不能立即抽身。

  以陌望著眼前的蘇遠歌,不知所措。

  這樣性格詭異的危險人物是應該遠離的。這是她從可憐的腦容量裡運轉得出的結論。

  可是,他是他的弟弟。

  那麼,至少,還是和諧相處吧……

  「你好。」她有些忐忑的向他問好。

  他沈默以對,看見她手中的高腳杯,說:「你酒量看來不錯。」

  她只不過拿了一杯裝裝樣子,並不是真飲。此刻拿近面前一嗅,一種略顯辛辣的酒氣淡淡暈染在空氣中。顯然,這酒很烈。

  「……我隨手拿的。」她放下杯子,解釋。

  又是一陣沈默。蘇遠歌伸手拿起一塊小蛋糕,咬了口,皺眉,丟進放置廢物的盒子裡。

  「你也不吃藍莓?」大約是先天呆發作,她竟脫口而出,「你們真像。」

  蘇遠歌的動作猛然一僵,硬生生的停住,看向她的目光有如刀鋒般淩厲。

  忽而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以陌無語問蒼天。

  顧鈞青不喜歡藍莓的味道,這是她印象裡唯一他不碰的東西。偏巧,蘇遠歌也不喜歡。

  她在那懾人的視線直視下落荒而逃,丟下一句「啊,Alex跑哪兒去了……」便灰溜溜的遁走。

  剛匆忙邁出兩步,從未穿慣這樣細長高跟的以陌便腳下一扭。幸而站的離擺放餐點的長餐桌比較近,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抓桌邊,一個趔趄,勉強站穩。卻聽「啪」的一聲,在她身邊的那只盛放番茄濃湯的玻璃深碗卻因桌布的牽扯,跌落在地摔個粉碎。

  眾人的視線齊唰唰的看向這邊。

  以陌驚魂未定的擡頭,落入眼底的,是Alex驚惶跑來的身影,還有宋郁白訝然的目光。

  或許對於這些上流社會的人物而言,這樣的失誤是該被鄙棄的,於是竊竊私語便在周圍瀰漫開來。

  這一剎那,狼狽的以陌惶然失措。

  一個從身後傳來的聲音挽救了場面。

  「抱歉,我撞到你了,小姐。」

  聲音不大,在片刻的安靜裡顯得突兀又清晰。

  以陌回頭。

  華麗明亮的水晶燈下,蘇遠歌站在離她一步之遙的地方,英俊的面容顯得有些模糊。

  他,為她救場。

  因窘迫而緋紅的臉頰和激烈的心跳逐漸緩和。

  他波瀾不驚的眼底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暗湧如潮。

  Alex走到她身邊,急切的問:「以陌,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再回首,那人已經不知去向。

  「去洗手間擦擦吧,裙子上。」Alex指著她裙子邊緣被番茄濃湯濺到的殘汁說。

  以陌點頭離場,略收拾了一下便步出了別墅。

  月光清淡,灑在安靜的草地和雕琢精緻的小噴泉上。幾分靜謐。幾分幽然。

  走出那樣的地方,剛才的緊張和壓抑消散無蹤。她深呼吸著清新的空氣,放鬆下來。

  燈火通明的別墅就在眼前。

  彷如一個裝著繁華的盒子,近在咫尺,又遙不可及。

  「你為什麼總是要擾人清靜?」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嚇了以陌一跳。一回身卻發現蘇遠歌坐在大理石圍砌的噴泉邊,他的視線也落在那棟富麗堂皇的建築上。

  「蘇先生……」

  對於「擾人清靜」這句批判,她有些委屈。但確實是人家來的早,又是幫自己解了圍的人,辯駁的話無論如何讓也說不出口。

  「覺得有意思麼?」他雙腿交疊,用手撐著略向後仰的身體。

  「誒?」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這樣的場合。」

  「應該……不算很有意思。說實話,我不太適應……」她答得很誠實。

  「聽到這樣的答案顧鈞青應該會很失望吧。」蘇遠歌勾起嘴角笑的諷刺,一雙眼,沒有焦點。「他對站在自己身邊女人的期望值,至少該在這樣的場合裡如魚得水才對。」

  一陣沈默。

  男子的笑容逐漸消逝,像是忽然起了的風,幾分冰冷。「不過時間還早,他會給你安排更多的機會來獨自面對這樣的環境,直到某一天,你也和那些包裝精美的糖果美人一樣,學會高貴的虛偽。」

  「不是你想的那樣。」以陌蹙眉。

  「也許吧。」他起身便走。

  「等等。」「剛才的事,謝謝你。」這感謝發自肺腑。

  誰知那人忽然停步轉身,站在她面前,問:「你打算用什麼謝我?」

  「……」以陌被這突如其來撞的有點暈。「蘇先生希望……」

  「叫我蘇遠歌。」他打斷,「如果要道謝的話,請我吃宵夜吧。」

  就在以陌猶豫的時候,只聽男子繼續說。

  「今天是我的生日。」

  以陌與Alex道別的時候,小男生正被幾個小妮子纏的不耐煩。見以陌說要走,以為是顧鈞青來接她了,滿臉憋屈的鼓著臉丟下一句「走吧走吧,你見色忘義」便不再理她。

  套著厚實外套的她坐在蘇遠歌的奔馳SLK200K上,看沿途景物飛逝。

  發了短信給顧鈞青,卻沒有回應。

  時針和分針正好重合在九點的位置。

  「網站上似乎說你是雙子座吶。」以陌詫異。

  「那是假的。」他目不斜視的開車。「家庭、生日、早年教育還有那些愛好古典音樂之類,都是假的。」

  側臉看去,他說話的表情,眉眼間染著清淡的落寞,卻如退潮般飛速的掩去,只餘滿地平靜的沙礫。

  「想吃什麼呢?」她想了想,「生日的話應該要吃麵吧,我知道有一家不錯的麵店,要不要去試試?」

  看著男子略顯驚訝又有些好笑的表情,她頓然醒悟。

  她身邊坐著的,不是可以隨意勾肩搭背一起去小攤小店吃夜宵的同學好友,而是大廈電子屏上、網站海報上、車站廣告牌上那個遙不可及供人膜拜的明星偶像。

  他們之間,因為李倩的烏龍簽名事件而結識,因為隔著顧鈞青的複雜關係而出現這樣怪異的相處方式。事實上,他們,應該還不算是朋友吧……

  想到這裡,她有些尷尬的開口:「我只是,隨便說說……」

  「那家店在哪?」男子打斷她問道。

  「誒?!你……要去?」

  「嗯。」

  「可是,那個,你去的話……」

  「你不想請客麼?」

  「……兩碗麵我還是請的起吶。」你以為我聽不出來你在擠兌我麼……

  「那就別廢話,告訴我方向。」假裝的不耐煩。

  「在我的學校附近吶。你要開到C大我才能知道怎麼走。」以陌擡頭,映入眼簾的是挑眉望著自己的蘇遠歌,不由紅了臉,低聲嚷嚷,「幹嘛,路盲犯法?」

  他輕笑一聲,踩下油門。
  
  狹小的店面。

  靠門邊的座位。

  「阿姨,那碗仔排面要放一個荷包蛋啊!」她猛然想起後朝裡面揮著手喊。

  「知道啦。」身材臃腫的老闆娘笑著點頭。

  架著黑框眼鏡,裹在帽子和圍巾裡的蘇遠歌放眼四顧,燈光昏黃,空氣裡瀰漫著因為通風不暢而彌留的麵食香氣。三三兩兩的學生相互交談,有些嘈雜。

  特意在很遠的地方停車,有意讓他坐在角落的位置,自己坐在他對面。

  她把那份放了荷包蛋的大碗推到他面前,然後遞來筷子。

  「嘗嘗吧。」她眉眼彎彎,「保證你還想來第二次。」

  他把圍巾拉下來一些,嘗了一口。手擀的麵條很筋道,湯汁味道濃郁。

  「好吃麼?」她在對面望著他,眼睛亮閃閃的。

  「嗯。」他點頭。

   「那就多吃點吧。」毫不掩飾的小得意。
  
  原來她是這樣的。

  會有小脾氣,笑起來的時候很溫和,時常很呆,表情很豐富。

  蘇遠歌看著埋頭苦吃的以陌,在熱氣蒸騰之間顯得愈加柔和的面龐,驚覺不知何時,自己竟然也這樣溫和的微笑起來。

  他推推眼鏡,低下頭。聽見對面的女生含糊著感歎:「果然還是在這樣的地方吃飯比較舒服吶……」

  「不喜歡那種地方麼?」他問。

  「那麼,你喜歡這樣的地方麼?」她指指小麵店反問,眼裡閃著狡黠的笑意,不等他回答便又轉移話題,「傳聞娛樂圈裡有許多黑幕,是真的麼?」

  「你要兼職做狗仔麼?」

  「是吶,我要是挖掘出你的花邊新聞就能賺一筆了。」她望天。

  蘇遠歌凝視她幾秒:「那些傳聞不過冰山一角。如果你想知道那些看不到的真實,不如……」

  正在此時,門被推開,吵吵鬧鬧的一群男生走進來,一邊討論著剛結束的那場籃球賽,一邊叫嚷著「餓死了餓死了,隨便什麼面,來五份啊……」

  那後半句被湮滅在吵雜中的話語,沒有被她聽見。

  不如?什麼呢?憑她的腦袋,是想不到的吧。

  他輕歎一口氣,無奈的再度低頭喝湯。
  
  許多人從店外走過,沒有人注意到靠近門邊的小角落,對面坐在那張小方桌邊的,彆扭男子和粗線條女生的小麵館一刻,淡淡溫情。

  ——不如,到我身邊來。

  那不曾被聽見的後半句話。

  讓他在多年後的夜晚時常想起,有那樣一個夜晚,她坐在他對面,言笑晏晏,神采飛揚。

  的確,誰也不曾料到,有一日,她會站在他身旁。

  雲湧風捲,神在夜空的雲端上微笑。
  
  蘇遠歌起身要付錢的時候被以陌拉住胳膊。他皺皺眉,正要說話,卻見她伸手把貼近他臉頰的圍巾飛快的向上攏了攏。

  幾個嘰嘰喳喳的女生從他們身旁經過。

  臉頰上,留下幾個小小的觸點。

  一時間,有些恍然。

  「請明星吃飯,算是榮幸吶,這頓讓我請吧。」她搶先去結賬。

  兩人沿路走回停車點,一路上,以陌捏著手機時不時瞟一眼,而屏幕一直是暗著的。

  「想他了?」注意到她小動作的男子面無表情。

  她不答,鑽進了路邊的店舖。

  那是家蛋糕店。已經過了打烊的時間,打工的店員是以陌認識的學妹,便親手做了個小小的蛋糕送給她。包上紙盒繫上緞帶,也有幾分精緻。
  
  「生日禮物。」坐在車裡,她遞給他。

  蘇遠歌默默的看著她坐這一切,卻並未伸手去接。

  「我……不喜歡吃甜食。」他垂眸拒絕。

  「蘇大明星看不上我的小禮物麼。」她挑眉。

  「不是。」

  他飛快的接了一句,卻又陷入沈默。「我吃不完,會浪費。」生硬的解釋著,蘇遠歌神色多了幾分不自然,有模糊不定的尷尬和窘迫。

  「……原來明星會臉紅的?」她猶如發現新大陸。

  「總之我不要!」他徒然惱羞成怒。

  這才對嘛。怪不得今天總覺得有哪裡讓她覺得很怪異。以陌淡定的點頭,這種隨便發飆的脾氣才是蘇大明星的真實性格吧。

  「可是,誰說讓你吃完的?」她懷著把老虎當hello kitty的精神挑釁,「你只要收下就好了。」

  「……」蘇遠歌吃癟了,這才是重大新聞吧。如果有人錄下這段話的話,絕對能登娛樂版頭條。他小聲嘀咕了句什麼,以陌沒聽見。只不過,他從她手中接過了蛋糕盒子,放在後座上。

  因為是你送的,所以不想讓它被浪費被丟棄。

  你送我的禮物。

  「今天出生時天秤座,追求公平的星座……」她突然停住。

  狐狸講過的顧家舊事裡,顧鈞青比蘇遠歌大幾天。顧鈞青是天蠍座,那麼,蘇遠歌應該是射手或者摩羯座,怎麼會……

  「我騙你的。」蘇遠歌勾唇,「沒想到你這麼容易就相信了,生日這種事。」

  「戲弄我很有趣麼?」

  「我並沒有任何戲弄你的意思。」

  「你接近我,是因為顧均青麼」她問。

  「你覺得呢?」他反問。
  
  以陌蹙眉,沈默片刻,起身下車,卻被他抓住手腕。

  「後面有記者,別下去。」他發動車子。

  「我想被同一個人接連騙兩次。」她用力掙開,打開車門,鑽出來的時候閃光燈耀眼的光芒讓她下意識擡手遮住眼睛。

  蘇遠歌迅速打開車門繞到她身旁,將她推進車裡,開車離去。

  三輛本田商務車尾隨其後。有人從車窗內探出頭拍照。

  「把頭低下去!繫上安全帶!」蘇遠歌皺眉加速。

  以陌有些慌張的彎□去抱膝坐著。

  身後的三輛車窮追不捨,而市區內絕不適宜飆車,根本無法甩掉它們。

  蘇遠歌低咒一句「媽的」,便摸出電話來。

  以陌不知道他在跟誰說話,只覺得他近乎於命令的語調讓人覺得有些森冷。「穿一件深灰色的長外套下樓,站到轉角的地方去。馬上。」說完,便掛了線。

  深灰色?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深灰色長外套,不解。

  五分鐘後,當那輛奔馳SLK200K路過某個視線被擋住的街道轉角時,追上來的狗仔隊發現一個身穿深灰色外套的女人剛從車上下來,便一擁而上的圍了上去。

  奔馳SLK200K絕塵而去。
  
  當穿著深灰色外套的宣晴看見記者們向著自己圍攏的瞬間,有一絲惱怒和憤恨。

  蘇遠歌,那車裡的究竟是誰,居然可以讓你屈尊主動給我打電話求助……
  
  車子,在一個人跡稀少的街邊停了下來。

  以陌擡起頭,長舒一口氣。

  「我猜,你應該聽說過關於我和顧鈞青的故事。」遠處偶然閃過幾道車輛經過的燈光,男子開口道。

  「除了蘇遠歌外,我還曾有過一個名字。」

  「顧鈞修。」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0:47

〈50.酒會×再遇〉

  第二天一早以陌便登了遊戲,誰知顧鈞青一直保持掛機狀態,發短信來說是中午才有空。於是獨守空閨的陌上薔薇耐不住寂寞,出牆了。對象就是昨天一冒頭就被唐伯虎點中的秋香妞——懶羊羊。

  兩人一面聊天一面砍怪,倒也愜意。

  陌上薔薇:「羊羊,你怎麼也沒去做任務?」

  懶羊羊:「帝修說一會兒上來了叫我,到現在也沒動靜。這任務設定的也太詭異了,資格任務都要999個任務物品,後面還不知道BT成啥樣呢。」

  陌上薔薇:「聽幫派裡做過這個任務的人說,能進入副本回到千年前的乾坤世界裡,看到三位主角的回憶。」

  懶羊羊:「是啊,聽說副本畫面美的一塌糊塗。可惜沒人做完。」

  陌上薔薇:「我比較擔心我這級別會拖他的後腿。」

  懶羊羊:「如果是頂級怪,我也幫不上忙,再說,大神級別的那位估計也用不著我這個小天祈加血,據說他的丹藥都是滿倉的。」她發了個無奈攤手的表情,接著問,「不過,有個問題當時你結婚的時候我就想問了,直到今天都沒有問出口呢。」

  陌上薔薇:「誒?什麼?」

  懶羊羊:「如果。嗯,我是說如果。你先遇見帝修的話,結果會不會有不同呢?」

  以陌一怔。關於這個問題,似乎,她從未考慮過。

  生活就像是一連串的多米諾骨牌,從推倒第一塊開始,一塊接著一塊的倒下,一切都向著最後的終點而去,沒有停頓。而羊羊卻站在一旁,將分岔路前的那一塊抽掉,明明確確的向自己要一個答案。

  ——對不起,我先遇見他。

  當時她是這麼答覆他的。當他為她而來,傾城相候的時候。

  如果。

  這兩個字帶著山呼海嘯般的洶湧將一切都推翻。

  當世界翻覆,潮水褪盡的時候,我眼底的乾坤,會變成什麼樣子?

  「不會。」她答的篤定,「因為我與青君,在現實中見過面。所以,對於我而言,他不僅僅是遊戲裡虛擬的影像。」

  懶羊羊:「如果,你在現實中先遇見帝修呢?」

  陌上薔薇:「……羊羊,哪來這麼多如果。」

  懶羊羊:「我很好奇吶,這麼夢幻的JQ∼」

  陌上薔薇:「……」

  正在兩人為此糾結的時候,周圍忽然圍上來幾個人。

  定睛一看,卻是幾個從未打過交道的女角色,其中三人是紅名。幾人將她兩圍住,眼看來者不善。

  以陌絞盡腦汁的回憶著幾天來的經歷,想來想去自己也沒有得罪人的地方。不由遠目歎息道:這是撞了哪門子的邪,總是有人跟自己過不去……

  只可惜這次安同學孔雀了一把,人家來此絕不是為了跟她過不去。

  她們找茬的對象是她身邊的懶羊羊。

  紅眼兔子:「懶羊羊,我說過,見一次殺一次,你還敢肆無忌憚的到處跑?」

  秋水:「跑出來找死的。」

  愛如空氣:「姑奶奶好久沒輪白過人了,今天你有福了。」

  ……

  這幫姑娘們你一句我一句的耀武揚威著。讓明白她們來意之後的懶羊羊驚訝了,一邊歎息道原來自己的影響力可以是這麼大的,一邊無比痛恨起那只讓自己深陷困境的屠夫頭子來。而鬆了一口氣的以陌則頓時反應過來,這群妞兒雖然不是來找她麻煩的,但是她們攻擊的對象是自己在乾坤裡最好的姐妹——懶羊羊。

  這種時候置身事外對於她而言是違背處事原則的。

  由於人數眾多且以陌和懶羊羊站的位置比較近,所以這些女人們暫時還處在謾罵階段,誰都沒有搶先動手。

  這就是典型的三個和尚的故事。人一多了,難免會心不齊。都在爭嘴上的痛快,但誰也不想做那個吃螃蟹的第一人。畢竟,帝修的脾氣是讓人琢磨不定的。萬一他對這種因愛慕而發生的攻擊行為持不讚賞態度,拋出一句「滅了那個女人的幫派」之類的指令,遭殃的,可就不只是自己。況且,那個該死的懶羊羊身邊還站著青君的女人。一個不小心誤傷了,事情可就鬧大了。

  懶羊羊也不是個軟柿子,見眾人罵的言辭激越,回一句:「喲,怎麼,瘋狗們羨慕了?那只好怪你們運氣不佳,白站三個小時還讓我撿個便宜。」

  一石激起千層浪。姑娘們憤怒了。

  秋水:「陌上薔薇你站開點,這裡沒你的事。」

  赤果果:「懶羊羊,你還真不要臉的裝上了。找虐呢。」

  田田荷葉:「殺。」

  ……

  群情激憤。兩人遁走。

  陌上薔薇可以隱身,相比之下懶羊羊的情況淒慘許多。她一邊跑一遍不斷吞著補血丹藥。如果不是她剛才開了天祈的防護光盾反彈和吸收了一些攻擊,剛才那些女人們的攻擊值她完全頂不住。以陌跑的很是懷舊,那時的大逃亡也是這般,身後跟著一批尾隨而來的殺手。

  三天兩頭遇見這樣的事兒,都快習以為常了。

  誒,這還真是頗有喜感吶。

  然而懶羊羊顯然沒有適應這種逃跑生活,跑的很是艱難。

  在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以陌想了想,密語對她說:「先下線。」

  【密語】懶羊羊:她們會守。

  【密語】陌上薔薇:你先下,我找人來幫忙。一會QQ上叫你。

  【密語】懶羊羊:好。

  說完,留下一串數字Q號便瞬間消失。

  女人們失去了目標,圍在原地,揚言「有本事你就不要上線」,守株待兔。

  以陌覺得即便是叫來了禽獸們暫時解救羊羊於重圍也不能從根本上解決這個問題。俗話說解鈴還須繫鈴人,她思來想去,便發了密 語給帝修。

  【密語】陌上薔薇:呃……那個,你在麼?

  小心翼翼的試探。

  【密語】帝修:嗯。

  隔了很久對方冒出一個「嗯」來。

  【密語】陌上薔薇:懶羊羊被人蹲點了,貌似是因為你的緣故。

  【密語】帝修:所以?

  以陌恨死了這種把話語權交給他人的談話態度。迫於無奈,她只好繼續。

  【密語】陌上薔薇:你不打算來救她麼?

  【密語】帝修:你通常都是這麼關心別人的麼?

  【密語】陌上薔薇:誒?

  【密語】帝修:關心不相干的人,然後,傷害想要靠近你的人。

  【密語】陌上薔薇:羊羊不是不相干的人。

  沈默片刻。

  【密語】陌上薔薇:你不來是因為我麼?你上次說過,不想看見我。

  依舊沒有回答。

  就在以陌打算放棄轉而向禽獸們求救的時候,忽然看到他的回應。

  【密語】帝修:你們在哪?

  當那只標誌型的黑色饕餮吞雲吐霧的出現在她的視野裡時,她感覺到了片刻的安心。

  他出面的話,問題一定會解決吧。

  雖然,方式可能激烈了些……

  以陌看著屏幕上頃刻間橫七豎八倒了一地的屍體,長歎一口氣。

  叫他來,到底是對是錯呢?

  【世界】帝修:只說一遍,別動懶羊羊。否則,後果自負。

  丟下這樣一句話之後,他一道回城符消失在兩人的視野裡。

  爬上線的羊羊囧囧有神的看著這一切:「怎麼辦,我在遊戲裡找十七八個男人的夢想破滅了……」

  中午時分,青君上線。兩人一同去交了「資格試煉」的任務,被鏡雨指點前去神城尋找神君昊風,只有拿到他手中的「神匙」才能打開通往過去的「輪迴之鏡」。

  以陌現在知道為什麼許多人放棄這個任務了。

  昊風給出的任務是,去尋找三件東西。分別是八級金屬「錚鐵」,八級毒藥「不語」以及八級材料「素錦」,各需10份。

  這些東西本就難尋,製作複雜。市價擡得很高不說,還一上架就被哄搶一空,根本買不到。

  青君洗劫了狐狸的倉庫,囤積數量不夠的就用狐狸的錢高價收購,心疼的狐狸君嚎叫「小青青,你這個敗家子,把我泡妞討老婆的本錢都折騰完了∼」

  陌上薔薇:「呃,今天似乎都沒看見小A。」

  青君:「他去趕通告了。今晚的酒會我可能要遲一點到,你跟著Alex就好。」

  陌上薔薇:「……我是想拒絕來著。」

  青君:「我會盡快趕回來。」

  陌上薔薇:「……嗯。」

  腦袋裡有一些小好奇。文藝界的酒會,是什麼樣子的呢?

  穿著正裝的男士,裙裾迤邐的女人,彬彬有禮的笑言,杯觥交錯的交談。

  這是某個知名製片人私人舉辦的中型聚會,地點設在他的豪華別墅,要求受邀者攜帶異性伴侶出席。

  許多面孔都是以陌熟悉的,在電視上時而可以看見。

  當紅主持人、熱播劇的男女主角、流行歌手等等。

  這樣的場合讓安以陌覺得有些窘迫。

  這種窘迫不僅僅來源於處在一個絕對陌生的環境裡,還因為她穿著一件對她而言略顯暴露的深紫色短款禮服裙,雖然僅僅是有些低胸而已。還踩著一雙深紫碎銀細長的小高跟,裙子和高跟鞋是下午蘇熙專程送來的。很合適的尺碼,深紫映襯以陌的白皙盡顯氣質,設計經典又不失華美,生生羨慕死了李倩。她嚎叫著預定說要拿去話劇社服裝組做樣板,給自己做個A罩的穿。

  在以陌二十多年的人生裡,社交經驗屈指可數,最正式的場合不外乎C大學生會組織過的那場校際聯誼。那時她穿著湖藍色的裙跟在宋郁白身後,像是一個小跟班。而向她表達好感的眾男生也被宋攔截在外,頗有一番護食的架勢。

  那時候。誒……

  她歎口氣,瞥了眼身邊手持高腳水晶杯,深藍色立領襯衫,白色西裝,乖巧有禮的向女士微笑打招呼的Alex,感歎:這小子……現在就這麼妖孽,長大了可怎麼辦吶?

  「你不開心?因為顧老虎沒來麼?」Alex圓溜溜的藍眼睛望著她問。

  「我很高興啊,第一次來這種地方,有點緊張呢。」她笑,「你們叫他顧老虎麼……」

  「誰叫他在公司成天一副面癱的臉,像誰欠了他幾百萬似的,而且要求苛刻精於算計。大家背地叫他顧老虎來著。」小A攤手。「不過他的外號還有很多,像是殺手顧,唔,他們說他是少婦殺手,還有,冰山顧之類的。」

  「……不怕我告訴他麼?」原來這傢夥工作的時候是這樣的吶。以陌忽然覺得自己瞭解的他,不過如冰山一角,是很小的一部分。

  有一絲小沮喪。

  他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全然不知。反而他似乎清楚自己的一切喜好。

  他總是微笑著做一個遷就者,看著自己的歡喜。

  是不是,該好好採訪他一下,然後用個本子記錄下來呢。她振奮了。

  「你不會告訴他吧……」男孩瞪大眼,金色的發很是耀眼。

  她拍拍他的肩。「唔,封口費。」

  「好啊,我讓你親一下好了。」他一笑,露出小虎牙。

  「咦,顧老虎的手機號是……」

  「啊!!!這是紅果果的敲詐!果然,和顧老虎呆久了,你也近墨者黑了。」

  「腹黑是一種美德吶∼宇宙無敵超級花美男先生。」她悠然自得,目光向靠窗的地方飄去。定住。

  她不由揉了揉眼睛。

  的確,沒有看錯。

  那個站在窗邊與人交談的男子正是剛才她想起的宋郁白。李煙如站在他身側,笑顏如花。

  「世界真小吶。」她低低的嘀咕一句。

  「的確。」身後有人贊同。

  「小A,你裝什麼深沈,這是姐姐的特權……」她一回頭,怔住。

  站在她身後的,不是Alex。

  比她高出許多的身材略顯削瘦。敞開著的駝色西裝,袖口的扣子和耳釘同樣反射斑駁銀光。深藍色襯衫上用銀色絲線秀出蜿蜒的暗紋。劉海略長,遮住了眉。如同雕塑般英俊的面孔。琥珀色的雙眸有著沈醉的流光。

  「這世界真小。」他重複。

  「蘇……先生。」
引言 使用道具
cve1130
侯爵 | 2012-7-12 17:30:11

〈49.破解×邀請〉

  秋意湖是K大公認最浪漫的約會場所。因為那湖裡死過人。

  上面兩句似乎不能算是正常的因果聯繫。

  那麼,換一種窮搖的方式來說。傳聞幾百年前,秋意湖中一對戀人雙雙自殺,化作蝴蝶,纏纏綿綿到天涯去了。

  於是文人騷客吃飽撐著賦詩填詞幾首,這個天然湖便一舉成名。K大建校時便將它囊括在內。時至今日,為這所百年老校平添了幾分柔美的同時,也為眾多墜入愛河的學生提供了原生態的約會場所。

  湖面如鏡動人。夜裡寒氣凍人。

  以陌被沈瀚摟在懷裡繞著湖邊兜圈,兩人身旁交錯著走過數對情侶。沈瀚在K大似乎人緣不錯,連著幾人與他打招呼。

  「來過這麼?」男生問。

  「沒有……」她老實的搖搖頭。

  沈瀚配合著女生的步伐頻率放緩腳步,目視前方:「她今天不來麼?」

  以陌眉心擰緊,又鬆開,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說:「喂喂,怎麼說也是一段姦情吶,好歹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舊情人吧。」

  兩人不知不覺已行至樹影深處,男生似乎是笑了,天光太暗看不真切。

  「的確。這個時候提起她太煞風景。」他緩緩俯□來,將以陌圈在樹幹和兩臂間。他的眼神中帶著十足的侵略成份,「月黑風高,美人當前,吾當笑納方不傷風雅。不是麼?」

  英俊而陌生的面孔不斷靠近。以陌渾身僵直的緊貼在樹幹上,眼神不自然的偏轉,卻被男生的手輕輕捏住下顎。

  她愕然的睜大了眼睛,只聽他在耳邊輕聲說:「閉上眼睛,不用擔心,交給我。」

  這聲音飽含磁性,像是蠱毒裡甜蜜誘人的香氣。

  她羽睫低垂。他將她的臉頰偏轉過一個小角度,吻了下去。

  風行湖上,吹皺了湖面。月影婆娑。樹影搖曳,枝椏顫動發出細碎的響。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幾聲悶響。接著就是女生受到驚嚇的尖叫,卻很迅速的被壓抑住。

  樹下的兩人依舊保持著那個親密的姿勢。

  以陌睜開眼,一副包子臉的發出「唔唔」的抗議聲。

  這廝居然用手捂著自己的嘴,然後吻在他自己的手背上。

  雖然你是K大話劇社的社長,獎盃獎狀一大堆,但是也不用這麼入戲的吧?不過是引蛇出洞而已……

  誒?!蛇呢?

  沈瀚看著這姑娘的表情變來變去,不由笑出聲:「怎麼說也是K大話劇社全員出動的活動,不會空手而歸的,放心。」自信滿滿的,帶著幾分狷狂。

  「沈瀚!這兒!」幾個高大的男生在不遠處的樹叢裡向兩人招手。

  以陌跟著他走去,不由黑線。這就是剛與他們擦肩而過的那幾對打招呼的情侶嘛。K大男生們圍住一個男生。而與他們分別扮演情侶的女生則站在一邊,拉住另  一個穿著暗色衣服的女生。

  當時和原園設定計劃的時候,她讓自己來K大找沈瀚,完全沒有想到能這樣速戰速決。

  在湖邊吹了半天冷風,果然還是值得的吶……

  被圍住的男生有些憤怒的喊道:「你們幹什麼,我們不過是來拍風景照的!」

  「拍風景?想不到C大還有這麼浪漫的同學。」沈瀚笑得要多諷刺有多諷刺。一個身材魁梧的男生遞過一隻相機,說:「從他手上搶來的,裡面都是你兩剛才的親密照,香艷程度……唔,兩顆星。」

  沈瀚蜷起手指敲他的腦袋,側身,對站在身邊的以陌做了個「請」的姿勢,道:「來吧,女主角小姐,來見見你的追隨者們。」

  聽到這話,那男生的瞳孔猛的一縮,生生避開了她的目光。

  曾送過她滿滿一盒費列羅的男生。

  鄭烽。

  還有曾差點把飯盒丟在自己身上的女生。

  瞿甜甜。

  三人相對。

  尷尬。煎熬。猜忌。怨恨。訝然。疑慮。

  誰也不知道這三人心中流淌過怎樣的感情。只有風語無聲,呼啦啦的吹過。

  「那相機裡的照片刪掉了吧?」靜默佇立片刻的安以陌問沈瀚。

  「嗯。」他點頭,「雖然是經過她允許的,不過要是讓她看見,我猜我一樣會死無全屍……」

  「這麼看來你果然已經被原園降服了吶。」

  「……尊重女性是一種美德。」演技高超的沈瀚也有臉紅的時候,於是他迅速轉移話題,「這兩個人,你打算怎麼辦?」

  「讓他們走吧。」

  「誒?」他有些驚訝。

  以陌站到鄭烽面前,對他淡然一笑:「不過走之前,我想問問,理由。」

  男生有些窘迫的低著頭,張口想要說什麼,卻聽見一旁的瞿甜甜叫道,「安以陌,你想要理由?我告訴你,我就是看你不順眼!你勾引了一個又一個男人還裝什麼清純?我就是要把你的醜事到處宣揚,讓你身敗名裂!」

  鄭烽在那些刺耳的話語裡慢慢捏了拳,一擡眼卻看見面前的女生仍舊一動不動的望著自己,心中狠狠的震了一下,鬆了手指。

  他聽見她說:「鄭烽。我問你要一個理由。」

  「那天,我陪甜甜去醫院,偶然的……看見了你。」他木然的說著,彷彿那個聲音不是自己的。「當時攝影部有活動,我碰巧帶著相機,於是,把你拍了下來。大廈門口的那幾張是攝影部一個學妹拍到的,我問她要來的……」

  瞿甜甜打斷他的話:「照片是我在他電腦裡找到的,是我發上論壇的,昨天晚上的大檢查也是我寫的舉報信引發的。你還想知道什麼?」她眼眶有些紅。

  「理由。」她依然執著。

  「因為……」他幾乎用盡力氣般,做了回答,「你不會喜歡上我。」

  「幸而,我不曾喜歡上你。」她的眼睛明亮的,像剔透的黑水晶。「你們走吧。如果下次再有類似的事情,我會報警。」

  「案犯找到了?」顧鈞青靠在寬大的轉椅上,一邊接電話一邊擺弄著手裡的厚實資料。

  在得到肯定回答之後,他面上浮起和煦的笑,將那疊資料丟在桌面上。

  「我去接你?」

  「那麼,回來的時候注意安全。」

  電腦右下角跳出的小窗口,似乎又是交通事故。於是囑咐一句。

  桌上的那堆資料最上面是一張沒有署名的手寫信件。幾份字跡鑒定書。從醫院內部弄出來的一份當日患者名單。瞿甜甜的名字赫然用一個紅圈明顯劃出。偵探事務所傳來的人物相關關係表上,鄭烽詳細的資料一覽無餘,包括愛好、特長、身高血型等等。「攝影部成員」幾個字被粗粗的劃了幾道紅線。

  看來,有時候,旁敲側擊不如單刀直入來的有效吶。

  他無奈的笑著搖搖頭,把那些資料丟進碎紙機。

  乘客寥寥的公交車上,男生和女生分坐在兩排座位上,貼窗坐著。

  一前一後。

  「甜甜,對不起。」坐在後排的男生低垂著頭,用幾不可聞的聲音道歉,幾分悲涼。「最後……還是把你也捲進來了。」

  「你剛對她說的那句話,是真的麼?」女生帶著一點哭腔的鼻音,終於還是再度紅了眼眶。

  「不是。」男生十指交叉的「我……不是因為她才這麼做的。」

  「我知道。」瞿甜甜的眼底湧出一大顆眼淚,輕輕的從眼角滑落,墜在手背上。溫熱。「不管發生什麼,我們都在一起,好不好?」

  鄭烽伸手將要觸及她的肩膀,卻停在半空,始終沒有覆上去。他看著漸漸濃重的夜幕,緩緩閉上眼。

  「好。」

  回到寢室的以陌推開門一愣。

  楊姝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一旁還有沈默的原園、李倩和唐小音。本能的感覺到氣氛似乎有些異常,於是她叫了聲「楊老師」便不再開口。

  楊姝頷首:「雖然大學戀愛自由,不過有些行為還是需要自我檢點。小音剛才去找我,說明了論壇裡照片的事。以陌,小音流產這種事你怎麼能一聲不響?萬一出了什麼危險,你一個人怎麼應付的來?」她頓了頓繼續說,「如果你們信任我,應該先告訴我一聲。否則也要告訴值得信任的長輩。明白了麼?」

  四人點頭。

  「作為一個輔導員,我希望你們能安全、健康的渡過大學時光。同樣作為女人,我建議你們不要過早的開始性行為。因為你們的思想還不夠成熟,還不能承擔後果和責任。對於女孩而言,哪怕有這種行為,也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否則,會對自己的身體造  成危害,可能導致你一生的遺憾。」楊姝拍拍唐小音的肩,說,「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現在校方已經開始追查貼照片一事,類似的事情應該不會再發生了。既然以陌頂了,就不要再把你流產的事情傳揚出去了。畢竟,這對女生來說不是好事。我希望你們都能找到真正值得托付的人。今天就說到這兒吧,我走了。」她起身與四人道別,便下樓去了。

  「傻瓜。你幹嘛要跑去說這事兒?」以陌歎口氣。

  「如果是別人,我就不去說了,但是對象是你。我怎麼能讓你給我頂著去流產的名聲。」小音苦笑。

  李倩怒道:「你兩居然都不告訴我們,這麼大的事,啊啊∼哀家很受傷!」

  「行了。你們都早點睡。折騰一天了。」原園直接把太后大人踹進了衛生間。

  以陌正要洗臉,接到一條短信。

  發件人是陌生號碼。短信內容如下。

  「本人鄭重邀請你來參加明晚的酒會。小妞,你不許不來,不然小爺跟你沒完。」

  她納悶的往下按,看到後面的署名,囧了。

  「宇宙超級無敵閃亮新生代少年花美男——ALEX。」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正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