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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0:35:11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1 13:29 編輯

第一章 名劍香花
    江湖中有耳朵的人,絕無一人沒有聽見過「玉郎」江楓和燕南天這兩人的名字;江
湖中有眼睛的人,也絕無一人不想瞧瞧江楓的絕世風采和燕南天的絕代神功。
    只因為任何人都知道,世上絕沒有一個少女能抵擋江楓的微微一笑,也絕沒有一個
英雄能抵擋燕南天的輕輕一劍!任何人都相信,燕南天的劍非但能在百萬軍中取主帥之
首級,也能將一根頭髮分成兩根,而江楓的笑,卻可今少女的心碎。
    但此刻,這出生帝富世家的天下第一美男子,卻穿著件粗俗的衣衫,趕著輛破舊的
馬車,勿勿行駛在一條久已荒廢的舊道上。
    此刻若有人見到他,誰也不會相信他便是那倚馬斜橋、一擲千金的風流公子。
    七月,夕陽如火,烈日的餘威仍在。
    人和馬,都悶得透不過氣來,但江楓手裡的鞭子,仍不停抽打著馬。
    馬車飛駛,將道路的荒草,都輾得倒下去,就好像那些曾經為江楓著迷的少女腰肢。
    突然,一聲雞啼,撕裂了天地的沈悶。
    但黃昏時,舊道上哪裡來的雞啼?江楓面色變了,明銳的目光,自壓在眉際上的破
帽邊沿望過去,只見一隻大公雞站在道旁殘柳的樹幹上,就像釘在上面似的動也不動,
那雄麗的雞冠,多彩的羽毛,在夕陽下閃動著令人眩目的金光。
    公雞的眼睛裡竟也似有種惡毒的、妖異的光芒。
    江楓的面色變得更蒼白,突然勒住了車馬。
    健馬長嘶,車緩緩停下,車廂中有個甜美溫柔的語聲問道:「什麼事?」
    江楓微一遲疑,苦笑道:「沒有什麼,只不過走錯路了。」撥轉馬頭,兜了半個圈
子,竟又向來路奔回,只聽那公雞又是一聲長嘶卻像是在對他冷笑。
    江楓打馬更急,路上的荒草已被輾平,車馬自是走得更快了,但還未奔出四十丈,
道上竟又有樣東西擋住了去路。
    這久已荒廢、久無人跡的舊道上,此刻竟突然有只巨大的肥豬橫臥在路中,又有誰
能猜透這隻豬是哪裡來的?馬車方纔還駛過這條路,這條路上,方才明明連半斤豬肉都
沒有,而此刻卻有了整整一隻豬。
    江楓再次變色,再次勒住馬車。
    只見那隻豬在地上翻滾著,但全身上下,卻被洗得乾乾淨淨,那緊密的豬毛,在夕
陽下就像是金絲織成的毯子一樣。
    門窗緊閉的車廂裡,又傳出人語道:「什麼事?」江楓語塞:「我……我……」那
甜美溫柔的人語輕歎著道:「你又何苦瞞我?我早已知道……」江楓失聲道:「你早已
知道了?」
    「我方才聽見那聲雞啼,便已猜出必定是『十二星相』中人找上咱們了,你怕我擔
心……所以才瞞著我,是麼?」
    江楓長歎一聲,道:「奇怪……你我此行如此秘密,他們怎會知道?但……但你只
管放心,什麼事都有我來抵擋。」車廂中人柔聲道:「你又錯了,自從那天……那天我
準備和你共生共死,無論有什麼危險艱難,也該由咱們倆共同承當。」
    「但你現在……」「沒關係,現在我覺得很好。」
    江楓咬了咬牙,道:「好,你還能下車走麼?道路兩頭都已有警象,看來咱們也只
有棄下車馬,穿過這一片荒野……」「為什麼要棄下車馬呢?他們既已盯上咱們,反正
已難脫身。倒不如就在這裡等著,『十二星相』雖有凶名,但咱們也未必怕他們!」
    「我……我只是怕你……」「你放心,我沒關係。」
    「江楓面上忽又現出溫柔的笑容,輕輕道:「我能找著你,真是。最幸運的事。」
    他在夕陽下笑著,連夕陽都似失卻了顏色。
    車廂人嬌笑道:「幸運的該是我才對,我知道,江湖中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在羨慕
我,妒忌我,只是她們……」語聲未了,健馬突然仰道驚嘶起來……暮風中方自透出新
涼,這匹馬卻似突然出了什麼驚人的警兆!一陣風吹過,豬,在地上翻了個身,遠處隱
隱傳來雞啼,荒草在風中搖舞,夕陽,黔淡了下來,大地竟似突然被一種不祥的氣氛所
籠罩,這七月夕陽下的郊野,竟突然顯得說不出的淒涼、蕭瑟!江楓變色道:「他們似
已來了!」
    「突然馬車後有人喋喋笑道:「不錯,咱們已來了!」
    這笑聲竟也如雞啼一般,尖銳、刺耳、短促,江楓一生之中,當真從未聽過如此難
聽的笑聲。
    他大驚轉身,輕叱道:「誰?!」
    雞啼般的笑聲不絕,馬車後已轉出七八個人來。
    第一個人,身長不足五尺,瘦小枯乾,卻穿著一身火紅的衣裳,那模樣正有說不出
的詭秘,說不出的猥瑣。
    第二個人,身長卻赫然在九尺開外,高大魁偉,黃衣黃冠,那滿臉全無表情的橫肉,
看來比鐵還硬。
    後面踉著四個人打扮得更是奇怪,衣服是一塊塊五顏六色。
    的綢鍛縫成的,竟像是戲台上乞丐穿著的富貧衣。
    這四人身材相貌不相同,卻都是滿面凶光、行動驃悍的漢子,舉手投足,也是一模
一樣,誰也不快上一分,誰也不慢上一分。
    還有個人遠遠跟在後面,前面七個人加起來,也末見會比這人重上兒斤,整整一匹
料子,也未見能為此人做件衣服,他胖得。
    實在已快走不動了,每走一步,就喘口氣,口中不住喃喃道:好熱,熱死人了。」
    滿頭汗珠,隨著他顫動的肥肉不住地流下來。
    江楓躍下馬車,強作鎮定,抱拳道:「來的可是『十二星相』中之司晨客與黑面君
麼?」
    紅衣人格格笑道:「江公子果然好眼力,但咱們不過是一隻。
    雞、一隻豬而已,司晨客、黑面君,這些好聽的名字,不過是江湖中人胡亂取的,
咱們擔當不起。
    「江楓目光閃動道:「閣下想必就是∼」紅衣人截口笑道:「紅的是雞冠,黃的是
雞胸,花的是雞尾,至於後面那位,你瞧他的模樣像什麼,他就是什麼。
    江楓道:「幾位不知有何見教?」
    紅衣雞冠道:「聞得江公子有了新寵,咱兄弟都忍不住想來瞧瞧這位能令玉郎心動
的美人兒究竟美到什麼地步,再者,咱兄弟還想來向公子討件東西」江楓暗中變色,口
中卻仍然沈聲道:「只可惜在下此次勿勿出門,身無長物,哪有什麼好東西,能入得了
諸位名家法眼」雞冠人喋喋笑道:「江公子此刻突然將家財完全變賣,咱們雖不知為的
是什麼,也不想知道,但江公子以田莊換來的那袋明珠……嘿嘿,江公子也該知道咱們
『十二星相』向來賊不空手公子就把那袋明珠賞給咱們吧。
    「江楓突也大笑道:「好,好,原來你們倒竟也打聽得如此清楚,在下也知道『十
二星相』從來不輕易出手,出手後從不空回,但……」雞冠人道:「但什麼,你不答應?」
    江楓冷笑道:「若要我答應,只有……」語聲未了,閃閃銀光,已到了他胸口。
    這雞冠人好快的手法,眨眼間,手中已多了件銀光閃閃的奇形兵刃,似花鋤,如鋼
啄,閃電般擊向江楓,眨眼間已攻出七招,那詭異的招式,看來正如公雞啄米一般,沿
著江楓手足少陰經俞府、神法、靈墟、步廊……等要穴,一路啄了下去。
    江楓平地躍起,淩空一個翻身,堪堪避過了七啄,但這時卻又有四對雞爪鐮在地上
等著。
    雞楓一動,雞尾立應,那四個花衣雞尾人的出手之快,正也不在紅衣雞冠之下,四
對雞爪鐮刀,正也是江湖罕暑的外門功夫,一個啄,四個抓,招式配合得滴水不漏,就
算是一個人生著九隻手,呼應得也未必如此微妙。
    江楓自然不是等閒人物,但應付這五件外門兵刃,應付這從來未見的奇詭招式,已
是左支右拙,大感吃力、何況還有個滿臉橫肉、目光閃動的黃衣雞胸正在一旁目不轉睛
地瞪著他,只等著他破綻露出。
    黑面君嘻嘻笑道:「哥兒們,加油,咱們可不是女人,可莫要對這小子生出憐香惜
玉的心,兄弟我且先去睢瞧車子裡的小美人兒。
    「江楓怒喝道:「站住!」
    他雖想衝過去,怎奈那九件兵刃卻圍得他風雨不透,而這時黑面君已蹣跚地走向車
廂,伸手去拉門。
    就在這時,車窗突然開了一線,裡面伸出一隻白生生的玉手,那纖柔、毫無瑤疵的
手指中,卻夾者只梅花。
    黑色的梅花!盛夏中有梅花,已是奇事,何況是黑色的梅花?!白的手,黑的梅花,
襯托出一種無法形容的、神秘的美,車廂中甜美的語聲一字字緩緩道:「你們瞧瞧這是
什麼?」
    黑面君的臉,突然扭曲起來,那只正在拉門的手,也突然不會動了,雞嘴啄、雞爪
鐮,更都在半空頓住!這六個凶名震動江溺的巨盜,竟似都突然中了魔法,每個人的手、
腳、面目,都似已突然被凍結。
    黑面君嘎聲道:「繡玉谷,移花宮……」車廂中人道:「你的眼力倒也不錯。」
    黑面君道:「我……小人。」
    牙齒打戰,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車廂人柔聲道:「你們想不想死?」
    「小人,不……」
    「不想死的還不走!」
    這句話還末說完,紅的、黃的、花的、黑的,全部飛也似的走了……黑面君腳步也
不再蹣跚,口中也不喘氣了,若非親眼瞧見,誰也不會相信這麼胖的人會有如此輕靈的
身法。
    江楓一步竄到車窗前,道:「你……你沒事麼了」車廂人笑道,「我只不過招丁招
手而已。
    「江楓鬆了口氣,歎道:「不想你竟從宮中帶出了朵墨玉梅花。
    連『十二星相』這樣的凶人,竟也對她們如此懼怕。」
    車廂中人道:「由此你就可想到她們有多可怕,咱們還是快走吧,別的人來了都不
要緊,但若是……「突然間,只聽「嗖嗖嗖」衣袂破風之聲驟響,方才逃了的人,此刻
竟又全部回來了,來的竟比去時還快。
    黑面君格格笑道:「咱們險些上當了,車子裡若真是『移花宮』中的人,方纔還能
活著走麼?你幾時聽說過『移花宮』手下留得有活口?」
    車廂中人道:「我饒了你,你竟還……黑面君大喝道:「冒牌貨,出來吧!」
    突然出手一舉,那車門竟被一拳擊碎!車廂裡坐著的乃是個雲鬢蓬亂、面帶病容的
婦人,卻仍掩不住她的天香國色……他眼睛並不十分媚秀,鼻子並不十分挺刺。
    嘴唇也不十分嬌小,但這些湊在一起,卻教人瞧了第一眼後,目光便再也捨不得離
開,尤其是她那雙眼睛裡所包涵的情感、瞭解與智慧,更是深如海水。
    只是她的腹部卻高高橫起,原來竟已身懷六甲。
    黑面君怔了一怔,突然大笑道:「原來是個大肚婆娘,居然還敢冒充移花官的……」
話末說完,那少婦身子突然飛了出來,黑面君還未弄清是怎麼回事,臉上已「□□啪啪」
被她摑了幾個耳光。
    那少婦身子又已掠回,輕笑道:「這大肚婆如何?」
    黑面君怒吼一聲,道:「暗算偷襲,又算得了什麼?」
    一拳擊了出去,這身子雖臃腫,但這一拳擊出,卻是又狠、又快、又辣!那少婦面
上仍帶著微笑,纖手輕輕一引、一撥,也不知她用了什麼手法,黑面君這一拳竟被她撥
了回去,「砰」的一拳,竟打在自己肩頭上,競偏偏不能收住,也不能閃避,他一拳擊
碎車門,是何等氣力,這一拳競自己將自己打得痛吼著躍倒在地上。
    雞冠雞尾本也躍躍欲試,但此刻卻又不禁怔住了,目瞪口呆地瞧著這少婦,連手指
都不敢動一動。
    黑面君顫聲道:「移花接玉,神鬼莫敵……」那少婦道:「你既然知道,便也該知
道我是不是冒充的。」
    黑面君道:「小……小人該死,該死!……」掄起手來,正反摑了自己十幾個耳括
子,打得他那張臉更黑胖了。
    那少婦歎了口氣,道:「我要為孩子積點陰德,你們……你們快走吧。」
    這一次他們自然逃得更快,眨眼間便逃得蹤影不見,但暮色蒼茫中,遠處卻有條鬼
魅般的人影一閃,向他們追了過去。
    江柯瞧見他們去遠,才又鬆了口氣,歎道,「幸虧你還有這一手,又將他們駭佳,
否則……「突然發現那少婦面上已變了顏色,身子顫抖著,滿頭冷汗。
    滾滾而落,竟似已疼得不能忍受。
    江楓大驚道:「你怎麼了」那少婦道:「我……發動了胎氣……只怕……只怕已……
快要……」她話還沒說完,江柯已慌得亂了手腳,跺足道:「這如何是好?」
    那少婦嘶聲道:「你快將車子趕到路旁……快……快……快!」
    江楓手忙腳亂地將車子趕到路旁長草裡,健馬不住長嘶著,江楓不停地抹汗,終於
一頭鑽進車廂裡。
    破了的車門,被長衫擋了起來。
    大約數盞茶的時間,車廂中突然傳出嬰兒嘹亮的哭聲。
    過了半響,又聽到江楓狂喜呼道:「兩個……是雙胞胎!。
    「又過了兩盞茶時分,滿頭大汗,滿面興奮的江楓,一頭鑽出車廂,但目光所及,
整個人卻又被驚得呆住了!方才鼠竄而逃的黑面君、司晨客,此刻竟又站在車廂前,六
只冷冰冰的目光,正眨也不眨地瞧著他!江楓想再作鎮定,但面容也不禁驟然變了顏色,
失聲道:「你……你們又回來了?」
    雞冠人詭笑道:「公子吃驚了麼了」江楓大聲道:「你們莫非要送死不成?!」
    黑面君哈哈大笑道:「送死?……」江楓厲聲道:「瞧你們並非孤陋寡聞之輩,繡
玉谷,移花官的厲害,你們難道不知道?!」
    他平日雖然風流蘊藉,溫文爾雅,但此刻卻連眼睛都紅了。
    黑面君大笑道:「姓江的,你還裝什麼蒜?你知道,我也知道,移花宮的兩位官主,
此刻想要的是你們兩人的命,可不是我們。
    汗珠,已沿著江楓那挺秀的鼻子流到嘴角,但他的嘴唇卻幹得發裂,他舐了舐嘴唇,
縱聲大笑道,「我瞧你倒真是瘋了,移花官的宮主會想要我的命?……哈哈,你可知道
現在車子裡的人是誰?」
    雞冠人冷冷道:「現在車子裡的,不過是移花官的花奴、丫頭,只不過是自移花宮
逃出來的叛徒!」
    江楓身子一震,雖然想強作笑聲,但再也笑不出了。
    黑面君格格笑道,「江公子又吃驚了吧?江公子又怕還要問,這種事咱們又怎會知
道的?嘿嘿,這可是件秘密,你可永遠也猜不到」這的確是件秘密,江楓棄家而逃,為
的正是要逃避移花官那二位官主的追魂毒手!但這件秘密除了他和他妻子外,絕無別人
知道,此刻這些人偏偏知道了,他們是怎會知道的?江楓想不出,也不能再想了,車廂
中產婦在呻吟,嬰兒在啼哭,車廂外站者的卻是些殺人不眨限的惡徒!他身子突然箭一
般竄了出去,只見眼前刀光一閃,黃衣雞胸掌中一對快刀,已擋住了他去路!江楓不避
反迎,咬了咬牙,自刀光中穿過去,閃電般托住黃衣人的手腕,一擰一扭,一柄刀已到
了他手中。
    他飛起一腳,踢向黃衣人的下腹,反手一刀,格開了雞冠人的鋼刀,身子卻從雞爪
鐮竄了過去,刀光直劈黑面君!這幾招使得當真是又狠又準,又快又險!刀光、鋼啄、
雞爪,無一件不是擦著他衣衫而過。
    黑面君雖擰身避過了這一刀,但也不禁驚出了一身冷汗,抽空還擊二拳,口中大喝:
「留神!這小子拼上命了!」
    這些身經百戰的惡徒,自然知道一個人若是拼起命來,任何人也難攖其鋒,瞧見江
楓刀光,竟不硬接,只是遊鬥!江楓左劈一刀,右擊一招,雖然刀刀狠辣,刀刀拚命,
邊卻刀刀落空,黑面君不住狂笑,黃衣人雙刀雖只是剩下一柄,但左手刀專走偏鋒,不
時削來一刀,叫人難以避內,四對雞爪鐮配合無間,攻擊時銳不可當,防守時密如蛛網,
就只這些已足以守人魂魄!更何況還有那紅衣雞冠,身法更是快如鬼魅,紅衣飄飄,倏
來忽去,鋼啄閃閃,所取處無一不是江楓的要穴!江楓髮髻已蓬亂,吼聲已嘶裂,為了
他心愛人的生命,這風流公子此刻看來已如瘋狂的野獸!但他縱然拚命,卻也無用了,
獅已入陷,虎已被困,縱然拚命,也不過只是無用的掙紮而已。
    暮雲四合,暮色淒迷。
    這一場惡戰雖然驚心動魄,卻也悲慘得令人不忍卒睹,他流汗!流血!換來的不過
是敵人瘋狂的訕笑。
    車廂中又傳出人語,呻吟著呼道:「玉郎,你小心些……只要你小心些,他們絕不
是你的敵手!黑面君突然一步竄過去,一把撕開衣,獰笑道:唷,這小子福氣不錯,居
然還是個雙胞胎!」
    江楓嘶聲呼道:「惡賊,滾開!」
    他衝過去,被擋回來,又衝過去,又被擋回來,再衝過去,再被擋回來,他目毗盡
裂,已裂出鮮血!那少婦緊擁著她的兩個小孩子,嘶聲道:「惡賊,你……你……」黑
面君格格笑過:「小美人兒,你放心,現在我不會對你怎樣的,但等你好了,我卻要……
哈哈,哈哈……一江楓狂吼道:「惡賊,只要你敢動她……」黑而君突然伸手在那少婦
臉上摸了摸,獰笑道:「我就動她,你又能怎樣?」
    江楓狂吼一聲,刀法一亂,快刀、利爪、尖啄,立刻乘隙攻進。
    他肩頭、前胸、後背,立刻多了無數條血口!那少婦顫聲道:「玉郎,你小心些!」
    黑面君大笑道:「你的玉朗就要變成玉鬼了!」
    江楓滿身鮮血,狂吼道:「惡賊,我縱成厲鬼,也不撓你」充滿忿怒的喝聲,得意
的笑聲,悲慘的狂叫,嬰兒的啼哭,混成一種令鐵石人也要心碎的聲音。

[ 本帖最後由 phil65.tw 於 2008-3-9 02:4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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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42:42

第一百二十六章 真相大白
    奪劍的人竟萬春流。他歎息了一聲,緩緩道:「一個人若是要死,那是誰也攔不住
的。」
    邀月宮主厲聲道:「你既然知道,為什麼湟要來多事!」
    萬春流根本不理她,還是凝注著花無缺,柔聲道:「我並不是阻止你,只不過勸你
再多等片刻,也許還不到半個時辰,過了半個時辰後,你若還是要死,我保證絕沒有任
何人來阻止你。」
    他望著手裡的劍,接著又道:「到了那時,無論任何人想死,我非但絕不阻止,而
你還會將這柄劍親自交到她手上。」
    邀月宮主大笑道:「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難道還會有鬼麼?孩子,我勸你還是莫
要再等了吧,多等一刻,你就多受一刻的痛苦?」
    「狂獅」鐵戰忽然大喝道:「就算再多受片刻痛苦又有何妨?你難道連這點勇氣都
沒有?」
    邀月宮主怒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我面前多嘴?」
    鐵戰大怒道:「我多了嘴又怎樣?」
    他的喝聲更大,邀月宮主臉色又開始透明,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道:「誰多嘴,
我就要他死!」
    蕭女史忽也冷冷一笑,站到鐵戰身旁,道:「我平生什麼都不喜歡,就喜歡多嘴?」
□十八歎了口氣,道:「我的脾氣也正和她一樣!」
    俞子牙道:「還有我!」
    剎那之間,這些久已隱跡世外的武林高人,都已站在一排,靜靜的凝注著邀月宮主,
每雙眼睛都是清澈如水,明亮如星。
    邀月宮主驟然停下腳步,望著各人的眼睛,她只有停下腳步,過了了半晌,才淡淡
一笑,道:「我既已等了二十年,又何在乎多等這一時半刻?」除了萬春流之外,誰也
不知道在這短短半個時辰中,事情會有什麼變化?但萬春流卻似胸有成竹,竟盤膝坐到
花無缺身旁,閉目養起神來心燕南天呆了很久,緩緩俯下身,抱起了小魚兒的屍體。
    但萬春流卻忽然大聲道:「放下他!」
    燕南天怔了怔,道:「放下他?為什麼?」
    萬春流道:「你現在不必間,反正馬上就會知道的。」
    燕南天默然半晌,剛將小魚兒的屍體放回地上,突然又似吃了一驚,再拉起小魚兒
的手。只見他面色由青轉白,由自轉紅,忽然放聲大呼道:「小魚兒沒有死,沒有死……」
邀月宮主也一驚,但瞬即冷笑道:「我知道他已死了,我已親自檢查過,你騙我又有什
麼用?」
    燕南天大笑道:「我為何要騙你?他方才就算死了,現在也已復活!」
    這句話說出來,騷動又起,大家心裡雖都在希望小魚兒復活,但卻並沒有幾個人相
信燕南天的話。邀月宮主更忍不住大笑起來,指著燕南天道:「這人已瘋了,死人又怎
會復活?」
    燕南天仰苜而笑,也不去反駁她的話,大家見到他的神情,心裡也不禁泛起一陣悲
痛憐惜之心。這一代名俠只怕真的已急瘋了。死人又怎會復活?但就在這時,突然一人
道:「誰說死人不能復活?我豈非已復活了麼?」
    驟然間,誰也不知道這句話究竟是否小魚兒自己說出來的,但小魚兒的「屍體」卻
已自地上坐了起來!死人竟真的復活了!大家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怔了半晌,又忍
不住歡呼起來,有的人心裡已恍然大悟!原來小魚兒方才只是在裝死!但邀月宮主卻知
道他方才是真的死了,因為她已檢查過他的脈搏,知道他呼吸已停,脈搏已斷,連心跳
都已停止。他怎會復活的?難道真的見了鬼麼?邀月宮主瞪著小魚兒,一步步向後退,
面上充滿了恐懼之色。
    小魚兒望著她嘻嘻一笑,道:「你怕什麼?我活著時你尚且不怕,死了後反而害怕
了麼?」
    邀月宮主顫聲道:「你……你究竟在玩什麼花樣?」
    小魚兒大笑道:「小魚兒玩的花樣你若也猜得到,你就是天下第一聰明人了。」他
轉向萬春流,道:「她什麼都說了?」
    萬春流拉起了花無缺,微笑道:「她什麼都說過了,這秘密其實只需一句話就可說
明!你們本是親兄弟,而且是孿生的兄弟!」小魚兒歡呼一聲,跳起來抱住了花無缺,
大笑道:「我早知道我們絕不會是天生的對頭,我們天生就應該是朋友,是兄弟?」他
雖然笑著,但眼淚卻也不禁流了出來。
    花無缺更是已淚流滿面,那裡還能說得出話,燕南天張開巨臂,將這兄弟兩人緊緊
擁抱在一齊,仰天道:「二弟,二弟,你……你……」他語聲哽咽,也唯有流淚而已。
    但這卻是悲喜的眼淚,大家望著他們三人,一時之間,心裡也不知是悲是喜?熱淚
也不禁奪眶而出。慕容雙情不自禁依偎到南宮柳懷裡,心裡雖是悲喜交集,卻又充滿了
柔情蜜意,再看她的姊妹,亦是成雙成對,互相偎依。
    蕭女史擦著眼睛,忽然道:「無論你們怎樣,我卻再也不想回去了,這世界畢竟還
是可愛的。」
    邀月宮主木立在那裡,根本就沒有一個人睬她,沒有人看她一眼,她像是已完全被
這世界遺棄。
    只有萬春流卻緩緩走到她面前,緩緩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毒藥能害人,亦
能救人,其中的巧妙雖各有變化,運用卻存乎一心。」
    他微微一笑,接著道:「若將幾種毒草配揀到一齊,就可煉出一種極厲害的麻痺藥,
剎那間就可令人全身麻痺,呼吸停止,和死人無異,若用這種麻藥來害人,自然就可乘
人在麻痺時為所欲為,但在下配煉這種麻藥,卻是為了救人,因為它不但可以止痛,還
可要人上當?」
    說到這裡,邀月宮生面上的肌肉已開始抽搐。但萬春流還是接著說了下去,道:
「小魚兒還末動手之前,就問我要了這些麻藥,他從小和我在一齊,深知這種麻藥的用
法,所以就想到用它來裝死,因為他也知道他一死之後,你一定會將所有的秘密說出來。」
    他又笑了笑,道:「這孩子實在聰明,所想出的詭計無一不是匪夷所思,令人難測,
也就難怪連宮主都會上了他的當了。」他雙手將那柄「碧血照丹心」捧到邀月宮主面前,
悠然道:「花無缺既已用不著這柄劍了,在下只有將之交回給宮主,宮主說不定會用得
著它,是麼?」他微笑著轉身,再也不回頭去瞧一眼。邀月宮主這時只要一揮手,就可
將他立斃於劍下!但萬春流卻知道以邀月宮主此刻的心情,是必定再也不會殺人的了,
也許她唯一要殺的人就是她自己!「碧血照丹心」也許的確是柄不祥的魔劍!蘇櫻早已
來了,她來的時候,正是小魚兒「復活」的時候,但直到這時她才擦乾眼淚,走了過去。
小魚兒忽然發現了她,又驚又喜,道:「你也來了,我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
    蘇櫻面上冷冰冰的毫無表情,道:「我這次來,只因為我已答應過別人,到這裡來
辦一件事。」
    小魚兒道:「你答應了誰?來辦什麼事。」
    蘇櫻道:「我答應了鐵心蘭,到這裡來……」她話末說完,鐵戰、花無缺已同時失
聲道:「她的人呢?」
    蘇櫻望著花無缺,道:「她只想讓你知道,她雖要你為她而死,可是她自己也早就
準備陪著你死了,她還是要我將你們兩人的屍體葬在一起。」
    花無缺流淚道:「我……我知道她絕不會負我的,我早已知道。她……她的人現在
那裡?」
    蘇櫻道:「她早已服下了毒藥,準備一死……」鐵戰狂吼一聲,扼住了花無缺的喉
嚨,大吼道:「都是你這小子害了她,我要你賠命!」
    花無缺的人早已呆了,既不掙扎,也不反抗,只是喃喃道:「不錯,是我害了她……
是我害了她……」大家本來為他們兄弟高興,此刻見了花無缺的模樣,心情又不禁沉重
了起來,總覺得蒼天實在不公,為什麼總是對多情的人如此殘忍。誰知這時小魚兒卻忽
然大笑起來。
    鐵戰大怒道:「你這畜生!你笑什麼?」
    小魚兒笑道:「莫說鐵心蘭只不過服下了一點毒藥,就算她將世上的毒藥全都吞下
去,蘇姑娘也有法子能將她救治的,蘇姑娘,你說對不對。」
    蘇櫻狠狠瞪了他一眼,但還是點了點頭,向花無缺展顏笑道:「我本來也想讓你著
急的,可是見了你這副樣子,我可不忍了……你快去吧,她就在那邊的樹下,現在只怕
已快醒來了。」
    花無缺大喜道:「多謝……」他甚至等不及將這多謝兩個字說完,人已飛掠了出去。
    鐵戰也想跟他一齊走,但蕭女史卻拉住了他,笑道:「那邊的地方很小,你過去就
嫌太擠了。」
    鐵戰怔了怔,但畢竟還是會過意來,大笑道:「不錯不錯,太擠了,的確太擠了……」
小魚兒笑嘻嘻的剛想去拉蘇櫻的手,但蘇櫻一見到他,臉立刻沈了下去,一甩手扭頭就
走。
    這時邀月宮主竟忽然狂笑起來,狂笑著抱起她妹妹的屍體,狂笑著衝了出去,瞬眼
間就消失在蒼茫的迷霧中。
    但這時小魚兒誰也顧不得了,大步趕上了蘇櫻,笑道:「你還在生我的氣?」蘇櫻
頭也不回,根本不理他。
    小魚兒道:「就算我錯怪了你,你也用不著如此生氣呀。」蘇櫻還是不理他。
    小魚兒道:「我已經向你賠不是了,你難道還不消氣。」蘇櫻好像根本沒聽見他在
說什麼。
    小魚兒歎了口氣,喃喃道:「我本來想求她嫁給我的,她既然如此生氣,看來我不
說也罷,也免得去碰個大釘子。」
    蘇櫻霍然回過頭,道:「你……你說什麼?」
    小魚兒眨了眨眼睛,攤開雙手笑道:「我說了什麼?我什麼也沒有說呀。」
    蘇櫻忽然撲上去,摟住了他的脖子,咬著他的耳朵,打著他的肩頭,跺著腳嬌笑道:
「你說了,我聽見你說了,你要我嫁給你,你還想賴嗎。」
    小魚兒耳朵被咬疼了,但此刻他全身都充滿了幸福之意,這一點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他一把將蘇櫻抱了起來,大步就走。
    蘇櫻嬌呼道:「你……你想幹什麼呀?」
    小魚兒悄悄道:「這裡的人太擠了,我要找個沒人的地方去跟你算帳!」
    蘇櫻飛紅了臉,道:「你……你方才說的話,賴不賴?」
    小魚兒笑道:「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還能賴嗎?」
    蘇櫻「嘍嚀」一聲,累緊勾住了他脖子,在他耳邊悄悄道:「不錯,這裡人實在太
多了,你快帶我走吧,從今以後,無論你要走到那裡去,我都跟著。」
    慕容雙依偎在南宮柳懷裡,臉上也是紅紅的,紅著臉笑道:「難道不覺得人太擠了
麼?」
    南宮柳溫柔的望著她,悄悄道:「你也想回家?」
    慕容雙垂下了頭,悄笑道:「何必回家,只要是沒有人的地方……」突聽慕容珊珊
嬌笑道:「好呀,老夫老妻的,還在這裡肉麻當有趣,也不怕害臊麼?」
    慕容雙紅著臉,跺腳道:「鬼丫頭,誰叫你來聽我們悄悄話的」慕容珊珊笑道:
「我不管你怎麼著急,今天也絕不放你們回去大家全都要留在這裡,等著和燕大俠一齊
喝杯酒。」
    慕容雙道:「但這裡那來的酒?」
    慕容珊珊笑罵道:「我看你真是暈了頭了,難道沒見到軒轅三光方纔已拉著鐵大俠
去買酒了麼!」
    燕大俠大笑道:「不錯,今天務請大家都留在這裡喝一杯,就算是喝江小魚和江無
缺的喜酒吧!」
    他將「江無缺」三個字說得特別有力,好像在向大家特別聲明,「花無缺」從此之
後就是「江無缺」了!蕭女史一直在呆呆的出著神,此刻才幽幽的歎息了一聲,道:
「看到了這些年輕人,我才真有些後悔了。」
    福十八道:「後悔什麼?」蕭女史道:「後悔我以前為什麼總是三心二意的,左也
不嫁,右也不嫁,否則我現在也不會像這麼樣孤孤單單的了。」
    □十八道:「可是你現在再打定主意找個人也不遲呀。」
    蕭女史歎了氣,道:「現在?現在還有誰會要我這老太婆?」
    □十八指著自己的鼻子笑道:「你莫忘了,我到現在也還是孤孤單單的光棍一個。」
    蕭女史的瞼騾然飛紅了起來,像是忽然年輕了幾十歲,「拍」的輕輕打了□十八個
耳括子,笑罵道:「瞧你老得牙都快掉了,還敢來打我的主意麼?」
    彌十八嘻嘻笑道:「這就叫老配老,少配少,王八配烏龜,跳蚤配臭蟲……」蕭女
史又是一個耳括子要打過去了,幸好這時鐵戰和軒轅三光已回來,彌十八趕緊迎了上去:
道:「你們實的酒呢?」
    軒轅三光苦著臉道:「格老子,我的錢早已輸光了,沒想到這老瘋子跟我一樣,也
是個窮光蛋,袋子裡連一文錢都沒有。」
    歡樂的時候沒有酒,就好像□裡沒有放鹽一樣己大家正覺得有些失望,忽然發現黑
壓壓的一群「吱吱喳喳」的爬上山來,仔細一看,卻原來是一群猴子。這群猴子有大有
小,吵得翻了天,手裡卻都捧著樣東西,竟是些瓶瓶罐罐,破罈子,破茶壺。大家又奇
怪,又好笑,正不知這些猴子是為什麼來的,鼻子裡卻已聞到一陣濃烈的酒香。
    □十八趕上去一看,這些瓶瓶罐罐裡竟裝滿了美酒。他忍不住大笑道:「人沒將酒
買回來,卻將酒送來了,看來猴子比我們這些人還強得多。」
    軒轅三光歎了口氣,苦笑著喃喃道:「猴子有時的確比人還聰明些,至少它們不會
去賭錢……」這時小魚兒正在遠處的一個山洞裡吃吃的笑著,道:「我打賭,他們就算
想一萬年,也絕對想不出酒是從那裡來,是什麼酒?」
    蘇櫻像條貓似的倦伏在小魚兒懷裡,媚眼如絲,似乎根本懶得說話,只是懶洋洋的
問著道:
    「那究竟是什麼酒?」
    小魚兒道:「那就叫猴兒酒,就是猴子自己釀出來的。」
    蘇櫻道:「猴子也會釀酒?」小魚兒笑道:「猴子釀的酒,有時比人還好得多,無
論酒量多好的人,若是喝多了猴兒酒,至少也得醉三天。」
    蘇櫻道:「可是,你究竟是用什麼法子要那些猢猻將酒送去的呢?這連我都不懂了。」
    小魚兒眨著眼笑道:「江小魚的妙計,你自然是永遠弄不懂的,你若也和我一樣聰
明,我就不會娶你做老婆了。」
    蘇櫻忍不住咬了他一口,嫣然笑道:「小魚兒呀小魚兒,你真是個壞東西。」
    小魚兒忽然板起臉,道:「我已經是你老公,馬上就要做你兒子的爸爸,你怎麼還
能叫我「小魚兒」?蘇櫻嬌笑著道:「小魚兒呀小魚兒呀,你就算活到八十歲,做了爹
爹,人家還是要叫你小魚兒,因為「小魚兒」這三個字實在太有名了。」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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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41:35

第一百二十五章 生離死別
    白雲飄渺。
    蘇櫻倒在樹下,癡癡的望著這飄渺的白雲,眼淚早已流盡了。因為她的生命和靈魂
她的情人和夫婿,此刻正在這飄渺的白雲間,在和別人作生死的決鬥。她卻連這次決鬥
的結果都不知道,小魚兒現在究竟是勝?是負?是生?還是死?……蘇櫻揉了揉眼睛,
告訴自己;「我為什麼還要關心他?他和我還有什麼關係?」
    她想站起來,振作自己,怎奈她不但心已碎了,整個人郡似全都碎了,那裡還能站
起來。
    忽然間,樹後有一陣悲慘的哭聲傳了過來,彷彿有個人已撲倒在這棵樹的另一邊。
這棵樹三人合抱,所以她並沒有發現樹後的蘇櫻。
    蘇櫻卻已聽出她就是鐵心蘭。心中忖道:「鐵心蘭為何到這裡來?為何如此傷心?
難道那一場決戰已結束,難道小魚兒和花無缺之間已有個人死了?可是,死的是誰呢?」
蘇櫻掙扎著爬起,繞了過去。
    鐵心蘭猝然一驚,失聲道:「你也在這裡?」
    蘇櫻緊緊拉著她的手臂,道:「他……他已死了?」鐵心蘭黯然點了點頭,又痛哭
起來。蘇櫻只覺頭腦一陣暈眩,整個人都似已崩潰。她的人還末倒在地上,也失聲痛哭
了起來。
    兩人對面坐在樹下,對面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鐵心蘭忽然問道:「小魚兒沒有
死,你哭什麼?」
    蘇櫻怔了怔,抽泣著道:「小魚兒沒有死?死的難道是花無缺?」
    鐵心蘭道:「嗯。」蘇櫻又驚又喜,但忽然大聲道:「我不信,小魚兒是絕不會殺
花無缺的。」
    鐵心蘭道:「不是他殺死了花無缺,而是花無缺殺死了自己。」
    蘇櫻道:「他殺死了自己?為什麼了,」鐵心蘭嘴唇都已咬得出血,頭聲道:「因
為……因為我求他莫要殺小魚兒,他答應了我,自己只有死……」蘇櫻吃驚的張大了眼
睛,望著她,就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人似的,過了很久,才一字字道:「你明知花
無缺只有一死,還要求他莫要殺死小魚兒?」鐵心蘭全身似已痙攣,痛苦的咬緊了牙。
    蘇櫻道:「花無缺明知如此,還是答應了你?」
    鐵心蘭痛苦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溫柔之色,道:「他本就是世上最偉大的人。」
    蘇櫻道:「但你為了小魚兒,而不惜要這最偉大的人死?想不到你對小魚兒的情感
竟如此深厚……」鐵心蘭忽然大聲道:「但我真心愛著的並不是小魚兒。」
    蘇櫻道:「不是小魚兒,難道是花無缺?」
    鐵心所流淚道:「不錯,我……我愛的是他,全心全意的愛他,你永遠不知道我現
在愛他有多深,沒有人知道我愛他有多深。」
    蘇櫻道:「但你卻要他死!」
    鐵心蘭抱面痛哭道:「不錯,因為我已決心要陪著他一齊死。」
    蘇櫻望著鐵心蘭,像是也怔住了,過了半晌,才長長歎了口氣:「你這是為了什麼
呢?」鐵心陌痛哭著道:「因為我愛上了花無缺,花無缺也愛上了我,我覺得我們都對
不起小魚兒,所以我們只有死……只有以死才能報答他?」
    蘇櫻長歎道:「我還是不懂,雖然我也是女人,卻還是不懂你的心意,難怪男人都
說女人的心比海底的針更難捉摸了……」突見鐵心蘭身子一陣抽搐全身似將縮成一團。
    蘇櫻失聲道:「你怎麼樣了?」
    鐵心蘭累閉眼睛,滿面俱是痛苦之色,但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這微笑看來竟充
滿了愉快和幸福之意。她一字字道:「現在他已死了,我也要死了我們立刻就要相聚,
世上所有醜惡殘酷,痛苦的事,再也不能傷害到我們。」
    蘇櫻拉著他的手,道:「胡說,你不會死的。」
    鐵心蘭淒然笑道:「我已服下世上最毒的毒藥,已是非死不可的了。」現在,小魚
兒和花無缺已鬥到七百招。兩人的武功都宛如長江大河之水,滾滾而來,永無盡時,奇
招妙著,更是層出不窮,簡直令人目不瑕接,不可思議!但這一戰卻已顯然到了尾聲。
這並不是說兩人內力已竭,而是兩人都已不願再打下去了。他們正如一對孔雀,已開過
美麗的屏花。現在,他們已是死而無憾!蕭女史不住搖著頭歎息道:「可惜呀,可惜!
這兩個孩子都是百年難遇的武林奇才,無論誰死了都可惜得很。」
    □十八也不禁歎息著點了點頭,道:「這就叫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別人的
心情又何嘗不和他們一樣,就連燕南天都不禁對花無缺起了憐惜之意,他固然希望小魚
兒能戰勝,卻也不願眼見花無缺這樣的少年慘遭橫死。卻不知這兩人根本就沒有誰能活
下去。
    只有憐星宮主知道這秘密,她蒼白而美麗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了激動之色,在心
裡喃喃自語:「我怎能讓這兩人死?花無缺是我從小帶大的孩子,小魚兒不但救過我的
命,而且也保全了我的顏面,我怎麼能眼看這兩人死在我面前!」
    她忽然衝了出去。在這一剎那間,她已將二十年前的仇恨全都忘得乾乾淨淨,只覺
心裡熱血澎湃,不能自已。
    她忍不住大聲道:「住手,我有話說。」只可惜她的聲音已嘶啞,而大家又全都被
眼前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所吸引,並沒有留意到他在說什麼。
    而邀月宮主卻留意到她了。她一句話方出,邀月宮主已掠到她身邊,出手如電,拉
住了她的手臂,扣住了她的穴道,厲聲道:「你有什麼話說?」
    憐星宮主流下淚來,道:「大姊,二十年前的事,已過去很久了,江楓他們雖然對
不住你,可是……可是他們如今連屍骨都已化為飛灰,大姊,你……何必再恨他們呢?」
    「你難道想饒了他們?」邀月宮主的臉色又白得透明了,道:「你難道想要在此時
說出他們的秘密?」
    憐星宮主道:「我只是想……」她忽然發現邀月宮主的臉色,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
寒噤。邀月宮主一字字道:「從你七歲的時候,就喜歡跟我搗蛋,無論我喜歡什麼,你
都要和我爭一爭,無論我想做什麼,你都要想法子破壞!」她的臉色越來越透明,看來
就宛如被寒霧籠罩著的白冰。
    憐星宮主臉色也變了,顫聲道:「你……你莫忘了,我畢竟是你的妹妹。」她身形
急轉,想藉勢先甩開邀月宮主的手,但這時已有一陣可怕的寒意自邀月宮主的掌心傳了
出來,直透入她心底。
    憐星宮主駭然道:「你瘋了,你想幹什麼?」
    邀月宮主一字字緩緩道:「我並沒有瘋,只不過,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今天,我絕
不會再讓任何人來破壞它,你也不能……」她每說一字,憐星宮主身上的寒意就加重了
一分,等她說完了這句話,憐星宮主全身都已幾乎僵硬。她只覺自己就好像赤身被浸入
一湖寒水裡,而四周的水正在漸漸結成冰,她想掙扎,卻已完全沒有力氣。邀月宮主根
本沒有看她,只是凝注著小魚兒和花無缺,嘴角漸漸露出一絲奇異的微笑,緩緩道:
「你看,這一戰已快結束了,江楓和月奴若知道他們的雙生子正在自相殘殺,一定會後
悔昔日為何要做出那種事的。」
    憐星宮主嘴唇顫抖著,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大呼道:「你們莫要再打了,聽見了嗎?
因為你們本是親生的兄弟!」邀月宮主冷笑著;「並沒有阻止她,因為她雖然用盡了力
氣在呼喊,但別人卻只能聽到她牙齒打戰的聲音,根本聽不出她在說什麼?憐星宮主目
中不覺流出了眼淚來,數十年以來,這也許是她第一次流淚,但她流出來的眼淚,也瞬
即就凝結成冰。
    她知道小魚兒和花無缺的命運現在才是真的沒有誰能改變了,因為現在世上知道這
秘密的人已只剩下邀月宮主。而邀月宮主卻是永遠不會說出這秘密的,除非等到小魚兒
或花無缺倒下去,那時所有的事便已到了結局。這一段錯綜複雜,糾纏入骨的恩怨,也
唯有到那時才會終止。這結局實在太悲慘,憐星宮主已不願再看下去。事實上,她也已
無法看下去。
    鐵心蘭倒在蘇櫻懷中,喘息著,掙扎著道:「我……我們總算是姊妹,現在我想求
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蘇櫻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道:「無論你要我做什麼,只管說吧。」
    鐵心蘭道:「我死了之後,希望你能將我和花無缺埋葬到一齊,也希望你告訴小魚
兒,我雖然不能嫁給他,但我始終是他的姊姊,他的朋友。」
    蘇櫻揉了揉眼睛,道:「我……我答應你。」
    鐵心蘭凝注著她,緩緩又道:「我也希望你好好照顧小魚兒,他雖然是匹野馬,但
有你在他身旁,他也許會變得好一些的。」
    蘇櫻幽幽歎息了一聲,道:「他會麼?」
    鐵心蘭道:「嗯,因為我很瞭解他,我知道他真心喜歡的,只有你一個人,至於我……
他從沒有喜歡過我,只不過因為他很好強很好勝……。」
    蘇櫻頭聲道:「我知道,我全知道,求你莫要再說,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你。」
    鐵心蘭嫣然一笑,緩緩闔起了眼瞼。她笑得是那麼平靜,因為他已不再有煩惱,不
再有心事。蘇櫻望著她,卻已不禁淚落如雨……花無缺的手已漸漸慢了下來。他知道時
候已到了,已沒有再拖下去的必要。
    無論任何事,遲早都有結束的時侯,到了這時侯,他的心情反而特別平靜。嫉妒、
愛憎、好勝、炫耀……這些世俗的情感,忽然之間都已昇華,這種情感的昇華正是人類
至高無上的情操。
    他只希望小魚兒能好好的活著,鐵心蘭能好好的活著,所有他的朋友和仇敵都好好
活著,而且活得愉快。他當心著小魚兒的出手,等待著機會。
    等待著機會死!他準備讓小魚兒「勝」得光光采采,既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出他是自
己送死的,更不希望被小魚兒自己知道。所以他既不能故意露出破綻,更不能自己撞到
小魚兒掌下去,他要等待小魚兒施展出一著很奇妙的招式時,再故意「閃避不開」!只
見小魚兒身形施轉,左掌斜斜劈下,右掌卻隱在身後。花無缺知道他這左掌本是虛招,
隨在身後的那只右掌才是真正殺手,對方招架他左掌時,他身子已轉過,右掌就會忽然
自協下穿出。這一招虛虛實實,連消帶打,而且出手的部位奇秘詭異,本可算得上是江
湖罕見的絕招殺手。
    但小魚兒卻似已打暈了頭,竟忘了這一招他方纔已使出過一次,花無缺方才避開他
這一招時雖曾遇險,可是現在卻已對這一招瞭如指掌。
    這正是花無缺的「機會」到了。他手掌自下面反切上去,直切小魚兒協下,只因他
知道等他這一掌切到時,小魚兒身子已轉過,他這一掌就落空,那時他「招式已用老」,
等小魚兒右掌穿出時,他便要立斃在小魚兒掌下。所以他這一招看來雖也是連消帶打的
妙著,其實卻是送死的招式。
    誰知小魚兒這一次身形轉得竟比上次慢了好幾倍,等花無缺一掌切到他協下時,他
身子竟還沒有轉過去,協下軟骨,本是人身要害之一。花無缺本已成竹在胸,故意將這
一掌招式用得很老,所以等他發現不妙時,再想收招變式已來不及了。
    只聽「砰」的一聲,小魚兒已被他打得飛了出去。
    四下驚呼聲中,燕南天一掠七丈,如大鵬般飛掠了過來。軒轅三光等人也驚呼著趕
到小魚兒面前。只見小魚兒面如金紙,氣若游絲,已是奄奄一息,再一探他的脈搏,亦
是若斷若級,眼見生機便已將斷絕。無論誰都可以看出他是萬萬活不成的了。
    燕南天已不覺急出了滿面痛淚,跺腳道:「你……你明明可以避開那一招的,你……
你……你……」小魚兒淒然一笑,掙扎著道:「我本想用這一招故意誘他上當的,誰知……
誰知他,……」他急劇的咳嗽著,嘴角已泌出了血絲,喘息著又道:「這只因我……我
太聰明了,反而弄巧成……弄巧成拙……」他將「弄巧成拙」這句話一連說了兩次,聲
音越來越微弱,眼瞼漸漸闔起,喘息漸漸平靜他似乎還想張開眼來,對他所留戀的這世
界再瞧最後一眼,但無論他多麼努力都已沒有用了。他的眼睛再也張不開來。
    口花無缺木立在那裡,心神已完全混亂,眼前卻變成了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能思想,
什麼都已看不到。
    小魚兒竟死了!小魚兒竟被他殺死了!他只希望這件事不是真的,而是一場夢,噩
夢!他的眼淚都似已枯竭。
    燕南天忽然怒喝一聲,反身一掌向花無缺劈下,花無缺卻站著動也沒有動。
    邀月宮主正在檢查小魚兒的脈搏,此刻忽然一掠數丈,將花無缺拉出了燕南天的掌
風中。
    邀月宮主悠然道:「方纔我拉開了無缺,其實卻是救了你!只因世上誰都可以殺他,
只有你是萬萬殺不得他的!」
    燕南天道:「為什麼?」
    邀月宮主目中閃動著一絲殘酷的笑意,道:「你可知道他是誰麼?」
    燕南天忍不住問道:「他是誰?」
    邀月宮主忽然瘋狂般大笑起來,指著花無缺道:「告訴你,他也是江楓的兒子,他
本是小魚兒的孿生兄弟。」
    這句話說出,四下立刻騷動起來。燕南天卻怔住了,怔了半晌,才怒喝道:「放屁!」
    邀月宮主大笑著道:「我等了二十年,就是在等今天,等他們兄弟自相殘殺而死,
我等了二十年,直到今天才能將這秘密說出來,我實在高興極了,痛快極了?」
    燕南天狂吼道:「無論你怎麼說,我連一個字都不相信?」邀月宮主格格笑道:
「我知道你會相信的,一定會相信的,你仔細一想,就會發覺他們兩人有多麼相似,你
再看看他們的眼睛,他們的鼻子……」燕南天雙拳緊握,已不覺汗出如漿。
    邀月宮主笑著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逼他們兩人動手?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一定
要花無缺親手殺死小魚兒?……你們本來一定想不通這道理,是嗎?現在你們雖已明白,
卻已太遲了,太遲了……」這秘密實在太驚人,宛如青空中忽然劈下的霹靂,震得所有
的人全都呆住了,心裡雖然激動,卻反而連絲毫聲音都發不出來。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
遨月宮主瘋狂的笑聲。
    大家想到花無缺和小魚兒以前的種種情況,縱然想不信邀月宮主的話,也是萬萬無
法不信了。大家心裡也不知是驚訝,是憤怒,還是同情……也許這許多情感都有一些,
但畢竟還是憐憫和同情多些。
    只見花無缺臉色發白,望著地上小魚兒的屍體,身子漸潮開始發抖,越抖越厲害,
到後來抖得連站都站不住了,全身縮成一團。
    燕南天望著這一生一死兄弟兩人,岩石般的身形竟似也要開始崩潰,在這一剎那間,
他才真正變成了個老人。他心裡充滿了悲哀和痛悔。
    「我為什麼也要逼著他們兩人動手?為什麼不阻止他們?」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
仇恨!他現在也已知道仇恨並不能為任何人帶來光榮,仇恨帶來的只有痛苦,只有毀滅!
但現在他才知道已太遲了!他甚至已悲痛得連憤怒的力量都失去,非但沒有向邀月宮主
挑戰,甚至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邀月宮主卻在看著他們。她目光中的笑意看來是那麼殘酷,那麼惡毒,瞪著花無缺
冷冷道:「你自己殺死了你自己的兄弟,你還有什麼話說?」花無缺以手掩面,全身都
縮到地上。
    邀月宮主獰笑著道:「你莫忘了,你身上還有一柄「碧血照丹心」,你現在總該相
信這是柄魔劍了吧,無論誰得到它,都只有死!」花無缺霍然抬起頭,「碧血照丹心」
已在他手上!碧綠色的短劍,在夕陽下散發著妖異的光芒。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他要做什
麼,但卻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無論誰落到這種地步,也都只有死,非死不可!邀月宮
主一字字道:「現在你的時侯已到了,你還等什麼!」花無缺反手一劍,向自己胸膛刺
下!忽然間,一隻手伸過來,奪去了花無缺掌中的劍!要自花無缺手上奪劍,本不是件
容易事,但現在,花無缺已幾乎完全崩潰,他抬起頭,瞪了這人很久,才頂聲道:「你
是誰?為什麼不讓我死!」
    白雲飄渺。
    蘇櫻倒在樹下,癡癡的望著這飄渺的白雲,眼淚早已流盡了。因為她的生命和靈魂
她的情人和夫婿,此刻正在這飄渺的白雲間,在和別人作生死的決鬥。她卻連這次決鬥
的結果都不知道,小魚兒現在究竟是勝?是負?是生?還是死?……蘇櫻揉了揉眼睛,
告訴自己;「我為什麼還要關心他?他和我還有什麼關係?」
    她想站起來,振作自己,怎奈她不但心已碎了,整個人郡似全都碎了,那裡還能站
起來。
    忽然間,樹後有一陣悲慘的哭聲傳了過來,彷彿有個人已撲倒在這棵樹的另一邊。
這棵樹三人合抱,所以她並沒有發現樹後的蘇櫻。
    蘇櫻卻已聽出她就是鐵心蘭。心中忖道:「鐵心蘭為何到這裡來?為何如此傷心?
難道那一場決戰已結束,難道小魚兒和花無缺之間已有個人死了?可是,死的是誰呢?」
蘇櫻掙扎著爬起,繞了過去。
    鐵心蘭猝然一驚,失聲道:「你也在這裡?」
    蘇櫻緊緊拉著她的手臂,道:「他……他已死了?」鐵心蘭黯然點了點頭,又痛哭
起來。蘇櫻只覺頭腦一陣暈眩,整個人都似已崩潰。她的人還末倒在地上,也失聲痛哭
了起來。
    兩人對面坐在樹下,對面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鐵心蘭忽然問道:「小魚兒沒有
死,你哭什麼?」
    蘇櫻怔了怔,抽泣著道:「小魚兒沒有死?死的難道是花無缺?」
    鐵心蘭道:「嗯。」蘇櫻又驚又喜,但忽然大聲道:「我不信,小魚兒是絕不會殺
花無缺的。」
    鐵心蘭道:「不是他殺死了花無缺,而是花無缺殺死了自己。」
    蘇櫻道:「他殺死了自己?為什麼了,」鐵心蘭嘴唇都已咬得出血,頭聲道:「因
為……因為我求他莫要殺小魚兒,他答應了我,自己只有死……」蘇櫻吃驚的張大了眼
睛,望著她,就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她這個人似的,過了很久,才一字字道:「你明知花
無缺只有一死,還要求他莫要殺死小魚兒?」鐵心蘭全身似已痙攣,痛苦的咬緊了牙。
    蘇櫻道:「花無缺明知如此,還是答應了你?」
    鐵心蘭痛苦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溫柔之色,道:「他本就是世上最偉大的人。」
    蘇櫻道:「但你為了小魚兒,而不惜要這最偉大的人死?想不到你對小魚兒的情感
竟如此深厚……」鐵心蘭忽然大聲道:「但我真心愛著的並不是小魚兒。」
    蘇櫻道:「不是小魚兒,難道是花無缺?」
    鐵心所流淚道:「不錯,我……我愛的是他,全心全意的愛他,你永遠不知道我現
在愛他有多深,沒有人知道我愛他有多深。」
    蘇櫻道:「但你卻要他死!」
    鐵心蘭抱面痛哭道:「不錯,因為我已決心要陪著他一齊死。」
    蘇櫻望著鐵心蘭,像是也怔住了,過了半晌,才長長歎了口氣:「你這是為了什麼
呢?」鐵心陌痛哭著道:「因為我愛上了花無缺,花無缺也愛上了我,我覺得我們都對
不起小魚兒,所以我們只有死……只有以死才能報答他?」
    蘇櫻長歎道:「我還是不懂,雖然我也是女人,卻還是不懂你的心意,難怪男人都
說女人的心比海底的針更難捉摸了……」突見鐵心蘭身子一陣抽搐全身似將縮成一團。
    蘇櫻失聲道:「你怎麼樣了?」
    鐵心蘭累閉眼睛,滿面俱是痛苦之色,但嘴角卻露出了一絲微笑,這微笑看來竟充
滿了愉快和幸福之意。她一字字道:「現在他已死了,我也要死了我們立刻就要相聚,
世上所有醜惡殘酷,痛苦的事,再也不能傷害到我們。」
    蘇櫻拉著他的手,道:「胡說,你不會死的。」
    鐵心蘭淒然笑道:「我已服下世上最毒的毒藥,已是非死不可的了。」現在,小魚
兒和花無缺已鬥到七百招。兩人的武功都宛如長江大河之水,滾滾而來,永無盡時,奇
招妙著,更是層出不窮,簡直令人目不瑕接,不可思議!但這一戰卻已顯然到了尾聲。
這並不是說兩人內力已竭,而是兩人都已不願再打下去了。他們正如一對孔雀,已開過
美麗的屏花。現在,他們已是死而無憾!蕭女史不住搖著頭歎息道:「可惜呀,可惜!
這兩個孩子都是百年難遇的武林奇才,無論誰死了都可惜得很。」
    □十八也不禁歎息著點了點頭,道:「這就叫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別人的
心情又何嘗不和他們一樣,就連燕南天都不禁對花無缺起了憐惜之意,他固然希望小魚
兒能戰勝,卻也不願眼見花無缺這樣的少年慘遭橫死。卻不知這兩人根本就沒有誰能活
下去。
    只有憐星宮主知道這秘密,她蒼白而美麗的面容上,也不禁露出了激動之色,在心
裡喃喃自語:「我怎能讓這兩人死?花無缺是我從小帶大的孩子,小魚兒不但救過我的
命,而且也保全了我的顏面,我怎麼能眼看這兩人死在我面前!」
    她忽然衝了出去。在這一剎那間,她已將二十年前的仇恨全都忘得乾乾淨淨,只覺
心裡熱血澎湃,不能自已。
    她忍不住大聲道:「住手,我有話說。」只可惜她的聲音已嘶啞,而大家又全都被
眼前這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所吸引,並沒有留意到他在說什麼。
    而邀月宮主卻留意到她了。她一句話方出,邀月宮主已掠到她身邊,出手如電,拉
住了她的手臂,扣住了她的穴道,厲聲道:「你有什麼話說?」
    憐星宮主流下淚來,道:「大姊,二十年前的事,已過去很久了,江楓他們雖然對
不住你,可是……可是他們如今連屍骨都已化為飛灰,大姊,你……何必再恨他們呢?」
    「你難道想饒了他們?」邀月宮主的臉色又白得透明了,道:「你難道想要在此時
說出他們的秘密?」
    憐星宮主道:「我只是想……」她忽然發現邀月宮主的臉色,忍不住機伶伶打了個
寒噤。邀月宮主一字字道:「從你七歲的時候,就喜歡跟我搗蛋,無論我喜歡什麼,你
都要和我爭一爭,無論我想做什麼,你都要想法子破壞!」她的臉色越來越透明,看來
就宛如被寒霧籠罩著的白冰。
    憐星宮主臉色也變了,顫聲道:「你……你莫忘了,我畢竟是你的妹妹。」她身形
急轉,想藉勢先甩開邀月宮主的手,但這時已有一陣可怕的寒意自邀月宮主的掌心傳了
出來,直透入她心底。
    憐星宮主駭然道:「你瘋了,你想幹什麼?」
    邀月宮主一字字緩緩道:「我並沒有瘋,只不過,我等了二十年才等到今天,我絕
不會再讓任何人來破壞它,你也不能……」她每說一字,憐星宮主身上的寒意就加重了
一分,等她說完了這句話,憐星宮主全身都已幾乎僵硬。她只覺自己就好像赤身被浸入
一湖寒水裡,而四周的水正在漸漸結成冰,她想掙扎,卻已完全沒有力氣。邀月宮主根
本沒有看她,只是凝注著小魚兒和花無缺,嘴角漸漸露出一絲奇異的微笑,緩緩道:
「你看,這一戰已快結束了,江楓和月奴若知道他們的雙生子正在自相殘殺,一定會後
悔昔日為何要做出那種事的。」
    憐星宮主嘴唇顫抖著,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大呼道:「你們莫要再打了,聽見了嗎?
因為你們本是親生的兄弟!」邀月宮主冷笑著;「並沒有阻止她,因為她雖然用盡了力
氣在呼喊,但別人卻只能聽到她牙齒打戰的聲音,根本聽不出她在說什麼?憐星宮主目
中不覺流出了眼淚來,數十年以來,這也許是她第一次流淚,但她流出來的眼淚,也瞬
即就凝結成冰。
    她知道小魚兒和花無缺的命運現在才是真的沒有誰能改變了,因為現在世上知道這
秘密的人已只剩下邀月宮主。而邀月宮主卻是永遠不會說出這秘密的,除非等到小魚兒
或花無缺倒下去,那時所有的事便已到了結局。這一段錯綜複雜,糾纏入骨的恩怨,也
唯有到那時才會終止。這結局實在太悲慘,憐星宮主已不願再看下去。事實上,她也已
無法看下去。
    鐵心蘭倒在蘇櫻懷中,喘息著,掙扎著道:「我……我們總算是姊妹,現在我想求
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蘇櫻溫柔的撫摸著她的頭髮,柔聲道:「無論你要我做什麼,只管說吧。」
    鐵心蘭道:「我死了之後,希望你能將我和花無缺埋葬到一齊,也希望你告訴小魚
兒,我雖然不能嫁給他,但我始終是他的姊姊,他的朋友。」
    蘇櫻揉了揉眼睛,道:「我……我答應你。」
    鐵心蘭凝注著她,緩緩又道:「我也希望你好好照顧小魚兒,他雖然是匹野馬,但
有你在他身旁,他也許會變得好一些的。」
    蘇櫻幽幽歎息了一聲,道:「他會麼?」
    鐵心蘭道:「嗯,因為我很瞭解他,我知道他真心喜歡的,只有你一個人,至於我……
他從沒有喜歡過我,只不過因為他很好強很好勝……。」
    蘇櫻頭聲道:「我知道,我全知道,求你莫要再說,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答應
你。」
    鐵心蘭嫣然一笑,緩緩闔起了眼瞼。她笑得是那麼平靜,因為他已不再有煩惱,不
再有心事。蘇櫻望著她,卻已不禁淚落如雨……花無缺的手已漸漸慢了下來。他知道時
候已到了,已沒有再拖下去的必要。
    無論任何事,遲早都有結束的時侯,到了這時侯,他的心情反而特別平靜。嫉妒、
愛憎、好勝、炫耀……這些世俗的情感,忽然之間都已昇華,這種情感的昇華正是人類
至高無上的情操。
    他只希望小魚兒能好好的活著,鐵心蘭能好好的活著,所有他的朋友和仇敵都好好
活著,而且活得愉快。他當心著小魚兒的出手,等待著機會。
    等待著機會死!他準備讓小魚兒「勝」得光光采采,既不希望被任何人看出他是自
己送死的,更不希望被小魚兒自己知道。所以他既不能故意露出破綻,更不能自己撞到
小魚兒掌下去,他要等待小魚兒施展出一著很奇妙的招式時,再故意「閃避不開」!只
見小魚兒身形施轉,左掌斜斜劈下,右掌卻隱在身後。花無缺知道他這左掌本是虛招,
隨在身後的那只右掌才是真正殺手,對方招架他左掌時,他身子已轉過,右掌就會忽然
自協下穿出。這一招虛虛實實,連消帶打,而且出手的部位奇秘詭異,本可算得上是江
湖罕見的絕招殺手。
    但小魚兒卻似已打暈了頭,竟忘了這一招他方纔已使出過一次,花無缺方才避開他
這一招時雖曾遇險,可是現在卻已對這一招瞭如指掌。
    這正是花無缺的「機會」到了。他手掌自下面反切上去,直切小魚兒協下,只因他
知道等他這一掌切到時,小魚兒身子已轉過,他這一掌就落空,那時他「招式已用老」,
等小魚兒右掌穿出時,他便要立斃在小魚兒掌下。所以他這一招看來雖也是連消帶打的
妙著,其實卻是送死的招式。
    誰知小魚兒這一次身形轉得竟比上次慢了好幾倍,等花無缺一掌切到他協下時,他
身子竟還沒有轉過去,協下軟骨,本是人身要害之一。花無缺本已成竹在胸,故意將這
一掌招式用得很老,所以等他發現不妙時,再想收招變式已來不及了。
    只聽「砰」的一聲,小魚兒已被他打得飛了出去。
    四下驚呼聲中,燕南天一掠七丈,如大鵬般飛掠了過來。軒轅三光等人也驚呼著趕
到小魚兒面前。只見小魚兒面如金紙,氣若游絲,已是奄奄一息,再一探他的脈搏,亦
是若斷若級,眼見生機便已將斷絕。無論誰都可以看出他是萬萬活不成的了。
    燕南天已不覺急出了滿面痛淚,跺腳道:「你……你明明可以避開那一招的,你……
你……你……」小魚兒淒然一笑,掙扎著道:「我本想用這一招故意誘他上當的,誰知……
誰知他,……」他急劇的咳嗽著,嘴角已泌出了血絲,喘息著又道:「這只因我……我
太聰明了,反而弄巧成……弄巧成拙……」他將「弄巧成拙」這句話一連說了兩次,聲
音越來越微弱,眼瞼漸漸闔起,喘息漸漸平靜他似乎還想張開眼來,對他所留戀的這世
界再瞧最後一眼,但無論他多麼努力都已沒有用了。他的眼睛再也張不開來。
    口花無缺木立在那裡,心神已完全混亂,眼前卻變成了一片空白,什麼都不能思想,
什麼都已看不到。
    小魚兒竟死了!小魚兒竟被他殺死了!他只希望這件事不是真的,而是一場夢,噩
夢!他的眼淚都似已枯竭。
    燕南天忽然怒喝一聲,反身一掌向花無缺劈下,花無缺卻站著動也沒有動。
    邀月宮主正在檢查小魚兒的脈搏,此刻忽然一掠數丈,將花無缺拉出了燕南天的掌
風中。
    邀月宮主悠然道:「方纔我拉開了無缺,其實卻是救了你!只因世上誰都可以殺他,
只有你是萬萬殺不得他的!」
    燕南天道:「為什麼?」
    邀月宮主目中閃動著一絲殘酷的笑意,道:「你可知道他是誰麼?」
    燕南天忍不住問道:「他是誰?」
    邀月宮主忽然瘋狂般大笑起來,指著花無缺道:「告訴你,他也是江楓的兒子,他
本是小魚兒的孿生兄弟。」
    這句話說出,四下立刻騷動起來。燕南天卻怔住了,怔了半晌,才怒喝道:「放屁!」
    邀月宮主大笑著道:「我等了二十年,就是在等今天,等他們兄弟自相殘殺而死,
我等了二十年,直到今天才能將這秘密說出來,我實在高興極了,痛快極了?」
    燕南天狂吼道:「無論你怎麼說,我連一個字都不相信?」邀月宮主格格笑道:
「我知道你會相信的,一定會相信的,你仔細一想,就會發覺他們兩人有多麼相似,你
再看看他們的眼睛,他們的鼻子……」燕南天雙拳緊握,已不覺汗出如漿。
    邀月宮主笑著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麼要逼他們兩人動手?你可知道我為什麼一定
要花無缺親手殺死小魚兒?……你們本來一定想不通這道理,是嗎?現在你們雖已明白,
卻已太遲了,太遲了……」這秘密實在太驚人,宛如青空中忽然劈下的霹靂,震得所有
的人全都呆住了,心裡雖然激動,卻反而連絲毫聲音都發不出來。天地間彷彿只剩下了
遨月宮主瘋狂的笑聲。
    大家想到花無缺和小魚兒以前的種種情況,縱然想不信邀月宮主的話,也是萬萬無
法不信了。大家心裡也不知是驚訝,是憤怒,還是同情……也許這許多情感都有一些,
但畢竟還是憐憫和同情多些。
    只見花無缺臉色發白,望著地上小魚兒的屍體,身子漸潮開始發抖,越抖越厲害,
到後來抖得連站都站不住了,全身縮成一團。
    燕南天望著這一生一死兄弟兩人,岩石般的身形竟似也要開始崩潰,在這一剎那間,
他才真正變成了個老人。他心裡充滿了悲哀和痛悔。
    「我為什麼也要逼著他們兩人動手?為什麼不阻止他們?」他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
仇恨!他現在也已知道仇恨並不能為任何人帶來光榮,仇恨帶來的只有痛苦,只有毀滅!
但現在他才知道已太遲了!他甚至已悲痛得連憤怒的力量都失去,非但沒有向邀月宮主
挑戰,甚至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
    邀月宮主卻在看著他們。她目光中的笑意看來是那麼殘酷,那麼惡毒,瞪著花無缺
冷冷道:「你自己殺死了你自己的兄弟,你還有什麼話說?」花無缺以手掩面,全身都
縮到地上。
    邀月宮主獰笑著道:「你莫忘了,你身上還有一柄「碧血照丹心」,你現在總該相
信這是柄魔劍了吧,無論誰得到它,都只有死!」花無缺霍然抬起頭,「碧血照丹心」
已在他手上!碧綠色的短劍,在夕陽下散發著妖異的光芒。雖然每個人都知道他要做什
麼,但卻沒有任何人能阻止他,無論誰落到這種地步,也都只有死,非死不可!邀月宮
主一字字道:「現在你的時侯已到了,你還等什麼!」花無缺反手一劍,向自己胸膛刺
下!忽然間,一隻手伸過來,奪去了花無缺掌中的劍!要自花無缺手上奪劍,本不是件
容易事,但現在,花無缺已幾乎完全崩潰,他抬起頭,瞪了這人很久,才頂聲道:「你
是誰?為什麼不讓我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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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40:58

第一百二十四章 生死之博
    一陣風吹過,天地間彷彿忽然充滿了肅殺之意。
    小魚兒縮了縮脖子,道:「好大的風,好冷,真該多穿兩件衣服的?」
    燕南天皺了皺眉,沉聲道:「你難道已覺得有些受不了麼?」
    小魚兒道:「大叔你放心,我身子還沒有那麼嬌嫩。j燕南天默然半晌,緩緩道:
「一個內功已有火候的人,雖不能說可以完全寒暑不侵,但至少總不該像常人那麼畏寒
畏暑。」
    小魚兒道:「是。」
    燕南天道:「你所練的武功,乃是無數位武林前輩的心血結晶,可說無一招不是武
學中的精萃,而且你小時萬大叔就已替你打了很多的底子,並沒有讓你功夫走入邪路,
這種種條件加在一齊,所以我才放心讓你和花無缺動手,但你功力究竟如何?我並不知
道,你很聰明,也很幸運,我唯一只怕你性情太浮,心思太躁,沒有將功夫練純。」
    小魚兒垂下頭笑了笑,道:「我做別的事雖三心二意,但練武時倒很專心的。」
    燕南天點了點頭,道:「但願如此就好。」他忽又問道:「你既已和花無缺交過手,
可知他的武功如何?」
    小魚兒想了想,道:「移花宮能夠享這麼大的名,武功實在有獨得之秘,尤其那種
「移花接王」的功夫,實在令人頭痛。」他笑了笑,接著道:「幸好我多少已摸出其中
一些訣竅了。」
    燕南天正色道:「移花接玉只不過是移花宮許多武功之一,移花宮的武功變化繁複,
雖冷靜卻極深契,而且,我看花無缺外表看來雖不如你聰明,其實絕不會比你笨,你的
武功博而雜,他的武功精而深,你和他動手時,切莫要和他以招式硬拚,最好先想法子
將他的功力耗去幾成。」
    小魚兒道:「這我也知道,他的根基實在比我打得好,我和他交手,勝算並不多,
但我卻佔了一個很大的便宜。」
    燕南天厲聲道:「武學之道,絕沒有便宜可佔,你想佔人便宜,你就先敗了。」
    小魚兒肅然道:「是,只不過……他武功的深淺,我已全知道,我武功的路數,他
卻一點也不知道,因為我從來末將真實的武功在人前炫露過。」
    燕南天目中露出一絲欣慰之色,頷首道:「很好,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勝。」
    小魚兒忽然一笑,道:「燕大叔,我也想問問你老人家一件事。」
    燕南天道:「你說吧。」
    小魚兒眨著眼睛道:「你老人家若真和邀月宮主動起手來,能有幾分勝算,幾成把
握?」
    燕南天目光望著遠處一朵瓢動的白雲,沉默了很久,堅毅的嘴角忽然露出了一絲罕
見的微笑。他並沒有回答小魚兒這句話,但小魚兒已用不著他回答了。小魚兒面上也不
禁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的萬春流忽然道:「時候已快到了,你準備好了麼?」
    小魚兒點了點頭,忽又道:「我也還有件事想問萬大叔。」
    萬春流笑道:「你問的話我並不見得全能回答的,我知道的事並不比你多。」
    小魚兒也笑了笑,道:「但這件事萬大叔一定知道。」
    他忽越然很小心的自攘中取出了個酒杯,道:「這杯子裡還有一滴酒,我總懷疑酒
裡有毒,而且是種無色無味的毒,萬大叔你看它究竟是否有毒好麼?」
    萬春流接著酒杯,用小指將杯中的餘瀝沾起了一些,放在鼻子上嗅了嗅,又用舌頭
輕輕舐了舐,道:「這酒中……」小魚兒忽又打所了他的話,道:「無論酒中是否有毒,
萬大叔現在都莫要告訴我。」
    萬春流道:「這又是為了什麼?」
    小魚兒歎了口氣,道:「因為酒中若真有毒,我就會很生氣,酒中若是無毒,我又
會覺得很難受,所以萬大叔還是等我打完了再告訴我,免得我分心。」
    萬春流雖然覺得很奇怪,還是笑著道:「好,反正你這孩子做的事,總是教人猜不
透的。」
    但小魚兒卻似忘記了一件事。他若是戰敗,豈非就永遠不知道這答案了麼?慕容姑
娘和他們的姑爺自然也可以同時看到小魚兒和花無缺兩邊的情況,他們都覺得有些奇怪。
    慕容雙道:「你看見了嗎?小魚兒和燕大俠像是有說不完的話要說,但花無缺和移
花宮主只是站在那裡乾瞪眼。」
    慕容珊珊道:「不錯,看來移花宮主對花無缺這一戰的勝負根本一點也不關心,他
們師徒間難道連一點感情都沒有?」
    南宮柳歎息了一聲,道:「這也許是因為她們覺得花無缺這一戰有必勝的把握。」
    慕容珊珊撇了撇嘴,道:「我看倒未必,花無缺雖然機智武功都不錯,但小魚兒可
也不是好惹的,若論動起手來的應變功夫,我看簡直沒有任何人能比得上他。」
    慕容雙道:「不錯,我看花無缺的功力要稍強些,但高手相爭,光是功力高並沒有
太大的作用,主要還是得看當時臨機應變,制敵機先。」
    秦劍道:「據我所知,小魚兒武學極博,似乎身兼數家之長,這一戰至少可有六成
勝算。」
    慕容珊珊道:「我看還不止六成。」
    他們對花無缺沒有什麼好感,所以一心只想小魚兒得勝,但「狂獅」鐵戰那邊的人
就完全不同了。
    蕭女史正在向鐵戰道:「你看你女婿這一戰有幾成把握?」
    鐵戰道:「十成。」
    蕭女史矢笑道:「你也莫要太篤定了,我看那小魚兒並不是好對付的人,何況,他
還有燕南天在後面支持他。
    鐵戰道:「那有個屁用,燕南天又不能替他動手的,他就算再聰明,但李大嘴,屠
嬌嬌那幾個調教出來的徒弟,強也強得有限。」
    蕭女史道:「哦?我還以為他是燕南天的徒弟哩,早知他武功只不過是你那些惡朋
友教出來的,這一戰我連看都懶得看了。」
    突見燕南天長身而起,道:「時候已到了,你去吧。」
    他這話雖只是對小魚兒說的,但聲如洪鐘,響徹了群山。
    花無缺也站了起來,向移花宮主躬身道:「師傅還有什麼吩咐?」
    邀月宮主道:「沒有了,你去吧,我知道你絕不會令我失望的。」她語音雖平靜,
心情卻也不禁十分激動。
    最後的時刻終於到了T這一次,她無論如何也絕不會再讓這一戰半途中止,這一次,
小魚兒和花無缺必有一人要倒下去。
    無論誰想描述她此刻的心情有多麼緊張和興奮,都是多餘的,因為她此刻心情之緊
張和興奮,世上根本沒有第二個人能想像得到。唯一能知道他的心情的人,自然就是憐
星宮主。
    她的臉看來比平時更蒼白,花無缺轉過臉望著她時,她居然避開了花無缺的目光,
因為她生怕自己會忍不住將這秘密說出來!她本也不是個富於感情的人,但這雨天,她
發覺自己有些變了,因為在那山洞裡,她已經歷過許多件她平生末曾經歷過的事,她從
來也未曾想過這件事居然有一天會發生在她身上。
    她這一生中從來也不知道一個人面對死亡時是什麼滋味,從來也不知道恐懼。她從
來也沒倚靠過別人,更沒有對任何人生出過感激之心。她自然從沒有挨過餓,沒有喝醉
過酒,更絕沒有想到自己也會有一天竟倒在一個男人的懷抱中。但這些她活了幾十年都
沒有經歷過的事,竟在短短三兩天內一齊發生在她身上。而且每件事的印象都是那麼鮮
明而深刻,她拚命想忘記也忘不了。
    這兩天她只要一想到小魚兒,心裡就發疼。小魚兒對她實在不錯,而她對小魚兒呢?
這惡毒而殘酷的計劃,可說全都是她安排的。小魚兒和花無缺悲慘的命運,只要她說一
句話,就可以完全改觀,而她竟不能,也不敢將這句話說出來!小魚兒向燕南天和萬春
流恭恭敬敬行了個禮,就走了出去,花無缺已在等著他,但他卻像是一點也不著急,一
一向各人打招呼。
    然後向花無缺走了過來。
    花無缺望著他在向每個人訣別,心裡也不如是什麼滋味。因為只有他知道小魚兒是
絕不會死的,他已答應了鐵心蘭,為了遵守諾言,他已決心犧牲自己,死,並不是容易
的事,一個人到了臨死的時侯,才知道生命是值得留戀的,但鐵心蘭的情感,卻更令他
刻骨銘心,永難捨棄,在兩者不可兼得時,他只有捨棄生命,選擇愛情。
    看到軒轅三光和小仙女他們對小魚兒所生出的同情和惋惜,花無缺心裡更不如是何
滋味。現在的他已抱定必死之心,卻連一個訣別的對象都沒有。
    他問自己;「我死了以後,有誰會為我悲傷,為我流淚?」他幾乎忍不住要奔到鐵
心蘭面前,和她抱頭痛哭一場,可是他並沒有這樣做,也不能這樣做。他只能靜靜的站
在那裡,等小魚兒過來……決戰已開始!江湖中每天,每時,每刻,都不如有多少人在
作生死的決戰,但千百年來,只怕再也不會有一次決戰比這次更令人傷感的!因為在這
一場決戰中,兩個人都不願傷害對方,兩個人都寧可犧牲自己,這種情況已是江湖中從
來末見的了。更令人傷感的是,在這一場決戰中死者固然可悲,能活下來的一個人命運
卻更悲慘。
    甚至在決戰尚末開始時,甚至遠在二十年之前,兩個人那已注定只有死路一條。而
這兩人偏偏竟是親生的兄弟。在場的人,除了移花宮主之外,無論誰若知道這情況,只
怕都難免要傷心落淚,只可惜在兩人沒有死之前,誰也不會知道這秘密!只有鐵心蘭的
心情,和每個人都不同。花無缺和小魚兒出手前並沒有說話!這也許是因為他們覺得所
有的話都早已說完了,現在已沒有什麼好說的。花無缺也並沒有向鐵心蘭說話,雖然鐵
心蘭的命運已和他聯繫在一起,無疑已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
    「開始?」燕南天的叱聲方起,兩人已猝然動手。但在花無缺出手之前,鐵心蘭卻
發現他向她瞧了一眼。
    只瞧了一眼「雖然只瞧了一眼,但卻已勝過千言萬語。鐵心蘭看到他的目光,已知
道他是在向她訣別,在向他允諾,在向她表示他那比山還堅定,比海還深邃的愛情。她
已知道他這是在對她說;「我一定不會辜負你,小魚兒一定不會死,你放心吧。」
    但鐵心蘭的心都已碎了。她所要求的,現在固然已得到,但這難道真是她所要求的
嗎?她難道真希望花無缺死。她望著花無缺,眼淚在流下面頰。
    「我也一定不會辜負你的,你放心吧!」她悄悄的後退,退了出去,因為她無論如
何也不忍心眼見花無缺為她而死,死在她面前。因為花無缺不但是她的情人,她的夫婿,
也是她的朋友,她的兄弟,她的靈魂,她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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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40:27

第一百二十三章 生死兩難
    鐵萍姑和胡藥師已護送著李大嘴遺體走了。臨走的時侯,鐵萍姑似乎想對小魚兒說
麼,但幾次欲言又止,終於什麼話都沒有說。小魚兒卻知道她是想問問江王郎的下落,
而她畢竟還是沒有問出來,可見她對江王郎已死了心。
    這實在是好幾個月來,小魚兒最大的快事之一。
    臨走的時候,胡藥師似乎也想對小魚兒說什麼,但他也像鐵萍姑一樣,欲言又止並
末說出,小魚兒也知道他是想問問白夫人的下落,但他並沒有問出來,可見他已將一片
癡心轉到鐵萍姑身上。
    這也令小魚兒覺得很開心。有情人終成眷屬,本是人生的最大快意事。
    小魚兒面帶著微笑,喃喃道:「無論如何,我還是想不通這兩人怎會要好的,這實
在是件怪事。」
    蘇櫻柔聲道:「這一點也不奇怪,他們是在患難中相識的,人的情感,在患難中最
易滋生,何況,他們又都是傷心人,同病相憐,也最易生情。」她嫣然一笑,垂著頭道:
「我和你,豈非也是在患難中才要好的麼?」
    小魚兒朝她皺了皺鼻子,道:「你和我要好,但我是不是和你要好,遠不一定哩。」
    蘇櫻笑道:「你莫忘了,這是老天爺的安排呀!」
    小魚兒笑道:「你少得意,莫忘了你的情敵還沒有出現哩,說不定……」他本想逗
逗蘇櫻的,但是提起鐵心蘭,就想起了花無缺,他心就像是結了個疙瘩,連話都懶得說
了。
    蘇櫻的臉色也沈重了起來,過了半晌,才歎息著道:「看來你和花無缺的這一戰,
已是無法避免的了。」
    小魚兒也歎了氣,道:「嗯。」
    蘇櫻道:「你是不是又在想法子拖延。」
    小魚兒道:「嗯。」
    他忽又抬起頭瞪著蘇櫻,道:「我心裡在想什麼,你怎麼知道?」蘇櫻嫣然道:
「這就叫心有靈犀一點通。」甜蜜的笑容剛在臉上掠過,她就又皺起了眉道:
    「你想出了法子沒有?」
    小魚兒懶洋洋的坐了下來,道:「你放心,我總有法子的。」
    蘇櫻柔聲道:「我也知道你一定有法子,可是,就算你能想出個此以前更好的法子,
又有什麼用呢?」
    小魚兒瞪眼道:「誰說沒有用?」
    蘇櫻歎道:「這是就算你還能拖下去,但事情遲早還是要解決的,移花宮主絕不會
放過你,你看,他們在那山洞裡,對你好像已漸漸和善起來,可是一出了那山洞,她們
的態度就立刻變了。」
    小魚兒恨恨道:「其實我也早知道她們一定會過河拆橋的。」
    蘇櫻道:「所以你遲早還是難免要和花無缺一戰,除非……」蘇櫻溫柔的凝注著他,
緩緩道:「除非我們現在就走得遠遠的,找個山明水秀的地方隱居起來,再也不見任何
人,再也不理任何人。」
    小魚兒沉默了半晌,大聲道:「不行,我絕不能逃走,若要我一輩子躲著不敢見人,
還不如死了算了,何況,還有燕大叔……我已答應了他!」
    蘇櫻幽幽歎道:「我也知道你絕不肯這樣做的,可是,你和花無缺只要一交上手,
就勢必要分出死活!是嗎?」
    小魚兒目光茫然凝注著遠方,喃喃道:「不錯,我們只要一交上手,就勢必要分個
你死我活……」他忽然向蘇櫻一笑,道:「但我們其中只要有一個人死了,事情就可以
解決了,是嗎?」
    蘇櫻的身子忽然起了一陣戰慄,頭聲道:「你……你難道能狠下心來殺他?」
    小魚兒閉上眼睛,不說話了。
    蘇櫻黯然道:「我知道你們這一戰的勝負,和武功的高低並沒有什麼關係,問題只
在誰能狠得下心來,誰就可以戰勝……」他忽然緊緊握住小魚兒的手,顫聲道:「我只
求你一件事。」
    小魚兒笑了笑,道:「你求我娶你作老婆?」
    蘇櫻咬著嘴唇,道:「我只求你答應我,莫要讓花無缺殺死你,你無論如何也不能
死!」小魚兒道:「我若非死不可呢?」
    蘇櫻身子又一震,道:「那麼……那麼我也只好陪你死……」她目中緩緩流下了兩
摘眼淚,癡癡的望著小魚兒道:「但我卻不想死,我想和你在一齊好好的活著,活一百
年,一千年,我想我們一定會活得非常非常開心的。」小魚兒望著她,目中也露出了溫
柔之意!蘇櫻道:「只要能讓你活著,無論叫我做什麼都沒關係。」
    小魚兒道:「若是叫你死呢?」
    蘇櫻道:「若是我死了就能救你,我立刻就去死……」她說得是那麼堅決,想也不
想就說了出來,但還末說出,小魚兒就將他拉了過去,柔聲道:「你放心,我們都不會
死的,我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他望著窗外的天色,忽又笑道:「我們至少還可以
快活一天,為什麼要想到死呢?」
    一天的時間雖短促,但對相愛的人們來說,這一天中的甜蜜,已足以令他們忘去無
數痛苦……深夜。
    四山靜寂,每個人都似已睡了,在這群山環抱中的廟宇裡,人們往往分外能領略得
靜寂的樂趣。但對花無缺來說,這靜寂的滋味實在不好受。
    幾乎所有的人都已來到這裡,鐵戰和他們的朋友們,慕容姊妹和她們的夫婿,移花
宮主……花無缺只奇怪為何聽不到他們的聲音。他們也許都不願打擾花無缺,讓他能好
好的休息,以應付明晨的惡戰,但他們為什麼不說話呢?他現在只希望有個人陪他說話,
但又能去找誰說話呢?他的心事又能向誰傾訴?風吹著窗紙,好像風也在哭泣。
    花無缺靜靜的坐在那裡,他在想什麼?是在想鐵心蘭?還是在想小魚兒?無論他想
的是誰,都只有痛苦。
    屋子裡沒有燃燈,桌上還擺著壺他沒有喝完的酒,他輕輕歎了口氣,正想去拿酒杯,
忽然間門輕輕的被推開了,一條致弱的人影幽靈般走了進來。是鐵心蘭!在黑暗中,她
的臉看來是那麼蒼白,但一雙眼睛卻亮得可怕,就彷彿有一股火焰正在她心裡燃燒著。
她的手在顫抖,看來又彷彿十分緊張。這是為了什麼?她難道已下了決心要做一件可怕
的事!花無缺吃驚的望著她,久久說不出話來。鐵心蘭輕輕掩上了門,無言地凝注著他。
她的眼睛為什麼那麼亮,亮得那麼可怕。
    良久良久,花無缺才歎息了一聲,道:「你……你有什麼事?」鐵心蘭搖了搖頭。
    花無缺道:「那麼你……你就不該來的。」鐵心蘭點了點頭。
    花無缺似已被她目中的火焰所震懾,一時間也不知該說什麼,剛拿起酒壺,又放下,
拿起酒杯來喝,卻忘了杯中並沒有酒。
    突聽鐵心蘭道:「我本來一直希望能將你當做自己的兄長,現在才知道錯了,因為
我對你的情感,已不是兄妹之情,你我又何必再自己騙自己呢?」這些話她自己似已不
知說過多少次了,此刻既已下了決心要說,就一口氣說了出來,全沒有絲毫猶疑。
    但花無缺聽了她的話,連酒杯都拿不住了。他從末想到鐵心蘭會在他面前說出這種
話來,雖然他對鐵心蘭的情意,和鐵心蘭對他的情意,兩人都很清楚。可是,他認為這
是他們心底的秘密,是永遠也不會說出來的,他認為直到他們死,這秘密都要被埋在他
們心底深處。
    鐵心蘭凝注著他,目光始終沒有移開,幽幽的接著道:「我知道你對我的情感,也
絕不是兄妹之情,是嗎?」她的眼睛是那麼亮,亮得可直照入他心裡,花無缺連逃避都
無法逃避,只有垂下頭道:「可是我……我……」鐵心蘭道:「你不是?還是不敢說?」
    花無缺長長歎了口氣,黯然道:「也許我只是不能說。」
    鐵心蘭道:「為什麼不能?遲早總是要說的,為什麼不早些說出來,也免得彼此痛
苦。」她用力咬著顫抖的嘴唇,已咬得泌出了血絲。
    花無缺道:「有些事永遠不說出來,也許此說出來好。」
    鐵心蘭淒然一笑,道:「不錯,我本來也不想說出的,可是現在卻已到非說不可的
時候,因為現在再不說,就永遠沒有說的時候了。」
    花無缺的心已絞起,他痛苦的責備自己,為什麼還不及鐵心蘭有勇氣?這些話,本
該是由他說出來的。
    鐵心蘭道:「我知道你是為了小魚兒,我本來也覺得我們這樣做,就對不起他,可
是現在我已經明白了,這種事是勉強不得的,何況,我根本不欠他什麼。」
    花無缺黯然點了點頭,道:「你沒有錯……」鐵心蘭道:「你也沒有錯,老天並沒
有規定誰一定要愛誰的。」花無缺忽然抬起頭望著她,他發現她的眸子比海還深,他的
身子也開始顫抖,已漸漸無法控制自己。
    鐵心蘭道:「明天,你就要和他作生死的決戰了,我考慮了很久很久,決心要將我
的心事告訴你,只要你知道我的心意,別的事就全都沒有關係了。」
    花無缺忍不住握起了她的手,顫聲道:「我……我……我很感激你,你本來不必對
我這麼好的。」
    鐵心蘭忽然展顏一笑,道:「我本就應該對你好的,你莫忘了,我們已成了親,我
已是你的妻子。」
    花無缺癡癡的望著她,她的手已悄悄移到他的臉上,溫柔的撫摸著他那已日漸瘦削
的頰……一滴眼淚,滴在她手上,宛如一粒晶瑩的珍珠。
    然後,淚珠又碎了……風仍在吹著窗紙,但聽來已不再像是哭泣了。
    花無缺和鐵心蘭靜靜的依偎著,這無邊的黑暗與靜寂,豈非正是上天對情人們的恩
賜?愛情是一種奇異的花朵,它並不需要陽光,也不需要雨露,在黑暗中,它反而開放
得更美麗。
    但窗紙終於漸漸發白,長夜終於已將逝去。
    花無缺望著窗外的曙色,黯然無語。他知道他一生中僅有的一段幸福時光,已隨著
曙色的來臨而結東了T光明,雖然帶給別人無窮希望,但現在帶給他的,卻只有痛苦。
    花無缺卻淒然笑道:「明天早上,太陽依舊會升起,所有的事都不會有任何改變的。」
鐵心蘭道:「可是我們呢?」她忽然緊緊抱著花無缺,柔聲道:「無論如何,我們現在
總還在一起,比起他來,我們還是幸福的,能活到現在,我們已經沒有什麼可埋怨的了,
是不是?」
    花無缺心裡一陣刺痛,長歎道:「不錯,我們實在比他幸福多了,他……」鐵心蘭
道;「他實在是個可憐的人,他這一生中,簡直沒有享受過絲毫快樂,他沒有父母,沒
有親人,到處破人冷淡,被人笑罵,他死了之後,只怕也沒有幾個人會為他流淚,因為
大家都知道他是個壞人……」她語聲漸漸哽咽,幾乎連話都說不下去。
    花無缺垂下頭望著鐵心蘭,小魚兒這一生中本來至少還有鐵心蘭全心全意愛他的,
但現在鐵心蘭也垂下了頭,道:「我……我只想求你一件事,不知道你答不答應?」
    花無缺勉強一笑:「我怎麼會不答應?」
    鐵心蘭目光茫然凝注著遠方,道:「我覺得他現在若死了,實是死難瞑目,所以……」
她忽然收回了目光,深深的凝注著花無缺,一字字道:「我只求你莫要殺死他,無論如
何也莫要殺死他?」
    在這一剎那間,花無缺全身的血液都似已驟然凝結了起來!他想放聲呼喊:「你求
我莫要殺他,難道你不知道我若不殺他,就要被他殺死!你為了要他活著,難道不惜讓
我死?你今天晚上到這裡,難道只不過是為了要求我做這件事?」
    但花無缺是永遠也不會說這種話的,他寧可自己受到傷害,也不願傷害別人,更不
願傷害他心愛的人。
    他只是苦澀的一笑,道:「你縱然不求我,我也不會殺他的。」
    鐵心蘭凝注著他,目中充滿了柔情,也充滿了同情和悲痛,甚至還帶著一種自心底
發出的崇敬。但她也沒有說什麼,只輕輕說了一句;「謝謝你。」
    太陽還末升起,乳白色的晨霧瀰漫了大地和山巒,晨風中帶著種令人振奮的草木香
氣。
    小魚兒深深呼吸了一口氣,低頭喃喃道:「今天,看來一定是好天,在這種天氣裡,
誰會想死呢?」
    蘇櫻依偎在他身邊,見到他這副垂頭喪氣的模樣,目中又不禁露出了憐惜之意,輕
輕撫摸著他的頭髮,正想找幾句話來安慰他。
    突聽一人沉聲道:「高手相爭,心亂必敗,你既然明白這道理,就該定下心來,要
知這一戰關係實在太大,你是只許勝,不許敗的。」
    小魚兒用不著去看,已知道燕南天來了,只有垂著頭道:「是。」
    燕南天魁偉的身形,在迷濛的霧色裡看就宛如群山之神,自天而降,他目光灼灼,
瞪著小魚兒道:「你的恩怨都已了結了麼?」
    小魚兒道:「是。」他忽又抬起頭來,道:「但還有一個人的大恩,我至今末報。」
    燕南天道:「誰?」
    「就是那位萬春流萬老伯。」燕南天嚴厲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暖意,道:「你能有這
番心意,已不負他對你的恩情了,但雨露滋潤萬物,並不是希望萬物對他報恩的,只要
萬物生長繁榮,他已經很滿意了。」
    小魚兄道:「我現在只想知道他老人家在那裡?身子是否安好?」
    「你想見他!」
    小魚兒道:「是。」
    燕南天淡淡一笑,道:「很好,他也正在等著想看看你……」小魚兒大喜道:「他
老人家就在附近麼?」
    燕南天道:「他昨天才到的。」
    「蘇櫻也早就想見見這位仁心仁術的一代神醫了,只見一個長袍黃冠的道人負手站
在一株古松下,羽衣瓢瓢,瀟然出塵,神情看來說不出的和平寧靜。小魚兒又驚又喜,
早已撲了過去,他本有許許多多話想說的,但一時之間,只覺喉頭彷彿被什麼東西堵住
了,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萬春流寧靜的面容上也泛起一陣激動之色,兩人一別經年,居然還能在此重見,當
真有隔世之悲喜。
    燕南天也不禁為之唏噓良久,忽然道:「已將日出,我得走了。」
    小魚兒道:「我……」燕南天道:「你暫時留在這裡無妨。」
    他沈著臉接著道:「只因你心情還末平靜,此時還不適於和人交手。」
    萬春流道:「但等得太久也不好,等久了也會心亂的。」
    燕南天道:「那麼我就和他們約定在午時三刻吧!」說到最後一字,他身形已消失
在白雲飛絮間。
    萬春流望了望小魚兒,又望了望蘇櫻,微笑道:「其實我本也該走開的,但你們以
後說話的機會還長,而我……」小魚兒皺眉道:「你老人家要怎樣?」
    萬春流唏噓歎道:「除了想看看你之外,紅塵間也別無我可留戀之處。」
    小魚兒默然半晌,忽然向蘇櫻板著臉道:「兩個男人在一齊說話,你難道非要在旁
邊廳著不可?」
    蘇櫻眼珠子一轉,道:「那麼我就到外面去逛逛也好。」
    萬春流望著她走遠,微笑道:「脫□的野馬,看來終於上了轡頭了。」
    小魚兒撇了撇嘴,道:「她一輩子也休想管得住我,只有我管她。若不是她這麼聽
我的話,早就一腳將她踢走了。」
    萬春流笑道:「小魚兒畢竟還是小魚兒,儘管心已軟了,嘴卻還是不肯軟的。」
    小魚兒道:「誰說我心已軟了?」
    萬春流道:「她若非已對你很有把握,又怎肯對你千依百順,她若不知道你以後必
定會聽她的話,現在又怎肯聽你的話?」他微笑著接道:「在這方面,女人遠比男人聰
明,絕不會吃了虧的。」
    小魚兒笑道:「我不是來向你老人家求教「女人」的。」
    萬春流道:「我也早已看出你必定有件很秘密的事要來求我,究竟是什麼事?你快
說吧,反正我對你總是無法拒絕的。」他目中充滿了笑意,望著小魚兒道:「你還記得
上次你問我要了包臭藥,臭得那些人發暈麼,這次你又想開誰的玩笑?」
    小魚兒想起那件事,自己也不禁笑了。但他的神情忽又變得嚴肅,壓低了聲音,正
色道:
    「這次我可不是想求你幫我開玩笑了,而是一件性命交關的大事。」
    萬春流也從末見過他說話如此嚴肅,忍不住問道:「是什麼事關係如此重大?」小
魚兒歎了氣,道:「我只想……」這兩個月以來,蘇櫻對小魚兒的瞭解實在已很深了,
女人想要瞭解她所愛的男人,並不是件太困難的事。平時小魚兒心裡在想什麼,要做什
麼,蘇櫻總能猜個八九不離!只有這次,她實在猜不透小魚兒究竟有什麼秘密的話要對
萬春流說。
    她本來並不想走得太遠的,但想著想著,眼睛忽然一亮,像是忽然下了個很大的決
定。於是她就立刻匆匆走上山去。這座山上每個地方,她都很熟悉。
    她心裡正在想:「移花宮主和花無缺他們已在山上等了兩天,他們會住在什麼地方
呢?……」就在她心裡想的時候,她的眼睛已告訴她了。前面山坳後的林木掩映中,露
出紅牆一角,她知道那就是昔年頗多靈跡,近年來香火寥落的「玄武宮」了。現在,正
有幾個人從那邊走了出來。
    這幾人年紀都已很老了,但體輕神健,目光灼灼,顯然都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其
中一人身上還背著一面形狀特異而精緻的大鼓。還有一個老婆婆牙齒雖已快掉光了,但
眼波流動,末語先笑,說起話來居然還帶著幾分愛嬌,想當年必定也是個風流人物。
    蘇櫻並不認得這幾人,也想不起當世的武林高手中有誰是隨身帶著一面大鼓的,她
只認得其中一個人。那就是鐵心蘭。
    她發覺鐵心蘭已沒有前幾天看來那麼憔悴,面上反而似乎有了種奇異的光采,她自
然永遠不會知道是什麼事令鐵心蘭改變了的。
    她不願被鐵心蘭瞧見,正想找個地方躲一躲,但鐵心蘭低垂著頭,彷彿心事重重,
並沒有看到她。
    這些人一面說著話,一面走上出去。
    鐵心蘭一行人說的話,蘇櫻都聽不到,只有其中一個滿面絡腮鬍子,生像極威猛的
老人,說話的聲音特別大。只廳這老人道:「小蘭,你還三心二意的幹什麼,我勸你還
是死心塌地的跟著花無缺算了,這小子雖然有些娘娘腔,但勉強總算還能配得上你。」
鐵心蘭垂著頭,也不如說了話沒有。
    那老人又拍著她的肩頭笑道:「小鬼,在老頭子面前還裝什麼佯,昨天晚上你到那
裡去了,你以為做爸爸的真老糊塗了麼?」鐵心蘭還是沒有說話,臉卻飛紅了起來。
    那老婆婆就笑著道:「也沒有看見做爸爸的居然開女兒的玩笑,我看你真是老糊塗
了。」那虯髯老人仰天大笑,彷彿甚是得意。
    蘇櫻又驚又喜,開心得幾乎要跳了起來。聽他們說的話,鐵心蘭和花無缺顯然又加
了幾分親密,而且鐵心蘭的爹居然也鼓勵她嫁花無缺,這實在是蘇櫻聽了最開心的事。
    其實天下做父母的全沒有什麼兩樣,都希望自己的女兒能嫁個可靠的人,她以後若
有個女兒也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嫁給「移花宮主」的傳人,絕不會希望自己的女兒去嫁給
「惡人谷」中長大的孩子。
    只聽那老人又笑著道:「你既然已決心跟定花無缺了,還愁眉苦臉幹什麼,等到這
場架打完,我就替你們成親,你也用不著擔心夜長夢多了。」
    那老婆婆也笑道:「未來的老公就要跟人打架,她怎麼會不擔心呢?若換了是我,
只怕早就先想法子去將那……那條小魚弄死了。」
    那老人哈哈大笑道:「如此說來,誰能娶到你,倒實是得了個賢內助。」
    老婆婆道:「是呀,只可惜你們都沒有這麼好的福氣。」
    另一個又高又瘦的老人道:「依我看,花無缺這孩子精氣內□,無論內外功都已登
堂入室,顯然先天既足,後天又有名師傳授,那江小魚年齡若和他差不多,武功絕對無
法練到這種地步,這一戰他絕無敗理,你們根本就用不著為他擔心的。」
    但蘇櫻卻開始擔心起來,她本來覺得這一戰勝負的關鍵,並不在武功之強弱。而現
在,她卻越想越覺得這種想法並非絕對正確,小魚兒的武功若根本就不是花無缺的敵手,
那麼他就算能狠下心來也沒有用,主要的關鍵還是在花無缺是否能狠下心來向小魚兒出
手。他們兩人若是鬥智,小魚兒固然穩操左券,但兩人硬碰硬的動起手來,小魚兒實在
連一分把握都沒有。她若想小魚兒勝得這一戰,不但要叫小魚兒狠下心來,還要叫花無
缺的心狠不下來。但小魚兒既能狠下心殺花無缺,花無缺憑什麼就不能狠心殺小魚兒,
螻蟻尚且偷生,何況一個人呢?「花無缺活得好好的,我憑什麼認為他會自尋死路呢?
他根本就沒有理由只為了要讓別人活著,就犧牲自己呀。」蘇櫻歎了口氣,忽然發覺自
己以前只想了事情的一面,從來也沒有設身處地的為花無缺想過。
    在她眼中,小魚兒的性命固然此花無缺重要。但在別人眼中呢?在花無缺自己眼中
呢?翻來覆去的想著,越想心情越亂:她自己覺得自己這一輩子心情從來也沒有這樣亂
過。其實她想來想去,所想的只有一句話。要想小魚兒活著,就得想法子要花無缺死!
死人就不能殺人了!蘇櫻在一棵樹後面,等了很久,就看到慕容家的幾個姊妹和她們的
姑爺陸陸續續的自玄武宮中走了出來。他們的眼睛有些發紅,神情也有些委靡不振,顯
然這兩天都沒有睡好,江湖中人講究的本是「四海為家,隨遇而安」。但這些養尊處優
的少爺小姐們早已不能算是「江湖中人」了。他們就算換了張床也會睡不著的,何況睡
在這種冷清清的破廟裡。
    但他們修飾得仍然很整潔,頭髮也仍然梳得光可監人,甚至連衣服都還是筆挺的,
找不出皺紋來。他們也在議論紛紛,說得很起勁,蘇櫻用不著聽,也知道他們談論的必
是小魚兒和花無缺的一戰。這一戰不但已轟動一時,而且必定會流傳後世。所以他們不
惜吃苦受罪,也捨不得離開。
    這群人走上山後,蘇櫻又等了很久,玄武宮裡非但再也沒有人出來,而且連一點動
靜也沒有了。花無缺是否還留在玄武宮裡?移花宮主是否還在陪著他?蘇櫻咬了咬牙,
決定冒一次險。
    她想,大戰將臨,這些人先走出來,也許是要讓花無缺安安靜靜的歇一會兒,所以
先上山去等著。現在燕南天既已到了山巔,移花宮主只怕也不會留在這裡,她們最少也
該讓花無缺靜靜的想一想該如何應戰!玄武宮近年香火雖已寥落,但正如一些家道中落
的大戶人家,雖已窮掉了鍋底,氣派總算是有的。廟門內的院子裡幾株古柏高聳入雲,
陽光雖已升起,但院子裡仍是陰森森的瞧不見日色。
    蘇櫻走過靜悄悄的院子,走上長階。大殿中香姻氤氳,「玄武爺」身上的金漆卻早
已剝落,他座下的龜蛇二將似乎也因為久已不享人間伙食,所以看來有些沒精打采的,
至於神龕上的長幔更已變得又灰又黃,連本來是什麼顏色都分辨不出來了。十來個道士
盤膝端坐在那裡,垂臉□目,嘴裡唸唸有辭,也不知是在唸經,還是在罵人。
    蘇櫻從他們身旁走出去,他們好像根本沒有瞧見一樣,蘇櫻本來還想向他們打聽消
息,但見到他們這樣子,也就忍不住了,除了有些腦筋不正常的之外,世上只怕很少有
年輕女孩子願意和道士和尚打交道的。
    後院裡兩排禪房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都沒後院裡兩排禪房靜悄悄的,連一個人影
都沒有。花無缺難道也走了麼?蘇櫻正在猶疑著,忽然發現片門後的竹林裡還有幾間房
子,想必就是玄武宮的方丈室。慕容家的姑娘們雖然都是「吃雞要吃腿,住屋要朝南」
的人,但在這出「戲」裡,花無缺才是「主角」,主角自然要特別優待。她們就算也想
住方丈室,但對花無缺少不得也要讓三分。
    蘇櫻立刻走了出去,只見方丈室的門是虛掩著的,正隨著風晃來晃去,簷下有只蜘
蛛正在結網,屋角的蟋蟀正在「咕咕」的叫著,悟桐樹上的葉子一片片飄下來打在窗紙
上「噗噗」的響。
    屋子裡卻也靜悄悄的沒有人聲。蘇櫻輕輕喚道:「花公子。」
    沒有人回應。花無缺莫非已走了?而且走的時候遠忘記關上門。
    但蘇櫻既已到了這裡,無論如何總得進去瞧瞧。她悄悄推開門,只見這方丈室裡的
陳設也很簡陋,此刻一張自木桌子上擺著兩壺酒,幾樣菜。菜好像根本沒有動過,酒卻
不知已喝了多少。
    屋角有張雲床,床上的被褥竟亂得很,就彷彿有好幾個人在上面睡過覺,而且睡像
很不老實。花無缺並沒有走,還留在屋子裡。
    但他的一顆心卻似早已飛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去了。他癡癡的站在窗前,呆呆的出著
神,像他耳目這麼靈敏的人,蘇櫻走進來,他居然會不知道。日色透過窗紙,照在他臉
上,他的臉比窗紙還白,眼睛裡卻佈滿了紅絲,神情看來比任何人都委頓。
    大戰當前,移花宮主為何不想法子讓他養足精神呢?難道他們確信他無論在任何情
況下都龍擊敗小魚兒?還是她們跟本不關心誰勝誰敗?她們的目的只是要小魚兒和花無
缺拚命,別的事就全不放在心上了。蘇櫻覺得很奇怪,但她並不想知道這究竟是什麼原
因,因為她知道絕沒有任何人會告訴她。
    突聽花無缺長長歎息了一聲,這一聲歎息中竟不知包含了多少難以向人傾訴的悲傷
和痛苦。
    他為了什麼如此悲傷,難道是為了小魚兒?蘇櫻緩緩走過去,在他身旁喚道:「花
公子……」這一次花無缺終於聽到了。他緩緩轉過頭,望著蘇櫻,他雖在看著蘇櫻,但
目光卻似望著很遠很遠的地方,遠得他根本看不到的地方。
    蘇櫻記得他本有一雙小魚兒同樣明亮,同樣動人的眼睛,可是這雙眼睛現在竟變得
好像是一雙死人的眼睛,完全沒有光采,甚至連動都不動,被這麼樣一雙眼睛看著實在
不是件好受的事。
    蘇櫻被他看得幾乎連冷汗都流了出來,她勉強笑了笑道:「花公子難道已不認得我
了嗎?」
    花無缺點了點頭,忽然道:「你是不是來求我莫要殺小魚兒的?」蘇櫻怔了怔,還
末說話,花無缺已大笑了起來。
    他笑聲是那麼奇怪,那麼瘋狂,蘇櫻從末想到像他這樣的人也會發出如此可怕的笑
聲來。正常的人絕不會這麼樣笑的,蘇櫻幾乎已想逃了。
    只聽花無缺大笑道:「每個人都來求我莫要殺小魚兒,為升麼沒有人去求小魚兒莫
要殺我呢?難道我就該死?」
    蘇櫻道:「這……這恐怕是因為大家都知道小魚兒絕對殺不死你!」
    花無缺驟然頓住笑聲,道:「他自己呢?他自己知不知道?」
    「他若知道,就不會讓我來了,因為我並不是來求你的。」
    花無缺道:「不是?」
    蘇櫻道:「不是。」他也瞪著花無缺,一字字道:「我是來殺你的!」
    這次花無缺也怔住了,瞪了蘇櫻半晌,突又大笑起來。「你憑什麼認為你能殺得了
我?你若是真要來殺我,就不該說出來,你若不說出來,也許還有機會。」
    蘇櫻道:「我若說出來,就沒有機會了麼?」
    花無缺道:「你的機會只怕很少。」
    蘇櫻笑了笑,道:「我的機會至少比小魚兒的大得多,否則我就不會來了。」她忽
然轉過身,倒了兩杯酒,道:「我若和你動手,自然連一分機會都沒有,但我們是人,
不是野獸,野獸只知道用武力來解決一切事,人卻不必。」
    花無缺道:「人用什麼法子解決?」
    蘇櫻道:「人的法子至少該比野獸文雅些。」
    她轉回身,指著桌上的兩杯酒道:「這兩杯酒是我方才倒出來的。」
    花無缺道:「我看到了。」
    蘇櫻道:「你只要選一杯喝下去,我們的問題就解決了。」
    花無缺道:「為什麼?」蘇櫻道:「因為我已在其中一杯酒裡下了毒,你選的若是
有毒的一杯,就是你死,你選的若是沒有毒的一杯,就是我死。」他淡淡一笑,道:
「這法子豈非很文雅,也很公平麼?」花無缺望著桌上的兩杯酒,眼角的肌肉不禁抽搐
起來。
    蘇櫻道:「你不敢?」花無缺啞聲道:「我為什麼一定要選一杯?」
    蘇櫻悠然道:「只因為我要和你一決生死,這理由難道還不夠麼?」
    花無缺道:「我為什麼要和你拚命?」蘇櫻道:「你為什麼要和小魚兒拚命?你能
和他拚命,我為什麼不能和你拚命?」
    花無缺又怔住了。
    蘇櫻冷冷道:「你是不是覺得這樣做太沒有把握?你是不是只有在明知自己能夠戰
勝對方時才肯和別人決鬥?」她冷笑著接道:「但你明知有把握時再和人決鬥,那就不
叫決鬥了,那叫做謀殺!」
    花無缺臉色慘變,冷汗一粒粒自鼻尖泌了出來。
    蘇櫻冷笑道:「你若實在不敢,我也沒法子勉強你,可是……」花無缺咬了咬牙,
終於拿起了一杯酒。
    蘇櫻瞪著他,一字字道:「這杯酒無論是否有毒,都是你自己選的,你總該相信這
是場公平的決鬥,比世上大多數決鬥,都公平得多。」
    花無缺忽然也笑了笑,道:「不錯,這的確很公平,我……」突聽一人大喝道:
「這一點也不公平,這杯酒你千萬喝不得!」
    「砰」的,門被撞開,一個人闖了進來,卻正是小魚兒。
    蘇櫻失聲道:「你怎麼也來了?」
    小魚兒冷笑道:「我為何來不得?」
    他嘴裡說著話,已搶過花無缺手裡的酒杯,大聲道:「我非但要來,而且還要喝這
杯酒。」
    蘇櫻變色道:「這杯酒喝不得。」
    小魚兒道:「為何喝不得?」
    蘇櫻道:「這……這杯酒有毒的。」
    小魚兒冷笑道:「原來你知道這杯酒是有毒的。」
    蘇櫻道:「我的酒,我下的毒,我怎會不知道?」
    小魚兒怒吼道:「你既然知道,為何要他喝?」
    蘇櫻道:「這本就是一場生死的搏鬥,總有一人喝這杯酒的,他自己運氣不好,選
了這一杯,又怎能怪我?」
    他瞪著花無缺,道:「但我並沒有要你選這杯,是麼?」花無缺只有點了點頭,他
縱然不怕死,但想到自己方纔已無異到鬼門關前走了一遭,掌心也不覺泌出了冷汗。
    小魚兒望著杯中的酒,冷笑著道:「我知道你沒有要他選這杯,但他選那杯也是一
樣的。」
    蘇櫻道:「為什麼?」
    小魚兒大吼道:「因為兩杯酒中都有毒,這種花樣你騙得了別人,卻騙不過我,他
無論選那杯,喝了都是死,你根本不必喝另一杯的。」
    蘇櫻望著他,目中似已將流下淚來。
    小魚兒搖著頭道:「花無缺呀花無缺,你的毛病就是太信任女人了!……」蘇櫻幽
幽歎息了一聲,喃喃道:「小魚兒呀小魚兒,你的毛病就是太不信任女人了。」她忽然
端起桌上的另一杯酒,一口喝了下去。
    花無缺臉色變了變,嗄聲道:「你……你錯怪了她,這杯毒酒我還是應該喝下去。」
    小魚兒道:「為什麼!」
    花無缺大聲道:「這既然是很公平的決鬥,我既然敗了,死而無怨!」
    蘇櫻歎道:「你實在是個君子,我只恨自己為什麼要……」小魚兒忽然又大笑起來,
道:「不錯,他是君子,我卻不是君子,所以我才知道你的花樣。」
    花無缺怒道:「你怎麼能如此說她,她已將那杯酒喝下去了!」
    小魚兒大笑道:「她自然可以喝下去,因為毒本是她下的,她早已服下了解藥,這
麼簡單的花樣你難道都不明白麼?」
    花無缺望著他,再也說不出話來。蘇櫻也望著他,良久良久,才喃喃道:「你實在
是個聰明人,實在太聰明了!」他淒然一笑,接著道:「但無論如何,我總是為了你,
你實在不該如此對我的。」
    小魚兒又吼了起來,道:「你還想我對你怎樣?你以為害死了花無缺,我就會感激
你嗎?」
    蘇櫻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會感激我,因為你們都是英雄,英雄是不願暗算別人的,
英雄要殺人,就得自己殺!」說著說著,她目中已流下淚來。但她立刻擦乾了眼淚,接
著道:「我只問你,就算我是在用計害人,和你們又有什麼不同?」
    小魚兒吼道:「當然不同,我們至少比你光明正大些!」
    蘇櫻冷笑道:「光明正大?你們明知對方不是你的敵手?還要和他決鬥,這難道就
很公平?很光明正大嗎?難道只有用刀用槍殺人才算公平,才算光明正大、你們為什麼
不學狗一樣去用嘴咬呢?那豈非更光明正大得多。」
    她指著小魚兒道:「何況,我殺人至少還有目的,我是為了你,一個女人為了自己
所愛的人無論做什麼都不丟臉,而你們呢?」她厲聲道:「你們馬上就要拚命了,不是
你殺死他,就是他殺死你,你們又是為了誰?為了什麼?你們只不過是在狗咬狗,而且
是兩條瘋狗。」
    小魚兒竟被罵得呆住了,一句話也說也說不出來,被人罵得啞口無言,這還是是他
平生第一次。花無缺站在那裡,更是滿頭冷汗,涔涔而落。
    蘇櫻嘶聲道:「找是個陰險狠毒的女人,你是個大英雄,從此之悛,我再也不想高
攀你了,你們誰死誰活,也和我完全無關……」她語聲漸漸哽咽,終於忍不住失聲痛哭,
掩面奔出。
    她沒有回頭。一個人的心若已碎了,就永遠不會回頭了。
    悟桐樹上的葉子,一片片打在窗紙上,牆角的蟋蟀,還不時在一聲聲叫著,簷下的
蛛網,卻已被風吹斷了。蛛絲斷了,很快還會再結起來,蜘蛛是永遠不會灰心的,但情
絲若斷了,是否也能很快就結起來呢?人是否也有蜘蛛那種不屈不撓的精神?小魚兒和
花無缺面面相對,久久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花無缺才歎了氣,道:「你為何要那麼
樣對她?」
    小魚兒又沈默了很久,喃喃道;」看來你和找的確有很多不同的。」
    花無缺道:「人與人之間,本就沒有完全相同的。」
    小魚兒道:「她為了我找人拚命!我卻罵得她狗血淋頭,她要殺你.你卻反而幫她
說話,這就是我們最大的不同之處。」
    他苦笑著道:「所以你永遠是君子,我卻永遠只是個……」花無缺打斷了他的話,
道:「你為何總是要看輕你自己,其實你才是真正的君子,否則你又怎會為了我而傷害
她?」他歎息道:「除了你之外,我還想不出還有誰肯為了自己的敵人而傷害自己的情
人。」
    小魚兒忽然笑了笑,道:「我並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我自己。」
    花無缺道:「為了你自己?」
    小魚兒道:「不錯,為了我自己……」他慢慢的將這句話又重複了一次,目中閃動
著一種令人難測的光,這使也看起來像是忽然變成了個很深沉的人、花無缺每次看到他
目中露出這種光芒來,就知道很快就會有一個人要倒楣,但這次他的對象是誰?小魚兒
已緩緩接道:「因為找若讓你現在就死在別人手上,我不但會遺憾終生,而且恐怕難免
會痛苦一輩子。」
    花無缺動容道:「為什麼?」小魚兒道:「因為……」他的話還沒有說出來,突聽
一人道:「因為他也要親手殺死你!」這是邀月宮主的聲音,但卻比以前更冷漠。
    她的瞼也變了,雖然依舊和以前同樣蒼白冷酷,但臉上卻多了種晶瑩柔潤的光。她
的臉以前若是冰,現在就是玉。
    小魚兒望著她長長歎了氣,道:「才兩三天不見,你看來居然又年輕了許多,看來
天下的美女那該練你那」明玉功」才是。」邀月宮主只是冷冷瞪著他,也不說話。
    小魚兒又歎了口氣,道:「自從我將你們救出來之後,你就又不理我了,有時我真
想永遠被關在那老鼠洞裡,那時你多聽我的話,對我多客氣。」
    邀月宮主臉色變了變,道:「你的話說完了麼?」
    小魚兒笑道:「說完了,我只不過是想提醒你一次,若不是我,你就算變得再年輕,
不出幾天還是要被困死在那老鼠洞裡。」
    從山頂望下去,白雲飄渺,長江蜿蜒如帶。燕南天孤獨的站在山巔最高處,看來是
那麼寂寞,但他早已學會忍受寂寞,自古以來,無論誰想站在群山最高處,就得先學會
如同忍受寂寞,山上並不只他一個人,但每個人都似乎距離他很遙遠。山風振起了他衣
袂,白雲一片片自他眼前飄過。
    慕容珊珊忽然長長歎了口氣,黯然道:「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燕大俠雖然
絕代英雄但這一生中又幾曾享受過什麼歡樂?」
    慕容珊珊歎道:「看來一個人還是平凡些好。」
    慕容雙也歎了口氣,悠悠道:「我欲乘風歸去,又恐瓊樓玉宇高處不勝寒……」突
聽一人呼道:「來了,來了。」
    慕容雙道:「什麼人來了?」她轉過身,已瞧見白雲繚繞間出現了小魚兒和花無缺
的身影。
    山風更急,天色卻漸漸黯了。
    蘇櫻茫然走著,也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已走到那裡?她只恨不能有一陣霹靂擊下,
將她整個人都震得四分五裂,一片片被風吹走,吹到天涯海角,吹得越遠越好。她又恨
不得小魚兒會忽然趕來,跪在她腳下,求她寬恕,求她原諒,而且發誓以後永遠再不離
開她。
    但小魚兒並沒有來,霹靂也沒有擊下。杯中的苦酒還滿著,她也不知到何時才能喝
光。
    從鐵心蘭站著的地方,可以看得到小魚兒,也可以看得到花無缺,她看到花無缺目
光中的痛苦之色,自己的心也碎了。小魚兒卻仍然在笑著,彷彿一點也不擔心,他難道
早已算準花無缺會殺他?還是他已有對付花無缺的把握?鐵心蘭咬著嘴唇,咬得出血,
血是鹹的,心卻是苦的,但她的苦心又有誰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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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39:52

第一百二十二章 善惡一線
    李大嘴聽了小魚兒的話,長歎了一聲,喃喃道:「恩情,恩情……「十大惡人」養
大的孩子,居然口聲聲不忘記恩情,看來「十大惡人」早就該改行做別人的保母才是。」
    只聽一人嬌笑道:「不錯,我們將來若有了孩子,一定要請你來做奶媽。」
    原來蘇櫻也跟在後面來了,只不過一直沒有說話。
    李大嘴瞪著她,道:「你們有了孩子,你和誰有了孩子。」
    蘇櫻瞟了小魚兒一眼,垂下頭抿嘴笑道:「現在雖沒有,但將來總會有的。」
    李大嘴大笑道:「好小子,想不到這條小魚兒終於還是上了鉤,看來你釣魚的本事
倒真不小。」
    小魚兒冷冷道:「她自我陶醉的本事更大。」
    蘇櫻嫣然道:「就算我是自我陶醉好不好?無論你說什麼,我都聽你的。反正我若
有了孩子你就是他爸爸。」
    小魚兒歎了氣,苦著臉道:「我遇見這種人,真是倒了八輩子窮楣了。」
    李大嘴拍掌大笑道:「想不到小魚兒終於也遇見剋星了,好姑娘,我真佩服你,你
真比我們「十大惡人」加起來還有辦法。」他笑著笑著,面上又顯出痛苦之色,顯然又
觸動了傷處。
    燕南天忽然道:「有恩必報,本是男兒本色,你留在這裡也好。」
    小魚兒道:「你老人家呢?」
    燕南天沉吟著,道:「我在山頂等你,算來她們想必已找到花無缺了,你也該趕緊
去。」
    小魚兒苦笑道:「我既然已答應了你老人家,就算爬,也要爬著去。」
    燕南天道:「很好!」他說完了這兩個字,就大步走了出去。
    李大嘴望著他雄偉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忍不住長歎道:「這人倒的確乾脆得很,
真不愧是條男子漢?」
    蘇櫻嫣然笑道:「我覺得你老人家也不愧是條男子漢。」
    李大嘴怔怔,道:「我?」蘇櫻道:「十大惡人中,也只有你老人家能算是條男子
漢,只可惜你老人家的口味和別人不同,否則只怕已成了燕大俠的好朋友。」
    李大嘴大笑道:「好,好,好,居然有這麼漂亮的美人兒說我是男子漢,我死了也
總算不冤了,只可惜看不到你養出來的小小魚兒而已。」
    小魚兒苦笑道:「想不到李大叔也戴不得高帽子的,被人拍了兩句馬屁,立刻就幫
著別人來算計我了。」
    李大嘴瞪眼道:「算計你?告訴你,你能得到她這樣的女人,實在是你天大的運氣,
我若非已死了一大半,不和你爭風才怪。」
    小魚兒咧嘴一笑,道:「說不定我的味以後也會變得和李大叔一樣,半夜將她吃下
肚子裡。」
    李大嘴目中又露出痛苦之色,似乎再也不願聽到別人提起這件事。
    小魚兒是多麼聰明的人,察言觀色,立刻改口道:「蘇櫻,你若真想李大叔做你兒
子的奶媽,就該趕快替李大叔治好這傷勢。」
    李大嘴怔了怔,道:「你要她為我治傷?」
    小魚兒笑道:「李大叔還不知道麼?這丫頭除了會自我陶醉之外,替人治病的本事
也蠻不錯的。」
    李大嘴忽然大笑道:「我本還以為你真是個聰明人,誰知你卻是個笨蛋。」
    小魚兒道:「你……你難道不願讓她……」李大嘴搶著道:「我問你?你看我幾時
充過英雄?裝過好漢?」他搖了搖頭,自己接著道:「沒有,從來也沒有,我一向是個
很怕死的人,若是這傷還能治,我只怕早已跪下來求她了。」
    蘇櫻柔聲道:「你老人家至少該讓我看看。」李大嘴瞪眼道:「看什麼?我自己傷
得有多重我自己難道不知道?你以為我也是個笨蛋?」小魚兒和蘇櫻對望一眼,已知道
他這是存心不想再活了,兩人交換了個眼色,心裡已有了打算。
    李大嘴忽又笑道:「你若真認為欠我的情非還不可,倒有個法子報答我。」
    小魚兒道:「什麼法子?」
    李大嘴笑道:「我現在已餓得頭都暈了,你想法子請我好好吃一頓吧,聽說黃泉路
上連家飯館都沒有,若要我一路餓著去見閻王,那滋味可不好受。」
    小魚兒怔了半晌,摸著頭笑道:「這地方人肉倒真不好找,我看只有請李大叔將就
些,從我大腿上弄一塊肉去當點心吧。」
    李大嘴又瞪眼道:「人肉?誰說要你請我吃人肉?」
    小魚兒道:「你……你不吃人肉?」李大嘴道:「人肉就算真的是天下第一美味,
我吃了幾十年,也早該吃膩了。」
    他往地下重重啐了一口,道:「老實說,我現在一想起人肉就想吐。」
    小魚兒這才真的怔住了。
    李大嘴笑了笑,又道:「你以為我真的很喜歡吃人肉麼?老實告訴你,我吃人肉,
只不過是為了嚇唬人而已。」
    小魚兒道:「嚇唬人?」
    李大嘴道:「你可知道屠嬌嬌、哈哈兒他們為什麼總是對我存著三分畏懼之心?那
沒有別的原因,只不過因為我吃人!吃人的人總是能令人害怕的。」
    小魚兒摸著腦袋,簡直有些哭笑不得。
    李大嘴忽又歎了口氣,道:「一個人活在世上,是為惡?還是為善?那分際實在微
妙得很,我之所以成為「十大惡人」也只不過是一念閒事。」
    他笑著問道:「你們可猜得出我怎會成為「十大惡人」的麼?」
    小魚兒只有搖頭道:「我猜不出。」
    李大嘴目光凝注著遠方的黑暗,緩緩道:「我從小就好吃,連廣東人不敢吃的東西,
我都吃過,就是沒吃過人肉,總是想□人肉是什麼滋味。」
    他笑了笑,接著道:「我不去想這件事也倒好了,越想越覺得好奇,有天我殺了個
人後,終於還是忍不住將他的肉煮來吃了,覺得味道也不過如此而已,雖然比馬肉嫩些,
但卻比馬肉還要酸,非多加蔥姜作料不可。」
    小魚兒忍不住問道:「人肉的滋味既然並不高明,你為什麼還要吃呢?」李大嘴道;
「我正在吃人的時候,忽然被個人撞見了,這人本是我的對頭,武功比我還高些,但他
瞧見我吃人,立刻就嚇得面色如土,掉頭就走,以後見到我,也立刻落荒而逃,連架都
不敢和我打了。」
    他又笑了笑,道:「我這才知道吃人原來能令人害怕的,自從發現了這道理後,我
才忽然變得歡喜吃人起來。」
    小魚兒道:「難道你……你喜歡別人怕你?」
    李大嘴道:「世上的人有許多種類,有的人特別討人喜歡,有的人特別討人厭,我
既不能討人歡喜,也不願令人討厭,就只有要人害怕。」
    他笑著接道:「能要別人害怕,倒也蠻不錯,所以我也不覺得人肉酸了。」
    小魚兒聽得目瞪呆,只有苦笑,只有歎息。
    他本想問:「你為什麼連自己老婆的肉都要吃呢?」但他並沒有問出來,因為他已
不願再讓李大嘴傷心。
    李大嘴道:「這些年來,我總是一個人偷偷去燒些豬肉來解饞,但卻不敢被別人看
到,就好像和尚偷吃葷一樣,越是偷著吃,越覺得好吃。」
    他大笑著接著道:「但現在我再也不必偷著吃了,你們快好好請我吃一頓紅燒蹄膀
吧,要肉肥皮厚,咬一口就沿著嘴直流油。」
    小鎮上沒有山珍海味,但紅燒蹄膀總是少不了的。三斤重的蹄膀,李大嘴竟一口氣
吃了兩個,幸好他們是在客棧裡開了間屋子關起門來吃的,否則別人只怕要以為他們是
餓死鬼投胎。
    吃到一半,小魚兒將蘇櫻藉故拉了出去,悄悄問道:「你扶他進來的時候,已查過
他的傷勢了麼?」
    蘇櫻歎道:「他傷的實在不輕,肋骨就至少斷了十根,別的地方還有五處硬傷,若
非他身子硬朗,早就被打死了。」
    小魚兒道:「我只問你現在還有沒有救?」
    蘇櫻道:「若是他肯聽我的話,好生調養,我負責可以救他,只怕……」她長長歎
了口氣,接著道:「他自己若已不想活了,那麼就誰也無法救得了他。」
    小魚兒咬著嘴唇,道:「我真不懂,他本是個很看得開的人,為什麼會忽然想死呢?」
    蘇櫻幽幽道:「一個人到了將死的時候,就會回憶起他一生中的所作所為,這種時
候還能心安理得,問心無愧的人,世上並不多。」
    小魚兒歎道:「不錯,他一定是對自己這一生中所做的事很後悔,所以想以死解脫,
以死懺悔。」
    蘇櫻黯然道:「到了這種時候,一個人若能將生死之事看得很淡,已經很難得了,
所以我才說他不愧是條男子漢。」
    就在這時,突見一個人在小院外的牆角後鬼鬼祟祟的向他們窺望,小魚兒眼珠子一
轉,緩緩道:「李大叔對我不錯,他變成這樣子,我的脾氣自然不好,一心只想找個人
來出氣,現在總算被我找著了。」他嘴裡說著話,忽然飛身掠了過去,躲在牆角後的那
人顯然吃了一□,但卻並沒有逃走的意思,反而躬身笑道:「我早就知道魚兄吉人天相,
無論遇著什麼災難,都必能逢凶化吉,如今見到賢伉儷果然已安全脫險,實在高興得很。」
    小魚兒矢笑道:「你這兔子什麼時候也變得善頌善禱起來了。」原來這人竟是胡藥
師,小魚兒想找個人出氣的,聽到他馬屁拍得刮刮響,火氣又發不出來了」胡藥師道:
「自從那日承蒙賢伉儷放給在下一條生路後,在下時時刻刻想找賢伉儷拜謝大恩,今日
總算是天從人願。」
    小魚兒道:「既然如此,你見到我們,為何不過來?反而鬼鬼祟祟的躲在這裡干什
麼!」他忽又頓住道:「那位鐵萍姑鐵姑娘呢?」胡藥師似乎怔了怔,訥訥道:「我……
我不大清楚。」
    小魚兒皺眉道:「你們兩人本是一齊逃出去的,你不清楚誰清楚!」
    胡藥師垂下頭,結結巴巴的陪著笑道:「她……她好像也在附近,可是……可是……」
小魚兒一把揪住他衣襟,怒道:「你小子究竟在搞什麼鬼?快老老實實說出來吧,就憑
你也想在我面前玩花樣,簡直是孔夫子門前賣百家姓。」胡藥師臉色都變了,急得更說
不出話來。
    蘇櫻柔聲道:「有話好說,你何必對人家這麼凶呢!」
    小魚兒叫了起來,道:「你還說我凶,這小子若是沒有做虧心事,怎麼怕成這副樣
子,我看他說不定已將人家那位大姑娘給賣了。」
    胡藥師苦著臉道:「她……她只叫我來將兩位拖住片刻,究竟是什麼事,我也不知
道。」
    小魚兒瞪大了眼睛,道:「是她叫你來將我們拖住的!」
    胡藥師道:「不錯。」
    小魚兒又怒道:「放屁,我不相信,你和鐵萍姑八竿子打不到一齊去,為什麼要聽
她的話。」
    蘇櫻眨著眼道:「你怎知道他們八竿子打不到一齊去,說不定他們……」小魚兒忽
又大聲道:「那麼,她為什麼要叫他來拖住我們呢?她想瞞著我們幹什麼!」
    蘇櫻咬著嘴唇,緩緩道:「你想,她會不會和李大叔有什麼關係?」
    小魚兒道:「他們又會有什麼關係?」
    蘇櫻道:「李大叔以前的夫人,不也是姓鐵麼?」
    小魚兒心頭一跳,忽然想起以前鐵萍姑只要一聽到「惡人谷」,一聽到「李大嘴」
這名字,神情就立刻改變了。他又想起鐵萍姑曾經向他探問過「惡人谷」的途徑,似乎
想到惡人谷去,她到惡人谷莫非就是為了去找李大嘴?想到這裡,小魚兒什麼話都不再
說,跳起來就住院子裡跑,還末跑到門外,已聽到一陣啜泣聲音自他們那屋子裡傳了出
來。
    小魚兒一聽就知道這赫然正是鐵萍姑的哭聲。他立刻衝了進去,只見李大嘴木然坐
在椅子上,滿面都是淒慘痛苦之色,鐵萍姑卻已哭倒在他身旁,手裡還握著把尖刀,只
不過此時她手指已鬆開,刀已幾乎掉落在她手邊。
    小魚兒怔住了,失聲道:「這是怎麼回事?鐵姑娘你難道認得李大叔麼!」
    鐵萍姑已泣不成聲,李大嘴慘笑道:「她認得我的時候,你只怕還末出生哩」小魚
兒訝然道:「哦?難道她是……是……」他望了望李大嘴,又望了望鐵萍姑,下面的話
實在說不出來,因為說出來後連他自己都無法相信。
    李大嘴卻長長歎息了一聲,黯然道:「她就是我的女兒。」
    小魚兒這才真的呆住了。
    他本想問:「你不是已將自己的女兒和老婆一齊吃了麼?」但此時此刻,他又怎麼
能問得出這種話來。
    李大嘴卻已看出他的心意,歎道:「普天之下,都以為李大嘴已將自己的老婆和女
兒一齊吃了,二十年來,我也從末否認,直到今天……唉,今天我已不能不將此事的真
象說出來,否則我只怕連做鬼都不甘心。」
    他語聲中竟充滿了悲憤之意,像是在承受著很大的冤屈,忍受著滿心的悲苦,蘇櫻
悄悄掩上了門,送了杯茶去。
    李大嘴道:「鐵老英雄愛才如命,將她女兒嫁給了我,希望我能從此洗心革面,我
也一直都很感激他老人家的好意,可是……可是……」他咬了咬牙?接著道:「可是她
女兒卻對我恨之入骨,認為我辱沒了她,竟在暗中和她的師弟有了不清不白的關係,我
知道了這件事後,心裡自然是又恨又惱,但念在鐵老英雄對我的恩情,我還希望她能從
此改過,只要他們不再暗中做那荀且之事,我也不願將他們這種見不得人的醜事宣揚出
去。」
    他嘴角的肌肉不住顫抖,咬緊了牙齒,接著道:「誰知她非但不聽我的良言,反而
罵我是個活烏龜,叫我莫要管她的事,我一怒之下,才置之於死地,又將她活活煮來吃
了,以洩我心頭之恨!」
    蘇櫻動容道:「此事既有這麼段曲折,你老人家為什麼一直不肯說出來呢?」李大
嘴道:「這一來是因為我顧念鐵老英雄的面子,不忍令他丟臉傷心,二來也是為了我自
己的面子。」他慘然一笑,接道:「你們想,江湖中人若知道李大嘴的老婆偷人,我怎
麼還混得下去,我寧可被人恨之入骨,我也不能讓人恥笑於我。」
    蘇櫻垂下頭,亦自黯然無語,只因他很瞭解李大嘴這種人的心情,也很同情他的遭
遇。
    李大嘴道:「我殺了她後,也自知江湖中已無我容身之處,鐵無雙必定恨不得將我
千刀萬剮,所以我只好連夜進入惡人谷,可是……」他瞧了鐵萍姑一眼,黯然道:「可
是我卻不願叫我的女兒在那種地方長大成人,所以我就將她交託給別人,我只希望她能
平平安安的長大,平平安安的度過一生。」
    小魚兒忍不住問道:「你將她交託給誰了?」李大嘴恨恨道:「我本以為那人是我
的朋友,誰知……唉,我這種人是永遠沒有朋友的!」
    鐵萍姑忽然痛哭著道:「那夫妻兩人日日夜夜的折磨我,還說我是李大嘴的女兒,
是個壞種,所以我很小的時候就逃了出去。」
    李大嘴淒然道:「你能投身於移花宮,也總算你不幸中的大幸了。」
    鐵萍姑流著淚道:「後來我聽人說起李……李……」蘇櫻柔聲道:「你聽人說起李
大叔的故事,就認為你的母親和姊妹都已被李大叔吃了,你又因為李大叔受了那麼多折
磨,所以,你一直在心裡恨你自己的父親,認為他不但害了你的母親,也害了你一生。」
    鐵萍姑已哭成個淚人兒,那裡還說得出話來。
    李大嘴黯然道:「所以,她今天就算要來殺我,我也不怪她,因為她……她……」
說著說著他也不禁淚流滿面。
    小魚兒忽然大聲道:「今天你們父女團聚,誤會又已澄清,大家本該高高興興的慶
祝一番才是,怎會反而哭哭啼啼的呢?」
    李大嘴忽然一拍桌子,也大聲道:「小魚兒說得是,今天大家都應該開心些,誰也
不許再流淚了。」
    胡藥師逡巡著走過去,似乎想替她擦擦眼淚。
    誰知鐵萍姑又板起了臉,道:「誰要你來,站開些!」胡藥師臉紅了紅,果然又逡
巡著站在一邊。
    小魚兒和蘇櫻相見一笑,蘇櫻道:「看來今天只怕是喜上加喜,要雙喜臨門了。」
    李大嘴瞧了瞧胡藥師,又瞧了瞧他女兒,道:「這位是……」胡藥師紅著臉垂首道:
「晚輩姓胡,叫胡藥師。」
    李大嘴喃喃道:「胡藥師,莫非是十二星相中的「搗藥師」麼?」胡藥師道:「晚
輩正是。」
    李大嘴仰首大笑道:「想不到「十二星相二見做了我的晚輩,看來有個漂亮女兒真
是蠻不錯的。」
    鐵萍姑雖然紅著臉垂下頭,卻並沒有什麼惱怒之意。但胡藥師卻只敢遠遠的站著偷
偷的瞧。
    蘇櫻悄聲道:「膽子放大些,沒關係,什麼事都有我幫你的忙。」
    小魚兒拍手大笑道:「看來你那幾聲賢伉儷叫得實在有用,現在卻怎地將拍馬屁的
本事忘了,還不快跪下來叫岳父。」
    胡藥師紅著個臉真的要往下跪了,但鐵萍姑的臉一板,他立刻又嚇得站了起來,臉
都嚇得發白。
    小魚兒想到鐵萍姑所受的苦難,想到江玉郎對她的負心,此刻也不禁暗暗替她歡喜。
    胡藥師的年紀雖然大些,但鐵萍姑這朵已飽受摧殘的鮮花,正需要一個年紀較大的
男人細心呵護。年紀大的男人娶了年輕的妻子,總是會愛極生畏的,更絕不會因為鐵萍
姑不幸的往事而看不起她。
    小魚兒喃喃道:「看來老天爺早已將每個人的因緣都安排好了,而且都安排得那麼
恰當,根本用不著別人多事操心。」
    蘇櫻悄悄笑道:「不錯,他老人家既已安排了讓我見到你,你想跑也跑不了的。」
    小魚兒剛瞪起眼睛,只聽李大嘴大笑道:「今天我實在太開心了,我平生從來也沒
有像今天這麼樣覺得心安理得,也從沒有像今天這麼樣愉快,我若能死在這種時候,死
在這種地方,也總算不枉我活了這一輩子……」只聽他語聲漸漸微弱,竟真的就此含笑
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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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38:15

第一百二十一章 兔死狗烹
    白開心果然已死了。
    他活著時就長得不大怎麼樣,死了後更是難看透頂,就活像個風乾了的黃鼠狼,被
人高高吊起在樹上。
    屠嬌嬌歎了氣,喃喃道:「我早就知道這人不得好死的,」想不到他死得這麼慘,
我們幫他將白老虎的女人搶過來,反而倒實是幫白老虎的大忙」她嘴裡說著話,人已到
樹下。
    突聽哈哈兒在後面大呼道:「留神些,這小子說不是在裝定的。」
    他不說這句話還好,一說這句話,屠嬌嬌自然扭回頭瞧他去,她心神一分,白開心
的雙手已扼住她的脖子,哈哈兒身子一震,呆在那裡,似已再也走不動半步。
    只聽白開心冷冷笑道:「屠嬌嬌,我和你本沒有什麼過不去,本來也並不想殺你的,
這全是陰老九的主意,你死了變鬼,最好找他去,千萬莫要找我。」
    屠嬌嬌眼睛翻白,非但說不出話,連聽都聽不見了,白開心一個斤斗從樹上翻了下
來,望著哈哈兒笑道:「你看我裝死的本事並不比屠嬌嬌差吧,她一生最會裝死害人,
只怕再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死在一個「假死人」的手上。」
    哈哈兒歎了口氣,喃喃道:「天道循環,看來果然是報應不爽,我下輩子投胎,再
也不敢害人了。」
    白開心大笑道:「哈哈兒,你難道也要改邪歸正了麼?「十大惡人」現在只怕只剩
下三、四個了,正要讓你來撐場面哩,因為你一個人的份量就可以抵得上別人兩三個。」
    哈哈兒似乎喜出望外,頭聲道:「你……你肯饒了我?」
    白開心昂起了頭,背負起了手道:「也許,只不過我還要考慮考慮。」
    哈哈兒苦笑著臉道:「求求你,莫要考慮了吧,只要你饒了我,你就是我的重生父
母,從今以後你要我往東,我就不敢往西,你要我爬,我就不敢走。」
    白開心嘻的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爬一圈給我看看。」
    哈哈兒什麼話也不說,竟真的在地上爬了起來。
    白開心拍手大笑道:「大家快來看呀,這裡有個胖烏龜。」
    哈哈兒一面咫,一面涎著臉笑道:「胖烏龜,滿地爬,白大爺見了拍手笑哈哈,白
奶奶一旁趕來了,笑得更像一朵花……」白夫人果然來了,笑得果然像一朵花。
    白開心向她擠了擠眼睛,道:「大功告成了麼?」
    白夫人嬌笑道:「饒他們□似鬼,也要吃老娘的洗腳水。」
    白開心道:「陰老九呢?」
    白夫人道:「我們當然不能留下他,否則我們以後……以後要好的時侯,他若定要
在旁邊瞧著,那怎麼受得了。」
    白開心大笑道:「你他媽的說得真對極了,兔子既然全都已死光,還留著那條狗干
什麼?」
    白夫人將李大嘴重重往地上一拋,道:「只有這大嘴狠,我知道你捨不得這麼快就
殺死他的。」
    白開心跳過去摟著她脖子笑道:「你真是我的心肝小寶貝,肚子裡的蛔蟲。」
    白夫人吃吃的笑著道:「這胖烏龜呢?」
    白開心道:「這胖烏龜反正我們隨時都可以要他命的,何必急著殺他,留下他來,
我還可以像逗龜孫子似的逗著他玩,豈不開心。」
    白夫人眼珠子一轉,道:「那麼這大嘴狼呢?你想怎麼樣對付他?」
    白開心眨著眼道:「你難道又有什麼好主意?」
    白夫人笑道:「他什麼人的肉都吃過了,連他老婆兒子都被他吃下肚裡,只有一種
人的肉還沒有吃過,死了豈非遺憾得很,所以我一定要幫他這個忙。」
    白開心道:「那種人的肉他還沒有吃過?」
    白夫人道:「吃人的人。」
    白開心眼睛一亮,道:「你莫非要他自己吃自己的肉麼?」白夫人奸笑道:「你說
這主意好不好?」
    白開心又摟住了她,大笑道:「你真是個活寶貝,從今以後叫我怎麼離得開你。」
    笑聲中,只聽「格」的一響。
    白夫人忽然慘呼一聲,身子就像一灘泥似的倒了下去,脖子也軟軟的垂到一邊,眼
睛卻銅鈴般瞪著白開心,她目光中充滿了驚駭恐懼,嗄聲道:「你……」脖子已被扼斷
的人,怎麼還說得出話來,她雖有許多兇惡狠毒的話要罵,但卻只能發出一陣令人毛骨
悚然的「絲絲」聲,就像是響尾蛇臨死前發出的聲音。她至死也不相信白開心居然會殺
她,正如杜殺和陰九幽至死也不相信她會殺他們一樣。
    白開心笑嘻嘻道:「你用不著做出這副樣子,其實你也早就該知道,兔子既已死光
了,我還要你這條母狗幹什麼?」白夫人瞪著他,眼珠都快凸了出來,無論什麼人見到
她這麼樣瞪著自己,晚上只怕永遠再也休想睡得著覺了。
    但白開心卻一點也不在乎,悠然接著道:「何況,我若不殺你,遲早都會被你殺死
的,我知道你心裡早已將我們這些人全都恨之入骨,所以才會先利用我殺死他們,然後
再想法子殺死我,我若不先下手為強,後下手就遭殃了。」
    白夫人脖子上的青筋一陣跳動,一口氣再也咽不上來。
    突聽李大嘴歎道:「白開心呀白開心,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呆子,誰知你卻比我想像
中聰明得多。」
    白開心獰笑道:「你還沒有死?是不是在等著吃自己的肉?」
    李大嘴勉強笑道:「一點也不錯,我早已想□□我自己的肉是什麼滋味,只可惜沒
有機會,如今機會到了,我怎能錯過。」
    白開心反倒怔怔,道:「真的?」
    李大嘴歎道:「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到現在我為何還要騙你?」
    白開心眨了眨眼睛,忽又大笑道:「你以為我真會相信你的話?偏偏不給你吃?」
    李大嘴道:「你不相信最好,快拿刀來吧,但千萬莫要割我的手臂,那裡的肉最粗。」
    白開心瞪了他半晌,忽然轉向哈哈兒道:「你相不相信他的話?」
    哈哈兒一直乖乖的趴在地上,此刻忙陪著笑道:「狗改不了吃屎,這大嘴狠沒有別
人的肉可吃,吃吃自己的肉總也是好的,白老大又何必讓他臨死還過一次癮?」
    白開心撫掌道:「不錯不錯,我非憋死他不可,他的肉雖長在他身上,我卻一定要
他眼巴巴的看著乾著急?」
    李大嘴喘息著道:「我知道陰老九想殺我們,是為了要燕南天以為我們都死了,不
再追查,但你要殺我們,對你又有什麼好處?」
    白開心咧嘴一笑,道:「我的名字叫什麼你難道都忘了嗎?」李大嘴怔了半晌,苦
笑著喃喃道:「損人不利己……損人不利己……」他的氣似也喘不過來了,閉上眼睛,
不再說話。
    哈哈兒陪笑道:「白老大,你還要看我這只胖烏龜爬麼?」
    白開心揮了揮手,笑道:「起來吧,今天我已看夠了。」
    哈哈兒道:「你……你真的已饒了我?」
    白開心道:「你放心,只要你乖乖的聽話,我絕不會害你,眾家兄弟現在已只剩下
咱們兩個人了,我怎麼捨得再殺你,你若死了,天下還有誰肯跟我交朋友?」
    哈哈兒頓首道:「多謝白老大,多謝白老大。」
    白開心哈哈大笑,開心得直好像自己已做了皇帝。但他還是「白開心」了一場。
    哈哈兒磕到第三個頭時,背後忽然飛出三枝烏黑的短箭,「嗖」的射入白開心的胸
膛。白開心大喝一聲,翻身跌倒,眼睛瞪著哈哈兒,那神情也正和白夫人方才瞪著他時
完全一樣。
    哈哈兒仰天大笑道:「白開心呀白開心,你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竟會如此怕你,
你難道一點也看不出我在作假麼?」
    白開心兩隻手緊緊握著胸前的箭翎,嗄聲道:「我若看得出就不會上你這胖烏龜的
當了。」
    哈哈兒道:「哈哈,但你憑什麼認為我會如此怕你?」
    白開心道:「我以為胖子都怕死,絕對不敢向我出手的,我又以為胖子都不中用,
就算你下手我也不怕,但我卻忘了……忘了……」他臉色發白,嘴唇發黑,眼睛也發花
了。
    哈哈兒道:「哈哈,你莫非又忘了我的「笑裡藏刀三暗器」?你可知道昔日江湖中
有多少人死在我這一手絕招之下?」
    白開心喘息著道:「但你為何要殺我?我們兩人在一起搭檔,豈非比一個人好得多。」
    哈哈兒不再望他,卻走到屠嬌嬌面前,柔聲道:「嬌嬌,你還能看得到麼?我已為
你報仇了!」
    白開心訝然失聲道:「原來你居然是在為她報仇?你難道是她的……」哈哈兒臉上
的肉都在簌簌的發抖,彷彿痛苦已極,白開心不用再問,已知道他是屠嬌嬌的什麼人了。
    只聽哈哈兒黯然道:「這許多年來,你總算對我不錯,現在你死了,我心裡還真難
受得很……」白開心苦笑道:「屠嬌嬌在惡人谷裡熬了二十年,我早就知道她一定熬不
住的,一定有個姘頭,但我卻一直認為她的姘頭是杜老大。」
    他忽又大笑道:「其實我早該知道她的姘頭是你,像她這種不男不女的老太婆,除
了你這胖烏龜外,她還能勾引上誰?」
    哈哈兒怒吼著,升起一腳,將他踢得飛了出去。他終於再也說不出損人不利己的刻
薄話了。
    哈哈兒咬著牙喘息了半晌,突見屠嬌嬌眼睛竟張開了一線,哈哈兒又驚又喜,立刻
蹲了下去:「你還能說話麼?」
    屠嬌嬌點了黠頭,嘴唇動了動,彷彿說了句話。
    但她的聲音實在太微弱,哈哈兒一個字也聽不到,只有將耳朵湊在屠嬌嬌嘴旁,柔
聲渲;「你還有什麼心事,都對我說吧,我一定替你做到。」
    屠嬌嬌呻吟著道:「我們是同命鴛鴦,是不是?」
    哈哈兒連連點著頭道:「不錯不錯,我們是同命鴛鴦,也是恩愛夫妻。」
    屠嬌嬌嘴角泛出最後一絲微笑,道:「所以我死了,你也不能活著。」
    哈哈兒這一驚真是非同小可,想跳起來卻已來不及了。屠嬌嬌兩條手臂已蛇一般纏
住了他,一口咬在他咽喉上,哈哈兒拚命掙扎,終於還是掙不動了。只見他臉色漸漸發
白,身上的血潮水般流入了屠嬌嬌的肚子,忽然用盡全身力氣,壓到屠嬌嬌身上。只聽
「格剌格剌」一連串聲響,屠嬌嬌全身的骨頭都被壓折了,哈哈兒掙扎著站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哈」仰天大笑了三聲,「噗」地倒了下去,終於再也笑不出了。
    「李大嘴一直在瞧著,眼睛都已發直。這時他才長長歎了口氣,喃喃道:「很好,
很好,「十大惡人」終於死光了,三十年前,我就知道這些人必定會自相殘殺而死的,
老天造我們十個人,本就是要我們以毒攻毒,自相殘殺,否則他造一個就夠了,何必造
出十個來。」他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又跌倒,於是他就掙扎著往山上爬,似乎想遠遠躲
開這些人的屍身。
    山風吹過,遠處似有野獸的吼聲傳來。山坳後灌木叢中,似乎有個很深的洞穴,洞
上怪石崢嶸,遠遠看來就像是一隻洪荒怪獸,這洞穴就像是怪石的嘴。李大嘴掙扎著爬
了進去。
    洞穴裡陰森而潮濕,而且還有種令人作惡的臭氣。但李大嘴卻像是平生也沒有到過
如此舒服的地方,他長長歎了口氣,在地上躺了下來。地上又是泥濘,又是碎石,但李
大嘴卻像是躺在少女香閨中的軟床上,自言自語著道:「李大嘴呀李大嘴,老天能給你
這麼樣一塊地方,讓你安安靜靜的等死,已經算對你很不錯了,你還有什麼好埋怨的?」
    可是老天並沒有讓他安安靜靜的等死。也不知過了多久,洞外忽然響起了一陣腳步
聲。李大嘴立刻就想跳起來,怎奈他此刻連爬都爬不動了,到了這種時候,一個人反而
能聽天由命了。
    他索性躺著不動,暗道:「我吃了一輩子的人,老天就算要將我餵狗,也是應該的。」
    只聽一人道:「就是這地方,絕不會錯的,洞口那塊石頭我認得。」這人說的雖是
很普通的兩句話,但話聲卻是威嚴沉重,李大嘴雖聽不出這聲音是誰,但也不知怎他,
一顆心竟「怦怦」的跳了起來。
    過了半晌,又聽得一人道:「大叔,我瞞著你做了件事,你肯原諒我嗎?」
    聽到這聲音,李大嘴才真的吃了一驚。這人竟是小魚兒,另一人自然就是燕南天,
李大嘴再也想不到自己躲來躲去,竟還是躲不了。
    他駭得連氣都不敢喘了。
    其實他既已去死不遠,又還有什麼可怕的!但一個人若是做了虧心事,想不害怕都
不行。
    只聽燕南天道:「你瞞著我做了什麼事?」小魚兒道:「我……我已瞞著你老人家,
叫人來將江別鶴父子放了。」
    燕南天似也怔了怔,厲聲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做?難道你已忘了那血海深仇麼?」
小魚兒道:「我沒有忘,可是我覺得並不一定要殺死他們才算報仇,我實在不喜歡殺人,
別人殺了我親人,是他們卑鄙惡毒,我若再殺了他們,豈非也變得和他們一樣了麼?所
以我要他們活著來懺悔自己的罪惡,我覺得這樣做比殺死他們更有意思得多。」他在燕
南天面前侃侃而言,居然毫無畏怯之意。
    燕南天沉默了很久,黯然長歎道:「好孩子,好孩子,江楓有你這麼樣一個兒子,
他死在九泉之下也該瞑目了,燕大叔白活了幾十年,竟還不及你通達明理。」
    小魚兒道:「那麼,我和花無缺那一戰,可以不打了麼?」
    燕南天聲音又變得嚴厲起來,道:「那萬萬不行。」
    小魚兒道:「為什麼不行呢?我和花無缺又沒有什麼仇恨,為什麼要跟他拚命!」
    燕南天厲聲道:「這一戰並非為了報仇,而是為了榮譽,男兒漢頭可斷,血可流,
卻絕不能做出丟人的事,到了這種時候,你若還想臨陣脫逃,又怎麼對得起你死去的父
母,又怎麼對得起我?」
    小魚兒歎了口氣,也已啞無言了。
    燕南天道:「不但你勢必要與花無缺一戰,我也勢必要和移花宮主一戰,因為做錯
了事的人一定要受懲罰,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我們就算明知要戰死,也絕不能
逃避,這道理你明白了麼?」
    小魚兒黯然道:「我明白了。」
    燕南天長歎了一聲,柔聲道:「我也知道你和花無缺已有了友情,所以不願和他動
手拚命,但一個人活在世上,有時也勢必要做一些自己不願做的事,造化之弄人,命運
之安排,無論多麼大的英雄豪傑也無可奈何的。」
    小魚兒也長歎了一聲,忽然道:「大叔,我只想求你一件事。」
    燕南天道:「你說吧。」
    小魚兒道:「我只求你見到杜殺、李大嘴他們的時候,莫要殺死他們。」
    燕南天怒道:「這些人早已該死了,你為何又要為他們求情?」
    小魚兒道:「一個人做錯了事,固然要受懲罰,但他們受的懲罰已夠了,他們在
「惡人谷」受了二十年活罪後,簡直已變成了一群可憐蟲,每天都在心驚膽戰,東竄西
逃,又像是一群喪家的野狗,以後怎麼敢再去害人呢?」
    聽到這裡,李大嘴忍不住暗暗歎道:「罵得好,實在罵得好,只不過你還是罵得太
輕了,我們實在連野狗都不如。」
    只聽燕南天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怎知他們以後不會再害人了。」
    小魚兒道:「他們入谷之前,曾經收藏了一批珠寶,就為了這批珠寶,他們幾乎連
命都送掉了,大叔你想,他們若還有害人的勇氣,是不是盡可再去搶更多的珠寶來?為
什麼它要尋找這批珠寶呢?」他歎了氣,道:「由此可見,他們的膽子早就寒了,已只
不過是一些貪財的老頭子,那裡還有「十大惡人」的雄風,這種人活著已和死了差不多,
大叔你又何必再追殺他們,讓他們苟延殘喘多活兩年又有何妨?」
    聽到這裡,李大嘴已是熱淚盈眶,忍不住長歎道:「小魚兒,我們果然全都看錯你
了,我們若能想到你會為我們求情,只怕也不會落到這樣的下場。」
    他話末說完,燕南天和小魚兒已竄了過來。
    小魚兒失聲道:「李大叔,是你!你怎麼會變成這樣子的?」
    李大嘴淒然一笑,道:「這只怕就叫做,善惡到頭終須報,多行不義必自斃。」
    小魚兒道:「別的人呢?」
    李大嘴歎道:「死光了,全都死光了。」
    小魚兒訝然道:「是誰殺了他們?」
    李大嘴苦笑道:「除了他們自己,還有誰能殺得死他們?」
    他長歎了一聲,道:「燕大俠,我們實在很對不起你,你快殺了我吧。」
    燕南天見到他時,本是滿面怒容,但此刻卻已露出憐憫之色,只是搖了搖頭,長歎
無語。
    李大嘴苦笑道:「我知道我這種人已不值得燕大俠出手了,一個人若活到連他的仇
人都認為不值得殺的時侯,他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他忽又哈哈一笑,道:「幸好我已活不長了,這倒是我的運氣,否則我非撒泡尿自
己淹死不可。」
    燕南天歎息了一聲,道:「走吧。」
    小魚兒道:「我現在不能走。」
    燕南天皺眉道:「你還要等什麼?」
    小魚兒垂頭道:「我小的時侯,他對我不錯,現在他落到這種地步,我怎麼能拋下
他,讓他一個人在這裡等死?」
    李大嘴大聲道:「你用不著可憐我,也用不著報我的恩,我對你根本沒什麼好處,
我將你養大,也只不過是想要你長大出來害人而已。」
    小魚兒笑了笑,道:「無論你們是為了什麼,但總算將我養大了,現在我活得既然
很有意思,就不能忘記你們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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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37:49

第一百二十章 互相殘殺
    俞子牙將「嫁衣神功」之練法,向眾人解說道:「只因這種功夫太過猛烈,所以練
到六七成時,就要將練成的功力全都毀去,然後再從頭練過。」
    蕭女史笑道:「這正如一個人吃核桃,竟將核桃連殼吞下,結果被梗死了,旁邊有
人看見,就說核桃是吃不得的,卻不知核桃非但可吃,而且很好吃,只不過吃核桃時,
要先敲破外面的硬殼而已。」
    □十八道:「這就叫,欲用其利,先挫其鋒。」
    俞子牙道:「嫁衣神功經此一挫,再練成後,其真氣的鋒稜已被挫去,但威力卻絲
毫末減,練的人等於已將這種功夫練過兩次,對這種實力的性能,自然摸得更熟,非但
能將之發揮最大的威力,而且可以收發由心,運用如意了,可是,若要將」嫁衣神功」
練到六七成,也得要有更多年的苦功,又有誰捨得將多年的苦功毀於一旦呢?」
    蕭女史道:「所以若非有絕大勇氣和毅力的人,絕不會練得成這種功夫的。」
    鬼童子到這時才歎了口氣,道:「可見這燕南天的確是位不世的奇才,我們幸好沒
有找他較量,否則恐怕又要倒楣了。」
    其實他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燕南天練這種功夫時,並末有心將之毀去再練的,
他性子又強又拗,總認為別人不能做的事,他一定能做。所以他一心只想以本身的力量
將「嫁衣神功」征服,誰知他功夫還末練成,就在「惡人谷」遭遇了不幸,全身的功力
都被毀去。
    這也正是吉人自有天相,屠嬌嬌,李大嘴他們本想殺了他的,誰知卻反而幫了他一
個大忙。
    他們以七、八人之力來毀燕南天的功力,正如以鞭馴狗,「嫁衣神功」被他們七、
八人之力合力圍玟後,已鋒厲盡折,但這種功力本就是準備練成後再毀的,所以毀去後
體內猶有餘根,使練的人再練時,便可事半而功倍。
    這正如七、八個人合力要將一棵樹剷去,他們就連這棵樹齊根鋸斷了,卻不知地面
下的根卻還是存著的。若非如比,燕南天縱然不死,也和廢人無異了,又怎能將功力完
全恢復後,而且更勝從前。
    慕容珊珊感慨了半晌,又忍不住問道:「但各位又怎知道燕大俠已練成」嫁衣神功』
呢?」
    俞子牙道:「你和人交手時,只是全身功力凝集,地面上只怕也會留下你的腳印,
但燕南天所站的地方,卻連半隻腳印也沒有留下來,這難道是說他的功力還不及你麼!」
    慕容珊珊笑道:「燕大俠的功力若不及我,移花宮主早已將他置之於死地了。」
    俞子牙道:「正是如此,就因為燕南天的功力已可完全收發自如,不到運用時,絕
不會有一絲外洩,所以他站的地方才會毫無痕跡。」
    蕭女史道:「也就因為他的功力已和他的人結成一體,任何外力都不能將之動搖,
所以移花宮主雖已將」明玉功」練至極峰,對他也無法可施。」
    慕容珊珊歎了口氣,道:「聽了前輩們這番話,弟子們當真是茅塞頓開。」
    突聽小蠻高聲喚道:「顧少爺,顧公子,你快進來吧,有人想你已快想瘋了。」
    大家苒頭望去,只見顧人玉果然已走了過來。
    小仙女狠狠瞪了小蠻一眼,卻又忍不住笑了,若是換了別人,也許還會害羞,但她
卻不管這麼多,居然迎了上去,跺腳道:「你究竟到什麼地方去了,怎地也不留一句話。」
    顧人玉的臉又紅了起來,訥訥道:「我……我去替小魚兒做了一件事。」
    小仙女道:「他還會有什麼好事要別人做,你只怕又上了他的當。」
    顧人玉歎道:「我如今才知道我們以前都誤會了他,他實在並不是個壞人。」
    小仙女眨著眠道:「他是怎樣將你打動的?這小鬼的本事倒不小。」
    顧人玉道:「江別鶴父子想串通了讓燕大俠上當的,他們故意裝作互不相識,江玉
郎才好乘機救他的父親,再找機會向燕大俠下毒手。」
    小仙女恨恨道:「我早就知道這父子兩人都不是好東西。」
    顧人玉道:「但燕大俠自從經過惡人谷一役之後,已今非昔比,很快的就看出了他
們的陰謀,就用重手法先廢了他們的武功,再將他們囚禁在一個山洞裡,等小魚兒親手
去報父母之仇。」
    小仙女拍掌笑道:「想不到這父子兩人也有今天,這真是大快人心。」
    顧人玉歎道:「但若非小魚兒,又有誰會知道他們父子是如此奸惡的小人?」
    小仙女道:「不錯,他這一生中,總算做了這麼件好事,可是,他又要你去做什麼
呢?」
    顧人玉道:「他要我去放了他們。」
    小仙女吃驚道:「放了他們?」
    顧人玉道:「不錯,他非但要我去放了他們,而且還要我替他們安排個可以安身養
命的地方,因為他們已變成了廢人,已無力求生。」他歎了口氣,接著道:「而且,在
江湖中闖蕩的人,難免沒有仇家,若是知道他們武功已失,必定會來尋仇的,他們自然
也萬萬不能回去,所以小魚兒就要我安排他們到顧家莊去做園丁,這麼他們既不至於凍
餒而死,也不怕別人會去尋仇了。」
    小仙女愣然道:「江別鶴害死了他的父母,他自己非但不報復,反而怕別人找他們
算帳,這小鬼究竟又在打什麼主意?」
    顧人玉道:「江別鶴雖對不起他的父母,但他卻認為這種懲罰已經夠了,他認為
「冤冤相報血債血還」,並不是一種很明智的思想,江湖中人被這種思想支配,已不如
做出了多少愚蠢的事,他決心不再這麼做下去。」
    小仙女道:「父仇不共戴天,他連父仇都不報,難道他能算是人子嗎?」
    顧人玉道:「他認為並不一定要殺死別人才能算報仇,更不想去殺兩個已殘廢無用
的人,也許別人會認為他這種想法不對,但他覺得只要自己做得問心無愧,別人對他怎
麼想,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小仙女道:「你認為……」顧人玉正色道:「我也認為他這種做法是對的,「報仇」
這兩個字,已不知害了多少人了,江湖中因仇而死的人,每天也不知有多少,若是大家
的想法都能和小魚兒一樣,我相信大家過的日子都會平靜安樂得多。」他深深注視著小
仙女,柔聲道:「上天造人,本就不是要人們互相仇殺的,是麼?」
    小仙女道:「那麼,他為何不自己去放了他們呢?」
    顧人玉道:「他怕燕大俠也不贊同他這種想法,是暫時不願讓燕大俠知道。」
    小仙女道:「原來他還是在用手段,還是在騙人。」
    顧人玉道:「不錯,他的確常常在用手段騙人,但他的居心都是善良的,我想只要
是明智的人,就不會覺得他手段用得不對。」
    小仙女怔了半晌,苦笑道:「他真是個很奇怪的人,實在令人分不清他究竟是個好
人,還是個壞人。」
    俞子牙忽然笑道:「我雖不認得他,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好是壞,我只知道江湖中的
人若都和他一樣,我們就不必遠避到海外的荒島上去了。」
    軒轅三光拍手道:「格老子,一點也不錯,像他這麼樣的壞人若是多幾個,我情願
從此以後再也不摸骰子。」
    慕容珊珊忽也一笑,道:「那怎麼行,以後我們姊妹還想找你再好好賭一場哩。」
    軒轅三光道:「我只說不摸骰子,並沒有說不摸牌九呀。」
    大家忍不住全都笑了起來,經過這緊張的兩晝夜之後,到這時大家總算略為輕鬆了
一些!只有花無缺,心情卻更沈重。
    他越來越不忍心傷害小魚兒,他甚至情願自己被小魚兒殺死,可是他卻不知道,就
算他不惜一死,小魚兒活著卻更悲慘。沒有一個人在殺死自己的親兄弟之後,還能安心
活著的,他們已注定了要有個悲慘的結局。
    這結局看來已是誰都無法改變的了。
    混亂之中,誰也沒有注意到李大嘴、哈哈兒、杜殺、屠嬌嬌、陰九幽、白開心,這
幾人早已半途脫逃。
    知道燕南天已出現,就算用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他們也是萬萬不敢跟著大家一齊回
去的。
    那白夫人自然也是寸步不離的跟著白開心。
    白開心方才挨了杜殺一耳光,現在半邊臉都腫了起來,連嘴都被擠到一邊鮮血不時
沿著嘴角往外淌。
    白夫人忽然悄悄對白開心說道:「你可知道你為什麼總是受人欺負嗎?」
    「就因為我遇上了你這掃帚星。」
    白夫人也不生氣,反而笑了笑,道:「這就是因為他們都有幫手,你卻孤單單一個,
雙拳難敵四手,你既然懂得這道理,為什麼不找個幫手呢!」
    白開心眼睛一亮,立刻拉著白夫人走到旁邊,這時他們已走入了亂山之中白開心拉
著她躲在一個山坳裡,悄悄道:「一言驚醒夢中人,被你這麼一說,我倒想起個好幫手
來了。」
    白夫人笑道:「你現在還說我是掃帚星麼?」
    白開心道:「不是不是,看你這鼻子,我就知道你有幫夫運。」
    白夫人笑罵道:「少拍馬屁,先說說你想出的那個幫手是誰吧!」
    白開心道:「這些人裡面,李大嘴和我早就是冤家對頭,現在杜老大也好像站到他
那一邊去了,他們兩人功夫都不錯,尤其杜老大更扎手,我本可找哈哈兒對付他們的,
但這胖子比泥鰍還滑,我若找他,他說不定一轉頭就將我給賣了。」
    白夫人道:「屠嬌嬌呢?」
    白開心道:「這陰陽人也不行,她表面上雖然跟我不錯,但平生最怕杜老大,要他
和杜老大作對,她死也不肯的。」
    白夫人笑道:「說不定她和杜老大暗中有一手。」
    白開心嘻嘻笑道:「這他媽的真一點也不錯,所以我算來算去,只有說動陰九幽來
搭檔,再加上你,有我們三個人,就足夠對付他們一幫的了。」
    白夫人眨著眼道:「你有法子說得動他嗎?」白開心道:「本來沒法子,現在卻有
了。」白開心笑著繼繽說道:「這人平生最喜歡鬼鬼祟祟的在暗中偷看別人的隱私,尤
其喜歡看人家夫婦「辦事』,因為他自己不能人道,所以只有看別人來過癮。」
    白夫人眼珠一轉,笑啐道:「你難道想和我在這裡『辦事』嗎?」
    白開心摟過她,笑道:「你他媽的又說對了,只要我們一開始,用不了多久他就會
來的。」
    白夫人吃吃笑道:「有別人在旁邊看著,我就不行了。」
    白開心笑罵道:「騷婆子,你以為我不懂嗎,有別人在旁邊偷看,你才更起興哩!」
    他重重擰了她一把,道:「動呀!」
    白夫人咬著他的耳朵,喘息著道:「重些,好人,擰重些……再重些……再重些……
越重越好。」
    過了半晌,白開心忽然笑道:「陰老九,你要看,索性就出來看個痛快吧?」
    陰九幽果然在山石後笑道:「好小子,你這老婆真娶對了,她真有兩下子。」
    白夫人喘息著笑道:「你想不想上來試試?」
    陰九幽大笑道:「不必不必,只要讓我一飽眼福,我已足領盛情了。」
    白開心道:「不錯,你還是乘著這時候多開心吧,若是等燕南天找著你,就來不及
了。」
    提起「燕南天」這名字,陰九幽臉色就變了,冷冷道:「所以你現在才這麼樣不要
命的開心是麼?」
    白開心道:「我們沒關係,我可沒有害過燕南天,也用不著怕他,可是你……」他
嘿嘿一笑,故意不往下說了。
    陰九幽鐵青著臉呆了半晌,忽也笑道:「你以為我害怕?燕南天此刻只怕已死在移
花宮主手裡,我怕什麼?」
    白開心大笑道:「不錯不錯,你實在用不著害怕,燕南天的武功根本就他媽的一文
也不值,和移花宮主一動手腦袋就要搬家了。」陰九幽道:「燕南天武功雖不錯,但移
花宮主……」白開心截口道:「你們只知道燕南天武功已擱下多年,卻忘了他說不定已
在這些年裡練成一種極厲害的功夫,否則他怎敢來找移花宮主呢?難道他真活得不耐煩
了麼?」陰九幽怔了一怔,臉色更難看。
    白開心道:「何況,移花宮主已在那山洞中餓了好幾天,人是鐵,飯是鋼,她們就
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受不了的,現在就算已吃下了一些東西,但武功至少也要打個七折
八扣,她們在這種時侯和燕南天動手……依我看只怕是凶多吉少。」
    陰九幽怔了半晌,道:「就算他不死又有何妨,我惹不了他,難道還躲不了他麼?」
白開心道:「燕南天若想找一個人麻煩時,我還末聽說過有人能跑得了,何況,一個人
活到五、六十歲,還要整天提心吊膽,東藏西躲的過日子,那也未免太可憐了。」
    陰九幽咬著牙,恨恨道:「你在我面前說這種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白開心悠然道:「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只不過是想幫你個忙,讓燕南天莫要再
找你了。」
    陰九幽動容道:「你有法子?」
    白開心閉著眼養了半天神,才緩緩道:「據我所知,向燕南天下手的人並不是你。」
    陰九幽立刻道:「不錯,是李大嘴出的主意,由屠嬌嬌假扮成死屍……」白開心一
拍巴掌,道:「這就對了,只有他們兩人,才是真正的罪魁禍首,燕南天只要看到他們
兩人已死了,氣就平了一大半,也就不會再窮兇惡極的找別人算帳了。」
    陰九幽目光閃動,道:「你的意思是叫我去殺了他們?」
    白開心道:「你一個人當然不成,但再加上我們夫妻兩人,再用點妙計,還怕他們
不乖乖的將腦袋送上來?」
    陰九幽沉吟著,冷冷道:「我看你們這是想為自己出氣。」
    白開心道:「一點也不錯,我若不想替自己出氣,又何必來幫你的忙?我又不是你
老子。」
    陰九幽反而笑了,喃喃道:「我看這兩人也活夠了,早點送了他的終,也未嘗不是
好事。」
    白開心大喜道:「你他媽的,總算弄明白了,我總算沒有找錯人。」
    陰九幽也笑道:「你他媽的眼睛總算沒有瞎。」
    白開心又沉下了臉,歎道:「可是,我們現在若去下手,哈哈兒雖然一定袖手旁觀,
但杜老大卻一定不肯答應的,只要他一伸手管閒事,那就麻煩了?」
    陰九幽目光閃動,道:「你小子難道想連杜老大也一齊做了!」
    白開心笑了笑,道:「這就叫:一不做,二不休。」
    陰九幽冷笑道:「可是以我們三人之力想去鬥他們三人,就叫肥豬拱門,一定要送
給別人去宰了。」
    白開心歎道:「你小子真沒有學問。連一點兵法也不懂。」
    陰九幽沈吟了半晌,眼睛又一亮,道:「你的意思莫非是……」白開心道:「乘其
不備,攻其弱點,然後再逐個擊破。」
    陰九幽道:「但……杜老大又有什麼弱點呢?」白開心道:「他的弱點就是自命不
凡,好逞英雄,所以我們最好用女人去對付他,因為他總認為女人是弱者。」
    白夫人忽然一笑,道:「認為女人是弱者的男人,一定要倒楣的。」
    哈哈兒、屠嬌嬌、杜殺和李大嘴也在前面停了下來,他們覺得這裡的地勢很幽僻,
可以在這裡先休息休息再說。他們知道從今以後,又要開始無休無盡的逃亡了,他們也
知道在長期的逃亡之前,必定要先打好主意。但他們現在卻連一點主意也沒有。
    屠嬌嬌忽然道:「你們看燕南天是否真的會死在移花宮主手裡呢?」
    李大嘴道:「我看他已是凶多吉少的了。」
    杜殺冷冷道:「我看倒未必「燕南天的武功,我知道得很清楚。」
    他望著自己那只斷手,目光中現出一種淒涼之意。
    屠嬌嬌道:「燕南天若不死,一定不會放過我們的。我們能逃到那裡去呢?難道再
回惡人谷?」他們都知道在「惡人谷」裡雖可躲得過別人,但卻躲不過燕南天的,可是
除了惡人谷外,他們又無處可去。一時之間,連這些最多嘴的人也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李大嘴皺眉道:「那損人不利己白小子到那裡去了?莫非又想打
主意害人?」
    杜殺冷冷道:「他只怕還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屠嬌嬌正想說什麼,忽然見到白夫人踉蹌奔了過來,滿面俱是淚痕,倉皇的四下瞧
了一眼,就奔到杜殺面前,撲地跪了下去,嗄聲道:「杜大哥,求求你……求求你救救
我吧!」
    杜殺皺眉道:「救你?什麼事?」
    白夫人流淚道:「我剛跟他成親還不到一天,他就想不要我了,而且還要殺了我
「我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只有求杜大哥替我作主了,我知道杜大哥一向都主持公道的。」
    杜殺果然怒道:「他既已與你成親,怎麼能再做這種事。」
    李大嘴立刻接口道:「是呀,他就算不喜歡你,把你休了也就是了,怎麼能殺你呢?
我早就知道這小子一點良心也沒有。」
    杜殺霍然站起,厲聲道:「這小子在那裡,你跟我去,看他還敢不敢動你一根手指。」
    白夫人破涕為笑,道:「我早就知道只有杜大哥是英雄,絕不會眼見一個弱女子受
人欺負的。」
    她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好像連站都站不穩了。
    杜殺皺眉道:「你已受了傷?」白夫人又歎了口氣,默然道:「他早已將我打得滿
身都是傷,杜大哥你看。」她忽然解開衣襟,露出了赤裸的身子。
    杜殺立刻閉上眼睛,道:「用不著再看了,快穿好衣服跟我走吧……」他話末說完,
突覺胸口一涼。一柄利刃已刺入了他的胸膛。
    杜殺狂吼一聲,斷腕上的鐵鉤已揮了出去。
    但白夫人一招得手,就地便滾出了三四丈,她只覺冰涼的鐵鉤已擦著了她胸前敏感
的地方,連臉都駭白了。
    這變化實在太突然,李大嘴、屠嬌嬌、哈哈兒也想不到這女人竟如此大膽,居然敢
向杜殺下毒手,只見杜殺反手拔出了胸前的利刃,一股鮮血箭一般噴了出來,他想要再
撲上去,但力氣已隨著鮮血流出。
    他一雙殺人如麻的手上已沾滿了鮮血,他自己的血!李大嘴、屠嬌嬌雙雙趕過去,
想扶住他,杜殺卻甩脫了他們的手,仰天長歎道:「杜某英雄一世,想不到竟死在這淫
賤無恥的婦人手裡。」
    屠嬌嬌咬了咬牙,道:「杜老大,你放心,她也活不了的!」
    杜殺道:「好,很好……」他忽又淒然一笑,道:「早知如此,我們不如死在燕南
天手裡了,他畢竟還是個英雄……」「英雄」兩字說出,這自命英雄的人已倒了下去
「白夫人彷彿直到這時才想起要跑,在地上一滾,翻身掠起。
    李大嘴厲聲道:「你還想跑了麼?」
    語聲中陰九幽忽然鬼魂般自山石後一掠而出,擋住了白夫人的去路!白夫人話也不
說,迎面三掌拍了過去。
    但陰九幽只不過一伸手,就已擰住了她的手腕,格格笑道:「今日我們若讓你跑了,
「十大惡人」還能混麼?」
    白夫人咬牙道:「我已受夠了你們這些惡人的欺負,你殺了我吧,反正我已出了一
口氣。」
    陰九幽冷笑道:「殺了你,那有如此容易!」
    他轉過頭向李大嘴一笑,道:「聽說人肉要往活人身上切片下來吃著才有味,這道
好菜我就送給你吧。」
    李大嘴獰笑道:「我若不切她一千八百刀再讓她死,我就不姓李。」
    白夫人嘶聲大笑道:「我遠以為你真想替杜老大報仇哩,原來你只不過想吃我的肉
而已,來吧,乖兒子只管來吃老娘的奶吧,老娘若皺一皺眉頭,就算是你養的。」
    屠嬌嬌冷冷道:「這女人自己一定不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下毒手,一定是白開心在暗
中主使。」
    白夫人大笑道:「老娘還用得著別人主使?老實告訴你們,白開心那王八蛋也早已
死在老娘小肚子上了,正等著你們去收屍哩。」
    屠嬌嬌目光閃動,道:「你們先慢動手殺她,我先過去瞧瞧。」
    李大嘴獰笑道:「你放心,我保險她三天三夜都死不了的。」他拿起那把上面還帶
著杜殺鮮血的利刃,一步步向白夫人走了過去。
    哈哈兒瞧了瞧他,又瞧了瞧已遠在十丈外的屠嬌嬌,咧嘴一笑,道:「白開心那張
臉死了後不知是何模樣,我還是瞧瞧他去吧。」
    李大嘴還末走到白夫人面前,她已放聲大叫了起來,道:「陰九幽,你若是人,就
殺了我吧。莫要讓這不是人的東西折磨我,我做鬼也感激你。」
    陰九幽咯咯笑道:「我是人?誰說我是人?我根本就不是人!」
    李大嘴大笑道:「原來你也會害怕的,看在你殺了白開心的份上,我就少剮你一百
刀吧,但一千七百刀卻是再也少不得的。」
    白夫人嗄聲道:「你這畜生,你……」李大嘴一步竄到她面前獰笑道:「我本不知
道第一刀該往那裡下手,現在才知道了,我要先割下你的舌頭,叫你長舌婦的舌頭短些。」
他手中的刀已劃了出去。
    誰知就在這時,陰九幽忽然放開了白夫人,兩人一左一右,兩旁一夾,李大嘴還未
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左邊協下已挨了白夫人一掌,右邊協下也挨了陰九幽一拳,口吐
鮮血撲倒在地。
    李大嘴居然還沒有死,呻吟著道:「你……你們還要將我弄到那裡去?為什麼不索
性殺了我?」
    白夫人柔聲道:「你要割我一千七百刀,我怎麼捨得現在就殺了你呢?」她俯下身,
嘴唇似乎還在動著,也不知在李大嘴身旁說了句什麼話,李大嘴的眼睛忽然一亮。
    忽然間,白夫人雙手將李大嘴的身子一托,李大嘴平空飛起三丈,竟一把揪住了陰
九幽的頭髮,將他整個人壓在下面。陰九幽做夢也想不到還有這一手,大驚之下,剛想
揮拳將李大嘴擊開,但白夫人的虎尾銀針已刺入了他協下的血海穴。他立刻身子一麻,
動都不能動了。
    李大嘴喘息著獰笑道:「你既然知道天下最毒是婦人心,為什麼還要相信婦人的話,
你害死了我,以為自己會有什麼好處?」
    陰九幽喉嚨裡格格直響,一句話都末說出,脖子已被李大嘴生生擰斷了,於是他剩
下的一半「人」也變做「鬼」,而且是個無頭鬼。李大嘴望著自己的一雙血手,忽然瘋
狂般大笑起來。
    白夫人嫣然道:「李大爺,我讓你替自己報了仇,你應該怎麼感激我?」李大嘴笑
聲漸漸停頓,喘著氣道:「你究竟想怎麼樣?」
    白夫人柔聲道:「無論你感不感激我,我卻還要幫你一個忙。」
    李大嘴道:「求求你,莫要再幫我的忙了,我已經受不了。」
    白夫人笑道:「這忙我是非幫不可的,你們『十大惡人』對我這麼好,我怎麼能不
好好的報答你們呢?」她嫣然微笑著,忽然飛起一腳,將李大嘴□得暈了過去。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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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34:20

第一百一十九章 神功絕學
    聽到、「燕南天」這名字,屠嬌嬌、李大嘴等人只恨不得背上生出對翅膀來,快快
飛到十萬八千里之外。慕容姊妹也不禁俱都為之動容。
    □十八和俞子牙對望一眼,□十八道:「想不到移花宮主和燕南天都在那裡。」
    俞子牙道:「這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
    鬼童子道:「卻不知移花宮主和燕南天見面時是什麼光景,我想那一定有趣得很。」
    大家想到這當代兩大絕頂高手見面時的情況,也不禁心動神馳,只恨自己不能躬臨
其戰而已。
    蕭女史忍不住問道:「移花宮主她們可認得燕南天麼?」
    小仙女道:「她們好像並不認得,但燕大俠一走上船,大家就似乎都已知道他是什
麼人了,因為他那種氣派,別人學也學不像的。」
    鬼童子冷冷道:「別人也未必就要學他。」
    小仙女笑了笑,道:「奇怪的是,小魚兒好像也沒有見過燕南天,但燕南天一上了
船,就瞬也不瞬的盯著他瞧。」
    軒轅三光道:「小魚兒呢?」小仙女道:「小魚兒也盯著他,不知不覺的站了起來,
他一步步走過去,嘴裡一直不停的說很好,很好,很好……」慕容珊珊、「噗哧」一笑,
道:「很好這兩個字,你說一遍就夠了。」
    小仙女道:「但燕大俠卻一連說了十幾遍,眼睛裡熱淚盈眶,只差沒有掉下來,小
魚兒也沒有說什麼話,只是撲地跪了下去,燕南天就拉起他的手說,你做的事我差不多
都已知道了,你並沒有丟你父親的人。」
    說到這裡,她眼睛裡也濕濕的,顯然當時深受感動。大家以她為中心,隨著她往外
面走,不知不覺全都聽得出了神,甚至不知道已走出了那山洞。
    只聽小仙女接著道:「移花宮主一直在旁邊冷冷的望著他們,過了很久之後,那位
大宮主才冷冷道,很好,我們總算見面了。」
    小仙女道:「燕大俠又過了很久,才轉身望著她,說,二十年前我們就已該見面的,
那位大宮主就冷笑著說,你嫌太遲了麼?燕大俠就仰天長長歎了囗氣。」說到這裡,她
自己也長長歎了口氣。
    慕容珊珊忍不住問道:「燕大俠說了什麼?」
    小仙女歎道:「他似乎要將二十年的辛酸抑鬱,全在這口氣裡歎出來,然後才說,
燕某既然還末死,也就不算遲。」
    軒轅三光等七、八個人忍不住一齊脫口問道:「後來呢?」
    小仙女道:「這時他們已劍拔弩張,像是隨時隨刻都要出手,只不過他們的身份不
同,不能說打就打而已,我心裡正在著急,不知這兩位絕頂高手打起來是什麼光景,人
玉卻將我拉到一邊要我趕快來通知你們,叫你們趕快回去。」
    說起顧人玉,她目中就不覺露出了溫柔的笑意,接著道:「他說,你們若錯過這一
場空前絕後的大戰,一定會遺憾終生的。」
    鬼童子叫了起來,道:「何止遺憾終生而已,我以後只怕再也休想睡得著覺了。」
    軒轅三光道:「只望他們莫要真的打起來才好。」
    小仙女道:「為什麼?」
    軒轅三光歎道:「兩虎相爭,必有一傷,而且說不定兩敗俱傷,這一戰的後果實是
不堪想像,我們寧願見不到這一場大戰才好。」
    花無缺感激的望了他一眼,他知道這一戰只要一交上手,就是不死不休的了,那麼,
無論兩人誰勝誰負,他和小魚兒的冤仇勢必要結得更深,只怕也是不死不休,永遠也解
不開的了。
    過了半晌,只聽俞子牙也歎息著道:「他兩人若是真的兩敗俱傷,那倒可惜得很。」
    蕭女史笑道:「你希望他們都等著來和你交手,是麼?」俞子牙淡淡道:「你難道
不想試試你那、「媧皇十八變」的新招麼?」
    蕭女史輕輕歎了口氣,道:「只可惜聽他們說話的口氣,冤仇似乎結得很深,燕南
天既已等了二十年,此番見了面,焉肯甘休。」
    俞子牙也歎了口氣,道:「這兩人若是動上了手,世上只怕再也沒有人能將他們分
開了。」
    他們回到江岸時,長棚中的桌椅都已撤去,只剩下那些彩紙和喜聯,在江風中簌簌
的發著抖,想及昨夜的盛況,更顯得此時的淒涼,人生本無不散的筵席,早知此時的淒
涼,又何必著急於一時的盛衰呢?長棚旁的空地上,此刻卻擠著一大堆人,疊疊重重圍
個圈子,也不知在看什麼熱鬧。燕南天和移花宮主莫非就在圈子裡決鬥?軒轅三光當先
衝了過去,想分開人叢擠進去,但這些人看到他們回來了,早已哄的四下散開。移花宮
主並不在裡面,更瞧不見燕南天和小魚兒的影子。
    他們的人呢?難道這只不過是小仙女在開玩笑?但小仙女已先叫了起來,這:「咦,
他們的人呢?小蠻,他們到那裡去了?顧公子呢?」
    小蠻本是慕容珊珊的貼身丫頭,小仙女到了之後,就服侍小仙女了,她明眸善睞,
看來必定能說會道。可是小仙女問得實在太快,也太多了。
    小蠻先鬆了口氣,方轉著眼珠子說道:「姑娘一走了之後,那位燕……燕大俠就坐
過去和那位小魚兒少爺喝酒,兩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個不停,也說個不停,我只瞧見
他們說著說著,忽然大笑了起來,說著說著,又忽然不停的歎著,那位姓蘇的姑娘,帶
著笑替他們斟酒,但只要一扭過頭,就不停的悄悄擦眼淚。」
    小仙女自然也知道他們是正在敘說著這些年來種種悲歡離合,可歌可泣的遭遇,但
還是忍不住問道:「他們在說些什麼?」
    小蠻道:「他們說的聲音並不大,有些話我根本聽不見,有些話我雖然聽見了卻聽
不懂。」
    小仙女笑罵道:「你呀,瞧你這點出息,加起來還不夠半兩。」
    小蠻垂著頭道:「我雖然聽不見他們說什麼,但瞧見他們的模樣,也不知為了什麼,
心裡就酸酸的,想掉眼淚。」
    軒轅三光想到小魚兒和燕南天的追遇,心裡也不禁一陣酸楚,大聲道:「不錯,格
老子,我雖也沒有聽到他們在說什麼,我也想掉眼淚。」
    小仙女瞪了他一眼,又向小蠻問道:「他們說話的時候,移花宮主呢?」
    小蠻道:「移花宮坐在另一張桌子上,既不看他們,也並不著急,她們好像早已知
道燕大俠一說完了話,就會來找她們的。」
    眾人對望一眼,心裡都不禁暗自唏噓,因為他們也都已看出,燕甫天這是已決心要
和移花宮主決一死戰,是以才先將後事向小魚兒交代。
    小蠻道:「他們好像有說不完的話,尤其那位小魚兒少爺,更說個不停,我從來也
沒有見過話說得這麼多的男人,簡直像是個老太婆了。」
    軒轅三光歎道:「小娃兒,你不忙的,他這是因為早已看出了燕南天的心意,所以
故意多說些話,來拖延時間……」小蠻道:「如此說來,燕大俠必定也看出他的心意了。」
    軒猿三光道:「哦!」
    小蠻道:「因為燕大俠忽然站了起來,拍著小魚兒的肩頭,大笑著說:「你燕大叔
素來百戟百勝,你用不著擔心的」
    俞子牙冷笑道:「百戟百勝,好大的口氣。」
    軒轅三光也冷笑道:「別人說這話,老子一定當他是吹牛,但燕南天這話,卻沒有
人能不服的。」
    俞子牙並沒有再說下去,只、「哼」了一聲。
    小蠻道:「小魚兒少爺望著燕大俠,彷彿要說什麼,但這時移花宮主已站起來走了
出去,燕大俠立刻跟著往外走,他們雖然連一句話也沒有說,但也不知怎地,我的心已
緊張得幾乎要跳出腔子。」
    她本就口齒伶俐,語聲清脆,此刻更知道有很多人都在聽她說話,所以說得更為賣
力。大家聽她說得如此傳神,也不禁全都緊張起來,就好像都已親眼見到那兩大絕世的
高手,正肅立在江岸,準備做生死的決鬥!江風蕭蕭,大地間也彷彿充滿了肅殺之意。
    小蠻機伶伶打了個寒噤,縮起脖子,接著道:「但他們走出來之後,也還是沒有立
刻動手,兩個人只是遠遠的對面站著,你望著我,我望著你。」
    俞子牙道:「燕南天沒有用兵器?」
    小蠻道:「沒有,他們兩個人都沒有。」
    俞子牙皺起了眉,喃喃道:「久聞燕南天劍法無雙,為何捨長而用短?竟不用劍來
交手呢?難道這些年來他已練成了自信足可和移花宮掌法一較上下的拳法不成?」
    要知移花宮掌法內力,獨步天下,所以他不說燕南天也練成一種、「掌法」,而說、
「拳法」
    因為他認為世上絕不可能再有一種能和移花宮掌法一較雌雄的掌法了他本身自然也
並非以掌法見長的。
    只聽小蠻道:「他們雖然赤手空拳,但看來卻比用什麼兵器都凶險,好像只要有一
招攻出,立刻就可以分出生死似的。」
    蕭女史望了俞子牙一眼,含笑道:「這小姑娘倒蠻識貨的。」
    小蠻咬著嘴唇向她一笑,才接道:「我看得實在太緊張了,就想求顧公子過去勸他
們不要打了,但顧公子卻說,他們兩人此時雖還沒有出手,但精神氣力全都已貫注,別
人莫說休想能勸得開他們,只要一走過去,恐怕就要被他們的真氣震倒。」
    蕭女史有意無意間瞟了小仙女一眼,笑道:「這位顧公子倒也是個識貨的。」
    小蠻道:「顧公子正在悄悄和我說話,那位小魚兒少爺不知怎地也聽到了,忽然走
過來對顧公子說:「你認為真的沒有人能勸得開他們了麼?」
    小仙女皺眉道:「這小鬼又想玩什麼花樣?」
    小蠻道:「顧公子見到他似乎連頭都大了,只是不停的點頭,那位小魚兒少爺就又
說:「你敢跟我打賭麼?」
    小仙女著急道:「他是個鬼精靈,顧公子卻是老實人,怎麼能跟他打賭呢?」
    小蠻道:「顧公子本來是不願和他打賭的,但小魚兒少爺卻說……說……」小仙女
道;、「說什麼?」
    小蠻垂下頭,道:「他說:「我早就知道顧小妹不敢跟我打賭的,算了吧!」
    軒猿三光大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小魚兒連賭鬼誘人上鉤的法子都學會了,他
這麼樣一激將,那位顧小妹不賭也要賭了。」
    小仙女又狠狠瞪了他一眼,小蠻已歎道:「不錯,顧公子果然忍不住和他打賭了。」
    小仙女連臉都急紅了,跺腳道:「他怎麼這麼沉不住氣,他們賭的是什麼?」
    小蠻道:「那位小魚兒說;、「我只要說一句話,就能令移花宮主住手,燕大叔一
個人自然也就打不起來了。」顧公子自然不信。」
    蕭女史道:「莫說顧公子不信,連我都不信,這賭我也要打的。」
    小蠻歎了口氣,道:「那麼你老人家也就輸了。」
    別人只急著想聽小魚兒究竟說的是什麼話,能令移花宮主住手,小仙女卻只急著想
知道顧人玉究竟輸了什麼東道。小蠻既能做大家小姐的貼身丫□,自然從小就已學會了
如何揣摩主人的心意,如何拍主人的馬屁。
    所以她不說別的,先說道:「那位小魚兒少爺說,若是他輸了,就隨便顧公子要他
怎樣,若是顧公子輸了,他就要顧公子去為他做一件事。」
    小仙女道:「做……做什麼事?」
    小蠻陪笑道:「當時他並沒有說,後來他說的時候,我卻沒有聽見。」
    小仙女跺腳道:「說你沒出息,果然沒出息,什麼你都不知道。」
    蕭女史笑道:「其實她知道的已經不少了。」
    軒轅三光道:「不錯,快說那位小魚兒少爺究竟說了什麼樣的一句話、「那移花宮
主聽了他的話,是不是真的立刻住了手?」
    小蠻道:「小魚兒只向另一位移花宮主大聲說;可惜呀可惜,我和花無缺打起來的
時候,你姊姊恐怕已末必能看到了。」
    蕭女史道:「他說了這句話,移花宮主難道真住手了麼?」
    小蠻道:「立刻就住手了,我也覺得很奇怪,不知是怎麼回事?」
    蕭女史訝然道:「她為何一定要看小魚兒和花無缺的一戰呢?難道這一戰比她和燕
南天的一戰還要精彩不成?」
    俞子牙卻皺著眉道:「那燕南天究竟練成了什麼驚人的功夫?能令移花宮主住手?」
    小蠻道:「不是燕大俠令她住手的,是那位小魚兒少爺。」
    慕容珊珊道:「傻丫頭,少說話。」
    蕭女史卻含笑道:「移花宮主若有必勝的把握,打過了之後,還是能看到小魚兒和
花無缺一戰的,她就不會住手了,是麼?」
    小蠻想了想,垂首笑道:「不錯,我真是個傻丫頭。」
    要知花移宮主忽然住手,自然是因為她和燕南天對峙時,已發現燕南天的功力深不
可測,她實無制勝的把握。
    軒轅三光心裡卻只惦記著小魚兒,別的事他根本全都不放在心上,當下大聲問道:
「現在小魚兒少爺到那裡去了!」
    小蠻道:「燕大俠和移花宮主約定,每天清晨日出的時候,都山巔相見,直到移花
宮主找到那位花……花少爺為止,然後燕大俠就帶著小魚兒少爺走了。」
    軒轅三光道:「移花宮主呢?」
    小蠻道:「她們自然是去找那位花少爺去了,說不定馬上就會回來,因為顧少爺已
告訴了她們,說花少爺是和大家一齊去的。」
    小仙女心裡卻只惦記著顧人玉,搶著道:「那麼顧少爺又到那裡去了?」
    小蠻道:「顧少爺輸了東道,已經為小魚兒少爺去辦事了。」
    小仙女跺腳道:「那搗蛋鬼還會要他去做什麼好事麼?他為什麼要去呢?」她簡直
急得眼淚都快要掉了下來。
    慕容珊珊望著她,忽然一笑,輕輕道:「,大妹子,恭喜你。」
    小仙女嘟著嘴道:「人家都快急瘋了,你這來恭喜什麼?」
    慕容珊珊笑道:「顧小妹又不是你的什麼人,你為何要為他如此著急呀?」小仙女
嘴嘟得更高,道:「他又不是沒有名字,你們為什麼總是要叫他顧小妹?」
    慕容珊珊吃吃笑道:「顧小妹這名字本是你替他取的,現在你卻不許人家這樣叫他
了,這又是為了什麼呀?才一天不見,你們的關係已不同了麼?」
    小仙女低下頭,臉已紅了,道:「我們……我們……」慕容珊珊輕輕擰了擰她的臉,
笑罵道:「鬼丫頭你還想瞞我們,這頓喜酒你想跑得了麼?」
    囗囗口慕容雙忽然道:「人家既然已經不打了,你們方纔還圍在這裡看什麼?地上
難道忽然長出一朵花來了不成?」
    小蠻笑道:「地上若是長花就不奇怪了,忽然長出了饅頭那才奇怪。」
    慕容雙也不禁怔了怔,道:「饅頭?」
    只見那片平地上,果然有個小山的土丘凸起,看起來就像是個土饅頭似的。
    慕容珊珊笑道:「傻丫頭,這又有什麼好看的。」
    小蠻道:「姑奶奶你不知道,這不但奇怪,而且奇怪透了。」
    她忽然跑過去站在那土丘上,道:「方纔移花宮主就是站在這裡的,她站上來的時
候,這裡本來是塊平地,可是她站在上面沒多久,腳下的地就漸漸凸了起來,這塊地面
就像是揉著發面,她往上面一站,就蒸出個饅頭來了。」
    大家雖覺她說得好笑,但又不禁覺得很驚訝。俞子牙、□十八等更是聳然動容,忽
然一齊掠過去,俯下身去看那土饅頭,而且看了又看,就真的像這士丘上忽然長出了花
來。
    小蠻向慕容珊珊笑了笑,彷彿在說:「你說我是傻丫頭,人家這些老頭子、老太婆
們不是看得很有趣嗎?」
    只見俞子牙他們的臉色越來越□訝,紛紛道:「果然不錯……但這怎麼可能呢?……
想不到果然有人練成了。」
    大家也都不禁一齊困了上去,這才發現士丘上還有兩隻腳印,但腳印卻並非凹下去
的,反而凸出來一寸多。高手相爭時,全身功力凝注,往往會將腳下的泥土踩出腳印來,
這倒並非什麼奇怪的事。腳印並非下陷反而凸起,就是少見的怪事了。
    慕容珊珊目光閃動,道:「移花宮主莫非練成了一種極奇怪的功夫不成?」
    俞子牙歎道:「不錯,她練成的這種功夫雖非空前絕後,至少也可傲視當代了。各
位可瞧見這上面的兩隻腳印了麼?」
    他也知道任何人都不會瞧不見的,所以就自己接著道:「這只因她功力運行時,非
但不向外揮發,反而向內收□,無論什麼東西觸及了她,都會如磁石吸鐵般被她吸過去。」
    慕容珊珊動容道:「如此說來,她的功力永遠不會消耗,只有增加,豈非要越用越
多?」俞子牙道:「正是如此,她與人交手時,功力越用越多,而對方卻勢必要漸漸減
少,所以就算一個武功和她相若的人和她動手,到後來還是必敗無疑。」
    蕭女史搶著道:「有一種」明玉功」練到第九層時,才會有這種現象,只因她體內
的真氣,已能形成一種漩渦,無論什麼東西觸及她,都會被這真氣漩渦捲過去,正如泅
水的人遇見了水中的漩渦一樣。」
    慕容珊珊道:「如此說來,只要練成這種功夫,豈非一定天下無敵。」
    蕭女史、□十八、俞子牙等人對望一眼,面上都露出了黯然之色。俞子牙長歎道:
「不錯,她實已天下無敵,我們都是白來的了。」
    慕容珊珊道:「她既已無敢於天下,燕南天自然也不會是她的對手,那麼她對燕南
天有什麼顧忌呢?難道燕南天也練成了這種功夫麼?」
    蕭女史道:「不會的,練成這種功夫的人,體內的真氣一定會形成漩渦,真氣成了
漩渦,就一定會有吸力。」
    俞子牙道:「這就是這種功夫最奇妙之處,但江湖中大多數人都不明白這道理,就
因為大家都不知道這種吸力是那裡來的,所以就有人認為這是一種邪術。卻不知這才是
內家正宗的絕頂心法。」
    慕容珊珊道:「可是……她既然已必無敗理,為什麼又要忽然住手休戰呢?」
    俞子牙等人的臉色都很沉重,蕭女史道:「這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是燕南天也練
成了一種神奇的武功,足以和她的、「明玉功」一爭長短。」
    慕容珊珊道:「世上難道還有別的功夫能和、「明玉功」相抗麼?」
    蕭女史道:「嫁衣神功。這種功夫取的乃是、「為他人作嫁衣裳」之意。」
    慕容珊珊道:「既是他人的嫁衣裳,對自己豈非沒有用了麼?」
    蕭女史道:「不錯,只因這種功夫練成之後,真氣就會變得如火焰般猛烈,自己非
但不能運用,反而要日日夜夜受它的煎熬,那種痛苦實在非人所能忍受,所以她只有將
真氣內力轉注給他人。」她歎了口氣,接道:「但若要練成這一、「嫁衣神功」,至少
也要二十年苦功,又有誰捨得將如此辛苦練成的功力送給別人呢?」
    俞子牙道:「所以昔日江湖中有種傳說,你若是想害一個人時,才會傳授他、「嫁
衣神功』的心法,讓他受一輩子的苦。」
    慕容珊珊道:「如此說來燕大俠若是真的練成了、「嫁衣神功」,那麼他非但不能
和移花宮主動手,只怕早已被折磨死了。」
    俞子牙道:「嫁衣神功轉注給第二人之後,他本身固然已油盡燈枯,第二個人卻可
受用無窮。」
    慕容珊珊道:「前輩的意思難道是說,有人練成了『嫁衣神功』,再轉注給燕大俠
的。」
    俞子牙道:「不然,、「嫁衣神功」經過轉注之後,其威力也大減,已不能和『明
玉功」相提並論了。」
    慕容珊珊越想越不明白,瞧了大家一眼,但大家卻都在等著她再問下去,因為她非
但口齒清楚,而且反應很快,問的話都能切中要點,別人既沒有插嘴的餘地,只有索性
讓她一個說了。
    幸好這時俞子牙已接著道:「要知只有上智大慧的人,才能創立出一種獨樹一格的
武功來,創出這、「嫁衣神功」的人,更是天生奇才,並世無雙,這種功夫若真的只能
為人作嫁,他又為何要苦心將之創出呢?」
    大家都不知道他話中真意,只有等他自己說下去。
    俞子牙接道:「世上只知、「嫁衣神功」絕不可練,卻不如又本是可以練的,只不
過要練這種功夫,另有一種秘訣而已。」
    慕容珊珊終於有了問話的機會,立刻問道:「什麼秘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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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33:30

第一百一十八章 幸脫死劫
    「惡賭鬼」軒猿三光,關心小魚兒的生死,怕他說話耽誤了開山的時間,忙向、
「狂獅」鐵戰道:「幸好這佇人多,人多仔做事,也許還來得及。」
    李大嘴也叫道:「這佇有開山的傢伙,想救小魚兒的人,就快動手吧。」利斧鐵鍬
本是他藏起的,他自然很快就找到了。
    只見人人都在踴躍爭先,取斧開山,就連那些養尊處優的少奶奶們竟也不肯後人斧
頭鐵鍬沒有了,她們就用自己價值不菲的匕首短劍,一時之間,震耳的鑿石聲已響遍了
山巔屠嬌嬌歎了口氣,苦笑道:「我還以為人人都想小魚兒快些死哩,想不到大家居,
卻想他活下,小魚兒呀小魚兒,如此看來,你就算死也值得了。」
    白開心也歎了口氣,道:「不錯,若換了我被困在這山腹佇,只怕連野狗都不會來
救我。」
    李大嘴矢笑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有自知之明。」
    白開心冷笑道:「你得意個屁,就算這些人能不停的動手,至少也要一半天才能攻
入山腹,到那時小魚兒只怕早已變成鹹魚乾了。」花無缺和鐵心蘭已忍不住熱淚盈眶,
他們見到這種情況,心佇雖然興奮,但也知道希望實在渺茫得很。突見白夫人悄悄走過
來,手佇提著個油淋淋的包袱,垂著頭道:「包袱佇有炸鶴和糯米丸子,是我方才偷偷
包起來的,你們快吃了吧,吃飽了才有力氣動手將小魚兒救出來。」
    鐵心蘭喉頭一陣哽咽,嘎聲道:「你……也想救他?」白夫人揉了揉眼睛,勉強笑
道:「我雖然並不清楚他究竟是個怎樣的人,但我想……他若能活在世上,也許大家全
都會快樂得多。」
    若非親眼瞧見,武林中只怕再也不會有一個人相信這種事的江湖中最有名的幾位世
家公子,竟會和聲名狼藉的、「十大惡人」們在一起捲起袖子來鑿石頭,平時連油瓶倒
了都不會伸手去扶的慕容姊妹們,此刻竟會用她們吹彈得破的纖纖玉手去挖泥巴。而這
一切,竟全是為了一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這小伙子居然還是在、「惡人谷」長大的。
    突聽鼓聲響起,如滿天風雷大作,又如千軍萬馬,動地而來,大家只覺精神更振奮
碎石如雨點般飛起。他們果然創造了奇跡,竟在短短不到半天功夫裡,就攻破了十道堅
固的石閘,攻入了山腹。花無缺和軒轅三光當先衝了進去,他們的心情雖興奮,卻又不
禁在暗中擔心,害怕……他們只怕發現的是小魚兒的死屍!花無缺本想呼喚兩聲,但一
顆心似已將跳出腔子,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見那已被劈成兩半的石椅上,放著個酒瓶,
地上還散落著些破布,線頭,花無缺認得那正是從小魚兒和移花宮主她們穿的衣服上拆
下來的。他的臉色立刻變了,手抖得連一塊市都撿不起來。
    軒轅三光忍不住問道:「這……這是他們的衣服?」
    花無缺茫然點著頭道:「嗯。」
    軒轅三光一顆心也不禁沉了下去,像小魚兒他們那樣的人,若不是遇著非常的變故,
怎會連身上的衣服都會被扯破!他們簡直不敢再進一步去找!他們已提不起勇氣去面對
那殘酷的現實。
    慕容珊珊忽然道:「這瓶子佇是不是酒?」
    軒轅三光提起瓶子來嗅了嗅,道:「是。」
    慕容珊珊眼睛一亮,喜道:「瓶子佇是酒,就有希望了。」
    軒轅三光道:「為……為什麼?」
    慕容珊珊道:「酒也可以充飢的,他們若有酒喝,就可以多支持幾天。」
    軒轅三光跳起來至少有兩丈高,狂喜著大呼道:「小魚兒,小魚兒,你在那裡,你
的好朋友們已全都來救你了!」他狂喜著衝了進去。
    空曠的洞穴中,響徹了軒轅三光的回聲,但卻聽不到有人的回應,小魚兒呢?難道
已餓得說不出話來了?地道的入囗並沒有封閉,他們看到了魏無牙的屍體,看到了無數
只空酒瓶,也看到了那臭不可言,也妙不可言的、「廁所」
    但他們找遍了所有的地方,都找不到一個活人。小魚兒他們呢?難道他們已化骨揚
飛,永遠自這世界消失了不成!
    大家面面相覷,只有站在那佇發呆。過了很久,軒轅三光才笑著道:「格老子,我
就知道世上絕沒有任何地方關得住小魚兒,我們還在為他擔心,他卻早已走了。」
    李大嘴道:「他沒有走。」
    軒轅三光怒道:「你這龜兒子就希望他被困死,是麼?」
    李大嘴歎了口氣,道:「我也希望他是已逃出了,可是我方纔已將這地方全都很仔
細的查看了一遍,四面根本就沒有出路。」
    軒轅三光道:「老子也曉得這裡沒有出路,但一定有法子出去的。」
    李大嘴道:「他能有什麼法子?就算他能破壁而出,多少也會有些痕跡留下來的,
除非他會孫悟空的七十二變,變成個蒼蠅從那氣孔中飛出去。」
    其實軒轅三光也知道他說的不錯,四面山壁都是完整的,根本就沒有被打通的痕跡,
小魚兒他也的確沒法子出去。但他若沒有出去,就應該在這洞穴佇。
    軒轅三光道:「你龜兒說他們沒有出去,那麼他們在那佇呢?我們為什麼連他們一
根汗毛都找不到。」
    李大嘴沉吟著,還沒有說話,白開心忽然大聲道:「化骨丹!」這三個字說出來,
軒轅三光和花無缺背脊上都不禁冒出一股寒氣,鐵心蘭更快急瘋了。
    李大嘴磴著白開心道:「你的意思是說,魏無牙害死了他們後,又用化骨丹消滅了
他們的屍體,」白開心咧嘴一笑,道:「我並沒有這麼說,這話是你說的。」
    小魚兒他們既不可能出去,又沒有在這佇,自然是因為他們的屍體已被消滅了,這
是唯一合理的解釋。
    就連鐵戰也不禁搖頭歎息,喃喃道:「我本來還想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為
何能令我女兒如此喜歡他?誰知道這小子竟連骨頭都沒有剩下一根。」
    他拍著鐵心蘭的頭,道:「這小子既然沒有福氣娶你,你也不必傷心了,若是覺得
一個老公不夠,過兩天再為你找一個就是。」他不說這些話還好,一說出來,鐵心蘭連
心都碎了,連哭聲都沒有發出來,就暈了過去。
    鬼童子忽然道:「他們可是被魏無牙關在這佇的?」
    李大嘴歎道:「只怕是的。」
    鬼童子道:「那麼,魏無牙自己怎會也死在這佇了呢?」
    屠嬌嬌道:「這也許是因為魏無牙要眼看著他們死,否則就不過癮。」
    鬼童子道:「不錯,這很有道理,可是魏無牙既能將他們全都害死,又消滅了他們
的屍體,那麼魏無牙就不會死了,難道他們的鬼魂遠能為自己復仇,將魏無牙殺了不成?」
    屠嬌嬌道:「魏無牙是自己服毒的,前輩難道還看不出來麼?」
    鬼童子道:「他既然將別人全都殺了,自己為何要服毒!」
    屠嬌嬌怔了怔,道:「這……」鬼童子笑了笑,緩緩道:「魏無牙算準別人都不敢
殺他,所以才敢留在這佇看熱鬧。」
    李大嘴道:「不錯,小魚兒他們若想出去,就不能殺他,因為他是唯一知道這佇秘
密的人,但他難道就不怕別人逼他說出秘密麼?」
    鬼童子道:「他自己以為自己藏身之處很隱秘,以為別人必定找不到他,誰知小魚
兒他們的本事比他想像中大得多,還是將他找出來了,他被逼問得受不了時,就只有自
己服毒而死,因為他知道只要他一死,別人就都要被困死在這佇的,所以他就等於為自
己報了仇。」他的猜測居然已和事實相差不遠,只因軒轅三光,花無缺,李大嘴他們,
多多少少都有些為小魚兒擔心,頭腦已無法保持冷靜,但鬼童子他們卻根本不認得小魚
兒,旁觀者清,自然看得清楚些。
    軒轅三光不禁喜動顏色,道:「如此說來,魏無牙一定是比小魚兒他們先死的了。」
    鬼童子又笑了笑,道:「魏無牙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無法將移花宮主姊妹和小魚
兒三個人一齊殺死的,你說是不是?」
    軒猿三光拍掌大笑道:「莫說一個魏無牙,就算一百個魏無牙也不行。」
    白開心道:「常言道飲鴆止渴,一個人若是渴極了的時侯,就算明知酒中有毒,也
會喝下去的,你說是不是?」
    屠嬌嬌道:「不是。」
    白開心瞪眼道:「你知道個屁。」
    屠嬌嬌也不理他,緩援接著道:「酒中絕對沒有毒,每個酒瓶我都嗅過了。」
    軒轅三光展顏大笑道:「我和你認識了幾十年,你總算說了句人話,做了件好事。」
    白開心悠然道:「他既不可能逃出去,也不可能死在這襄,那麼我問你們,他是到
那襄去了?」
    這句話問出來,大家又全都呆住。這件事實在不可思議,無論誰也猜測不出。
    天下又有誰知道小魚兒現在在那佇呢?有誰知道他現在是生?是死?是已屍骨無存?
還是在好好的活著?每個人心佇都有許多疑團,都想問個清楚,但誰也不知道自己該去
問誰?只好站在那佇發楞。俞子牙,□十八,蕭女史,這些人雖然久已不為世事所動,
但這時也都禁不禁在苦苦思索著。因為這件事實在太神秘,他們也動了好奇之心。
    軒轅三光最焦急,鐵心蘭最悲痛,白開心不停的冷笑,哈哈兒卻笑不出來,只有杜
殺,仍是臉色鐵青,也不知心佇在想些什麼?突聽花無缺大聲道:「各位的鞋底都是濕
的,是不是!」
    每個人俱都心事重重,又有誰會留意到自己的鞋底?鞋底無論是乾是濕,本都一點
關係也沒有,但花無缺語聲中卻充滿了興奮之意,就像是剛發現了一件最重要的事。大
家誰也不知道他為何會對這種無足輕重的小事如此關心,可是大家還是不由自主提起腳
來瞧了瞧。至少有一半人的鞋底果然是濕的。
    軒轅三光的一雙草鞋更已完全濕透,忍不住問道:「格老子,鞋底濕了難道也是什
麼大不了的事麼?」
    白開心笑嘻嘻道:「想不到居然有人將一雙鞋子看得比老朋友的生死還重要,妙極
妙極。」
    花無缺根本不理他,仍是滿面興奮之色,道:「此地既然沒有水,鞋子怎會被打濕
的?魏無牙若想將他們餓死,渴死,此地又怎會有水?」這句話說出來,大家才發現這
果然又是件很神秘的事。
    軒轅三光道:「但這件事卻和小魚兒的去向有什麼關係?」
    花無缺道:「果然有關係,若是我猜得不錯,我已可找出小魚兒在那佇?」
    軒轅三光大喜道:「快說,他在那佇?」
    花無缺來不及回答這句話,已又向地道下奔了過去。在這陰濕的洞穴中,那、「廁
所」的氣味實在令人不敢領教,魏無牙的屍身更令人見了要作嘔。若是換了平時,慕容
姊妹是再也不肯下去的了,但此時花無缺一走,大家就全都搶著跟了下去。只要能知道
小魚兒的下落,能知道這秘密的真象,這地道下就算真是個大糞坑,他們也忍不住要跟
下去的。
    地道下果然有水,而且越積越深,此刻幾乎已沒及他們的足踝,顯然有個地方一直
在不停的往外面流水。水勢雖不大,卻也不太小。
    軒轅三光道:「格老子真他媽的奇怪,小洞佇居然在流水,難道山腹中還有條小河
不成?」
    誰也想不通這水是那佇流出來的,只見花無缺俯著身子,很仔細的觀察著水勢,慚
慚又走入了魏無牙那間秘室。這秘室中更是臭不可聞,大家方才見到裹面並沒有活人,
就很快的退了出來,誰也不願停留在襄面。
    但此刻,大家已發現秘密的癥結總不光就在這秘室襄,也就顧不得臭不臭了,全都
一擁而入。只聽花無缺矢聲喚道:「果然不錯,就在這佇?」他站在那兩隻已被小魚兒
當廁所的石棺前,滿面俱是喜色,但四下仍看不到一個活人。
    白開心失笑道:「你說小魚兒在這裡?難道他已撒泡尿自己淹死了麼?」他話末說
完,突聽杜殺怒道:「那佇來的這許多廢話,滾出去。」
    喝聲中,白開心已被他打得飛了出去,自眾人頭上飛過,、「砰」的,跌在地道外,
不停的呻吟起來。
    但大家並沒有去留意這件事,因為此刻大家已發覺水就是自石棺旁一個地洞佇往外
面冒出來的。地上本來鋪著石板,但此刻石板已被撬開,因為這佇本來就亂七八糟的堆
著些碎石,所以方才才會沒有人留意。
    軒轅三光滿面驚訝之色,道:「難道說,小魚兒他們是自這地洞裹逃出去的?」
    花無缺展顏道:「正是,我們只去注意四面的山壁,所以才認為他們絕不可能已逃
出去,卻末想到他們是自地下出去的。」
    軒轅三光拍掌道:「不錯,四面的山壁雖然堅不可摧,但地下卻全都是泥土,自然
比石頭要軟得多了。」
    他瞬又皺起眉頭,道:「可是若想從這佇挖一條地道通到外回去,那也不容易。」
    花無缺道:「那自然不容易,只不過這地道並不是他們自己挖的。」
    軒轅三光道:「不是他們自己挖的,是誰挖的?」
    花無缺道:「據我所知,大部份的河流雖然都在地面上,但地下有也有一些河流,
只因滄海桑田,地勢變換,所以這些河流才會被埋藏在地下,只要能找到這種地下河流,
憑他們的武功,就不難鑽出去。」
    大家全都不禁聽得喜動顏色。軒轅三光跳了起來,大笑道:「格老子,你知道的事
員他媽的不少。」
    花無缺笑了笑道:「我現在也可以想出他們的衣裳是怎會破碎的了。」
    軒轅三光拍著他肩頭:「快說快說,那又是怎麼回事?」
    花無缺道:「小魚兒並不知道這地下會有被埋藏了的河流,更不會知道它的位置是
在那佇,因為人雖然是萬物之靈,卻缺少動物那神秘的本能,譬如說,一條狗可以靠它
的嗅覺追蹤至千里之外,人是就絕對做不到。人也許並不是沒有這種本能,只不過已漸
漸退化了,因人並不需要倚靠這種本能來求生存。」
    軒轅三光大聲道:「有道理,有道理!」他現在似乎對花無缺口服心服,無論花無
缺說什麼也都覺得有道理,其實這道理地卻未必真的懂得。
    花無缺道:「動物的本能,也並不是完全相同的,譬如說,狗的鼻子特別靈,蝙蝠
對聲音的反應特別敏銳,候鳥對天氣的變化知道得最早,一些自身沒有抵抗能力的野獸,
對危險往往有種神秘的感覺。」
    這道理在現在也許已有很多人知道,但在那時卻簡直比什麼、「內功心法」郡要深
奧玄妙些。
    大家都不覺聽出了神。
    花無缺忽又一笑;、「各位可知道世上最會鑽洞的是什麼?」慕容珊珊也笑了笑,
道:「老鼠。」
    花無缺道:「一點也不錯,正是老鼠,你無論將老鼠關在什麼地方,它都有本事鑽
洞逃出來的。」
    軒轅三光失聲道:「魏無牙那龜兒就是個大老鼠,這地方老鼠必定不少。」
    花無缺道:「小魚兒必定是找到了幾隻活老鼠,他想要老鼠替他帶路,又怕老鼠跑
了,所以就將衣服撕破,搓成繩子綁在老鼠尾巴上,才將老鼠放出去。所以!這地下的
河流一定是老鼠找到的,小魚兒那時也許還不知道老鼠為同要往地下鑽?但那時他們已
山窮水盡,只有姑且一試了。」
    軒轅三光大笑道:「我知道小魚兒是天下第一聰明人,誰知你也並不比他差,看來
你們兩人倒實該結拜成兄弟才是。」
    花無缺面上又不禁露出痛苦之色,因為軒轅三光這番話無意中又觸及了他的隱痛。
現在,小魚兒既已逃出去了,而且還在移花宮主的掌握中,那麼,他還是難免要和小魚
兒一決生死。他們悲慘的命運,彷彿永遠也無法改變的。
    軒轅三光再也不說什麼,也想往那地洞鉸下去。
    李大嘴道:「你幹什麼?」
    軒猿三光瞪眼道:「幹什麼?自然是去找小魚兒!」
    李大嘴笑道:「他們是無路可走,才鑽地洞的,你現在卻用不著也跟著鑽地洞呀!」
    軒轅三光道:「老子若不鎖地洞,怎知他到什麼地方去了?」
    李大嘴還末說話,突聽一人在上面呼道:「三姊,三姊,你們在那佇呀?」
    慕容珊珊皺了皺眉,帶著笑道:「是張菁,這小鬼怎地到現在才來。」
    他也呼喚著,呼聲中,小仙女已衝了進來,一張臉紅紅的,滿是興奮之色,衝過來
拉起慕容珊珊的手,喘息笑道:「我見到了一個人……我見到了一個人……」慕容珊珊
失笑道:「見到一個人也用不著如此大□小怪呀,我每天都見到幾十幾百個哩。」
    「但這人……這人……「她忽然神秘的一笑,轉著眼珠子道:「這人是誰,你水遠
都猜不到的。」
    慕容珊珊忍不住問道:「是誰?」她剛問過了,心佇忽又一動,也緊張起來,道:
「你難道見到了小魚兒!」這句話問出來,大家全郡緊張了,都眼睜睜的望著小仙女。
    小仙女笑了笑,道:「不錯,就是小魚兒,你們全都到這佇來找他,誰知他卻已到
了我們的船上去了。」
    軒轅三光又跳了起來,失聲道:「真的。」
    小仙女白了他一眼,道:「酒席一直都沒有撤下去,因為要等你們回來吃,誰知到
了中午,你們還沒有回來,水底下卻忽然跳出來幾個人,一跳上船,連話也不問,就大
吃大喝起來,其中有個人連筷子都來不及用,就是小魚兒。」
    軒轅三光大笑道:「格老子,他只怕已經快餓瘋了。」
    花無缺忍不住道:「除了他之外,還有什麼人!」
    小仙女笑了笑道:「自然還有移花宮主,我實在想不到她們看來竟那麼年輕?她們
衣服的料子也很奇怪,從水裹跳出來,居然還沒有濕透,小魚兒已狼狽不堪,但她們兩
人看來都還是那麼高貴,就像是仙女似的。」
    慕容珊珊笑道:「如此說來,你這外號應該送給她們才是了。」
    小仙女眨了眨眼睛,又道:「跟她們一齊來的,還有個女孩子,頭大大的,一點也
不漂亮,卻和小魚兒親熱得很。」
    這番話說出來,大家不禁又都覺得很奇怪,眼睛不禁都向鐵心蘭瞟了過去。鐵心蘭
咬著嘴唇,根本不敢抬頭。
    鐵戰卻大怒道:「這小子竟敢跟別的女人親熱,我女兒難道還比不上那大腦袋的丑
八怪?」
    小仙女笑道:「我本來也在暗暗好笑,小魚兒選來選去,怎麼選上了這麼樣一個人,
但後來我越看越覺得那女孩實在靈極了,一顰一笑,每一個動作,都找不出一點毛病來,
就連我見了都要心動。」
    鐵戰更是氣得暴跳如雷,大叫大喊。慕容珊珊望著小仙女,卻覺得有些奇怪。只有
女人才能瞭解女人的心事,小仙女對小魚兒那種情感,慕容珊珊再瞭解也不過了。
    她以為小仙女看到小魚兒和別的女人親熱,一定會很不舒服,一定會罵那女人是個
醜八怪。
    誰知小仙女卻將那女人恭維得天上少有,地下無雙,慕容珊珊望著她,奇怪她怎應
忽然變了的。
    卻不如小仙女的情感已有了歸宿,正是最甜蜜、最幸福的時候,所以對人類也充滿
了熱愛,覺得每個人都不討厭了。
    慕容大姊眼波流動,望著她夫婿柔聲道:「船上既然又有貴客來了,我們還是趕快
回去吧?」她每件事都先徵求她夫婿的意見,因為她知道他絕不會反對的。
    鐵戰也跳起來,道:「對,我們現在就走,我們要看看那小子有多大的膽子。」
    蕭女史淡淡道:「據說移花宮主駐顏有術,我們也想見識見識。」
    □十八道:「我就不信她們的功夫真的已天下無敵。」
    軒轅三光含笑道:「多日不見,不曉得小魚兒是否變老成了些。」
    有的人想去見移花宮主,有的人想去看小魚兒,也有的人是想去看看那、「大頭的
美人」究竟是怎麼迷上小魚兒的。大家的理由雖不同,但卻都急著想回船去。
    只有花無缺,他想見移花宮主和小魚兒的心雖然此誰都急切,但想到他見到小魚兒
後只怕又難免要拚命,他又希望永遠都莫要見到小魚兒了。
    突聽小仙女道:「我話還沒說完哩,你們莫要急著走呀。」
    慕容珊珊笑道:「你少賣關子好不好,快說吧。」
    小仙女目光閃動,道:「除了移花宮主外,我們船上還有位貴客,這位貴客的名頭
絕不在移花宮主之下,你們可知道他是誰麼?」
    她話末說完,大家已全都猜出是誰了,因為普天之下,只有一個人的聲名能和移花
宮主並駕齊驅。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夫聲叫了出來:「燕南天!大俠燕南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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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31:21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大眾情人
    誰知鐵心蘭卻立刻道:「我……我不是這意思。」
    鐵戰急得直抓頭髮,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呢?說呀。」鐵心蘭垂下頭,又變成
了啞吧。
    這情況莫說鐵戰快急得發瘋,就連別的人也不禁著急起來了。
    鐵戰跳著腳道:「你們這些人難道沒有一個人知道她意思的?」
    軒轅三光笑了笑,道:「我們知道有個人是知道她意思的。屠嬌嬌。」
    最後一個、「嬌」字還末說出囗,鐵戰已又一把拎起了屠嬌嬌,怒吼道:「你既然
知道,為何不說,卻害得老子著急。」
    屠嬌嬌陪笑道:「你女兒的心意連你都不知道,我怎會知道,這全是惡賭鬼恨我方
才得罪了也,所以現在來報仇。」
    鐵戰厲聲道:「放屁,惡賭鬼一輩子從來不說謊的,我數到『三』字,你若還不說,
我就立刻宰了你。」
    他連、「一」字還沒有數,屠嬌嬌已苦笑道:「好,說就說吧,只不過說出來你更
沒法子了。」她知道:「狂獅」鐵戰說得出做得到,到了自己性命交關時她也只有將什
麼事都說出來了。
    鐵戰道:「只要你說出來,我就有法子。」
    鬼童子道:「就算他沒有法子,我們也可以替他想法子。」
    屠嬌嬌道:「你女兒本來是很願意嫁給這位花花公子的,可是,可是……她還有個
心上人,她既想嫁給花花公子,又想嫁給那人。」
    蕭女史道:「這兩人,誰比誰強些呢?」屠嬌嬌笑了笑道:「兩人半斤八兩,各有
各的好處,我若是她,實在也不知道究竟該要嫁給誰才好。」
    聽到這裡,鐵心蘭心裡又是羞慚,又是痛苦,真恨不得立刻死了算了,但想到他們
既已提起、「小魚兒」來,小魚兒說不定就有了生機,她也只有暗咬著銀牙,將眼淚往
肚子裡流。
    只聽蕭女史歎道:「無論多麼強的女人,遇著這件事也沒法子,這也難怪鐵姑娘如
此痛苦,若換她是我,我也……」白開心道:「她若喜歡兩個人,就叫她同時嫁給那兩
個人好了,左右逢源,豈非再妙也沒有。」他狗嘴裡果然永遠吐不出象牙來,別人都以
為、「狂獅」鐵戰這下子就算不打扁他鼻子,也要打破他腦袋。
    誰知道鐵戰也跳了起來,拍掌大笑道:「好主意,果然是好主意,一個男人可以娶
兩個老婆,一個女人為什麼不能嫁兩個老公?」
    蕭女史歎了口氣,喃喃道:「我是個女人,你卻是個瘋子。」
    鐵戰大笑道:「瘋子就瘋子,為了我女兒,做做瘋子又有何妨。」
    他大笑著拉起他女兒的手,又道:「還有一個人是誰?只管說出來沒關係,全有爹
爹我替你作主。」鐵心蘭的臉早已由赤紅雙為蒼白,只恨不得自己三年前就已死了,那
裡還能說得出一個字來。甚至連慕容姊妹都在暗暗為她歎息,覺得這女孩實在可憐,居
然有這麼樣一個寶貝父親。
    軒猿三光眼珠子一轉,忽又笑道:「格老子,這種事女娃兒家怎麼說得出口呢?告
訴你,那小子姓江,叫做小魚兒。」
    「小魚兒」這三個字說出來,慕容姊妹俱都不禁為之動容,小仙女的臉立刻氣得通
紅,屠嬌嬌他們卻在悄悄皺眉頭,只有花無缺的眼睛頓時亮了,因為他終於已明白了軒
轅三光的用心。
    「小魚兒,小魚兒,小魚兒……」鐵戰將這名字翻來覆去的念了好幾遍也皺著眉道;、
「這小子怎會叫這種古里古怪的名字。」
    白開心笑嘻嘻道:「這只因他本來就是個古里古怪的人,無論誰遇著他,至少也要
倒楣三年。」
    鐵戰咧嘴一笑,道:「你小子少來挑撥離間,只要我女兒歡喜,他就算叫小王八都
沒關係?」
    軒轅三光忽又歎了囗氣,道:「只可惜我現在也不知道這條小魚兒在那裡?」鐵戰
道:「那倒沒關係,只要有這麼一個人,我就能找得到。」
    他用力拍著鬼童子肩頭,大笑道:「就算我找不到,你也找得到的,對不對。」
    軒轅三光道:「不對。他要找別人也許都很容易,但要找這小魚兒,卻難得很,難
得很。」
    鐵戰又瞪起了眼,道:「為什麼?」軒轅三光瞟了屠嬌嬌他們一眼,道:「只因小
魚兒已被他們藏起來。」
    鐵戰跳了起來,瞪著屠嬌嬌道:「你為什麼要將他藏起來,難道你也看上了他?」
    他像是又要衝過去將屠嬌嬌拎起來,屠嬌嬌趕緊陪笑道:「這賭鬼最近已染上了白
開心的毛病,你千萬莫要聽他的。」
    軒轅三光笑嘻嘻道:「你就算沒有將他藏起來,至少總知道他在那裡的,對不對?」
屠嬌嬌歎了囗氣,道:「你們若一定要找他,我就帶你們去,只不過現在只怕已太遲了。」
    致戰根本沒有聽到她後面兩句在說什麼,早已跳起來道:「要去現在就去,越快越
好。」
    陳鳳超忽也站了起來,道:「不錯,這杯喜酒等等再喝也無妨。在下等已久聞、
「小魚兒」的大名,早就想見他一面了。」
    鐵戰拍掌大笑道:「如此說來,我這準女婿人緣倒還蠻不錯的。」
    小仙女咬著牙,恨恨道:「他人緣的確不錯,據我所知,至少有八百個人全恨不得
將他整個人都吞下肚子裡去。」
    幸好這時大家都在搶著往外面走,誰也沒有注意她在說什麼,只有顧人玉在一旁癡
癡的望著她。等到人都走光,顧人玉才輕輕歎了囗氣,道:「你也快些去吧。」
    小仙女道:「你不去?」
    顧人玉垂下了頭,道:「我……我看我還是回家的好。」
    小仙女瞪起眼望了他半晌,忽然冷笑道:「他破壞了你和九丫頭的好事,你還在恨
他?」
    顧人玉黯然一笑,道:「就算沒有他,九妹也不會嫁給我的,我並不是這意思。」
    小仙女道:「那你是什麼意思?」
    顧人玉頭垂得更低,訥訥道:「我只不過……只不過覺得你……你也……」他不但
滿臉通紅,連脖子都粗了。
    小仙女瞪了他半晌,忽又笑了,道:「你這呆子,你難道以為我喜歡他!」
    顧人玉吃吃道:「我前兩天聽三姊說,女人只有喜歡一個人時,才會恨他,你這麼
恨他,豈非……豈非就是……」小仙女忽然用一隻柔軟的小手掩住了他的嘴,柔聲道:
「你這呆子,你難道還不知道我的心?」
    顧人玉又□又喜,已呆住了。
    小仙女道:「你若以為我喜歡他,我現在就嫁給你,你總該放心了。」
    她忽然拍手笑道:「對,我們現在成親,既用不著禮樂,也用不著媒人,等他們回
來聽到這件事,那時他們臉上的表情一定好看得很。」她越說越開心,突聽、「噗通」
一聲,原來顧人玉竟已連人帶椅一齊跌到地上去了。
    小仙女吃驚道:「你……你怎麼了呀?」她剛蹲下去想扶起他,誰知顧人玉忽又從
地上跳了起來,大叫道:「我太開心了,太開心了……天下還有比我更開心的人嗎?」
    小仙女又驚又笑,吃吃笑道:「想不到顧小妹也會變成個大瘋子。」
    顧人玉大笑著道:「我現在才知道小魚兒是天下第一個大好人。」
    小仙女皺眉道:「你居然說他是好人,只怕真是瘋了。」
    顧人王道:「你想,若不是他,九妹和我們這兩對好夫妻是從那裡來的。」小仙女
紅著臉、「噗哧」一笑,卻又故意板起臉道:「誰說我和你會是好夫妻,以後我說不定
此母老虎還凶,天天打你,罵你,連飯都不給你吃。」
    顧人王壯起膽子,拉起了她的手,柔聲道:「只要能和你在一齊,不吃飯又有何妨,
廣東人常說、「有情飲水飽」,卻不知我連水都可以不喝的。」
    小仙女嬌聲道:「我還以為你是很規矩哩,誰知你也這麼不老實。」兩人目光相對,
心裡卻充滿了柔情蜜意,微風吹入窗戶,帶來了滿窗星光、一船春色,小仙女情不自禁,
向顧人玉懷中依偎了過去……
    軒轅三光望著走在前面的一群人,心裡暗暗得意,無論如何,他總算為小魚兒做了
一件事。
    李大嘴回頭瞧了他一眠,也將腳步放緩,走在他身旁,道:「原來你和小魚兒是好
朋友「軒轅三光道:「難道你以為老子只能交你們這些見不得人的龜兒子朋友嗎?」
    李大嘴笑道:「想不到你也學會了用心機,竟連我們幾個人都被你騙了。」
    軒轅三光瞪眼道:「你們這幾個龜兒子其實根本就不能算人,小魚兒是跟著你們長
大的,你們卻一心只希望他被困死。」
    李大嘴默然半晌,長長歎了囗氣,道:「老實說,我本來也想救他的,可是……一
聽到聽南天已到了這裡,我就嚇得全沒了主意。」
    軒轅三光道:「你以為小魚兒會幫燕南天來對付你們。」
    李大嘴道:「他就算要這麼做,也不能怪他的,江楓夫妻雖不是死在我們的手上,
可是燕南天……唉!」
    軒轅三光冷笑道:「告訴你,你們全都將小魚兒看錯了,他絕不是反臉無情的人,
他若活著一定會在燕南天面前幫你們說情的,他萬一死了,你們這些龜兒子才真的倒了
大楣。」
    李大嘴呆了半晌,歎著息道:「但願他現在還活著才好。」
    軒轅三光揪住他衣服,變色道:「他現在難道已死了不成。」
    李大嘴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現在是死是活,只知道他已在那山腹中被困了七八
天,既沒有食物,也沒有水?……」軒轅三光失色道:「七八天不喝水,就算鐵打的人
也捱不下去的。」
    李大嘴道:「別人也許早就死了,但小魚兒……他說不有定法子的,你永遠也猜不
到他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他生怕軒轅三光找他麻煩,趕緊又搶著道:「那位鬼童子的本事也實在不小,我真
猜不透他怎會知道我們的行動,竟能及時將鐵瘋子找來。」他話剛說完,突聽身後一人
笑道:「若被你猜到了,我老人家還能算是鬼童子麼?」笑聲中人影一閃,鬼童子已到
了他們面前。
    李大嘴吃了一驚,陪笑道:「前輩果然是來無影,去無蹤,在下實在佩服得五體投
地。」
    鬼童子笑道:「你這兩句馬屁拍得我很舒服,我就將這件事從頭到尾告訴你們吧。」
    他搶著道:「江湖中人都以為鐵戰得到了一張藏寶之圖,其實他對藏寶一點興趣也
沒有,他最大的興趣,只是在無名島上。」
    李大嘴道:「既然是無名之島,鐵戰又怎會知道的呢?」
    鬼童子道:「這只因有個多事的人,記下了無名島的方位,而且說,無論誰只要找
到這無名島,就可向島上的入學武功,回到中土來就可無敵於天下。」
    他笑著接道:「鐵戰平生就喜歡打架,見到這封秘件之後,自然大為心動,所以就
叫他女兒帶著另一份藏寶圖將人引開,他自己卻悄悄的尋到無名島上來了。」
    李大嘴目光閃動,試探著問道:「無名島上住的卻是些什麼人呢!」
    鬼童子道:「島上住著的都是些早已厭倦紅塵的老頭子,他們」到了這島上後,連
自己以前的名字都不要了,所以這島才叫做無名島。」
    李大嘴陪笑道:「前輩想必也是島上的無名英雄了。」
    鬼童子道:「什麼無名英雄,只不過是些老不死罷了,何況,我就算想忘記自己的
名字,別人只要一見到我,立刻就會認得出我,不像那些老頭子,隨便替自己取個名字
別人也不知道。」
    其實李大嘴也早已猜到□十八,俞子牙這些名字都是杜撰的,此刻雖已證實,卻也
不說破,只是歎了囗氣,道:「鐵戰的運氣真不錯……」鬼童子道:「他在島上住了三、
四年,倒的確學會了不少武功,但若去的是你,此刻只怕早已被我們拋到海裡去餵王八
了。」李大嘴勉強笑道:「在下雖非好人,但鐵戰比在也好不了多少,前輩們為何偏偏
看上了他呢?」
    鬼童子沉下臉,道:「我問你,你打起架來,會不會像他那麼樣的不要命。」
    李大嘴道:「這……這只怕要差一點。」
    鬼童子道:「我們就看上了他這種不要命的脾氣,才覺他孺子可教。」
    李大嘴只好不說話了,心裡卻在暗罵:「你們瘋子遇見瘋子,正是王八看綠豆,對
了眼了,自然就一拍即合。」
    軒轅三光心裡本在惦記著小魚兒的安危,但聽了幾句後,也不禁動了好奇之心,忍
不住道:
    「前輩們既已退隱世外,又怎會重人紅塵的呢?」
    鬼童子道:「這只因鐵戰跟我們學了三年武功後,有天突然不學了,我們就問他為
什麼?他居然說我們這些人的武功,就算加起來也此不上燕南天和移花宮主,他學會了
也沒有用,所以還不如省些力氣的。」
    李大嘴眼睛一亮,道:「如此說來,前輩們這次是想來找燕南天和移花宮主較量較
量的。」
    鬼童子歎了口氣道:「這就叫人老心不老,靜極又思動了。」
    李大嘴心裡簡直開心得要命,卻故意歎息著道:「依我看,前輩們不如還是快回去
算了。」
    鬼童子瞪眼道:「為什麼?」
    李大嘴道:「別人我不知道,那燕南天的武功卻當真是獨步古今,空前絕後,前輩
們只怕也……」鬼童子果然跳了起來,怒道:「我就不信這個羊上樹,倒非要找他此劃
比劃不可。」
    李大嘴知道話已點到了,見好就收,改口道:「卻不知前輩怎會知道鐵心蘭的婚事
呢?」
    鬼童子又生了半天氣,才說道:「我們到了中土後,沿江而行,那幾個老不死忽然
迷上了武升城裡的一個小姑娘,硬說她琵琶彈得妙絕天下,竟賴在那裡不肯走了,我生
氣也沒有用,只有一個人四下走走,走到這裡,別的人沒有遇著,卻救了那白老虎。」
    李大嘴笑道:「看來他的運氣也不差。」
    鬼童子道:「但那時他卻已奄奄一息,我就將他送到山腳下養傷,他的傷還沒有好,
你們卻已到了。」
    李大嘴苦笑道:「原來前輩也在那裡,在下等為何未曾見到前輩呢?」
    鬼童子冷冷道:「方纔我老人家就在你背後,你見到了麼?」
    李大嘴歎了口氣,道:「前輩在暗中聽到在下等的計劃,就立可設法通知鐵戰,叫
他們立刻趕來,所以他們連妙絕天下的琵琶都不聽了。」
    鬼童子笑道:「你這人還算不太蠢,終於弄明白了。」
    突聽鐵戰大叫道:「你說小魚兒就在這裡?難道他也像孫悟空一樣,被如來佛壓在
山下了麼?」
    軒轅三光一聽已到了地頭再也顧不得別的,立刻趕了過去,只見鐵戰又拎起了屠嬌
嬌,怒吼著道:「是你將他弄進去的你就得將他弄出來「屠嬌嬌苦笑道:「我那裡有那
麼大的本事。」
    鐵戰道:「不是你是誰?軒轅三光大叫道:「格老子,現在還問這些事幹什麼?小
魚兒已經在裡面餓了七、八天了。」
    鐵戰失聲道:「七、八天,這姓花的小子只餓了兩三天,已有氣無力,他若已餓了
七、八天,那還有命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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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30:26

第一百一十六章 狂獅鐵戰
    據說、「鬼童子」最善於隱跡藏形,他若想來打聽你的秘密,就算藏在你的椅子下
面,你都休想能發覺到他。但此人五十年前便已成名,近三、四十年來已沒有人再聽到
過他的消息,據說他又已遠走扶桑,去領略那裡的異國風光去了。又有人說,因為扶桑
島上的人,大多是矮子,所以他住在那裡,覺得開心些。此人竟又忽然現身,來意實在
難測。
    陳鳳超躬身道:「晚輩等久慕前輩的大名,今日能一睹前輩風采,實是不勝之喜。」
    鬼童子笑道:「你嘴裡雖然這麼說,心裡只怕是想問我這老怪物為何到這裡來吧?」
陳鳳超道:「不敢。」
    鬼童子道:「其實你不問,我也要說的。」
    陳鳳超道:「是。」
    鬼童子道:「我這次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我聽說這位鐵姑娘要成親了,就
特地去請了一班禮樂來,我可以保證那些人全都是一等一的好手,他們現在還沒有到,
鐵姑娘就成禮了,豈非令我老頭子臉上無光,所以,我只好請鐵姑娘千萬要等一等。」
    陳鳳超等人暗中似乎都鬆了口氣:「原來這老怪物不是為了我們來的。」
    李大嘴等人心裡卻不禁暗暗吃驚:「這老怪物和鐵心蘭又有什麼關係?為何要為他
的事擔心?」
    鬼童子向他們嘻嘻一笑,道:「其實我老頭子和這位鐵姑娘根本就不認得,我只不
過是天生的好管閒事而已。」
    李大嘴心裡雖然還是有些懷疑,嘴裡並沒有問出來。在那、「惡人谷」悶了二十年
之後,此番他們重出江湖,行事雖然有些跡近胡鬧,但他們畢竟是、「十大惡人」,、
「十大惡人」這名字畢竟不是隨隨便便就可以得來的,真的遇到大事時,他們每個人都
很能沉得住氣。
    「還有一件事,說起來更有趣了。」鬼童子道:「這次我無意中救了一個人,這人
據說是個混蛋,但我老頭子天生的怪脾氣,最喜歡和混蛋交朋友,因為別人都不喜歡跟
混蛋交朋友,我若也和別人一樣,那麼混蛋豈非就很可憐了麼?一個人若很可憐,又怎
能稱做混蛋呢?」這人當真是歪理十八篇,慕容姊妹們聽得暗暗好笑。
    白開心也笑道:「前輩若喜歡和混蛋交朋友,那是再妙也沒有的了,因為這裡的混
蛋,比別的地方所有的混蛋加起來還多十倍。」他這人若不說兩句挑撥雉間、尖酸刻薄
的話,不但喉嚨發養,而且全身都難過,正如一條狗見到屎時,你若想要它不吃,那實
在困難得很。
    鬼童子望著他嘻嘻一笑,道:「看來這位就是、「損人不利己」白開心了,果然名
不虛傳,我老頭子這次上船來,就是為了要找你。」
    白開心吃了一店,道:「找……找我?為……為什麼?我既不吃人,也不賭錢,這
些人裡,實在沒有此我更老實的了。」
    鬼童子道:「其實也不是我老頭子要找你,只不過我那混蛋朋友,跟你還有些手續
未清,所以想跟你好好的談談。」
    他忽然高聲喚道:「快來吧,你這條沒牙老虎,難道真的已不敢見人了麼!」這句
話說出來,白開心就要開溜,只因他已猜出來的是什麼人了,白夫人本來還在羞答答的,
故作嬌羞,聽到這句話,也變了顏色。可是白開心縱然腳底抹了油,這時也跑不了的,
他剛一掠而起,卻已看到鬼童子的一張臉擋在他的跟前。
    這時甲板上、「咚」的一響,已有個人大步走了進來,卻不是那老婆被人搶走的白
山君是誰。
    白開心歎了口氣,喃喃道:「這筆糊塗帳,該怎麼樣才能算得清呢?」
    李大嘴咧嘴一笑,道:「算不清就慢慢算,反正你們是同靴的兄弟還有什麼話不好
說呢?」
    白開心狠狠瞪了他一眼,恨不得找他拚命,可是這時白山君已走到他面前,他趕緊
陪笑道:「咱們都姓白,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千萬莫要聽心別人的挑撥離間傷了我們
自家兄弟的和氣。」
    李大嘴冷冷道:「一筆寫不出兩個白字,一隻靴子怎麼套得下兩隻腳呢?」
    白開心跳起來,似乎就要撲過去。
    白山君反而攔住了他,居然笑道:「這位兄台說的其實也是實話,我……」白開心
叫道:「實話?他這簡直是在放屁,我和你老婆並沒有什麼……什麼關係,我也並不想
娶她,你來了正是再好也沒有了。」
    白山君道:「豈有此理,賤內既已和兄台成親,此後自然就是兄台的老婆了,小弟
雖不才,但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戲,怎能調戲大嫂哩。」他居然說出這麼一番話來,大
家全都怔住了。
    白開心吃吃道:「你……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難道不想要回你自己的老婆?」
    白山君笑道:「在下萬萬沒有此意,這次在下到這裡來,只不過是想和兄台辦妥移
交的手續而已,此後手續已清,誰也不得再有異議?」
    白開心怪叫道:「我搶了你的老婆,你不想跟我拚命!」
    白山君道:「在下非但全無拚命之意,而且還對兄台感激不盡……」白開心的鼻子
都像是已經歪了,失聲道:「你……你……你感激?……」白山君哈哈笑道:「在下享
了她二十年的福,也該讓兄台□□她的滋味了,她脾氣雖然不好,醋性又大,雖然既不
會燒飯,也不會理家,但有時偶然也會煮個蛋給兄台吃的,只不過鹽稍微多放了些而已?」
    白開心聽得整個人全都呆在那裡,嘴裡直吐苦水。
    白夫人卻跳了起來,嗄聲道:「你……你這死鬼,竟敢說老娘的壞話……」白山君
笑嘻嘻道:「大嫂莫要找錯對象,在下現在已不是大嫂的丈夫了,這點還求大嫂千萬莫
要忘記才好。」
    白夫人也怔了怔,再也說不出話來。
    白山君長身一揖,笑道:「但願賢伉儷百年好合,白頭到老,在下承兩位的情,放
了在下一條生路,日後必定要為兩位立個長生祠,以示永生不忘大德。」他仰天打了兩
個哈哈,轉身走了出去。
    大家面面相覷,都有些哭笑不得,誰也想不到天下居然真的會有這麼樣的人,這麼
樣的事。
    過了半晌,只聽這位白夫人喃喃道:「他不要我了,他居然不要我了,這是真的麼,……」
白開心呻吟了一聲,道:「若不是真的就好了,只可惜他看來一點也不像假的。」
    白夫人大叫道:「這一定不是真的,他一定不是真心如此,我知道……我知道他現
在一定難受得要發瘋,我絕不能就這樣讓他走。」她一邊叫著,一邊往外面跑,在餓了
三四天之後,白開心也們只讓她吃了半個饅頭和一小杯水,現在她就將這點力氣全郡用
了出來,就好像生怕有人會在後面拉住她兩條腿似的。其實誰也沒有拉住她的意思,尤
其是白開心。
    白開心本來倒也覺得這女人蠻有趣的,最有趣的一點,就因為她是別人的老婆,大
多數男人都覺得別人的老婆比較有趣,何況是、「損人不利己」白開心,所以別人要他
和這女人成親,他並沒有十分反對。他只希望白山君知道這件事後,會氣得大哭大叫,
來找他拚命,誰知白山君卻將她雙手送給了他,就好像將她看成一堆垃圾似的,還生怕
送不出去,這下子白開心才真的失望了。他忽然也覺得這女人實在並不比一堆垃圾有趣
多少。
    這就是大多數男人的毛病,就算是條母豬,假如有兩個男人同時搶著要她,那麼這
母豬全身上下每個地方都會變得漂亮起來,但其中假如有一個男人忽然棄權了,另一個
男人立刻就會恍然大悟:「原來她是條母豬,只不過是條母豬。」
    白開心現在就恨不得這女人趕快跑出去,越快越好,若是一腳踩空,掉在河裡,那
更是再好也沒有了。誰知白夫人剛衝到鬼童子面前,鬼童子一伸手,夾著脖子將她拎了
起來。他身材雖然比她矮得多,但也不知怎地,偏偏能將她從地上提起來,而且看來還
輕鬆得很。
    他一直將她拎回白開心的身旁,才放下來,白夫人直著眼睛似乎已經被嚇呆了己連
她自己都弄不懂自己是怎會被這小矮子拎起來的。
    她囁嚅著道:「我要去找我的丈夫都不行麼?」鬼童子板著臉道:「你的丈夫就在
這裡,你還要到那裡去找?」
    白夫人道:「可是……我並不想嫁給他,這完全是被別人強迫的。」
    鬼童子道:「你若不想嫁給他,方才為什麼要羞答答的做出一副新娘子的模樣來?」
白夫人用力揉著眼睛,想揉出眼淚來,可惜她的眼淚並不多,而且很不聽話,該來的時
候偏偏不來。
    鬼童子笑了,忽然拍了拍花無缺的肩膀,他要踮起腳尖來,才能拍得到花無缺的肩
膀。
    他笑嘻嘻的道:「小伙子,你能娶得到我們的鐵大侄女做老婆,實在是你的運氣。」
花無缺雖然是站著的,但他除了還能站著外,再也沒有做別的事的力氣,也許他還能說
話,可是,到了這種時候,他還能說什麼?鬼童子望著他臉上的神色,皺眉道:「無論
如何,你總算得到她做老婆了,你還有什麼不開心呢?」
    鐵心仞忽然道:「前輩,我……我……」屠嬌嬌他們並沒有點住她的啞穴,因為他
們並不怕她說話,假如她說了不該說的話,他們隨時都可以阻止她的。
    但是現在,有這鬼童子在她面前,他們只好讓她說下去,因為誰都不願被人夾著脖
子拎起來的。
    這鬼童子就算沒有別的功夫,就只這一樣功夫,已經夠要命的了,因為他們方才看
到他拎起白夫人的時候,那麼樣一伸手,誰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能躲得開,他伸手的時
候,就像他的手本來就長在白夫人的脖子似的。幸好鐵心蘭只說了三個字,就說不下去
了。
    鬼童子卻笑道:「我知道你有很多話要問我,但現在不要著急,用不著多久,你什
麼事都會明白的。」
    慕容家的姊妹已開始在悄悄交換眼色,似乎正在商量該如何來招待這怪人,慕容家
的人從來不願對客人失禮。
    但她們還沒有說話,鬼量子已笑著道:「你們用不著招待我喝酒,我向來不喝酒的,
因為我個子太小,要喝酒一定喝不過別人,所以就索性不喝了。」
    陳鳳超陪著笑道:「既是如此,卻不如前輩!……」鬼童子道:「你是不是要問我
喜歡什麼?好,我告訴你,我只喜歡看女人脫光了翻斤斗,你們惹想招待我,就翻幾個
斤斗給我看好了。」
    慕容姊妹臉上都變了顏色,秦劍,梅仲良,左春生,已振衣而起,屠嬌嬌眼睛卻發
了光,只望他們快打起來。誰知就在這時,江上忽然瓢來一陣樂聲,在這清涼的晚風中,
聽來是那麼悠揚那麼動人,而且還充滿了喜悅之意。無論任何人聽到這種樂聲,都不會
再打起來的。
    樂聲乍起,四下的各種聲音立刻都安靜了下去,似乎每個有耳朵的人全都被這樂聲
沉醉了。
    就連、「血手」杜殺的目光都漸漸變得溫柔起來,樂聲竟能使每個人,都想起了自
己一生中最歡樂的時光,最喜悅的事。樂聲中,少年夫妻們已情不自禁,依偎到一齊,
他們的目光相對,更充滿了溫柔與幸福。
    花無缺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向鐵心蘭望了過去。鐵心蘭也正在瞧著他。他們心裡都
已想起他們在一起所經歷過的那段時光。在那些日子裡,他們雖然有時驚惶,有時恐懼,
有時痛苦,有時悲哀,但現在,他們所想起的卻只有那些甜蜜的回憶。
    鬼童子看著他們,微笑著喃喃道:「你們現在總該相信,我請來的這班吹鼓手,非
但是天下第一,而且空前絕後,連唐明皇都沒有這種耳福聽到的。」
    樂聲越來越近,只見一艘扁舟,浮雲般自江上飄了過來,舟上燈光輝煌,高挑著十
余盞明燈,燈光映在江上,江水裡也多了十餘盞明燈,看來又像是一座七寶光幢,乘雲
而下。
    舟上坐著七、八個人,有的在吹簫,有帥在撫琴,有的在彈琵琶,有的在奏竽,其
中居然還有一個在擊鼓。那低沉的鼓聲,雖然單調而無變化,但每一聲都彷彿擊在人們
的心上。令人神魂俱醉。
    燈光下,可以看出這些人雖然有男有女,但每一個頭髮都已白了,有的甚至已彎腰
駝背,像是已老掉了牙。但等到他們上了船之後,大家才發現他們實在比遠看還要老十
倍,沒有看到他們的人,永遠無法想像一個人怎會活得到這麼老的,甚至就連看到他們
的人也無法想像,這麼多老頭子、老太婆居然坐在一條很小的船上奏樂,這簡直就是件
令人無法想像的事。
    更令人無法想像的是,這種充滿了青春光輝,生命喜悅的樂聲,竟是這些已老得一
塌糊塗的人奏出來的,這種事若非親眼瞧見,誰也無法相信。但現在每個人都親眼瞧見
了,只不過誰也沒有看清他們是怎麼樣上船的,這小船來得實在太快。
    等到慕容姊妹想迎出去的時候,這些老人忽然已在船頭上了,甚至連樂聲都沒有停
頓過片刻。只見擊鼓的老人頭髮已自得像雪,皮膚卻黑如焦炭,身上已瘦得只剩下皮膚
骨頭,他用兩條腿夾著一面很大的鼓,這面鼓像是比他的人還要老,看起來重得很,但
是他用兩條腿一夾,連人帶鼓就都輕瓢瓢掠上了船,看來又彷彿是紙紮的,只要一陣小
風就能將他吹走。
    陳鳳超拾先迎了上去,躬身道:「前輩們世外高人,不想今日竟……」他話還沒有
說出,擊鼓的老人忽然一瞪眼睛,道:「你是不是姓曹?」
    陳鳳超怔了怔,道:「晚輩陳鳳超。」
    他「陳」字剛說出口來,那擊鼓老人忽然怒吼道:「姓陳的也不是好東西。」吼聲
中,他枯瘦的身子已暴長而起。
    鬼童子皺了皺眉,一把拉住了他,道:「你就算恨姓曹的,姓陳的人又有什麼關係?」
    擊鼓老人怒道:「誰說沒有關係,若不是陳宮放了曹操,我祖宗怎會死在曹操的手
中?」
    他這麼樣一鬧,樂聲就停止了下來,大家也不知道他胡說八道在說些什麼,只有慕
容珊珊忽然笑道:
    「如此說來,前輩莫非南海烈士□衡的後人麼?」
    擊鼓老人道:「不錯,自蜀漢三國以來,傳到我老人家已是第十八代了,所以我老
人家就叫□十八。」
    陳鳳超這才弄明白了,原來這老人竟是□衡的子孫,□衡以「漁陽三□」擊鼓罵曹,
被曹操借刀殺人將他害死,現在這□十八卻要將這筆帳算到陳鳳超的頭上,陳鳳超實在
有點哭笑不得。
    只聽慕容珊珊正色道:「既是如此,前輩就不該忘了,陳宮到後來也是死在那奸賊
曹阿瞞手裡的,所以前輩和姓陳的本該敵愾同仇才是,若是自相殘殺,豈非讓姓曹的笑
話。」
    硝十八怔了半晌,點頭道:「不錯,不是你提醒,我老人家倒忘了,你這女娃兒有
意思。」
    突聽一人道:「這裡可有姓鍾的麼?」
    這人高瘦顧長,懷抱著一具瑤琴,白開心只當他和姓鍾的人有什麼過不去,立刻指
著李大嘴道:「這人就姓鍾。」他以為李大嘴這次一定要倒楣了,因為慕容家的姑娘絕
不會幫李大嘴說話的,誰知道這撫琴老人卻向李大嘴一揖到地,道:「老朽俞子牙,昔
日令祖子期先生,乃先祖平生唯一知音,高山流水傳為千古佳話,今日你我相見,如蒙
閣下不棄,但請閣下容老朽撫琴一曲。」
    李大嘴少年時本有才子之譽,否則鐵無雙也就不會將女兒嫁給他了,伯牙先生和鍾
子期的故事也自然是知道的,所以白開心說他姓鍾,他一點也沒有反對,此刻也立刻長
揖道:「前輩如有雅興,在下洗耳恭聽。」
    只見俞子牙端端正正坐了下來,手撥琴弦,□琮一聲響,已令人覺得風生兩腋,如
臨仙境。
    李大嘴裝模怍樣的閉起眼睛聽了許久,朗聲道:「巍巍然如泰山!快哉,妙哉。」
    俞子牙琴音一變,變得更柔和悠揚。
    李大嘴撫掌道:「洋洋然如江河,妙哉,快哉。」
    愈子牙手劃琴弦,戛然而止,長歎道:「不想千古以下,鍾氏仍有知音,老朽此曲,
從此不為他人奏矣。」
    屠嬌嬌早已看出這些老人不是身懷絕技的高手,但她卻末想到他們竟如此容易受騙。
    她忍不住暗笑忖道:「一個人越老越糊塗,這話看來倒沒有說錯。這些人實在是老
糊塗了。」
    只見愈子牙竟拉起了李大嘴的手,將那些老頭子、老太婆一一為他引見,吹簫的就
姓蕭,自然是蕭弄玉的後人,擊築的就姓高,少不得也和高漸離有些關係,吹笛的會是
什麼人的後代呢?原來是韓湘子的後人,自然和文起八代之衰的韓愈也有親戚關係。
    慕容姊妹在一旁聽得真是幾乎要笑破肚子,她們已慚漸覺得這些人都是瘋子,而且
瘋得很有趣。
    最妙的是,吹竽的一人竟自命為南郭先生的後代,而且居然叫南郭生,慕容珊珊實
在忍不住了,嫣然道:「齊宣王好吹竽之聲,必令三百人同次,其中只怕有二百九十九
人是比南郭先生吹得好的,前輩吹竽妙絕天下,怎麼會是南郭先生的後人呢?」
    這位南郭先生矮矮胖胖的,看來很和氣,所以慕容珊珊才敢開開他玩笑,他果然也
沒有生氣,笑瞇瞇道:「姑娘只知道先祖濫竽充數,傳為千古笑談,卻只知其一,而不
知其二。」
    慕容珊珊道:「晚輩願聞其詳。」
    南郭生道:「宣王死,□主立,欲令三百人一一吹竽,先祖聞得後,就乘夜而逃,
這段故事是人人都知道的,卻不知先祖逃走之後,從此奮發圖強,臨死前已成為當代吹
竿的第一高手,而且嚴戒後人,世世代代都不能不學次竿,為的就是要洗刷、「南郭吹
竽」這段笑話。」
    他笑了笑,接著道:「姑娘放眼天下,還有誰吹竿能此姓南郭的更好。」
    慕容珊珊立刻整容謝道:「晚輩孤陋寡聞,失禮之處,還望前輩恕罪。」
    其實誰都可以看出南郭先生並不姓南郭,□十八並不姓□,那位姓韓的老頭子更不
會是韓湘子的後代。
    因為韓湘子一生中根本就沒有娶老婆,那裡來的兒子,沒有兒子,孫子更不會從地
下鑽出來了。
    但這些老人一定要這麼說,大家也沒有法子不相信。大家雖然也都已看出,這些老
人必定都是五、六十年,甚至六、七十年前的江湖名俠,怎奈誰也猜不出他們本來的姓
名身份。鐵心蘭更猜不透這些老人為什麼要趕來為自己奏樂,這些人的年紀每一個郡可
以做她的太祖父了,怎會和她有什麼淵源關係?
    慕容大姑娘溫柔端莊,正是、「大言不出,小言不入」的賢妻良母,她始終郡是面
帶著微笑,靜靜的坐在那裡,此刻忽然悄悄拉她夫婿的衣袖,柔聲道:「時候已不早,
大家也都很累了……」陳鳳超微笑著拍了拍她的手,道:「你的意思我知道。」
    其實他自然也早就看出今日的局面已越來越複雜,也不願再和這些稀奇古怪難的邪
門外道再糾纏下去,當下抱拳笑道:「此刻禮樂俱已齊備,還是快些為這兩對新人成禮
吧,大家也好痛痛快快的喝幾杯喜酒。」
    屠嬌嬌拍手笑道:「這話對極了。」
    哈哈兒道:「哈哈,常言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咱們只顧著打岔,卻忘了新人們正
急著要入洞房哩。」
    他們也看出這些老人來歷詭異,也巴不得早些脫身才好。誰知鬼童子卻忽然大聲道:
「不行,現在還不行,還要等一等。」
    屠嬌嬌笑道:「難道前輩們也約了客人來觀禮麼?」
    鬼童子道:「不是客人,是主人。」
    屠嬌嬌也不禁怔了怔,道:「主人?主人豈非都在這裡麼?」
    鬼童子再也不理她,卻向□十八道:「老么是不是跟你們一齊來的?」
    □十八翻了翻白眼,道:「他不跟我們一齊來,跟誰一齊來?」
    鬼童子道:「他的人呢?」
    □十八道:「他的人在那裡,你為何不問他去。」
    鬼童子道:「我若知道他在那裡,還問個屁。」
    □十八瞪眼道:「你不知道,我又怎會知道,我又不是他的老子。」
    鬼童子笑罵道:「你這人簡直跟你那老祖宗是一樣的臭脾氣。」
    南郭生笑道:「你明知他的臭脾氣,為何還要問他,為何不問我呢。」
    李大嘴在一旁聽得暗暗好笑,這幾人原來也是越老越天真,鬥起嘴來,竟不在自己
之下。
    陳鳳超生怕他們再糾纏下去,幸好南郭生已接著道:「老么本來和我們一齊坐船來
的,但他卻嫌船走得太慢,所以就跳上岸,要一個人先趕來。」
    俞子牙道:「這就叫欲速則不達。」
    鬼童子笑道:「他這火爆栗子的脾氣,只怕到死也改不了。」
    那吹簫女史插口笑道:「以他近來的腳程,就算繞些遠路,此刻也早該到了,就只
怕他又犯了老脾氣,半路上又和人打了起來。」
    韓笛子笑道:「若是真打起來,那只怕再等三天三夜也來不及了。」
    屠嬌嬌眼珠子一轉,忽然道:「前輩們的這位朋友,難道和人一動上手就沒完沒了
的麼?」鬼童子歎道:「不打得對方磕頭求饒,他死也不肯罷手的。」
    屠嬌嬌瞧了李大嘴一眼,道:「莫非是他?」
    李大嘴也已想起了一個人,突的失聲,道:「前輩們的這位朋友莫非是……」他話
還沒有說完,突聽岸上一人大吼道:「李大嘴,惡賭鬼,你們這些孫子王八蛋在那裡,
快滾出來吧!」
    屠嬌嬌歎了口氣,道:「一點也不錯,果然是這老瘋子。」
    軒轅三光拼掌大笑道:「這個龜兒子一來,就更熱鬧了。」
    一聽到那雄獅般的大吼,鐵心蘭全身就不停的發起抖來,也不知是太驚奇,還是太
歡喜。慕容姊妹卻在暗暗奇怪,這些老怪物的兄弟又怎會是、「十大惡人」的老朋友呢?
她們實在想不通。
    只見李大嘴和軒轅三光已跳上船頭,大笑著道:「你這老瘋子還沒有死麼?」
    岸上一人也大笑著道:「你們這些孫子王八蛋還沒有死,我怎麼捨得先死?」笑聲
中,一人跳上了船頭,這麼大的一條船,竟也被他壓得歪了一歪,杯中的酒都濺了出來,
這人份量之重,也就可想而知了。
    但若說他輕功不行,卻也未必,他自岸邊躍上船頭,這一掠之勢,至少也有四五丈
遠近!梅花公子,神眼書生,這些人的輕功在江湖中也可算是頂尖的身手,但自忖能力,
末必能一掠四丈。這人的輕功既然不弱,落下來時卻偏偏要故意將船震得直晃,也就難
怪李大嘴他們要罵他是、「老瘋子」了。
    大家連看都不必看,已知道來的必定又是個怪人,一看之下,更不禁倒抽了口涼氣,
這人身材也不太高,最多也只不過有六、七尺,但橫著來量,竟也有五尺六七,一個人
看來竟是方的,就像是一塊大石頭。他的頭更大得出奇,頭砍下來稱一稱,最少也有三
五十斤,滿頭亂蓬蓬的生著雞窩般的一頭亂髮,頭髮連著鬍子,鬍子連著頭髮,也分不
清什麼是鬍子,什麼是頭髮了,鼻子嘴巴,更是連找都找不到。遠遠望去,這人就像是
一塊大石塊上蹲著一頭刺□,又像是一頭被什麼東西壓得變了形的雄獅。
    只見這人一跳上船頭,就和李大嘴、軒轅三光兩人嘻嘻哈哈的糾纏到一齊,三個人
加起來已經快二百多歲了,卻還是老不正經。陳鳳超看得只有苦笑,正不知是該迎出去
還是不該迎出去,那怪人忽然一把推開了李大嘴,吼道:「我倒忘了先看看你們這些孫
子王八蛋究竟替我女兒找了個什座樣的女婿,若是不合我的意,看我不把你們打扁才怪。」
他狂吼著跳了起來,屠嬌嬌迎上去笑道:「我們替你找的這女婿,憑你這老瘋子就算打
鑼也找不到的,包你滿意。」
    鐵心蘭看到這怪人,眼淚早已忍不住奪眶而出,掙扎著撲了上去,顫聲道:「爹爹……」
她滿心淒苦,滿懷幽怨,只喚了這一聲,喉頭已被塞住,那裡還能說得出第二個字來。
    花無缺這時也知道:「狂獅」鐵戰到了,看到鐵心蘭這樣的女兒,他實在想不到她
的爹爹竟是這副模樣。
    鐵戰拍著她女兒的頭,大笑道:「好女兒莫要哭,老爸爸沒有死,你該高興才是,
哭什麼?」他話還沒有說完,已跳到花無缺面前,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將花無
缺仔仔絀絀瞧了幾遍。花無缺似已餓得完全麻木了,動也不動。
    鐵戰點著頭道:「看來這小子長得倒還蠻像人樣的,只不過……怎地連站都站不穩,
莫非你們找的竟是個癆病鬼麼?」
    鬼童子笑道:「這不是癆病,他這病只要有新出籠的包子就能站得好。」
    鐵戰怔了怔,道:「他這難道是餓病?」
    鬼童子笑道:「不錯。」
    鐵戰跳了起來,怒吼道:「是誰把我女婿餓成如此模樣?」
    鬼童子道:「除了你那老朋友還有誰。」
    鐵戰霍然一翻身,雙手張舞,已抓住了哈哈兒和屠嬌嬌的衣襟,竟將這兩人硬生生
提了起來。他武功在、「十大惡人」中算來本非好手,只不過打起架來特別不要命而已,
若論真實的功夫,他也末必能就強過屠嬌嬌。但現在他隨手一抓,就將屠嬌嬌和哈哈兒
兩個都抓了起來,他們兩人非但不能抵抗,竟連閃避都閃避不開。李大嘴等人都不禁駭
了一跳,誰也想不到他武功竟有如此精進,但目光一轉,只見□十八,俞子牙等人面上
都露出得意之色,不問可知,他武功必定跟這些老怪物學的。哈哈兒只覺脖子都快斷了,
想打個哈哈,卻連氣都喘不過來,吃吃道:「老……老朋友有話好說,何必動手妮!」
    鐵戰怒道:「什麼好說歹說,你自己吃得一身肥肉,為什麼將我女婿餓成這副模樣。」
    屠嬌嬌陪笑道:「鐵兄有所不知,若非咱們餓他一餓,他只怕早就跑了。」
    鐵戰道:「跑?為什麼要跑?」
    屠嬌嬌道:「鐵兄為何不問問他自己。」
    鐵戰果然鬆了手,卻抓起了花無缺的衣襟,吼道:「我問你,你為什麼要跑?難道
我女兒還配不上你這病鬼麼?」
    鐵心蘭揪住了她爹爹的手臂,道:「爹爹,快放開他,這不關他的事。」她心裡的
矛盾和痛苦,又怎能當著這麼多人面前說出來。
    鐵戰頓足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別的事我都不管,我只問你,你願不願意
嫁給這小子!」
    鐵心蘭垂首道:「我……我……」鐵戰怒道:「你現在怎地也變得扭扭捏捏起來了,
這還有什麼不好說的,願意就願意,不願意就不願意,只要你點點頭,這小子就是你老
公了,只要你搖搖頭,我就立刻替你將這小子趕走。」鐵心蘭的頭卻連動也不能動,她
既不能點頭,也不能搖頭,想起花無缺對她的深情,她怎麼能搖頭。她知道只要自己搖
一搖頭,此後只怕永遠見不著花無缺了,但想起了那可恨又可愛的小魚兒……卻叫她又
怎能點頭。
    這時她的心情,只怕連最善解人意的人也無法瞭解,又何況是從來不解這種兒女之
情的、「狂獅」鐵戰。他簡直快被急瘋了,跺腳道:「我不要你開口,但你連頭都不會
動了麼?」鐵心蘭的頭硬是紋風不動。
    大家面面相覷,全都瞧得發了呆,慕容姊妹雖然玲瓏剔透,但也著實猜不透她心裡
究竟在打什麼主意。這其中瞭解她心意的只怕唯有花無缺。但他自己也是滿心酸楚,他
知道鐵心蘭不肯搖頭,只為了不忍讓他傷心,但鐵心麼就算點了頭,他難道就不傷心了
麼?他忍不住黯然道:「我……」誰知他剛說了一個字,鐵戰就跳起來怒吼道:「閉嘴,
誰要你說話的,只要我女兒願意,你就得娶她,我女兒若不願意,你就得渡蛋!」這句
話說出來,連慕容姊妹都聽得有些哭笑不得,只覺得這麼不講理的老丈人,倒也天下少
有。卻不知、「狂獅」鐵戰若是講理的人,也就不會名列在、「十大惡人」之中了。
    蕭女史忽然一笑,道:「女人家若是既不肯點頭,也不肯搖頭,那就是願意了。」
她雖已白髮蒼蒼,滿面皺紋,老得掉了牙,但眼神卻仍很有風致,想當年必定也是位在
情場中打過滾的人物。
    鐵戰一拍大腿,拍手道:「不錯,倒底還是蕭大姊憧得女兒家的意思……」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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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29:31

第一百一十五章 鬼童復出
    李大嘴忽然一拍巴掌,道:「我們倒忘了一件事。慕容家的人最講究排場,怎麼會
在這種窮鄉僻壤辦喜酒呢?我們總該去打聽打聽,他們走了沒有?準備在那裡辦喜酒。」
    屠嬌嬌道:「就叫這賭鬼去吧,他和她們有交情。」
    突聽窗外有人陰惻惻一笑,道:「活鬼已經去過,賭鬼就不必去了。」
    軒轅三光大笑道:「格老子,你這半人半鬼的龜兒子還沒有被打下十八層地獄麼?」
    陰九幽自窗外露出一張青森森的臉來,嘻嘻笑道:「這世上鬼已夠多了又是賭鬼,
又是色鬼,再加上窮鬼,酒鬼,討債鬼,小氣鬼……世上既有這麼多鬼,我怎捨得再到
別地方去。」
    杜殺沉聲道:「你是說你已去打聽過慕容家的消息了?」
    陰九幽道:「不錯,她們本來是準備要回去再辦喜事的,但後來卻改變了主意。」
    杜殺道:「為何改變主意?」
    陰九幽搖著頭道:「她們沒有說,也沒有人敢去問她們。」
    李大嘴笑道:「女人家決定一件事後,若是不改變主意,倒是件怪事了。」
    哈哈兄道:「她們為何改變主意,屠嬌嬌也許知道,哈哈,她至少有一半是女人。」
    屠嬌嬌道:「不錯,我的確知道。」
    哈哈兒反倒怔了怔,道:「你真的知道?你是怎麼知道的?」屠嬌嬌道:「你若肯
花些心思,也猜得出來的,只可惜你的心已經給豬油蒙住了。」
    杜殺道:「你說她們究竟是為何改變主意的?」屠嬌嬌笑道:「你想,她們若是真
的規規矩矩的辦喜事,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必定會到齊,大家都想知道這位慕容家的
九姑娘究竟是怎麼樣一位聰明標緻的人物,都想瞧瞧她選來選去選到怎麼樣一位了不起
的好姑爺。」
    她嘻嘻一笑,接著道:「怎奈我們這位慕容九姑娘卻已變成了個癡癡呆呆的半瘋子,
選到的姑爺也是個才貌不揚,還有點瘋瘋癲癲的人物,這麼樣的一對夫妻若是被她們的
親戚朋友瞧見,豈非丟盡了慕容家的人麼?」
    李大嘴笑道:「不錯,她們家的親戚朋友,不是公子哥兒,就是千金小姐,這種人
吃飽了飯沒事做,就想著看別人的笑話,還有的說不定早就瞧著她們眼紅了,她們若丟
了這次人,以後在別人面前怎麼抬起頭來,倒不如省些事了。」
    屠嬌嬌道:「所以她們就索性在這小地方為這對見不得人的夫妻成親,然後再將這
對夫妻往別地力一送,叫他們安安份份的過日子,以後別人若是問起來,她們也可以說,
不敢驚動羅,新姑爺脾氣有些古怪羅,以後再補請喜酒羅……」李大嘴拊掌道:「妙極
妙極,這麼一來,別人心裡就算懷疑,也抓不著她們的把柄了。」
    屠嬌嬌道:「話雖如此,但這種人天生的死要面子,還是不會太省事的,她們一定
還是要□張一番,請請客,表示她們並非為了想省錢,只不過她們請的一定是些不相干
的人,誰也不敢去笑話她們。」
    陰九幽嘻嘻笑道:「屠嬌嬌真他媽的不愧是女諸葛,說的一點也不錯。」
    杜殺道:「她們在那裡請客?」
    陰九幽道:「她們已在江邊搭起一兩里長的長棚,擺下了流水席,無論誰都可以去
吃她們一頓,就連叫化子每人都有兩斤肉,一瓶酒。」
    杜殺道:「什麼時候?」
    陰九幽道:「就在今天。」
    雖然還沒有天黑,但長棚內外都已點起了大紅燈籠,上面還用金紙剪著雙、「□」
字,看起來倒真是喜氣洋洋,蠻像那麼回事。
    長棚裡的人,比蒼蠅下的蛋還多,有新娘子可看,這些鄉下人已經要擠破頭了,何
況這裡還有不花錢的黃酒白酒,大魚大肉。但有些人並不是完全白吃,居然還用紅紙,
紅布,紅綢子做成些喜聯喜幛,上面還寫著、「天怍之合」,、「鸞鳳和鳴」一類的吉
詞,有的居然還有下款,也莫非是張阿大、李洪發一類的名字。慕容家居然還將這些喜
聯喜幛掛了出來,一眼望去,到處都是紅紅綠綠的紅紙貼在竹子上,被江風次得、「嘩
啦嘩啦」的直響。
    江邊停著三艘油漆嶄新的大官船,艙裡艙外不時有穿得花團錦簇般的丫頭使女們進
進出出。
    長棚裡喝酒的人,都不時伸長頸子,往這艘官船上去瞧。
    有人道:「這家人也真奇怪,無緣無故的請了這麼多人來喝喜酒,主人家都躲在船
艙裡不肯露面,新郎倌也不出來敬我們幾杯。」
    又有人道:「你就馬虎些吧,你可知道人家是什麼身份,怎會來跟我們這些人喝酒。」
    那人道:「看他們這種勢派,我還真猜不透他們是幹什麼的。」
    另一人道:「聽說他們不但是江南首屈一指的大富翁,而且還是武林中響噹噹的人
物,請我們來,只不過是為了想要我們湊湊熱鬧而已,我們還是多喝酒,少說話的好,
莫要說錯了話犯了人家的忌諱,那就真是敬酒不吃要吃罰酒了。」大家正在紛紛議論,
談得高興,忽然一齊閉住了嘴扭過頭來望,就好像瞧見了什麼怪物似的。
    原來這時已有輻馬車在長棚外停下,這輛馬車的式樣已經夠奇怪了,從車上下來的
人卻更奇怪。趕車的是一條很魁偉的大漢,身上穿的雖是件質料很好的新衣服,鈕扣卻
一粒也沒有扣上,露出了滿胸黑毛!他不笑還好,一笑起來,一張嘴幾乎裂到耳邊,看
來一口就可以吃下兩個半斤重的大饅頭。接著,車上又走下幾個人,有的又矮又胖,有
的妖裡妖氣,還有個人手上竟裝著個鋼鉤,那張臉白裡發青,叫人一看就害怕。這些人
的模樣已經是稀奇古怪,天下少有,誰知他們又從車上推推拉拉的拉下三個人來。
    這三個人有氣無力,面容憔悴,看來已奄奄一息,身上卻偏偏穿著紅綢綠綢,打扮
得和新娘子一樣。長棚裡幾百雙眼睛都在盯著他們,他們卻大搖大擺,若無其事,忽然
一窩蜂的擁進竹棚。
    其中一條滿臉大鬍子的彪形大漢大聲道:「格老子,你們這些龜兒子們知不知道主
人在那裡?老子要找她們。」大多數人都認得這就是那開賭場的怪人,都領教過他們的
手段,雖然被叫做龜兒子,也不敢出聲。
    偏偏有兩人是剛從城裡來的,還是永什麼鏢局裡的趟子手,總認為自己混得蠻不錯
的,怎肯受這個氣。再加上七八分酒意,兩人一齊拍桌子跳起來,吼道:「你這混蛋在
罵誰?」、「混蛋」兩個字剛說出口,兩人已忽然被人夾著脖子提了起來,兩人平日以
為已練得很不錯的功武,竟連一招也使不出。大家都瞧得呆了,只聽一個穿著綠衣服的
怪人哈哈笑道:「這兩個小子居然敢罵軒轅兄是混蛋,膽子倒實不小,軒轅兄若是不教
訓教訓他們,以後別人就全都可以叫你混蛋了。」
    那大鬍子火氣本來已夠大了,再被這人一挑撥,更是火上加油,兩隻手一抬,眼看
這兩人的腦袋就要被撞得稀爛。
    幸好這時那圓臉胖子已拉住了他的手,笑道:「哈哈,今天是人家的好日子,你卻
一來就要殺人,豈非叫做主人的臉上難看?」那張嘴其大無比的人也笑道:「你要殺人,
也不該砸壞他們的腦袋,我雖不吃人頭,但一個人惱袋若被砸壞了,瞧著都噁心,老母
雞的頭若已被砸得稀爛,你也吃不下去的,是麼?」那大鬍子、「哼」了一聲,手一甩,
兩個人就飛了出去,各個跌在一張桌子上,腦袋恰巧栽入一碗剛端上來的酸辣湯裡,燙
得鬼叫,桌子上的碗筷杯盞,已被震得跌在地上,砸得粉碎。長棚佇立刻大亂,有些小
姑娘,老太婆,已嚇得鬼叫著往外面逃,有些小孩子更已嚇得放聲大哭起來。
    突聽一人道:「是那位朋友在這裡撒野,莫非是想給我兄弟難看麼?」這人說話的
聲音也並不十分響亮,但一個字一個字說出來,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而且語聲中自
有一種懾人的威力,叫人不敢不聽話,哭聲,叫聲,嘈亂聲,竟全都被這聲音壓了下去。
    只見一個年輕人站在船頭,背負著雙手,看來文謅謅的,就好像是個剛入學的秀才,
但氣度沉穩,站在那裡如山停嶽峙,明眼人一望而知,此人必是個內外兼修的武林高手!
長棚裡的人紛紛閃開,讓這些怪人走了過去。
    那圓臉胖子嘴裡打著哈哈,道:「鄉下人毛手毛腳,若是禮數欠周,小朋友你原諒
則個。」
    他雖然像是在賠禮,卻開口就叫人、「小朋友」,那人面色一沉,似乎要發作,但
忽然又似想起了什麼,面上露出了驚奇之色,目光在這些人面上一掃,又瞧見了打扮得
怪裡怪氣的花無缺。
    這一看更吃驚,失聲道:「各位莫非是……莫非是……」那圓臉胖子笑道:「小朋
友,我們的名字你最好莫要說出來,否則只怕要說髒你的嘴。」
    那人沉吟了半晌,微一抱拳道:「在下秦劍……」他剛說了四個字,船艙裡已又走
出幾個人來,有也男有女,女的固然是千嬌百媚,艷麗中帶著華麗,男的也都是風度翩
翩的濁世佳公子,他們顯然都知道來的是些什麼人了,但面上卻仍然都帶著微笑。他們
若是不知道這些人的來歷,含笑迎客本是禮數當然,但知道這些人的底細後,居然還能
帶著微笑,這就很難得了。江湖中人見到、「十大惡人」時,通常不是怒髮衝冠,就是
咬牙切齒,不是伸手就打,就是掉頭就跑的。
    哈哈兒先打了哈哈,大笑道:「你們瞧,人家慕容家的姑爺們多有風度,多有教養,
瞧見咱們這幾塊料,禮貌居然還如此周到。」
    屠嬌嬌嘻嘻笑道:「這才叫盛名之下無虛士,否則人家千嬌百媚的大姑娘怎麼會嫁
給他們呢?」
    李大嘴長身一揖,道:「在下等聞得公子們家有喜事,是以特來致賀,卻不如公子
們可容得在下等這些山野狂夫登堂入室麼?」
    站在船頭的除了三姑爺秦劍外,還有大姑爺、「美玉劍客」陳鳳超夫妻,二姑爺南
宮柳夫婦,四姑爺、「梅花公子」梅仲良夫婦,五姑爺、「神眼書生」駱明道夫婦,江
南武林的精華,可說已大多在此。
    他們見到被打扮得奇形怪狀的花無缺,面上都不禁露出了驚訝之色,但還是滿面笑
容,彬彬有禮。
    直等李大嘴的話全都說完了,、「美玉劍客」才抱拳笑道:「各位既肯賞臉,便是
在下等的貴客……」慕容雙搶著說道:「何況軒轅先生更是我們新姑爺的生死之交呢?
各位快請上船吧。」
    李大嘴也抱拳笑道:「既是如此,在下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這其中只有秦劍和、「梅花公子」面上微帶著警戒之色,屠嬌嬌走過他們面前時,
忽然回頭一笑,道:「你放心,咱們今天是專程喝喜酒來的,既不會找麻煩,也不會偷
東西,你用不著像防小偷似的防著我們。」
    軒轅三光大聲道:「不錯,今天是我黑老弟的大喜之日,若有那個龜兒子敢胡說八
道,老子第一個先找他算帳。」
    白開心冷笑道:「就憑你,只怕還差著一點,李大嘴吃人的癮若又發了,你難道還
能用腦袋塞住他的嘴不成!」這幾人一面說,一面笑,嘻嘻哈哈,罵罵咧咧的全都上了
船,竹棚中,人人側目而視,不知道這幾人究竟是什麼玩意?這些貴人公子們為何要對
他們如此客氣?船艙中居然能擺得下好幾桌酒,六姑爺、「小白龍」夫婦,七姑爺、
「洞庭才子」柳鶴人夫婦,八姑爺、「萬花劍」左春生夫婦,以及、「神拳」顧人玉,
和、「小仙女」張菁,自然全都在船艙裡。
    小仙女瞧見他們幾個人走進艙,就斜著眼睛瞪他們,但大多數人的目光,卻還是都
在好奇的望著花無缺。他們實在猜不透、「移花宮」的傳人怎麼會變得如此模樣?但有
教養的世家子弟是絕不能過問別人私事的,別人若不說,他們心裡就算好奇得要命,也
只有裝作沒有見到。
    他們幾個人恰好佔據了一桌,杜殺高據在首席,坐在主位相陪的是、「美玉劍客」
陳鳳超和南宮柳。這兩人溫文爾雅,禮貌周到,坐在這一桌奇形怪狀的人中間,更顯得
品貌出眾、風神如玉。若是換了平日,他們和花無缺惺惺相惜,一定要傾心結納,但此
刻他們卻連看也不便多看花無缺一眼。
    花無缺更是眼觀鼻,鼻觀心,木頭人似的坐在那裡,就彷彿是坐在無人的曠野之中,
別人是在可憐他也好,是在竊笑也好,也已全不放在心上。酒過三巡,一雙新人竟還末
露面」
    李大嘴忽然道:「既有喜事,為何無禮樂?」陳鳳超沉吟著,陪笑道:「倉卒之間,
難以齊備,還望各位恕罪。」
    李大嘴正色道:「縱然如此,禮亦不可廢,同況……」屠嬌嬌搶著笑道:「同況咱
們這裡還有兩對新人,要沾沾你們的喜氣,等著和九姑爺、九姑娘一齊成禮哩。」
    陳鳳超道:「哦?」南宮柳道:「卻不知新人是……」也們雖然慎重而多禮,但此
時還是忍不住瞧了瞧花無缺,只見花無缺蒼白的瞼上,既無悲切之容,亦無歡喜之色。
他身旁一個美麗少女的表情卻複雜得多,複雜得令人更猜不透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哈哈兒道:「哈哈,常言道,好事成雙,又道,一二不過三,三對新人一齊成禮,
日後這三對夫婦必定三多,多福多壽多子孫。」
    陳鳳超微微一笑,道:「閣下善頌善禱,這一番好意在下更無推卻之理,只可惜……」
李大嘴皺了皺眉,道:「只可惜什麼?」
    陳鳳超淡淡道:「只可惜舍下九妹吉禮已成,此刻已駕舟歸去。」
    南宮柳接著道:「各位想必也知道,九妹夫妻俱都飽□憂患,是以這一次他們既然
想靜靜的度過此一佳期,在下等自不便反對的。」
    屠嬌嬌、李大嘴他們對望了一眼,居然聲色不動。
    哈哈兒道:「哈哈,若是換了別人這麼說,我們一定要以為他這是在瞧不起人,但
這話既然是從兩位嘴裡說出來的,那自然就不同了。」
    陳鳳超道:「多謝。」
    屠嬌嬌嘻嘻笑道:「若是換在平日,各位見到我們這幾個人,少不得要替天行道的,
因為各位全都是大大的好人,好人遇著惡人,正如冰炭不能相容,是麼?」
    陳鳳超微笑不語。
    屠嬌嬌道:「所以,若是換在平日,我們也絕不敢來拜望你們,因為、「慕容」家
聲勢大得嚇人,我們實在也惹不起。」
    陳鳳超欠身道:「不敢。」
    屠嬌嬌道:「但今天可就不同了,我們就因為早已算準各位今天絕不會給我們難看
的,所以才敢到這裡來……」哈哈兒道:「哈哈,常言道,既來之,則安之,我們既已
來了,就少不了得要厚著臉皮賴在這裡,好在各位俱是彬彬有禮的君子,今天又是大好
的日子,我們就算有些失禮,各位也絕不會將我們趕走的。」
    另一張桌上的秦劍忽然長身而起,沉聲道:「各位究竟有何打算,不妨……」李大
嘴大笑著接口道:「在下等也沒什麼別的打算,只不過是想借各位這裡作喜堂,為這兩
對新人成親而已。」
    秦劍還想說話,陳鳳超卻攔住了他,微笑道:「各位既肯賞臉,這又是大好的喜事,
在下等歡迎唯恐不及,只不過……無樂不能成禮。」李大嘴悠然道:「子日!嫂溺叔援
之以手,事急便可從權,何況,樂為禮奏,便無須悅耳,是麼?」
    陳鳳超笑道:「閣下通達,非弟能及。」
    李大嘴撫掌大笑道:「既是如此,何患無樂?」他忽然用兩根筷子,在碗上敲打起
來,哈哈兒也用一雙手包著嘴,、「嗚哩哇拉」的吹個不停。
    屠嬌嬌笑得直不起腰來,道:「此樂只應天上有,人間那得幾回聞?有此妙樂還不
行禮?」
    她將白夫人和錢心蘭一邊一個架了起來,白開心瞪著眼,忽然咧嘴一笑,也架起了
花無缺。
    李大嘴一面敲著碗,一面大聲道:「新人行禮,一拜天地……」慕容家的姊妹們雖
然都是秀外慧中的才女,八位姑爺也都是聲名久著的俊傑,但實在也沒有遇到過這麼荒
唐這麼離奇的事,大家面面相覷,竟沒有一人想得出如何應付之策。
    就在這時,突聽陰九幽陰森森的語聲叱道:「什麼人?」
    又聽得一人笑道:「我不是人!」這兩句話傳入耳裡,大家不禁全都一驚。
    李大嘴他們雖然明知陰九幽必定遊魂般在附近,但他遇見的人卻是誰呢!、「我不
是人」這四個字,是陰九幽自己常說的。
    陰九幽顯然也怔了怔,才怪笑著道:「你不是人,難道還是鬼?」
    那人道:「一點也不錯。」
    陰九幽嶸嶸笑道:「你是鬼?你可知道我是什麼?」
    那人道:「你只不過是、「半人半鬼」,我卻是一整個鬼,你還有一半是人,我卻
完完全全不是人。」
    聽到這裡,白開心忍不住拍手大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陰九幽今天真是白日見
鬼了。」
    大家雖然都很驚訝,也不禁都覺得有些好笑。
    只聽那人大笑道:「一點也不錯,你們全都白日見鬼了,我就是白日鬼!」笑聲中,
一條人影已自艙外風一般捲了起來。船艙中可說沒有一人不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屠
嬌嬌,白開心,、「萬花劍」左春生,、「神眼書生」駱明道,這幾人的輕功在江湖中
更是赫赫有名。但他們見到這人的輕功,還是不免吃了一驚。
    李大嘴他們更知道:「半人半鬼」陰九幽只要纏住一個人,便如附骨之蛆,永遠不
會讓那人脫身的。但這人竟輕輕鬆鬆的就自陰九幽身旁掠入船艙來,可見他的輕功竟比
身法如幽靈般的陰九幽還高明得多。
    他們實在不敢想像這人是誰!因為除了移花宮主和燕南天外,世上有這麼高輕功的
人實在不多。
    但這人並不是燕南天,自然更不會是移花宮主。燈光下,只見他身高不滿三尺,竟
是個侏懦。別的侏儒長得必定畸形怪狀,難看得很,這侏儒卻是不同,他的頭,手,腳,
和身子的發育都很相稱,一張臉更是眉清目秀,而且頷下遠冒著五柳須,看來居然仙風
道骨,很有幾分道氣。
    他身上的打扮,卻是非道非俗,穿著件青灰色的短袍,背後還斜插著劍,這柄劍比
別人的匕首還短兩寸,就像是小孩子的玩具。若是小孩子見到這人,一定會拉起他的手,
要他陪自己捉迷藏,若是走江湖賣藝的見到此人,一定要認為是奇貨可居,若是貴胄大
臣見著此人,一定要將他引見給帝王,作宮廷的弄臣。
    但屠嬌嬌見到此人,卻忽然笑不出了,杜殺、李大嘴瞧見她面上變了顏色,心裡也
忽然想起一個人來。
    這時陰九幽也跟著掠進船艙,似乎想要向這人出手,但屠嬌嬌、李大嘴卻趕緊攔住
了他,在他耳旁悄悄說了兩句話。陰九幽面色也變了變,拍出去的手也立刻縮了回去。
    只見這人四下作了個揖,笑嘻嘻道:「不速之客,闖席而來,恕罪恕罪。」
    陳鳳超、南宮柳等人心裡自然也很鷹訝,但還是很客氣的答禮,只有三姑娘慕容珊
珊目光閃動,忽然道:「晚輩年紀小時,曾聽說過江湖中有位奇俠,形跡如神龍,人所
難測,晚輩久已想一睹風采了。」
    慕容雙眼睛一亮,搶著道:「三妹說的這位奇俠,可是人稱……人稱……」那人哈
哈笑道:「姑娘用不著避諱,只管將、「鬼童子」這名號叫出來就是,我早已聽得很習
慣了,非但不會生氣,而且還覺得這名字蠻不錯的哩。」、「鬼童子」這三字說出來,
陳鳳超,南宮柳等人也不覺都為之聳然失色,他們小時候也曾聽人說超過,此人不但輕
功絕高,而且據說還是東瀛扶桑島,伊賀谷,秘宗、「忍術」的唯一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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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28:19

第一百一十四章 惡人再聚
    躲在門後偷看的屠嬌嬌見燕南天上了江玉郎的當,不由也笑了,喃喃道:「我早已
知道燕南天必定要上他的當,我猜的果然不錯。」
    白開心吃吃笑道:「這小鬼果然有兩下子,也難為他裝得真他媽的像極了,燕南天
居然真跟著也走,真是鬼迷了心竅。」
    屠嬌嬌笑道:「這下子燕南天非但永遠休想找得到小魚兒,只怕連命也要送在這父
子兩人的身上。」
    軒轅三光呆呆的出了會兒神,忽然推開門,就想衝出去,誰知屠嬌嬌的手早已等在
他背後,他剛推開門,屠嬌嬌就閃電般點了他五,六處穴道,將他的人往肩上一扛,轉
身從後面的窗子竄了出去。
    軒轅三光又驚又怒,怎奈連話都已說不出來。只見屠嬌嬌從屋子後面繞出了這小鎮,
天色雖已很亮了,但入山的道路上,並沒有人蹤。她似乎將吃奶的力氣都使了出來,飛
也似的竄上山,也不知走了多久,突聽一陣鐵器敲擊聲自風中遠遠傳了過來。
    李大嘴,哈哈兒,和杜殺正在開山,突見屠嬌嬌和白開心兩人飛掠而回,就像是被
鬼追著似的。最奇怪的是,屠嬌嬌背上還扛著個人。李大嘴他們立刻全都停住了手,迎
了上去。
    哈哈兒目光轉處,失聲笑道:「我當是誰呢,原來是惡賭鬼到了,哈哈,久違久違。」
    李大嘴大笑道:「惡賭鬼,多年不見,怎地一見面你就爬到屠嬌嬌身上去了?難道
你這賭鬼已變成了色鬼了麼?」
    杜殺卻皺眉道:「這是怎麼回事?」
    屠嬌嬌先不答話,卻將軒轅三光重重往地上一摜,這一摜,便將他穴道全都解了開
來。他人還末站起,已大笑道:「原來你們這些龜兒子全都到這裡來了,龜山上有了你
們這麼多龜兒子,倒實的名副其實。」
    白開心哈哈一笑,道:「屠嬌嬌莫名其妙的點了你七、八處穴道,又像條狗似的將
你摜在地上,你不找她拚命,反而開起玩笑來了,嘿嘿,看來你這人真在是好欺負得很。」
    軒轅三光生性豪爽,驟然見到這許多老朋友,已將別的事全都忘了,但此刻被白開
心挑撥了幾句,他立刻又火冒三丈,跳起來指著屠嬌嬌的鼻子道:「我問你,你這不男
不女的龜兒子為什麼要點老子的穴道,難道真當老子是好欺負的麼?」
    屠嬌嬌道:「我問你,你方才衝出去是不是想去通風報訊,叫燕南天莫要上江別鶴
父子的當。」
    「燕南天」這三個字說出,李大嘴、哈哈兒、杜殺全都聳然失色,好像連站都站不
穩了。
    杜殺失聲道:「燕南天?」
    李大嘴道:「難道他……他的病已好了麼?」
    屠嬌嬌道:「他非但病已好了,而且功夫彷彿此以前更強,我見到他的人時,還沒
有認出他來,但見他露了一手功夫後,就知道必是燕南天無疑,因為除了燕南天之外,
世上再也沒有第二個人有那麼高的武功。」
    哈哈兒牙齒打戰,非但再也笑不出來,連話也說不出了。
    白開心搶著道:「他已被江別鶴父子騙走,但惡賭鬼卻想將他找回來。」
    這句話還末說完,李大嘴,杜殺、哈哈兒已將軒轅三光團團圍住,三個人具是咬牙
切齒,滿面凶光。杜殺瞪著他一字字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軒轅三光別的人不怕,但對杜殺卻也有三分畏懼,此刻見到他殺機畢露,顯見一伸
手就要殺人,軒轅三光心裡也不覺有些發毛,勉強笑道:「老子不過是想要他將江別鶴
父子宰了而已,並沒有別的意思。老子難道還會要燕南天來找你們的麻煩不成?」
    白開心笑道:「我問你,你若沒有做虧心事,為什麼一見到我們就跑呢?」
    軒轅三光臉色變了變,道:「這……這個……」白開心拍手笑道:「你說呀?你怎
地說不出話來了?這不是做賊心虛是什麼?」
    軒轅三光跳了起來,吼道:「老子又沒有掘你祖墳,你龜兒子為什麼找老子麻煩。」
    白開心知道目的已達,無論軒轅三光怎麼罵,他都不開腔了。李大嘴、哈哈兒果然
俱是滿面怒容,杜殺更是面籠寒霜,厲聲道:「你方才是不是一見他們就跑。」
    軒轅三光道:「我,格老子,不錯,我是跑了。」軒轅三光挺起了胸膛,大聲道:
「只因老子已將你們的錢都輸光了!」這句話說出來,大家又吃了一驚。
    哈哈兒搶著道:「我們的錢了什麼錢?」
    軒轅三光道:「你們都知道老子是惡賭鬼,卻不知老子雖喜歡嬴錢,也喜歡輸錢,
只要有錢輸,實在比贏錢更過癮,尤其是輸給那些沒有錢的小賭鬼,看到他們贏錢後那
種歡天喜地的模樣,那其中的樂趣,你們這些龜兒子只怕永遠也想像不到。」他歇了口
氣,接著又道:「前幾個月我替一個朋友將一票銀子送回去給江南的大富翁段合肥,雖
然因此得罪了江別鶴父子,卻跟段合肥斗了半個月蟋蟀,贏了他幾十萬,我手頭有了賭
本,就想送出去一些了。」
    李大嘴冷笑道:「想不到你這惡賭鬼倒實是劫富濟貧的俠盜。」
    軒轅三光道:「但是老子越是想輸,那銀子就偏偏跟老子作對,總是輸不出去。有
一天我正在一家菜館裡喝茶,旁邊居然有人賭起骰子來了,我一看正中下懷,就和那些
龜兒子賭了起來。」
    李大嘴道:「你又嬴了?」
    軒轅三光笑道:「該當那些龜兒子走運,老子的賭運恰巧在那裡走光了,別人擲出
個四點,老子都趕不上,竟一連輸了幾天幾夜。」
    白開心忽然插嘴道:「輸得好。」
    軒轅三光道:「那家茶館在一條小巷子裡,老子輸了三天後,那巷子裡老老少少都
嬴了老子不少,只有個糟老頭子,雖然每天都到這茶館裡來喝茶,每天都看到老子輸,
卻硬是不動心,硬是不肯下場來賭一手。」
    他笑了笑,接著道:「他越不肯賭,老子就越找他賭,別人都說這老頭子非但不賭
錢,而且不抽煙,不喝酒,是個漂標準准的木頭人,大家都叫他李老實,還說只要我能
引得這李老實跟我賭錢,他們每天就跟我磕一頭。」
    屠嬌嬌瞟了李大嘴一眼,笑道:「想不到李家門裡還有這麼樣的老好人,難得難得。」
    軒轅三光道:「那條巷子裡還有個屠寡婦,據說縣裡已快替她立貞節牌坊了,她雖
在巷口擺了個小攤子,但十年來來往往,就沒有人看到她笑過,她家裡也沒有別的人,
只有著一條狗,替她看守門戶。」
    李大嘴大笑道:「想不到屠家門裡居然還有人肯守寡,難得難得,只不過可惜她還
是養了一條狗,……哈哈,狗最大的好處就是不會說話。」
    軒轅三光道:「賭到第四天,我還剩下三萬兩銀子,我就將銀子全都堆到李老實面
前,我說我只要說一個字,就能令那屠寡婦笑起來,再說一個字,就能叫她打我一個耳
光,我問李老實信不信?」
    哈哈兒忍不住問道:「他信不信?」軒轅三光道:「屠寡婦從來不笑的,男女授受
不親,寡婦更不能打男人的耳光,李老實自然不信,於是我就跟他打賭,我若輸了,就
將剩下的銀子全都給他,我若瀛了,只要他再陪我賭十把骰子。他望著面前的銀子,足
足望了半個多時辰,終於還是跟我賭了,他雖然老實,但老實人見到送上門來的銀子,
也捨不得不要的,只因每個人都認定我這場賭實是有輸無嬴,連半分機會都沒有。」
    哈哈兒道:「但你卻嬴了。」
    軒轅三光道:「只為了要跟他再賭個痛快,我自然非贏不可。」
    聽到這裡,連杜殺都不免動了好奇之心,忍不住問道:「你是怎麼樣嬴的?」
    屠嬌嬌道:「只說一個字就能令寡婦發笑,再說個字就要她翻臉打人……這實在連
我都被難住了。」
    李大嘴、白開心,面面相覷,實在也想不出軒轅三光說的那是什麼字?怎會有那麼
大的魅力。
    只聽軒轅三光悠然道:「到了下午,那寡婦才擺起她那賣煎餅的攤子,那條狗和她
寸步不離,自然也跟在她身旁,於是我就走過去,恭恭敬敬向那條狗磕了頭叫了、「爹」
那寡婦怔了怔,雖然想板起臉,終於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李大嘴等人聽了也都笑了起來。
    軒轅三光道:「別人見到我果然只說了一個字,就令那寡婦發笑,雖然又佩服,又
好笑,但還是想不出我怎能令她翻臉打我。」
    屠嬌嬌笑道:「老實說,連我都想不出你是有什麼法子。」
    軒轅三光道:「我只不過又跪到她面前,叫了她一聲、「媽』,她立刻就滿臉通紅,
連脖子都粗了,狠狠打了我一耳光,轉身就走。」他話末說完,李大嘴等人已笑彎了腰。
    軒轅三光道:「於是李老實只好陪我賭骰子,誰知我手氣竟轉了,一連嬴了十場,
開始時他還賭得很少,但到後來,他也輸急了,竟將家裡的夜壺棉被都拿出來跟我賭,
賭了十場後,他已輸得乾乾淨淨,我就問他,你既然連賭本都沒有了,還賭什麼?他呆
了半晌,忽然咬了牙,把我帶到他家裡去,他家裡已被搬空了,但卻還有個小屋子,裡
面堆著好幾口大箱子。」
    屠嬌嬌失聲道:「大箱子?什麼樣的大箱子?」軒轅三光道:「黑黝黝的大箱子,
上面積滿了塵土,李老實說,這本是別人托他看管的,他從來也沒有碰過,但現在,他
卻顧不得這些了。」
    他笑著接道:「一個人若是輸急了,連老婆兒子都會押上賭桌的,這李老實雖然一
生都很老實可靠,但老房子著火,燒得更快。」
    屠嬌嬌道:「他……他難道將那些箱子全都輸給你了。」
    軒轅三光道:「不錯,可是我卻未想到,那些箱子裡竟裝著全都是黃金白銀,更未
想到那些箱子竟是你們的,若非箱子裡有你們的記號,我永遠也不會想到你們竟會將箱
子交給一個老頭子保管,哈哈,這法子實在妙極。」
    他大笑接著道:「但我卻正如天上掉下了大元寶,平空落下了幾百萬,於是我就大
賭特賭,到這裡,已輸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已全都送別人作嫁垸,現在我已又是囊空如
洗,你們要我還錢,我是一分也沒有,要命倒有一條!」
    白開心、哈哈兒、杜殺、李大嘴、屠嬌嬌五人全都聽得怔住,面如死灰,如喪考妣
一般。
    哈哈兒道:「原來……原來歐陽丁、歐陽當並沒有將箱子藏在龜山,卻存在李老實
那裡,我們還是上了他的當。」
    哈哈兒忽然將地上的鐵鍬、鐵鏟全都拋了出去,大笑道:「其實我們倒該感激這賭
鬼才是。」
    白開心道:「感激他?」
    哈哈兒道:「他若不說,我們就還要在這裡作苦工,挖山洞,現在我們反倒可以休
息休息了。」
    杜殺緩緩道:「其實他並沒有說錯,若非軒轅三光,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箱子究竟
在那裡?反而多費些事,多著些急。」
    白開心叫了起來,道:「如此說來,你們不準備要他賠了麼?」
    李大嘴笑了笑,道:「他早已說過,要錢沒有,要命一條……」白開心道:「但他
這身肉也不錯,你難道不想□□味道麼?」
    李大嘴笑道:「我若將這賭鬼吃進肚子裡,那還得了,他若要我的腸子和胃打起賭
來,我怎麼吃得消。」
    他瞪著軒轅三光又道:「你將銀子都輸光了,難道將箱子也輸了麼?」軒轅三光道:
「沒有。」
    李大嘴眼睛一亮,大喜道:「箱子在那裡!」
    軒轅三光道:「老子嫌那些箱子太重,早已全郡拋進揚子江了。」
    李大嘴,屠嬌嬌面面相對,再也說不出話來。
    軒轅三光重重啐了一囗,道:「恪老子,你龜兒喜歡的是吃人肉,人肉卻是銀子實
不到的,丟了幾兩銀子,你難過什麼!」
    李大嘴歎了口氣,道:「這你就不懂了,一個人年紀越大,就越貪財,我雖也知道
那玩意兒吃不得,穿不得,也帶不進棺材,但我卻偏偏越來越喜歡它。」
    哈哈兒道:「不錯,我每天什麼都不幹,只要讓我關起門來數銀子我已經覺得很過
癮了。」
    軒轅三光道:「我看你們這些龜兒子只怕真的已經快進棺材了,一個人若是什麼都
不喜歡,只喜歡錢的話,他就已經死了大半截。」
    他又啐了一口,接著道:「但你們既然如此喜歡錢,為什麼不再去偷,去搶,那些
銀子反正是你們這些龜兒偷來搶來的。」
    李大嘴正色道:「這你又不懂了,惡人也得有惡人的身份,.像我們這樣有身份的
惡人,若再去殺人越貨,豈不叫人笑掉大牙。」
    軒轅三光怔了半晌,忽然大笑起來,道:「想不到你們這些龜兒連強盜都不敢做了,
你們還有什麼用?我看你們不如同泡尿自己淹死算了。」
    屠嬌嬌道:「放你媽的屁,誰敢說、「十大惡人」沒有用?」
    軒轅三光冷笑道:「二十年前,你們也許可以算得上、「十大惡人」,但在那烏龜
洞裡躲了二十年之後,你們已只能算是、「五十縮頭烏龜」了。」
    屠嬌嬌怒道:「你以為你是什麼東西,就算在二十年前,你也沒有資格稱得上、
「十大惡人」,別人只不過是將你拿來湊數的。」
    軒轅三光道:「既然我們都算不上是什麼」惡人」,為什麼不索性做件好事呢!」
    李大嘴道:「做什麼好事!」
    軒轅三光指看地上的花無缺和籠子裡的鐵心蘭道:「我們為什麼不將這三個可憐蟲
放了,讓他們感激一輩子。」
    李大嘴沉吟看道:「不錯,我們被人家恨了一輩子,偶爾也叫幾個人感激我們,倒
也不錯。」
    軒轅三光道:「杜老大,你的意思怎樣?」
    杜殺冷冷道:「反正這三個人已離死不遠,我殺他們也甚是無趣。」
    白開心眼珠子直轉,忽然道:「你們既然要作好人,為什麼不索性好人做到底。」
    哈哈兒大笑道:「哈哈,損人不利己難道也做得出什麼好事麼?」
    白開心道:「我壞事做了一輩子,如今也想嘗嘗做好事是什麼滋味了,否則我死了
到閻王爺那裡去都不好交代。」
    軒轅三光道:「你龜兒子究竟玩什麼花樣?」白開心背看花無缺和鐵心蘭,笑嘻嘻
道:「這兩人你愛我,我愛你,已愛了好多年,只是中間多了個小魚兒,現在小魚兒既
然已翹了辮子,我們為什麼不索性將這兩人結成夫婦,哈哈,讓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
豈非是最大的好事。」
    哈哈兒拍手笑道:「不錯,我們閒了這麼多年,現在能為他們辦辦喜事,好好熱鬧
一場,倒也開心得很。」
    李大嘴笑道:「我已有二十多年沒吃過喜酒了,這想必有趣得很。」
    屠嬌嬌卻指看白開心笑道:「我就知道這小子沒存好心,干的果然還是損人不利己
的事。」
    白開心道:「替別人做媒,正是天大的好事,連閻王知道了,都要添我一記陽壽,
你怎麼還說這不是好事呢?」屠嬌嬌笑道:「你明知這兩人現在都很傷心,卻偏偏要他
們現在成親,這豈非比殺他們更缺德。」
    白開心眨著眼道:「他們就算現在很傷心,一嘗到成親後那種妙不可言的滋味,我
保險他們絕不會再傷心了。」
    李大嘴道:「這條狗嘴裡真是連一根象牙都吐不出來。」
    屠嬌嬌笑道:「這就叫狗改不了吃屎,壞蛋永遠做不了好人的。」
    哈哈兒道:「我不管你們怎麼說,反正是非要這兩人成親不可的了,哈哈,我還要
親手替他們換上紅衣裳,親手替他們倒交杯酒。」
    李大嘴瞟了白夫人一眼,忽又笑道:「這裡反正還有一條母大蟲,我們索性也替她
找個老公吧。」
    哈哈兒瞧了瞧白夫人,又瞧了瞧白開心,大笑道:「不錯,不錯,這兩人正是天生
的一對。」
    屠嬌嬌吃吃笑道:「看來這位大嫂子福氣不差,也真和姓白的有緣,嫁來嫁去,都
是姓白的,連姓都不必改了。」
    白開心已叫了起來,道:「你們……你們……」他嘴裡說著話,人已想溜。
    但屠嬌嬌、李大嘴,早已一邊一個夾住了他。
    屠嬌嬌笑道:「這是天大的喜事,你為什麼還想溜呢?」
    李大嘴道:「你溜也溜不了的。」
    軒轅三光自從聽到、「小魚兒已翹了辮子」,一直都沒有說話,此刻眼珠子也轉了
轉,忽然道:「我知道還有兩個人要成親,既是喜事,索性大家合在一起辦吧,既省錢,
又熱鬧。」
    屠嬌嬌道:「你說的是那慕容九的小丫頭和你那黑小子的朋友?」軒轅三光道:
「不錯。」
    李大嘴大笑道:「慕容家的人,怎麼會和咱們一齊辦喜事呢,這賭鬼發瘋了。」
    軒轅三光道:「我們何必跟他們商量,到了那時候,我們就一齊擁進喜堂,將三對
新人排在一齊,再吃他們一頓喜酒,他們還能在好日子裡跟我們翻臉麼?」哈哈兒拍手
大笑道:「好主意,好主意,哈哈,我們就跟他來個霸王硬上弓。」
    李大嘴道:「我真希望他們酒席上有道菜是用人肉做的,到時你們吃你們的山珍海
味,我也有人肉吃,那就真的皆大歡喜了。」
    白開心忽然冷冷道:「只望那天燕南天也去喝喜酒才好。」
    這句話說出,大家又全都笑不出了。
    只聽軒轅三光道:「燕南天絕不會到那裡喝喜酒的。」
    白開心冷笑道:「你怎麼知道?你又不是他肚子裡的蛔蟲。」
    軒轅三光也不理,他道:「燕南天現在一心只想找小魚兒,那有功夫去喝喜酒。」
    白開心道:「你莫忘了,要找人一定會往人多的地方去找,辦喜酒的地方人最多,
我要是燕南天,也會去湊熱鬧的。」
    軒轅三光道:「你龜兒也莫忘了,現在替燕南天帶路人的是誰。」
    白開心怔了怔,不說話了。
    屠嬌嬌笑道:「現在替燕南天帶路的是江玉郎,江王郎非但絕不會將燕南天帶到慕
容家去,也不會將燕南天帶到人多的地方,他怕別人揭穿他的把戲。」
    白開心道:「如此說來,豈非人越多的地方反而越安全。」
    軒轅三光道:「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慕容家那些姑娘們的所在之地。」,屠嬌嬌笑
道:「一點也不錯,想不到這賭鬼近來也變得聰明了。」
    哈哈兒跳了起來,道:「既是如此,我們現在還等什麼,趕快走吧,哈哈,我這人
天生就喜歡熱鬧,人越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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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27:39

第一百一十三章 邪不敵正
    銀子一搬走,賭場裡的人立刻也跟著散了。軒轅三光望著已然發白的天空,長長伸
了個懶腰,喃喃道:「格老子,真他媽的是天光、人光、錢光,反正不弄到鳥蛋精光,
老子也睡不著覺。」他忽然發現賭場裡的人竟還沒有走光,還剩下四個人,有兩個人躺
在地上,像是已睡著了。
    另外兩個人卻在笑嘻嘻的望著他。
    軒轅三光眼睛一瞪,道:「你們兩個龜兒子為什麼還不走,難道還想跟老子賭?」
那兩人中有個比較高的搶著笑道:「這裡只有一個半龜兒子,還有半個是龜女兒。」
    軒轅三光眼睛瞪得更大,瞪著那矮的一人。屠嬌嬌笑嘻嘻道:「這裡只有一個龜兒
子,我卻是你祖奶奶。」
    她也不知道軒轅三光現在已認出她是什麼人了,但卻末想到軒轅三光不等她話說完
忽然好像條被人踩著尾巴的貓似的,飛一般奪門而出。
    屠嬌嬌他們追出去的時侯,軒轅三光已連人影都瞧不見,街上的人,卻都扭著頭往
左面瞧。
    軒轅三光顯然就是從左面逃走的。
    屠嬌嬌笑了笑,道:「你放心,那賭鬼的輕功一向並不高明,咱們一定能追得上。」
    話剛說完,軒轅三光忽然又從左面街角後倒退了回來,退得竟比逃的時侯還要快得
多。
    一退到這條街上,他就轉過身子,向這邊逃了回來,只見他滿臉俱是驚慌之色,一
頭又衝回了賭場。屠嬌嬌他們自然又立刻跟了進去。
    白開心笑道:「你這是幹什麼?難道撞見了鬼麼?」
    李大嘴正將眼睛湊在門縫上,向外面偷看,嘴裡道:「正是撞見了大頭鬼。」
    他的神情看來更累張,連臉色都有些發白了。屠嬌嬌和白開心對望了一眼,也忍不
住將眼睛湊到門縫上,向外面望了出去,果然看到左面那邊的街角後已轉出兩個人來。
    走在前面的一人,身材很高,肩膀很寬,但卻骨瘦如柴,身上穿著件短藍布袍子,
空空蕩蕩的看來就活像是個紙紮的金剛,只要被風一吹,他整個人都像是要被吹到屋頂
上去。他不但人長得很奇怪,臉也長得很奇怪,因為他臉上皺紋雖不少,但卻連一根胡
子也沒有。也沒有眉毛。
    他眼睛已瘦得凹了下去,所以就顯得特別大。他臉上雖也是面黃肌瘦,滿臉病容,
但一配上這雙眼睛,就顯得威風凜凜,令人不敢逼視。
    白開心道:「這小子長得倒實有些奇怪,江湖中有這麼樣一個怪人,我居然沒聽說
.過,也沒有見過,可見我這些年來實在太懶了。」
    屠嬌矯也不禁皺起了眉頭,道:「惡賭鬼,你認得這人麼?」
    軒轅三光道:「不認得。」他眼睛只瞪在這怪人後面的一個人身上。
    走在這怪人身後的一個人,長得非但不奇怪,而且還很好看,年紀也已過了中年,
一張臉卻遠是保養得很得法。他身上穿著的衣服顏色也配合得很好看,很大方,只不過
他臉上然在拚命想裝出微笑來。看來還是有些垂頭喪氣,愁眉不展。
    這人赫然竟是江別鶴。
    屠嬌嬌更驚訝,皺眉道:「江別鶴怎會沒有跟著魏無牙?反而跟這怪人走到一齊來
了?」
    這時右邊的街角忽伏衝出一匹馬來。馬是紅色的,就像是一團火,飛也似的衝入這
條街,眼見就要將街旁的一個麵攤子撞倒。可是馬上人的騎術實在不錯,竟在這間不容
發的一利那,將馬勒住,連一隻碗郡沒有撞翻。
    大家這才看清這馬上的人也和馬一樣,穿著一身火紅的衣服,手裡還提著根火紅的
馬鞭。健馬輕嘶中,她已躍下了馬鞍。於是大家又發現她的人原來比她的騎術更美,那
雙又俏皮,又靈活的大眼睛,簡直就美得令人透不過氣來。
    別人的眼睛都在望著她,她都將這些人全都當做死的一樣,根本沒有瞧這些人一眼,
只是跺著腳道:「喂,快來呀,你騎的馬難道是三條腿的麼?」這時候街首後才又有匹
馬奔過來,馬上人道:「不是我慢,而是你騎得實在太快了。」語聲中,這人也下了馬,
身手也很矯健,卻是個很清秀,很斯文的少年,身上衣服的質料也很高貴。
    那紅衣少女嘟起了嘴,瞪著眼道:「誰敢說我馬騎得太快,我撞過人麼?」那少年
發現這麼多人在看他,臉竟似有些紅了訥訥道:「你……你不快。是,是我太慢。」
    紅衣少女這才嫣然一笑,道:「這樣才乖,姊姊請你吃消夜。」
    那少年臉更紅,簡直連頭都不敢抬了。大家覺得這位少年實在太斯文,太害臊,就
像是個大姑娘,但這位大姑娘實在太刁蠻,太潑辣,簡直叫人有些吃不消。
    就連那怪人都在注意這少年男女兩人了,只有江別鶴瞧見這兩人時,卻立刻低下了
頭。因為只有江別鶴認得這兩人是誰。這紅衣少女就是小仙女張菁:這很斯文,很害羞
的少年人,自然就是神拳世家的公子顧人玉了。
    小仙女展顏笑道:「今天真可說是九丫頭的好日子,我也很開心,所以我一定要大
吃一頓,而且還要喝兩杯。」顧人玉像是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小仙女立刻又瞪眼道:「你歎什麼氣?九丫頭心上有了別的人,你難道很難受麼?」
    顧人玉趕累陪笑道:「我怎會難受,我……我……」他非但臉發紅,連脖子都粗了。
    小仙女、「噗哧」一笑,道:「你不難受最好,你看,這裡居然還有粉蒸肉,還有
珍珠丸子,我已經有好幾年沒有吃過這種小吃了,因為除了湖北外,別地方做的都不好
吃。」她吱吱喳喳,又說又笑,剛拉著顧人玉在攤子上坐了下來,忽又站起,瞪著街對
面的江別鶴,道:「你看,這是什麼人?」
    顧人玉隨著她目光望了過去,面上也變了顏色,沉聲道:「他怎會到了這裡。」
    小仙女冷笑道:「是呀,堂堂的江南大俠,怎會躲到這種小地方來了,難道是已經
不敢見人了麼,難怪江湖中人都說江大俠已失蹤了。」
    她說話的聲音就算聾子都能聽得到,街上的人也有知道江南大俠名聲的,又都不禁
直著眼去瞧江別鶴。只有江別鶴卻像是什麼都沒有聽見,低著頭往前走。像是恨不得一
步就走過這條街似的。
    可是小仙女一步就竄到了他面前,冷笑著道:「江別鶴,江大俠,你為什麼不開口
了?你以前不是能說會道的嗎?而且我還記得你的威風不小。」
    江別鶴非但不說話,連頭都不抬。
    小仙女厲聲道:「江別鶴,你用不著裝傻,裝傻也沒用,不知有多少人正等著找你
算一算舊帳,你就跟著我走吧。」
    江別鶴站在那裡,連動都不動,臉上也沒有絲毫表情,堂堂的江大俠,竟像是已變
成個死人他身旁的那怪人卻忽然道:「他不能跟你走!」這人的聲音低而嘶啞,嗓子彷
佛已撕裂了,他說話的聲音,只不過是自那些裂隙裡一個字一個字擠出來的。
    小仙女騾然見到這樣的人,聽到這樣的聲音,也不禁怔了怔脫口道:「他為什麼不
能跟我走」那怪人道:「只因他要跟我走。」
    小仙女怒道:「跟你走,你是什麼東西!」這一聲怒喝叱出,她掌中的鞭子也跟著
飛出。這條死的皮鞭到了她手裡,就像是忽然變成條活的毒蛇,又像是變成了道閃動的
火焰,捲向那怪人的臉。
    那怪人的反應卻遲鈍得很,似乎根本不知道鞭子抽在人臉上會疼的,只是出神地望
著這鞭子。
    眼看著這鞭子就將在他臉上留下條血痕,誰知鞭梢到了他手裡,一條長鞭就忽然斷
成了十幾段,一段段落在地上,小仙女的人也站不穩了,踉蹌向後直退,終於倒在顧人
玉懷裡。
    別人只瞧見長鞭寸斷,小仙女跌倒,至於那怪人是如何出的手?如何用的力氣?誰
也沒有瞧見。
    就連小仙女自己也弄不清這是怎麼回事,她只覺一股奇異的力道自長鞭上傳了過來,
她身子立刻如遭雷電所擊。若是換了別的人,驟然遇到如此驚人的武功,就算不被嚇得
半死,也是萬萬不敢再出手的。小仙女自出道以來,從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
    顧人玉見到這怪人的武功,正想悄悄勸她忍囗氣,誰知她已跳了起來,雙手一分,
就拔出了兩柄短劍。
    只見劍光閃動,如驚虹掣電,就在這一剎那間,小仙女已向那怪人攻出七劍,每一
劍都恨不能將他刺個透明窟窿。
    只聽那怪人輕叱一聲,也末看清他有什麼動作,小仙女掌中的兩口劍,就忽然脫手
飛出!宛如兩道青色的火花般,在黑暗的天空中閃了閃,就消失不見,竟不知飛到什麼
地方去了。
    再看小仙女,竟又跌到顧人玉懷裡,只不過她這次雖然用盡平生力氣,也休想再爬
得起來。
    那怪人沉著臉道:「你是誰家的子弟?怎的不分皂白,就敢對人下這麼重的手?江
湖中的後輩,怎地越來越不懂規矩了?」
    小仙女大罵道:「你才是後輩小子!你才不懂規矩,你可知道……」她聲音忽然頓
住,因為顧人玉忍不住掩住了她的嘴。
    小仙女用盡全身的力氣,用手肘在他肚子上一撞,顧人玉雖疼得鬆了手,但她的身
子也滑了下去,跌坐在地上。她索性賴在地上,指著顧人玉的鼻子道:「我被人如此欺
負,你非但不幫我的忙,還不准我說話,你還能算是男人麼!難怪別人要叫你顧小妹了。」
    顧人玉一張臉漲得通紅,吃吃道:「我……我……我實在……」、「我實在是看錯
你了,我本來還以為你是個男子漢大丈夫,誰知你卻比……比豆腐還要軟,你實在太令
我傷心了。」說到後來眼淚已流了滿臉。
    顧人玉忽然咬了咬牙,大步向那怪人走了過去,大聲道:「閣下武功的確高明,但
在下還是要來領教領教。」那怪人沉著臉,也不說話。
    顧人玉喝道:「留神,我要出手了!」他做人雖然有些婆婆媽媽的,但出手倒十分
乾淨俐落,而且又穩,又狠,又准,又快。
    只聽、「蓬」的一聲,這一拳竟著著實實打在那怪人身上,那怪人也不知怎的,竟
沒有將這一拳閃開。
    小仙女眼淚也不流了,眼睛裡也發出了光,只因她早知道顧家神拳的威力,也很了
解顧人玉手上有多大的力道。
    顧人玉武功雖不花俏,但卻很精純,若被他一拳打實,莫說人吃不消,就算是一條
牛,只怕也要被他打扁。
    小仙女幾乎忍不住要拍起手來,但她立刻又發現那怪人非但沒有被打扁,而且連臉
色都沒有變。顧人玉這祖傳的神拳,打在他身上,竟好像是在替他敲腿□背似的,顧人
玉自己的身子反而站不住了,搖搖欲倒。
    小仙女這才吃了一驚,只聽那怪人瞪著顧人玉道:「你是顧老四的什麼人!」
    顧人玉頭上直冒冷汗,道:「前……前輩莫非認得家父?」
    那怪人、「哼」了一聲,道:「聽說顧老四的家教很嚴,怎容得你這樣的子弟在江
湖中招搖?要知越是會武功的人,越該要自己收□,若是一言不合就胡亂出手,那就是
盜賊匹夫所為,這道理你爹爹難道未曾教訓過你麼?」
    顧人玉被罵得連頭都不敢抬,那裡還敢說話。小仙女卻忍不住大聲道:「你究竟是
什麼人?憑什麼來教訓我們?」
    江別鶴一直木頭人般站在一旁,一點也沒有吃驚,好像早就知道那怪人一出手就可
將小仙女和顧人玉兩人擊倒。
    此刻他忽然笑了笑,道:「你們連他老人家是誰都不知道麼?他就是大俠燕南天!」
囗囗囗燕南天!這三個字一說出來,小仙女已不敢發橫,瞪大了眼,張大了嘴,再也合
不攏來。顧人玉更早已翻身拜倒,就連那些從賭場裡散出來的地痞流氓們,也有幾個聽
過、「燕南天」這名字,更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喘。
    燕南天沈聲道:「江別鶴以後永遠再也不能欺世盜名,為非作歹了,你們也用不著
再找他算帳,因為已有別的人要先找他算帳,那是二十年前的舊帳。」
    顧人玉汗流如雨,連聲道:「是,是……」燕南天道:「只望你們以後也莫要以武
凌人,妄動殺手?」
    顧人玉垂首道:「是。」
    燕南天揮了揮手,道:「你們走吧。」
    躲在門後面偷看的白開心和屠嬌嬌,兩條腿早已嚇得發軟,全身的衣服也早已全都
濕透。軒轅三光見了燕南天雖然也有些心虛害怕,但卻沒有他們怕得這麼厲害,瞧見他
們的模樣,軒轅三光忍不住笑了,悠然道:「你龜兒現在為什麼不叫了?聽說你們將燕
南天在惡人谷中困了二十年,老子本來還不相信,現在看來,只怕真有這回事。」
    白開心搶著道:「那是她和大嘴狼他們幹的事,與我無關。」
    軒轅三光笑道:「既然與你無關,你龜兒為什麼怕成這副樣子?」
    白開心道:「你見了他難道不害怕麼?」
    軒轅三光道:「老子壞事做得沒有你多,用不著像你龜兒這麼害怕。」
    白開心忽然咧嘴一笑,道:「常言道,只有強姦的,沒有逼賭的,可見逼人賭錢要
比強姦更壞,我幹的壞事最多也只不過是強姦而已,可是你……嘿嘿,你小子等著瞧吧,
燕南天若知道你就是惡賭鬼,不打扁你的腦袋才怪。」
    軒轅三光擦了擦汗,也說不出話來。他們三個人都希望燕南天快些帶著江別鶴遠遠
走開,誰知燕南天卻要了壺酒,坐在小攤子上自斟自飲起來。
    江別鶴垂著手站在一旁,既不敢走,也不敢坐下,別的人也都嚇得坐不住了,就連
那小攤子老闆的手都在發抖。燕南天卻旁若無人,一杯杯喝個不停,每喝一杯,就長長
歎囗氣,彷彿有很重的心事。
    軒轅三光皺著眉,喃喃道:「江別鶴這龜兒子怎會和燕南天走到一路的?這倒實是
怪事。」
    他以為這句話絕不會有人回答,誰知屠嬌嬌卻忽然歎了囗氣,道:「我現在才想出
江別鶴的來歷了。」
    「他有什麼來歷?」
    「他一定就是江琴。」
    「江琴又是什麼人?」
    「燕南天到惡人谷去,就是為了要找江琴復仇的,因為江琴害死了他的拜把兄弟江
楓。」
    軒轅三光怔了怔,道:「他既然要找江琴復仇,現在為何還不宰了他,反而帶著他
滿街跑呢?」
    「因為他要先找到小魚兒,叫小魚兒親手報仇。」
    「不錯,想必就是這緣故,可是,他若找不到小魚兒呢?」
    白開心忽又咧嘴一笑,道:「他這輩子只怕是再也找不到那小壞蛋了。」
    軒轅三光聳然道:「為什麼?」
    白開心張開了嘴,卻只笑了笑,再也不說話了,因為屠嬌嬌已在暗中悄悄的擰住了
他的手。
    就在這時,突見一個人手裡提著壺酒,也走到燕南天正坐在那裡吃東西的小攤子上
去,而且還在燕南天身旁坐了下來。麵攤上吊著盞燈籠,燈光照在這人的臉上,只見他
年紀輕輕的,長得倒也眉清目秀,只不過臉色蒼白得可怕。
    軒轅三光又吃了一驚,道:「這龜兒豈非就是江別鶴的兒子江玉郎麼?」
    白開心道:「一點也不錯。」
    只見江玉郎就像是沒有見到他老子似的,江別鶴也像是根本不認得他,父子兩人,
誰也沒有瞧誰一眼。
    軒轅三光皺眉道:「這父子兩人究竟在搞什麼鬼。」
    屠嬌嬌道:「看來他必定是想來救他老子的。」
    軒轅三光冷笑道:「就憑這小雜種,只怕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
    屠嬌嬌忽然笑了笑,道:「他本事雖不大,花樣卻不少,連小魚兒有時都會上他的
當。」
    軒轅三光瞪著眼睛,冷笑道:「老子也知道他花樣不少,但若要比小魚兒,他還差
得遠。」
    屠嬌嬌眼珠子一轉,不說話了,她已發現這惡賭鬼和小魚兒的交情不錯,否則就絕
不會幫小魚兒說話。
    這時江王郎竟已在向燕南天敬酒,而且還陪笑著說話,燕南天顯然不知道他就是江
別鶴的兒子,也沒有給他難看。說了幾句話後,燕南天忽然長身而起,大聲道:「你真
的認得江小魚。」
    江王郎也站了起來,陪笑道:「非但認得,而且還可以說是患難之交。」
    燕南天一把拉住他的肩膀,道:「你……你最近見過他麼?」
    「前兩天他還和晚輩在一齊喝酒……」燕南天不等他說話,就搶著問道:「你可知
道他現在到那裡去了?」
    江玉郎沉吟著道:「他的行蹤一向很飄忽,但晚輩卻也許能找得到他。」
    燕南天道:「真的?」
    江玉郎躬身道:「晚輩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前輩面前說謊。」
    燕南天道:「好,好,好……」他實在太歡喜,竟一連說了十幾個、「好」字,那
只緊緊握著江王郎肩膀的手,也忘記鬆開。
    江玉郎雖被他捏得骨頭都快斷了,但面上卻不禁露出微笑。
    江別鶴目光閃動,忽然大聲道:「這小子來歷不明,燕大俠你怎可輕信他說的話。」
    燕南天怒道:「閉嘴,在我面前,那有你說話之處?」他匆匆撒了把銅錢在攤子上,
拉著江玉郎就走,江別鶴只好也垂頭喪氣的跟著走,但嘴角卻正在偷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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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26:37

第一百一十二章 情有獨鍾
    只見軒轅三光滿面紅光,開心得直搓手笑道:「姑娘們這次押多少。」紫衣少婦笑
道:「你雖信得過我們,我們卻不願破壞賭場的規矩,何況,空口說白話,賭起來也沒
什麼意思。我們的銀子雖已輸光,人卻遠末輸出去。」
    軒轅王光怔了怔道:「人!」
    紫衣少婦微笑道:「人,有時也可怍賭注的,賭鬼若是拿到把好牌,就恨不得將人
都睡上去作賭注,閣下賭了五十年,難道連這都不懂?」
    「妙極妙極,我這賭鬼賭遍天下,到今天才總算遇見了對手。姑娘要怎麼賭,只管
說吧,我總奉陪就是。」
    紫衣少婦道:「我們的賭法也簡單得很,也是押一個,賠一個。」軒轅三光目光在
她們三人身上一轉,大笑道:「但像姑娘們這樣的人,在下卻賠不出來。」
    紫衣少婦道:「我們若贏了,你們兩位中只要有一個跟著我們走就行了。」
    軒轅三光眼睛瞪得更大,道:「姑娘們若是輸了又如何?」
    紫衣少婦微微一笑,道:「我們若輸了,我們姊妹中自然也有一人要跟著你們走的。」
    這句話說出來,賭場裡又起了騷動,大家都覺得這樣賭法,軒轅三光也未免太上算
了些。他們若能嬴得這麼一個千嬌百媚的美人兒,固然是艷福齊天,他們就算輸了,能
跟著這麼樣三個人一齊走,也等於一步走入溫柔鄉了。
    白開心瞪著眼道:「這三人難道看上了這惡賭鬼麼?否則為何要如此賭法?」
    屠嬌嬌皺眉道:「到現在連我都越來越不明白了,實在想不通她們是為什麼來的。」
    只聽軒轅三光不停的大笑道:「要得,要得,硬是要得……」紫衣少婦等他笑完了,
才緩緩道:「如此說來,我們的賭注你已同意了?」軒轅三光笑道:「我還有什麼不同
意的?」
    紫衣少婦道:「那麼你這位夥伴呢?他也同意麼?」她這句話雖是問軒轅三光的,
但目光卻已瞟向那沉默寡言,令人難測的神秘黑瘦漢子。除了在開寶的時候,他臉上會
有些激動的神色,目中會射出些狂熱的光芒外,其他的時候,他始終只是呆呆的坐在那
裡,什麼表情也沒有,非但好像已脫離了這賭場裡煩囂的人群,簡直已像是脫離了這個
世界。
    軒轅三光笑道:「我這老弟跟我一樣的毛病,什麼都不喜歡,就喜歡賭,只要是賭,
無論賭什麼他都同意。」
    紫衣少婦眼珠子一轉,道:「但我還是要聽他自己說一句話。」
    軒轅三光用手拍了拍他肩頭,道:「好,你就自己說一句吧。我們若輸了,你肯不
肯跟她們走?」
    黑瘦漢子想也不想,道:「好。」
    紫衣少婦立刻追問道:「無論到那裡,你都肯去麼?」
    黑瘦漢子長長歎了口氣,道:「無論到那裡都沒關係,在我說來無論任何地方都是
一樣。」
    軒轅三光笑道:「你們莫看我這位老弟有些呆頭呆腦的,其實他卻是個響噹噹的男
子漢,只要說出來的話,就絕不會反悔!」
    紫衣少婦嫣然一笑,道:「我絕對相信。」
    軒轅三光大笑道:「既是如此,姑娘們就來押吧。」他一把攫起了那破碗,瞪著紫
衣少婦道:「這次你押單還是押雙?」
    紫衣少婦道:「雙!」她居然還是押雙,就好像輸不怕似的。
    人群中不禁又、「噓」的發出一聲歎息,大家好像都算定她這次還是有輸無嬴,非
輸不可。
    只聽、「吧」的一聲,軒轅三光已將碗放了下來,但一雙大手還是蓋在碗上,沒有
掀起來。
    在搖骰子的時侯,他一點也不緊張,因為賭徒只要一聽到那清脆的骰子聲,就立刻
忘記了一切但現在,骰子停了下來,他卻不禁有些緊張了巳無論怎麼算,這賭注都實在
不小。
    那三位美麗的少婦卻還是神色不動,面帶微笑,竟好像還是沒有將這場賭的勝負放
在眼裡,就連軒轅三光都不禁有些佩服她們,別的人更全都屏住了呼吸,整個賭場裡靜
得連一恨針掉在地上可以聽見。
    猛聽得一聲大喝:「開!」
    開出來的骰子,又全都是紅的。是一對四。少婦們這次終於押中了!賭場中竟有人
情不自禁歡呼了起來,賭徒們畢竟也是人,人都是同情弱者的,賭徒們也大多都同情輸
家,只要贏家不是他們自己。軒轅三光反倒又不緊張了,反倒笑了起來。他若輸不起還
有資格算得上賭鬼麼?他大笑著道:「好好好,賭神爺在收徒弟了,所以一定要讓你們
贏一次,若是總叫你們輸,你們以後也不會賭得起勁的。」
    紫衣少婦嫣然一笑,道:「如此說來,這一把是我們贏了。那麼,做莊的就該賠呀!」
    她的手已指向那黑瘦漢子,微笑著接道:「就請閣下跟著我們走吧。」黑瘦漢子沉
默了半晌霍然站起來,大步走出。
    軒轅三光一把拉住他,道:「你……你真的要走?這裡的賭本,還有一半是你的。」
    黑漢瘦子道:「全給你。」他連自己的身子性命都全不顧惜,又何況這些身外之物
呢!軒轅三光歎了口氣,黑瘦漢子已轉出賭桌,木立在少婦們的面前,紫衣少婦嫣然一
笑,道:
    「你放心,你跟著我們走,絕不會吃虧的。」黑瘦漢子好像又已神遊物外,什麼話
都聽不見了。
    軒轅三光一直瞪著她們,忽又大喝一聲,道:「且慢!」喝聲中,他魁偉的身子竟
已凌空飛起,就好像一隻大鳥似的,掠到門口,擋住了那三個少婦的去路。
    軒轅三光冷笑道:「我現在才知道三位竟是為了我這黑老弟來的,你們究竟想拿他
怎樣?想將他帶到什麼地方?」
    紫衣少婦也冷笑著道:「這些事,你都管不著,你自己說過、「賭□賭滑不賭賴」,
現在你既已輸了,難道還想賴麼?」
    惡賭鬼的臉竟像是有些發紅,忽又問道:「你們若輸了,難道真肯跟著我走不成?」
紫衣少婦淡淡道:「我們姊妹若輸了,自然會有人跟著你走,反正我們家姊妹多得很……」
軒轅三光的眼睛忽然瞇成一條線,上下瞧了這少婦幾眼,道:「你們的姊妹真的多得很?
有沒有九個?」
    紫衣少婦沉默了半晌,緩緩道:「不多不少,正是九個。」
    這句話說出來,軒轅三光謎著的眼睛忽又睜開,而且瞪得比銅鈴還大,那死氣沉沉
的黑瘦漢子身子一震,一張臉陡然變得通紅,全身的血像是全都衝上了頭頂,也瞪著那
少婦道:「你……你是慕容……」紫衣少婦微微一笑,道:「我是七娘,這是我六姊……
這是八妹。」
    她身旁的兩位少婦也嫣然一笑,年紀較大的那人道:「你雖末見過我們,我們卻久
已知道你了。」那黑瘦漢子的臉色忽又變成蒼白,腳下一步步向後退。
    慕容七娘微笑道:「我們也知道你說出來的話如白衣染皂!永無更改,你既然輸了,
就一定會跟著我們走的。」
    軒轅三光忽然仰首大笑起來,大笑著道:「江湖傳言,都說慕容九姊妹非但都找到
個萬中選一的好丈夫,而且姊妹九人個個都有兩下子。江湖中人也都知道,慕容姊妹中
武功最高的是二姊慕容雙,最能幹的是七娘,但最聰明、最美麗的卻還是麼妹慕容九。」
    聽到、「慕容九」這名字,那黑瘦漢子的臉忽又脹得通紅。
    軒轅三光道:「我還知道這位九姑娘運氣沒有她八位姊姊好,有一年竟莫名其妙的
忽然矢蹤了,她八位姊夫雖然都是赫赫有名的世家子弟,而且可說是交遊滿天下,但找
了好幾年都沒有將她找到。但我這黑老弟卻將她找著了,而且就像個呆子似的將她護送
回去,誰知別人卻絲毫不領他的情,反而好像以為慕容九就是他拐走的,竟將他當成個
小偷般盤問了兩三天,只差沒有打屁股,上夾棍了。」
    慕容七娘道:「二姊和三姊不是要盤問他,對他更沒有絲毫惡意,只不過想問清楚
九妹這些年來的遭遇而已。」
    慕容八娘道:「所以他臨走的時候,她們堅持要重重酬謝他。」
    軒轅三光道:「不錯,他走的時候,她們一定要送他五千兩金子,這實在不算少數
了,若打發叫化子,至少可以打發一兩萬個。」他臉色早已發青,此刻忽然跳了起來,
大吼道:「但我這黑老弟卻不是叫化子,他為了你們那九妹,有好幾次差點連命都送掉
了,吃的苦更不知有多少,他難道就是為了你們那幾兩破銅爛鐵麼?你們姊妹都是聰明
人,難道真不懂他的意思?」
    慕容七娘歎了口氣,苦笑道:「我們並不是不懂,只不過……」軒轅三光冷笑道:
「只不過慕容姊妹嫁的都是金龜婿,我這黑老弟卻既沒有錢,又沒有勢,更不是什麼世
家子弟,你們自然不能將慕容九嫁給他。」說著說著,他又跳了起來,怒吼道:
    「但我這黑老弟又有那點配不上她?他雖然不是什麼大亨,但卻是個頂天立地的男
子漢,你們的姊妹能嫁到這樣的老公,正是你們祖宗積了德!」
    他指手劃腳,大叫大嚷,手指幾乎已快指到慕容七娘的鼻子上,慕容七娘居然沒有
發脾氣。
    她反而歎息道:「我們也知道也是個很好的人,並不辱沒九妹……」軒轅三光冷笑
道:「據我所知,黑老弟將她送回去的時候,她病勢已有了起色,你們就因為認定她的
病會好的,是以才捨不得將她嫁給他。」
    慕容七娘歎道:「那時我們的確認為她的病會好的,因為那時她好像已認得大姊了,
誰知這位黑……黑老弟走了之後,她的病情又忽然惡化,非但連大姊都不認得了,而且
整天不說一個字一句話。」
    慕容六娘也歎了口氣,道:「她只要一開囗,就必定是問:『他走了麼?』到後來
她連這句話都不說了,每天只是坐在那裡流淚。」
    那黑瘦漢子自然就是驕傲而孤僻的黑蜘蛛。他就像是個木頭人似的站著,聽到這裡,
他僵木的面容忽然扭曲起來,就彷彿有人用針在他心上刺了一下。
    軒轅三光卻大笑道:「原來那位九姑娘也是個多情人,這也不枉黑老弟對她那麼好
了。」慕容七娘歎道:「到了這時,我們才知道她的心意,我們自然也知道世上無論什
麼事都能勉強,只有這、「情」之一字是誰也勉強不得。」
    軒轅三光附和道:「你們總算還不太糊塗。」
    慕容六娘歎道:「九妹已病得那麼厲害,卻還能領受到他的情意,可見他對九妹必
是情深意重,人心都是肉做的,到了這種時候,無論他是什麼人,我們都不會反對他了。」
慕容八娘道:「所以我們就出來找他。但我們也知道他的行蹤一向很瓢忽,正發愁不知
是否能找得到他,幸好那時五姊夫恰巧經過武漢,恰巧瞧見你和他的一場豪賭。」
    慕容七娘笑了笑,道:「我五姊夫就是、「神眼書生」駱明道,他多年前曾經見過
你一次,只要被他看過一眼的人,他就永遠不會忘記。五姊夫本來也認不出他的,但為
了要找他,三姊早已為他晝了很多幅像,五姊夫一瞧見畫像,立刻就想起他在什麼地方
見過這人了。」
    慕容八娘道:「我們聽了五姊夫的話,就立刻趕到武漢這邊來,幸好你們兩位的豪
賭已在這一帶出了名,所以我們很快就找到了你們。」
    軒轅三光瞪眼道:「但你們莫要弄錯了,我這黑老弟跟我不一樣,他並不是賭鬼,
他只不過是心情不好,所以才賭的。」
    慕容七娘笑了笑,道:「他的心情,我們都很瞭解,我們也知道他是個心高氣傲的
人,我們若就這樣來找他,他一定不會跟我們走的。所以我們才想出賭的法子。」
    軒轅三光忍不住問道:「但你們若又輸了,那怎麼辦呢?」
    慕容七娘道:「我們若輸了,我們姊妹中就要有一人跟著你們走,對不對?所以我
們若輸了,就會要九妹跟著你們走,我們知道你們決不會虧待她的,只要她快樂,誰跟
誰走豈非都是一樣麼?」
    軒轅三光大笑道:「我只要能親眼看到我這位黑老弟和那位九姑娘成親,能喝到他
們一杯喜酒,就算叫我三個月不賭都沒關係。」
    他忽又頓住笑聲,搖著頭道:「不行不行,這杯喜酒只怕是喝不得的。慕容家的姑
娘成親,喜筵上一定全都是有名有姓,有頭有臉的人物,我這、「惡賭鬼」若是忽然闖
去了,豈非大煞風景。」
    慕容七娘笑道:「你放心,這杯喜酒少不了你的,我們就算什麼人都不請,也一定
要請你。」
    軒轅三光拍掌大笑道:「要得,我若不去,我就是龜兒子。」他忽又揮手道:「抬
走抬走,將那些銀子全都抬走,連一兩都不要留下來。」
    慕容七娘道:「這……這是為了什麼?」
    軒轅三光笑道:「要喝喜酒,自然就得送禮,你們若不收,就是看不起我,就是不
準備請我喝喜酒了。」
    慕容七娘嫣然笑道:「縱然如此,你也該留下一些做賭本才是呀。」
    軒轅三光道:「千萬留不得,我這人天生是不輸光不肯停手的脾氣,所以我自從發
了筆橫財後,簡直就沒有一天好好睡過覺,我越是拚命想輸光,越是輸不光,現在好容
易有機會將它送出去,你們若不完全收下來,就又害苦了我了。」
    黑蜘蛛終於笑了笑,忽又悄聲道:「小魚兒必定遠在山上,你若看到,莫要忘記告
訴他……」軒轅三光笑道:「你放心,我若看到他,一定會要他去喝你喜酒的。」原來
他們交成好朋友並非完全是為了賭,而是為了小魚兒,因為他們始終都認為小魚兒是個
好朋友。
    軒轅三光將他們送到門口,忽又笑道:「七姑娘,你以後若是手養,千萬莫要忘記
來找我,像你這樣的賭客,我平生實在沒有遇見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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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25:59

第一百一十一章 驚人豪賭
    人叢中立刻爆發出一片歡呼,有人大笑道:「七點,是單,我贏了。」
    軒轅三光大笑道;」有贏家就有輸家,入你先人板板,輸錢的龜兒子先來磕頭吧!」
    也自桌上拈起一串銅錢,一面數,一面笑道:「格老子,五十個,你龜兒子居然想
嬴老子們五十兩銀子……是那一個,快出來磕頭。」
    他一連問了三次,人叢裡卻沒有人答應。話猶未了,那又黑又瘦的漢子忽然凌空飛
了起來,就像是只大鳥似的,盤旋一轉,提起了一個人的頭髮。
    那人驚呼道:「不是找押的……不是我押的……」但是那瘦漢子腳尖在另一人肩上
只輕輕一點,竟然就將這麼大一個人憑空提了起來,」嗖」的掠了回去。
    屠嬌嬌沉聲道:「此人不但輕功高明,而且身法古怪得很,我簡直連見都沒見過。」
    白開心沉吟著道:「我們好像見過,只不過……」屠嬌嬌冷笑道;」只不過現在已
經忘記了,是麼?」
    這時那黑瘦漢子已將一個太陽穴上貼著狗皮百藥的青衣漢子摔在桌子上,那人還在
大叫道:
    「不是我,你看錯了。」
    軒轅三光一把拎起他來,怒喝道:「格老子,你龜兒你以為老子們的眼睛不管用麼,
你龜兒不妨問問這裡的人,老子們幾時看錯過。」
    他越說越氣,反手一個耳光摑了過去,一面打,一面罵道:「賭奸賭滑不賭詐,你
龜兒連這規矩都不懂,遠敢來賭錢……快滾你媽的臭蛋吧。」
    他的手一揚,竟將這人自人叢上直拋了出去,果然沒有一個人敢賴帳了,賭場佇立
刻就」劈裡拍啦」,」噗通噗通」的響了起來,再加上軒轅三光的哈哈大笑聲,聽起來
果然熱鬧得很。
    屠嬌嬌搖著頭笑道:「我看這」惡賭鬼」現在已經該改個外號了。奇怪的是,這黑
小子怎會也跟著他一齊發瘋呢了難道他們這些銀子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麼?」她笑了笑,
又接道:「這也許是因為這小子太年輕,還不懂得銀錢的可愛,等他到了我這樣的年紀,
他就會知道世上再也沒有比銀錢更可愛的東西了。」
    這時軒轅三光又在大吼道;」龜兒子們,都押好了麼?老子又要開了。」
    他」吧」的一聲剛將那只破碗蓋在桌上,突聽一人道:「且慢,等我一等。」這聲
音嬌柔清脆,竟是女子的囗音,聽來說話的人還在門外,但一個字一個字的傳進來,竟
將四下亂嘈嘈的人聲都壓了下去。
    軒轅三光咧嘴一笑,道:「賭場裡的規矩,你既然來遲了,就得押下一把,但看在
你說話的聲音很好聽的份上,就等你一等。」那聲音銀鈴般笑道:「多謝。」
    她的笑聲比說話的聲音更好聽,大家都不禁想瞧瞧來的是何許人也,前面的人都扭
過頭,伸長脖子去望。
    他們什麼也沒有瞧見,只見靠著門的一群人忽然驚呼著向兩旁倒了下去,又聽得一
個男人的聲音喝道:「閃開,讓條路出來。」接著,大家就郡瞧見五六個鐵塔般的錦衣
大漢,手裡提著皮鞭子,橫衝直闖的走了進來。
    說話聲中,外面又有四條錦衣大漢走了進來,兩人抬著很大的二口箱子,箱子的份
量似乎很重,他們將箱子抬到賭桌前,也叉起手往兩旁一站。
    軒轅三光一雙眼珠子滾來滾去,大笑道:「想不到我們這小廟裡竟來了大菩薩。」
    他重重一拍那黑瘦漢子的肩頭,又笑道:「兄弟,你不是總說賭得不過癮麼?看樣
子過癮的已經來了!」
    那黑瘦漢子面上什麼表情也沒有,嘴裡也不說一個字若不是他的眼睛還沒有閉上,
別人一定要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就在這時,己有三個艷光照人的少婦姍姍而來。
    賭場裡本來還是亂烘烘的,但她們三個人一進來後,四下忽然變得一點聲音都沒有
了。每個人都張大了嘴,眼睛發直,連呼吸都幾乎停頓,只因這三位少婦實在太美,美
得簡直令人連氣都透不過來。
    除了衣服的顏色不同外,這三位少婦看來幾乎就是一個模子裡鑄出來的,連走路的
步子都完全一樣。這時她們已姍姍走到軒轅三光面前,嫣然一笑。
    當中的紫衣少婦道:「有勞久候,抱歉得很。」
    軒轅三光笑道:「沒得關係,我已有很久沒有跟美人賭錢了,再等等都沒得關係。」
    錦衣大漢們已自外面搬進來三張椅子,用衣襟擦得乾乾淨淨,再恭恭敬敬的請那三
位少婦坐下。
    軒轅三光拍了拍手,道:「好,現在姑娘們已經可以下注了,請!」
    那紫衣少婦向身旁的錦衣大漢微微點頭,那大漢立刻打開一隻箱子,大家只覺銀光
耀目,照得眼睛都花了。
    軒轅三光的眼睛也立刻亮了起來,笑道:「原來姑娘們竟真的是準備來好好賭一場
的,姑娘們找到了我,實在真是找對了人了!」
    那紫衣少婦道:「這裡限不限注的!」
    軒轅三光大笑道;」你只管放心,隨便你押多少,莊家都照賠不誤。」
    紫衣少婦道:「這樣最好。」
    她揮了揮,道:「五萬,雙!」
    這」五萬」兩個字說出來,別人只當自己的耳朵有了毛病,但那大漢卻真的將五萬
兩白花花白銀子堆了上去。
    白開心忍不住問道:「你看這三個美人兒真是來賭錢的麼?」
    屠嬌嬌搖了搖頭,道:「像她們這樣的人,就算要賭錢,也不會巴巴的趕到這裡來。」
    白開心道:「那麼,她們難道是想來找這賭鬼麻煩的麼?」
    屠嬌嬌沉吟著道;」我現在也還看不透她們的用意,反正你等著瞧吧,這」惡賭鬼」
今天絕不會有好日子過的。」
    這時那黃瘦漢子也似乎忽然自夢中驚醒了,黑臉上已冒出了紅光,軒轅三光更是不
停的摩拳擦掌,不住道:「好,要得,硬是要得,硬是過癮。」
    他一雙蒲扇般的大手忽然將那破碗攫了起來,口中大喝道:「開!」兩粒骰子都是
紅的,一粒是麼點,一粒是四點。
    人叢中立刻傳出了一陣歎息聲:「五點,單,莊家贏了。」那紫衣少婦卻連眼睛都
沒有眨,好像輸出去的只不過是五個小錢,她竟又輕輕揮了揮手,淡淡道:「五萬,還
是雙。」
    軒轅三光大笑道;」對,有賭不為輸,再來。」骰子在碗裡」格郎格郎」的響,突
聽」吧」的一聲,軒轅三光將那只破碗用力掀了起來。
    兩粒骰子都是黑的,一粒是三點,一粒是六點。又是單。
    那紫衣少婦竟一連押了六把」雙」。骰子開出來一連六次竟都是」單」!兩口大箱
子已空了一口,賭場裡的人頭上都冒出了汗。但那紫衣少婦竟還是面不改色。
    她身旁的兩人,嘴角竟始終帶著微笑,既沒有說一句話,也沒有皺一皺眉,甚至連
坐的姿勢都沒有變一變。
    錦衣大漢道:「還有二十萬。」
    紫衣少婦淡淡道;」這次全押上吧!」紫衣少婦的櫻唇中只輕輕吐出了一個字:
「雙!」
    她押的還是雙!人叢中已忍不住發出了騷動聲,但骰子聲一響,別的聲音立刻全都
安靜了,甚至連喘息的聲音都沒有。
    軒轅三光」吧」的又將破碗蓋在桌子上,用兩隻大手緊緊包住,眼睛瞪著那紫衣少
婦,道:「這次你真的還是押雙么?好,要得,連老子都服你了。」
    他」老子」兩個字終於遠是說了出來,可見此刻連這」惡賭鬼」的心裡都開始緊張
起來。那黑瘦漢子的眼睛彷彿已比方才大了一倍,瞬也不瞬的盯著軒轅三光的一雙手,
額上也已在冒汗。
    只聽一聲大喝:「開!」
    骰子開出來又是單T這次連軒轅三光都怔住了,他實在連自己都不相信自己有這麼好
的運氣,骰子竟一連開出了七次單土人叢中又是驚呼,又是歎息。
    但那三位少婦卻還是面不改色,甚至連頭上的珠花都沒有頭動,三個人只瞟了那兩
粒骰子一眼,就站了起來,一言不發,靜靜的轉過身子,靜靜的走了出去。
    軒轅三光忽然道:「姑娘們且慢走。像姑娘們這樣的賭客,雖非千載難逢,也是天
上少有的。一個賭鬼遇見姑娘這樣的對手,若是輕輕放過了,這賭鬼就該打下十八層地
獄。姑娘們難道不想翻本?」
    紫衣少婦笑了笑,道:「只可惜我們今天已輸光了,過兩天吧。」
    軒轅三光道:「賭場裡本來講究的是現賭現賠,絕不賒欠,但對姑娘們這樣的賭客,
卻可以例外。」
    他」啪」的一拍桌子,笑道;」姑娘們儘管押吧,無論要押多少,只要一句話就算
數。」
    紫衣少婦眼角瞟了她身旁的姊妹兩人一眼,悠然笑道;」你信得過我們?」
    軒轅王光大笑道;」只要姑娘肯賭,我還怕姑娘會少了我一兩銀子麼!」
    紫衣少婦沉吟著,三個人又交換了個眼色,終於一齊轉回身,又緩緩走回那張賭桌
前。屠嬌嬌微笑著悄聲道:「我早就知道這惡賭鬼不肯放她們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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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25:32

第一百一十章 奇異賭場
    屠嬌嬌道:「魏無牙既能將她們困在裡面,必定早已計劃周詳,那山洞裡就絕不會
有任何吃喝的東西留下來。」
    李大嘴道:「不錯,魏無牙一定早已算準了要將她們餓死在裡面。」
    屠嬌嬌道:「但你又能餓多久呢?」
    李大嘴眼睛一亮,道:「光只是沒有東西吃,我至少還可以挨十半個月,但沒有水
喝,兩天都受不了的。」
    屠嬌嬌笑道:「正是如此,無論多麼強的人,光是兩天沒水喝,得要躺下去,移花
宮主就算比別人都強些,也必定挨不過三天、」
    哈哈兒拘掌道:「哈哈,是叨,我們為何不能等上個三五天後再進去呢?」
    話末說完,白開心已一個斗自樹林翻了出來,大笑道:「是呀,我們為何不能等三
天後再進去取,哈哈,屠嬌嬌呀屠嬌嬌,你實在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得多。」
    花無缺雖閉著眼睛,耳朵卻沒有閉著,這些話聽入他耳裡,他的心已不覺沈了下去,
彷彿已沈入萬劫不復的無底深淵裡。
    只聽屠嬌嬌道:「現在大家既已決定留在這裡不走,就有幾件事要做了。」
    白開心道:「不錯,咱們既已決定留在這裡,就該將那兩個妞兒也帶到這裡來,那
個半人半鬼的怪物雖然答應在那邊看著她們,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屠嬌嬌道:「正是如此,那兩位姑娘我說不定還用得著她們,所以,哈哈兒,就煩
你去將她們帶到這裡來吧。」
    白開心「哼」了一聲,道:「那麼我呢?你要我去幹什麼?」
    屠嬌嬌道:「你去找一些吃喝的東西來,最少也要夠咱們三天吃的。」
    李大嘴跳了起來,道:「你為何要他去?這小子根本就不懂得吃,啃個冷饅頭就可
以過一天了,他弄固來的東西,只怕連狗都不聞。」
    屠嬌嬌笑道:「不錯,色鬼大多不講究吃的,但總也比要你去好,你先去弄條肥肥
胖胖的烤人回來,咱們就只好餓肚子了。山下的小鎮裡,好像有家鐵器,你到那裡去弄
幾件開山的傢伙來,依我看,要想將這山洞打通,只怕還不是件容易事。」
    哈哈兒道:「哈哈,若是容易,移花宮主她們豈非早就打出來了。」
    三個人分頭而去,最先回來的是哈哈兒。他拉著一匹騾子,騾子拉著一塊大石頭。
    花無缺正滿心焦急地等著鐵心蘭,哈哈兒卻只不過帶回一匹騾子來,花無缺既是鷲
奇,又是失望。
    就在這時,更奇怪的事發生了一這塊石頭中,竟忽然發出一種很奇異的叫吟聲,還
夾著吃吃的笑聲。
    花無缺畿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屠嬌嬌瞟了他一眼,忽然道;
「你可瞧見了這塊石頭麼這是一塊魔石,它會吃人,所以又叫做吃人石,你那位鐵姑娘
就被它吃進肚子裡去了。」
    花無缺咬著牙,忍耐著不說話。花無缺心裡就算一萬個不信,但眼睛還是忍不住要
往那邊看。他眼睛雖在看著,心裡還是一萬個不相信。
    誰知屠嬌嬌一揚手,那塊石頭竟真的開了。石頭中竟真的有兩個人。竟赫然是那白
夫人和鐵心蘭。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花無缺倒買的吃了一鷲,但哈哈兒和屠嬌嬌都已一齊拍手大
笑起來。
    花無缺也終於發現,這塊石頭原來是用帆布架起的,然後又將真苔一塊塊的粘在帆
布上。制怍得本來已可亂真,再加上夜色如此黝黯,所以花無缺的目光縱敏銳,一時間
也末看清。
    揭開帆布,裡面竟是個精鋼鑄成的架子,就像是個鐵籠,白夫人和鐵心蘭就被關在
這鐵籠裡。鐵心蘭曲在角落裡,只手掩蓋著臉,彷彿既不願讓人看到她,她也不願意看
到任何人。白夫人的身子卻幾乎是完全赤裸著的,而且不停的在扭動著,不停的在笑,
又不停的在叫吟。
    花無缺只看了一眼,就閉起眼睛不忍再看。他既不忍看到鐵心蘭的模樣,也不忍看
到白夫人的模樣,鐵心蘭令他傷心,白夫人卻實在令他覺得有些嘔心。
    屠嬌嬌悠然笑道:「鐵心蘭,鐵姑娘,你可知道我們是在對誰說話麼」鐵心蘭還是
以手蒙著臉,不肯抬頭。
    哈哈兒道:「你為什麼不張開眼睛來瞧瞧呢,我保證你只要張開眼睛,準會嚇一跳。」
    花無缺只望鐵心蘭莫要張開眠睛來,莫要看到他此劇的模樣,他永遠不願鐵心蘭為
了他傷心。但鐵心蘭的手已滑落,頭已抬起。
    她身子立刻顫抖起來。她衝過來,手抓著鐵柵,目光充滿了悲痛與絕望,她並沒有
呼號吶喊,但她的眼色卻更令人心碎。花無缺閉起眼睛,只望大地忽然裂開,將他永遠
吞沒。
    就在這時,白開心已回來了。
    他帶回了兩大包東西,不停地在喘著氣,嘴裡喃喃道:「我居然會辛辛苦苦去為你
們找東西來,這簡直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杜殺道:「李大嘴呢?為何還不回來?你沒有和他一到那小鎮去?」白開心叫了起
來,道:「我怎麼會和那大嘴狼走一條路,他若能上西天,我寧可下地獄。」
    屠嬌嬌道:「那麼,這些吃的東西你是從那裡找來的?」
    白開心道:「就在山腳的那廟裡。你難道以為廟裡的和尚都是吃素麼?告訴你,你
的運氣不錯我找的這間廟,是個酒肉和尚開的。連老闆帶夥計都不吃一兩肉,,,,;
他們要吃就一斤一斤的吃」
    他自麻袋中摸出塊肉大嚼起來,喃喃又道:「嘴是用來吃東西的,不是用來罵人的,
誰若用錯了地方,倒楣的是他自己。」
    籠子裡的白夫人忽然跳了起來,瞪著那兩隻麻袋。她身已佈滿了一條條傷痕,有的
是鞭子抽出來的,有的是她自己抓的,她實在已被折磨得不像個人,已完全沒有人的尊
嚴。就連她的目
    光看來都已像是隻野獸。
    屠嬌嬌拿出個饅頭,道:「你也想吃麼抱歉得很,我卻非要你們挨餓不可。」
    白夫人沒有說話,只因她身上的奇又發怍了。
    杜殺皺眉道:「你為同要他們挨餓!」
    屠嬌嬌微笑道:「只因我要拿她們做個試驗,看她們餓到什麼時侯才沒有力氣,到
了那時,我們就可以開始挖洞了。」
    最後回來的是李大嘴。他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他奔馳了一夜,非但絲毫
沒有疲倦之意,反而顯得很興奮。
    白開心撇著嘴,冷笑道:「你們瞧瞧他得意的模樣,就活像牛魔王吃到了唐僧肉。」
    屠嬌嬌搶著道:「你莫聽他放屁,快說說你遇見了什麼奇怪的事吧。」
    杜殺冷冷道:「究竟是什麼事」
    李大嘴道:「我下山的時候已經快到子時,我以為那小鎮上的人一定都睡著了,誰
知那小鎮上卻是燈火通明,滿街上都是人來人往,竟比京城的廟會還熱鬧。所以我也覺
得奇怪,拉了個人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有兩個人在鎮上擺了個賭場,不但鎮上的人通宵
去賭,連附近幾百里地的人都聞風而來,所以這本來很荒涼的小鎮,竟變得比通商大埠
遠熱鬧。」
    哈哈兒道:「哈哈,開賭場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咱們不如也去湊湊熱鬧,我和兩個
小子打打對台吧。」
    李大嘴笑了笑,道:「像他們那樣的賭場,咱們只怕還開不起。只因他們開賭場為
的恨本不是賺錢,而是為了要過賭癮,到那裡去賭錢的人,若是贏了,莊家照賠不誤,
若是輸了,只要叩個頭就可走路,據說遠不到三天,做莊的那兩位仁兄已賠了十幾萬兩。」
    白開心張大眼睛,道:「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做,這兩人莫非有毛
病?」
    李大嘴悠然道:「這兩人也沒有什麼別的毛病,只不過賭癮大得駭人而已,只要有
人陪他們賭,他們就就樂不可支,輸嬴他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哈哈兒忽也一拍巴掌,道:「哈哈,我知道了,這樣的賭鬼世上的確再也找不出第
二個。」
    杜殺皺眉道:「真的是軒轅三光?」
    李大嘴道:「我看見了他,他卻沒有看到我,只因那時他眼睛裡除了骰子和牌九,
就算是他親爹,他都不會認得了。他那裡賭注倒買妙得很,磕一個頭算一兩,打一記屁
股算五錢,他若嬴了,賭場裡就立刻響起了一片「撲通撲通的磕頭聲,劈哩拍啦的打屁
股聲,再加上他得意的笑聲,真是熱鬧得很。」
    屠嬌嬌道:「他若輸了呢?」
    李大嘴道:「他若輸了,倒買的是一錠一錠的銀子拿出來賠人家,一文都不少。」
    杜殺忽然道:「和他一齊做莊的那人,你認不認得?」
    李大嘴笑道:「人瘦小枯乾,其貌不揚,我連見都沒見過。
    屠嬌嬌悠然道:「這倒說不定,也許我對這人倒蠻有興趣哩」
    白開心笑道:「我對這人的興趣也不小,倒真想看看他是怎和那惡賭鬼交上朋友的,
惡賭鬼輸的銀子,說不定就是他在掏腰包。」
    屠嬌嬌眼珠子一轉,笑道:「既然我們兩個都對他很有興趣那麼今天晚上我們就去
看看他巴。」
    雖已夜深,小鎮上果然仍是燈火通明,街上走著的人,大多都是喜氣洋洋,但十個
中倒有九個看來不像規矩人。
    屠嬌嬌現在的模樣,卻規矩得很,她打扮得就像是個銀子不多,氣派卻不小的窮酸
秀才。白開心自然只好做她的跟班了。
    屠嬌嬌選了個賣雲吞麵的攤子坐下來,要了一碗麵,一個鹵蛋,外加一碟滷牛肉。
白開心只有在旁邊看著的份。
    那麵攤的老闆是個老頭子,一面撈面,一面搭訕著道:「你家也是賭錢的麼?」
    屠嬌嬌也笑了笑,道:「開賭場的那兩人,你可曾見過?」
    那老頭子歎了氣,道:「那是兩個瘋子,你家,尤其是瘦的那個,不賭錢的時候,
就像是剛死了親爹似的,成天哭喪著臉,一賭起來,立刻就精神百倍了,我看他這次已
賭了三天三夜,連手卻沒有轉過,你家。」
    屠嬌嬌道:「他們輸得起麼?」
    那老頭子道:「據說他們整整帶了兩大車的銀子來的,你家說,這不是祖宗缺了德,
才生出一這種敗家子麼。」那湖北佬說話倒買是客氣,一口一個「你家」,叫人聽得受
用得很。
    說話間,他們已隨著畿個人走進了小鎮裡唯一的一家客棧,客棧並不大,現在幾乎
已經快被擠破了。軒轅三光的賭場就在這家客棧裡。
    屠嬌嬌走進去,只見到處都是人擠人,人推入,她的個子本不高,根本就看不到軒
轅三光的人在那裡。但她終於聽見軒轅三光的聲音。
    只聽一人大笑著吼道:「格老子,你們這些龜兒子一個個的上來好不好,再擠就連
你們的蛋黃都要擠出來了。」屠嬌嬌雖已有二十年沒聽過他的聲音,但一聽到這「格老
子」三個字,已知道準是惡賭鬼無疑。
    屠嬌嬌眠珠子一轉,拉著白開心擠到牆角,忽然出手點了前面兩個人的穴道,那人
連「哼」
    都沒有哼一聲就倒了下去,別的人竟連看都沒有往這邊看一眼,屠嬌嬌居然就站到
這兩人的身上去。於是她就終於見到那「惡賭鬼」軒轅三光了。
    現在他們賭的是「單雙」,一張八仙桌上,著塊白布,白布中間劃著條黑線,左面
的是單,右面的是雙。
    骰子開出來,若是「單」,那麼押在「雙」上的人就得磕頭打屁股,這種賭錢的法
子,當真是簡單明瞭,痛快得很。
    他半邊衣裳已褪了下來,頭髮也亂了,卻用條又髒又臭的毛巾紮著頭,滿面俱是油
光,眼睛裡滿是血絲,看來活脫脫就像是個殺豬的。
    他面前還擺著幾個夾著肉的饅頭,顯見得非但沒睡覺,連飯都來不及吃,而那饅頭
也不過只咬了一口而已。他模樣看來買在狼狽得很,但臉上卻是興高采烈,聲音雖已嘶
啞了,但還是在直
    著嗓子窮吼。
    屠嬌嬌眼睛盯在軒轅三光旁邊一個人的身上,白開心終於也隨著她目光望了過去。
只見這人果然是又黑又瘦,其貌不揚,可是一雙滿佈血絲的眼睛,看來卻仍然是炯炯有
光。
    只聽軒轅三光大吼道:「龜兒子們,快下注吧,老子要開了。」桌上單雙兩邊,都
押著東西,有的押幾個銅板,有的押兩塊石頭,還有的就在破紙上寫幾個字。桌子旁邊,
還有兩個人在磕頭,顯然是輸得太多了。
    軒轅三光手裡搖著個破碗,骰子在碗裡不停的響,那又黑又瘦的漢子在一旁瞪著眼
瞧著,頭上直冒汗。突聽軒轅三光大喝一聲,道:「開!」「砰」的,破碗已在桌子上
揭了開來。(請續看第八部)
    第一一一章 奇異賭場
    屠嬌嬌道:「魏無牙既能將她們困在裡面,必定早已計劃周詳,那山洞裡就絕不會
有任何吃喝的東西留下來。」
    李大嘴道:「不錯,魏無牙一定早已算準了要將她們餓死在裡面。」
    屠嬌嬌道:「但你又能餓多久呢?」
    李大嘴眼睛一亮,道:「光只是沒有東西吃,我至少還可以挨十半個月,但沒有水
喝,兩天都受不了的。」
    屠嬌嬌笑道:「正是如此,無論多麼強的人,光是兩天沒水喝,得要躺下去,移花
宮主就算比別人都強些,也必定挨不過三天、」
    哈哈兒拘掌道:「哈哈,是叨,我們為何不能等上個三五天後再進去呢?」
    話末說完,白開心已一個斗自樹林翻了出來,大笑道:「是呀,我們為何不能等三
天後再進去取,哈哈,屠嬌嬌呀屠嬌嬌,你實在比我想像中還要聰明得多。」
    花無缺雖閉著眼睛,耳朵卻沒有閉著,這些話聽入他耳裡,他的心已不覺沈了下去,
彷彿已沈入萬劫不復的無底深淵裡。
    只聽屠嬌嬌道:「現在大家既已決定留在這裡不走,就有幾件事要做了。」
    白開心道:「不錯,咱們既已決定留在這裡,就該將那兩個妞兒也帶到這裡來,那
個半人半鬼的怪物雖然答應在那邊看著她們,我還是有些不放心。」
    屠嬌嬌道:「正是如此,那兩位姑娘我說不定還用得著她們,所以,哈哈兒,就煩
你去將她們帶到這裡來吧。」
    白開心「哼」了一聲,道:「那麼我呢?你要我去幹什麼?」
    屠嬌嬌道:「你去找一些吃喝的東西來,最少也要夠咱們三天吃的。」
    李大嘴跳了起來,道:「你為何要他去?這小子根本就不懂得吃,啃個冷饅頭就可
以過一天了,他弄固來的東西,只怕連狗都不聞。」
    屠嬌嬌笑道:「不錯,色鬼大多不講究吃的,但總也比要你去好,你先去弄條肥肥
胖胖的烤人回來,咱們就只好餓肚子了。山下的小鎮裡,好像有家鐵器,你到那裡去弄
幾件開山的傢伙來,依我看,要想將這山洞打通,只怕還不是件容易事。」
    哈哈兒道:「哈哈,若是容易,移花宮主她們豈非早就打出來了。」
    三個人分頭而去,最先回來的是哈哈兒。他拉著一匹騾子,騾子拉著一塊大石頭。
    花無缺正滿心焦急地等著鐵心蘭,哈哈兒卻只不過帶回一匹騾子來,花無缺既是鷲
奇,又是失望。
    就在這時,更奇怪的事發生了一這塊石頭中,竟忽然發出一種很奇異的叫吟聲,還
夾著吃吃的笑聲。
    花無缺畿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屠嬌嬌瞟了他一眼,忽然道;
「你可瞧見了這塊石頭麼這是一塊魔石,它會吃人,所以又叫做吃人石,你那位鐵姑娘
就被它吃進肚子裡去了。」
    花無缺咬著牙,忍耐著不說話。花無缺心裡就算一萬個不信,但眼睛還是忍不住要
往那邊看。他眼睛雖在看著,心裡還是一萬個不相信。
    誰知屠嬌嬌一揚手,那塊石頭竟真的開了。石頭中竟真的有兩個人。竟赫然是那白
夫人和鐵心蘭。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花無缺倒買的吃了一鷲,但哈哈兒和屠嬌嬌都已一齊拍手大
笑起來。
    花無缺也終於發現,這塊石頭原來是用帆布架起的,然後又將真苔一塊塊的粘在帆
布上。制怍得本來已可亂真,再加上夜色如此黝黯,所以花無缺的目光縱敏銳,一時間
也末看清。
    揭開帆布,裡面竟是個精鋼鑄成的架子,就像是個鐵籠,白夫人和鐵心蘭就被關在
這鐵籠裡。鐵心蘭曲在角落裡,只手掩蓋著臉,彷彿既不願讓人看到她,她也不願意看
到任何人。白夫人的身子卻幾乎是完全赤裸著的,而且不停的在扭動著,不停的在笑,
又不停的在叫吟。
    花無缺只看了一眼,就閉起眼睛不忍再看。他既不忍看到鐵心蘭的模樣,也不忍看
到白夫人的模樣,鐵心蘭令他傷心,白夫人卻實在令他覺得有些嘔心。
    屠嬌嬌悠然笑道:「鐵心蘭,鐵姑娘,你可知道我們是在對誰說話麼」鐵心蘭還是
以手蒙著臉,不肯抬頭。
    哈哈兒道:「你為什麼不張開眼睛來瞧瞧呢,我保證你只要張開眼睛,準會嚇一跳。」
    花無缺只望鐵心蘭莫要張開眠睛來,莫要看到他此劇的模樣,他永遠不願鐵心蘭為
了他傷心。但鐵心蘭的手已滑落,頭已抬起。
    她身子立刻顫抖起來。她衝過來,手抓著鐵柵,目光充滿了悲痛與絕望,她並沒有
呼號吶喊,但她的眼色卻更令人心碎。花無缺閉起眼睛,只望大地忽然裂開,將他永遠
吞沒。
    就在這時,白開心已回來了。
    他帶回了兩大包東西,不停地在喘著氣,嘴裡喃喃道:「我居然會辛辛苦苦去為你
們找東西來,這簡直連我自己都不相信。」
    杜殺道:「李大嘴呢?為何還不回來?你沒有和他一到那小鎮去?」
    白開心叫了起來,道:「我怎麼會和那大嘴狼走一條路,他若能上西天,我寧可下
地獄。」
    屠嬌嬌道:「那麼,這些吃的東西你是從那裡找來的?」
    白開心道:「就在山腳的那廟裡。你難道以為廟裡的和尚都是吃素麼?告訴你,你
的運氣不錯我找的這間廟,是個酒肉和尚開的。連老闆帶夥計都不吃一兩肉,,,,;
他們要吃就一斤一斤的吃」
    他自麻袋中摸出塊肉大嚼起來,喃喃又道:「嘴是用來吃東西的,不是用來罵人的,
誰若用錯了地方,倒楣的是他自己。」
    籠子裡的白夫人忽然跳了起來,瞪著那兩隻麻袋。她身已佈滿了一條條傷痕,有的
是鞭子抽出來的,有的是她自己抓的,她實在已被折磨得不像個人,已完全沒有人的尊
嚴。就連她的目
    光看來都已像是隻野獸。
    屠嬌嬌拿出個饅頭,道:「你也想吃麼抱歉得很,我卻非要你們挨餓不可。」
    白夫人沒有說話,只因她身上的奇又發怍了。
    杜殺皺眉道:「你為同要他們挨餓!」
    屠嬌嬌微笑道:「只因我要拿她們做個試驗,看她們餓到什麼時侯才沒有力氣,到
了那時,我們就可以開始挖洞了。」
    最後回來的是李大嘴。他回來的時候,天已經完全亮了。他奔馳了一夜,非但絲毫
沒有疲倦之意,反而顯得很興奮。
    白開心撇著嘴,冷笑道:「你們瞧瞧他得意的模樣,就活像牛魔王吃到了唐僧肉。」
    屠嬌嬌搶著道:「你莫聽他放屁,快說說你遇見了什麼奇怪的事吧。」
    杜殺冷冷道:「究竟是什麼事」
    李大嘴道:「我下山的時候已經快到子時,我以為那小鎮上的人一定都睡著了,誰
知那小鎮上卻是燈火通明,滿街上都是人來人往,竟比京城的廟會還熱鬧。所以我也覺
得奇怪,拉了個人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有兩個人在鎮上擺了個賭場,不但鎮上的人通宵
去賭,連附近幾百里地的人都聞風而來,所以這本來很荒涼的小鎮,竟變得比通商大埠
遠熱鬧。」
    哈哈兒道:「哈哈,開賭場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咱們不如也去湊湊熱鬧,我和兩個
小子打打對台吧。」
    李大嘴笑了笑,道:「像他們那樣的賭場,咱們只怕還開不起。只因他們開賭場為
的恨本不是賺錢,而是為了要過賭癮,到那裡去賭錢的人,若是贏了,莊家照賠不誤,
若是輸了,只要叩個頭就可走路,據說遠不到三天,做莊的那兩位仁兄已賠了十幾萬兩。」
    白開心張大眼睛,道:「殺頭的生意有人做,賠本的生意沒人做,這兩人莫非有毛
病?」
    李大嘴悠然道:「這兩人也沒有什麼別的毛病,只不過賭癮大得駭人而已,只要有
人陪他們賭,他們就就樂不可支,輸嬴他們根本就不放在心上。」
    哈哈兒忽也一拍巴掌,道:「哈哈,我知道了,這樣的賭鬼世上的確再也找不出第
二個。」
    杜殺皺眉道:「真的是軒轅三光?」
    李大嘴道:「我看見了他,他卻沒有看到我,只因那時他眼睛裡除了骰子和牌九,
就算是他親爹,他都不會認得了。他那裡賭注倒買妙得很,磕一個頭算一兩,打一記屁
股算五錢,他若嬴了,賭場裡就立刻響起了一片「撲通撲通的磕頭聲,劈哩拍啦的打屁
股聲,再加上他得意的笑聲,真是熱鬧得很。」
    屠嬌嬌道:「他若輸了呢?」
    李大嘴道:「他若輸了,倒買的是一錠一錠的銀子拿出來賠人家,一文都不少。」
    杜殺忽然道:「和他一齊做莊的那人,你認不認得?」
    李大嘴笑道:「人瘦小枯乾,其貌不揚,我連見都沒見過。
    屠嬌嬌悠然道:「這倒說不定,也許我對這人倒蠻有興趣哩」
    白開心笑道:「我對這人的興趣也不小,倒真想看看他是怎和那惡賭鬼交上朋友的,
惡賭鬼輸的銀子,說不定就是他在掏腰包。」
    屠嬌嬌眼珠子一轉,笑道:「既然我們兩個都對他很有興趣那麼今天晚上我們就去
看看他巴。」
    雖已夜深,小鎮上果然仍是燈火通明,街上走著的人,大多都是喜氣洋洋,但十個
中倒有九個看來不像規矩人。
    屠嬌嬌現在的模樣,卻規矩得很,她打扮得就像是個銀子不多,氣派卻不小的窮酸
秀才。白開心自然只好做她的跟班了。
    屠嬌嬌選了個賣雲吞麵的攤子坐下來,要了一碗麵,一個鹵蛋,外加一碟滷牛肉。
白開心只有在旁邊看著的份。
    那麵攤的老闆是個老頭子,一面撈面,一面搭訕著道:「你家也是賭錢的麼?」
    屠嬌嬌也笑了笑,道:「開賭場的那兩人,你可曾見過?」
    那老頭子歎了氣,道:「那是兩個瘋子,你家,尤其是瘦的那個,不賭錢的時候,
就像是剛死了親爹似的,成天哭喪著臉,一賭起來,立刻就精神百倍了,我看他這次已
賭了三天三夜,連手卻沒有轉過,你家。」
    屠嬌嬌道:「他們輸得起麼?」
    那老頭子道:「據說他們整整帶了兩大車的銀子來的,你家說,這不是祖宗缺了德,
才生出一這種敗家子麼。」那湖北佬說話倒買是客氣,一口一個「你家」,叫人聽得受
用得很。
    說話間,他們已隨著畿個人走進了小鎮裡唯一的一家客棧,客棧並不大,現在幾乎
已經快被擠破了。軒轅三光的賭場就在這家客棧裡。
    屠嬌嬌走進去,只見到處都是人擠人,人推入,她的個子本不高,根本就看不到軒
轅三光的人在那裡。但她終於聽見軒轅三光的聲音。
    只聽一人大笑著吼道:「格老子,你們這些龜兒子一個個的上來好不好,再擠就連
你們的蛋黃都要擠出來了。」屠嬌嬌雖已有二十年沒聽過他的聲音,但一聽到這「格老
子」三個字,已知道準是惡賭鬼無疑。
    屠嬌嬌眠珠子一轉,拉著白開心擠到牆角,忽然出手點了前面兩個人的穴道,那人
連「哼」
    都沒有哼一聲就倒了下去,別的人竟連看都沒有往這邊看一眼,屠嬌嬌居然就站到
這兩人的身上去。於是她就終於見到那「惡賭鬼」軒轅三光了。
    現在他們賭的是「單雙」,一張八仙桌上,著塊白布,白布中間劃著條黑線,左面
的是單,右面的是雙。
    骰子開出來,若是「單」,那麼押在「雙」上的人就得磕頭打屁股,這種賭錢的法
子,當真是簡單明瞭,痛快得很。
    他半邊衣裳已褪了下來,頭髮也亂了,卻用條又髒又臭的毛巾紮著頭,滿面俱是油
光,眼睛裡滿是血絲,看來活脫脫就像是個殺豬的。
    他面前還擺著幾個夾著肉的饅頭,顯見得非但沒睡覺,連飯都來不及吃,而那饅頭
也不過只咬了一口而已。他模樣看來買在狼狽得很,但臉上卻是興高采烈,聲音雖已嘶
啞了,但還是在直
    著嗓子窮吼。
    屠嬌嬌眼睛盯在軒轅三光旁邊一個人的身上,白開心終於也隨著她目光望了過去。
只見這人果然是又黑又瘦,其貌不揚,可是一雙滿佈血絲的眼睛,看來卻仍然是炯炯有
光。
    只聽軒轅三光大吼道:「龜兒子們,快下注吧,老子要開了。」桌上單雙兩邊,都
押著東西,有的押幾個銅板,有的押兩塊石頭,還有的就在破紙上寫幾個字。桌子旁邊,
還有兩個人在磕頭,顯然是輸得太多了。
    軒轅三光手裡搖著個破碗,骰子在碗裡不停的響,那又黑又瘦的漢子在一旁瞪著眼
瞧著,頭上直冒汗。突聽軒轅三光大喝一聲,道:「開!」「砰」的,破碗已在桌子上
揭了開來。
引言 使用道具
phil65.tw
王爵 | 2008-3-9 22:24:49

第一百零九章 惡人惡計
    花無缺並沒有找到鐵心蘭。鐵心蘭竟忽然神桃地消失了。
    以花無缺的輕功,無論鐵心蘭往那裡走,他都必然能追得到,但他尋遍了整個龜山,
都找不到鐵心蘭的影子。等他失望地回去時,魏無牙的洞穴已被封閉。
    一這變化實在令花無缺吃鷲得不知所措,他狂呼大喊,也沒有人回答,移花宮主和
小魚兒顯然已被封鎖在這洞穴中,否則絕不會不告而去,花無缺只覺手足發麻,竟不知
該如何是好。
    等他自半山的樵子手中借來一柄鐵鍬和一柄斧頭的時候,日色已漸漸西沉,夕陽晚
照,晚霞如血。
    。他用盡全身力氣,動手開山,開始時,山石在他鐵鍬下似乎十分脆弱,但後來卻
越變越堅硬,堅硬如鐵。
    他知道氣力也已漸漸不支了,但他卻不能停下來,他也不知道洞穴中究竟發生了什
麼事,他簡直要發瘋。這時暮詁蒼茫,夜色已臨,蒼茫的暮色,忽然冉冉出現了一條人
影,她也不說話,只是靜靜的站在那裡,癡癡的望著花無缺。花無缺雖然沒有聽到她的
聲音,但本能上卻似已覺察出什麼,緩緩停住了手,很快的轉過身。
    然後,他也就像這人影一樣怔在那裡,不會動了,他再也想不到此刻站在他面前的
人,竟是他苦尋不著的鐵心蘭。在他滿山遍路的去追尋鐵心蘭時,他的思潮正也就像他
的腳步一樣,始終都沒有停下來過。
    他想起許多許多話,要對鐵心蘭說。但此刻,他已面對鐵心蘭,他反而連一句話都
說不出了。鐵心蘭也沒有說什麼,甚至連目光都不敢接觸他,卻悄悄垂下了頭,垂頭弄
著被風吹起的衣角。
    「你……你力才到那裡去了」
    鐵心茴頭垂得更低,道:「我什麼地方都沒有去,我一直都在這裡。」花無缺嘴角
動了動,像是想笑,卻沒有笑出來。
    於是他也垂下頭,道:「原來你根本就沒有走遠,難怪我找不到你了……」
    絨心靨眨了眨眼睛,道:「你方才見到了魏無牙麼?」
    花無缺道:「我沒有見到,裡面一個人也沒有,但我以為魏無牙一定躲起來了,乘
他們沒有防備時,將出路全郡封死。」
    鐵心蘭垂頭笑了笑,道:「看來現在你的疑心病也不小。」花無缺也不禁垂下頭一
笑,這才發現自己還是握著鐵心蘭的手,他的心一跳,立刻就想將手鬆開。
    誰知鐵心蘭有意無意間,竟也握起了他的手,道:「這山洞被你師傅封死的,她似
乎不願意別人再進去,我只恨……只恨方才為何不進去看看。」花無缺只覺自己的心跳
得很厲害,長長呼了口氣,勉強笑道:「其實那裡面也沒有什麼好看的。」
    鐵心蘭道:「聽說魏無牙一生最喜歡搜集奇珍異寶,有許多東西都是世上很少能見
到的,你難道也沒有瞧見麼?」
    花無缺道:「我什麼都沒有瞧見,也許他把東西全帶走了。」
    鐵心蘭道:「也許你根本沒有注意。」
    花無缺還想說什麼,忽然發現她的目光變得很奇怪。她的眼睛本來清澈而純淨的,
只不過這些子來,又添了些憂鬱的神色,令人見了心碎。但現在,她的眼睛竟變得彷彿
鷹車般銳利,狐狸般詭譎,而且遠帶著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邪氣。
    在夜色中看來,她的身材體態,她的神情面貌,都和鐵心蘭一般無二,只有這雙眼
睛,,……,這雙眼睛無論如何也不會是鐵心蘭的。花無缺只覺心裡一寒,就想後退。
但這時已經太遲了!
    花無缺只覺掌心一麻,接著,麻木就傳遍了四肢。他拚盡最後一絲力量,反手切了
過去,可是這「鐵心蘭」的身子已像風一般退了兩三丈。他再想追過去,手腳已無法動
彈。
    只聽「鐵心蘭」笑道:「花無缺呀花無缺,看來你比小魚兒還差得多哩,要是小魚
兒,我說不到三句話他只怕就看出我來了。」
    花無缺心念閃動,突想起了「不男不女」屠嬌嬌這名字,但此刻他連站都站不住了,
一句話尚未說出,人已倒了下去。
    只聽一人冷笑道:「你也用不著太得意,依我看來,你那點易容術也稀鬆得很,到
最後還不是被人家看破了麼?」
    屠嬌嬌笑道:「不錯,他到最後是看出來了,但那也只不過是因為我沒有時間多學
學鐵心蘭的樣子,我總共也不過只將她研究了半個時辰而已,只要能給我半天功夫,就
算白天,這小子也末必能瞧得出我來。」
    花無缺已隱隱約約猜出這幾人是誰了,也知道自己此番落在這幾人手裡,簡直有如
肥羊到了屠場。但他並沒有為自己的處境擔心,因為他知道移花宮主和鐵心蘭他們的處
境,一定比他還要險惡得多。
    李大嘴大笑著走過來,將花無缺上上下下,從頭到腳,都仔仔絀細瞧了一遍,嘴裡
「嘖嘖」
    連聲,喃喃道:「好,好,簡直太好了,這麼好的肉,十萬人中也末見得有一個,
只不過稍微嫌瘦了一點點而已,若是紅燒,油就太少了。」
    他嘴裡說著話,口水似乎要流了下來,一面已伸出手,像是要去捏花無缺的肚子,
就像是老太婆上菜市場買雞似的。花無缺又急又怒,卻又偏偏無法阻止。杜殺忽然出聲
道:「住手!」
    李大嘴的手縮回去一半,笑道:「我現在又不宰他,只不過捏一把有什麼關係?』
杜殺冷冷道:「此人不失為當世之英雄,我雖不能以武功勝他,至少也該以禮相待,你
殺了他倒無妨,卻不能羞侮於他!」
    花無缺直到此刻才聽到句人話,忍不住長長歎了氣,道:「多謝。」
    花無缺默然半晌沉聲道:「在下既已落在各位手中,便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尊敬』
兩字更不敢奢望,只不過鐵心蘭……」他眼睛盯著杜殺一字字道:「鐵心蘭是否也落在
各位手裡了?」他不問別人,只問杜殺,因為他已看出這五個人中,唯有這滿面殺氣的
人是不會說假話的。
    杜殺果然道:「是?」
    花無缺還是不理別人,只盯著杜殺,道:「閣下若肯放了她,在下死而無怨。」
    杜殺道:「我不妨告訴你,她父親本是我的八拜之交,我怎會難為她。鐵戰雖也名
列「十大惡人』,但除了性情狂傲外,若論他的所做所為,和他那把硬骨頭,絕不會在
那些自命俠義的角色之下,……;」
    花無缺長歎了一聲,道:「閣下既如此說,我就放心了,只想再請教閣下,家師……」
他剛說了兩句,屠嬌嬌已笑道:「這件事你也該放心了,她們都被魏無牙困死在這山洞
裡,除非有什麼人能從日蓮和谷那裡借來柄開山巨斧,否則他們這輩子也休想出得來。」
    花無缺全身發冷,道:「這話可是真的?」杜殺沈聲道:「我並末見到他們出來。」
花無缺
    閉起眼睛,不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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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爵 | 2008-3-9 22:23:30

第一百零八章 明玉神功
    邀月宮主幾乎連頭都已垂了下去。
    忽聽小魚兒道:「我並不是真的想讓你死得這麼慘的,只要你肯答應我一件事,我
立刻就讓你出來。」
    邀月宮主脫口道:「什麼事?」這句話她說出,已知道小魚兒要她答應的是什麼事
了。
    小魚兒果然道:「只要你說出那秘密,我就立刻放了你。」
    邀月宮主歎息道:「你……你休想……」
    小魚兒道:「你難道情願同魏無牙死在一麼?以後若是有人到這裡來,發現你們同
穴而死又會有什麼想法」他笑著接道:「那時別人一定要說,邀月宮主看來雖然冷若冰
霜、高不可攀,其穴卻也有個秘密的情郎,兩人竟到這種地方來幽會,而且,:」
    他一笑頓住語聲,故意不再說下去。邀月宮主身子早已在發抖。
    小魚兒道:「你不妨再考慮考慮吧,你什麼時候說出來,我就什麼時候放你,反正
我聽了這秘密後,也活不長的。」
    邀月宮主沒有說話她至少已不再拒絕了亡一直伴在小魚兒身旁的蘇櫻卻歎息了一聲,
道「到了這種時候,你為什麼一定要逼她說出那秘來呢?她說出來之後,於你又有什麼
好處那只不過使你更添些煩惱而已」
    小魚兒且不回答,卻反問道:「你總該也知道,我和花無缺之間,總有一個人要死
在對力手上不是他殺死我,就是我殺死他。但我卻不相信世上真有命中注定的事,我一
定要想法子將它改;,所以我只有逼她說出這秘密來,我若知道她為何一定要我們拚命,
我就有法子解決。」
    蘇櫻黯然道:「可是……可是現在你們的命運豈非已經改變了麼!現在,你既無法
殺他,他更法殺你,只因你……你已將死在這裡。」
    小魚兒道:「誰說我一定要死在這裡?我這人天生福氣不錯,無論遇著什麼危險,
到時候總龍、凶化吉,我可以跟你打賭,一定會有人來救我的。」
    蘇櫻默然半晌,道:「本來花無缺是一定會想法子來救你的,但現在,他自己也不
知道遇到什麼意外了,否則他絕不會停手的。」
    小魚兒拘掌笑道:「不錯,他最可能遇見的人,就是李大嘴他們了,因為他們在這
裡有個約會,這兩天一定會來的。」
    蘇櫻說道:「那麼,你以為他們會想法子進來救你麼?」
    小魚兒苦笑道:「當然不會,我現在也知道他們總以為我會和別人勾結,來對付他
們,所以就巴不得我早些死了才好。但他們總以為有一批珠寶被魏無牙藏了起來,若不
進來絕不死心,我算準他們不出一天就會進來。」
    蘇櫻道:「他們有法子能進得來麼?」
    小魚兒道:「憑他們那幾個人的本事,這裡就算是銅牆鐵壁,他們也有法子能進來
的。」
    蘇櫻終於展顏一笑,道:「我只望你這次莫要猜錯才好。」話末說完,外面響起了
「叫叫咚咚」的開山聲。
    小魚兒拘掌大笑道:「你現在總該相信我的本事了吧。」
    邀月宮主激動的情緒似已慚漸靜了下來,正在靜靜的閉目調息,且已漸漸進入了物
我兩忘的狀態。
    小魚兒道:「看來現在我只有告訴她,花無缺已經快進來了。」
    蘇櫻眼睛一亮,道:「不錯,我們先告訴她花無缺已經快進來,再告訴她,她若不
肯說出那秘密,我們就將這地方封死,我想,她就算將這秘密看得十分重要,也絕不會
將它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要的。」她的話聲還末消失,身後忽然響起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只聽憐星宮主一字字道:「你錯了,她實在將這秘密看得比性命還重要得多。」這
聲音雖然十分緩慢,十分平和,但聽在小魚兒和蘇櫻耳裡,卻簡直好像半空中忽然打下
個霹靂燈光下憐星宮主的臉色蒼白如紙。憐星宮主繼續道:「也許我永遠莫要酩過來反
倒好些。」
    她神色仍是一片迷惘,似乎連自己在說什麼郡不知道。
    小魚兒眼珠子一轉,忽然笑道:「看樣子你好像很難受,其實,喝醉酒也不是什麼
丟人的事,這世上每天至少有幾十萬人喝醉酒的,你何必難受呢你以為自己做仕了什麼
事你喝醉後立刻就睡著了,只不過說了幾句夢話,像是做了個夢而已。」
    憐星宮主頓時吐出氣,眼睛裡漸漸有了光輝,蒼白的臉上也漸漸有了神采,喃喃道:
「不錯,我的確做了個夢,而且是個很奇怪的夢。」
    蘇櫻瞧著他,目光充滿了讚賞之意,像是深深以他為驕傲每個少女都希望自己的情
人慷慨、熱情而仁慈。小魚兒為了求生,雖然也做出過一些不擇手段的事,但卻有一顆
對人類充滿了熱愛的仁慈的心。
    過了半晌,憐星宮主才緩緩道:「現在她已不能殺你了,你放了她吧。」她說這句
話時的口氣很奇怪,非但絲毫沒有勉強之意,而且竟像是個局外人在勸解似的。
    小魚兒瞧了她兩眼,什麼話也沒有說,就拉著蘇櫻,走到那機關樞紐的所在之地,
憐星宮主一竟沒有跟來。
    他們忍不住要下去瞧瞧,但他卻再也末想到邀月宮主竟真的留在那石室中沒有出來,
而且反而已靠著石壁坐下。憐星宮主正遠遠站在一旁,出神的瞧著她,面上的神情看來
既有些鷲奇,又有些欣羨,甚至還有些妒忌。
    小魚兒越看越覺得奇怪,憐星宮主的表情雖奇怪,邀月宮主的臉色卻更奇怪,她一
張臉非紅非白,竟已變成透明的。燈光映照下,她肌肉裡的每一恨筋絡,每一恨骨頭都
彷彿能看得清清楚楚,這一張絕頂美麗的臉,竟變得說不出的詭秘可怕。
    蘇櫻駭然道:「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她已經,,:已經走火入魔了?」小魚兒搖搖
頭,還沒說話,憐星宮主已悄悄退了出來,站在那裡癡癡的出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蘇櫻和小魚兒就在她對面,她也像是沒有瞧見。
    小魚兒不住搭訕著道:「一個人的臉會變成透明的,這倒也少見得很,這難道也是
你們練的功夫麼?」
    他見到憐星宮主如此模樣,以為她絕不會回答這句話的,誰知憐星宮主雖然還是沒
有望他一眠,卻緩緩道:「不錯,!明玉功』練到最後一層,就會有這種現象。」
    小魚兒試探著問道:「那麼,這種功夫一定很厲害了?」
    憐星宮主道:「這種功夫共分九層,只要能使到第六層,已可與當代第一流高手一
爭長短,若能使到第八層,就可無敵於天下。二十年前,我們已練到第八層了,本來要
將這功夫練到第八層,至少也得要花三十二年苦功,但我們卻只練了二十四年,這進境
實已超邁古人,我們以為最多再過四、五年,就可練至顛峰。」
    小魚兒知道她談鋒已被引起,就不再開口,只是靜靜等著她說下去,過了半晌,憐
星宮主果然又歎息著接道:「誰知這二十年來,我們的功夫竟一直沒有進境,竟似已只
能到此為止,再也無法更上一層樓。」
    蘇櫻又忍不住的道:「但你們……你們為什麼練不成呢」
    憐星宮主凝注著小魚兒,許久沒有說話,像是在考慮是否應該回答他這句話,小魚
兒也只有沉住氣等著。又過了很久,憐星宮主終於長歎了一聲,緩緩道:「這乃因前二
十四年,我們練功的時侯心無旁,但到了後二十年,我們卻也像凡俗中人一樣,也有了
煩惱和病苦,再也無法像以前那麼專心一意了。」
    小魚兒默然半晌,喃喃道:「二十年前?……:二十年前……」他仍然停住了話聲,
憐星宮主的臉色漸漸又變得蒼白,只因她發現小魚兒已猜出二十年前令她們煩惱和痛苦
的是什麼事了二十年前,豈非就是她們第一眠瞧見江楓的時候。
    蘇櫻忽然道:「現在……現在邀月宮主莫非已練到第九層了麼?」
    憐星宮主道:「不錯。」她目中又露出一絲羨慕和妒忌之色,幽幽道:「我買在想
不到她苦練二十年不成,居然龍在這種時候,這種地方練成了,我……我買在為她高興。」
    小魚兒咬了咬嘴唇,笑道:「這只怕是因為我幫了她的忙。」
    憐星宮主歎道:「只怕正是如此,因為她被你困在那地方之後,才真的斷絕了生機,
到了這種時候,人的思想往往會有意想不到的變化,也許在一剎那間,她便已豁然貫通
了,她自己只怕也想不通會有這種意外的收穫。」
    外面的開山聲還在不停的響著。小魚兒耳裡聽得這「叫叫咚咚」的聲音,心裡也不
知是什麼滋味,邀月宮主若已真的天下無敵,此番出去後,他的日子只怕更難過了。
    誰知就在這時,開山聲竟突又停頓下來。蘇櫻和憐星宮主不禁為之聳然失色,忍耐
著等了很久,只望這聲音會再度響起。但她們卻失望了。
    過了一天,外面還是連絲毫動靜也沒有,這一天簡直比一萬年還長。這次連小魚兒
也無法猜得出,能令十大惡人住手的實在不多。現在他們根本已毫無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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