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銀白轉黑：巫毒經濟的冒險旅程
【聯合報╱社論】
       
2013.03.25 03:17 am


日本銀行（央行）總裁由貨幣政策激進派的黑田東彥取代穩健派的白川方明。黑田在二十一日就任記者會上誓言，將竭盡所能終結日本長達十五年的通縮，希望透過果決的寬鬆貨幣政策在兩年內達到通膨率百分之二的目標。黑田可說是「安倍經濟學」的死忠支持者，他上任後勢必啟動激進的日本版「量寬政策」，其可能產生的廣泛效應，已讓各國高度警戒。

白川方明自二○○八年四月擔任日本銀行總裁到日前卸任，前後五年期間，日銀奉行穩健寬鬆貨幣政策，日本利率趨近於零，已無可再低。但二○○八年金融海嘯爆發迄今，美國聯準會（Fed）連續執行四波大規模量化寬鬆政策，放任美元貶值；二○一一年歐債危機爆發後，歐元亦持續走貶；日圓遂成國際遊資的避風港及投機標的，走勢一路攀升，日圓兌美元匯率從二○○八年初一一五日圓一路升到二○一一年底七十五日圓的高峰，升幅高達三成五，因而重創日本出口競爭力，也導致近兩年日本出現巨額貿易逆差。被喻為貨幣政策穩健派「末代武士」的白川方明幾束手無策，從而埋下去職原因。

日本首相安倍晉三在去年底國會大選時力主改革貨幣政策，促使日圓貶值，以拯救陷入「失落二十年」的日本經濟；勝選後更承諾將迫使日銀印鈔票以壓低日圓匯率，直到通膨率達百分之二及經濟恢復成長。安倍就任後立即施壓日銀實踐競選承諾，並宣布自二○一四年起日銀將啟動無限期、每月十三兆日圓資產收購計畫。此一顛覆日本保守傳統的大膽新政，被稱為「安倍經濟學」。從安倍勝選迄今三個多月，日圓兌美元匯率從約八十日圓貶至九十五日圓，貶幅逾百分之十五，日本股市亦應聲大漲，讓安倍政權聲望高漲，儼然成為日本經濟的救星。

迄今為止，日圓貶值及對日股的激勵作用，都還是預期心理的反應，因為去年日本貿易赤字激增至六兆九千多億日圓（約七百五十億美元），日圓匯率已處於超升狀態，以致「安倍經濟學」尚未真正發功，已讓日圓聞聲大貶。但日圓匯率已接近市場預期值，再貶的空間受到壓縮。研判激進派的日銀新總裁黑田極可能提前實施無限期資產收購計畫，一鼓作氣讓日圓繼續貶值，以達到振興出口及刺激通膨的雙重目標。

黑田激進貨幣政策及日圓貶值果真救得起日本經濟嗎？答案顯然不甚樂觀，原因有三：

其一，日本通縮是長期結構性問題，根源在日本人口老化，消費力降低，以及區域經濟加速整合導致產品價格均等化。日銀因通縮執行長期寬鬆貨幣政策，早已讓日本錢滿為患，採行更激進的貨幣政策勢必增加更多流動性，充其量只是刺激短期通膨，製造泡沫經濟假象，難以解決根本問題。

其二，日圓貶值雖有助刺激出口，但日圓一旦超貶，勢必引發受影響國家的競爭性貶值，若全球貨幣戰再起，日圓貶值效應將被大幅抵銷。再者，三一一大地震後，日本核電廠全面停擺，進口能源需求大增，日圓貶值將升高發電及生產成本，亦沖淡以貶值刺激出口的效果。

其三，日本是高負債國家，政府公債餘額占國內生產毛額（ＧＤＰ）高達百分之二百二十，財政赤字占ＧＤＰ百分之十，比歐債國家還要嚴重。所幸日本公債主要買主都是日本人，尚無債信危機，但日本人口老化，儲蓄率大減，年長者出售手中公債漸成趨勢，現日銀大開無限量購買國債的方便之門，只是延緩債信問題爆發時間，甚至拖延財政改革。

從國際反應來看，美國及歐盟對黑田激進量寬政策恐不免憂心，因為必然會影響美、歐出口及經濟復甦，但量寬政策的始作俑者是美國Fed ，歐洲央行（ＥＣＢ）亦有樣學樣，現在有何立場反對日銀的跟進？

黑田日本版量寬政策已蓄勢待發，日本前駐中國大使及伊藤忠商事會前會長丹羽一郎直指「安倍經濟學」就像是「巫毒經濟」，不試不會知道結果。安倍及黑田的冒險旅程現正開始，全世界都在靜觀其變。

【2013/03/25 聯合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