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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5:54: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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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胡 鱈 。 本名: 張 忻,性格直爽,愛笑,崇尚簡單自然。超人氣玄幻小說作家,筆下故事素以想像力瑰麗、風格幽默、世界背景創新著稱。

【小說類型】:西 方 奇 幻  

【內容簡介】:他,在世人眼中不過是個平凡無奇的好色少年。

  然而,就是這位疾風傭兵團中毫不起眼的少年,從那件匪夷所思的任務開始,他撲朔迷離的過去,他驚心動魄的未來,一一展示在世人的面前,直至令整個阿蘭斯世界也為之震動。

  一個曾被無數人稱之為惡魔的死神,一個提筆篡改歷史的叛逆者,一個擁有情史無數的風流人物,一個武者顛峰上的傳說……阿倫,寂靜時代最光芒四射的名字,他波瀾壯闊的傳奇歷程,在此傾情上演…


【其他作品】:《蔚藍軌跡》《靈異新世紀》《顛覆江湖》《星光大道》《緋夢之森》《獨步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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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2:57

第二十三集 第十章


  疾風西部,幽冥通道外,一個過去荒涼至極點的地方,今日已被建設成頗具規模的城鎮,大量商會、冒險公會、情報機構等等各式各樣組織的進駐,令小鎮變得空前繁榮,這裡成為了與精靈貿易的主要入貨和出貨基地,川流不息的馬車和人流足以證明,這裡正漸漸成為可以影響大陸貿易的重鎮。

  疾風的宣傳口號,絲毫沒有掩飾他們的野心:這裡,就是未來的自由天堂。

  「我說疾風得加建道路了,今天我車隊進來的時侯足足排了半天呀……」

  「嘿嘿,你沒留意關於最新規劃的傳聞嗎?這裡不久後就是老城區了,波特閣下大手筆呀,聽說準備建一條比藍條大道還要寬的運輸幹道出來……」

  「哈,那可真值得期待呀……對了,你最近幹得怎麼樣呀?」

  「賢人藍雪雲庇佑,該死的戰爭這麼快就結束了,幸好我手中的那批武器已經出貨了,如果像紫荊商會那群笨蛋那樣囤積,大概現在就要準備申請破產了……」

  「嘿,那群黑心的傢夥活該,總想發戰爭財,現在和平到來了,我們得考慮考慮精靈手中那些精緻的工藝品了,現在價格可是節節上揚呀……」

  「我這個星期就已經大手進了一批……」

  「你小子可真有遠見……」

  「……」

  阿倫和愛莉婭坐在靠大道的茶館內,處處都能聽到類似的聲音。「和平」、「交易」、「利潤」、「藍雪雲」便是他們口中的關鍵詞,商人間從不缺乏睿智的句子,他們都愛將這些句子套到藍雪雲身上,引用賢人藍雪雲閣下如此如此說過,但阿倫納悶的是,這些話,連藍雪雲本人也是今天才聽到的。

  不過,看著此處欣欣向榮的情景,阿倫已足感榮幸了,誰能料到多年前他對波特構思這套天馬行空的方案,最後不但真的成功,還令原本荒蕪的土地,如今繁榮至此。

  原本談笑風生的愛莉婭忽然凝固住了笑容,盯著大道的盡頭,壓低聲音道:「阿倫,克洛諾斯那混蛋終於來了,等會記得配合我!」

  阿倫只能苦笑點頭,現在愛莉婭是裝失憶裝出癮了,兩天前就在同一個位置,把索賽克先生的眼淚也差點騙出來了,不過對像如果換成是怒浪……呵,怒浪本身也是騙子的宗師級人物呀!

  前涅盤軍團團長克洛諾斯閣下今天難得低調,用寬大的帽子遮住了他那對耀眼的耳朵,就算是美麗的女侍應生從他手中接過韁繩,他也是僅僅說了句,「小姐,我是狂風怒浪裡的怒浪,要不要我幫你簽個名?」

  女侍應生燦爛的笑了,「每天都有好幾位怒浪先生和我說著差不多的開場白呢,我真是榮幸!不過,有位先生正在裡面向你招手呢,哈,該不會正好就是狂風閣下吧?嗯,你忙,簽名還是下次吧!」

  「小姐,你真是個天才,竟然被你說中了!不過,你別想打他主意了,他生理條件不好,而我不同……」

  「……」

  阿倫和愛莉婭臉上準備好的演技凝固住了,因為怒浪跟隨那女侍應生去了拐彎的馬廊,然後,一直到半個小時後才回來。

  阿倫趕緊恢復成一臉內斂的憂戚和愁容,愛莉婭的眼神也變得無比的清澈和純潔,裝得十分好奇的打量著怒浪。

  阿倫沈聲道:「愛莉婭,這就是怒浪克洛諾斯,你對他還有印象嗎?你們從小便認識了!」

  愛莉婭凝視了怒浪一會,最後卻是茫然的搖了搖頭。

  怒浪眉頭皺了皺,低聲問:「狂風,她……失憶了?」

  阿倫眼睛深處閃過了痛苦,默默的點了點頭。

  怒浪也痛苦的歎了口氣,接著向櫃檯的方向打了個響指,「老闆,上兩份牛排、三個鮮炸麵包,再來瓶麥酒!」

  「啊,你胃口還真好啊!還是聽完這個壞消息之後……」

  「沒辦法,得補充體力,那妞真狂熱……嗯,剛才說到哪了?哦,對,愛莉婭失憶了,」怒浪臉上湧現出難過,注視愛莉婭,低聲說:「那麼,你欠我的二十萬金幣,一定也忘了吧?」

  愛莉婭仍是一臉茫然的搖了搖頭,眼中深處已漸漸湧出一絲慍怒,敲詐一個失憶病人,恐怕只有克洛諾斯這個混蛋才能幹得出來。

  「不要緊,你未婚夫會還的!」怒浪深明大義的安慰著愛莉婭。

  阿倫不由得說:「這個,這麼多呀……我欠你的錢,好不容易還清了,那麼這個…」

  怒浪啃著麵包笑道:「所以呀,我就是債主的命,真沒辦法,誰叫你娶了這麼個未婚妻呢!算了,失憶了也好,想想她從前,野蠻、狡猾、卑劣、無恥,現在重新成為一張白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嗯,愛莉婭,你不記得以前自己是這樣一個人了吧?」

  愛莉婭以隨時爆發的狀態,繼續茫然搖頭。

  怒浪笑得更得意了,喝了口麥酒,侃侃而談,「你不單如此呀!你還欺負小動物、虐待老人、愛裁剪色情圖片來收藏,還偷看帥哥洗澡。嘿,小時侯,我就被你偷看過很多次,怪不好意恩的,現在說起來,我還覺得有點臉紅。還有,你喜歡隨地大小便、收集獸人糞便……」

  「……氣死我了,混蛋!閉嘴!別把你自己的愛好都加諸於我身上!」

  「咦?你不是失憶了嗎……」

  「你給我站住……」

  這個被疾風名為森林小鎮的午後r發生了一場小型騷亂。

  兩個人形生物在高速追逐戰中對城鎮造成了相當破壞,治安官員從開始積極的組織圍捕,到後來收到一封短信後,便立即解散了圍捕隊伍,還一口咬定這是幽冥森林裡闖出的高級人形魔獸,屬天災,無從追究,也嚴禁追究。

  一個月後,阿倫這支冒險團隊終於整裝待發了,令阿倫頭疼的是,人員數目遠遠超出了他的預計。

  首先,是淩蒂絲小姐為首的人類文化交流小組「十分巧合」的途經此地,理所當然的加入了阿倫這個團隊,還有什麼比在藍雪雲庇護下穿越幽冥通道更安全的呢?

  於是在之後某夜,月光迷濛,淩蒂絲小姐不小心滑倒在阿倫懷內,便觸碰在阿倫胸前,將那條天使項鏈輕輕解下,低聲說:「很高興你一直將它帶在身邊,不過現在,我要取回了!因為,我曾經的願望是,它將代替我,默默陪伴著你,走遍天涯海角……現在,我已經不需要它代替了!」

  「……」

  有些人,從未立下過地老天荒的誓言,也從未做過海枯石爛的詩篇,卻始終不離不棄。

  那一刻,月光彷彿更迷濛了。

  第二天,愛莉婭眼中浮現出殺氣,繼而,殺氣更重了。

  因為瑪雅小姐奉命前來,貼身保護尊貴的藍雪雲閣下,而且,身邊還帶著雍容華貴的喬安娜小姐。

  喬安娜這位尤里西斯博彩家族的現任族長,聲稱要到精靈世界觀察一下市場,但她那副對阿倫欲言又止的神情,令愛莉婭怎麼看怎麼不順眼。

  對於此,阿倫只能為之苦笑,原來波特的意外驚喜便是如此……

  正如多年前阿倫所預料的那般,瑪雅小姐的姿色風情已遠勝於當年的瑞尼導師,那緊身的疾風軍裝將她性感的身段展現無遺,她很大方的向阿倫微笑著說:「波特大人曾下令,如果我這次的任務表現得不好,我將被開除出疾風!嗯,對此,我覺得很矛盾……阿倫,你希望我將表現得如何呢?」

  這個暖昧的問題充滿了致命的誘惑力,本來不難回答,不過瑪雅小姐似乎太過大方,也似乎是故意,問這句話的時機,竟然挑選在愛莉婭面前。

  「啊,這個嘛……」阿倫只能充滿哲理的回答:「還是聽天由命吧……哎呀!」

  阿倫最後那聲慘哼,當然是因為愛莉婭小姐在發洩她的不滿了。

  但很多事情都是如此,一旦開始了,便一發不可收拾。

  扎斯町先生也來了,而且最令人驚喜的,還是他身邊的艾波琳小姐。

  這位惹火的影月族長,剛一出現,就以另一種性感撲向了阿倫,不過最後還是沒有形成擁抱,僅僅是狠狠的捶了一下阿倫的肩膀,笑道:「娜娜,你騙得我好苦呀!」

  阿倫看著這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也不由得笑道:「艾波琳,看來藍天並沒有終止我們白雲般的友誼啊,你竟然可以離開影崖,如何做到的呢?」

  扎斯町解釋:「嘿嘿,我偽造了一封信,裡面是藍雪雲大人對艾波琳族長提出邀請,一同遊歷某個神秘地區,族裡誰還敢阻攔呢?」

  這個時侯,怒浪在愛莉婭身邊笑道:「怎麼樣,是不是希望自己真的失憶了?」

  「……」

  「混蛋,幫我準備一批神器,我得殺光這幫風騷的女人!」

  「……」

  出發前一天,繆諾琳終於到了,風塵僕僕,但無掩那絕色容顏。

  她毫不避忌的徑直走到阿倫身前,輕輕一吻,淺笑道:「低估了博斯特的勇氣,發生點麻煩,遲到了!」

  與阿倫擁抱後,她微笑走向愛莉婭,淡淡道:「以後就盡量好好相處吧!」

  「……」愛莉婭發現至今為止,自己最大的情敵出現了,可怕的是,之前竟然完全沒有此人資料。

  不過,友好的怒浪馬上在她身後介紹:「她是繆諾琳,狂風的師妹,一位真正的絕世強者,實力尤在我之上,這回恐怕得下毒才行。」

  「……」

  「對了,阿倫還有一位小師妹叫斯蒂兒,也不容小視,不過她遲點才來匯合!」

  「……」

  碧藍的天空下,白雲朵朵,它們雖不曾對天空承諾去留,卻始終朝夕相伴。

  似火的驕陽下,鳥兒們迎著自由的風在飛翔,雖不曾在天空留下痕跡,但它們知道自己正翺翔在雲彩之間。

  阿倫的冒險團,此時匯入人流,浩浩蕩蕩的踏進了幽冥通道。

  這一天,他們都在憧憬明天,憧憬希望。

  這一天,離阿蘭斯人類世界的大一統,離迪王朝的建立,恰恰還有三十年。

  (全 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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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2:32

第二十三集 第九章


  第二天,人類的聯合會議上,不辭而別的阿倫只對大會留下了一封公開信,信的內容並不長,其中最關鍵的只有兩段話:

  在阿蘭斯人類世界廣闊無垠的土地上,我相信這場戰爭讓所有人銘記,和平是所有幸福的前提。

  在這黎明般的時刻,我仍選擇繼續流浪,直至未來的歲月,不管前方如何,我的路都將在你們身邊。

  這封信引來的議論,令大會足足推遲了半個小時才得以繼續。

  無論如何,藍雪雲這位精神領袖的離去,基本廢除了人類聯合議會成立的可能,不少政客和投資者都失望的將先前寫好的倡議書扔進了垃圾捅裡,這些倡議書大多數是關於成立人類聯合議會之後的項目。

  但一方國土的權貴們,都放下了心頭大石,慶幸藍雪雲這傻瓜半點野心也沒有,要不然,人類大一統已經出現契機,只要藍雪雲振臂一呼,再小心經營,未來人類世界內部很可能再無疆界。

  會議半程,休息時間。

  波特踏上了暴風城樓,默默凝望著西方,一向平靜無波的臉龐浮上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也不知正思索著什麼。

  他的副官卡斯瑞揣摩著主子的別創亂州氏聲道:「大人,是否因藍雪雲?」

  波特稍稍點頭,權當承認。

  卡斯瑞頓時眼皮一跳,左右觀察了一下,最近的衛兵也離他們十步以外,便壓低聲音道:「大人,藍雪雲此人聲譽過高,遲早都將成為禍根,不如我們……」

  波特忽然轉過了頭,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卻是以平淡的語氣打斷道:「卡斯瑞,你想說什麼?」

  卡斯瑞嚥了一下口水,低聲道:「大人,聽說荷瑪修女從天空之城回來後,曾將一封信箋交給你,裡面複寫了天空之城淪陷前,洛塞夫最後留給藍雪雲的那封信,嘿嘿,那可是記載著關於藍雪雲的最重要秘密,只要我們利用這一點,尋找最適當的時機,讓藍雪雲最重要的秘密公諸於世,那勢必可讓他身敗名裂,名譽掃地……」

  波特漸漸地露出了笑容,但是笑容卻無比詭異,淡淡問:「你是聽誰說的?」

  卡斯瑞心中一驚,忙答道:「是……是荷瑪告訴我的。」

  「真沒想到,你和荷瑪的關係竟如此密切!」波特探出食指,輕輕頂了頂他鼻樑上的鏡框,輕描淡寫的繼續道:「這個秘密,除了你,還有誰知道了?」

  卡斯瑞心中更慌了,如果不是有神龍的衛兵在這一帶,他恐怕已雙膝跪倒,他忙深深躬身道:「卡斯瑞並非毫無分寸的人,如此重要的事情,我怎敢輕易對他人述說!」

  「那很好!」波特的笑容平和了少許,「知道荷瑪去年外出是執行什麼任務,一直未曾回來嗎?」

  「卑職愚昧!」冷汗已經滲滿了卡斯瑞的背脊,他躬身的弧度更大了。

  波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歎了口氣,說:「有一個秘密壓在我口裡多年,一直未曾對人傾訴,今日便與你分享吧!」

  他重新望向了西面,臉上又恢復回原來若有所思的神色,淡淡道:「曾經有個名叫希拉的女巫,據說非常靈驗,她在多年前曾為我占卜過命運,非常準確的推算出我每一次的命運轉折,但推算到了第三次時,她卻說無法再看清我的未來了……我問她為什麼,她說,或許我那時已到達權力的最巔峰,因為站得太高,足以引起眾神的重視,那樣的命運,她便無法看清了,也或許,那時我已經死了……她推算我的第三次命運轉折,恰恰就是今年……」

  卡斯瑞稍稍擡頭,就要說些什麼。

  波特卻擺擺手道:「我不需要安慰!其實,你所構思的計劃,我很早以前就想過了,甚至周密至每一個細節,準備好應變每一種可能的突變,但最後,我什麼也沒做……」

  他再次輕輕歎了口氣,說:「除了忌憚希拉女巫所說那該死的命運,還因為我心軟了。克德傑留在疾風堡壘裡那封最後的遺書,令我自母親死後,第一次淚流滿面。嗯,我還未曾告訴過你,克德傑團長其實是我的生父……」

  卡斯瑞已面如土色,從來惜字如金的波特大人,今天不但對他說了這麼多,而且還牽涉到這麼多秘密,還有他真實的內心世界,他想,毫無疑問,我在他眼中已經是一個死人了,所以他才會如此毫不保留!

  波特繼續道:「我人生旅途裡一直太過孤獨了,到了今天再回首,發覺自己只有一個朋友,那便是藍雪雲了!人生不單要有敵人,也得有知己,不然未免太寂寞了,你說對嗎?」

  「……」

  當夜,疾風的族長更換了自己的副官,原副官卡斯瑞不知所蹤。

  十七天後,人類內部會議結束,各國版圖與戰前基本一致,相互間紛紛簽訂下戰後互助協定。

  這一天之後,人類世界開始了長達二十年的休養生息。

  而這時,阿倫終於來到邊緣西部。

  溫泉山下,明月湖恬靜的湖水映出漫天白雲,勿忘我與百子蓮組成的花海,正盛放於明月湖畔。

  阿倫的腦海裡情不自禁的浮現起愛莉婭的一顰一笑,被深深壓制在內心深處的相思,此時完全釋放了出來,冷他心神俱醉,不能自已。迎著帶有花香的夏風,他彷彿已能感覺到這位佳人在他耳邊的呼吸了。

  長青籐爬滿了這座邊緣名山,寓意康復的野百合在山道邊處處可見。跟隨著邊緣禮儀人員不緊不慢的腳步,讓阿倫不得不按捺住激情澎湃的心情,多少磨難、多少波折之後,終於可再度相逢了,這次相聚之後,不必再受這亂世的折磨,不用再為世情所擾,不遠處山崖邊的一株三色堇,彷彿是愛莉婭正對他似嗔似喜的微笑。

  但邊緣禮儀人員卻在快到山巔的時侯,離開了正道,帶著阿倫繞進了一條路兩旁種植滿千日草的小道,阿倫心中疑惑,這種象徵不朽的植物,在人類世界往往只密集種植於一個地方。

  果不其然,小路的盡頭,那是一個公墓,薄薄的霧氣縈繞四周,氣氛寧靜且淒清,阿倫原本狂熱的心情不由得迅速冷卻,敏感的心靈沒來由一陣彷徨和驚恐,他放慢了腳步,擔心走在身前那位先生忽然就回過頭,指著某塊墓碑,向他介紹,愛莉婭小姐便長眠於此。

  幸好那禮儀人員似是發覺了阿倫的異樣,回頭淡淡一笑道:「藍雪雲閣下,這條小路是捷徑,可以直上到峰頂西面,愛莉婭小姐便在那裡療養!」

  阿倫吊起來的心這才輕輕放下,小路的盡頭是一片檸檬樹林,檸檬樹花的芬芳、鳥兒靈動的鳴叫,令阿倫又漸漸恢復了美妙的憧憬。

  快穿過樹林時,那位禮儀人員像是鼓足了勇氣,回頭躬身道:「藍雪雲閣下,我小兒子瘋狂的崇拜著你,你可以為他簽個名嗎?」

  他畢恭畢敬的將一本書名為「藍雪雲傳奇短篇集」的精裝書籍,遞向阿倫,阿倫猶豫了一下,才將書接過——要在一本裡面的故事自己全部沒經歷過的書上簽名,臉皮沒有一定的厚度是無法做到的。

  那禮儀人員卻感激的笑了,滿足的看著那簽名,喃喃感歎:「原來傳聞不假,大人的字體果然是不同凡響呀,完全超越了我們這個時代的審美觀啊……」

  「……」

  樹林外,那是一片開闊的平台,半人高的雲石柱子錯立其中,如果從穹蒼俯瞰,它們組成的是一個宗教圖騰,表達著邊緣祭司對眾神的虔誠,石柱上面頂著一枚枚圓球形的冰水晶,晶瑩剔透,可以清晰地看清裡面竟燃點著熊熊烈焰,這冰與火的奇幻結合,既為這片空間帶來了柔和的光明,又驅散了峰頂稠密的霧氣。

  但阿倫視線的焦點很快便只剩下一個,那是靜靜坐在平台邊緣的倩影,清麗脫俗,就如同一朵盛開的白玫瑰,絕世獨立。

  禮儀人員識趣的停下了腳步,阿倫的呼吸不禁也開始均勻加速。他慢慢走近,腦海裡不禁浮現出與這位佳人曾經的一幕幕,自不朽之峰的相識、星雲山脈中的奇遇、漫天煙花下共同立下的誓言,涅盤之地的不離不棄、自由天堂藍天下的浪漫相隨……

  溫泉山上遊動的空氣彷彿被注入了溫馨與旖旎,流淌在兩人漸近的距離,遊蕩過阿倫柔情的心湖。

  他一直輕輕走到愛莉婭的身後,強控住激昂的心情,僅僅是輕聲說了句,「嗯……愛莉婭,我來了!」

  那微微的顫音,已無法掩飾蘊含在其中的豐富情感。

  久違的愛莉婭小姐放下了手中的書,但回過頭的臉龐上卻沒有意料之中的驚喜,反倒有一點點驚詫,也有一點點被打斷閱讀的不滿。

  只聽她淡淡的道:「帥哥,你是誰呀?」

  阿倫頓時愕在當場,準備好的千言萬語完全被這句回應扼殺在搖籃中,甚至剛剛張開的

  雙臂也在半空中凝固住了。

  他凝視著愛莉婭的雙目,猜測著她是否又像往常那樣作弄自己,但那對美麗的眼睛清澈無比,看不出有任何促狹的意味。

  鼻子間可以嗅到的,仍是那熟悉的茉莉花芬芳,眼睛裡可以看到的,仍是那常出現在午夜夢迴的絕美臉龐,但此時這張臉並沒有露出熟悉的笑後,而是表現出一種保持距離的小心提防,如果這是演技,未免太過出神入化了吧!

  愛莉婭掠了一眼禮儀人員的方向,像是明白了過來,淡淡微笑道:「你是不是哪個國家的大貴族,又聲稱為了表示對藍雪雲大人的敬意,專程來看看他的未婚妻,對一個失憶病人致上慰問和關懷,呵,實際上僅僅是為了滿足你自己那無聊的好奇心,我說得對嗎?」

  阿倫緩緩的搖了搖頭,眼中除了疑惑,還難以抑制的閃過了痛苦。假如這並不是一個玩笑,事實上看起來也越來越不像是個玩笑,那「失憶病人」這四個字無疑太過沈重了,本以為風浪已經停止,一切恢復安寧,但現在看來未必,命運對他所開的玩笑,仍舊隨心所欲。

  愛莉婭眨了幾下眼睛,嘴角的弧度忽然擴大了少許,輕聲道:「我猜得不對嗎?看你古怪的著裝,莫非……你便是藍雪雲本人?哈,這裡的祭司常對我說起藍雪雲的種種,只可惜,我一點都不記得曾經有過這樣的未婚夫呢……」

  阿倫用力的抿了抿唇,緩緩在愛莉婭身旁坐下。

  迎著愛莉婭好奇的目光,他艱難的牽了牽嘴角,權當微笑回應,閉上沈重的眼皮。

  怪不得邊緣人類聯合會議前,那城主似乎欲言又止,怪不得邊緣大祭司也得親自出手為愛莉婭治療,原來……她竟然失憶了,在禁咒之後,她失憶了……

  「我的客人,你為何除了開場白,就什麼都不說了呢?」愛莉婭略帶疑惑的說著。

  那悅耳的聲音傳進耳裡,仍如昨天般熟悉,但那好奇的語調此時聽來,卻又是如此的陌生!

  阿倫忽然感到一陣難以言喻的痛苦,她竟然不再記得我,不再記得從前,難道我們曾經的一切,都如同此時身邊流動而過的空氣,隨風而逝了嗎……

  他深吸了幾口氣,努力讓心情平伏下來,然後再好好思索,該如何去面對這似水無定的該死未來,他盡力安慰著自己,嗯……只要人還在,一切都可以重頭再來,對嗎……

  但當他構思著重新溝通的措辭,再次睜開雙眼,看到的卻是愛莉婭那如同彎月一般笑咪咪的雙目。

  這樣親切的神色,那是僅僅對他才會綻放的如花笑後,那特有的弧度,也正是愛莉婭過去作弄完他之後,才會出現異常得意洋洋的笑意。

  這忽然無比熟悉的笑臉,才是自己期待中的一切,但與前面無比陌生的反差,令阿倫驚詫得微微張開了嘴。

  愛莉婭調皮的眨著眼,笑道:「阿倫,我排練很久了,演得像不像呢?這是我對你的小小報復,誰叫你把我扔在邊緣這麼久呢!本來準備報復你一天的,但看到你可憐兮兮的樣子,心一軟,就改為懲戒你一分鐘吧……」

  在這可令萬物失色的笑容面前,靈動的聲音漸漸靠近,近在咫尺的絕色,呵氣如蘭的氣息,阿倫的心情在大喜大悲後不禁湧起一點激憤:為何總被她如此輕易的作弄?!

  他忽然很想也裝失憶問一句:「喂,喂,大嬸,你想怎麼樣」。

  但是,溫暖的櫻唇已印在他微張的唇上,動人的茉莉芬芳,迅速將他包圍,令他融化其中,過去傷感的別離在此刻縫合,心中的千言萬語,彷彿也盡情傾訴在熾熱的傾情一吻之中。

  遠處的禮儀人員目睹著這一切,不禁也露出了溫暖的笑意,很自覺的轉開了臉。

  峰頂的藍水晶桔梗正在怒放,它的寓意彷彿正如它此時所見證的一切——永恆的愛。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2:21

第二十三集 第八章


  漫天璀璨的煙花、色彩繽紛的綵帶、散發出奪目光彩的寶石,長長的雪白餐桌上,上面裝滿美酒的銀器和那無比豐盛的食物……

  無疑,這個星空下的夜晚,神龍皇室大廣場上正舉行著一場盛大的宴會,慶祝和平到來是今夜的目的,但久違的歡笑聲、久違的虛偽客套,才是今夜的主題。

  國力已遠不如從前的神龍,令這場盛會失去了不少往昔的奢華,但總體的格調和底子裡的雍容,仍不失全盛時的高貴。

  明天將是人類各國的內部會議,有一項協定已經內定,那便是各國版圖與戰前不會發生太大的變化,在這片士地發生巨變之後,還能有這樣的結果,確實是件不容易的事。

  而大力促成這一切的阿倫,此刻正靜靜站在露天宴會廳的一角,默默看著夜空中的繁星和煙火,和過去一樣,特別熱鬧喧嘩的場合,他都會感到特別孤單。

  英俊至完美的臉龐、修長的身段,還有那出眾的氣質,這足以讓少女為之傾慕,貴族們樂於交往,但令人詫異的是,阿倫身邊並沒有熙熙攘攘的崇拜者,這除了他本身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還得感謝一旁的昆桑。

  因為阿倫告訴他,「能安靜一會就好了」

  於是,昆桑就很盡責的站在一旁,對妄圖靠近這邊的男女張目怒視,那殺氣騰騰的目光足以讓常人為之卻步了。

  少女們紛紛低聲的抱怨著。

  「那醜八怪真礙事!」

  「天啊!那頭紅頭髮真醜……」

  ……

  這令自問相貌並不會差阿倫多少的昆桑大感鬱悶。

  沒站在阿倫身旁的時侯,以他藍雪雲副官的身份,四周也是被一群美女和權貴包圍的呀,現在倒好,竟然成了礙事的醜八怪了。

  幸好阿倫像是終於回過了神,沒讓他繼續窘迫下去,低聲說:「嗯,還記得下午叮囑你的事嗎?」

  「知道,傳達你的命令,讓亡靈在獸人世界裡撤兵嘛!」昆桑大大咧咧道。

  對於昆桑無所謂的音量,阿倫不由得失笑道:「要不要給個魔法擴音器,讓你向全場宣佈啊?」

  昆桑抿了抿唇,飛快瞥了一眼四周獷幸好沒有發現需要滅口的對象。

  阿倫頓了頓,沈聲道:「我忘了補充一點,假如老師另外兩位弟子有染指亡靈權力的野心……」

  「明白了,我知道該怎麼做。」昆桑淡淡然的接道:「還有那個什麼叫舒梅蒂的傢夥,對嗎?我懂得怎麼做的。

  阿倫輕輕皺了皺眉。

  昆桑解釋:「後面那個傢夥是大師姐盼咐的。

  阿倫只好點點頭,聲音放柔少許,「嗯,關於後者,不勉強,量力而行吧!亡靈四神使,便讓他們在亡靈世界裡好好待著吧……嗯,宴會結束後,你和斯蒂兒就可以出發了。完事後,來精靈世界找我,我會把你想學的一切教給你……」

  驀地,阿倫眼中異采一現,又道:「好了,昆桑,放鬆你的臉部肌肉,去享受這個盛會吧!有個頂級美女要接近我了,你的存在會嚇著她的……」

  昆桑被阿倫打發離開,那是因為鳳雅煙的到來。

  這位如今的神龍女皇,饒有興趣的打量著昆桑離去的背影,在阿倫身邊盈盈坐下,淡淡問:「他也是他的弟子?」

  這句話,旁人聽到肯定無法理解,阿倫卻笑笑道:「嗯,脾氣最大的一個。」

  鳳雅煙嘴角邊也牽起子少許弧度,縈繞在那絕色容顏四周薄薄的雲煙,也被驅散了不少,她深深注視著阿倫,說:「大恩不言謝,神龍將水遠銘記你為我們所做的一切!」

  鳳雅煙稍稍一頓,又輕輕問道:「對了,祖賓大人他……他還會回來嗎?」

  感覺到鳳雅煙罕有的流露出眷戀,阿倫心湖中不禁遊過一絲莫名的惆悵,苦澀一笑,應道:「嗯,祖賓很可能不再出現了……嗯,這位神龍攝政王,你幫我想個體面點的故事,讓他在對抗獸人的戰爭裡,一人面對數百絕世強者,滅掉對方過半人數萬,最後才英勇的壯烈犧牲吧!」

  三言兩語就決定了自己另一個身份——神龍攝政王的命運,阿倫的笑意中多了幾分自嘲的調侃。

  鳳雅煙美目深處中似乎難掩失落,只是淡淡道:「我定會親自執筆,讓祖賓的故事,傳頌千古的。」

  近距離看著這張酷似鳳雅玲的臉龐,阿倫的心不禁一軟,微笑道:「祖賓這個名字雖然走了,但藍雪雲這個名字,將來還是會來拜訪陛下的!到時,還請陛下不要嫌棄草民才好。」

  鳳雅煙嘴角邊的弧度瞬間舒展開了,輕輕笑道:「屆時,朕定會親來相迎,與君共謀一醉!」

  這句客套話聽起來可真令人浮想翩翩呀,阿倫不由得笑道:「聽起來真是令人期待呀…」

  面對阿倫輕佻的一面,鳳雅煙眉頭先是輕輕一皺,繼而又舒展開了,回以淡淡的微笑,像是默許了阿倫的聯想。

  但這種暖昧的氣氛還沒來得及形成氣侯,就因唐芸的加入而打斷了。這位唐氏小姐今天一襲緊身的香檳色長裙,讓她氣質中多了幾分柔雅的風情,想必在宴會上已經掠奪到不少男士的目光。

  她走近鳳雅煙,然後小心翼翼地湊近阿倫打量。

  很快,她便壓著嗓子驚呼:「天啊,先前我就在疑惑了,現在這麼近察看,更是確定,你真的是約翰呀!」

  呵,約翰修士嗎?阿倫自問都快把這個名字給忘卻了,他聳聳肩,既不承認,也不否認。

  唐芸頗為可惜的歎道:「當年真不應該這麼輕易就放過你的,唉,誰能想到那個小修士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藍雪雲呢?」

  阿倫為之苦笑,頭上的漫天煙花可見證,當年你真做出什麼不可原涼的事,恐怕也沒有今天的重逢了。

  唐芸又笑道:「現在再想染指你,已經不可能了,就算雅煙陛下肯放過我,但恐怕全天下的女人都會來報復我啊!」

  阿倫無言之際,她爽郎一笑,牽上鳳雅煙的手,壓低聲音說:「雅煙陛下,快隨我來,我有新目標了,貝裡安陛下在那邊呢,原來長這麼帥的,快介紹給我認識吧……」

  阿倫輕輕舉杯,回應鳳雅煙的揮手作別,順著她們離去的方向看去,曾經的貝裡安王子,現在已是一個頗具王者魅力的成熟男子,他被包圍在眾人之間,陽光一般的笑容正在他臉龐上綻放,看來娜娜小姐雖是他生命裡最大的驚歎號,但這一個坎,他總算跨過去了。

  阿倫默默祝福:貝裡安先生,願此陽光,永伴你左右!

  「我說搭檔,像你這樣的小白臉竟然如此孤單的獨坐於此,真是暴殄天物呀!」怒浪笑嘻嘻的坐到鳳雅煙剛才的位置上,一臉春風得意。

  阿倫注意到怒浪那身鳳凰城軍服似乎有剛剛整理過的痕跡,而脖子上還有幾道淺淺的爪痕,衣領上的殷紅唇印更是提示著他剛才到底去幹什麼了。

  「怪不得半個晚上不見你,原來是去釋放激情。」

  「當然,人生如果總寄望於右手,那也未免太悲哀了……嗯,狂風,我沒有諷刺你的意思!」

  「滾!」阿倫不由得失笑道。

  怒浪見阿倫的目光又落到了自己脖子那爪痕上,便笑道:「這傷痕可以一直追蹤到我的虎背上的!唉,都怪這迷人的星光和煙火,還有這浪漫而煽情的音樂,在那邊遠處漆黑的小角落裡,我的紅顏知己當時情難自禁呀!嗯,我們都快樂而痛苦著……」

  怒浪從路過的侍應生手上的盤子裡取過一杯鮮奶,一邊大口大口的喝著,繼續侃侃而談,末了還總結說明:「記得有位哲人曾如此說過,『沒有給你留下一些傷痕的生活是膚淺的』。何其深刻的感悟啊,正如我此時的傷痕!」

  阿倫搖頭道:「如果那位哲人知道你如此理解,肯定會後悔曾說出這樣的話。」

  「……」

  兩人哈啦了幾句後,怒浪才正容道:「嗯,經過我的慎重考慮,我決定和你一同前往精靈世界!」

  「嗯,為何這麼快就能決定了?」阿倫點點頭,為怒浪的決定而感到高興,這樣的長途旅行中,有這樣一位摯友陪伴總是美妙的,更何況,精靈的世界,也是怒浪的半個故鄉。

  「因為我的直覺告訴我,我將會在那裡找到數之不盡的紅顏知己。」怒浪仍是正容回答。

  阿倫笑了,無論走到哪裡,怒浪總是可以找到許多紅顏知己,不過也總是一次性的。

  「涅架軍團呢,你打算如何處理?」

  「這次獸人戰爭中,他們中大多數人的付出,足以抵消他們曾犯下的罪孽了。不過,如果一次解放他們,我又擔心會給人類世界的治安帶來不穩定因素,所以按照他們的功勳,在未來五年內,分批釋放吧……這事辦起來,我得花點時間。前往邊緣接愛莉婭,我就不陪你了。」

  提到某個敏感的名字,怒浪彷彿落寞了少許,他看著面前這片由人流、繁花、煙火組成的鮮艷顏色,忽然輕輕感歎道:「最寂寞的事,不是一個人孤單地在荒漠行走,而是在喧鬧的夜宴上錦衣夜行……」

  阿倫還沒來得及說點什麼,忽然又像發現了什麼新鮮事物,指著唐芸的方向低嚷道:「那丫頭是誰?真是性感暴露呀,我忽然感覺寂…寞間離我遠去了。」

  「神龍唐氏的千金,唐芸!嗯,搭檔,你沒發現她正對著你弟弟貝裡安拋媚眼嗎?」

  怒浪笑道:「噢,幸運女神今夜將寵幸她,因為她馬上就能發現一個比貝裡安更強壯的男子。」

  「怒浪,你今夜辛勞的次數好像已經不少了,會不會……」

  「狂風,做人理該不斷挑戰自我。」

  「……」

  曼妙的夏風拂動起串串音符,繽紛音符的縈繞間,人們在花園中心跳起了曼妙的舞。

  然而,阿倫目睹著這一切,總覺得自己還是欠缺一點和他人共鳴的曼妙心情,所以當繆諾琳坐到他身邊時,開口便為他注入了激情。

  「藍雪雲閣下,我們偷情吧!」

  「哦?」阿倫不無落寞的情懷頓時升起了不少生氣,蔚藍的瞳孔閃爍出光芒,熱情道:

  「小師妹,我這人可是很矜持的,也比較靦腆……不過,我知道那邊有個角落還是挺安靜的……」

  「呵,我指的不是現在!喂!別亂來,我們都是名人,聯可不想和你鬧出絆聞!」繆諾琳拍開了阿倫準備勾肩搭背的手,輕輕笑道。

  「那是指什麼時侯啊?」阿倫一臉意興闌珊,基本恢復成一分鐘前的落寞神態。

  「快啦,等我把雷諾的皇位讓給博斯特之後。」繆諾琳平靜道。

  「咦?!」阿倫心中一顫,不無詫異的轉過了臉,雖然繆諾琳過去表達過類似的想法,但他也清楚的知道,權力在繆諾琳心中的份量,單論野心,她可不會比波特遜色多少。

  「我曾說過,當你和權力放在天平兩邊,我會毫不猶豫的選擇你!現在,就是兌現承諾的時侯了。」繆諾琳微笑迎上了阿倫的目光,那是如同此時夜空星辰一般浩瀚的深情,折射出的,是超越了生死的永恆。

  這份動人的柔情迅速將阿倫包容其中,阿倫自問今夜沒喝多少酒,但現在不禁有點醉了,像小師妹這樣的絕色佳人,始終生死相隨,不離不棄,命運之神雖屢屢作弄自己,將自己命運的軌跡撥弄得光怪陸離,但不得不讚美他,還是有仁慈的一面。

  如果不是雙方都克制住這陣忽然而來的洶湧情懷,此時賓客定能看到如此驚世駭俗的一幕:藍雪雲閣下與拜倫大帝深深相擁在一起,忘情熱吻……

  好一會後,這份柔情稍緩,阿倫想起繆諾琳那個計劃,不禁提醒道:「博斯特就算重獲帝位,也不會感激你,甚至還會千方百計報復你,我想他水遠也忘不了你曾如何對待他的。」

  繆諾琳苦澀一笑,說:「嗯,我知道。但博斯特已不比從前,他為了報復,曾投降獸人,為獸人出謀劃策,甚至他還參與過屠殺平民的事件,這些經歷讓自認人格高貴的他,心靈上已經留下了無法磨滅的陰影!他,已經不是從前的他了。」

  「哦?」

  「如果說從前的他是一頭雄鷹,志在千里,那麼現在的他,只是一隻鴨子,患得患失!哲人說得好,『即使最強悍的鴨子,也不如一頭普通的鷹飛得高』。嗯,通俗點講,他已經廢了!」繆諾琳不無惋惜的緩緩搖了搖頭,說:「當然,鴨子也可以偽裝成雄鷹,但一旦危機降臨,它就會原形畢露。在我離開之前,我會留下一些手段,如果他妄圖追殺我的話,只會自食苦果!量他也沒有魄力,堅持到底。」

  回憶起當年初見博斯特時他果敢勇決的英姿,再想像他此時在變故後的窘境,阿倫不禁也為之唏噓,但無論如何,他也總算能回到雷諾的王座,也算是對他的一種補償吧!

  繆諾琳用力的抿了抿唇,將這份歎息壓到腦後,轉過頭對阿倫笑道:「嗯,我大概需要一個月將這一切準備完畢,到時我就和你一起私奔啦!嗯,你會來接人家嗎?」

  面對繆諾琳甜蜜的笑容,阿倫卻不得不小心措辭,「這個,我也萬分期待呀,我們約定一個地點私奔,如何?到時,我會在幽冥森林通道外的小鎮等你……」

  「嗯!為什麼?」

  「因為我在更早以前已經有了一個約定,要到邊緣去接愛莉婭啊……」

  「什麼!阿倫,你太欠缺私奔的誠意了吧?讓我一個人跑那麼遠就算了,還得帶上另一個女人……等等,混蛋,這還叫私奔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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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2:07

第二十三集 第七章


  最清閒的外族朋友,莫過於矮人。

  矮人王國特地派出了一個團隊進入人類世界,為人類聯軍維修武器裝備,拉鋸戰的時侯還有點活幹。

  然而,到了大戰役爆發的時侯,這個專門設立的維修部空閒得只能以打牌來渡過每天無聊的時光。

  「聽說人類已經殺了幾百萬獸人了?」

  「胡說,明明就是幾千萬。」

  「那我們斧子改良了,砍了這麼多腦袋還如此鋒銳?」

  「對啊,還有盔甲……」

  「蠢才們,都停下議論!國王正在王國內表揚我們,讚揚我們日以繼夜的工作,稱我們是王國的英雄,獎金明天就到了,是不是誰不想要了?」

  矮人們立即都閉上嘴巴了。

  只有他們的隊長繼續道:「那個誰,去跟人類兄弟說一聲,俺這副撲克牌爛了,得換一副!對了,爆米花也加點……」

  「……」

  在這個屬於人類光輝的時刻,最辛苦的,當數獸人了。

  他們每天都得拚命的奔跑,不久前還孱弱無比的人類,一個個英勇得如同戰神附體,邊吃喝邊提著刀子往他們衝來,但長官不允許他們反擊,只下令「跑,都給我狼狽的跑起來!狼狽!盡量的狼狽」。

  其實,無須吩咐,這些負責殿後的獸人士兵們都足夠狼狽了,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休息片刻,那群如狼似虎的人類又追了上來,只好繼續往暴風要塞的方向奔跑,沒有人想掉隊,掉隊者只有一個下場。

  對於獸人而言,這不是一場對敵人的戰爭了,而是一場對內競賽,勝利者沒有獎勵,失敗者付出生命。

  一個獸人士兵在日後的回憶錄裡如此寫道:

  大夥都明白,我們已經成為統帥手中的棄卒了,但沒有人敢垂頭喪氣,因為只要你稍稍氣餒,追在後面那些明晃晃的刀子就立即與你發生親密接觸……

  在人類的地方待了這麼久,我又負責監工,他們的話多少都聽懂一點,最記得一回,一位倒黴的同伴在身後倒下了,砍掉他腦袋的人類士兵向他長官稟告:「報告長官,我宰掉了一百個獸人!」

  我心裡就詫異!我們這個小隊,加起來也沒這麼多人啊!

  誰料到他的長官立即糾正道:「胡說,我明明看到你殺了三百個,休想蒙騙我……」

  還有一回,在神龍邊境的地方,工程部的人竟然還有閒情停下來去堆起一座小土丘,我們跑經此處的士兵都得留下來幫忙。好不容易把土丘堆好,工程部的長官還在上面插一支白旗。

  有人問長官原因,長官解釋說:「這是萬人坑!剛才我們都陣亡了……」

  我的天呀,連萬人坑都得我們自己挖呀!

  那真是一段不堪回首的歲月,幸好,都過去了……

  此時,獸人的窘迫和艱難,令人類的新聞界徹底瘋狂了。

  天空之城已經收復、莫德要塞已收復,藍河已經收復、賀蘭山要塞已收復……

  捷報頻頻下,前線推移得實在太快了,他們無法親臨第一線,只得憑借一些知情人士、前線退回來的傷員口述,去撰寫出一篇篇精彩的文章了。

  一個月前還被他們貶得一文不值的藍雪雲,形象瞬間恢復高大。

  人們瘋狂的歌頌著這位神奇的英雄,稱讚著那天馬行空的戰術,描述著他如何親臨前線,臨危不俱,從容出擊,一人一劍就踏平獸人千軍萬馬,時而又運籌帷幄,決勝千里…

  狂風藍雪雲被捧上了更高的神壇,現在再有人稱他為寂靜時代第一偉人,已經是一種侮辱了,傳媒已經統一了口徑,藍雪雲大人是阿蘭斯大陸歷史上的第一偉人!

  在聯軍如風一般的速度往東推進時,瘋狂的輿論進一步誇大那一串串殺敵數字,民眾的復仇心理從其中得到充分的滿足,極少人懷疑這一串串數字的真實性,大多數民眾在乎的是他們得到了極為淋漓盡致的暢快。

  奇跡被聯手炮製了出來,在藍雪雲的領導下,人類在一個月內,收復全部國土!

  當人類聯軍的鐵蹄重新踏入暴風要塞,恐怕眾神自穹蒼深處也能聆聽到自阿蘭斯大陸的歡呼聲。

  人們感慨,原來和平與戰爭一般,都在不經意間,就已來臨了!

  在全人類喜氣洋洋的氣氛中,誰也沒有太過留意這樣幾段插曲:

  著名叛徒光海庭在莫德要塞上,拒絕獸人撤退的命令,再一次叛變,親手殺死多個獸人將領,敞開要塞大門,宣佈他臥薪嘗膽多年,只為等待這一天的到來,即日起,重新回歸人類!

  聯軍寬容的接受了他的回歸,不過在當晚的慶功宴上,光海庭將軍喜極而悲,飲酒過量,暴斃身亡!同日死亡的,還有隱匿在光海庭軍團裡的兩女子,據說,她們曾經是顯赫在星雲山脈的十姐妹餘孽……

  失蹤多時的雷諾王子,曾經雷諾第一順位的繼承人博斯特,再次現身雷諾,不過民間早已盛傳,博斯特在雷諾先皇駕崩那年,已投降獸人,成為叛徒。但拜倫大帝仍承認他的皇室身份,不過博斯特已變得異常低調,極少露面,有人懷疑他目前的處境不妙,平日大概被拜倫大帝軟禁在皇廷某處。

  在疾風大軍近乎全軍出擊的時侯,疾風境內發生了一場大型叛亂,主角竟是昏迷多時的伯列奧——前疾風族長,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以疾風要塞為中心,在周邊十幾座城市內重新立起自己的旗幟,現任族長克德傑大人不幸身亡於這場叛亂之中,舉世震驚!

  然而,這場叛亂前後不足十五天,就被率軍返回的波特血腥鎮壓了,這一次,伯列奧大人是徹底長眠了。

  有心人發覺這場叛亂裡存在不少蹊蹺的地方,譬如說,波特明明跟隨藍雪雲大人殺入了神龍境內,為何竟能這麼快就率軍返還,根本一點機會也沒給伯列奧。能如此迅速的回來,除非,他和他旗下的疾風大軍,一直都在疾風邊境外等待……

  無論如何,這場叛亂過後,波特名正言順的成為了疾風族長,人類西部地區的頭號人物!

  暴風要塞。

  它的城牆仍如夜空一般漆黑,看上去仍如過去那般厚重結實,但阿倫慢慢走近,內心卻儘是唏噓。

  暴風要塞,當日,稱你為信念築成的建築;如今,你所代表的信念,是否仍如從前?

  當日,與自己一同前來的絕色女子,已回歸星辰;如今,只剩餘自己一人,形單影隻的走在這條熟悉的古道,走進這座曾經熟悉的要塞。

  物是人非,大概如此……

  披星戴月的前塵,彷彿只在那剎那之間!

  淡淡的辛楚遊過了阿倫的心湖,內心最脆弱的一面在瞬間幾乎佔據了主動,令他扭轉馬頭,疾蹄而去,逃避這曾經熟悉的一切,逃避可以勾起那回憶的一切。

  但他知道,他不能這樣做,今天之行,足以影響阿蘭斯未來千年的歷史。

  跟在他身後不遠的昆桑嘀咕抱怨:「沒事幹嘛放慢速度啊,我還想快點上東城樓看看潘多拉平原的……」

  斯蒂兒低聲打斷道:「閉嘴,昆桑,這叫深度,沒看到上面城樓上這麼多獸人看著嗎,大師兄當然要擺擺造型啦……」

  「嘿嘿,那裝模作樣揮著手的大塊頭就是獸人皇帝嗎?聽說他有不世出的武技,斯蒂兒你說我對上他,有沒有一拼之力呢?」

  「……如果我回答這個問題,那我肯定變得如你一般白癡了。」

  「……」

  隨著阿倫踏入暴風要塞的那一刻開始,雙方便開始默默的進行著換防的工作。

  以神龍為首的人類將士接管過每一個崗位,獸人卸下自己的旗幟後,便有序的退出暴風要塞,重新在潘多拉平原外列隊。

  交接過程十分順利,沒有任何衝突,當然,也沒有任何微笑和任何友善的肢體動作,過去的戰鬥至此,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刻骨銘心的仇恨,仍將蔓延千年。

  來自潘多拉平原上的風,萬年如昨,永遠夾雜著絲絲寒意。

  呼呼風中,對人類而言,這爽朗的風為盛夏的燥熱帶來幾分清涼,但對此刻的獸人而言,這不適時宜的氣流,帶來的卻是陣陣淒清的氣息。

  一張巨大的橢圓長桌已被搬到東城樓上,人類與獸人雙方的重要代表,全部出席。雙方對位而坐,正如他們身後的旗幟,在招展中分庭抗禮。

  簽訂和平協定前,雙方代表一一友好的握手,彷彿戰爭從未出現,彷彿雙方一直是關係良好的合作夥伴,大多數人的臉上都掛著友善的微笑,熱情的問侯著對方。

  伊巴畢蒙陛下今天更是霸氣盡斂,眉宇慈祥,看起來就像一位仁厚的獸人長者,阿倫實在難以將面前這位,與當年星雲學院裡那頭氣焰沖天而起的上古凶獸聯繫到一塊。

  當獸人陛下雙手與阿倫緊握時,還半真半假的笑著說了句:「藍雪雲閣下,我曾考慮過在將來某天,親率強者隊伍來刺殺你,今天看來,我屬癡心妄想了!」

  「哈哈,除了後半句,一切同上,同上啊!」阿倫友好的握緊對方的手,熱情的說著。

  「呢,儘管聽起來糟糕透了,但是閣下的坦誠還是贏得了我的好感,哈……」

  旁人看來,定猜不出雙方正說著什麼得體的外交詞彙。

  亞特拉克與阿倫握手時,只在阿倫耳邊輕輕說了句,「娜娜,替我向艾波琳問好了!」

  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老獸人臉龐,阿倫回憶起彼此間曾經交錯而過的人生軌跡,西郊水晶礦坑裡的生死相搏、星雲山脈裡的生死與共、不朽之峰上的拚死維護,直到藍河上的恩怨訣別……

  沒想到今天的歷史會議,雙方還能如此聚首。

  就算以獸人的高齡,亞特拉克已是風燭殘年了吧,今日暴風一別,很可能就是永訣,再無見面之時了。

  阿倫心情忽然一陣激盪,低聲說:「老師,你保重了!願你在潘多拉平原的彼方,安度夕陽,頤養天年!」

  亞特拉克感覺到阿倫情感的劇烈波動,也是一陣激動和感慨,用力一擁阿倫,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錯身而過。

  當怒浪和獸人帝君照面時,看著面前這張與伊格王爺有幾分相似的臉龐,怒浪不由得感慨道:「沒能看到伊格閣下,真是遺憾,挺想他的!」

  伊巴畢蒙的笑意稍稍一凝,那瘋狂的戾氣差點洶湧而出,但很快他便恢復了笑容,淡淡道:「克洛諾斯閣下,我會替你轉達你的問侯,吾弟對你也是頗為牽掛呢,尤其在紅雨山脈裡曾發生過的一切!」

  怒浪面不改色,唏噓道:「是啊,我和伊格間,今生不算摯友,但彼此終生記掛!」

  「……」

  這份名為「暴風之盟」的和平協定,其實在近半個月來,雙方外使已將所有細節一一敲定。

  所謂和平渴望,所謂兩種族從此互為兄弟、互助互愛,這些都是虛偽的。只有獸人對這次戰爭的賠款數字,還有他們確實完成了承諾,並沒有在撤退時瘋狂地在人類的土地上沿途做最後一次掠奪,這些才是實際的。

  至於黑夜人同意將會在日後的技術貿易中,將他們那超越時代的造船術教授予人類,那更是完全沒有機會實現的一天,誰也不會將劍柄遞給對方,讓劍尖對準自己。

  儘管暴風之盟的協定上不乏空言,但雙方都異常愉快的在上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成就了這份標誌著第二次獸人戰爭結束的盟約。

  當所有的獸人都退出暴風要塞,東城樓上最後一桿旗幟也重新換回神龍的旗幟,沒有人再去顧及剛剛才離開要塞大門的獸人們的情緒了,要塞中所有人類幾乎同時發出一陣狂烈的歡呼,這發自肺腑的聲音熱烈至極,響徹四方。

  當這狂熱的聲音傳至要塞西面的軍營,駐守在此的軍人立即明白盟約已定,也隨之發出驚天動地的歡呼。

  這激昂的聲音如同波浪,住內地傳送而去,很快,整個阿蘭斯人類土地上,儘是歡聲一片。

  和平,終於降臨!

  阿倫默立城頭,遙望著獸人大軍最後一次列隊,整裝待發。

  這一片黑壓壓的人頭、這密密麻麻的異族人,彷彿間,與當年的那個清晨何其相像,只不過那時身邊的伊人不再,那柔聲細語猶在耳邊,那份情意已成追憶。

  擡眼望天,緩緩遊動的雲霧,彷彿是穹蒼的睜目,這一刻,你是否也在凝視著我呢?

  獸人的身影漸漸遠去,直至沒入至視線盡頭的薄霧中,暴風要塞中的歡聲仍是不絕,一波接一波的震盪在天地之間……

  這一年盛夏的這一天,橫跨千年的寂靜時代,正式宣告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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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1:55

第二十三集 第六章


  冰風與疾風交界,人類聯軍的西南防線。

  傍晚,烏雲自遠方而來,翻騰過夕陽滿佈的天空,層層疊疊的令天地慢慢陷入漆黑,眼看一場暴風雨即將來臨。

  阿倫策馬行在軍營之間,戰前種種佈置,都已準備就緒,人類全軍反攻,一觸即發!

  路過一個中型演習場,阿倫停馬觀望了片刻,頗是滿意目前士兵們的士氣和狀態,他擡頭望了一眼天空,回頭微笑,「這是今夏的第一場雷雨吧?」

  待阿倫策馬去遠,跟在身後的斯蒂兒迷醉的讚歎:「大師兄說的話兒,總是這麼有深度啊!」

  她身旁的昆桑不由得翻了翻白眼,低嚷道:「你沒救了,斯蒂兒!大師姐警戒過你,不要亂搞個人崇拜!」

  「那是大師姐感到了我的威脅,她老了,我還年輕。」

  「你徹底沒救了!」

  「……」

  聯合刺殺之後,繆諾琳給予兩人自由選擇未來的機會,令繆諾琳感到意外的是,他們提出要成為阿倫的副官,而且率先提出的,並不是斯蒂兒,而是昆桑。

  雷鳴間,阿倫側頭眺望向遠方的山頭,眉頭不禁輕輕一皺,已經是第三道霹靂劈在那一個位置了,世界上並沒有連續三次的偶然,尤其是閃電。

  他回頭招招手,對昆桑盼咐道:「一會你到西營去確認糧草的數量,順便警告那幾個老油條別耍小聰明。嗯,斯蒂兒,快下雨了,你先回營吧!」

  看著阿倫疾速遠去的背影,昆桑不由得低聲咒罵道:「這個混蛋!總是這樣,最粗重最煩瑣的工作都留給我,他自己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斯蒂兒笑道:「大師兄很重視你呢,每星期不是都有幾晚專門輔導你嗎?」

  「他那是……」

  昆桑想起阿倫所謂的「專門輔導」,就是夜深人靜,忽然一臉哀怨的出現在自己的床前,然後輕柔的說:「軍營的夜生活,好無聊啊……」

  「啊!你想怎麼樣?我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別太看得起自己,我沒想過姦汙你。」

  接著,阿倫就會拉著一臉不安的自己,穿梭於各個大營之間,搜尋一些「違禁品」,重點打擊的是違禁書刊。

  再然後,就會和自己一同回帥帳翻閱,他邊看還會邊評價:「嘖嘖,幸好讓我即使發現,要不然這些淫穢的東西,該會如何去毒害士兵的心靈啊!」

  他表現的悲天憫人,看得津津有味,昆桑頗為鄙視,但辛苦了半個晚上,往往也只好一同去仔細、逐頁逐頁的檢查其中的流毒了……

  「怎麼了?」斯蒂兒提醒分神的昆桑,只把話說了一半。

  腦海浮過其中的精彩畫面,昆桑臉紅,支吾道:「算了,沒……沒什麼。

  「神經兮兮的,話說回來,最近你的身法確實是大幅度提升了,尤其是隱匿,有時我也無法洞察到你的存在了。大師兄到底是怎麼特訓你的……」斯蒂兒喃喃評價。

  昆桑尷尬一笑,咳嗽了兩聲,轉移話題道:「要不,我們一同去西營吧,點算我最不擅長……」

  「淋雨對皮膚不好,我回去了。對了,你枕頭下那本雜誌挺有意思的,借我多看兩天。」

  「啊,你又亂翻我的東西,那可是違禁……」

  「噓!小聲點……」

  暴風驟雨中,亞特拉克熟悉的身影已近在眼前,那異常魁梧的身軀站得筆直,正迎著電閃雷鳴,有節奏的吐納著。

  阿倫策馬慢慢走近,目光迅速掠過四周,微笑道:「真意外,竟然只有你一個人,獸人皇帝真信任你!」

  亞特拉克悶哼了一聲,也不應對。

  阿倫淡淡一笑,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下馬躬身,輕聲道:「老師,弟子向你問好了!」

  亞特拉克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腳腕卻忽然一轉,雙手瞬化爪,毫無徵兆便向阿倫面龐攻去。

  一道從烏雲深處穿出的閃電,恰好轟然而下,與亞特拉克利爪出擊的時間,配合得分毫不差。

  面對這乘天地之威的雷霆一擊,阿倫身影輕輕一晃,竟已無聲無息的站到亞特拉克的身後,只探出一指,往天空一擡,那道巨大的霹靂竟然在近在咫尺的虛空中凝固了剎那,詭異之極。

  阿倫手指一晃,那道霹靂猛地改變了前進的方向,將不遠處的一塊野草地轟出了一個不深不淺的大坑,飄出幾道裊裊硝煙。

  亞特拉克為之動容,無比震驚的駭然自他眼神深處一閃而過,他已經看不清阿倫是如何移動,更無法像阿倫這樣引領雷元素,假如這個便宜弟子不念舊情,恐怕現在自己已成為一具屍體了。

  阿倫恭謹道:「老師,這次武技考核,可否令你滿意?」

  亞特拉克默然了一陣,搖頭苦笑,緩緩道:「恐怕放眼整個阿蘭斯,也無人可以與你比肩了。」

  「是啊,好寂寞啊……」阿倫輕輕感慨。

  這真是一句似曾相識的對白,亞特拉克啞然失笑,轉身重新面對阿倫,「娜娜,武技根本就不是你人生的追求,從你口中說出這樣的話,不倫不類。」

  阿倫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說:「據說無敵的高手都會發出這樣的感慨,請老師不要見怪,我只是努力表現出一點高手的風範。」

  亞特拉克不由得笑道:「如此說來,鄙人曾經也很寂寞啊……」

  「哈,老師言重了!」

  「……」

  當年隆冬,藍河冰層之上,亞特拉克宣佈往日瓜葛,一筆勾銷,他日再見,不死不休,而如今再見,仍是言笑甚歡,彷彿從未出現裂痕,彷彿仍是星雲中,那對信任無間的師徒……

  阿倫自然明白,亞特拉克為何而來。

  亞特拉克也不拐彎抹角,甚至跳過了不必要的過渡言辭,直接便道:「娜娜,人類的反攻,恐怕即將開始了吧?」

  「就在三天之後!」阿倫也不隱瞞,話鋒一轉,也直言問道:「獸人的大軍,也撤退得七七八八了吧?」

  亞特拉克沈吟不語,權當默認了。

  阿倫的笑容頓時親切了幾分,說:「獸人皇帝提出的條件是?」

  「帝君同意,全軍撤出人類國土,歸還暴風要塞!」亞特拉克深深注視著阿倫,平靜道。

  阿倫稍稍一愕,繼而由衷贊叨彭一竺獸人皇帝好氣魄,想必老師當中出力不少吧?」

  「因為鄙人答應帝君,有把握說服你,命令亡靈自獸人世界撤兵!」亞特拉克一字一句緩緩道,看得阿倫更深了,自是不願意錯過對方一絲一毫的神情變化,假若對方矢口否認,那接下來的談判也將失去意義。

  令亞特拉克精神為之一振的是,阿倫並未搖頭,只是眉宇間那份笑意,似乎深沈了許多,甚至亞特拉克剎那有過一種錯覺,一份濃烈至近乎可令他窒息的殺氣撲面襲至,完全將他吞噬其中,但僅僅剎那,那份錯覺就煙消雲散,彷彿從未出現過。

  阿倫淡淡道:「老師,人類聯軍、矮人的兵器、精靈的援軍,只要同心協力、指揮得當,想收復國土,重獲暴風要塞,這指日可待,假如能一鼓作氣,踏過潘多拉平原,兼併獸人世界,也並非難事,你以為如何?」

  亞特拉克深吸一口氣,正容道:「目前留守在人類土地上的獸人軍隊,雖不足十萬,但黑夜人的軍隊,戰爭以來,耗損甚少,至今仍有三十萬之巨,假如我們也收縮防線,甚至最後退守易守難攻的暴風要塞,人類需要付出多少代價,才能重獲暴風要塞呢?如果人類繼續踏過潘多拉平原,付出的代價將會更加驚人,恐怕阿蘭斯兩大種族,經濟至少倒退兩百年……娜娜,莫非你樂於見到這樣的結果?只要你同意我們的條件,一切兵不血刃,便可達到目的!人類與獸人兩族,重歸和平!」

  阿倫輕輕皺眉,淡然道:「但假如亡靈撤兵,獸人帝君野心不滅,又再捲土重來,那當如何?」

  亞特拉克一咬牙,沈聲道:「你大可在收回暴風要塞後,才下達亡靈撤退的命令,屆時我們獸人勢必已元氣大傷,無法捲土重來!」

  「重新佈防,至少需要三天,獸人交還暴風要塞的三天後,亡靈撤兵!」

  「……好!」

  初步口頭協定已定,亞特拉克輕輕鬆了口氣,但忽然發覺阿倫臉上的笑意甚是悠然,心中為之一凜,他莫非早已預見這樣的結果,甚至,包括自己的到來,一番做作,只為看清我的底線,繼而迅速達到目的……

  阿倫親切的笑了,笑得頗有深意,「好了,老師,過分的思索總令我們感到疲憊……接下來,我們還是談談細節問題吧,人類的憤怒需要宣洩,所以,你們不能退得太過瀟灑!」

  「你的意思是?」

  「……」

  哲人曾說:「歷史總為當代的強者而定。」

  時代的浪潮過後,後來者所看到的,是當時強勢者所定的歷史,對於絕大多數人而言,那自然便成了他們眼中的真正歷史。

  當然,仍會有極少數人妄圖去挖掘出歷史的真相,但也只能是憑借鳳毛麟角,一些蛛絲馬跡,去推斷所謂的真相——其實,僅僅是屬於自己的真相。

  寂靜時代最後一年的那個夏天,對於後來者而言,期間所發生的一切,真相已無從得知,但歷史上的這一頁,眩目得實在叫人咋舌。一切聽起來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但一切卻確確實實的發生了,最起碼,結果就是那樣的。

  那是,關於一個戰場的神話。

  藍雪雲賢人,只用了九天的時間,就全面收復了自由天堂,期間滅獸人軍團近百,屠獸人五十萬有餘。

  接下來,僅用五天時間,便肅清了星雲山脈裡的獸人餘孽,重新掌控沈寂之海沿岸,摧毀黑夜人入侵船隻近十萬。

  然後,在神龍西部國境擊破獸人主力軍團,在賀蘭山地帶,歷史重演般與獸人發生激戰,但調換了角色,藍雪雲親敗會獸人帝君,令其狼狽逃亡,滅帝君的王牌親衛團。這一場驚天動地的戰役裡,共滅獸人三十萬有餘。

  在十六天之內,收復神龍國土全境,人類聯軍士氣空前高漲,獸人士氣跌入谷底,垂頭喪氣的獸人皇帝終於垂下狂妄的頭傾.,請求在暴風城樓,重新與人類簽訂和平協定……

  在這短短的一個月裡,死亡的獸人實在太多了,這幾乎令每一個人類將士都立下了赫赫戰功,更毋論光芒四射的怒浪、繆諾琳、波特等人,他們都取得了無數個戰役的勝利……

  但聯軍統計部的一名小職員,卻從其中發覺了一個滑稽的現象:人類各個大大小小軍團交上來的殺敵數字,加起來足足超過了兩千萬,這太匪夷所思了,莫非獸人都被我們殺光了?

  他將這個有趣的數字告訴了他的上司,在他認為,是聯軍裡有人為求邀功,帶頭虛報軍情,令這股不良風氣漸漸成為氣候,理應遏止。

  他的上司卻一臉嚴肅的告訴他,確實有人帶頭,不過那人叫藍雪雲。

  那小職員立即被驚得面無血色,結果沒出意料,第二天,他沒再出現在統計部,也沒再出現過在任何有人的地方。

  在這個奇跡月裡,最輕鬆的,當屬精靈混合軍團。他們自問什麼也沒幹,預料的艱難半丁點也沒有出現,但所到之處,都能得到民眾夾道的歡呼,得到鮮花和少女的擁抱,而且還有人類的軍官告訴他們,感謝你們為人類所做的一切,參與殲滅獸人的多個主力團,貴方殺敵足有五萬八千人之多,人類將永遠銘記精靈的友情!

  這令精靈的副官不禁疑惑的問團長,「我們有殺過獸人嗎?」

  團長瞪了他一眼,低聲道:「閉嘴!我昨天已經收到了長老會的來信,他們對我們的表現非常滿意,如果你回去也想獲得陞遷的話,那麼就認同人類現在所說的一切吧……」

  精靈混合軍團所有人都很享受這樣的旅程,什麼都不用干,就跟著大部隊,沿途欣賞人類的山河,嗯,的確另有一番風味,而且走到哪,都能贏來掌聲和美酒,這就是傳說中的戰爭嗎?確如哲人所言,「太令人銘記,難以片刻忘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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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1:41

第二十三集 第五章


  阿倫登上同盟領袖這個寶座第三個月,局勢仍無任何轉變時,民間的輿論就變成另一個樣子了。

  據聯盟高層暗示,藍雪雲秘密與獸人會晤,開始初步探討停戰協定,無可避免,人類一部分國土將被割讓出去,以此換取和平;一位不願透露身份的狂風親密女伴表示,藍雪雲與獸人以兄弟相稱,神龍和自由天堂的旗幟更換,將成為這個稱號的代價;藍雪雲自稱兒臣,只求獸人能停止戰爭;據可靠消息,藍雪雲正式叛敵,人類末日降臨……

  民間還流傳出一些手寫體的版本,在病態的熱銷中,據說全部是藍雪雲的親筆,裡面有藍雪雲的懺悔書、我罪惡的一生、致偉大獸人君王的投誠書等等。

  當阿倫閱讀其中一本名為我在獸人軍營裡的狂歡日記時,不禁勃然大怒道:「狗屎!我的字哪有這麼難看?」

  怒浪搶過閱讀,不由得讚歎:「能把狂風的字跡模仿得這麼神似,可真不容易!」

  「……」

  謠言永遠是謠言,無論聽起來如何真實,但當真相一旦降臨,謊言堆砌起來的一座座大樓,立即瞬間崩潰,蕩起微不足道的灰塵,繼而煙消雲散。

  春夏交接,第二次獸人戰爭進入轉折點,從此戰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生逆轉,直至結局。

  這一個夏天,注定寫入歷史,成為寂靜時代的末章,也是最為燦爛的篇章。

  這一個夏天,群星相互輝映,耀眼奪目。

  其中最光芒四射的名字,莫過於迪.阿倫,這是屬於他的時刻,這是一個讓他步上巔峰的舞台,他傾情演繹,為他傳說的神奇添上了最為濃彩重墨的一筆。

  當然,一切輝煌的前提,是建立在獸人的不幸之上,獸人世界裡的第二次亡靈戰爭,無聲無息的爆發了!

  天空之城,獸人殖民地的臨時指揮中心。

  這是亡靈入侵獸人世界的第二十四天,在天空聖堂的正廳內,坐滿了獸人的高級將領以及人類的一些叛徒,他們從各地趕來,只為參加這次的內部緊急會議。

  天空聖堂是在禁咒過後,這座名城殘留下為數不多的名建築之一,因地方寬敞,已成為獸人的會議中心。

  昔日人類著名的宗教聖地,一個擁有無數虔誠信徒的所在,現在坐著大量的獸人,想想也覺是件可笑的事,但大廳裡沒有一個獸人露出半點微笑,人人異常嚴肅,正襟危坐,與牆上歡樂天使嬉戲的壁畫成了鮮明的對比。

  獸人帝君伊巴畢蒙環視了全場一圈,沈聲道:「相信諸君也猜到這個會議的目的了。是的,最近流傳的負面消息是真的,亡靈!罪惡的亡靈,入侵我們的國土了……」

  威嚴的聲音迴盪在大廳上,這個開場白如同一枚巨石砸進了平靜的湖面,下面響起「嗡」的一片驚疑聲,恐懼甚至立即爬上了不少人的臉龐。在人類世界裡的日子呼風喚雨慣了,安逸開始腐蝕他們的心智,從未料過災難就這樣驟然降臨。

  伊巴畢蒙冷冷的再次環視全場,所有的聲音紛紛停止了,甚至比先前更安靜,簡直掉針可聞,無人敢與帝君的眼神接觸。伊巴畢蒙憑的就是瘋狂的鐵血,成就了他的王座,成就了今天的疆土,坐在最高的位置上,那並不是一個普通的獸人,而是一頭擇人而噬的凶獸。

  靜默的氣氛維持了一會,積壓在伊巴畢蒙胸口的憤怒似乎有所平緩,他仍保持著原來的語調,繼續道:「諸位都是帝國裡的核心將領,朕也不瞞你們!罪惡的亡靈踏入我們國土,已經二十四天!一開始,朕以為僅僅是幾個野心勃勃的死靈法師在興風作浪,只抽調一個軍團回去協助北部邊防軍剿滅他們,但後來,發現亡靈的人數遠不止此,才覺得事態遠比想像中嚴重,便又抽調了四個軍團回去,其中一個是主力軍團……關於這一點上,朕,有錯!」

  伊巴畢蒙大帝竟然承認自己犯錯了?下面不禁傳來一陣驚歎聲,但剛響起,就戛然而止,任誰也能感到事態的嚴重,帝君此時內心暴怒,觸犯逆鱗,必死無疑。

  伊巴畢蒙緩緩道:「是的,朕,犯錯了!從一開始判斷錯誤,到後來仍沒有認識這個錯誤,直到今天……」

  他頓了頓,握緊的拳頭微微顫動了幾下,下面眾人嚓若寒蟬,注視著這位成名後未逢挫折的君王。

  只見伊巴畢蒙慢慢將拳頭鬆開,才繼續道:「這次亡靈事件,並不是幾個死靈法師在鬧事,也不是東亡靈那盤散沙在作亂,而是……東西亡靈已經重新合併,他們完成了千年來都未能完成的使命,再次大一統,然後舉整個亡靈世界之力,所有高低級亡靈,正源源不斷地湧入我們的土地!」

  在場所有聽眾,無分種族,無一不倒抽一口涼氣。所有亡靈一同入侵,這是何等壯觀,或者該稱之為何等可泊的場面,千里無人煙,無窮無盡的亡靈天幕遮蓋住藍天白雲,整個世界變成永恆的黑夜,密密麻麻的亡靈軍隊蹣跚而入,所經之處,不會有生還者,甚至死亡也並不是最後的歸宿,死者會變成這支龐大軍隊裡的一員,繼續前進,直至踐踏到大地的盡頭,或許他們仍找不到自己的終點……

  有幾個家族在獸人世界偏北部的將領,眼圈已經開始紅了。

  伊巴畢蒙淩厲的眼神柔和了少許,彷彿在無聲無息間歎了口氣,說:「諸君,第二次亡靈戰爭,在我們無準備的情況下爆發了!照估計,規模遠勝千年前那一次,目前形勢嚴峻非常!望諸君同心協力,共渡難關!接下來,由伊格親王來宣佈軍事調動!」

  在獸人帝君身旁的伊格閣下,因容貌被毀,現在不得不戴著一副精緻的圖騰面具見人,他稍稍清了清嗓子,以那遠比其兄溫和的聲音,宣讀道:「以下軍團長,會議結束後,務必立即返回本部,率領本軍團回國增援!蒙泰納將軍、福莉薩將軍……」

  這是一串長長的名字,包括了大廳內十之八九的獸人,留下的,恐怕就是用來和黑夜人一同鎮守殖民地的將領了,但睿智者不難猜到,與其說原地鎮守,倒不如說是殿後,亡靈發動這麼一場空前絕後的戰爭,人類會毫不知曉,哼,恐怕人類知道的比我們還要早啊……

  在人類沿途的邊防線上,自二十天前,便日夜傳來歌聲,這些歌曲全部編成了獸人語,講述的全部是統一後的亡靈,如何像潮水一般洶湧澎湃地湧進獸人的大地,講得真切無比、鉅細靡遺,從那時開始,軍心便小有動盪了。

  但獸人也僅僅以為那是狡猾的人類換了一種叫罵的方式,並不是太過在意,但後來,自後方傳來大量的小道消息,再結合高層一些隱秘的軍事調動,直至今天帝君的發言……

  再回想人類編寫出來的歌謠,發覺他們的歌詞裡,甚至連亡靈入侵的時間、地點,獸人的反應、調動,好像也沒有絲毫分差。

  人類怎麼可能知道得這麼清楚,他們和亡靈結盟了嗎?呵,多麼荒謬的推論啊……

  難道這是人類那本傳說的預言詩集裡的內容?那他們歌謠裡所描述的那個關於獸人的黑暗未來……

  不少人的心情更沈重了,默默祈求著獸神的庇護。

  人心惶惶間,伊格已經將名單讀完,開始任命將來殖民地的防守和黑夜人配合的工作。

  所有獸人的情緒都是灰色的,一個月前,他們仍形勢大好,佔領了半個人類世界,光輝的未來在等待著他們,不時還憧憬著未來的史書將如何歌頌他們,但一個月後的今天,一切都變得如此難以預計,無論留下來,還是回去,都極有可能遭遇死亡。

  相比起情緒低落的獸人,那些高級的人類叛徒們,眼神深處中的情感就豐富多了。

  他們或許為了榮華、或許迫不得已,無論什麼目的,但他們的身份都是一樣的,背叛了人類,成為了獸人入侵者裡的一分子,但現在獸人大勢已去,未來等待他們的,將是如何悲慘的一種命運呢?這一部分人裡不乏聰明人,譬如說,光海庭,一個新的應對計劃,已經在他腦海裡慢慢形成了。

  軍事調動的佈置完成後,伊巴畢蒙親自鼓舞一番,讓低落的士氣有所回升後,這個緊急會議告一段落。

  亞特拉克默默目送這些人離去,暗暗歎了口氣,下一次高層會議時,現在這些高級將領,也不知還有幾人可以到場了。

  接下來,便是屬於獸人皇室的核心人員會議了。

  伊巴畢蒙不再掩飾自我,他的眼神在此刻蕭索了許多,平靜道:「朕的一個重要合作夥伴——東帝天,已經證實死亡,而且早在三個多月前。期間書信,已證實偽造,朕正是因為被這些書信誤導,才致判斷錯誤,演變成今天處處被動的局面……」

  他不理會為之動容的眾人,淡淡道:「錯已鑄成,朕自會檢討!關於國土內如何對抗亡靈的事宜,已經決定。但關於人類的國土,朕尚未決定!是戰是和?戰,如何維持?和,如何爭取到最大利益?你們,都給我說說!」

  核心成員不足十人,但全是在攻佔人類國土的過程裡,立下過赫赫戰功的人物。

  他們與獸人帝君的關係相對比較親密,說話少了幾分忌憚,此時紛紛發言,從戰略上去看、從戰術上去看,從人文上去看、從精靈和矮人的援助上去看,方方面面,說得頭頭是道,口沫飛揚,不難預料的是,大多數人都反對繼續再戰,但也反對將吞下去的肥肉再吐出來。

  相比激進者,稍稍理智的一種說法是,將自由天堂還給人類,換取和平,保留神龍帝國,這塊肥沃的殖民地能對國內有所交代,將來還能為帝國帶來驚人的收入,成為未來戰爭的一塊重要跳板……

  聆聽著種種意見,伊巴畢蒙卻閉目養神,一言不發,甚至連眉毛也沒揚一下,他由得眾人吵鬧了好一陣,也沒睜眼,只是沈聲道:「皇弟和亞特拉克愛卿,你們怎麼也不說說?」

  伊格和亞特拉克對望了一眼,微微點了一下頭,發言道:「陛下,請允許臣先講述一小段故事。嗯,臣與人類的領袖藍雪雲,曾在星雲山脈相遇……」

  聽到藍雪雲這個名字,伊巴畢蒙那粗短的睫毛顫了顫,微微張開雙目,冷冷道:「哼,狂風藍雪雲!此人朕在五年前也見過,那是在星雲之顛,確實是個不世出的人物,那時他手持凡兵,竟然也毫無懼色的與朕對持,屹然不倒。朕就在想,此人遲早是個禍根,當時就想殺了他,沒想到被亞特拉克將軍給攔下了。事實上證明了朕的判斷,現今藍雪雲的成就還尤在朕的估計之上……唉!算了,皇弟,你接著說。」

  會議眾人的目光不禁紛紛盯向亞特拉克,用眼神來責備他當天犯下的可怕錯誤,但亞特拉克面色坦然,彷彿感覺不到眾人狠的目光,只是靜靜看著伊格。

  伊格便將當日如何與阿倫相遇的經過說了一遍,重點是提到了那銀灰色的血跡,他說:「……本來也無法借此證實他是亡靈惡魔,但結合當前形勢、人類編得像模像樣的歌謠、東帝天的死亡、亡靈的統一、亡靈的入侵,我們很有理由可以判斷,藍雪雲的確是亡靈無疑,而且還可能正是他策動了亡靈戰爭,讓我們無法兼顧,措手不及……」

  亞特拉克神色變換,皺緊了眉頭,卻什麼也沒說。

  伊巴畢蒙讚許的點了點頭,仍不睜眼,淡淡道:「很好,伊格!那我們該如何利用這一點?」

  伊格的聲音裡染上了幾分狂熱和激昂,稍稍提高聲量道:「陛下,我們可以策劃一個陰謀,臣願親自執行,定可天衣無縫,讓藍雪雲的血液暴露在世人面前,讓他身敗名裂,生不如死,任由我們宰割……」

  伊巴畢蒙淡淡打斷道:「對局勢的幫助是?」

  伊格的聲音裡頓時少了些狂熱,答道:「人類聯軍自然軍心渙散,戰鬥力大幅度下降,我們可以爭取到寶貴的時間,伺機……」

  伊格沒能把話說下去,獸人帝君已經重重一拍會議桌,那大理石桌子立即轟然而倒,眾人為之色變。

  伊巴畢蒙震怒無比,雙目圓瞪,狠狠的盯著伊格,暴喝道:「混帳!國難當前,你竟然還一心想著私仇?如果只是抽調走一半兵力,按你所說,或許還有點用處,但如今這樣做,只能達到一個目的,就是報你在紅雨山脈裡被毀容的仇恨!」

  「藍雪雲或許能影響人類的士氣,他的真正身份或許能為人類世界帶來動盪,但絕不會影響人類收復國土的決心。以我們現在的兵力加上黑夜人軍團,去對抗人類過百萬的聯軍,就算他們士氣低落點,也同樣能將我們碾成碎片!你這混帳不像愚昧至此,還是被仇恨蒙蔽了你的眼睛,連孰輕孰重都分不清了?」

  暴怒中的伊巴畢蒙氣焰沖天,他的聲音就像一個個驚雷,轟在每個人的腦袋上,那份氣勢有如實質,化作冰冷寒流,衝擊四方,這些手握一方兵權的巨頭們,一個個嚓若寒蟬,首當其衝的伊格更是垂著頭,一聲都不敢吭。

  伊巴畢蒙粗喘了幾口氣,憤怒才稍稍壓抑,冷冷道:「要不是念在你是朕的弟弟,朕一掌就劈了你!」

  他頓了頓,接著道:「本來朕想把你留在身邊,但現在看來沒這個必要了!你帶上朕的第二親衛團,立即回國,好好領導這場亡靈戰爭!在亡靈戰爭結束前,朕不想再見到你!滾!」

  「是,陛下!陛下保重!」伊格肩膀顫了顫,聲音也變得有少許嗚咽,踉蹌退了下去。

  伊巴畢蒙絲毫不為所動,轉向亞特拉克,說:「說說你的見解,說點實的,虛的朕已經聽夠了!」

  亞特拉克望了一眼伊格離去的背影,平靜道:「陛下,我的建議,恐怕令大家難以接受。在臣說出這個建議前,還請陛下恕臣無罪!」

  「忠誠無罪,你但說無妨!」

  「臣建議,全軍撤出人類國土,歸還暴風要塞,重修和平條約!」亞特拉克話畢,站起身來,對著伊巴畢蒙深深躬身。

  在獸人帝君的瞪視下,沒出亞特拉克意料之外,四周種種難聽的責備立即接踵而至。

  伊巴畢蒙胸口急促起伏子幾下,才慢慢冷靜下來,冷冷道:「都給朕閉嘴!亞特拉克,你的理由?」

  亞特拉克稍稍擡身,迎上伊巴畢蒙的目光,說:「陛下,臣的建議,共有六點理由。其一、陛下可以抽身返回帝國,親率軍民,對抗亡靈,我軍士氣定然大受鼓舞;第二、可以集中兵力,無需再兩邊兼顧,顧此失彼,黑夜人的幾大軍團也能成為對抗亡靈的主要戰力;第三、可以集中資源,無須再為資源的長途運輸和其中浪費而煩惱;第四、充分向人類表明我族停戰的誠意;第五、神龍經此大耗,也需休養生息,就算有別的人類勢力想落井下石,蹚亡靈戰爭這次渾水,敏感的神龍皇權和神龍國土也可將他們暫時阻隔……這只是從大處分析,細節上的好處更是多不勝數,臣的建議,利大於弊。」

  眼見伊巴畢蒙的臉色慢慢緩和,仍心有不甘者,也敢怒不敢言了。

  伊巴畢蒙沈吟了片刻,才道:「亞特拉克將軍,你的第六點理由呢,似乎尚未說出來吧?」

  亞特拉克平靜道:「這或許是最重要的一點,也或許是最無關緊要的一點:藍雪雲如果真如伊格王爺猜測,策動了這場慘絕人寰的亡靈戰爭,臣有七成把握說服他,以先前臣提出的和平條件,來換取亡靈的撤退!」

  伊巴畢蒙眼皮一跳,沈聲道:「七成把握?換取亡靈的撤退……你確定竟有如此把握?」

  「是,陛下!」

  得到肯定的回答,伊巴畢蒙反倒沈默了下來。

  思索良久,他的面上雖無任何表情,但眼中閃過豐富至極的神采,像是回憶起很多,也想到了很多,不甘、猶豫、沮喪、頹廢、狐疑、希冀……一一自眼神深處晃過。

  多番權衡過後,他終於深吸一口氣,神情回復堅決,緩緩道:「好!朕派你私下會晤藍雪雲,假如真能結束帝國的災難,非但先前條件照允,朕還承諾,他的真實身份,永遠都不會自獸人世界裡傳出……」

  「臣,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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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1:30

第二十三集 第四章


  一個小時後,餐桌前只剩下阿倫一人,餐桌上的食物則換了另一批。

  對於這對小師弟的表現,阿倫頗是滿意,聆聽到這個龐大且瘋狂的計劃,他們雖震驚,卻沒有失態,還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見解,如無意外,他們將能成為不錯的監督者。

  老師挑選弟子的水平果然冠絕阿蘭斯!逝者往日溫情的形象閃過腦海,阿倫的心湖遊過淡淡的感傷。

  洽逢新換上來的熱飲味道調得很一般,他擡手就往地上澆了一杯,輕聲道:「老師,我敬你一杯。」

  接著,他才搖喚人鈴,要求再換一壺熱飲,並叫侍應生警告廚房,不要因為打磕睡而調這麼難喝的東西給自己喝。

  這時,正好波特進門,他一眼就瞥見了地上那人為水跡,聆聽著阿倫氣憤的責備,疑惑道:「敬逝者的?」

  「嗯。」

  波特不由得笑道:「戰友,你的勇氣真叫人驚歎,竟然敢把這麼難喝的東西敬給死者,哈!」

  「……」

  阿倫看了看波特,這位疾風的軍神雙眼微凹,兩個大大的黑眼圈掛在臉頰上,看來也是徹夜未眠,這並不符合他一向善於保養的個性,便笑笑道:「我說戰友,你也像我那樣徹夜未眠嗎?」

  波特微笑道:「你是睡了一大覺剛醒,而我可是一直沒睡,唉……」

  他在阿倫對面坐下,默然了一陣,才繼續道:「嗯,阿倫,有個問題,不知你思考過了嗎……」

  唉聲歎氣並不是波特的風格,更何況加上欲言又止,阿倫不禁停住了刀叉,注視著波特。

  波特緩緩把話說下去,「……如果將一個逝者,重新召喚回這個世界,這算是復活,還是一種創造呢?」

  復活,還是創造,阿倫內心深處的那一根弦,不禁也被彈動了一下,沒想到波特已經從哲學的高度去審視這一個問題了。

  波特看著阿倫神色的變化,便知對方已明他意,苦澀一笑,接著道:「如果按正常的思維,或者說按樂觀的思維,死者重現世間,當然是一種復活!這樣的重逢,完美的縫合了當天的死別,但如果從神的角度去看待呢?」

  他探出一根指頭往上指了指,「所謂的復活,很可能不過是再造一個『人』出來,這個人,無論身體還是靈魂,都是嶄新的,僅僅繼承了復活對象的記憶,這樣一個人,還是一直緬懷的那一位嗎?」

  波特這個猜想的每一個字,都重重地敲擊在阿倫的心頭上。近似的猜想,他也曾有過,但每次都潛意識的避過了這類想法,沒想到此時被波特如此直言的講述了出來。

  怒浪和他都是感性,尤其在這一方面,與他們相比,無疑,波特理性太多了。

  阿倫撫了撫下巴,重新提起了刀叉,淡淡然一笑,說:「無論如何,我都打算試一試,到時侯,自然便知道了。」

  這個決定自阿倫腦海升起,非但沒有深切的恐懼和濃烈的哀傷,反倒有點坦然的平靜。

  波特的眼睛頓時亮了亮,這樣正面的回答,說明阿倫對他的信任往前跨越了一大步,最起碼,他並沒有否認那個不能明言的秘密。

  波特右手放至左肩,在座位上起立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疾風騎士禮,正容道:「謝謝你,阿倫!」

  這不單是感謝阿倫的信任,還感謝他肯率先冒險去操作那個禁忌之術,好讓自己能有借鑒的經驗。

  阿倫自然明白波特心中所想,微笑點頭,坦然受了這一禮。

  波特心中的陰霾立即被驅散了不少,他重新坐下,笑道:「不說這個無趣的話題了,我們談點別的。嗯,精靈參觀團在前天已經來到了邊緣部落。

  「哦,他們對支援人類對抗獸人一事,表態了嗎?」阿倫對於這個未來強援,也來了興趣。

  波特搖頭道:「那是一群自以為善良的老傢夥,他們說要公正的看待每一個種族,獸人並沒有冒犯他們,所以他們不能涉入人類與碧味角哉爭,反倒是對沿途許多人類的特產和風景都相當感興趣,他們真當自己是觀光團了……」

  阿倫疑惑道:「你們不嘗試勸服他們到戰區去走!!他們自然明白這個野蠻種族到底有多凶悍了。人類完了,很快就輪到他們,獸人可沒有興趣和他們繼續貿易。」

  波特苦笑道:「那群老頭子怕死得很,遠遠聞到血腥味就立即往後退了。我們當然有遊說他們,連矮人兄弟如何進行技術支援都說了,甚至出動吟遊詩人,說了無數慘絕人寰的故事,獸人的凶悍一面,在故事裡盡顯無遺啊,連我聽了也差點落淚……」

  阿倫奇道:「這些該死的精靈難道聽出很多細節都是編出的,所以無動於衷?」

  「不,不,他們老淚縱橫,感動得不得了,但一提到人類需要支援,他們態度就立即變了,到下一次再聽那些悲慘的故事,他們繼續聽得津津有味……」

  阿倫不由得陪著波特苦笑了。

  「所以,戰友,我在親眼見過那群無恥的老精靈後,終於想出了一個無恥的辦法來對付他們!」波特神秘一笑。

  阿倫沈聲道:「莫非,你創造機會讓他們感受切膚之痛?」

  波特點點頭,笑容依舊神秘,說:「猜猜,我如何做到的?」

  阿倫皺眉道:「他們的拜訪路線上,獸人無法輕易踏入啊,你也不會隨便冒險放獸人進入……」

  很快,阿倫眉頭舒展開了,瞪向波特,低聲道:「天啊,戰友,你太無恥了,竟然找人假扮獸人?」

  波特哈哈大笑,輕拍桌子:「就知道瞞不過你,所以提前向你這位同盟領袖坦白了。沒錯,我在軍隊裡選出一隊體形最魁梧的士兵,裝扮成獸人,把那群精靈老混蛋給綁架了!」

  「這個……」

  「反正他們也沒有見過獸人,裝扮得有七八分相似就夠了。綁架他們,哼哼,過程之殘酷,就不一一細述了,反正滴蠟啊、皮鞭啊,什麼都用了,直到昨天傍晚,我才親自帶隊去把他們給救出來。」波特的笑容更歡了,「當時他們的表情才真是精彩,抱著我又哭又笑,猛說獸人太可怕了、人類的世界太危險了,得趕緊回精靈的土地……」

  阿倫不禁笑道:「波特,你有夠損的。」

  波特很享受這樣的稱讚,點頭笑道:「他們現在一點都不拽了,一提起獸人,表現得同仇敵愾,拍著胸脯保證,回到精靈國度,馬上面陳國王,全力支援精靈援助人類,對抗獸人。不過,他們的觀光慾望就徹底消失了,只想盡快離去,呵,現在瑪雅小姐已經帶隊護送他們回去了。」

  提到這個熟悉的名字,阿倫的笑容溫柔了少許,輕聲道:「嗯……瑪雅小姐她還好嗎?」

  波特留意到阿倫的神色變化,暖昧一笑,道:「不錯啊,官運亨通,她現在可以算得上疾風的第三號人物了,在環形長桌上,有相當的影響力。不過,生活上嘛……」

  「嗯?」

  「作風極其開放,用淫亂也不足以形容她私生活的萬一啊,飢渴得就像一塊接觸到水的海綿,嘖嘖,恐怖到一塌糊塗,和星雲學院那時,簡直判若兩人!」

  「啊,不是吧?」

  一臉沈痛的波特看著一臉愕然的阿倫,立即回復歡容,笑道:「騙你的,她一點都沒變,連副官都選女的,除了工作,從不與男人接觸,唉,也不知受過什麼刺激。你知道我是一個很愛護下屬的首領,擔心她變成一個無可救藥的同性戀,便交了封足以打動天下最忠貞女人的情書給她,打算親自去滋潤一下那片乾枯的沙漠,誰料到第二天,她竟然怒氣沖沖的來到我辦公室,那封信差點就砸到我臉上,惡狠狠的建議我別再開那樣無聊的玩笑……」

  想像波特的窘境,阿倫不禁笑了。

  波特忽然湊近了少許,神秘道:「我說戰友,她心裡是不是一直惦記著誰,所以才變態至此呢?」

  「這個,好像不太好猜吧……」阿倫的笑容為之尷尬了起來。

  波特爽朗一笑,重新回到原來的距離,說:「不逗你了,等這場煩人的戰爭結束後,我將給你一個驚喜!」

  他探出一手,阻止了阿倫的詢問或辯解,打了個呵欠道:「你醒了,我們人類同盟的內部軍事會議恐怕很快就要召開了,我得回去補一覺,那麼,戰友,會議上見了!」

  「……」

  舉世囑目的人類同盟會議結束了,整個世界都期盼著人類聯合軍團展開轟轟烈烈的反擊,可叫他們失望的是,傳說中的藍雪雲大人遠不如想像中那般神奇,他竟然選擇了嚴密防守,整個人類的防線,竟然比同盟會議前更後撤了。

  不過相對而言,整條防線也更緊密了。只是關於這一點,可以明辨的人實在太少了,大多數人只願看到檯面上的成績,看到立竿見影的以血還血。

  無論如何,獸人戰爭第二階段的拉鋸戰,正式就此拉開。

  這個沈悶的春天延續了隆冬的沈悶,獸人還需繼續鞏固新殖民地的統治,偶爾對人類防線發動一些突襲,而人類聯軍則完全龜縮不出,任由獸人的挑釁,這一場大規模的種族戰爭就這樣在阿蘭斯的大陸上僵持住了。

  狂風藍雪雲,這個曾如一幅惡魔圖騰般懸掛在天空的傳奇男子,在民間的聲望開始迅速下跌。

  人們質疑這位眾望所歸的新領袖的做法,一開始只是一點一滴,漸漸匯聚成河,化作一波波驚濤駭浪,尤其在矮人提供的第二批武器防具的到位、精靈族近萬人援軍的到來——那是一支實力強悍的混合兵種軍團,還有難得影月部落也派遣出箭手軍團來到前線……但,人類聯軍仍忠實執行藍雪雲的命令,按兵不動,死守陣地。

  整個民間的輿論開始浮躁起來,從質疑藍雪雲的能力,到後來懷疑藍雪雲的動機。

  頭兩個月裡,一些無稽的小道新聞是如此流傳的。

  據知情人透露,脆弱狂風不堪重壓,患上偏頭痛;據某近侍透露,在壓力面前,藍雪雲以糜爛的生活麻醉自己,夜夜狂歡,派人四處在民間收集美女;據聞,藍雪雲夜尿頻多,身體每況愈下;藍雪雲骨瘦如柴,疑患絕症;藍雪雲秘密求醫,某某名醫也對此類因頻繁性事而造成的疑難雜症表示束手無策;人類聯軍軍政管理一塌糊塗,藍雪雲重病在床,仍不忘繼續狂歡,無力的腰板碰撞著床板,為他生命最後奏鳴曲打起拍子;據可靠消息,狂風藍雪雲逝世,享年六十,一個時代結束了……

  當謊言一個疊加一個,砌成大樓,那麼樓頂的一切將變成匪夷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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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1:18

第二十三集 第三章


  阿倫眉頭微微一皺,沈聲道:「龍之隱士知道其中因由?」

  怒浪緩緩的點了點頭,說:「當時鳳月舞自知大限將至,唯恐東帝天功高震主,成為禍亂,就設置了一個陰謀,讓東帝天身敗名裂……」

  這個答案在阿倫意料之中,他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說:「這樣說來,東帝天是被迫走上這條坎坷的命途……」

  怒浪卻搖頭道:「不,東帝天識破了這個陰謀!當時他的心情到底如何,我們無從得知了,大概悲憤欲絕、絕望透頂吧!反正最後,他藉著酒意,根本沒給鳳月舞有機會換替身,就強暴了對方——雖不能盡如對方所願,但總算成全了對方的陰謀,也毀了自己……他的另一重人格,或許就是從那個時侯誕生的,直到取代他真正的人格……」

  阿倫的心為之一顫,這是一個怎樣的故事,一個有仁者之名的守護者,或許就在一個瞬間,從一個極致走向了另一個極致……

  他默然了一會,才輕輕道:「無論如何,到最後,他真正的人格還是讓他走進了會場,接受命運為他安排的最後制裁。」

  怒浪拍了拍阿倫的肩膀,以示安慰,說:「狂風,往事如煙,不要再多作回顧了,往前看吧!嗯……同盟會議已經在今天結束了,雖然你沒到場,但你依然被選為同盟領袖、波特為副手,將領導我們結束這場獸人戰爭。」

  阿倫為之苦笑,淡淡道:「這真是一個艱巨的任務,想想已經令人頭疼了。」

  「哪有人像你這樣獲得無上權力後是這副表情,打起點精神,得有點領袖風範!另外,其餘一些瑣碎的事情,我已經幫你料理好了。譬如說,掩蓋漢弗裡的身份,嘿,讓人知道過去自由天堂的守護者當過亡靈惡魔的傀儡,那又是一場軒然大波了……」

  怒浪見阿倫仍是悶悶不樂,顯然未能從東帝天的坎坷命運中走出,只好轉移話題道:「要不要吃點東西?你三天未曾進食了,想必……」

  阿倫卻搖頭打斷道:「嗯,不了,我想一個人靜靜。呵,搭檔,不好意思,給我點時間。」

  「竟然連胃口也都沒有了?嗯,我又不是向你告白,你不必這樣回答我的。」

  「喂!」

  「那好吧,我出去了……」

  夜更深,蒼白的月色從窗外灑進,佔據了小半壁地板,與明黃的燈光相互輝映。

  阿倫凝視著光暗的交界點,又抿了口奶茶,不過茶已經有點涼了。

  他心中忽然一動,淡淡道:「進來吧,外面風大,小心著涼了。」

  久違了的舒梅蒂校長便在窗台上出現了,擋住了月色,深深一躬。

  阿倫不禁奇道:「校長大人為何行此大禮呢?草非我們的盟友關係發生了什麼轉變?」

  舒梅蒂嘿嘿一笑,走至床尾,又是微微一躬。

  阿倫注意到,舒梅蒂所站的位置,竟是僕從往往所站的位置,他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

  舒梅蒂不改一臉慈祥的眉目,不過神色間多了一份莊嚴,他沈聲道:「屬下赫爾姆斯,參見大統領!」

  阿倫眉頭皺得更深了,大統領這個稱號,恐怕只有一個種族是如此稱呼他的!但他神色依舊平靜,淡淡道:「這麼久不見,還不知校長大人已經改名了。」

  舒梅蒂笑笑,應道:「舒梅蒂只是屬下在人類世界的名字,赫爾姆斯卻是屬下的本名。」

  阿倫沒作聲,只是漠然的注視著對方。

  舒梅蒂擡頭看了一眼阿倫,便立即把頭再次微微垂下,解釋道:「屬下自幼便被東聖族安排在獸人世界的安圖族當中,只是沒料到,後來又被獸人派到了人類的星雲學院……能機緣巧合的與大統領多番交往,實在是屬下的榮幸!」

  阿倫心中一動,原來舒梅蒂竟是個雙重間諜,不過真是如此,也很好解釋他為何向來都是立場不定了。

  阿倫終於微微一笑,以平靜的語調說:「呵,校長大人時機選得不錯嘛,我剛一醒來,你就能前來拜訪了。」

  「因為,自大統領昏迷不醒,屬下一直都在外面等待。」舒梅蒂畢恭畢敬,又是微微一躬。

  「你的忠誠令我感動!但如果你不是跟我開玩笑的話,我想你應該拿出點證據。」阿倫凝視著舒梅蒂,目光忽然變得淩厲了起來,假如舒梅蒂懷著什麼陰謀而來,還能喚出那個忌諱的名字,那麼,他今夜恐怕不能生離此地了。

  舒梅蒂頂住撲面而來的巨大壓力,右手緩緩擡前平舉,左手閃電一揮,右手的手腕頓時被劃破,銀灰色的液體立即洶湧而出,一滴一滴的落在地板上,恰好在那月色的蒼白與燈光的明黃交界處,份外觸目驚心。

  阿倫默默注視了一會,確定無可仿冒,才緩緩的點了點頭,心中不禁感慨,世事之奇,莫過於此,該死的命運總能將各種擁有顛沛流離命運的人,巧妙的串聯在一起,絲毫不著痕跡,卻令你不得不按照它的軌跡前進,走進它為你設置的一個又一個的精妙圈套之中。

  舒梅蒂見阿倫作出回應,才迅速包紮好右腕,又取出一塊大海綿,將地下那些不能容於人類世界的顏色吸乾,最後小心翼翼的將海綿放回懷內,看來為了向阿倫證明自身,他一早做好了準備。

  他再一次畢恭畢的躬身,說:「恭喜大統領,終於統一了分裂千年的東西聖族!如此偉業,足以媲美傳說中的琺利大人了!」

  這把熟悉的聲音裡,罕有的湧現出幾分狂烈和熱切,阿倫不由得笑了,「為何我完成了如此偉業,連自己都不知道呢?」

  舒梅蒂微笑說:「大統領,你忘記了你曾在五年前,將四神使派回了聖族嗎?當時東西聖族分裂多年,矛盾重重,但在四神使的威名下,重新統一還是出現了契機。只不過東帝天閣下在西聖族之中,擁有頗為崇高的聲望,他一直反對聖族重新歸一,所以我們聖族的大一統,才遲遲未能實現。」

  他頓了頓,接著躬身直:「如今,東帝天閣下已經被大統領制裁,所以,最後的障礙也去除了,我們聖族在三天前,再次完成大一統!」

  阿倫再次皺了皺眉,竟然在不經意間,推動了亡靈完成統一,每當這個可怕的種族完成統一,那麼一場種族間的戰爭恐怕很快就將來臨了!現在唯一值得欣慰的,是自己成為了大統領,該如何運用這一點呢?

  一個瘋狂的計劃在他腦海裡誕生了,不過僅僅是模糊的影子。

  他漫不經心道:「如果東帝天並沒有死亡的話,那麼恐怕你也不會現身吧?」

  「是的,大統領!如果東帝天仍健在,那麼東西聖族仍屬敵對,我在你面前,仍叫舒梅蒂,而我們的關係,仍是安圖族獸人與人類的盟友關係,還得繼續爾虞我詐!」舒梅蒂說這話時,神色中多了些調侃的味道,回復了幾分往日的風采。

  但很快,他又肅容致歉道:「屬下放肆了!」

  那份狂熱的神色再一次自他眼中閃過,他道:「大統領,但現在一切都不同了,偉大的聖族聯合起來的力量是可怕的!不過現在,我們面前就有一個難題,兩千年一次的聖族天災日將至,剩餘的時間已經不足百天,那是屬於聖族的災難日,庇護我們聖族土地的黑暗天幕,將會被神跡洞穿得千瘡百孔……」

  「兩千年前,亡……聖族是如何處理的?」阿倫剛想把「亡靈」二字喊出口,但想起這並不適合他大統領的身份,才急忙改口。

  「我們全族動員,踏進了人類的土地,以逃避天災!」很顯然,舒梅蒂小心翼翼的措辭,免得引來阿倫的反感。

  呵,這便是那次亡靈戰爭的起因嗎?阿倫心中冷笑,不忘為舒梅蒂補充,逃避完天災後,總能多出一大批新的族人,帶回亡靈,對嗎?

  他腦海的計劃漸漸成形,口中淡淡道:「東聖族是不是有這樣一個傳統——每年總有一個特定的日子,發動族人深入獸人世界的播多拉平原,參拜特力思亞?」

  彷彿是提到了某個偉大的名字,舒梅蒂躬身的弧度更大了,說:「大統領英明,確實如此,這個日子就在兩個月後。」

  阿倫詭異一笑,又道:「獸人們為了避免發生大規模的衝突,往往邊防軍都會讓出一條大道,為聖族放行?」

  「是的,大統領,過去慘痛的教訓告訴獸人,與其阻攔我們,倒不如尊重我們這個傳統再次得到舒梅蒂的承認後,阿倫笑容間詭異的弧度更大,說:「舒梅蒂閣下……」

  舒梅蒂忙躬身道:「屬下赫爾姆斯在!」

  「那好,赫爾姆斯聽令!」阿倫讓自己的語氣瞬間變得無比威嚴,「你立即返回聖族,向四神使傳達我的意思,立即發起戰爭總動員,備齊一切,兩個月後,借參拜特力思亞之機,我們聖族全族,全面入侵獸人世界,以揚我族聲威,順而躲避天災……」

  「……屬下得令!」舒梅蒂眼中的狂熱趨至極致,不難想像阿倫的計劃比起他原本設想更合他意。

  目送舒梅蒂離去,仰望那高令的月色,阿倫深吸了一口氣,夜風中的冰涼,令他精神為之一振,這個計劃一旦開始,就等於宣告人類與獸人的戰爭進入尾聲,至於將為獸人世界帶來何種災難,那就讓獸人帝君煩惱吧!他必須為自己的野心付出慘重的代價,也只有這個代價足夠慘重,才能為兩個種族帶來未來的千年和平。

  黎明前,窗外漆黑得彷彿是另一個世界,但往往在這個時分,人的睡眠卻最是酣甜。

  阿倫終於開始進餐了,滿滿一桌精美的食物,正被他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飛快消滅著。

  坐在他餐桌對面的,有兩位陌生的拜訪者。他們相貌俊美,衣服華貴,如果在和平時期,一定認為他們肯定是天空之城裡,那些貴族少年子弟的領頭人。

  這兩位不速之客本不在阿倫接待名單之中,但他們遞來了一封信,信裡竟是東帝天的字跡,內容頗是淩亂,絲毫不像東帝天平日風格,但基本還是將他對亡靈復活的研究給描述了出來。

  阿倫很有理由相信,這是東帝天另一重隱藏得很深的人格所寫,或者說,是他真正的人格對自己的留言。於是,這兩位不速之客十分榮幸得以陪伴藍雪雲大人共進早餐,看看一個看似正常生物如何將進食的速度和份量發揮至匪夷所恩的境界。

  怒浪在隔壁的書房裡遞來了一張紙條,寫著:

  他們就是當日刺殺貝裡安的人,我認得其中一個右手食指上的第五根手毛是開叉的。

  阿倫更無須懷疑,東帝天後來所收的另外一對弟子現身了。

  「……藍雪雲大人,老師當日的命令是不劃尋保管好這封信,躲到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然後,假如有一天他已經死亡,就將這封信交到你手上。」其中一人說,他的聲音和語調裡有著足夠的敬意,他很清楚,面前這位便是傳說中的大師兄。

  「當時,他是不是……和平日不太一樣?」阿倫嚼著一塊烤肉,含糊不清的問。

  兩人都感覺到了阿倫問出這句話後,那異常關注的目光,另一人正容道:「是的,當時老師給我的感覺,就像換了一個人,還……還摸了摸我的頭,他從未對我做過這種長輩的動作……」

  話畢,他笑了笑,有點嘲諷,有點感觸,也有點惆悵。

  「嗯,他還說了什麼嗎?」阿倫停下了刀叉,看著對方。

  「未來一年,我們將聽從大人吩咐!一年之後,我們就徹底自由了!」兩人說這話時,神色都很坦然,看不出有憧憬,或解脫,但也沒有失去前方的茫然。

  阿倫心中一動,舒梅蒂是否會忠實完成自己安排的使命,不正是需要出色的監視者嗎?

  他打量著兩人,淡淡道:「那好吧,現在我就有一個任務交予你們,這是一個足以改變阿蘭斯大陸命運的任務!」

  兩人對望一眼,一同肅容的從椅子上站起,齊整躬身道:「願為大人效犬馬之勞!」

  「很好,你們立即北上,去監視一個人,繼而監督一件事的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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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0:54

第二十三集 第二章


  說話間,阿倫的手掌輕推,將東帝天胸前那支弓箭也推了進去,在毫釐之間避開了那狂噴而出的銀色血液,順勢一轉,又已轉到東帝天身後,將那半截從東帝天後背穿出的箭頭折斷。

  阿倫這才滿意的點頭,「你瞧,我將你身上不雅觀的突出物都清除了,這才符合你這樣高貴先生的形象啊!」

  這一回,東帝天在挑釁面前變得無聲無息了,身形一個折射,想拉開距離,重新正面面對阿倫。

  阿倫感受著東帝天內心湧起的驚懼,這份感受迅速化作熾熱的快意,令他的靈魂也為之舒泰,他笑著鼓舞,「太慢,太慢了。老師,你不止如此吧!」

  在所有旁觀者眼中,看到了如此詭異一幕:東帝天的速度雖快如鬼魅,但總有跡可尋,而藍雪雲,已完全看不清他的動作了,彷彿憑空消失,再憑空出現,東帝天只要稍稍停頓腳步,藍雪雲肯定出現在他身後,就如同自己的影子,東帝天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各種新鮮之極的嘲諷之詞自藍雪雲口中說出,極盡挑釁,還有那層出不窮折磨人的手段,令僧恨東帝天者無不升起快意,但不明就裡的一些邊緣人,開始有點對這個老亡靈起了點惻隱,在短短片刻,這傢夥全身上下受傷的地方已超過百處,仍全力奔跑著,大概沒被淩辱至死,血已先一步流光了。

  但所有人都不會懷疑,藍雪雲與這個老亡靈之間的仇恨,已經到了用血也未必能洗清的地步。這一個午,世人見識到了藍雪雲的驚世武力,也見識到了他最瘋狂暴戾的一面

  對於此,阿倫在卸下東帝天一根飽受折磨的手指後,不由得輕笑抱怨:「老師,藍雪雲的形象今天算是顛覆了,但為了你,我不惜如此,你可從其中感覺我對你的敬意和重視呀?」

  滑出濃雲的太陽投射下最耀目的光華,照耀在東帝天的身軀上,那多處正滲出銀灰色血液的傷口頓時一陣痙攣,他整個人也為之劇烈的顫慄。

  阿倫反倒停下手了,聚精會神的凝視著東帝天,對方每一次流露出來的狼狽,都能讓他復仇的快意為之昇華。

  東帝天緩緩的轉過了身,轉得異常緩慢,沒使用任何身法,步伐中也沒包含任何後著。

  阿倫皺了皺眉,最終,並沒有制止這個動作。

  直至兩人的目光碰撞在一起,四周的河流、會館、邊緣衛士、刺殺者、賓客們彷彿都消失了,恩怨交纏的半生、那一段段往事,彷彿被命運之神繪成一幅幅精細的畫面,如同流水一般,從兩人間滑過,再伴隨身畔流動的空氣,一點一滴化成烯噓句。

  東帝天冰冷的聲音裡滲滿了沙啞,意外的是,他並沒有責罵,也沒有怨恨,更沒有求饒,只是淡淡讚揚道:「很好,你並沒有令我失望!」

  那語調彷彿仍在飛龍沙漠裡誇獎阿倫徒手獵殺了一頭龐然無比的火系魔獸。

  不知為何,阿倫心裡竟莫名的在黯然間一酸,只可惜,一切都無法回頭了,他們之間,或許從一開始相遇,就已經注定了最後的結局。

  「禁錮,換一個角度看,便是約束;解除了禁錮,沒有了約束,完全釋放自我,會令你迅速到達巔峰,也同樣有可能令你提前到達死亡!」那具銀色的袖珍天平從東帝天袖子裡滑出,他手一擺,天平已緩緩朝阿倫飛去,他的動作裡竟似有幾分輕鬆,彷彿是終於可以擺脫了什麼一般。

  這就是東帝天的遺言嗎?

  「不錯,我將考慮用它作為你的墓碑銘!」那麼,老師,我們地獄裡再見吧!」」阿倫淡然一笑,探手接過了這份「大禮」,隨手放入懷內。

  正待給予東帝天最後一擊,懷內「琺利的聖棺」卻像活了過來一般,劇烈地顫動起來,阿倫如遭電擊,痛苦得差點跪倒在地。

  就在這件亡靈聖物發作的同時,東帝天整個人往後急速飆射而去,速度竟遠比先前快上許多,全然不像一個身受重創的傷者,晰間已在百步之外。

  阿倫正待忍痛追擊,但層層幻象卻在他腦海裡噴湧而出。那是黑白的素描畫,展現的也不知是多少年前的風景,還有彷彿呢喃一般的傾訴聲……

  阿倫忙強控心神,妄圖將這些似乎隱含有某種寓意的幻象壓下,但腦袋卻「轟」的一下,力量方才全面開啟的他,精神再也支撐不住,竟就此暈眩了過去。

  視線模糊前,東帝天已幾乎消失在視野的盡頭,阿倫耳邊還迴盪著他最後留下的那句話—「聖物認主,你給我好好待著吧」。

  哲人曾如此說過,「我一直有一種幻覺,我將要渡過的一生,不過是我生命裡的次要部分,而我生命的核心,正以另一種形式,在另一種歷史中存在著」。

  如此奇妙的感覺正發生在阿倫的身上,這是一種足以震撼心靈,甚至可令人瘋狂的錯覺。

  一把清悅的女聲,柔情的在耳畔敘述著什麼,明明從未聽過她的聲音,偏偏又感到無比熟悉;一首動人的歌謠,悠然彈奏,旋律美妙得能與心靈發出最徹底的共鳴,明明初次聽聞,偏偏又像是自生命的初始,這音符就一直迴盪在耳邊;還有那穿插其中的純黑白畫面,那千年古堡、腳下的萬里山河、那沒有盡頭的湛藍海洋,感覺全是如此,未曾一見,卻覺刻骨銘心。

  每當阿倫停下來質疑:為何這個夢竟如此真實?

  那些美妙的聲音和畫面又會立即將他拉回那片世界中,直到後來,他忍不住撫心自問:

  到底是不是此刻才是真實,阿蘭斯世界不過是夢境?

  還是……我進入到了號稱亡靈世界裡最偉大的大統領琺利生平最重要的畫面……

  這個念頭方才升起,一切幻象,才戛然而止。

  那一切完全停止下來後,阿丁的心靈彷彿被洗滌過一般,思想變得無比清晰,生平所有,全部歷歷在目,就算一些早已經遺忘在角落的瑣碎往事,也有條不紊的重現眼前。

  他輕輕鬆了口氣,總算是過去了,不過這樣奇異的經歷,無論算是美夢還是惡夢,都不想重來第二次了。但他知道,如果思想找不到出口,那麼餘下畢生都將沈溺在那個縹緲的夢境之中。

  緩緩睜開雙目,明黃色的燈光頗為耀目,要瞇起眼睛才能適應燈光,這令阿倫不禁懷疑,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

  「你終於醒了!」」怒浪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懶洋洋之中透出幾分驚喜,但這絕對是一把份外叫阿倫安心的聲音,「嗯,真槽糕,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三夜了!」

  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愉快的數字,但叫人更不愉快的是,原來怒浪竟然就這麼光著膀子,坐在自己身邊看書,蓋的還是同一張被子。

  這令阿倫不禁第一時間掀被檢查自己的衣物,還好,保持完整!」同時,他感應到了懷中的琺利聖棺,那,彷彿成為了他身體的一部分,甚至可以感覺到在它其中的力量流動。

  「狂風,你這樣的舉動可是很傷害我的!」像我這樣的謙謙君子,會幹那些乘人之危的事嗎?嘿嘿,衣服早就幫你重新穿好了……」

  「……」

  「阿倫,你醒了!」繆諾琳從洗手間走出,相比起怒浪的調侃,她的喜悅直接許多,快步就來到阿倫身邊,探手撫上了阿倫的臉龐,順便檢查著他的脈搏。

  但阿倫的目光很快就落在繆諾琳手中那本灰包的厚冊上,上面有一行潦草的字體,那可是東帝天的字跡。

  他的心急跳了幾下,嘴唇顫了顫,才沈聲問:「我昏迷前……那個,東帝天他……」

  繆諾琳淡淡一笑,迎上阿倫的目光,打斷道:「沒錯,死了!早我們一步到地獄去了。」

  她的語氣平靜得就像訴說自己剛剛用餐的情況,不過餐點的味道還行,所以心情也隨之不錯。

  阿倫臉上的神色凝固了剎那,才慢慢反應了過來,他從床上撐起,沈聲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怒浪扶了阿倫一把,將枕頭墊在他背後,微笑道:「那天的情形,說實話,本來確實糟糕透了,眼看你就像吃錯了過期春藥,爆發成功,但又莫名其妙的昏迷了過去,東帝天順利逃脫,我們都認為整個刺殺計劃徹底失敗……」

  繆諾琳倒了杯奶茶給阿倫,接上道:「本來以為勝利女神已經徹底將我們遺棄了,誰料到只是跟我們開了一個玩笑……當時,我們沒有放棄最後的希望,集中了還能召集的所有戰鬥力,以第一時間追至東帝天暫居的小屋,破門而入,才發現不可一世的東帝天閣下,竟然已經在裡面被死神收割走了生命!你猜,發生了什麼?」

  阿倫心中一冷,腦海裡晃過了漢弗裡那偉岸的身影。他喝了口熱奶茶,讓體溫上升,疑惑的瞥了一眼怒浪,無疑在問:龍之隱士出手了?

  怒浪點頭道:「這確實是其中一個原因,那裡留下了他的痕跡和體臭,但,真正導致東帝天死亡的,並不是他。

  阿倫只好將目光重新投向繆諾琳,繆諾琳神秘一笑,低聲道:「阿倫,我們的計劃成功了,是漢弗裡殺死了東帝天,傀儡有了自我意識,殺死了自己的主人,準確來講,他們同歸於盡了!」

  漢弗裡再一次回歸星辰了?不,或許他從未復活過,是他過往驕傲的意志一直支撐著他,最後,也是那不屈的意志讓他選擇了屬於他的正義。

  阿倫不禁歎了口氣,想像著整個過程的曲折離奇,想像著屬於漢弗裡的光榮時刻,也不無感慨著這位老師戲劇性的下場,讓他成為一個如巨星般耀眼奪目的男子,也讓他品嚐到刻骨銘心的仇恨,但現在,種種恩恩怨怨,都告一段落,畫上句號,從此,那個籠罩在心靈上的龐大陰影,不再、也無法如影隨形的跟隨他了……

  怒浪和繆諾琳都沒有打斷阿倫的思緒,因為他們都瞭解這位摯友多愁善感的一面。

  直到好一會過後廠阿倫才出言打破了這陣沈默,「東帝天,他,有留下什麼嗎?」

  或許繆諾琳也曾為東帝天感觸過片刻,但絕不會是三天後的現在,一說起這個話題,她的笑後份外動人,晃了晃手中灰色的冊子,「各國權臣貴族的一些見不得人的隱私和秘密,還有一些特殊商品的銷售渠道、東帝天所構建情報網的聯繫方式等等。呵呵,這玩意公諸於世的話,無數人將身敗名裂,萬劫不復!」

  阿倫可以想像繆諾琳拿到這本冊子時如獲至寶的神情了,冊子其中,大概也包括邪惡的魯迪斯先生吧!」他前兩天大概還在通宵達旦地慶祝大魔頭終於過世了,但過兩天他就會發現,另一個魔頭取代了東帝天的位置,繼續如陰影一般制約著他的人生。

  阿倫淡淡一笑,說:「怪不得你上洗手間時也得帶上閱讀。

  繆諾琳呵呵一笑,絲毫不覺尷尬,應道:「當然,這麼精彩的內容、如此跌宕起伏的情節,欲罷不能啊!」

  怒浪看著悵然若失的阿倫,微笑道:「狂風,東帝天來會場前,還曾在桌上留下了一張紙條。

  阿倫的眼睛裡立即湧現回幾分神采,不無期盼的望向怒浪。

  怒浪從枕頭下將那張紙條取出,放到了阿倫面前。

  上面確實是東帝天的字跡,只是很簡單的幾句話:

  你有罪!別妄想再逃脫,去接受審判吧!人生如戲,只可惜我們都演砸了!

  阿倫為之一怔,這是東帝天對他自己說的嗎?他一早就知道會場裡有一個陷阱在等待他,但他還是迫使自己前往了?這是他良心發現,他忽然覺得生無可戀,還是……

  怒浪沈聲道:「狂風,我想我們過往的猜測有偏差了。東帝天確實是雙重人格,只不過另一重人格隱藏得太深,讓人無法輕易捕抓……嗯,因為我的任務完成了,某位神秘人來和我談了許多……」

  說到這,他不由得瞥了繆諾琳一眼,他和繆諾琳之間可沒有和阿倫那樣親密無間的。

  「我對你的秘密沒興趣。」繆諾琳灑然一笑,毫不避嫌的在阿倫唇上深深一吻,便站起來離去。

  怒浪很是滿意繆諾琳的爽快,笑道:「我欣賞你,所以我不介意你在我唇上也來這麼一下。」

  「可惜我介意!」」

  「砰」一聲,門已經關上了。

  「長得真不錯,不過性格太過陽剛,作為紅顏知己的話,我覺得她只適合一次性的!」怒浪嘖嘖評價。

  阿倫笑道:「你胡扯什麼!」嗯,恭喜你,已經獲得了那個什麼終極奧義了吧?」

  怒浪也笑了,不過笑得不算很愉快,他道:「什麼狗屎奧義,很多內容都似是而非,那個老東西也不多解釋,幸好看波特的樣子也惆悵得很,大概碰上了同樣的麻煩,現在我倆就看誰先低頭,與對方溝通一下、交換一下內容,看看那老東西有沒有晃點我們。」

  阿倫笑容的弧度不禁大了許多,怒浪雖然對他的老師一直缺乏敬意,但像現在這樣的語氣,卻連基本的尊重都欠奉了。

  怒浪聳聳肩,解釋道:「那老東西說他要回龍之島覆命了,他和我的師徒關係告一段落。他說我無需覺得虧欠他什麼,因為他一直都把我當成工具來使用,現在使用完畢,就該丟棄,就像丟棄垃圾一樣,我這件工具,或者說垃圾,與他再無半點關係……哇塞,難聽的話就不一一重複了,但你聽,這像是為人師表的話嗎?」

  阿倫笑道:「聽起來,這條老龍倒是有趣得很。」

  怒浪「呸」了一聲,才應道:「反正我和波特的封口令已經結束,以後我們愛怎麼談就怎麼談,因為,龍族打算派出使節團訪問阿蘭斯。」

  「啊!時間?」這可是一個可以改變整個阿蘭斯命運的計劃,阿倫不禁心動。

  「老東西說,快的話,應該可以在一百年之內。」

  阿倫不禁又笑了。

  怒浪搖了搖頭,彷彿要將那頭老龍的影子晃去,才道:「回到前面的話題吧,老東西和我的最後一次談話,其中一個內容就是關於東帝天的——當年『仁者事變』中,東帝天到底有沒有強暴鳳月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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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0:43

第二十三集 第一章


  一片狼藉的伊庫那克中心會場,阿倫就站在那盞剛剛跌落的巨型吊燈不遠處,破碎琉璃仍未停止跳動,在空中劃出一道道無規則的軌跡。

  他稍稍調整了一下呼吸,催動潛力,還欲轉身再戰,但一股陰柔至極的力量立即從小腹升起,以瘋狂的速度遊遍了他的全身。

  體內那銀灰色的液體就像碰上了火焰的煤油,瞬間熊熊燃燒,力量源泉的深處明明是無盡冰冷,但身體從四肢,到體內的五臟六腑,卻是滾燙得無以復加,視線變得漸漸模糊,繼而恢復清晰,然後又是模糊一片……

  四周的人聲、兵刃碰撞聲、琉璃破碎聲,還有不遠處東帝天、怒浪、繆諾琳等人生死相搏的身影,彷彿在這個剎那變得遙不可及。

  這是一種似乎已經被抽離出這個世界的迷濛和挫折,阿倫隱約醒悟,東帝天那全力一擊並沒有想像中簡單,他下了殺手,我的銀色沸點到了!

  手腕上的鐐環不安份地發出低沈的嗡嗡哀鳴,在它那漆黑的表層,銘刻在其上的細小咒文開始閃動,就這麼繞著阿倫的手腕,一圈接一圈的飛速跳動起來,盡力安撫著血液的躁動。

  阿倫從未見過元氣鎖反應得如此劇烈,如希拉女巫所言,保留在他手腕上的元氣鎖殘骸是精華部分,但這一點精華,似乎也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

  我的生命就如此結束了嗎?

  這個想法令阿倫不寒而慄,無奈這冰冷的寒意卻無法令他的體溫降低分毫,繼而,他又覺得一陣解脫的輕鬆,一切都到了終結的時候了……

  我的一生就像在不斷剝著一顆洋蔥,過去為了繼續而繼續,後來越剝越深,便總期待裡面會有些什麼,但最後,等待我的卻是一片空白……

  自嘲的傷感化作一絲淡淡的惆悵,伴隨著寒流遊過他的心靈,但不遠處那道身影卻像一個懊悔的符號,刺激著阿倫的靈魂。一絲不甘從他跳動得越來越緩慢的心臟裡躍出,猶如一點火星,迅速化作熊熊烈火,片刻燎原。

  他站在烈火的最中央,用力撥開那來自穹蒼的巨大的命遠之手,發出令眾神也為之震撼的吶喊:就算天空不留痕跡,我也要證明我曾翺翔而過!

  當他的視線再一次恢復清晰,四周的一切忽然都變得如此緩慢。

  空氣裡浮遊的細粒;腳下那剛剛落地,又再次跳起的琉璃碎片;彎頂上剛剛飛出的那群白鴿,它們拍打翅膀的緩慢節奏,以及那脫落的羽毛、那收縮的雙腳……

  甚至體內那急速流轉著的血液,在他這份特殊的感官世界中,彷彿也是徐徐而去。

  還是無法撥開那該死的命運之手嗎?這就是死神即將到來前的預兆了,對嗎?死神先生,念在我曾經為你做出的巨大貢獻;等會你的鐮刀莫要太過粗魯才好,以我的潛質,到了地獄裡說不定就能取代你的位置……

  淡淡的苦澀笑意浮上了他的嘴邊,不遠處戰局的變化落入他的眼裡,變得如此全面,幾乎沒有落下一絲一毫的細節,竟是一種他從未體驗的視覺世界。

  怒浪的快劍灑出層層劍影,但阿倫卻清楚的看到劍身實體所在,其餘僅僅是軟劍劃過空氣的殘影所在,其軌跡清楚得就像畫一張白紙上的幾何圖;東帝天那看似飄移不定的身影,其實僅僅是稍快一拍的移動腳步;還有繆諾琳的銀鏈,其舞動的軌跡是從來沒有的清晰,如果從前覺得那是一種令人眼花繚亂的舞蹈,那麼此刻變作了正在練習的舞步…

  無論如何,此刻出色的預判能力告訴阿倫,一切正朝不利於他們的局勢發展著……

  已緩過氣的東帝天不再受這些虛招所惑,身形一轉,將重心移往怒浪,竟是用受了重創的左肩一晃,那只隱藏在袖子裡的黑手已穿過軟劍舞動出的星星點點,通直往怒浪心臟的位置點去。

  怒浪顯然沒料到東帝天竟然在短短一個轉身的時間內,就看穿了自己的虛實,臉上僅僅稍稍一慌,良好的反應能力已令他立即作出反應,腳下一蹬,身體往後形成彎彎的弧度,整個人像燕子般滑翔,斜斜倒飛了回去,同時手一甩,一串飛刀立即脫手而出,取的並非東帝天,而是剛才自己所站的位置,假如東帝天選擇的是從他那一側突圍,勢必將被飛刀命中。

  逼開怒浪的同時,東帝天右手化爪,往繆諾琳抓去。身體轉動間,他恰恰避開了繆諾琳所有暗藏的殺著,黑色的袖子穿過所有的虛招,用並無受創的右手往繆諾琳的頭顱抓去。

  繆諾琳勉強一側身,避開了要害,狠一咬牙,銀鏈的兩端就像長了眼睛般,盤旋而回,往東帝天的右臂纏去,打算硬受東帝天一擊,也要把對方的右手留下。

  東帝天的右手卻完當肖失了,兩人間的虛空全是這一抓的殘影,失去目標的銀鏈「鏘」一下相撞到一塊,立即丁零噹啷的相互纏繞在一塊,那只消失的右手才再次出現,輕輕地在那纏繞的銀鏈上彈了一彈,繆諾琳頓時如遭電擊,悶哼一聲,往後彈射而去。

  大廳裡除阿倫以外的眾人,無一不從內心發出震駭的讚歎,何其神乎其技的武技應用,全是最平凡的招術,但在最恰當的時機裡使用,發揮出了驚人的威力,甚至還隱含兵法在其中,正確估量了怒浪和繆諾琳的決心、武技、反應、速度、力量……

  很多人看來,東帝天似乎就是一個原地的轉身,也不見多大動作,就已將兩名同樣擁有絕世強者之名的對手遠遠擊退。

  不過,唯有阿倫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東帝天的每一個動作,這些動作遠遠要比看起來的複雜。

  捕抓到東帝天的每一個用心,甚至阿倫還認為東帝天有不少的動作做得並不完美——這證明東帝天此時同樣不無惶恐?或者,罕有的重傷正影響著他……

  這就是死神的視覺嗎?真是奇妙之極,那接下來,昆桑和斯蒂兒可就不妙了……

  果然,東帝天順勢而進,從繆諾琳原來所站的位置穿過,那對黑色的袖子隨意而舞,提前切斷了昆桑與斯蒂兒準備合擊的路線。

  昆桑兩人動作一窒,僅僅出現一瞬間的進退失據,已被東帝天的袖子扇得各飛往一邊,東帝天這才借力轉身而回,回程還順手劈掉了一個神聖聯盟的刺殺者,將奪過來的光輝十字軍再一次投射,往剛剛在天花板上穩住身形的扎斯町射去。

  期間,東帝天的腳步竟無絲毫停留,彷彿是所有人都預先約定,還多次排練,只為配合此刻他踏出如此得引流水、一氣呵成的優雅步伐。

  扎斯町先生已無暇破口大罵東帝天對他的特別關照了,他慌忙藉著穹頂上的繩子,腰一挺,整個人立時急甩了出去,這才堪堪避開這雷霆怒擊,但頭上帽子被切掉了一半,帽子上那根彩色的羽毛飄然而降,捆在腦袋後的頭髮也被劍鋒削落,他那缺乏光澤的段段髮絲頓時越過羽毛,隨風而墮。

  而他本人,則撞向了會場一側風琴狀的玻璃上,「匡啷」一聲,超過三十米的玻璃牆轟然而裂,漫天玻璃碎片迎著透射進來的陽光,折射出七彩光芒,翻滾而下。

  同時,東帝天已返向怒浪前面所站的位置,這時,前面怒浪射出的飛刀才剛剛在此掠過,他探掌往牆上按去,也不見如何使力,一個恰好可讓他通過的洞口砰然形成。

  所有刺殺者的腦海裡都晃過了絕望的念頭,付出了這麼大的代價,難道也無法將這個魔鬼留下?以他這般兔魅一般的速度,讓他逃離此地,恐怕誰也無法將他追上了。

  眼看東帝天就要在此穿出,身形卻在洞口外明顯窒了窒,一張深藍色的魔法網竟然已提前佈置在此,東帝天剛剛往外躍出第一步,魔法網就緊緊困住他的身體。

  而主席台那邊,波特正撐起身體,強扣指環,看那魔法網扭曲的形狀,不難想像他此時所承受的巨大壓力。

  如此窘迫的情形,迫使東帝天第一次發出了怒嘯,撼動天地,會場整個空間彷彿也為之顫動了一下。

  他如同一頭受了傷的火系魔獸王者,燃燒自己的力量,來掙脫牢籠,以達繼續向前的目的。

  只見他踏出了無比艱難的三步,終於「砰」的一聲悶響,那張凝聚波特最後一絲精神力的魔法網顏色一淡,無規則的晃動了幾下,隨之煙消雲散。

  波特的胸口頓時如遭重擊,精神海翻起滔天巨浪,又一口鮮血狂噴而出,立即暈厥了過去。

  然而,東帝天因魔法網的存在,身形一窒,為所有人都爭取到了時間。

  兩個埋伏在會場外的涅盤之地刺殺者窺準時機,同時橫斬向東帝天,取的都是常理下東帝天所無法躲避的角度。

  盛怒下的東帝天不得不再次稍停腳步,一個匪夷所思的後空翻,將對方那合練多時的必殺技避過,同時袖子揮舞,那兩個本以為偷襲得手的刺殺者,頓時一死一傷。

  守在會場外圍的衛士們聞風而動,包圍圈成弧形往東帝天圍去,鋒銳的長矛利斧閃出逼人的寒芒。

  然而,在東帝天眼裡,眼前這些凡兵便如同擺設一般,他身形如風,就這麼從人群中徑直撞了過去,手一抓,還順手將一個衛兵抓在手裡,往內城河的方向一擲,腳下再輕輕一踏河邊圍欄,整個人已縱身而起。

  在那倒黴衛士的哇哇大叫聲中,東帝天去勢漸止,正要往下一點—那以同樣速度飆射的衛士,以借到力氣,跳往對岸。

  怒浪和繆諾琳已從後追至,銀鏈和飛刀同時甩出。銀鏈如同有生命的蔓籐,疾速追至,沿著東帝天的腳腕,飛速纏繞而上。怒浪的數把飛刀全數擲出,取的則是假如東帝天真能借到力氣,下一秒可能出現的幾個位置。

  這時,會場邊緣弧頂一帶,剛剛撞碎玻璃的扎斯町方才站穩腳跟,全身上下多處被玻璃的碎片扎得染紅,恍如血人。但他全然不予理會,一眼也沒看自己的傷勢,第三支弓箭在這關鍵時刻離弦而出,如閃電,般往奈帝天的頭顱疾射而去。

  身在半空中的東帝天發出第二聲怒嘯,假如是隨意兩種攻擊組合出現,他也有把握借到力氣逃離,但這三者同時出現,而且還配合得天衣無縫,竟硬生生逼得他不得不被銀鏈扯回來,以此避開飛刀和利箭。

  外面一片肅殺之氣,內裡處處是慌亂的人聲,充滿活力的陽光從弧頂的窟窿裡破入,照耀在阿倫的臉龐上,一滴晶瑩的汗水自他額上湧出,再緩緩流淌而下,他能清楚感覺到那道破牆之外,東帝天被逼退回欄杆之後,在狂怒中含恨出手,除了不少無辜的邊緣衛士死於非命,怒浪和繆諾琳也遭受不同程度的創傷。當昆桑和斯蒂兒的聯手技,將再度躍河的東帝天第二次拉回,東帝天最瘋狂的一面終於展現,竟不退反進,追著昆桑和斯蒂兒痛下殺手。沿途所經,不管是伏擊的刺殺者,還是英勇的邊緣衛士,再或是逃錯方向的倒黴外賓,東帝天根本不作分辨,見人就殺,鮮血迅速染紅了廣場上的大理石,惡魔猙獰的氣息與刺鼻的血腥味混雜在一起,瀰漫在整片空間。最令刺殺者心悸的是,刺殺的對象明明已身受重創,卻對他無法奈何,現在還反倒他看起來更像是一個刺客,所有人都變成了他刺殺的對象!」

  眼看千鈞一髮,斯蒂兒即將被追至,已到了命懸一線的時刻……

  阿倫手腕上鐐環的光芒終於盛達極致,那密密麻麻的咒文開始交錯纏繞,織出一朵朵絢麗的花瓣,到達盛極而破的境地,發出尖銳的共鳴聲!」

  彷彿是對命運長久以來不公的抗議,又彷彿是對世情一次又一次束縛的抗爭……

  飛龍沙漠裡那次不幸的變故,看似偶然,其實正是不遠處那個惡魔的所作所為,是他的精心策劃,令父母死於非命,令族人含冤而亡,令他們全部變成了一具具毫無生命的行屍走肉!」

  現在他就在面前的不遠處,復仇的最佳時機就在眼前,錯過了將追悔終生,能就此放棄嗎?絕不!」

  雅玲她正是鮮花盛開的年華,卻因為不是他所出,不具備亡靈惡魔的血統,他就狠下辣手,絲毫沒有因神龍是他的故土而有所顧慮,親手導演了神龍王座主人的死亡,毀滅了他故土的旗幟!」

  殺害自己生命中最重要一個女人的兇手就在眼前,最佳的復仇時機正降臨在這個時刻,難道就此放棄嗎?絕不!」

  阿蘭斯人類土地上萬千人流離失所,這場該死的戰爭摧毀了多少人的家園和夢想,也全因面前這個男人為了一己之私,妄圖要整個世界為他而改變,妄圖顫覆所有人的生命,現在還妄圖禁錮自己的身體,禁錮自己的靈魂!」

  我絕不就此放棄!」就算死亡,我也要看著他早我一刻斷氣!」就算下地獄,我也要把他一同拖進深淵!」

  一聲金屬「啷」的碰撞巨響,恍如阿倫內心的怒吼,元氣鎖最後的鏈環龜裂成無數碎片,迅速化為粉末,一點一點飄舞在那道射入會場的陽光之下。恍如他靈魂深處,在烈火燎原的中央,他終於推開了那只巨大的命運之手!」

  沈寂已久的力量就像沈睡千年的火山,轟然爆發,洶湧而出,衝擊著阿倫被禁錮的身軀,那令人顫慄的能量就像窗外的陽光,照射在他的身軀,照耀進他的靈魂,注入無窮的生機和活力。

  他的腳尖輕輕一點,腳下那柄「飄零劍」立即疾射而出,化作一道藍色的弧線,逕直穿過會場的厚牆,仍不作絲毫停留,「叮」的一聲,已插在東帝天和斯蒂兒之間,恰到好處的封住了東帝天攻擊的路線。

  像是感應到有什麼事發生了,東帝天放棄了追擊,凝重地轉過頭,彷彿能透過那堵厚牆,與阿倫的目光相撞在一起。

  那份熾熱的仇恨,就算是東帝天如千年冰山一般的冷酷內心,也禁不住打了個哆嗦。接著,他發覺,這種名之為「恐俱」的特殊情感,到底有多久沒有降臨在自己頭上了……

  這個念頭方才在腦海一閃而過,那雙熾熱的眼睛竟已來到面前,恐懼頓時在東帝天腦海裡加深了幾分。我竟然也無法看清他的動作了,迪.阿倫,你的潛力終於被完全激發了?

  東帝天尚且如此,四周眾人的感覺更甚,阿倫彷彿是憑空出現在了廣場上。

  他身子探前,湊近東帝天的面孔,彷彿要看穿黑色罩帽裡那片陰影的乾坤。曾親身體會過東帝天到底有何等可怕的繆諾琳、斯蒂兒和昆桑,瞳孔也為之收縮,呼吸也暫停了剎那。

  不過誰也沒料到,阿倫接下來竟是搖頭說:「沒想到這麼近了……還是看不清楚你的樣子!」

  東帝天閣下何曾受過這樣的挑釁,怒嘯一聲,右手已從袖子裡的陰影中探出,看似緩慢,其實迅猛無比,彷彿能撕裂整片空間,周圍每個人都能感到一股令人窒息的壓力迫體而來。遠離力量中心已如此,身為攻擊目標的阿倫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

  但阿倫僅僅是微微垂下頭,看著那漸漸靠近自己心臟的黑手,像是呆住了。靠得最近的斯蒂兒痛苦的閉上眼睛,不忍再看。

  直到那黑手眼看要穿過心臟,阿倫才擡起了手,輕輕一拍,就已把東帝天近在咫尺的襲擊給化解了,拍開那只黑手就如拍開面前的蒼蠅般,輕描淡寫,彷彿根本沒使用上任何的力氣,還順便一按,就將仍插在東帝天左肩上的弓箭,完全按進了他的體內,銀灰色的液體頓時如泉湧般噴出。

  阿倫笑道:「像你這麼冷酷的男子,肩上插支箭多不雅觀,你瞧,現在是不是順眼多了!」

  東帝天痛哼了一聲,這沈悶的聲音卻像帶著某種魔力,聲波跳動間,激射往四周每個人的耳膜裡,令人煩躁間只覺耳膜轟鳴、幻覺重生。倒在地上的斯蒂兒一臉茫然,顯然陷入了短暫的呆滯狀態。最近的那些衛士更是不濟,一個個緊緊摀住頭顱,發出痛苦的呻吟。

  大地忽然裂開無數道細縫,以肉眼可辨的速度,裂痕漸漸擴大,火紅的熔岩正從其中噴湧而出,那些地獄深處的怨靈和惡魔齊聲發出令人悸動的哀號,那聲響彷彿能讓靈魂也為之共鳴的顫慄……

  但這些幻覺僅僅在阿倫的感官世界裡一閃而過,一切就已恢復平靜,天空的陰霾依然在慢慢放晴,內城河仍在一側安靜流淌,只是面前東帝天的雙手正漸漸靠近,由小變大的轟至自己面前,恐怕自己剛才若因幻覺而多錯愕一陣,那麼下一秒已被轟成一具毫無生命氣息、血肉模糊的屍體。

  阿倫腳尖一轉,身形一側,就已將這雙重攻擊閃躲開,口中笑道:「好險!」差點讓老師你為我上了最後一課!」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0:31

第二十二集 第十章


  我終於醒了嗎?東帝天這個問題才剛剛升上腦海,一張蒼老得令人心碎的臉龐擋住了天上的明月,用沙啞的聲音說:「你醒了?」

  第二龍之隱士因為耗費過多的精力去拯救他,衣服已經爆裂,手臂上的龍鱗已經漸漸浮現,他只覺心裡一陣劇痛,一種名為良心的事物正怒斥著他,一種名為眼淚的事物正從他眼眶裡跳出,他顫聲道:「老師,我這樣對你,你為何還要耗費生命去救我?」

  龜裂的龍鱗開始慢慢爬上龍之隱士的脖子,他沙啞著嗓子,緩緩道:「孩子,你的本心不是這樣的,不過黑暗已經完全把你吞噬,我已為你找回本源,在你心裡重新播下的種子,總有一天,它會指引你尋回自我。」

  看著老師慢慢被龍鱗覆蓋,東帝天放聲大哭,但隨著龍之隱士倒下,他的哭聲漸漸又停下,他忽然想:這不就是我要達到的目的嗎?這不就是我全力佈置後的最佳結果嗎?這老傢夥竟然妄圖追回我的武技,那不就等於剝奪了我繼續生存的權利了嗎?死了嗎,死得好啊!

  哈哈,他坐了起來,竟然在奄奄一息的老師身邊放聲大笑,笑得如此放肆,笑得如此愉快,但笑著笑著,濃烈的哀傷忽然又將他淹沒了。

  我曾經信奉的信念完全消逝了,這就是我的仁者精神嗎?他的笑聲又慢慢轉化成了痛哭,哭得驚天動地,但轉眼又成歡容,如此反覆,就像一個瘋子一樣,對著一具慢慢變回龍形的老人又哭又笑,一把鼻涕一把淚。

  忽然,荒漠裡刮來了一陣刺骨的寒風,頭上的黑暗天幕彷彿變幻了流動的方向,腳下的龍之隱士慢慢的、艱難的睜開了眼睛,他的眼皮上已有了龜裂的痕跡,但他仍努力讓自己注視著東帝天,顫抖著說:「我……我還有話對你說!」

  這……怎麼會這樣?好像不應該這樣,老師不該再醒來的……明明一切似曾相識,但漸漸不盡相同,他懵懵懂懂的按照往日的習慣,遵從著老師的指令,半跪下身子,俯身問「老師,你還有什麼遺命嗎?」

  老師卻探出了手,或者說,那只滿是鱗片的龍爪,彷彿要再一次撫摸他的腦袋,東帝天的眼淚再次洶湧,情不自禁的將腰彎下。驚變忽起,那龍爪閃電般抓住了他的喉嚨,抓得如此用力,似乎瞬間就要將他的腦袋撕下。

  不對,這是怎麼回事?老師不會這樣對我!東帝天腦子一陣混亂,這是個夢嗎?為何一切如此真實?面前的突襲又是怎麼回事?

  龍之隱士的臉上浮現了笑容,笑得有點陰森,還是那沙啞的聲音,緩緩道:「你還是陪我一起下去吧,等種子發芽成長,太耗費時間了。」

  呼吸越來越困難了,老師那張笑臉裡竟然有了幾分得意之色,沙啞的嗓子似乎也變了調「完全耗光了我的精神,你確實是阿蘭斯第一人!」

  一個模糊的想法從腦海裡跳出,瀕臨窒息之際,東帝天忽然醒悟,我中幻術了!

  當波特以為勝券在握時,四週一切又再模糊了,一陣恐懼頓時躍上心頭,他心中叫:不好,難道東帝天也是幻術師,已經識穿我了?

  但接著,周圍一切重歸清晰,天空仍是扭曲了的黑暗天幕,面前仍是東帝天那張痛苦的臉,波特驚魂未定,他暗自寬慰自己,只是精神力快到臨界點罷了,這個可怕的對手並沒有掙脫幻術的牢籠……

  但這陣寬慰僅僅持續了不到兩秒鐘,波特的臉色忽然一片慘白,本以為已在掌握之中的東帝天,面上痛苦的神情已經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是無比的冷漠。

  他注視著對手,一絲森然的笑意自嘴角邊逸出,他慢慢扳開緊勒在他喉嚨上的手,冷冷道:「波特先生,你的冒險精神令人敬佩,只可惜這份勇氣最後能為你換來的,僅僅是死亡!」

  他並不是幻術師,但竟然狂妄到要在他的精神海中泯滅自己的意識?波特只覺一陣夾雜著驚懼的憤慨,努力催動著最後一絲精神力量,打算再度切換記憶場景,力挽狂瀾。

  不過,東帝天並沒有給予波特這個機會,他已經反客為主,雙手勒住了對手的脖子,那份暴怒的力量幾乎令波特暈眩了過去。

  波特絕望的想:在東帝天眼中,他準備勒死的可是他的老師,但下手絲毫也沒有留情,在他的瞳孔裡也看不到任何的惻隱和猶豫—我最後一個對手,就是這樣一個惡魔了…

  正當波特大半隻腳都已踏入了死神的懷抱時,「轟」的一聲,他的腦門一陣劇烈的疼痛,亡靈的土地和那刺骨的風沙消失了,波特發現他又重新回到了伊庫那克的中心會場,身前不遠處仍是傲然而立的阿倫,而那個可怕的對手,胸前卻剛剛多了一支銀色的弓箭。他鬆了口氣,扎斯町這個混蛋總算出手了,一口鮮血再也忍耐不住,「噗」的一聲噴出,這一次,總算是死裡逃生了。

  波特與東帝天精神戰的時侯,最大的得益者無疑是扎斯町,他發覺禁錮住他身體的那個無形牢籠忽然消失了,而腳下那個黑色的影子似乎正輕輕的顫抖著,他立即知道,屬於他的時刻來臨了,彎弓,搭箭,屏住呼吸,全無旁念,瞄準整個世界只剩下那個黑色身影的存在,「嗖」的一下,弓箭已化作一道驚世駭俗的直線,方才離弦就已命中目標。

  很好,命中心臟位置!扎斯町不驕不躁,飛快眨了一下眼睛,迅速呼吸了一口空氣,同時,第二支箭已經上弦,再次屏蔽呼吸,瞄準……

  其實在四周的觀眾眼裡,這一切僅僅是在電光石火間,從藍雪雲笑咪咪的對那黑衣人說話,再到那黑衣人似乎猶豫著是否解下罩帽,然後主席台後的波特大人忽然吐血,接著黑衣人中箭,一道銀灰色的液體從他的傷口處流淌而出……

  「瞧,那是什麼—」一個坐在東帝天前排的貴族首先發現了不妥。

  「好像是從他身上流出來的……」貴族的同伴回答。

  「銀灰色血液!」一個投機商腦筋轉得快,他說這話的時侯已經馬上離開座位,往安全通道退去。

  銀灰色血液只屬於一個種族,亡靈族的惡魔派間諜潛伏進來了?惡魔所到之處,必定天地變色,引來血雨腥風……

  無論這個猜想是否真實,但單就猜測本身就足夠引起恐慌了,「嗡」的一聲,本來安靜的會場瞬間炸開了,驚疑的議論聲、離座聲、慌亂的腳步聲、驚惶失措的倒地聲、無意識的尖叫聲……

  尚未經歷過大場面的主持人吼道:「有刺客,所有治安人員注意!」

  因為這個特殊的顏色看起來太過令人驚懼,主持人的聲音尖銳得很,令氣氛更是恐慌。

  與此同時,刺殺參與者們的腳步也開始移動了,他們逆著人潮,弓著身子,飛速往東帝天靠去。

  波特一個近衛,刺殺者名單中的一員,他的位置離東帝天最近,就在慌亂剛開始之際,裝成慌不擇路,跌跌撞撞的向東帝天的位置靠去,快接近東帝天時,從某個椅子下猛地抽出光輝十字軍,手腕一抖,包裹十字軍氣息的魔法布立即化為碎片。他選擇的時機非常好,恰恰是扎斯町第二支箭射出之際,他就全力連人帶劍撞向敵手,那份不死不休的氣勢,除了可以看出他的力量和勇氣,還可以看出他對波特的忠誠。

  他的氣勢造就了扎斯町的第二箭,已慢慢回過神的東帝天,本可以完全躲開這支企圖刺穿他臉龐的弓箭,但一隻奮不顧身的小爬蟲令他必須正視對方的存在,吸引住他第一時間的注意力,腦海裡繼續抵擋著幻術的餘波,腳腕硬是一移,弓箭從他的肩上穿過,濺射出銀灰色的血花。

  中箭的同時,東帝天的手往前一揮,那死士尚未看清楚對手的動作,光輝十字軍已經來到了對方的手中,東帝天隨意一個劍花,那勇敢的先行者已被左右削成了兩段,場面血腥至極。

  漫天的血霧之中,東帝天終於昂起了頭,手中這柄滿是光明力量的神器正加劇著他的傷勢,加速著百屍草在血液裡的流動,他立即放棄使用這柄兵器的慾望,手腕往上一甩,那柄神器已脫手而出,沖扎斯町的所在激射而去。

  剛剛將第三支弓箭搭上的扎斯町眼看這聲勢,哪敢抵擋,在吊燈上往後一滾,堪堪遴過了這道光輝的銳芒,但十字軍去勢不止,「鏘」的一聲,正正割斷了這盞巨型吊燈與彎頂天花板的連接軸心,頓時,吊燈便如同那釘在彎頂的光輝十字軍,顫抖不已。

  糟糕了!扎斯町這個念頭剛升起,手中的弩繩已甩出,接著,那盞華麗的古琉璃巨型吊燈,掙脫了天花板對它的所有束縛,呼嘯直下,瞬間轟然著地,濺射出漫天琉璃的碎片,與方才亡者尚未著地的鮮血混雜在一起。

  這麼巨大的聲勢,立即有不少倒黴的旁聽者受到禍及,一時間,驚叫的分貝起碼提高了一倍,恐懼感更是成幾何級數般增長著,那些本來還在維持秩序的禮僅人員一見又出現這麼血腥的畫面,馬上也加入到逃亡的大軍之中,令場面更為混亂。

  一束煙花在中心會場上的天空爆開了,在陰霆尚未完全退去的天空上,這樣鮮艷的色彩顯得尤為奪目驚心,隱藏在伊庫那克四周的守衛力量立即無聲無息的往中心會場靠去。

  在這樣一個情形下,阿倫的速度令他超越了其餘的刺殺者,後發先至,第一個逼近了東帝天。阿倫的感官從未像此刻般清晰,四周的每一個驚變、吊燈落地後每一片琉璃碎片的滑動、空氣中那濃鬱血腥的漂浮,甚至東帝天內心萌生出的那一絲退意,全部一一落在眼裡,飄零在手,阿倫深深知道,只要讓他纏上東帝天,那這個亡靈老惡魔逃離的希望將大大降低。

  已經沒有比這更完美的開局了,很顯然波特和扎斯町都非常出色的完成了他們的任務,東帝天已經受了兩處傷,其中一處對於常人而言是足以致命的,雖然這個恐怖的對手看起來仍像是絲毫無損。

  曾經名動天下的仁者之劍飄零,此刻正幻化出千萬劍影,刺向它曾經的主人,華麗的光華是如此耀眼奪目,令四周所有的光線都黯淡了下來,飄零劍身微顫,劃破空氣所發出的吱吱聲響,如同甦醒潛龍的尖嘯,連四周紛擾的人聲、吊燈底座落地的巨響聲也不能掩蓋它分毫。

  阿倫自問這便是生平最全力以赴的一擊,現在也是他最接近東帝天這座高不可攀巨峰的時刻。在這座彷彿無法逾越的山峰面前,他就如同一道深藍的膽風,承載著千年的憤恨而來,通直撞向山峰,甚至不求可以全身而退,只求能掀翻這座巨峰的根基,哪怕就此煙消雲散,也在所不惜。經歷過曾經的猶豫和彷徨之後,在此時此刻的全力出擊下,阿倫才明白,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對東帝天的恨意已如此之深,甚至深刻到,已經有了不!「借與他同歸於盡的覺悟。

  剛剛完全從幻術的餘波中脫離出來的東帝天,一身黑袍已在這股颶風到來前劇烈飄動,他袖子往前一揮,面前那排看似結實的椅子,已撥地而起,劃出不同的軌跡,往阿倫撞去,不求傷敵,只求能稍挫阿倫的銳氣。

  這些古董級的椅子瞬息在藍芒下化成木屑,飄零仍是一往無前,從木屑中穿出,通直撞向東帝天,深藍颶風經過長途奔襲之後,終於狠狠的撞在了巨峰上。事實上,從扎斯町射出第一箭,到現在兩股巨力正式相撞,也僅僅只有眨眼間的時間緩衝。

  以東帝天為中心,四周的椅子終於不堪壓力,紛紛脫離原有的位置,捲舞著往四周彈射而去。

  阿倫的身影也在不停晃動,真身卻始終如一,他已經放棄了折射身法,用最原始的、最暴力、最強硬的方式,力求將東帝天留在原地,深藍颶風撼動了那座看似無法撼動的山峰,就這麼穿體而過,仍是呼嘯向前。

  飄零重重的劃過了東帝天的腰間,欺的就是東帝天的左肩受傷,無法完全迴避,但付出的代價就是東帝天在他背脊上輕輕的按了一掌。

  這看似輕柔的一按,同樣是東帝天盛怒之下的一擊,這股陰柔的力量,立即滲入阿倫的體內,幾乎搞亂了他的五臟六腑,令他難受得有立即嘔吐的衝動,彷彿要把那些好像粉碎了的內臟全部都吐出來,直至重重的跌落在冰冷的地面上,那強烈的嘔吐感才稍稍斂去,但自腦門淋下的暈眩感就幾乎將他吞噬,阿倫忙摀住了嘴巴,那口同樣是銀灰色的血液差點就狂噴而出。

  他強撐著緩緩站起,身形搖搖晃晃中,回頭看去,目的已經達到了,東帝天錯過了逃離的最佳時機,怒浪和繆諾琳已經將他纏住,擅長合擊的斯蒂兒和昆桑也剛從阿倫的身旁撩過,往東帝天奔去。

  怒浪的進攻方式委婉多了,他選的是靠牆的方向,防的就是東帝天的逃離,手中的軟劍舞動出萬千的光點,但全是虛招,絕不與東帝天硬拚。畢竟在怒浪看來,東帝天他老人家已經三處受創,尤其阿倫剛才那一下,絕對是大量出血的位置,只要無法讓他療傷,那他老人家總有失血過多倒地的一刻。

  繆諾琳的銀鏈,化作銀白色的蟒蛇,以瘋狂的速度纏繞在東帝天的四周,讓他無法乘勢追擊阿倫,攻擊的方位全部選擇東帝天左側的弱處,畢竟這個可怕對手的傷全部是在左邊,左肩、心臟、左腰,比起怒浪軟劍的華麗,銀鏈的走勢就陰損多了,只要東帝天犯下一點點錯誤,銀鏈就能化成死神的鐮刀,乘虛而入,盼間收割走這個阿蘭斯最強者的生命。

  怒浪、繆諾琳分別與阿倫並肩作戰時,都屬輔助型的攻擊者,此刻雙方全力施展,竟然也配合無間,就像搭檔多時的組合,硬是暫時壓制住東帝天的反撲。

  主席台上,邊緣族長裡布一臉鐵青,看諸位代表的架勢,這恐怕是一場有預謀的刺殺,但他還是一招手,陰沈著臉吩咐:「全城戒備,邊緣全力配合諸位強者,緝拿亡靈惡魔!」

  會場中心的彎頂上飛出了第二群代表和平的白鴿,不過這一次,它們是受驚而散。

  下期預告

  眾多強者的聯合刺殺,東帝天能否逃出生天?抑或是,以一種誰也無法意料到的方式,就此隕落?

  舒梅蒂密會阿倫,東西亡靈大一統的契機已經出現,亡靈四神使隨時侯命……

  隨著不同種族的生靈加入戰場,第二次獸人戰爭正漸漸演變成阿蘭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種族戰爭……

  阿倫北上迎接愛莉婭,曾經的約定,是否能在盛夏夜化作最甜蜜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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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30:10

第二十二集 第九章


  黎明的滂沱大雨剛剛停下,天空仍是灰濛濛的,伊庫那克的大街小巷仍是人跡稀少,但在中心會場一帶,已經熱鬧了起來。

  會場四周站得筆直的衛士、拱橋上笑容甜美的禮僅人員、忙碌佈置會場的侍從、會場大門外交頭接耳的管理者、沿河巡邏的普通警衛隊,還有身穿便服的邊緣巡狩者,都已經來到這一帶待命了。

  一陣啪啪的翅膀扇動聲,會場彎頂上放出了今日第一群代表和平的白鴿,為陰霾的天空添上了一份勃勃生機。

  當退來的陽光破開濃霧,將光明灑向邊緣一角時,各國的會議代表紛紛到場了。這場千年來人類首次召開的聯盟會議,少不了一番喧嘩的僅式,飄揚的綵帶、沿河看熱鬧的民眾,還有那倒下來就可以砸扁人的大型簽名板、外場主持人激動得幾平力竭聲嘶的歡迎詞……

  怒浪在阿倫身邊低聲評價,「在拱橋上再鋪條紅地毯,就活生生是個領獎典禮了……」

  阿倫對此僅僅是呵呵一笑,他的目光更多是在人群中搜索,令他失望的是,東帝天顯然並未到場。

  會場內。

  近千旁聽席位,座無虛席,這些人主要是各國代表的隨從、會場武技最為強悍的便衣巡狩者、慕名而來的各國民主人士和上流貴族,還有二些好不容易通過關係混到席位的投機商,畢竟這裡決策出的一個小小戰略變化,就足以影響戰時阿蘭斯的各地物價了,當然,有接近一半的聽眾還是來自邊緣的老牌貴族……

  絕大多數旁聽者的心情都是激動的,畢竟接下來的每一秒,都有可能寫進歷史。而他們,有幸見證。

  階梯座席的盡頭,稍稍高出一階的圓形雲石平台上,那裡有著一張鋪上雪白絲綢的橢圓形長桌,長桌後的每個人,都是有可能改變下一秒的阿蘭斯歷史的主角。

  有點異樣的是,鳳凰城竟派出了兩名代表,台下不少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他們身上。

  不過,怒浪作為當事人卻沒有這種自覺,剛剛落坐就低聲對身旁的歌德說:「皇叔,上個月的軍餉好像不夠數啊……」

  「不會吧,烽火軍團現在是我們鳳凰的國器,我豈敢輕忽,我親自點算過的。」歌德心裡納悶了,昨天會面時他特地談到過軍政問題,克洛諾斯還大咧咧的表示不願多提,現在竟在這樣的場合下……

  「皇叔,我的意思是,你少給了幾兩。」

  「幾百車的糧食少了幾兩,這不是很正常嗎?克洛諾斯,你分明是無理取鬧,你……」

  歌德忽然發覺會場漸漸安靜了下來,不少人都在看著他們,聲量不自覺也越降越低,「克洛諾斯,先別說了,很多人都在看著我們呢,回去我補回你幾兩就是。」

  「皇叔,你也承認這個錯誤了,我很高興,這證明你是一個真正的貴族。但這個細節可以說明皇叔你最近並不是處於最佳狀態之中,不如……等會就由你來發表演講,可以說話的地方都讓你說,其餘部分就由我來,你覺得這樣分工合理嗎?」怒浪不依不饒,仍是湊近歌德說著。

  歌德覺得臉上火辣辣的,全場已經完全安靜了,這個淩死的皇侄竟然這個時侯才來和自己談最關鍵的決策權,眼看連身旁的雷諾代表都側目了,他只能點頭,咬牙嘀咕道:「就由你決策就是。」

  「既然皇叔如此吩咐,那我決策就是。」

  歌德徹底無語了,怎麼話說到最後,就變成他命令克洛諾斯來決策一切事項了……

  所有的喧囂漸漸停止,兩邊的筆錄員聚精會神地町著主席台,坐在正中的邊緣族長翻開了他面前的演講稿,左側的禮儀人員適時的敲響了銀鐘,這聲清悅的鐘聲,宣告聯盟會議正式開始了。

  「在隆重舉行人類同盟會議的莊嚴時刻,先讓我們懷著哀傷、帶著追思,對在衛國戰爭中所有犧牲的人民沈重默哀。」

  在邊緣族長裡布帶動下,全場千人都從位置上站子起來,默默垂首。在邊緣的哀樂中,想起曾經熟悉卻不復存在的人們,不少來自戰亂國的貴族都湧出了熱淚。

  阿倫豐富的情感卻沒有浪費在這個時刻,他的目光迅速撩過全場,立即在幾個不顯眼的位置發現了繆諾琳、斯蒂兒、昆桑,卻唯獨沒有東帝天的蹤跡。

  當他來回在全場掃射了兩次,甚至連扎斯町隱匿在天空巨型琉璃吊燈也沒有放過,不得不失望的與遠處的繆諾琳交流了一下眼神,他們心中這次會議的真正男主角依舊沒有到來。

  默哀完畢,藉著全場重新落坐的聲響,波特低聲問:「沒來,對嗎?」

  波特雖沒有見過東帝天,但他擁有敏銳的洞察力和幻術師過人的感應能力。

  眼見波特神色裡閃過一絲失望,可見他對這次刺殺著實做了不少準備,阿倫只好輕聲安慰:「或許,他睡過頭了,一會就該到了……」

  邊緣老族長裡布開始發言,主要講述的是人類這次同盟會議的重大意義,他的口音裡帶著濃重的邊緣腔,但這沒有影響他的正常發揮,更不妨礙他把這次重要的發言整整說了一個小時。

  阿倫側頭看了看這位老態龍鍾的裡布先生,記得童年時還曾與他在西北的花海邊同席吃過飯,沒料到今日在這樣一種環境下重逢了。記憶中,每個人都以為他那時已是風燭殘年,沒料到直到今天,他依舊老當益仕。

  老族長的發言結束後,便輪到邊緣的友鄰鳳凰城代表發言了。

  歌德先生的發言稿只有薄薄的兩張紙,而且他也在一開始便嚴肅的聲明,自己僅僅是要簡單的談談目前的局勢,結果一說就是兩個多小時,其冗長的分析報告聽得全場昏昏欲睡,那些用了大價錢混進來的投機商差點就要破口大罵混帳,有完沒完,我租這個位置的價錢是以分鐘計算的!

  直到正午,還是狂風藍雪雲大人友善的提醒「吃飯時間到了」,歌德先生才意猶未盡的結束了他的談話。

  怒浪打了呵欠,低聲美道:「很同情鳳凰城內勤部的幹部,每天都要面對這樣的上司。」

  「更同情歌德先生本人。

  下午,會場內的氣氛稍稍活躍了少許,畢竟不是每個代表都有歌德先生那樣的過人口才,波特似乎在很認真的做著筆記,但他悄悄用手肘撞了撞阿倫,阿倫眼角的餘光瞥到,波特那本筆記上面插入了一行細字「會不會他已經來了,而我們不知道」。

  阿倫的目光再次掠過全場,雷諾的禁衛長斐德克先生的講稿很生動,提及了許多實際戰例,下面的聽眾基本都在聚精會神的聆聽著,除了刺殺計劃的參與者們。但這些人大多都表現得盡量鎮定,僅僅是目光有些遊離,昆桑就比較遜色了,他在過去半個小時裡,已經是第九次改變坐姿,這已經明顯高於常人的頻率了。

  或許,東帝天給這小傢夥的心裡陰影真的太重了,他此刻的手心大概已經滿是汗了吧…

  阿倫如此猜想著,正要在自己的筆記上寫下「不會,他化成灰,我也能感應到他的存在」,眼皮忽然猛地一跳,心臟立即加快跳動了幾分,心湖中彷彿被砸進了一塊巨石,卻平靜無波,他的手微微一顫,潦草的寫上「來了」。

  分別坐在他左右的波特和怒浪立即看到了,但他們表現得都自然,波特僅僅是用手頂了頂鼻樑上的眼鏡,怒浪還打了個呵欠,抹著眼角的眼屎,阿倫努力讓自己恢復平靜的心態,在筆記上以平常的記錄速度寫上「第九排左邊最盡頭位置」。

  這正是繆諾琳猜測區域的邊緣位置,怒浪一臉不經意的掠了那裡一眼,原本坐在那裡的胖子先生,已經變成了一個黑衣人,那倒黴的胖子應該是剛剛上洗手間的時侯碰上了瘟神。怒浪感覺到對方似乎也在注視著自己,不敢細看,目光迅速回到自己的筆記止,緩緩書寫上「準備了」。

  這時,如雷的掌聲響起,斐德克先生的演講結束了,阿倫等三人不約而同的調整了一下坐姿,選擇一個更方便出擊的姿勢。

  阿倫默數著自己的呼吸和手掌拍打的次數,心裡不禁咒罵:扎斯町,你還在等什麼,你睡著了?還是中午那頓沒吃就餓壞了?

  他不相信以扎斯町的觀察力,聽眾已經換了一人,他依舊渾然不覺,卻沒料到扎斯町此時正處於危險的境地。

  這位影月神箭手的注意力從頭到尾始終保持著高度的集中,東帝天剛剛代替某位倒黴的胖子回到位置,他立即就發覺了,但剛剛深吸一口氣,手中的長弓才舉起,還尚未搭箭,心靈卻沒來由一陣顫抖,一份從未體驗過的恐懼感降臨在他的心頭上……

  他記得小時侯受訓時,在幽靈沼澤裡伏擊幽靈地獸,他隱匿在腐草間整整兩天兩夜,竟然在朦朦朧朧間睡著了,那幾頭龐然大物姍姍來退,就這麼從他身後而來,然後在他咫尺之間的身畔踏過,他猛然驚醒,這才醒覺差點就被踏成了肉醬,但就算在那一個時刻,也未曾體會過像此時這般,如此深切的恐懼。

  那黑衣人明明沒有擡頭,甚至無法看清他的面容、他的眼睛,但扎斯町卻能感覺到,對方在注視著自己。

  那眼神恍似平靜黑夜裡的閃電,無聲無息的閃過,閃過扎斯町的腦海時,整個世界也像被扭曲了剎那,四周的一切聲音、一切事物,彷彿都消失了,只剩下那在腦海裡緩緩眨動的眼睛,彷彿洞悉世情、看穿一切,扎斯町再也沒有一點事物、一點感覺能隱瞞他,騙過他。

  無力感越來越甚,扎斯町內心桀驁的一面狂吼了起來,該死的,憑什麼想控制我!但他的身體卻像被禁錮了一樣,任憑出盡九牛二虎之力,握箭的手臂也僅僅是擡高了一點點。

  這時,主持人介紹接著由自由天堂代表藍雪雲先生發言,台下又一次響起了熱烈的掌聲,這次的掌聲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來得熱情,可見藍雪雲在民間的聲望和口碑。

  借此機會,波特沈聲道:「改變計劃,你吸引他的注意,我用精神力乘機而入,借他分神發呆的剎那,你們就行動吧……」

  波特的聲音裡多多少少有點咬牙切齒的味道,他們都清楚,第一個出手者所要負上的責任和壓力,還有最為重要的風險性,畢竟要面對的是完好無缺的東帝天。

  阿倫明白波特要冒險使用幻術了,他默默點了點頭,站起來,離開了自己的位置。

  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他來到了雲石台的邊緣,微笑道:「在阿蘭斯關於我的傳聞很多,我對於世人的關注感到非常榮幸!但很多關於我的故事、生活習慣、愛好什麼的,有不少荒謬之處,譬如說,我真的沒有喝童子尿的習慣……」

  台下轟然的笑聲中,所有的計劃參與者都發現了,阿倫已經是第二次摸鼻子了,這是隨時跟隨他出手的信號。

  阿倫繼續道:「因為會場的氣氛有點沈悶,而各位似乎又對我十分好奇,所以,我決定在我發表演說之前,回答一些關於我個人的私人問題,以調節這裡的氣氛,以及諸位稍稍煩悶的心情。好了,各位可以舉手發問了。」

  中心會場的氣氛果如阿倫所料,立即熱烈了起來。八卦心理,人皆有之,更何況這個八卦的對象還是從頭到腳趾都是傳說的狂風藍雪雲,頓時台下有不少的手臂舉了起來,熱切的注視著阿倫,尤其是那些抱著前來看熱鬧的貴族,如果有幸能與藍雪雲對話一次,那回去就有炫耀的資本了。

  台下的禮儀人員擔心引起騷動,趕緊幫助藍雪雲大人選擇了一位坐在前排的中年貴族。

  那人興奮的站了起來,朗聲問:「藍雪雲閣下,很多人都說你入贅塞木家族是為了錢,現在塞木家族已經完全沒落了,你還會和愛莉婭小姐繼續那段傳奇的婚約嗎?」

  這真是一個尖銳的問題,不少藍雪雲的擁護者立即在心裡咒罵這個微微發福的貴族,竟然把這些八卦雜誌上的傳聞擺到檯面上去為難狂風大人。

  阿倫微微一笑,說:「金錢的多少如果與愛情的成功率成正比,那一定也與分手率成正比。所以我的角度,愛情無關金錢,我仍深愛愛莉婭小姐。」

  這句精彩的回應立即又引來了一陣掌聲,阿倫不禁偷偷望了一眼繆諾琳的位置,發覺對方的美目正狠狠的瞪著自己。

  阿倫自問這個答案肯定不合她意,但這個時侯,只能裝作沒看到,迎向另一位提問的女性。

  這位頗有幾分姿色的貴婦因為過於激動,聲音也帶著一絲顫音,問:「藍雪雲閣下,聽說你的眼睛很難看,我……我看民間的雕塑,那裡就像兩個鼓起來的氣球……這個……可以讓我們看看你的眼睛嗎?」

  坐在她附近的人們紛紛向她投來了不滿的注視,藍雪雲大人要不是眼睛很難看或者有什麼問題,又怎麼會整天戴著墨鏡呢,這個花癡激動得忘記別人的忌諱了!

  若是平常,阿倫確實會回一句「用鼓起來的氣球來形容我的眼睛?那是我生平聽過最漂亮的讚美」,但現在必須要為波特的精神攻擊提供場所,四周的情緒波動就是在為波特鋪路。

  於是,他爽快的摘下了墨鏡,全場頓時完全安靜了剎那,接著才是陣陣讚美的驚歎聲,那是怎樣美麗的一雙眼睛!

  蔚藍色的瞳孔,像是塵世間最明亮的寶石,又彷彿草原夜空蟲最亮的星宿;那深邃而迷離的眼神,裡面彷彿隱藏有說不盡的故事、道不清的情懷、最動人美麗的傳說、最絢麗奪目的夢想……

  這時連坐在主席台後的冰風代表,麥琳德女士也忍不住道:「藍雪雲閣下,你轉過身讓我們也看看呀!」

  「……」

  阿倫發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又變成了猴子,這次還是自己主動爭取成為的猴子,不過也是準備隨時出手殺人的猴子。

  借此機會,波特的精神力也順剎潛狀到東帝天那一帶。

  阿倫向台下的禮儀人員作了個停止挑選發問人的手勢,控制住漸漸加速的心跳,望向東帝天的方向,微笑道:「記得那位穿黑衣服的先生也曾舉手,你的問題是?」

  全場的目光立即都看向了東帝天的方向,面對那一雙雙羨慕的眼睛,如果東帝天是一個平常的抱著陰謀而來的傢夥,大概立即恨不得打塊牌子出來:老子有舉過手就是魔獸的糞便。

  但這一位是東帝天,他竟然慢悠悠的站了起來,平淡的問:「會場佈置得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好,花了不少心思吧?」

  大夥為之驚歎:天啊,多遜的問題,沒有深度,又沒有八卦……

  阿倫將手中的墨鏡緩緩放入口袋裡,之後每一秒,任何一個視線的盲點都有可能令他抱憾終生,他笑容依舊親切,但細心的人可以在這份笑意裡嗅出一份詭異的氣息。

  他輕輕問:「這位先生為何不將帽子脫下呢?草非,有什麼不便見人之處?」

  對,就是這一刻!波特感應到那黑衣斗篷中的一絲情緒輕微波動,馬上全力以赴,強行突入對方的精神世界!

  波特腦海頓時「轟」的一聲響,東帝天的肩膀也為之一陣顫動。

  漆黑,無盡的漆黑。

  當一切漸漸光明,視覺卻是模模糊糊的,東帝天發覺自己正躺在冰冷的泥土上,腦袋暈眩暈眩的,少年時的樊帝靈正慌慌張張的從樹上爬下,嘴裡恐慌的嚷著,「師兄,你沒事吧?都是我不好,害你從這麼高的地方摔下來,嗚嗚……」

  東帝天正要回答「沒摔死,別大驚小怪的」,但接著,意識深處卻在問「我這是怎麼了」

  四周所有立即淡化。

  模糊,一切再次模糊……

  水晶劍「飄零」揮舞出華麗至極的軌跡,不遠處有一把熟悉的聲音讚賞著,「不錯,單論劍術,你已在為師之上,日後,切勿忘記你的仁者之心。」

  他舞動完了最後一個劍花,回頭握拳道:「老師請放心!我的仁者精神,定可感染世人,載入千秋!」

  神龍老國師慈祥微笑,慢慢步近。在漸近的音容笑貌中,東帝天卻忽然想,奇怪,我怎麼好像經歷過這一幕

  老國師的容貌立即模糊,淡去,直到了無痕跡,一切重歸漆黑。

  但很快,燭光亮起,他用顫抖的手點燃了燭台上的紅蠟,宿醉後的頭疼正襲擊著他的腦袋,但他很快驚詫的發現,這並不是他的房間。

  門外長廊的遠處傳來了密集的腳步聲,似乎是針對他而來,轉頭一看,床上竟還躺著一具雪白的胴體,彷彿正是他夢中深處的倩影。

  我在酒醉之後到底幹了些什麼?他用力拍了拍腦袋,正要上前去翻過那個充滿誘惑的身軀察看,但腳步聲卻越來越近,他連忙拾起地上的衣服,破窗而出,往遠方馳去……

  心裡卻升起一陣撕裂的疼痛,他想:這個夢好真切啊,為何還不醒來呢……

  夜空的明月驀然接近了許多,直到那銀色的光華完全將他融入其中,無分彼此。

  懶洋洋的舒適感充斥滿了他的全身,渴望就此沈睡,從此不再醒覺。

  ~下期預告~

  眾多強者的聯合刺殺,東帝天能否逃出生天?抑或是,以一種誰也無法意料到的方式,就此隕落?

  舒梅蒂密會阿倫,東西亡靈大一統的契機已經出現,亡靈四神使隨時侯命……

  隨著不同種族的生靈加入戰場,第二次獸人戰爭正漸漸演變成阿蘭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種族戰爭……

  阿倫北上迎接愛莉婭,曾經的約定,是否能在盛夏夜化作最甜蜜的果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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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29:59

第二十二集 第八章


  要不是想起明天行動的重要性,又考慮到阿倫是主力成員,是最重要的戰鬥力量,異常憤慨的三人大概就要將他打成傷殘人士了。

  即使如此,繆諾琳還是狠狠的在阿倫腰間捏了一下,這份酸楚的疼痛一直陪伴他走出觀光塔,不過阿倫只歸咎於這是眾人的惱羞成怒,臨別前,他又很是同情的拍了拍昆桑的肩膀,還說「說不定有很多人羨慕你」,令這位紅髮少年差點又暴走了一次。

  繆諾琳陪阿倫走下了觀光塔,夜色迷人的伊庫那克古道上,皮靴輕踏其上,迴響起一陣輕快節拍,彷彿是跳動的音符,一路走來,便可以串成一首悠揚的民謠。

  嘩啦啦的流水自腳下流過,其申存艱少點著紅燭的許願小船點綴其中,碎花紛飛間,也不知承載著多少人的美好願望。

  阿倫停下了腳步,垂頭怔怔的看了一會,才微笑轉頭道:「小師妹,要放條許願船嗎?」

  繆諾琳正要搖頭,但阿倫已轉身將一張紅紙遞到她面前。繆諾琳稍稍愕了一下,顯然沒想到阿倫連材料都準備好了,接著她將紅紙接過,甜甜一笑,鼻子也微微皺了皺,四周燈光彷彿也閃亮許多。

  「很久沒見過你皺鼻子了。」

  「嗯?」

  「你只有在這樣笑的時侯,鼻子才會皺……」

  繆諾琳笑容不自禁更甜了,和阿倫坐在河邊的欄杆上,輕輕將紙張對折,口中問:「阿倫,你放過許願船?」

  「放過,小時侯我常放。」阿倫擡頭望了望夜空,邊緣雨季的夜空特別明亮,繁星點綴,記得小時侯他就常對身旁的小夥伴猜測,也不知是不是天神每年都愛在這個時間裡洗滌天空,所以天空才會這麼潔淨明亮。洗完的那些汙水呢?當然是全部倒落阿蘭斯,要不然怎麼有雨季……

  「哦,都是許些什麼願望呢?」

  「差不多都忘記了,都是些很荒誕的孩童想法吧!譬如說,讓神下來,我幫他簽個名什麼的……」

  「呵呵,有實現過嗎?」

  阿倫苦澀一笑,輕聲道:「有,我曾許願想到飛龍沙漠看看魔獸……」

  繆諾琳心中一顫,低聲道:「對不起……」

  「沒關係,都過去了。」阿倫笑容平和了許多。

  「……」

  繆諾琳的紙船已經折好了,彩油很是滿意的放在手掌上,輕笑道:「怎麼樣,妙手天成吧?」

  「這個……你確認你折的是船?」

  「喂!」

  點燃紅燭的船兒隨波漸遠,阿倫笑道:「雖然形狀有點超時代,不過竟然能浮起來,漂浮到城街那邊,肯定會嚇哭小朋友的……」

  說著說著,他停下來,因為繆諾琳異常認真的合十許願,月色映照在她的短髮上、她的臉龐上,彷彿為她鋪上了一層聖潔的輕紗,動人異常。

  「……小師妹,我想教你一套很奇妙的呼吸方式,我父親教給我的,你記好了!」

  阿倫開始講述那套奇異的呼吸方式,因為他很清楚繆諾琳的武技修為,所以詳略得當,生動且迅速的將繆諾琳引入一個全新的領域。繆諾琳本還在目送著她的許願船,漸漸的,她難以置信的轉過了頭,緊緊的注視著阿倫。

  阿倫自然能感覺到她的激動,仍保持著微笑,將這套簡短而不筒單的呼吸方式講完,才補充道:「今天才有人提醒我,當年我之所以可以遴過銀色沸騰點,很可能就是因為使用了它。」

  繆諾琳閉上了眼睛,睫毛輕輕的顫動著,好一會後,才將內心的激動控制住,睜眼笑道:「你知道嗎?阿倫,去年我的血液差點就到了沸騰的臨界點,不過東帝天用一種特殊手段來幫助我。記得當時的呼吸完全顛覆了往日的傳統,堪堪渡過了難關後,我也自此受制於他。他承諾當完全看不到我的叛逆時,就將這種呼吸傳授予我……沒想到……」

  說著,繆諾琳不無興奮的躍下了圍欄,「我會是以這樣一種方式學會了!」

  「你說的那件很特殊的物件?」

  「因為當時他的袖子閃爍過異光,所以我猜那是一件必不可少的輔助物件,現在聽你的講述,那恐怕僅僅是一種神器的共鳴。」

  阿倫眼睛一亮,呼吸方式和那具神器天平的共鳴,一個模糊的影子自他腦海中掠過,但一時間卻無法將它看清。

  「謝謝你,阿倫!」繆諾琳轉身環抱住了阿倫的脖子,雙目異彩漣漣,映出了繁星,但繁星也失色於這雙美目之下,她柔聲道:「知道我剛才許的願望是什麼嗎?就是假如我能渡過這個生命的難關,從此就賴在你身邊,以後天天都可以看見你。」

  「那麼,你的雷諾帝國呢?」

  「比起你,名利權勢就像這入夜的薄霧,瞬息淡去。等那該死的戰爭結束後,我就把一個中央集權的雷諾還給博斯特,到時我們就按你的意思,浪跡天涯也好,隱居山林也好,反正……」

  她的話沒再說下去,櫻唇已被阿倫封住了。

  動人的心跳、迷人的芬芳伴隨著薄薄的霧氣,縈繞在兩人之間,兩顆熾熱的心靈經過多次離別重聚,終於完全縫合當天的裂痕,更勝往昔,緊緊的、毫無芥蒂的融合在一起。

  良久後,雙唇緩緩分開。

  繆諾琳正迷醉之間,不過這該死的阿倫第一句話並不是柔情的甜言,而是詢問:「到時我們浪跡天涯,我可以多激請幾人同行嗎?」

  「是不是都是女的,還是很漂亮那種?」繆諾琳的秀眉已經皺了起來。

  「當然,我又沒有特殊的癖好。那我們的旅程才會更充實,被窩也會因人多而暖和,打牌的時侯也不會因為缺腳而寂寞,好處多著呢……」

  阿倫正陶醉著,繆諾琳迷離的雙目清醒了,雙唇再次相交,不過這次她是用咬的。

  觀光塔上,斯蒂兒同樣是雙目異彩漣漣,雙手托著下巴,饒有興趣的遙遙觀看著。

  一旁的昆桑激動的試探,「斯蒂兒,要不我們也像大師姐那樣,那個那個……」

  斯蒂兒輕輕的皺了皺屑,頭也懶得轉一下,「昆桑,你又來了。」

  看著阿倫和繆諾琳的身影再一次融合在一塊,斯蒂兒的美目更亮了,甚至嘴角邊也浮上了甜蜜的微笑。

  昆桑像是發現了什麼,沒好氣道:「你陶醉個啥,吻的又不是你!」

  「哼!」斯蒂兒重重的哼了一聲,接著又忍不住問:「昆桑呀,你覺得我比起大師姐如何?嗯,誰更漂亮?」

  「當然是大師姐漂亮,你都沒發育完全!」昆桑顯然正有牴觸情緒,乾脆不去看阿倫的方向,提起望遠鏡,繼續召見察著遠方那片灰色的屋區。

  斯蒂兒終於轉過了頭,很生氣的瞪了昆桑一眼,才悠悠的道:「你胡說,我偷偷觀察過大師姐那裡,說不定還沒我大呢!而且,我覺得我和大師姐一樣漂亮!」

  「真受不了你,自大狂!」說著說著,昆桑又忍不住將望遠鏡放下了,緊張的低聲問:「斯蒂兒,你該不會是喜歡上那個叫藍雪雲的混蛋吧?」

  斯蒂兒卻沒有回答,只是輕輕道:「像東帝天這樣的人,也會對另一個男人推崇備至,你不覺得這本身就已足夠讓人好奇了嗎?而且他還是自由天堂的守護者、神龍的攝政王,無論我們走到哪裡都能聽到他的傳說,這不已經足夠傳奇了嗎?」

  「哼,就像他那種粗鄙不堪的男人,不久前還說我,說我是……」

  斯蒂兒樂呵呵的笑道:「說你是我們的馬桶,對嗎?哈哈,氣憤過後,你不覺得很好笑嗎?最起碼證明了他的幽默感。」

  昆桑差點又要暴走了,他憤慨的拍打著欄杆,稍稍提高聲量,道:「瘋丫頭,你現在就像北部正準備發情的母馬。這個混蛋傢夥已經有老婆了,聽說在你這個年齡已經艷名動天下,現在身邊又多了大師姐,你,你,你……」

  斯蒂兒面不改色,輕笑道:「爭不過就分享唄,邊緣裡的哪個優秀男子不是三妻四妾的?」

  「但……但是,明明有一件極品站在你面前,可以讓你獨享,你,你,你為何……」

  斯蒂兒左顧右盼,就像是看不到挺胸收腹的昆桑,笑道:「極品,在哪,在哪啦?」

  「哼—」昆桑已經出奇憤怒了,好一會後,才粗聲粗氣道:「小瘋子!我們還能看到明天夜晚的星星再說吧!嘖嘖,你看,今夜的星空真是蕭索,殺氣森然啊!」

  「才不會,今夜的星空浪漫得很。」斯蒂兒又托起了下巴,繼續饒有興趣的注視著河邊那對身影。

  「……」

  在斯蒂兒口中的那片浪漫星空的映照下,阿倫回到了莊園,逕直從窗戶穿進了怒浪的房間,發現波特和扎斯町也在這裡,一個模擬會場中心的沙盤擺放在他們中間,這是一個從不缺少話題的組合,所以,很顯然,他們正激烈的爭論著什麼。

  阿倫的到來,令爭論聲停下了。

  「搭檔,心情不錯哦……嗯,你的嘴唇怎麼了?」怒浪的目光首先落到了阿倫的嘴角弧度上,接著是下唇上的傷痕。

  「哦,上火,自己不小心咬到了。」阿倫面不改色。

  「騙誰呀?這是下顆的牙齒印,扁平方正,估計長度約零點四厘米左右,而且可以看出對你進行攻擊的牙齒保養得不錯,從切口就可以看出……」

  「你是牙醫啊,還出分析報告!老子就是用下邊的牙齒咬到了自己的下唇!」阿倫終於惱羞成怒,打斷了扎斯町。

  「你提著的袋子是什麼?」波特解除了阿倫的小尷尬,他的目光落在阿倫所提的袋子上,阿倫並不像是一個愛提著大袋子到處走的人。

  阿倫神秘一笑,手一抖,袋口向下,「鏘鏘」幾下低沈的嗡鳴聲響,五把銀光閃閃的長劍從袋子裡滑出,沒入了沙盤之中,直至劍柄,期間無絲毫停滯,劍柄也無絲毫顫動,可見其劍刃的鋒銳。在場的都是行家,除了扎斯町那一聲驚歎,房間裡就只剩下耀眼的銀芒和稍稍急促的呼吸聲。

  「『光輝十字軍』,矮人世界勢神器,寂靜時代早期的作品,全世界只剩下不到三十柄。」阿倫緩緩解說,心裡暗暗感慨,當日從矮人手中騙來的光輝十字軍,沒想到沒用來刺殺獸人帝君,卻用來刺殺東帝天了。

  「這次一共出動了十二柄十字軍,按照合作人的意思,明天的行動裡,疾風分到三柄,烽火軍團分到兩柄,神聖聯盟的援助者兩柄,雷諾的刺客五柄!」

  波特的指尖輕輕的滑過那鏤刻著古圖騰花紋的劍柄,沈聲道:「戰友,你這麼一說,那位合作人的名字幾平呼之欲出了。」

  阿倫淡淡笑道:「到了這個時侯,她認為也沒有好隱瞞的,至於如何分配給屬下,就歸你們管了。」

  怒浪點頭道:「她的情報很準確,我雖然帶了不少爪牙來,但確實只有兩個是可以上得了檯面的。」

  波特眼睛忽然一亮,立即多問了一句,「明天之後,這些神器……」

  阿倫微笑道:「只要計劃成功,不必歸還!」心裡卻想,繆諾琳可真會慷矮人之慨,無論明天結果如何,矮人這批心肝神器,恐怕已無重歸故土的可能了。

  一直除了嘖嘖驚歎,本一臉事不關己的扎斯町,一聽是不用還的,忍不住道:「一0八八號,怎麼沒有我們影月的份呢?」

  「合作人說,影月這次來的人,只有扎斯町一個能用,既然他選擇了這麼高的位置,恐怕也用不著了,所以沒你的份。」阿倫看著扎斯町越來越納悶的神色,手腕再次輕輕一抖,大口袋裡滑出了三支閃爍出同樣銀色光澤的長箭,箭頭已被白蠟封住了,他町著那三支真正的凶器,沈聲道:「拍開蠟封後,箭頭上全塗滿了濃度最高的百屍草,入血即融,到時你可得瞄準才好。」

  百屍草,亡靈惡魔的殺手,明天的刺殺行動,可是有多個亡靈參與的!阿倫這句警醒,立即換來扎斯町會心的嘿嘿一笑,「如出偏差,我以死謝罪!」

  但他接著又喃喃道:「不過話說回來,我還沒見過東帝天呢,希望這第一箭不要射錯吧!為何一定要選我第一個出手呢?難道是能力越大,責任越大嗎……」

  「放屁!誰要你愛爬那麼高……」怒浪和波特難得的齊聲聲討。

  「……」

  波特這位魔法師回房冥想去了,扎斯町先生走得更早,因為他得好好休息,明天清晨要趕在清潔工人打掃會場前,爬到那盞高高的巨型吊燈上。

  房間裡只剩下阿倫和怒浪兩人,壁爐燒得正旺,暖暖的氣息下,喝著溫過的烈酒,抽著從波特那裡勒索來的雪茄,怒浪又開始侃侃而談,阿倫偶爾搭上幾句。好像又回到了暴風年代,說著無聊的話題,感覺著無聊的空氣在身邊流動,渡過一個無聊的夜晚,不過這一次,他們已從黑暗來到了光明,要面對的是更危險的明天,或許,還是他們人生裡最危險的一個明天。

  等覺得神經已經差不多完全放鬆,阿倫正要告別時,怒浪才說了點不一樣的話,「狂風,很高興看到你的信心回來了,那件事之後,還擔心你從此一獗不振呢!

  阿倫感受著對方這份真摯的友情,不由得溫和的微笑道:「我也頹廢過,不過我想,我不能因為頹廢而看不清前方的道路,況且,她一直都在我這裡。」指了指自己胸膛,最後那句話,聲音更是溫柔了許多。

  「你能這樣想就好!本來我還準備了如何去安慰你……」怒浪彈了彈煙蒂,「還記得你說過,在星雲裡,洛塞夫大主教曾問過你這樣一個令人傷感的問題:如果你的命運注定是獨身,是神一定要你獨身的話,你該如何寬慰自己呢?」

  怒浪深沈的靠在了沙發上,仰起頭吐著煙圈,「過去我一直認為,你所回答的那個就是最好的答案了。直到最近,我才發現,原來最好的答案卻是……」

  「哦,你的答案是?」阿倫也被引來了好奇。

  「我還有溫暖的右手。」怒浪肅容回答。

  「喂,狂風,你真沒禮貌,我在安慰你,你就這麼直接走了,連『晚安』都不道一聲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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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4-13 18:29:47

第二十二集 第七章


  伊庫那克中心會場,人工內城河的交匯點,外弧形的折疊立體設計,讓它看起來就像一把拉開的手風琴,它無規則分佈在外牆上的雕花玻璃,此時映照出天空漸漸淡去的朝霞,就像一個個活靈活現的音符,斜斜立在那把手風琴上。

  會場四周是伊庫那克裡最為寬廣的內城河,當然,這種寬廣僅僅是相對而言,不過對於這一段任何強者都不能一步躍過的距離,立在圓石拱橋上的阿倫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接著又忍不住打了個呵欠。

  對於他的表現,同行的怒浪、波特、扎斯町是相當不滿意的,大清早將所有人都叫了起來,然後他本人就想睡覺了。

  「諸位大人,伊庫那克會場有著悠久的歷史,過去多次被選為我們邊緣的族長會議地點,今年更是幸運的成為了人類特殊時期裡的同盟會議地點,這是我們所有伊庫那克人的驕傲……」

  會議負責人誠惶誠恐,同時又熱情洋溢的介紹著,對於這些尊貴的各國代表、傳說中的人物竟然大清早就跑來這裡參觀,聲稱要為明天的會議綵排,聽起來有點荒謬,但他還是努力的充當起禮儀的工作。

  不過他沒料到這麼生動的介紹,很快就被那位粗魯的扎斯町先生給打斷了:「好了好了,歷史告一段落,向我們介紹一下它的物理結構。」

  「啊!這個……」這個問題實在超出了負責人的能力範圍。

  「他在跟你開玩笑呢!這位先生,還是請你把這裡的設計圖紙,及其建築構造圖等等相關圖紙都拿來吧!」阿倫微笑著,笑得很親切,不過接下來那個呵欠又令這份親切打了個折扣。

  負責人小跑離去了,心裡想,沒聽過哪個大人物要為即將到來的會議綵排的,那也算了,綵排還要看會場的設計圖,什麼怪人嘛……

  負責人眼中的幾個怪人踏過拱橋後,便開始以各自的方式量度起這三十幾級石階,偶爾相互走近,低頭交談兩句,要刺殺像東帝天這樣一個絕世強者裡的頂尖人物,每一步都有可能是生與死的距離。

  他們沿著河畔,繞著會場外的石階走了一圈,眾人眼裡都閃過了滿意之色。剛才他們走來的那一座拱橋確定是唯一的常規出口,這大大降低了刺殺目標逃離的可能性。

  走進那具手風琴內,弧形底的階梯禮堂裡有過千的旁聽座位,白樺粗木製造的椅子已經被歲月磨礪得十分光滑。阿倫他們在各個角度進行試坐,從不同的方向去觀察階梯底部主席台上的橢圓形長桌,以此來估計東帝天最有可能出現的方位。

  圖紙已經送到了,那位負責人嚥了一下口水,這幾位貴賓竟然坐在不同的方位上,相互默默對視,滿臉若有所思,他心想:天啊,這幾位貴賓該不會受邊緣南部的雨季天氣影響,從而造成神經質憂鬱症吧……

  他這麼想的時侯,坐得離他最近的扎斯町忽然盯著他爆了句,「我沒來這裡之前就已經有點神經質了。」

  那位負責人的臉馬上紅了,這個怪物能猜到我想什麼?但他不敢再細想這個問題,他意識到自己的職責,是向這些大人繼續介紹會場,但以他們的座位分佈來看,站到誰的身邊,都將厚此薄彼,該不會讓我站到主席台上去為各位貴賓服務吧……

  還是差點就在座位上睡著的阿倫解除了他的窘迫,「嗯,那位先生,把那疊圖紙放在你左邊的座位上吧,我想你的工作也應該很忙,讓我們在這裡自由綵排就可以了。」

  那位負責人如獲大赦,朝不同的方向鞠了一躬,就匆匆離去。

  怒浪他們也離開了本來的座位,向阿倫的方向靠攏而來。

  阿倫訕訕笑道:「會議大廳從來都是睡覺的好地方。」

  怒浪和波特在他一左一右坐下了,扎斯町坐在了他的前排,回頭道:「一0八八號,你那位神秘搭檔制訂的計劃還行,最起碼估計東帝天進場的座位,確實很可能就在這個區域。」

  從扎斯町這樣的人口中得出這樣的評語,那已是相當高的評價了。風yu小說

  這一個小區域的座位雖不算最偏,但光線稍稍欠缺,從不同的角度觀察,這裡最容易成為人們的視線死角,尤其是在主席台上。

  「藍雪雲大人,你那位神秘搭檔要不是很愛東帝天,便一定很恨他。她不但可以猜測出東帝天的大概座位所在,竟然還可以把他的進場路線、驚變反應時的反擊路線和撤退路線等等所有的應變方式都勾勒出來……」波特看著建築結構圖,嘖嘖評價,末了忍不住又多加一句,「昨晚看你畫那陀牛糞時還真沒察覺到。」

  「她大概欠東帝天很多錢吧……」怒浪喃喃評價,把對方殺了自然就不用還了。

  這個惡毒的猜想贏來一陣輕輕的笑聲,緩和了一下四周靜默裡略略緊張的氣氛。

  波特顯然已與扎斯町詳細講述過一次刺殺的步驟和每個人的方位,扎斯町昂起頭,呆呆盯著那盞巨大的蓮花吊燈,忽然道:「這套方案的制訂人雖然正確估計了我的射術,但卻有點高估我的近身搏擊能力,老子覺得我在那裡會比較適合。」

  阿倫他們順著扎斯町的目光看去,會場高高的穹頂上,一盞巨型吊燈懸掛其中,俯瞰著整座會場,那半透明的琉璃瓦顯然被古老的北方魔法祝福過,細看之下彷彿有銀白色的介質在其中緩緩流轉。

  「還真是一處安全的所在啊……」整個刺殺行動是由扎斯町開始,東帝天發現有人向他施暗箭,恐怕想反擊都頗有難度。

  阿倫撫了撫下巴,繆諾琳是見過扎斯町近身能力的,顯然有考慮過假如東帝天逃出會場中心,扎斯町也可以出上一份力,但現在扎斯町自選的這個位置,對於一個弓箭手而言,確實優勝於原計劃,加強了控制範圍,不過一旦目標離開他的視野,他要想再下來,就算有繩索幫助,恐怕也慢上不止一拍了……

  波特卻提出了另一個顧慮,「你確認躲在上面,不會被發覺?」

  扎斯町笑道:「嘿嘿,那是古琉璃,乍看彷彿躲不了人,事實上是完全不透明的,要不,我這就上去綵排一次。」

  言罷,扎斯町取出專業的盜賊鐵鉤,用短弩射出,準確的勾住穹頂上的一個雕花,便迅捷的攀爬了上去。

  阿倫感覺怒浪和波特同時看了自己一眼,苦笑道:「我與他私下交流,並沒有包括這個部分。」

  「猜猜他本來打算來邊緣幹嘛的?看看這傢夥,作案工具齊全,嘖嘖,那矯健的身手啊,一看就知道有練過的……」怒浪喃喃的評價著,不滿是肯定的,扎斯町這麼一躲,其他圍截東帝天的人自然就要負擔他那份壓力了。

  看著扎斯町迅速消失在那盞巨大的吊燈後,波特沈默了,但目光灼灼,恐怕也是打著扎斯町那樣的主意,像他這樣的魔法師,比弓箭手更需要拉開距離。

  扎斯町在琉璃瓦後探出腦袋,朗聲道:「嘿嘿,怎麼樣,看不到吧?」

  那聲音自穹頂而來,比起平常,要大了許多,嗡嗡而來,扎斯町自覺很有君臨天下的味道,不由得又再樂呵呵的笑了。

  怒浪疑惑道:「喂,說不定你得在上面躲一天的,假如你需要方便怎麼辦?」

  「忍耐是一個箭手的必須修養!」扎斯町居高臨下的嚷道:「不過……到時真忍不住,我就直接在上面解決好了。」

  說著,他就這麼站起來,做了撒尿的姿勢,阿倫他們同時皺起眉,彷彿已能看到滿天飛花的景象。

  怒浪咒罵道:「太粗鄙,太噁心了!」

  阿倫揮了揮手,彷彿要揮走那些並不存在的液體,擡頭喊道:「先下來再說吧,脖子酸了。」

  「你是影月的代表,到時你不出席……」阿倫看著扎斯町將繩索熟練的收回來,顯然這傢夥已經不是一次兩次幹這種事了。

  「沒事,沒人會在乎我,我帶了幾個跑龍套的來,今晚回去我就病倒,明天自然會有跑龍套的代替我的位置。」扎斯町嘿嘿笑道,看著阿倫和怒浪的臉色,顯然不太樂意,但也算是無可奈何的接受他這個新的位置。

  見波特若有所思的比劃著距離,他又邀請道:「如何?波特先生,你也有興趣加入我的隊列嗎?」

  波特很認真的想了想,最後搖頭道:「疾風不比影月,我也和你不同,我既然來了,假如不出席的話,會惹來不必要的負面流言,更會引來目標的猜疑,導致整個計劃流產就不妙了。」

  看著波特已率先往場外走去,扎斯町向阿倫低嚷道:「怎麼我好像覺得他在嘲諷影月是個鄉下地方?」

  怒浪在一旁應道:「幹嘛還好像,他根本就是說你是鄉巴佬……」

  「……」

  當他們將會場中心裡裡外外都觀察一遍後,基本認可了繆諾琳的計劃,除了扎斯町的位置,其餘只修改了一些小細節。

  當再次踏過那座石拱橋,扎斯町沖阿倫比了個手勢,然後故意落後少許。

  阿倫明白扎斯町有話要說,也放慢了腳步,抱怨道:「你想私下交流,也未免做得太明顯了吧?還有,為什麼你不可以向我比出一個中指以外的手指呢?」

  扎斯町看著怒浪和波特遠去的身影,用力擺擺手道:「我是他們的前輩,自然得聽我的。」

  阿倫笑了,心道:恐怕除了你,沒有人會這麼想。

  扎斯町確認四周無人後,才道:「我的耳朵特別靈,剛好又住在克洛諾斯的隔壁,所以今早你和克洛諾斯的對話,我聽到了。」

  阿倫先是一怔,接著整張臉也沈了下來,四周的氣溫彷彿驟然降下了許多,若隱若現的殺氣已從他身上散發,水銀瀉地般,緩緩向扎斯町遊去。

  他和怒浪那段對話裡,其中內容可是豐富至極,其中絕對包括他的血統身份,一個世俗所不容的亡靈惡魔!

  扎斯町,你可真會挑時機來說這個,明天就是刺殺行動,你以為我現在就不敢殺你,還是趁機想要脅我什麼嗎……

  「呵,都聽到了?」阿倫淡淡笑了,笑得有點邪異。

  扎斯町面不改色,僅僅是往後退了一小步,那張粗線條的敦厚臉上很是嚴肅的說:「一O八八號,我沒有想要脅你什麼,更沒有因為你的亡靈惡魔而歧視你,嘿,我可沒有任何的種族歧視,月亮神廟下,所有生命都是平等的……」

  阿倫的笑容更妖異了,甚至微微轉過了身,以一個隨時可以出手的角度面向扎斯町,空氣中的那份寒冷也為之凝固成團,天空上的白雲彷彿也降下不少,壓抑在這片小空間上。

  以扎斯町的強悍,也不禁皺了皺眉,甚至連聲音也窒了窒,才接著道:「我想告訴你的是,不要這麼輕易就被蠱惑了。所謂的龍族終極奧義,你不是一早就學會了嗎?可別忘了,你自己就曾半隻腳踏進過死神的懷抱,是什麼挽救了你?」

  阿倫再次一怔,我一早已學會了?他立即聯想到,父親教予他那套奇妙的呼吸方式,還有洛塞夫大主教的遺言,他的心馬上活躍了起來,暗叫天啊,草非這個就是那個什麼亂七八槽的終極奧義……

  感覺著四周的殺氣驟然消失,天空重新恢復了正常的高度,扎斯町輕輕鬆了口氣,臉上的表情也鬆弛了下來,笑道:「嘿嘿,別以為你那身份有多神秘,誰知道就得立即殺誰滅口,我知道這個很久了,娜娜!」

  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阿倫的肩膀不由得輕輕顫了顫。

  扎斯町的笑容弧度更大了,「在星雲山脈遭遇十姐妹的時侯,你如何保護艾波琳,後來我都知道了,我很感謝你在那個時侯所做的一切,娜娜,你也是在那個時候贏得了我真正的友誼,後來我還專門去察看過你殺了很多人的那個山洞,你到底是怎麼消失的,我猜不出來,但你所留下的血液痕跡,卻不是那麼輕易能擦去的。」

  阿倫迎上了扎斯町的目光,對方的眼睛就像當日星雲腳下初見時那般,大大的、炯炯有神的,同時也是土裡土氣的,這雙眼睛裡此刻寫滿了很自然的真誠。

  「嘿嘿,我從那時候就知道了,可我從來都沒和誰提過!娜娜,友情和愛情一樣,從來都是無分種族的!」

  這句洛塞夫大主教曾經說過的話,到了扎斯町嘴裡又是另一種不同的味道,終於,阿倫心中緩緩的遊過了一絲暖意,這大概就是龍族的諺語之一吧,已經從兩位龍之傳人的口中聆聽過了一一美好的情感,從不因種族而改變的……

  只不過,再次聆聽著「娜娜」這一個塵封的名字,怎麼聽都有點彆扭就是了。

  「對了,娜娜……」

  「算了,你還是叫我一0八八號吧……人家會以為我是人妖的。」

  「……」

  當阿倫再次來到那座廢棄的觀光塔,繆諾琳他們依然站在原位,甚至連所站的位置和姿勢也沒有變,彷彿從未動過。這令阿倫忍不住第一句就是最常見的問侯,「你們吃過了嗎?」

  「還沒,沒人敢送外賣上來。」繆諾琳回頭笑道。

  斯蒂兒也回過頭嫣然一笑,只有昆桑嘴巴動了動,顯然對於阿倫來到這麼近的距離他才發覺,心中頗為驚詫,接著又不無驚懼的想,假如來的是東帝天,那又將如何……

  「東帝天今天的行蹤?」阿倫接過一具望遠鏡,往灰色小屋那一帶看去。

  「只外出一次,到冰風那臨時駐點走了走,又回去了,未靠近過中心會場。」繆諾琳說著,肩膀往阿倫身上靠了靠。

  阿倫清晰的感覺到小師妹在這一刻的疲憊,監視一個人並不會耗費太多精力,但前提是這個人並不是東帝天。

  「你們那邊的計劃,最後落實了嗎?」繆諾琳嬌軀緊挨著阿倫,腦袋輕輕的靠在阿倫的肩膀,聲音裡流露出一股慵懶的味道。

  「基本定下來了,以你的計劃作藍圖,只做了一些變動……」阿倫說著說著,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觀光塔的頂層打掃得相當乾淨,顯然繆諾琳和斯蒂兒都是愛乾淨的人,但他腦海裡卻晃過了扎斯町今天在那盞巨大吊燈上所作的齷齪動作,不禁問,「對了,你們是在哪方便的?」

  繆諾琳和斯蒂兒立即疑惑的轉過了頭,昆桑更是張大了嘴巴,眼見這位看似溫文爾雅的大師兄在心目中的形象正漸漸高大,卻又忽然毫無邏輯的當著兩位絕色佳人面前問出這麼粗鄙的問題。

  阿倫很是震驚的看著昆桑,說:「啊,莫非……就在你嘴巴裡……」一幅淫穢的卷軸頓時在腦海裡翻開了。像

  眼見三雙憤怒的眼睛都瞪著自己,其中一雙更是憤怒得可以噴出火來,阿倫很是不好意思的笑笑,又很是同情的看了看昆桑,說:「我不該多干涉你們的隱私,真不好意思……剛才說到哪了……哦,對,弓箭手的位置要來調整到這個地方,而三號伏擊手的位置……」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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區版主 | 2014-4-13 18:29:33

第二十二集 第六章


  阿倫的靈魂近乎是歇斯底里的怒吼了一聲,才強行將那些惱人的魔音壓下,暫時將那份無力抵擋的懦弱揮退一邊,雙手一拍沙發,整個人立即彈射而起,快撞上天花板的吊燈,才腰間一轉,調整過重心,腳尖往吊燈底座一撩,那鈴檔狀的飾物立即在相互碰撞間響出一串清脆的鈴聲。

  阿倫倒栽而回,彈射向壁爐的方向,本以為已遠遠遴開了那致命的一擊,但才剛剛著地,那根烏黑的手指又已來到眼前,如影隨形得就像已經成為了他影子的一部分。

  他狠一咬牙,腳下猛一蹬,多重折射身法絢麗施展,不過自己也不知道該閃躲去哪邊才是正確的方向,最後竟是抽身而退,一撞身後幾步外的牆壁,腳跟往後一磕,整個人已像壁虎一般,貼著牆滑射到房間的另一角。

  快撞至牆角時,那根手指竟然已迅速追至,阿倫的身形又一次匪夷所思的折射,飆射上了天花板,只聽「砰」的一聲,想必下面的牆上已被戳出了一個小洞,緊接著,那如影隨形的殺氣消失了。

  阿倫輕輕呼了口氣,腳尖一點天花板,輕輕落回到沙發,恰恰便是剛才所坐的位置。

  東帝天竟然仍坐在他對面,那罩帽下的陰影仍是那麼的混沌難以辨清,彷彿從來沒有動過,剛才的一切、那根足以秒殺一個絕世強者的手指,不過是阿倫一廂情願的幻覺。

  要不是頭上吊燈仍在叮叮噹噹的響個不停、天花板上還有一個淺淺的腳印,還有後面牆壁上的指孔,阿倫說不定也真以為,先前的一切確實並未發生。

  「你比我預料中還要好,阿倫!我很欣慰。」東帝天評價道,聲音卻是冷冰冰的。

  阿倫很難從其中感覺到對方的欣慰之情,背脊的冷汗也在提醒著他,這位此刻表示對他很欣慰的男人,前一刻還差點把他的喉嚨給戳穿了!

  他盡力沒讓自己表現出狼狽,還拿起茶幾上的水晶杯抿了口溫熱的奶茶,淡淡道:「謝謝你的誇獎。

  只是,他的心裡卻是想,東帝天到底是在試探自己的武技,還是真有心殺掉自己這個隱愚呢?再或是,假如自己這個隱愚能達到他的要求,他便允許這個隱愚繼續存在?

  東帝天將那份沈甸甸的報告放到了一邊,話鋒一轉,冷冷道:「阿倫,你是如何看待我們的生命呢?」

  阿倫不由得牽了牽嘴角,這是見兔的問題,一個老亡靈和另一個亡靈討論生命的問題,討論那具可以流淌出銀灰色液體的軀體到底算不算生命的問題,如果傳出去,肯定能成為人類世界裡流行一時的冷笑話。

  東帝天也不打算能從阿倫那裡得到什麼答案,冷冰冰的聲音裡像多了一份感慨,「生命是所有情感的基礎和來源,相信神也未曾料過,他即興所創造出的事物竟可以演變至此,恐怕,他今天也無法再一一洞察其中的奧秘了。人類的生命從生至死,一直在前進,從未停步,生是起點,死亡是終點。而我們亡靈惡魔呢?一種奇特的生命形態,水遠只能徘徊在生死之間,取得平衡,就能存在,一旦失衡,那惡魔的生命就將沸騰,繼而不復存在。

  阿倫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其中滿是苦澀,哈,對啊,奇特而悲哀的存在方式,只要小小的失衡,每一分鐘都可能是最後的一分鐘。

  東帝天的聲音迴盪在溫暖的寢室中,聲音裡那份獨特的冰冷彷彿也被壁爐裡的火焰壓制了下去,他說:「我們的存在,是神創造生命之始,也未曾想過的一種演變方式,所以我們可以屢屢創造奇跡……」

  阿倫忍不住道:「但是,為了可以創造奇跡,我們所付出的代價也未免太大了。我們得先背叛往日的自我,然後再染上無窮無盡的血腥,變得暴戾,變得嗜血,變得不再尊重生命,好像只有在殺戮時,才能找到這種存在方式的真諦!」

  話出口後,阿倫又覺得一陣煩躁,他竟然在自己暖烘烘的寢室裡,和一個曾經殺害他族人、曾經殺害他愛人的魔兔,認真的去討論亡靈的生命哲學。

  「咯咯……」東帝天竟然罕見的笑了,那是一陣像是重金屬相互撞擊而產生的嗡嗡聲,笑得你靈魂也為之慷然。

  他笑了好幾聲,才道:「阿倫,很好,你還是第一次傾吐出你內心的不滿和壓抑!是的,成為亡靈中最高等級的惡魔,付出的代價確實無比沈重,但天地萬物,都得遵從守恆定律,能量如此,生命如此,所有一切,都得如此!你失去了多少,就將在另一方面得回多少!天平兩邊,永遠保持著平衡!或許你還不知道,你除了獲得遠遠強悍於世人的力量,你還擁有一次重生的機會!」

  阿倫發覺自己的心臟開始急跳起來,他盡量平靜的問:「重生自我?」

  「或者重生他人!」東帝天罩帽中那片深沈的漆黑彷彿正深深凝視著阿倫,阿倫的表現令他十分滿意,呼吸已明顯急促了起來。

  我可以重生他人?那麼,這就意味著……一陣狂喜衝上了阿倫的腦海,令他為之暈眩,但他馬上令自己清醒,轉念又想:等等,東帝天會不會根本就是在愚弄我?過去對我最親厚之時,也未曾和我談論過這個,現在關係明顯出現了裂痕,才神神秘秘的告訴我這些,難道他另有企圖?對,一定是這樣,他正打算重新控制我!

  東帝天就像是看穿了阿倫的心理,道:「阿倫,我並沒有愚弄你。不久前,我就曾對你說過,為犯下的錯誤表示抱歉。事實上,我正盡力彌補,我翻閱了大量的書籍,甚至曾回過亡靈世界去詢問了許多亡靈術士、法師,直到今夜我拿到了冰風神殿的生命手冊,相互對照之下,我已經有了一個初步的方案,才來告訴你。

  在那片深沈的陰影注視下,阿倫覺得自己的心靈再一次落在了下風,對於面前這個有著刻骨仇恨的男人,肯定正居高臨下的俯瞰著自己,那是一種恥辱!

  阿倫忽然很想神經兮兮的跳起來,一把揪起東帝天的衣領,然後將他甩進壁爐,看著他狼狽不堪、焦頭爛額的爬出來,再快步衝上去,對他拳打腳踢:哈,你這混蛋竟然跪地求饒了!「嗖」一下,就把他那套拿來唬人的連體黑衣給剝掉,露出他風燭殘年的軀體,嗯,真難看!「卡嚓」一聲,他的肋骨已經斷了半截,他哀號著、懺悔著,「嘶嘶」

  幾下,壁爐上方用來裝飾的竹片全部一根根插入了他的指甲裡,他痛不欲生,在地上滾來滾去,開始求自己給他一個痛快,自己卻繼續施虐,告訴他,看你還敢不敢在我面前裝模作樣,還有你應該求我點別的,於是,後來,痛得完全失去尊嚴的東帝天終於開了竅,說:求求你,讓我把如何重生的秘密告訴你吧……嗯,答案出來了……

  想像是美好的,事實是殘酷的,東帝天仍好端端的坐在面前,阿倫發現這個瑰麗想像的最大難點是,單憑他一個人恐怕就很難將那第一個動作實施了。

  氣氛沈默了下來,很顯然,東帝天在等待阿倫敬意的表示,期待重新建立起往日那種充滿信任和崇慕的關係。

  阿倫喝了一小口奶茶,發覺奶茶裡似乎多了幾分酸澀,他想,或許是因為茶已經涼了,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氣,肅容躬了躬身,盡量讓自己模仿出昔日那份由衷的敬意,輕輕說:「謝謝老師的關注,還請老師指導一二。」

  躬身的剎那,他面上的肌肉也為之扭曲,再次擡頭,一切方恢復正常。

  話出口後,阿倫覺得胸口彷彿被什麼壓住了一樣,連呼吸也無法順暢起來,但他表面看起來卻無異樣,一臉期盼的凝視東帝天。

  東帝天卻沒有立即作答,仍在注視著阿倫,像是思考了一會,袖子裡才滑出了一具銀色的袖珍天平,放在茶幾之上。這看似工藝品的小玩意精緻得無以復加,天平左邊放著一個金子做的小盒子,右邊卻空無一物,但天平卻保持著平衡,天平的中間倒掛著大大小小好幾個砧碼,磨砂表層的它們全是深灰一片,這是一種阿倫從未見過的奇特灰色,深沈得彷彿……彷彿靈魂的顏色。

  阿倫心中一顫,腦海裡迴響起繆諾琳今夜說的話—「它或許是一個比例縮小的棺材,也或許一件水晶器具、一個盒子、一具小小的天平、一件形狀奇特的魔法飾物……只要你一看見,你一定知道它就是你要的。它,一定是與眾不同的」。

  他忽然明白繆諾琳今夜拜託他要找的是什麼了,大概便是面前這具奇特的天平了,頂級神器的氣質,水遠是獨一無二,無法複製的。

  「這就是亡靈世界的第一聖物,琺利的聖棺!」東帝天的聲音就像鐘聲一般迴盪在阿倫的耳邊,「配合特別的地理環境,再配合外族的生命哲學,就可以打開星辰之門,讓亡者的靈魂重歸大地,繼而重塑往日的軀體。

  阿倫聆聽著急速跳動的心跳聲,忽然意識到一件事,怒浪和波特都在苦苦追尋的龍族奧義,說不定東帝天早已融會貫通,並已制訂出一套理想的方案,打破生命的定律。

  東帝天指尖一撞,琺利的聖棺已跳了起來,阿倫為之一驚,漂浮在兩人虛空間的聖棺,彷彿比先前大了少許,天平兩邊似乎失去了平衡,微微顫動了一下,便順時針旋轉了起來。

  東帝天探指撫摸著砧碼的末端,「聖棺在不同的土地、不同的環境裡,會以不同的大小、不同的顏色、不同的形態出現,天平的左邊代表尊重生命規則,裡面承載著亡靈史上最偉大君王琺利的骨灰,右邊代表的是逆反生命定律,看似空無一物,但若你想天平失衡,亡者復生,就必須放下等價的事物……」

  阿倫心中默念,只要她能再現眼前,我可以付出一切代價,一切一切的代價……

  然而,眼前的光華卻在盼間斂去,東帝天袖子一揮,神器已經消失在視野,他聲音裡的狂熱氣息消失了,恢復了冰冷,「阿倫,兩千年一次的亡靈天災日將至,那是屬於亡靈的災難日,日月屆時會同現天空剎那,連續三次日全蝕之後,阿蘭斯最北面庇護亡靈土地的黑暗天幕,也將被強光洞穿得千瘡百孔,那一天,恰恰也是我到達銀色沸騰點的時侯,屆時,我將親自體驗這個法則。如果成功,這具聖棺將交給你,由你傳承;如果失敗,自然有人會將聖棺和我的噩耗交到你手上。」

  東帝天走了,只剩下輾轉難眠的阿倫。

  生命確實是一件很奇妙的事物,尤其是有智慧的生命。

  當你絕望時,覺得已經失去一切時,憤怒可以令你充滿力量,心靈就一頭躲在森林漆黑深處中,受傷而飢餓的魔獸,不惜一切也要令仇人付出同等的代價,但當希望又一次降臨,哪怕是一丁點,極為縹緲,也可以令你心緒不寧,內心那股凝聚起來的憤怒力量也像被它攪拌起來,變得渙散,變得不再像以往那般堅決。

  當一個信念變得不再堅決時,很多紛亂的念頭也會隨之而來。

  對往昔的懷念、對未來的展望,阿倫甚至考慮,假如選擇相信東帝天,整個計劃會有怎樣的改變。接著,他又為自己這個念頭而感到恥辱,多少人將自己人生最大的賭注放到了這次刺殺行動上。但緊接著,他又忍不住荒謬的猜想著,那具神器真落到了自己手中,能不能改良成一次復活幾人。然後,他又想,小師妹說她銀色沸騰點快到了,如果這並非玩笑,那這具神器可一定得先借給她,讓她渡過難關。很快,他又嘲諷自己,神器尚在虎口裡,自己思考的大多數已是到手後的用途……

  這些層出不窮的念頭襲得他身心疲憊,阿倫看著窗外的天空被抹了一層優雅的胭脂,他覺得他需要一點別的聲音,很幸運的是,他的摯友就在不遠處。

  於是在第二天清晨,確定已與睡魔無緣的阿倫,像幽靈一樣出現在怒浪床頭,而怒浪在朦朧之間忽然發現床頭竟然站著一個白影,好像還怔怔的打量著自己,差點就滾下了床,看清楚是阿倫後,才狠狠的罵了句邊緣流行的粗話。

  阿倫抱歉的聳聳肩,「你現在知道過去我被你嚇醒的心情了吧!嗯,你以前總是嘲笑我睡覺的樣子像一頭豬,那看來你應該是同類,還是未進化的。」

  怒浪罵罵咧咧的看了看窗外,邊緣的天空色彩迷離,美得不可方物,他不由得抱怨道:「狂風,你令我下半生第一天的朝霞蒙上了陰霆。

  接著,他發現阿倫的臉色有點難看,顯然徹夜未眠,這位過去絕大多數早上都由自己去喚醒的搭檔,恐怕有什麼事發生了,於是他忍住了剛打出一半的呵欠,說:「算了,我那下半生第一天可以改明天的,你不必太內疚……你還好吧,那邊的別墅不乾淨?」

  「挺乾淨的,就是蚊子比較多……嗯……東帝天找過我。」阿倫組織了一下語言,將昨夜的經歷說了一遍。

  怒浪光著膀子,原地徘徊走了幾步,才道:「這廝可真不是凡物……算了,你可以發問了。

  阿倫沒在意怒浪擺出高深莫測的模樣,說:「怒浪,你覺得……東帝天說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回答這個問題之前,恐怕你得先告訴我,昨晚他給你的感覺如何。你不是說過他有時是冰冷的,有時是溫和的嗎?這種極端有時就像是兩個人,甚至你還因此懷疑過他是否雙重人格……」怒浪沈聲道:「那麼,他昨晚給你感覺怎樣?」

  最後這個問題真有點像相親第二天媒人向當事人提出的問題,甚至怒浪也是使用這樣的口吻來發問的,不過阿倫雖然皺了皺眉,還是老實回答道:「昨晚很特殊,這兩種不同感覺都有出現,他時而溫和,時而冰冷……」

  這個問題令阿倫內心也顫抖了一下,東帝天好像也是第一次以這麼複雜的情緒來面對自己,耳邊聽到怒浪分析:「那基本可以排除雙重人格的可能,當然,我們也不能排除他的病情有可能大幅度加重了。根據最大的可能去推鋇,再綜合歷史事例,昨晚他告訴你的事,一半是真,一半是假。嗯,你放輕鬆點,還有,再佩服也不用這麼看著我。

  「不是,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不要走來走去,還有,我不是心理有障礙,不要以心理醫生的口吻來輔導我,好嗎?」

  怒浪笑道:「不好意思,最近都在看這方面的書籍,不知不覺就把你當成我的第一個病人了。」

  「滾!」阿倫沒好氣道。

  「哈哈!」怒浪笑得更歡了,最起碼現在阿倫已經漸漸恢復了清醒。

  眼見阿倫好像又陷入了新的沈思之中,怒浪不禁走近了兩步,沈聲道:「狂風,要不要聽兩句我的忠告?」

  「好,你說!」

  怒浪握緊了阿倫的肩膀,沈聲道:「狂風,我們不能讓希望寄托在敵人的承諾上,那不可預測的因素實在太多了,我們的明天只可由我們自己去把握!遺憾習慣往後看,顧慮習慣左顧右盼,只有信念喜歡朝前看。我們好不容易才重拾童年所遺棄的信念,抓住了,就不要再輕易放棄了!你明白嗎?」

  這番本該顫動人心的話,隨著怒浪壓迫性的靠近,卻令阿倫聽著聽著,終於捏住了鼻子怒浪疑惑道:「怎麼?你感動到鼻子酸酸的?」

  「搭檔,我明白了,也確實感動,我以有著像你這樣一位摯友為榮……不過,你可不可以先梳洗一下,漱漱口什麼的……」

  「……」

  「怒浪,別生氣!先幫忙搖一下召人鈴,聽說你這邊的廚子比較好,不介意我和你一起共進早餐吧?」

  「老子介意極了!」

  於是,五分鐘後,應召而來的莊園侍應生目睹了很驚人的一幕:光著膀子的怒浪閣下,一臉不滿的嚷嚷著要十份早餐,一份自己吃,其餘的用來喂寵。然後,他又看到另一個男子竟大模大樣地坐在怒浪閣下的床上,極為貌似傳說中的狂風閣下,面容頗是憔悴,他見自己發呆,還大聲補充道「不要這麼清淡,多點肉」。

  那侍應生用顫抖的手重新把門關上,心裡在想,天啊,我究竟目睹了怎樣一條逆天的八卦新聞呢……

  狂風怒浪的傳奇為什麼可以影響著阿蘭斯的文學?這是後來許多評論家和文學家所研究的課題,其中他們故事最受歡迎、銷量最好的,竟然是男同部分,當然,其主要讀者是女性。

  兩個極為英俊的男性,兩段閃亮的傳奇,都是名動天下的人物,同在歷史上留下了屬於自己深刻的印記,這樣兩段人生竟然畢生都交集在一起,如果兩人間沒什麼暖昧的情懷,那多不可思議,那多對不起後世的男同文學啊……

  甚至,他們當中誰扮演著「女性」角色,也是後世爭論激烈的課題。

  而曾經近距離目睹過「重要線索」的那位侍應生,他的說法就起到十分重要的參考價值那位本該平凡渡過一生的莊園侍應生,因為曾經目睹過「十分駭人的真相」,他在退休前就被大量的吟遊詩人、小說家、歷史學家、大小報記者給採訪過,這樣被人尊崇的體驗甚至一直持續到他已經走不動而半躺在安樂椅上,還繼續以老態龍鍾的聲音向人訴說著年輕時侯那個早上的美妙經歷:是的,兩位大人看起來都很疲憊……誰更疲憊?嗯……應該是狂風大人吧!他呼吸不順暢?這個我可不能確實,距離太遠了……狂風大人在嬌喘連連?你們可別胡說,什麼,已經記錄了?算了,你們總是這樣……兩位大人為什麼吃這麼多?這可不好說,因為眾所周知,狂風大人的食量是很驚人的……這是大量的劇烈運動後的必需補充?我不排除這個可能,但你們不能亂寫啊!什麼,又記錄下來了?算了,看在你們送了這麼多禮物的份上……我推餐車進去的時侯聽到了什麼?這次你們可以記錄下來,狂風大人命令我,立即去叫醒波特大人,告訴他,不和太陽同時起床,基本上就浪費了這一天……波特大人怎麼回應?他被吵醒了,顯得很不高興,叫我回應狂風大人,按此類推,他和狂風大人前半生都被浪費掉了……

  多麼語帶雙關,多麼隱諱難明的一種暗示,波特大人當時說這句話的時侯,心裡是何等的心情,辛酸、烯噓、壓抑、感慨、落寞,可能都有一點吧!文學家們興奮的記錄著。

  哦,這樣一個同樣顯赫的第三者,光想想就覺得蕩氣迴腸了……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29:21

第二十二集 第五章


  被大雨沖刷過的伊庫那克份外潔淨,明月才剛上半空,街上的行人已漸漸稀少,城內人工河加速了運轉,嘩啦啦的響個不停,本該噪耳的聲音,卻令阿倫感覺到了一份洗脫浮華之後的寧靜。

  各國貴賓們所居住的小莊園,被重兵把守著,不過阿倫就這麼在他們眼皮下穿過,然後再在他們眼皮下的不遠處變回了藍雪雲的模樣。

  代表自由天堂那棟別墅的大斤仍燈火通明,阿倫知道,那是他們在等待藍雪雲大人的歸來,這是一份揉合有崇拜的期盼,不單是在期盼他今夜的歸來,更在期盼他明天如何去重拾山河。

  他正思考著這一次該編個什麼樣的故事,來解釋他為何忽然失蹤,右方的遠處忽然傳來了一聲響指,這響指打得很有學問,剛好在大風拂過時打響,假如是平常人,或許什麼也聽不出來。

  阿倫立即改變了方向,往右方閃去。

  樺林邊上有一座小小的假石山,石山背後的那片陰影形成了常人視線的死角帶,怒浪坐在其中一塊矮石上,正自得其樂的喝著酒,面前還鋪開一層厚厚的干布,上面全是各種各樣的熟食。他拋了個小酒壺給阿倫,哈哈一笑便算打過了招呼。

  阿倫也不客氣,坐到他身旁的另一塊石頭上,拿起一隻羊腿就啃了起來,竟然還是溫熱的,可見怒浪也是剛來不久。

  在這樣的漆黑中,怒浪一對眼睛完完全全變成了暗綠色,這如同珍貴寶石一般,頗是耀眼。

  阿倫不由得笑道:「你這個模樣如果專門躲在街道末端的漆黑處搶劫,保證不用動手就能搶個盤滿缽滿。」

  怒浪點頭道:「你說對了,剛才我就是去街道盡頭那裡,本想買點原汁原味的邊緣烤肉,那位大伯剛熄燈關門,一看見我,就差點暈了過去,所幸他遇到的是善良的我,我將他扶住了。他很感激我這種充滿騎士精神的行為,一聽我是買東西的,馬上說你愛多少就拿多少,真是位慷慨的老伯,臨別了還告訴我對面那家鋪子有酒賣,哈!狂風,不用錢的東西吃起來,是不是特別有味道?」

  「我覺得這樣是不對的,怒浪。」阿倫津津有味的啃著,含糊應道。

  怒浪笑道:「哈!我倒忘了,這方面你才是真正的無賴,我僅僅是個客串的……嗯,扎斯町都和你說了吧?」

  阿倫點點頭,說:「他說得很詳細,剛開始我還以為在聽童話故事。

  怒浪若有所思的灌了一口酒,「那就好,他所要遵守的規矩是屬於第三代龍之隱士,可以說出很多我無法說出的話……」

  阿倫疑惑的問道:「其實我有一件事尚未完全弄清楚,龍之隱士到底有多強?」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你覺得他們應該到什麼程度呢?」

  「在我想像中,他們咆哮一聲,就直衝雲霄,重回龍形,摔擺肥臀,吞雲吐霧,猙獰非常,哇哇狂叫著,俯瞰大地。東帝天在哪?哦,在那,一頭俯衝下去,半個飛龍沙漠變成了綠洲,若干年後,東帝天也變成了綠洲的肥料……」

  「哈哈!」怒浪拍著大腿笑了起來,「什麼亂七八槽的想像,太荒誕了,有這麼誇張,還需要我們嗎?」

  「我知道沒那麼誇張,所以還是等你說。」阿倫微笑眨眨眼,讓問題回到原點。

  怒浪想了想,才認真對著旁邊一塊石頭喃喃道:「石頭啊石頭,阿蘭斯大陸對於龍族而言是一處力量禁制地,在這片土地上,他們無法化回龍形,除非,死亡……所以,龍族對這片土地漸漸重視,認為這是神考驗他們意志的聖潔之地,視為未來龍族重要的修行地之一。不過,就算他們在人形狀態下,其實力也足夠震撼阿蘭斯了。

  「比起東帝天如何?」阿倫忽然想起怒浪並沒有跟東帝天交過手,又改口道:「那比起亞特拉克如何?」

  怒浪又是認真的想了想,才緩緩的搖了搖頭。

  阿倫的心情立即涼了一半,所想像中的強援並沒有想像中強大,他連忙在腦海裡搜索下一個比較坐標,一時間想不到比較好的,乾脆說道:「那比起我如何?」

  怒浪乾脆瞪了瞪眼,對著那塊石頭低嚷道:「石頭啊石頭,沒想到你這麼看得起你自己,龍遊淺水也是比那些蝦米強大的。

  阿倫笑罵:「喂,石頭也是有自尊的。」心裡卻是一鬆,強援雖不如想像中強大,但也足夠強大了。

  怒浪又認真對著那塊石頭道:「石頭啊石頭,勸你還是腳踏實地,不要太過依賴他人,如不到必要時,龍之隱士都不會動手的,在這片禁制的土地上,他每使用一次能量,壽命就會減去一百年。」

  這樣的事實無疑就像一記重拳轟在阿倫的肚子上,他稍稍彎腰,終於也把那小酒壺拾起來,擰開蓋子灌了幾口,同時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怒浪顯然對他的老師,第四代的龍之隱士並沒有足夠的尊重,而且對龍之島恐怕也沒有多少歸屬感,為何也奮不顧身的主動參與這次死亡行動呢?

  他不恥下問,低聲道:「我和石頭再想請教一下,參與這次刺殺行動,是你的畢業考題,還是龍之隱士承諾了什麼好處給你?」

  怒浪卻提起了那頭烤全豬,對著豬腦袋說:「豬頭啊豬頭,假如成功了,我就能拿到夢寐以求的暗紅漩渦的終極奧義,相信另一個魔法師也是為此而拚命的。」

  阿倫眨著眼,一時間也沒將自己已從石頭升級為豬頭放在心上,疑惑道:「什麼什麼奧義?這麼老土的名字,該不會是某種秒殺千軍萬馬的武技吧?還是,魔法?」

  這個問題令怒浪暗綠色的瞳孔裡閃過了深邃的憧憬,他輕聲道:「豬頭,那是一種復活術!可以讓你通過某種複雜的儀式,召喚回歸星辰深處的英靈,不過肯定要付出相當大的代價,要不然龍族早已水生不死了,對嗎?不過,無論多大代價,我想那都是值得的……」說著說著,聲音竟是溫柔了許多。

  「什麼?!」阿倫失聲道,一股強大的渴望已從他腦海深處躍起,化為熱量,迅速遊遍他全身,滾燙著他的靈魂。

  「喂,你鬼叫什麼,惹來衛兵讓他們發現我們在這裡偷吃,多破壞我們傳說中的形象啊!」怒浪不滿的抱怨。

  阿倫手中的食物和酒都掉回到干布上,他雙手摩擦著,看著怒浪。

  怒浪只好道:「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有問題就繼續問吧!」

  「那個……不知道第四代龍之隱士還收不收弟子?」阿倫很有誠意的說。

  「什麼……」這回輪到怒浪提高了聲量。

  「我是認真的!」

  怒浪只好又提起那頭烤全豬:「算了吧,豬頭,你年紀可能太大了……」

  「……」

  驀地,三長兩短的貓叫聲從假山後傳來,哀怨得令人心碎。

  怒浪評價道:「有隻貓發情了。」

  阿倫卻將頭探出了外面,也回應了兩聲貓叫,叫得同樣飢渴。

  「原來是兩隻貓發情了。」怒浪喃喃評價,他想了想,坐到了旁邊的石頭上去,因為有人進入這片小空間的話,那他原來的位置很可能會變成坐在中間的位置。

  眼見怒浪一臉自然的更改了位置,阿倫只能笑笑,眼見波特一臉歡容的小跑了過來。

  星雲學院之後,波特還是第一次以這樣的方式與娜娜小姐幽會,不過他的笑容很快就凝固了剎那,因為他發現幽會的小空間裡還多了一件礙眼的事物,不過他的笑容馬上又恢復了,儘管淡了許多,「喲,原來在聚餐啊?」

  波特眼中那件礙眼的事物,像是想了想,從袖子裡又變出了一小壺酒,還故意扭開了,遞給波特,笑道:「邊緣的好酒,雖不如南方的酒入口醇厚,但勝在夠爽直,後勁十足。」

  波特猶豫了一下,才將那小壺酒接過,還立即往喉嚨裡灌了一口,點頭讚道:「好酒!」

  他也從袖子裡變出了一盒煙,微笑道:「來根煙,克洛諾斯!這煙雖不像北方的煙草濃烈,但好就好在其淡雅,不會傷及腎肺。」

  怒浪伸手取了一根,波特指尖一劃,已經燃出了蔚藍色火焰,親自為怒浪點上。

  怒浪悠然吸了一口,也讚道:「味道確實不錯!」

  阿倫站在一旁,飛快的眨了幾下眼,他覺得這場景有點像是兩個某鶩不馴的黑幫老大在談判,而自己就有點像是個一臉傻笑的中間人,專門負責傻笑,基本不需要對白。

  不過,他覺得首先要回到自己的位置,要不然波特也不會坐下。

  果然,他才剛坐下,波特就順手拿起干布上的一包花生,坐到另一邊,啃了兩粒。

  怒浪忽然轉過了頭,沈聲道:「花生有毒!」

  波特一怔,怒浪才笑道:「呵呵,開玩笑的!」

  但事實上,怒浪後面那句話尚未出口,波特已繼續咀嚼了。對此,怒浪樂呵呵的笑意有點像是乾笑了。

  「我忽然想起了童年,那個時代呀,充滿了童真……」波特淡淡笑道,沒說出的潛台詞自然是「你令我想起了童年的幼稚」。

  「是呀是呀,長大以後的心機就越來越重了……」怒浪是如此回應的。

  「……」

  阿倫覺得坐在兩人中間有點頭大,他們異常友好的相互招呼著,好像都恨不得把身上最好的東西拿出來招待對方,然後再借這件事物來暗損一下對方、誇獎一下自己,身邊任何事物好像都能成為攻擊的利器……

  如果這兩個傢夥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一定會津津有味的看戲,無奈生平男性摯友僅此兩位,於是他打圓場道:「哈哈,今夜的月亮真是圓啊!」

  「北方的月亮便是這樣,親切得像是毫無距離。」

  「欣賞是需要距離的,所以想欣賞月亮的皎潔,還是南方比較適合。」

  「……」

  阿倫眼看沒完沒了,趕緊插入道:「那邊樺林裡的樺木,嘖嘖,真是長得英俊瀟灑、英姿颯爽呀,一看到就令人升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衝動……」

  「什麼亂七八糟的形容啊,哈哈……」很難得,怒浪和波特竟然同時爽朗的笑了。

  不過接著,波特又道:「北方樺木的線條總嫌太過粗野,少了點氣質。」

  「是呀是呀,南方的樺木氣質過人,不過一場稍大的風沙就可以將它們連根撥起。」

  「……」

  阿倫一拍額頭,沈聲道:「好了,讓我們討論刺殺計劃!」

  這好像是他們間最大的共同話題,果然,兩人立即閉嘴了,關係到自身生與死的問題,再爭論是愚蠢的—南方人和北方人死了,都將是冷冰冰的屍體一具。

  阿倫用樹枝勾勒出同盟會議的會場,沈聲道:「我不知道你們原來的計劃如何,但不久前,我聽到了一個不錯的計劃,它的成功率應當算是相當高的,因為這個計劃最大的優勢在於,提前一步知道東帝天的行動,他也將參加這次的同盟會議,你們看這裡……」

  「等等,狂風,你畫的是什麼,同盟會議的會場?」怒浪疑惑道。

  「當然,不然你以為那是什麼,明天我才會去實地考察,地圖偏差一點點自然是允許的波特喃喃道:」原來是這樣,戰友……我本來還以為你專門畫陀牛糞來警告我們得閉嘴,原來是我想太多了。「

  阿倫強控住自己沒有惱羞成怒,把那確實頗像牛糞的地圖擦去,又重新很認真的畫了一幅,繼續講解道:「諸位,請看這裡……」

  不過,又有人插嘴了。

  「這和剛才那個有區別嗎?」

  「平心而論,好像剛才那張會比較好一點……」

  「閉嘴,波特,狂風好像快要哭了……」

  「……」

  阿倫帶著一身疲倦回到自己的寢室,正準備倒杯熱奶茶慰勞一下自己沙啞的喉嚨,身後窗戶的方向就像是起風了。

  然而,這風吹得如此緩慢,如果是在往日,阿倫相信自己定在不經意間,就將它忽略了過去,但曾大膽不諱的遠距離觀察過東帝天,再如此近距離的接觸過東帝天的一切,阿倫察覺自己對於東帝天,在心靈交鋒上有了質的改變。

  他能感應到,東帝天剛剛進入他的房間,現在還坐在他的軟椅上,恰恰就是繆諾琳今天所坐的那一張。

  阿倫始終沒有回頭,將奶茶緩緩倒入水晶杯,手也沒有抖一下。就像往常一樣,他轉過身來,發覺東帝天正翻看著保羅今天擺放在這裡的報告,舒適自然得就像回到家裡。

  阿倫克制住內心的某種衝動,僅僅是淡淡問:「要來杯熱奶茶嗎?」

  「不用。阿倫,過來坐!」東帝天的聲音冷冰冰的,就像此刻窗外流動的空氣。

  阿倫喝了口奶茶,劃了根火柴,遠遠扔進壁爐裡,「轟」的一聲,熊熊的火焰消洱了不少寒意,令房間恢復了暖色調。他來到一組沙發上坐下,恰恰正是在東帝天的對面。

  他淡淡道:「下次來的時侯,敲敲門,哦,不對,是敲敲窗戶,讓我好有點心理準備。

  東帝天沒應阿倫,卻另起一個話題,「重回邊緣,感覺可好?」

  好極了,剛才還和別人一起討論如何把你宰掉呢!阿倫心裡是如此想,口中卻是淡淡的回答:「哀傷、茫然、失落……嗯,說不清。

  東帝天又將手中的報告翻過了一頁,淡淡評價道:「自由天堂的情況比想像中還要槽糕還不是你老人家一念之間造成的?!阿倫心中暗忖,口中應道:」是啊,國破家亡,四個字高度概括一切!「

  東帝天擡頭看了阿倫一眼,那罩帽中漆黑一片,其中彷彿一片混沌,誰也無法洞悉其中的表情,他淡淡然的說了一句,「阿倫,你好像很久都沒真心叫過我一聲老師了。」

  阿倫抿了抿嘴唇,盡量不讓內心的感情浮上面龐,心中一陣狂躁的憤怒:混蛋,你想想你都幹了些什麼,此時此刻竟然還妄圖老子尊敬的稱呼你!往日的愚昧蒙蔽了我,今日的憤恨在激勵著我,明日你那骯髒的銀灰色血液將洗脫我的屈辱和憤恨,卻水遠也洗不清你的罪孽!

  就在阿倫心神躁動的剎那,異變忽起!

  整個空間彷彿被什麼力量扭曲了一下,連壁爐的火焰也停頓了剎那,一根手指已經由遠而近,直指阿倫咽喉,明明看似無比緩慢,但是卻在剎那來到咫尺距離。

  阿倫自內心深處生出一種彷彿無法抵擋這份力量的恐懼感,耳邊「轟」的一聲,地獄中的怨靈彷彿齊齊而動,高聲哀鳴,淒厲之極。

  在刺耳的幻聽中,阿倫的腦海不由得響過一個聲音:不好,老傢夥難道發現了什麼破綻,要先下手為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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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29:09

第二十二集 第四章


  昆桑恨得咬牙切齒,這個混蛋傢夥原來就是以這種方式來罩住我!」

  此時,阿倫又道:「你放輕鬆點,就當你正擺弄一件工藝品好了,我的精神一直與你同在……嗯,你讓開一點角度,我看不到他了……他的右眼皮沒撐好……對,就是這樣……假如你能讓他的瞳孔也往下一點,那就完美!」

  如果不是正處於一種生死與共的狀態下,昆桑真有暴走襲擊阿倫的衝動,這個混蛋傢夥單就討厭程度而言,可算是生平罕見的。

  這種強大的傀儡是需要注入不少精神力才能活動自如,在沒有主人精神力的情況下,屬於沈寂狀態,如果想這具傀儡更換主人,就得讓傀儡在沈寂狀態下洗脫過去主人的印記,然後再進行一次認主的過程。

  如果按繆諾琳所指的那種完美過程,那就應該是洗掉東帝天印記的核心部分,僅保留表面部分,那麼傀儡在一般情況下,仍會像過去那樣,遵從東帝天的每一道指令,好瞞過東帝天,然後再從核心部分開始,進行再一次認主。

  這樣複雜的精神操作過程裡,如果沒強大的精神力量作後盾,是無法做到的。

  阿倫現在做的,正是第一個步驟,讓東帝天的印記慢慢變得模糊,然後自己的精神潛伏進其中,洗掉其中的核心,讓漢弗裡這具傀儡獲得短暫的「自由」。目光對視間,阿倫飛速的念誦著咒文,眼看漢弗裡那空洞的瞳孔,慢慢變得集中,漸漸決滿了攝人的神采,然後再流光四溢,阿倫心中一喜,這證明繆諾琳構思的方向是可可行的,但漸漸,他發現,事情彷彿有了失控的跡象。

  近在咫尺的昆桑可就嚇得不輕了,因為他發現這具傀儡似乎已經不需要他幫助來睜開眼睛,雙目已不斷的遊離,彷彿在觀察著什麼,又像在找尋著什麼,裡面彷彿充滿了人性裡的迷惘、失落,這哪裡還算是一雙傀儡的眼睛?

  漢弗裡的變化當然也引來了阿倫的關注,但這一刻,整個精神操控過程已到了最為關鍵的時刻,一旦放棄,就將前功盡棄,他只能以威嚴的眼神迫使昆桑堅持,他自己就很自然的又後退了一步。

  對於同伴的這個細小動作,昆桑衝口而出低罵了一句邊緣的粗話,不過那具傀儡似乎也被這句粗話給刺激到了,竟然登一下站了起來,阿倫慌忙比出一個手勢,要昆桑無需再撐起他的眼皮,改為直接困住他的手腳。

  阿倫心裡暗暗慶幸,幸好東帝天在這房間裡布有一層小結界,要不然漢弗裡大人剛剛就像一柄出鞘的神兵,那傾洩而出的氣勢勢必引來伊庫那克許多強者的目光。

  昆桑雖然被嚇得驚惶失措,但具好的反應,令他幾乎就在漢弗裡動起來的剎那,就按向了對方的肩膀,妄圖將這具強悍的軀體重新壓回到原來的位置,當他雙目的餘光瞥到阿倫的手勢指令時,已經晚了。

  漢弗裡頭也沒轉一下,但左手就法去往上一擡,便恰到好處的擋住了昆桑的手臂,其力氣是如此的巨大,竟將昆桑整個人震得離地而起。昆桑也算機敏,慌亂之際仍沒有強行去抵抗這道巨力,就這麼順著這道力量,撞上天花板,快觸及時才腳尖一點,身形一個折射,手肘輕輕一撞房間的橫壁,方平穩著地,但雙腳才一著地,又猛地往下一蹬,再次往漢弗裡撲去。

  與此同時,受昆桑的撞擊影響,壁櫃上一隻白瓷瓶緩緩脫離了它原來的位置,翻滾而下。阿倫身形急閃,往前幾步,腳尖輕輕一踢,在白瓷瓶差點就落地之際,碰撞在瓶口,那白瓷瓶立時按照原來的軌跡,重新翻滾了回去,分毫不差的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就算身體做著這樣的動作,阿倫的眼睛仍是死死盯著漢弗裡的雙目,口中仍是喃喃的將這篇咒文念下去,他的心情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般鎮定,伯爵大人的雙眼是如此的有神,那份與生俱來的桀驁氣息是如此的真切,要不是先前確認了這是一具傀儡,阿倫還真有點以為,劍客漢弗裡已經再次降臨人世了。

  傀儡移動起了腳步,緩慢的向阿倫走來,目光裡的情感是如此的豐富,有憤怒,有不解,有困惑……這般似是故人來的場面可不是阿倫樂意見到的,眼見昆桑已從後面偷襲成功,死命的勒緊漢弗裡,漢弗裡仍能舉步而行,阿倫不得不衝前一步,探指就往漢弗裡的胸口戳去。令阿倫驚懼的是,漢弗裡的眼睛立即閃過了森然的提防,無思想的傀儡怎麼可能有這樣相對應的神態,它們不是僅僅能重現傀儡生前一些神采的精髓嗎?

  不過接下來,阿倫念誦咒語的速度也稍稍一窒,他如閃電般的一擊,竟然被漢弗裡擋開了,而且平淡無奇的格擋招式裡,還有反擊的後著,迫使阿倫不得不去應對,在如此狹隘的空間裡,阿倫就這麼與漢弗裡對上,僅僅晰息之間,手上已對決了百招以上。

  如果有第四者在場,定能看到這幅異常奇特的畫面,一個紅髮少年在後面死死勒住一個壯漢的身體,壯漢也不擺脫他,僅僅是狂攻在他面前的白衣人,最難得的就是,除了白衣人口中在喃喃細語以外,誰都一聲不吭,空間明明是如此狹小,只要一個幅度稍大的動作,就會撞到四周的椅子、壁櫃,但他們的動作都如此劇烈,卻什麼東西也沒有觸碰到……

  阿倫一邊以防守控制住漢弗裡的進攻範圍,一邊腳步緩緩後退,以此來抵擋對方如暴風雨般的攻擊,心裡暗暗叫苦,這具傀儡的招式使得越來越嫻熟,攻擊力也隨之越來越強,幸好還有昆桑在後面拖著,要不然他大概已經開始橫衝直撞了。

  不過,惡劣的形勢終於在房門前結束了,隨著咒文上篇最後一個字元的念出,漢弗裡眼中的神采終於「嗖」一下斂去了,所有動作也隨之停止,他就這麼保持住最後一次的進攻姿勢,彷彿一尊銅塑,佇立在門前。

  昆桑立時像虛脫了一般,一屁股坐倒在地,嘴巴喃喃的罵咧著什麼。阿倫也用雙手撐住了膝蓋,用力的深呼吸著,剛才的過程耗費了他大量的精力。

  昆桑以罵咧咧的語氣問:「成功了?」

  阿倫搖頭,「還有一半。」

  「不是吧,搞了這麼久,還有一半?」一想起剛才那種恐怖的感覺,昆桑又嘀嘀咕咕的罵了兩句,接著,驚魂未定的他整個跳起來,用力嗅著鼻子,顯然收到了斯蒂兒那邊發出的信號,低嚷道:「有人來了。」

  「東帝天?」阿倫的心也急跳子開不。「不,只是兩個傻瓜,不過那兩個傻瓜在分析東帝天留下的陷阱,假如他們想進來,那勢必會驚動東帝天的。

  阿倫稍一猶豫,立即當機立斷,「計劃取消,我們窺準時機,立即離開這裡!」

  「你不是說傀儡術只完成了一半嗎?」昆桑疑惑道。

  漢弗裡剛才那充滿人性化的眼神閃過了阿倫的腦海,他沈聲道:「那也只能先這樣了,陷阱一旦觸動,東帝天一有感應,立即就會回來。」

  有了決定,兩人做事都頗為乾脆利落,立即將傀儡搬回原位,阿倫還細心的調整好傀儡的每一個動作,連面部那看似無需整理的表情也沒放過,務必做到傀儡就像從來也沒有動過一樣。

  這時,外面大廳傳來了異常輕微的腳步聲,昆桑口中的那兩個傻瓜順利進來了,阿倫心中暗暗評價,他們選擇的是左邊第三扇窗戶,眼光不錯,竟然拆除了大半的警報陷阱,這些到底是什麼人……

  「動作得快,我們最多只有半個小時。」其中一人沈聲道。

  「是,大人。」外面已傳來了搜索的聲音。

  「大人,上面要我們整個特勤部來做這件事,會不會太過勞師動眾了?」

  「笨蛋,我們花了多少力氣才能追查到那個人住在這裡啊,冰風的意志不允許你的質疑。」那位大人一邊搜索,一邊狠狠的教訓著下屬。

  「嘿嘿,那個人到底是誰啊?好像族長陛下也很害怕似的。」那位同來搜索的下屬看樣子與他的上司很是熟絡,被教訓了也不膽怯。

  「唉……那就不知道了,只聽說那個人把握住了族長陛下的一些把柄,足以讓陛下的王座坐得不太穩固,我們的任務就是把這些把柄找出來,別讓它再起到威脅陛下的作用。」

  「……」

  阿倫從他們的三言兩語已聽出大概,冰風族長魯迪斯有重要的把柄被東帝天掌握,一直都被東帝天所遙控,屍不甘手受制於人的魯迪斯,現在出動了整整一個家族部門,欲將這個把柄追回來。

  一旁的昆桑做了個手勢,那表示東帝天已經警覺,正從遠處趕回來,阿倫默一點頭,潛伏住身形,領頭往外飛速閃去。穿過大廳時,手指一彈,一顆小石子自他指間彈出,撞向了另一個方向的壁櫃上,聲音雖異常輕微,但足以驚動這兩個搜索者,他們馬上奔向聲源察看。阿倫那顆石子已滑落進壁櫃靠牆的縫隙裡,他們自然一無所獲,接著又覺背後似乎有一陣陰風拂過,兩人同時縮了縮脖子,回頭看去,卻無人影,不禁相互對望了一眼,均從對方眼裡讀出:這房間還真是非一般邪門!

  阿倫把房門重新關上,將七環鎖重新完美的恢復原位時,又聽到屋子裡傳出了聲音。

  「大人,我們還是說說話吧,不然這裡的環境太……太過壓抑了……我,我聽到一些小傳聞,說陛下的把柄是與當年轟動一時的星雲連環姦殺案有關,不知是不是那個醜聞……」

  「好了,就算是,又怎樣?有完沒完,那邊有個房間,你去那裡找找!」

  阿倫檢查一遍大門四周,確認並無破綻後,立即與昆桑迅速離去,心裡回味著那兩個倒黴傢夥的最後對白,心中忽然一亮,腦海裡回想起當年在星雲虐殺菲斯普前,他就曾問過「你入學四年來,有五個校花失蹤了,都是你幹的嗎?」菲斯普的答案是「只有四個,還有一個並不是我做的,可見星雲裡愛好強姦的人並不單單我一個!」

  原來……還有一個是魯迪斯做的!這樣惡劣的事件,確實足以讓他在阿蘭斯身敗名裂,甚至無法再坐在冰風的王座之上,卻不知東帝天是如何把他這個秘密給挖出來的,還掌握了罪證,嘿嘿,關於這個,還是讓邪惡的魯迪斯先生去煩惱吧……

  「嘿嘿,就算我們留下什麼破綻,也是讓那兩個傻瓜去承擔了。」昆桑在阿倫身後興奮的說道。

  「昆桑,注意你的毛孔,別得意忘形了……」

  在繆諾琳和斯蒂兒的望遠鏡裡,那是阿倫和昆桑才剛剛離開,東帝天便回來了。他就如幽靈一般,前一秒尚在巷子的遠處,下一秒就飄回到他的房子裡,那座屋子又恢復了死氣沈沈的模樣,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

  不難想像那兩個倒黴蛋現在是何種的命運,繆諾琳觀察了一會阿倫和昆桑,確認無人跟蹤他們後,才慢慢將望遠鏡放下,輕聲評價道:「原來我們這次可以跟上東帝天的蹤影,是有運氣成分的。」

  斯蒂兒奇道:「師姐,我們可是花了很多功夫和心恩才追蹤到的……」

  繆諾琳輕聲道:「那兩個倒黴的傻瓜是東帝天進入冰風的臨時會所後,才出發的,而且出發的地點也是臨時會所那一帶的房屋,這證明,他們很可能是冰風的人。東帝天目前與冰風有著不清不楚的瓜葛,我們假設,他在脅迫冰風做某件事,東帝天處於強勢,但冰風卻不甘於弱勢,目前冰風的態度令東帝天感到不滿意,於是他利用這一點,故意誘對方犯錯,留下把柄,進一步迫使冰風領導層就範!」

  這時回到觀光塔頂層的阿倫,剛好聽到繆諾琳的這番分析,心裡不禁暗讚了一句,拜倫大帝的名號,並非僅憑鐵血就能贏取回來的,只看她單憑幾個畫面,就能猜出了大概,其中可見一斑。

  但,相信她還有一個更深疑慮並沒有說出來,那就是,說不定東帝天故意暴露行蹤,同時也在試探著他們,試探他的門下有沒有出現背叛者。不過,相信東帝天怎麼猜,恐怕也尚未猜到,背叛者已經出現了,而且一次就是四個。

  「怎麼樣?」繆諾琳回過了身,聲音裡自然而然便流露出期許。

  阿倫微微搖了搖頭,繆諾琳目光中閃爍的光芒立即黯淡了幾分。

  昆桑對於能進入心目中魔王的隱秘地深感自豪,立時繪聲繪色的解說著整個過程,當然,其中自然淡化了阿倫的表現,加強了他在那具強大的傀儡暴動時的鎮定和堅毅。

  阿倫笑了,昆桑很有講故事的天分,他的特色是強調主角,模糊配角,自己在他的探險歷程裡,完全成了一個無足輕重的跑龍套。

  繆諾琳像是心不在焉的聆聽著昆桑的訴說,原地來回踱著步,忽然擡頭望向了阿倫。

  阿倫立時會意她心中所想,說:「我們應該沒有被發覺!」

  如果別的人、別的事,拜倫大帝聽到「應該」、「大概」這一類詞,恐怕立即大皺眉頭,但說的人是阿倫,針對的是東帝天的事,這個回答她已大感滿意,她點點頭,又問:「那傀儡當時的反應,真有昆桑說的如此誇張?」

  昆桑正要出言抱怨繆若琳的不信任,繆諾琳已提前舉手制止了他,看著阿倫。

  阿倫回憶著漢弗裡當時越漸精妙的招式,苦笑說:「恐怕比他所說,還要誇張。」

  兩人對視間,彷彿又回到了當年的西郊白玉礦坑。

  當時不可一世的漢弗裡是如何力挽狂瀾,大概就是那所謂的禁忌之術,挽救了他們所有人,也給予了東帝天可乘之機,但假如,漢弗裡也為自己留下一線靈識,現在終於有了甦醒的跡象……

  兩人的目光同時亮了,那就等於在東帝天身邊埋下一個可能隨時爆發的可怕隱患。

  這時,忽然風聲大作,剛嗅到風中濃烈的濕氣,雨點已毫無預兆的降下。劈里啪啦的雨聲中,眾人同時望出了樓外,不遠處的街道外已忙成一團。喧鬧聲中,行人小跑進附近的屋簷下避雨,小販趕緊把家當收拾起來,有些早有準備的遊人還立即撐起了隨身攜帶的雨傘……過雲雨是邊緣雨季裡的常事,民眾嘻嘻哈哈的,雖是狼狽,但也全然沒當一回事……

  這幅生機盎然的畫面,令觀光塔頂的四人在這個剎那都沈默了下來。昆桑抿緊了嘴巴,斯蒂兒往前踏出小半步,似要將這群歡樂的人們看清楚,阿倫表面看來無驚無喜,但劉海被雨點打濕貼在了額頭上,他也全然不覺。

  最後,還是繆諾琳打破了沈默,輕聲道:「既然事情演變成這樣,今夜我得親自留在這裡繼續監視了,接下來,就讓我們一起商定一下刺殺計劃的所有細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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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28:53

第二十二集 第三章


  「阿倫,別小瞧我們,假如發生什麼意外情況,就由我們去牽制了!」更重要的是,昆桑和斯蒂兒可以通過氣味相互傳遞資訊,假如東帝天提前回來,斯蒂兒就可以馬上告訴你……」繆諾琳解釋。

  「不,等會斯蒂兒留在這裡,讓我和他去!」」昆桑忽然插入了一句,這次竟不避繆諾琳冰冷的目光,也不理會斯蒂兒困惑的注視,態圖很是堅定。

  繆諾琳緊盯昆桑的銳利目光慢慢回復柔和,微笑道:「那就隨你,不過最好,別給我搞出什麼亂子!」

  繆諾琳那近乎平淡的聲音令昆桑一陣潛意識的膽怯,但阿倫那對蔚藍色的眼睛同樣在注視著他,昆桑很自然的將其中的困惑理解成蔑視,怎麼看怎麼不順眼,他一挺腰,將所有情緒化為勇氣,說:「那是自然……」

  確定了行動方案,剩下來的,便是等東帝天離開那所房子了。借此機會,阿倫用肩膀輕輕碰了碰繆諾琳,繆諾琳似乎也有話要對阿倫說,立時會意,隨著阿倫走到了觀光塔的另一邊。

  「波特、怒浪、扎斯町,或許還有另外一個神秘人,會加入我們的行動!」」阿倫壓低聲音道。

  喜色頓時湧上了繆諾琳的臉龐,她輕握了一下拳頭,低嚷道:「那太好了,這幾乎是阿蘭斯大陸裡年輕一代最強的組合了,已經和他們定下聯繫方式了嗎?」

  這問題令阿倫稍稍一窒,要知道,怒浪和他之間有一套聯繫方式,波特與他之間又有另一套聯繫方式,剛才扎斯町也告訴了如何與他聯繫的辦法,阿倫只能說:「定下了,而且有三套!」

  「不錯,阿倫!」在處理這樣的事情上,你什麼時侯變得這麼細心……」繆諾琳誇獎了兩句,連忙停下了,因為她習慣性的使用了君王的口吻,她又問:「那另外一個神秘人是誰?」

  這事關龍之島禁止外洩的機密,阿倫只好回答:「很神秘。」

  「……」繆諾琳不由得瞪了一眼阿倫,罕有大可以誼麼嚴肅的說出如此簡潔華麗的廢話。

  阿倫只好苦笑補充,「不過個人猜測,那神秘人的實力應該也很強大吧,最起碼比我強。」

  繆諾琳為之動容,這樣的人物在阿蘭斯可就屈指可數,她衝口而出道:「亞特拉克?天啊,阿倫!你真是個天才,竟然可以把他請來……」

  「不是!」」阿倫連忙打斷她,見她嘴唇又動,為免又聽到什麼駭人聽聞的名字,他趕緊道:「你也有話要對我說?」

  這問題立即令繆諾琳冷靜了下來,這個問題彷彿讓她有點難以啟齒,她先看了看阿倫,然後又垂頭看了看腳下伊庫那克夜燈,才低聲道:「阿倫,等會你潛伏進東帝天的屋子,除了原有任務,記得幫我留意一件事物……」

  她沈吟了一下,才接著道:「它或許是一個比例縮小的棺材,也或許是一件水晶器具、一個盒子、一具小小的天平、一件形狀奇特的魔法飾物……」

  阿倫疑惑的眨了眨眼睛,繆諾琳要他幫忙找一件她自己也未曾見過的事物啊,他低聲道:「這個……東帝天最近兼職販賣魔法道具嗎?」

  「當然不是!」」繆諾琳輕輕皺了皺眉,這份罕有得見的小女生神色甚是楚楚,她很自然的牽上阿倫的手,十指緊扣間輕輕搖了搖,低聲說:「不會的,只要你一看見,你一定知道它就是你想要的,它,一定是與眾不同的。

  繆諾琳迎上阿倫不斷眨動的眼睛,輕笑道:「不要這麼迷惑,其實十有八九不在那的,因為東帝天一般都會把它帶在身上,但一旦他把它落在那裡,你千萬記得把它帶回來!」

  那它到底是什麼?阿倫正要問,身後已傳來了昆桑的嚷聲,「他出來了,師姐,你的情報是正確的!他出來了!」興奮之情,自然而然便從聲線中流露而出。

  兩人忙同時轉身,來到憑欄處,四支單孔望遠鏡同時望向同一方向,只見東帝天剛剛走進了街道的陰影處,如果不是他們都眼力過人,恐怕在他身形晃動間,便已失去了他的蹤影。

  昆桑低聲嚷著,「收小瞳孔,收小,放緩呼吸,我們僅僅是這漆黑裡的一部分……」

  阿倫牽了牽嘴角,與其說昆桑是在提醒著他人,倒不如說他在不斷的提醒著自己,對東帝天的恐懼已深深植入了他的腦海、他的靈魂。

  此時,阿倫的心理何嘗不是奇異非常,他還是第一次可以目睹著東帝天的舉動,而東帝天對此卻毫無知覺。他心裡一陣覺悟,彷彿那壓抑在心頭的悶氣也消退了不少,他知道,因為這是第一次他在暗,東帝天在明,令他大大減弱了對對方的恐懼。

  「開始行動!」謹記,一旦我們發出撤退的信號,馬上抽身而退。」繆諾琳盡力冷靜的下令,但每個字似平都從她的牙縫中迸出,可見她的心情裡同樣有著對往昔的恐懼。

  阿倫轉頭看了一眼繆諾琳,她的關切和鼓舞全在眼眸之中,那是極為內斂的情感,再看斯蒂兒,那美麗少女的情感完全表現在動作上,原地翩翩轉了個圈,雙手變幻出各種美妙的姿態,那是邊緣少女對勇士出征前的鼓舞舞蹈,不過昆桑對於斯蒂兒的目光竟然是先落在阿倫身上,接著才到自己,不禁重重哼了一聲。

  眼見一頭巨大的白鷹也自暗影中穿出,往東帝天前進的方向飛去。

  「走吧!」

  就這麼躍出圍欄,整個人倒插而下。

  這座觀光塔的高度稍稍超出了昆桑的能力範圍,但他一咬牙,也跟著躍了下去,甚至要學著阿倫那樣,中間無需借力,便平穩著地,只可惜他最大的特長並非在身法的使用,差點就整個人倒栽進那片泥濘的土地,幸好阿倫探手往他腋下輕輕一托,令他穩穩落地。

  阿倫也不期望能聽到他說謝謝,腳一蹬,已往遠方的漆黑飆射而去。昆桑按奈住心中巨大的驚慌,忙緊隨其後,他的腦海裡仍是剛才那片泥濘地上,這位師兄落地之處,近乎沒有痕跡的畫面。甚至那小小的痕跡說不定也是為了接住我才留下的,這個混蛋傢夥的實力到底到了什麼層次,就算是師姐,恐怕也無法做到那個樣子啊!莫非他本身就已經到了接近老不死那個武技階級了嗎?這怎麼可能,他才比我大幾歲啊……

  阿倫沒有想到僅僅是一個落地的腳印,就引來身後小師弟的一堆複雜猜想。在一條漆黑的小道中段,他手一探,就將差點跑過頭的昆桑拉住。寒風掠過,四周寂然無聲,昆桑正想罵阿倫「神經病」,小道前方兩邊的圍牆上竟探出了兩個影子。

  其中一個疑惑道:「明明感覺到有力量出現在這一帶,怎麼忽然不見了?」

  在他對面的另一道影子笑道:「八號,你神經過敏了。」

  「或許吧!」」

  「……」

  眼看那兩道影子飛速掠走,阿倫才沈聲道:「那是邊緣衛隊,前方的地段甚至還有北方邊緣沙漠地帶的邊緣巡狩者,別小瞧他們,現在整個邊緣最精英的力量都調配來伊庫那克了,被他們纏上會是個麻煩。

  阿倫腳步再次往前飛馳,口中冷冷道:「如果你不想草名其妙的死在伊庫那克,最好把你的毛孔給封閉起來!」

  昆桑緊緊跟上,一時間也不敢反駁,這位見面以來似乎一直溫和得很的「大師兄」,忽然用這麼冷冰冰的語調說話,那份壓迫感竟尤在大師姐之上,重要的是,他剛才滿腦子「他的實力怎麼可能這麼強」,已忘記全力隱瞞自己的氣息了,如果不是得那混蛋傢夥提醒,那確實麻煩大了……

  東帝天那所臨時房子已在眼前,無論怎麼看,它都僅僅是一棟在伊庫那克裡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房屋,不過掛上東帝天的名號,那房子彷彿就被蒙上了一層神秘的光環,房子的四周彷彿也佈滿了看不見的黑色漩渦。

  昆桑見阿倫遠遠打量那房子已有好幾分鐘,忍不住道:「我們還要等什麼?時間很緊迫啊!」

  阿倫頭也不回,平靜的問:「你看出東帝天在那裡留有多少個陷阱了?」

  有些陷阱未必能傷人,但只要一旦有人闖入,主人歸來就能察覺。

  昆桑自信道:「這有何難,正門七個,左門窗五個,右門窗六個,上面的通氣窗口四個……」

  阿倫眼睛亮了,他道:「可以進去了,我們就從正門進入。

  「什麼?那裡的陷阱是最多的!」昆桑不解道。

  「不,只要我們不去碰那些陷阱,它們根本不會觸發,也不會留下任何被動過的痕跡!但只要我去解除那些陷阱,離開時再按原位安裝的話,那麼東帝天就肯定知道了。」

  「這確實有點像老不死的風格……不過,你真的可以做到一點都不被他察覺嗎……」昆桑跟隨在阿倫身後喃喃道:「這般設計,老不死不擔心有普通的小賊光臨嗎?」

  「普通的小賊就選擇那邊那個門窗了,那裡根本沒鎖上的,誰會去碰正門最難開的七環鎖!」」阿倫淡淡道。

  昆桑心裡一凜,假如普通的賊真從那裡進入東帝天的居所,那裡可是有一處陷阱是可以致命的。老不死無論對待強者還是弱者,果然都是不留餘地……

  接下來,阿倫又讓昆桑開了一會眼界,阿蘭斯北方最難開的一種鎖——七環鎖,被他在眨眼之間就打開了。昆桑也受過這方面的訓練,他很想問句「你是怎麼做到的」,但這樣一問,不就是表明自己不可能做到了嗎,於是他僅是嘴巴動了動,又把聲音吞進了肚子裡。

  阿倫回過了頭,望向觀光塔的方向,那裡一片靜謐的漆黑,並無異樣之處,可見繆諾琳的選址不錯,最起碼自己是東帝天的話,肯定會瞞過了,接著,他把目光移到昆桑那張俊臉上。

  昆桑忙道:「斯蒂兒那邊表示一切正常,可以繼續行動。

  阿倫卻搖了搖頭,昆桑心中一凜,立即微微弓下了腰,左右觀望,東帝天這所房子很是偏僻,小巷寂靜無人,只有一隻野貓在小巷的盡頭穿梭而過。

  昆桑疑惑道:「那個誰,你發現什麼了?」

  「我僅僅發現你的心跳又加速了,儘管加速的頻率很低,但假如你是在危險地帶裡,這就足夠讓你在下一秒萬劫不復!」

  對於這位同樣擁有不幸命運的族人,阿倫不遺餘力的指出他的小瑕疵,昆桑最大的毛病就是像一把出鞘的劍,鋒芒太盛,好使是好使,但太過容易折斷了,或許東帝天在教導他的過程裡太過急功近利,也可能是故意如此。

  昆桑對此卻不太領情,僅僅是重新放緩呼吸,收窄毛孔,心裡卻是在想,這個混蛋傢夥竟然裝出一副前輩模樣來教訓我,才大我幾歲啊!」

  阿倫緩緩推開了面前雙扇門右邊那扇,觀察了一會,才閃身而入,不忘警告昆桑,「別碰左邊那扇門。

  房裡漆黑一片,窗縫間的星光彷彿也畏懼隱藏在這裡的黑暗力量,不敢輕易進入,但兩人很快就適應了這樣的漆黑環境,阿倫迅速環視了一圈,心裡已暗暗失望,大廳連個小陷阱也沒有,繆諾琳要找的東西肯定不在這了。

  昆桑嗅了嗅鼻子,立即皺起眉頭,他指了指房間的方向,阿倫點點頭,小心翼翼的繞開每一件傢俱,往房間走去。

  那是一片更為漆黑的世界,死亡元素歡騰在呼吸的空氣之中,房門僅僅是虛掩著,阿倫探手推開,就算以他的定力,心跳也不由得猛地加快了少許,他身後的昆桑更是整個人都顫動了一下。

  一道魁梧的影子就這麼穩穩的坐在床上,正對著房門,沒有任何的動作,但是他凝固了的肢體語言,卻足以告訴任何一個目睹者,此君的氣勢彷彿正君臨天下。

  阿倫用力的抿了抿嘴唇,誰能料到,再一次正面面對漢弗裡,竟然是在這樣一種情況下。在漢弗裡的事件上看,東帝天是絕對卑劣的,他驚擾了劍客沈睡的英靈,只為一己之私,讓這位曾經阿蘭斯的第一劍客,成為了一具行屍走肉,繼續徘徊在人世,還幹著一些與他過去道德觀毫不相稱的惡事。

  雙方對望了一陣,昆桑才輕輕鬆了口氣,低聲道:「這具傀儡現在是沈寂狀態。這傢夥生前到底是誰,單這麼坐著就把人壓得喘不過氣來……」

  「別點魔法燈!」」阿倫喝止了昆桑,誰知道光芒會為這具擁有強大力量的傀儡帶來什麼。

  「那你怎麼看那本傀儡手冊……」昆桑雖停下了動作,但口中卻是不滿的嘀咕道。

  阿倫說:「我自然能看到。

  昆桑心裡又是一陣鬱悶,說不定這混蛋傢夥的眼力也比自己強多了。

  阿倫來到漢弗裡的面前,伯爵大人那張古樸的臉龐上全無生氣,那下垂的面部肌肉充分說明著,面前這具傀儡已經沒有了靈魂,不過奇怪的是,為何他額頂有一小塊皮膚仍是光滑無比,彷彿初生的嬰兒一般,那是怎麼一回事呢?

  一旁的昆桑不由得腹誹了一句,什麼玩意嘛,這傢夥竟然可以對著一具男屍含情脈脈的看這麼久……

  他的腹誹立即換來了懲罰,阿倫對他盼咐:「昆桑,去把他的眼睛撐開,讓他看著我!」說著,掏出那本傀儡手冊翻開了。

  昆桑不由得低嚷道:「什麼?這未免太……」

  「又不是叫你和他接吻,你怕什麼?」阿倫不滿的看了昆桑一眼。

  昆桑搖頭道:「不,我是指他假如忽然復甦,那我……」

  「我會罩著你的。」阿倫慈祥一笑。

  昆桑被笑得有點毛骨悚然,但自問無法驅動傀儡術,只好擔當起這個重任,強自鎮定下來,伸手撐開了漢弗裡的眼皮,再回頭,發現阿倫竟然已遠遠站到了房門以外。

  「喂,你沒事站這麼遠幹什麼?」

  「我也擔心他忽然復甦啊!」
引言 使用道具
mars520titan
區版主 | 2014-4-13 18:28:39

第二十二集 第二章


  扎斯盯已經走了,但他擲地有聲的邀請仍迴盪在阿倫的耳邊——讓我們聯合起來,刺殺東帝天,刺殺東帝天……他挨在椅子上,仰望無限星空,跳動的星辰彷彿正如他那顆跳動的心。他捫心自問,自鳳雅玲走後,他不是一直都在等待這樣一個機會嗎?現在這個機會已經近在眼前,小師妹也正籌劃著同樣的事,只要雙方聯合起來,成功並不是一個需要仰望的名詞,它很可能已在咫尺之間,為何我還感覺到猶豫和彷徨……

  他用力眨了眨迷惘的眼睛,雅玲是否也正在那片寂靜的星辰深處中,凝視著自己呢?還有父母、族人……

  大家放心吧,我一定不會做出讓人失望的選擇。

  手腕上那烏黑的鐐壞耀出一圈暗沈的光澤,映出了夜空的星辰,也安撫著阿倫波動起伏的情緒。

  年華匆匆而逝,慢慢尋回自我,卻要面對更多……

  不遠處,別墅***輝煌,有不少靠窗的賓客正偷望著自己,偷看自己這位所謂傳說中的大人物,那是一種很特殊的崇慕,或者說更像是一種瞻仰,也就是說,藍雪雲應該是一具威武的銅像,或者是一具慈祥微笑著的遺體,這更能符合他們的審美情趣和意願。對於此,阿倫忽然很想對他們比一個中指,看看他們會是如何表情,但最後還是忍住了,這是當一個傳說級人物的代價。

  裡面熱鬧的氣氛更顯得樺林下的落寞,阿倫抿了抿嘴,請不要這樣偷偷的注視我,因為我更願意成為你們當中的一位,來瞻仰坐在這裡的藍雪雲。

  一個長相威武的男子從遠而來,看見阿倫,停下腳步,凝視了一陣,稍稍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揮退了隨從,大步走近阿倫,微笑道:「這位定是傳說中的藍雪雲先生,久仰了!」

  阿倫回過神,發覺對方的眼神似乎從自己手中的環扣上撩過,心中凜了凜,但很快又坦然了,在這樣一個時候,這算什麼了不起的秘密呢?

  「原來是神龍的唐磺大人,小弟有禮了。」阿倫牽了牽嘴角應道,為表敬意,還站了起來,微微躬了躬身。

  唐磺眼睛亮了亮,似乎印證了某個往日記憶中的形象,他朗聲一笑,說:「藍雪雲先生,不介意老夫坐下吧!」

  「介意未必,不過有點嫌棄就是了!」呵呵,不要這樣的表情,開玩笑的……」阿倫微笑道,話是如此,已作出請坐的手勢。

  唐磺也樂呵呵一笑,並不介懷阿倫毫無邏輯可言的調侃,坐下笑道:「藍雪雲先生確如傳說般不羈呢!」

  他壓低了聲音:「難怪我們神龍國君在我出使前,曾下密令,在同盟會議上,如藍雪雲先生出現,務必支援先生成為同盟的領導者呢!」

  面對唐磺灼灼的目光,阿倫沒料到這位唐氏家主三言兩語便直奔主題,他也不虛偽,微笑說:「那屆時便請唐磺大人多多關照了!」

  然而,他的心中不禁暗忖,鳳雅煙的才智確實不容小估,單從祖賓詐病,已提前判斷出我將會以藍雪雲的身份前來邊緣,並做出安排,這算是好事,還算是壞事呢……

  「那將來,也請藍雪雲先生能多多關照我們神龍了。」

  眼見唐磺躬身的弧度遠大於剛才,面對一國封疆大吏如此大禮,阿倫心知唐磺也在逼自己表態一二,他只好規規矩矩的回禮,肅容道:「藍雪雲定不負神龍所托!」

  說出這話時,他忽然有點明白為何那些政治人物這麼喜歡信口開河了,因為長期向他人許諾,諾言便會慢慢貶值,直到成為空頭支票。

  唐磺快人快語,覺得此時並非深談的好時機,也不再多言,表明立場後,朗聲一笑,便即告辭。

  唐磺的身影剛剛進入到別墅那片輝煌之中,樺林便晃動了一下,彷彿那裡剛出現了地震的預兆,不過接著又完全恢復了正常,令人懷疑前面那一剎那僅僅是視覺的錯誤。

  阿倫卻皺了皺眉,有人在身後測試他的反應,而且自以為使用了非常高明的掩眼術。他若無其事的轉過身,目光一掠而過,立即便在樺林深處中發現一個紫眸少女,一襲紫色邊緣長裙,正似笑非笑地凝視自己,不過那張好奇的笑臉很快就凝固住了,因為她發現本該坐在那張木椅上的男子,竟然來到了自己的面前。

  「很好玩嗎?」阿倫認出她是當日雷諾競技場裡,最後出現的兩名刺殺者之一,那氣質如雪蓮般絕世傲立的少女,迎著撲面而來清麗的氣息,他漠然地指了指別墅的方向,「那裡面起碼待有三個以上的絕世強者,你只要稍稍暴露行蹤,我保證你永遠都無法再走出這個莊園!」

  那少女吐了吐舌頭,嫣然笑道:「不必這麼凶嘛!」師兄,你現在這樣子好看多了,比昆桑還要好看。

  昆桑是誰?這問題在阿倫腦海剛浮現,當日競技場上那個滿面戾氣的少年的影子,自他腦海一閃而過。

  「我們走吧,師姐和昆桑正等著我們……我們邊走邊說!」

  伊庫那克的大街,入夜後特有的柔和燈光,將這裡沈積千年的淳樸,昇華至一種可以打動人心的共鳴。

  阿倫恢復了本來面目,畢竟藍雪雲那套裝扮實在太過惹人注目了。

  兩人疾速而行,伊庫那克的主幹道,他們才放緩身形走入大街。那少女毫不避嫌,手就這麼穿過了阿倫的臂彎,還死命的往自己酥胸上頂,只可惜她還受年齡的限制,那個部位遠不如她自己想像那般驚心動魄就是了。

  街道上的情侶頗多,阿倫也只好由得她這樣,方便他們融入人群之中,而不至於太過顯眼,但口中忍不住評價道:「東帝天什麼時侯開始也教媚術了?」

  少女面不改色,甚至還嫣然一笑,就像根本沒聽到阿倫嘲諷式的評價,低聲道:「穿過這條大街就到師姐他們那了。對了,我還沒自我介紹呢,我叫斯蒂兒。」

  阿倫心裡微微一怔,昆桑、斯蒂兒,那都是邊緣裡常用的名字啊,草非他們……

  那名叫斯蒂兒的少女輕笑道:「師兄,斯蒂兒在邊緣部落北部的方言裡,是紫色的花兒盛開的時節,是不是跟我很搭配呢?」

  阿倫不由得轉頭看了她一眼,那紫色的眼眸此時浮上了華燈的色彩,頗為閃亮動人,她大概本來也是邊緣裡的一位無邪少女吧,只可惜東帝天將她的命運軌跡完全改變了,現在的她,只能在偶爾之間,才能恢復當年邊緣少女的幾分天真無邪。

  城內人工河畔,斯蒂兒買了一張許願紙,蹲下身子,飛快折疊起來,不忘回頭低聲問阿倫,「你呢,師兄,你叫什麼名字?別告訴我是藍雪雲,那是暴風獵人自己取的名字。」

  阿倫看著一隻隻上面承載著紅蠟燭的許願船,自河畔人們的手中放出,每個人都滿懷憧憬的看著船兒緩緩漂遠,不少人還在合十許願,他也微微彎下了腰,先微笑拒絕了一位大娘遞給他的許願紙,才輕聲答道:「我叫阿倫,在邊緣西北部的方言裡,那是驕陽的意思。」

  「哦?」斯蒂兒頗有幾分驚訝的回過了頭,眼睛裡先是寫滿了疑惑,彷彿在問,你原來也是邊緣部落的人啊?

  阿倫肯定的點了點頭,她方才嫣然一笑,跟著剛折好的船也自手上滑落,那大娘正要提醒她忘了放蠟燭,她手腕一轉,已變出了一根點燃的蠟燭,手再輕輕一抖,那根紅蠟燭就像長了眼睛般,在空中舞動出紅色火焰的舞蹈,不偏不倚的落在了漸漸遠去的紙船上。

  這情景,立時惹來了河畔的一陣喝彩聲,斯蒂兒滿意的拍了拍手,起立道:「走吧,阿倫師兄。」

  阿倫淡淡一笑,如果厄運從未曾降臨在這位少女的頭上,那她定是個天真開朗、愛出風頭的女孩子。

  兩人踏過人工河上的石拱橋,斯蒂兒仍不忘側頭目送著她那條小船的遠去,口中輕輕感歎道:「很久都沒有試過像剛才那樣的輕鬆心情了……對了,阿倫師兄,你不折一條許願船嗎?伊庫那克的許願船可是出了名的靈驗哦!」

  阿倫搖了搖頭,許願許的是將來,但他最想改變的是昨日,難道河神也可令昨日重現,時光倒流?隨口應道:「每天都有這麼多人放下許願船,河神他老人家哪有這麼多時間去實現這麼多願望呢?」

  斯蒂兒伸出一根手指搖晃著,淺笑說:「阿倫師兄,你這個想法太消極了,河神說不定是把這些願望都放進他的盒子裡,每天取幾個出來實現,那麼,總有一天就會輪到我了,對嗎?」

  阿倫不由得笑了笑,這樣的想法未免大過異想天開了。

  這時,斯蒂兒停下了腳步,用力的嗅了嗅鼻子,低聲道:「他們在催促我們了,阿倫師兄,我們得加快腳步。」

  說這話時,她的手終於從阿倫的臂彎裡離開,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阿倫疑惑道:「你竟然單從傳送前來的氣味,就可以判斷出對方的意圖,那你比起邊緣北部的牧羊犬,實在強太多了……」

  斯蒂兒又是燦爛一笑,絲毫不因阿倫將她比作獵犬而生氣,還點頭道:「對,昆桑和我都是邊緣中北部人,本來以為家破人亡是天災,誰知道卻是人禍。如果不是師姐用事實告訴我們,恐怕我們這一生都被東帝天這混蛋蒙在鼓裡,被他像是棋子一般隨意利用了。」

  話說到後來,斯蒂兒的笑容也慢慢斂去了。

  阿倫腳下緊隨著斯蒂兒漸漸加快的步伐,心中想,你們的師姐花這麼多精力向你們證實真相,何嘗不是抱著利用你們的心思?

  斯蒂兒像是聽到了阿倫的心聲,輕輕道:「我和昆桑都知道師姐想利用我們,借助我們的力量,但最起碼,她把話說明白了,而且只是利用一時,重要的是,目標也是一致,所以在家仇未報之前,我們都會甘願被她利用。」

  這一次,斯蒂兒沒有回頭,想必臉上的神情也落寞得很。

  阿倫覺得很有必要讓這個少女知道他們正走在一條如何危險的道路上,他沈聲道:「要完成這個共同的目標,我們當中恐怕……」

  斯蒂兒回頭笑了笑,說:「阿倫師兄,你想說,恐怕有人會死掉,還是想說,恐怕剩不了多少人能活下來?人生如書,歲月腳步匆匆。每時每刻,我們都在撰寫人生的每一個章節,就算我的句號提前落下,也無悔自己的人生是一部精彩的短篇。」

  阿倫心弦不由得被彈動了一下,真沒料到這位少女竟有這樣的人生覺悟。

  斯蒂兒淺笑道:「這句話是昆桑說的,不過我一直牢牢記住了,因為他好像只有這句話是比較像話的……只要可以殺死東帝天,我們都可以不惜一切代價。」

  她說最後那句話時,眉宇裡的戾氣立時狂湧而出,像在提醒著阿倫,她同樣擁有著極為血腥暴戾的過往。

  「嗯,我們到了。」

  這是一座廢棄的觀光塔,屹立在伊庫那克的舊城區一角,門鎖上滿佈著歲月的痕跡,所以斯蒂兒輕而易舉的扭開了那個看似上了鎖的鎖頭,領著阿倫穿進黑暗的螺旋樓梯之中觀光塔的頂樓,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繆諾琳碩長的背影,還有她那頭染成深藍的短髮。繆諾琳回眸一笑,笑得有點曖昧,像在調侃著阿倫與斯蒂兒不久前的親密舉動。

  阿倫發覺,這座廢棄的觀光塔雖不算高,但在伊庫那克這大多是平房的古城裡,幾乎可以將半座城市盡收眼裡,更何況繆諾琳手中還有一具單孔望遠鏡。

  繆諾琳身旁那位一頭火紅頭髮的大男孩就遠沒有這麼友善了,他狠狠的瞪著阿倫,似乎要一口就將阿倫吞進肚子裡,那頭紅髮如火焰般豎起,隨著外面的涼風飄舞著。阿倫心裡一亮,他就是昆桑吧,這位小師弟一定很喜歡斯蒂兒,剛剛看見斯蒂兒對自己的親密舉動,肯定大為光火了。

  阿倫也不生氣,還對那叫昆桑的少年笑了笑,他本猜測昆桑和斯蒂兒這對小情侶間鬧了什麼矛盾,所以斯蒂兒才故意利用自己來氣昆桑,但卻沒料到,斯蒂兒很自然的沖兩人打過招呼,還很自然的站到了昆桑的身邊,明顯有著一份依戀之情,卻未必存在愛慕。

  繆諾琳自然明白當中關係,卻沒有調解的意思,沖阿倫招手道:「阿倫,快過來,我們的機會來了。

  阿倫接過一具單孔望遠鏡,按照繆諾琳的指示,往城區一角看去,那裡有幾座絲毫也不起眼的灰色石屋。

  只聽昆桑在一旁啞著嗓子道:「那個誰,記得收縮你的瞳孔,千萬別讓老不死發現我們了。

  他口中的老不死,自然便是東帝天了。阿倫啞然失笑,他這個追蹤學的大師級人物,現在反倒要被一個小輩指點了。

  繆諾琳低聲道:「東帝天現在就住在那裡,再過半個小時,他將外出,與雷諾的外使接洽,這個時侯,我們就可以潛進他的屋子,除掉常常跟在他身邊的那個灰色影子,撥掉他那根銳利的虎牙!」

  阿倫心中一緊,為之動容,東帝天身邊那個影子,自然便是漢弗裡了,疑問道:「假如他帶著那個影子外出呢?」

  旁邊的昆桑搭話,「別這麼多顧慮,我在這裡觀察一整天了,老不死一般只會單獨外出,他身邊那條狗的死亡氣息太重了,隨便帶出去可是很容易驚動旁人的。」

  對於曾經名動天下的劍客漢弗裡,現在竟然被人稱為一條狗,阿倫心裡一陣不舒服,不由得淡淡的望了昆桑一眼,昆桑毫不示弱,目光淩厲的回望。

  繆諾琳從貼身衣袋裡取出一本染有血跡的手冊,低聲道:「阿倫,我們當中以你潛伏能力最強,等會就由你去執行!」這本就是亡靈世界裡的傀儡書,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氣才弄來的,最後幾頁記載有如何操控高級傀儡。」

  阿倫依言翻到了最後,迅速閱讀,他身邊的昆桑不禁也探過頭來察看。繆諾琳轉過頭,僅僅冷冷的望了昆桑一眼,昆桑連忙收回了窺探的目光,喉嚨抖了抖,還嚥了一下口水。阿倫不禁淡淡笑了,看來繆諾琳對付這紅髮少年還挺有一套。

  「如果無法全部記住,等會你對著照念就是,以你的精神力,失敗的可能性很低的,不過要做到讓東帝天也無法發覺身邊的傀儡竟換了主人,恐怕就有點難度,但一旦成功,這個傀儡就可以成為我們的暗棋,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東帝天致命一擊……」繆諾琳低聲說道,話到最後,聲音裡也染上了幾分興奮。

  阿倫沈吟道:「如果以東帝天的精神力量放在天平的一邊,而我放在另一邊,你竟然認為我有穩穩壓住他的實力,然後還能瞞天過海?」

  諾琳輕笑道:「不要這麼沒信心,別忘了你的血曾喚醒亡靈四神使,那可是亡靈第一君主琺利才可以操控的四個頂級傀儡。現在東帝天身邊那個影子空有絕世武力,但可能僅僅是具普通的高級傀儡,根本就沒有靈魂,如果東帝天不給他注入精神力,他完全就是一具動也不會動的屍體,任你為所欲為……」

  「假如操控失敗了呢?」

  繆諾琳淡淡然的做了一個封喉的手勢。

  「不怕打草驚蛇?」

  「東帝天是一個很自信的人,他從未想過他手中的棋子會有反叛他的一天。假如他的傀儡不見了,他首先想到的一定是普通的治安問題,接著才會懷疑到他的敵人,而能切斷他和傀儡聯繫的,想必一定是亡靈世界裡的敵人,他會越想越多,心情也會越來越煩躁,不過他仍會留下來,除了他的自信,還因為他要親眼看著你登上人類戰線聯盟的最高位置。」

  阿倫不禁轉頭看向繆諾琳,她平靜的分析著,那張絕美的俏臉正染上群星的光輝,美得不可方物,但正是這樣一個絕色女子,竟然對東帝天瞭解至此,侃侃而談,彷彿那就是她自己的心聲。這是因為老師這麼多弟子裡,數她最像東帝天呢,還是因為她在很多年前,就已發現真相,所以早已開始暗暗研究東帝天……

  這並不是一個令人感到愉快的問題,所以阿倫暫時將它拋到了一邊,他在腦海裡模擬著操控傀儡的每一個步驟,忽然意識到一個重要的問題,「那你呢,親愛的小師妹,等會行動時,你的位置……」

  繆諾琳甜甜一笑,「我,我當然是在這裡幫你看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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