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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9-2 20:29:54

重生魏延之子,雄霸後三國時代!

內有多智近乎妖的諸葛亮,外有三國第一奸司馬懿,還有半敵半友的東吳大帝。

且看我如何步步為營,殺出重圍,稱霸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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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1024
侯爵 | 2014-10-12 20:21:11

第1024章 天命所歸

  洛陽城南,洛水岸邊。

  魏霸在魏武等人的陪同下,在大軍的簇擁下,看著清掃得乾乾淨淨的大道,看著路兩側黑壓壓卻又靜悄悄的人群,第一次感受到了王者的威嚴。

  他雖然早就封了晉王,可是他和屬下之間的關係並沒有太大的變化,最明顯的變化不過是將軍的稱號變成了大王或者殿下而已。他們還是並肩作戰的戰友,並沒有那中涇渭分明的君臣之界。

  可是現在,他君臨洛陽城,卻從大路兩側夾道歡迎的人群中感受到了這種敬畏中帶著恐懼的情緒。

  敬畏,是因為他是以戰勝者的身份來到洛陽,僅僅用了半天時間,就打得洛陽城的守軍一敗塗地。恐懼,是洛陽的百姓怕他和所有的戰勝者一樣,縱兵搶掠,對他們造成傷害。

  魏霸轉過身,對右側的陸遜說道:「大將軍,傳我的命令,擅取百姓一磚一瓦者,嚴懲不怠。」

  「喏。」陸遜在馬背上微微躬身,隨即揮了揮手。不一會兒,幾個傳令兵縱馬而出,一路奔跑,一路大吼:「大王有令,擅取百姓一磚一瓦者,嚴懲不怠。」

  這一路喊過去,不僅每一個將士心生警惕,路邊的那些百姓也明顯的放鬆了許多。洛陽易主,對他們來說關係不大,可是每次易主帶來的兵災卻太傷了。比起百姓,那些尚未投降的曹魏官員更是心驚膽顫,生怕魏霸藉著兵災的由頭搶劫他們的家產。

  有了這個命令。至少生命財產安全有了保障。

  感受到如漣漪一般蕩漾開去的放鬆情緒,魏霸很滿意。輕輕的擺了擺手,走在隊伍前面,作為引導的魏武扯起嗓子,大吼一聲:「進城!」

  一百名全副武裝的重甲士舞起了長刀,在前面開路。兩百名重甲騎緩緩驅動坐騎,向洛陽城走去。刀光霍霍,鐵騎森森,凜然的殺氣讓任何一個人看了都有些心驚膽顫。下意識的往別邊讓遠一點。這倒不是魏霸要擺威風,而是漢代官員出行的規矩,即使是一個縣令前行,前面也有武士導行,只是級別不同,導行武士的數量也不同而已。以魏霸目前的王爵,這些都是份內的事。

  當然了。不是每個人都像魏霸一樣能用重甲士和重甲騎這樣的精銳來開道的。這就是魏霸實力的體現。初得洛陽城,魏霸雖然不想大開殺戒,但是必要的亮亮實力,讓那些想為曹魏盡忠的人死了這條心,也是有必要的。

  魏武坐在馬背上,透過前面的車輪般的刀光。看著黑壓壓的人群,看著越來越近的平城門,心裡抑制不住的得意。他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這樣走進洛陽城,正如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魏家有一天會如此尊貴。

  他們離城門越來越近,眼看著最前面的重甲士就要走進城門。突然間,一個少年從路邊衝了出來。攔在路中間,舉起手臂,大聲叫道:「停,停下!」

  走在最前面的重甲士一看,不由得愣了一下,心道這是誰家的孩子,不怕死麼?

  一個重甲士快步上前,厲聲喝道:「誰家的小兒,快閃開!」

  「你們要讓晉王被天下人譏笑嗎?」少年毫不畏懼,大聲喝道:「我們不能從平城門進城,快帶我去見晉王。誤了大事,你們擔待不起。」

  「你誰啊?」重甲士又好氣又好笑,如果不是看他是一個未成年的孩子,他一腳就把他踹一邊去了。

  「穎川鐘會。」

  重甲士的手已經伸了出去,碰到了鐘會的肩膀,一聽這句話,下意識又把手縮了回來。

  潁川鐘家,這來頭實在太大了。做為潁川四家之一的鐘家,名聲之響,已經絕非潁川世家這麼簡單。他們跟著曹魏一起壯大,早就成為聞名天下的世家。鐘陳荀韓,韓家早已沒落,荀家因為不肯荀彧不支持曹操稱王,先盛後衰,只剩下陳家和鐘家。鐘繇從曹操創業時代起就是一方重將,魏國建國後,歷任相國太尉,是當之無愧的魏國重臣,書法聞名天下。他在世的時候,魏國沒有人能和他比資歷。

  即使是一個普通的士卒,也知道潁川鐘家不是等閒之輩,更何況這件事還涉及到晉王的名聲。

  重甲士不敢怠慢,立刻匯報給魏武。魏武也不敢亂來,連忙下令停止前進,同時派人把鐘會帶到了魏霸面前。

  「鐘會?」魏霸一聽這個名字,就愣了一下。不過,他隨即掩飾住了自己的情緒。畢竟他見過的歷史名人太多了,而姜維也已經落入司馬懿之手,再也掀不起什麼大浪,更何況鐘會還是一個十多歲的少年,有什麼可以擔心的呢。

  「為什麼?」

  「平城門是天子之門。」鐘會躬身施禮,朗聲道:「將軍若以戰勝者自居,由此門進城,自然無可厚非。可是將軍不要忘了,魏雖代漢,卻是漢帝所禪,是繼承了漢室道統的。而蜀漢亦以繼承漢室道統自居,不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將軍面對的都是正統的漢室。敢問將軍,你心目中還有大漢的道統嗎?」

  魏霸一愣,回頭看了一眼陸遜,陸遜點點頭,撫著鬍鬚,輕聲道:「再聽聽,這小子有點意思。」

  魏霸也聽出意思來了。鐘會不建議他由平城門入城,其實不是主要目的,而是提醒他漢室道統究竟在誰的手裡。蜀漢雖然以繼承漢室自居,可是那只是自說自話。魏國在後世被罵成篡漢,可是魏國有漢帝正式的禪位詔書,有漢室留下來的傳國璽,從儀式上說,魏國比蜀漢還要名正言順。

  而更關鍵的是,末代漢帝劉協雖然已經在前幾年死了,而末代皇后曹節還健在。如果魏霸從魏國手中接過傳國璽,再從曹節手中得到認可,他那就可以跳過蜀漢,直接繼承漢室道統。

  這也許不是最方便的一個辦法,卻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如果是這樣,那麼魏霸以戰勝者的身份由平城門進城,就顯得不那麼合情合理了。

  大家都是聰明人,鐘會不用多費口舌,魏霸就接受了他的建議。

  魏霸很客氣的拱拱手:「多謝提醒,險些鑄成大錯。若蒙不棄,敢請鐘君一起入城,隨時指教。」

  鐘會微微一笑,深施一禮,大聲道:「大王不以小子狂悖,從諫如流,有仁君風範。鐘會不才,願為大王效勞。」

  兩人相似一笑。

  兩旁圍觀的人見了,大聲叫好。有的為鐘家小兒郎敢言直諫叫好,有的為晉王殿下從諫如流叫好,皆大歡喜,兩全其美。他們想不到那麼多深層次的東西,只是覺得眼前這一幕有些傳奇,能親眼看到,以後也是向鄰居親友誇耀的藉口。

  這當然也是魏霸和鐘會互相捧場的目的之一。

  魏霸隨即派人給鐘會安排了一匹馬,就讓他跟在身後。鐘會說他不應該從平城門入城,他就乾脆謙虛到底,下令改從東城南首的旄門入城,以示自己由東而來。

  這一臨時變動,影響當然不小,可是這點麻煩卻是值得的,晉王知禮,鐘會敢諫,兩人的名聲一下子就傳了出去。臨時變動入城的儀式就是最好的廣告。

  一個時辰後,魏霸來到了南宮東門的青龍闕下。郭太后和小天子袁芳早就跪在這裡等著。

  魏霸停了下來,看著跪在面前的袁芳和披頭散髮的郭太后,看看郭太后手裡捧著錦盒,忽然無聲的笑了。

  錦盒開著,裡面有一隻雕著螭虎鈕的玉璽。魏霸沒見過傳國璽,但是他相信,這應該就是那方傳得神乎其神的傳國璽。有了這方傳國璽,那才能說是天命所歸。

  他整了整衣冠,神情肅穆,走上前去,從郭太后手中接過錦盒,仔細的欣賞了一下,然後高高舉起。

  眾人山呼萬歲。

  先是魏霸身邊的人喊,後是所有的將士喊,然後,所有圍觀的人群也跟著節奏,一次次的歡呼。

  整個洛陽城似乎都是呼喊。

  「萬歲!萬歲!萬歲!」

  就漢代而言,雖然官方規定萬歲只限於皇帝,可是實際上限制還沒有那麼嚴,普通人也有享受歡呼萬歲的機會,至於魏霸,那當然更有資格。

  可是,誰都清楚,這一聲萬歲遲早會變成貨真價實的萬歲。

  洛陽,已經成了魏霸的洛陽,天下,也將成為魏霸的天下。

  剩下的,不過是由漢至晉,還是由蜀漢至晉的細節問題。這是朝堂上的博弈,與普通百姓無關,甚至對中下層官更來說,除了換一次官印之外,沒有什麼太大的影響。

  他們知道的是,從黃巾之亂開始的天下大亂至此接近尾聲,近一個甲子的戰亂從此將離他們遠去。他們又可以過上安定的生活,不僅不用再擔心生命的安全,還有可能過得輕鬆一些。眾所周知,魏霸治下的百姓生活水平的提高速度,放眼天下也是首屈一指的。有條件的人去了他的治下,沒條件的人盼著歸屬他的治下。如今,他來到了洛陽,當然會也將美好生活的希望帶到洛陽。

  所以,對於絕大多數人來說,這一聲萬歲喊得非常真誠,發自肺腑。和他們嚮往安定美好生活的心願相比,魏霸手中的那方傳國璽都遠遠不如。

  古人有云: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

  又云:民心即天命。

  此刻,魏霸就是天命所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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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20:47

第1023章 不戰而降

  司馬懿大破姜維三萬眾,生俘姜維的消息送到洛陽,洛陽的反應卻讓人覺得很淒涼。

  洛陽已經被魏霸、陸遜四面包圍,八關盡失,而魏國僅存的兩支大軍卻沒有救援洛陽的意思。夏侯霸留在滎陽,與夏侯玄對峙,只派夏侯威帶著一千親衛回到了洛陽。而司馬懿更好,坐擁大軍數萬,一出手就生擒了姜維,然後卻又回師晉陽,而不是趁勝回援洛陽。

  他們似乎都忘了,洛陽還沒有陷落,天子還在洛陽。

  只有王淩率領一萬餘人,火速支援洛陽。可是他也沒能靠近洛陽,在谷城被孟達攔住了。面對孟達率領的兩萬步騎,王淩雖然拼盡全力,依然沒能突破孟達的陣地,只得退守新安。

  得知王淩兵退的消息,洛陽徹底絕望了,再也沒有人指望守住洛陽。很明顯,司馬懿、夏侯霸無心救援,而王淩有心無力,僅憑曹爽和他統領的那兩萬多人,根本守不住洛陽城。曹爽沒有戰鬥經驗,而他面對的卻是魏霸和陸遜這兩員名將,想想也不是一個對手。

  陸遜精心策劃,進行了一場堪稱教科書式的戰前部署。他將作戰計畫送到魏霸大營之後,魏霸拍案叫絕,一字未改,就照準施行。

  八月中,秋收完成,陸遜完成了所有的部署,準備發動對洛陽城的攻擊。他選擇的攻擊點是西門。洛陽的南門是洛水,水師可以進入,卻無法直接攻擊到城牆,而如果在城前佈陣,空間又不足。無法形成集中打擊的效果。於是他把主陣地放在了西門。西門外雖然也有河水,不過空間足以擺開陣勢,而且就洛陽城的佈局來說,西部是集市和園林,一旦發動攻擊。損失會比較小一些。其他三個方向不是民居就是宮殿,一旦被戰火殃及,有可能引起不堪設想的結果。

  二十一日清晨,陸遜下令開始攻擊。

  一聲令下,戰鼓齊鳴,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三千架霹靂車齊聲怒吼。將密如飛蝗的烈火彈拋上了天空,帶著嗚嗚的嘯聲,越過高大的城牆,飛進洛陽城。

  「啪啪啪」,一連串的響聲如炒豆般響起。烈火彈在牆壁上、屋頂上、街道上炸開,隨即冒起了白煙。點燃了旁邊的一切可燃物。

  洛陽城西部的金市頓時濃煙滾滾,赤焰沖天。

  夾雜在烈火彈中的還有大量的石彈。陸遜曾經與諸葛亮一起攻擊過洛陽城。那一次,因為烈火彈的數量不足,也因為霹靂車的數量有限,他無法盡情的施展。這一次,魏霸給了他充足的物資供應,也給了他充足的準備時間。他可以有條不紊的準備,在用烈火彈攻擊的同時,石彈也飛進了洛陽城。

  這些石彈的大小重量都是經過輜重營匠師的仔細估算的,針對洛陽城內建築更加結實厚重的特點,他們使用了更大的石彈,打擊力也更加驚人。

  「轟!轟!轟!」

  連續不斷的轟鳴,震得整個洛陽城簌簌發抖,即使是遠離戰場的宮殿裡也能清晰的感受到石彈落地帶來的震感,而處於最前線的曹爽更是臉色發白。

  他在北宮的西厥上,離戰場還有兩百多步。不論是烈火彈還是石彈,都無法威脅到他的安全。可是,站得高,看得遠,眼前的戰場卻讓他更加膽顫心驚。

  一幢幢房屋被石彈砸得四處分散。一蓬蓬屋頂的茅草被烈火彈點燃,而藏在房屋之間,舉著盾牌,拿著水勺,準備澆滅烈火彈的士卒不是被石彈砸死,就是被倒塌的房屋壓住,即使手中有巨大的盾牌也無濟於事。沈重的石彈飛至,即使是一堵牆也被轟塌,盾牌更是像紙片一樣起不到任何作用。

  魏軍將士也許有勇氣,可是他們的勇氣無法抵消軍械上的差距。城外的陸遜似乎早就摸清了曹爽的部署,幾個霹靂車陣地在第一時間遭到了重創,沒等發出幾顆石彈,就有無數的石彈飛來,將魏軍的霹靂車砸得東倒西歪。

  攻擊只持續了一頓飯的功夫,西城就成了一片廢墟。放眼看去,幾乎看不到一幢完整的房屋,也看不到一桿完好的戰旗。原本光鮮的戰旗不是已經被燒燬,就是即將被燒燬。

  更看不到一個站著的士卒。他們要麼被埋進了廢墟,要麼被被砸死了,剩下的人也都逃到了安全的地帶,沒有人敢站在晉軍的攻擊範圍以內。

  一片死寂,只有房屋燃燒倒塌時發出的聲響。

  曹爽目瞪口呆。

  「咚咚咚!咚咚咚!」激昂的戰鼓聲再起,城外響起了排山倒海的喊殺聲,緊接著,無數的晉軍士卒出現在西城牆上,他們沿著城牆奔跑,搖晃著手中的戰旗,打開了城門。

  更多的晉軍將士衝進了洛陽城。

  曹爽聲嘶力竭的下達著命令,命令將士們上前阻擊。可是,回答他的是一片死寂。

  就在曹爽氣急敗壞的時候,夏侯威帶著幾個親衛走了上來。他背著手,看了一眼城下:「城破了?」

  「城破了,叔父很高興?」曹爽沒好氣的說道:「驃騎將軍帶著大軍在滎陽不肯回援,就是等待著這一天吧?」

  夏侯威看了他一眼,轉身向城樓裡走去。他衝著曹爽招了招手:「昭伯,你來,我有幾句話問你。」

  曹爽雖然氣悶,卻也拿夏侯威沒辦法。一來夏侯威的輩份比他高,二來洛陽城危急,投降估計是避免不了的結果,而他和魏霸是一點聯繫也沒有,到時候免不了要夏侯威從中牽橋搭線。這時候得罪夏侯威,自然不是什麼好的選擇。

  他跟了進去。

  夏侯威帶來的兩個親衛立刻關上了大門,擋在了門口。

  曹爽心中一驚:「季權叔,你這是何意?」

  「宮裡的那個小子究竟是誰?」夏侯威不理他,臉色一寒,從腰間拔出了長劍,豎在眼前,用手指輕輕的摩挲著劍鋒。「我只問一次,如果不是太初關照,我連這一次都懶得問。」

  曹爽的臉色頓時白了。夏侯威提到了夏侯玄,自然是早有聯繫。而夏侯威一下子就問到天子的來歷,當然也是對天子的來歷有了結果。

  「我……真不知道。」曹爽結結巴巴的說道:「先帝在的時候,天子就入了宮,說是任城王曹楷的兒子。我後來去問過曹楷,曹楷也認了。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覺得曹楷似乎有什麼難言之隱,言不由衷。只是當時先帝認定,我也就沒多想。後來……後來郭太后的行為詭異,急於和魏霸談判,我才覺得可能另有隱情。」

  「這麼說,你真的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

  「蠢貨!」夏侯威氣得罵了一聲:「我來告訴你他是誰。」他走到曹爽面前,瞪著曹爽的眼睛:「他姓袁,是袁尚的孫子。武皇帝征柳城,袁熙、袁尚兄弟被公孫康斬殺,傳首鄴城,袁尚有一個妾被公孫康收入宮中。十個月後,這個妾生了一個兒子,公孫康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兒子,其實他是袁尚的遺腹子。這個遺腹子長大成人,生了兩個孩子。曹芳,其實是袁芳,就是這兩個孩子中的長子。」

  曹爽目瞪口呆。

  「現在你知道為什麼曹睿會封公孫淵為燕王了吧?」夏侯威冷笑一聲:「很簡單,曹睿其實是袁熙之子,他應該叫袁睿。」

  曹爽大吃一驚:「怎麼可能?」

  「這是太初對我兄長親口說的,魏霸派人在遼東搜查,找到了人證物證,還找到了另外一個孩子。他早就知道洛陽城的這個小子不是曹家的種。」夏侯威嘆了一口氣:「可惜,那個蠢婦人還自以為聰明,想行荊軻之計,卻不料魏霸早有準備,反而利用他們的投機心理,輕取青徐,又接連奪走了兗州、幽州、並州。到現在,我們就是想重扶曹氏,也沒有實力和他對抗了同,只能任人宰割。」

  曹爽汗如雨下。他現在知道自己為什麼能成為輔政大臣,知道為什麼曹宇會在最後關頭被擠出去。

  原來先帝根本不敢讓曹宇掌兵,而他麼,自然是因為他蠢。

  「那現在……怎麼辦?」

  「你被那個蠢婦人騙了,於今之計,只好用這個蠢婦人的首級來保自己的命。」夏侯威收起了長劍:「走吧。」

  曹爽戰戰兢兢的跟了上去。

  ……

  郭太后抱著曹芳——袁芳,看著並肩走進來的夏侯威、曹爽,臉上沒有一絲血色。

  從郭修去見魏霸,遲遲沒有消息傳來,她就有些不安。陸遜攻城,談判沒有結果,郭修又一直不露面,她就估計事態已經不可收拾。郭修十有八九是刺殺失敗,現在就是想投降也不可得。

  今天這一幕,已經在她腦海裡預演了很多遍。

  「把你們和姜維聯繫的證據拿出來,賞你一個全屍。」夏侯威咬牙切齒的說道:「否則,西平郭家夷三族,尺豎不留。」

  郭太后鬆了一口氣:「請稍候。」她轉身入內,過了一會兒,捧出一個錦盒,恭敬的送到夏侯威面前:「從一開始,我就知道會有這一天。這裡面有姜維的親筆信,一份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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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20:16

第1022章 窮途末路

  夏侯威轉達了夏侯霸的意思,希望魏霸能給曹魏宗室留一塊封地,留一個爵位,好讓曹家的列祖列宗能夠享受血食,不至於和普通庶民一般。夏侯霸沒有明顯的提什麼爵位,多大的封地,但是從夏侯威的意思中可以聽得出來,他希望是王爵,至少是縣侯。

  至於封地大小,倒不是關鍵。因為封地大小只涉及到租賦多少,而爵位高低則直接影響到身份地位。對於曹家來說,他們對財富的渴望遠遠不如對地位的渴望。財富可以慢慢積累,身份的改變就難了。可以想見,作為曾經的帝室,曹家在未來的一段時間內的仕途肯定會有一個看不見的天花板。趁著這個機會,儘可能的爭取一個較高的身份,遠遠比封地重要。

  魏霸想了想,很爽快的答應了。

  「保留一個王位,沒有問題。不過,這個人選要由我來定。」

  夏侯威鬆了一口氣,隨即又緊張起來:「不知大王覺得誰比較?」

  「你懂的。」魏霸笑了。

  「魯王?」

  魏霸點了點頭:「我跟你說實話,留一個王位,不是因為你們兄弟還有多少實力。對我來說,你們那點實力不夠看的。不過,曹宇娶的是我天師道的仙姑,我身為天師道的祭酒,自然要給仙姑留一點吃飯的封地。」

  夏侯威如釋重負的笑了。他來之前,和夏侯霸商量了很久,也覺得魯王曹宇是比較合適的。一來曹宇這個人比較溫和穩重,不會生事。二來他是曹操的兒子,身份足夠。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他的夫人是天師道的仙姑,魏霸一直倚重天師道。不能不給這個面子。

  現在,一切正如他們所期望的那樣,魏霸同意保留曹宇的王爵,也算是兩全齊美了。

  「原則上,我同意保留這個王爵。但是,你們也不能白要。」魏霸撚了撚手指:「我要你們一起圍攻洛陽。如果能派人先潛進洛陽,由內部擊破,那當然再好不過。我不想再燒洛陽一次。」

  夏侯威躬身領命:「請大王放心,這事就包在我們兄弟身上。」

  ……

  夏侯威回到滎陽,把魏霸的意見轉達給夏侯霸。特別提到了魏徵的表現。他對夏侯霸說:「晉王對這個庶子非常器重,很有可能會立為太子。就算退一步說,魏徵無法成為太子,無法繼承大位,將來晉王也會給他安排一片土地。」

  夏侯霸沈吟不語。這樣的話,他早就聽夏侯玄說過。他知道魏霸培養魏徵絕對不是作為太子來培養的。原因很簡單。一是魏徵是庶子,讓他做太子,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麻煩。二是魏霸年齡還小,他今年剛剛而立,保守一點,也能再活三十年,還有足夠的時間培養繼承人。沒有必要早早的立太子。

  夏侯玄剛剛征服三韓歸來,他知道魏霸有意繼續向東征討不服。只是國內不定,現在還沒有足夠的精力。等國內平定,這些大將們有的會解甲歸田,放馬南山,從此含飴弄孫,做個富貴閒人;有的卻正當盛年,怎麼可能就讓他們回家養老。有些人只適合戰場,不適合閒居。在戰場上是建功立業的驍將功臣,回到家。卻有可能是惹事生非的禍根。

  夏侯霸覺得自己就是這種人。他可不想正當壯年就退隱,一輩子終老床簀之間。

  「你帶親衛回洛陽,聯合子林(夏侯懋)、清河公主等人,一切準備妥當之後,再試探一下曹爽那個豎子。看他究竟知道不知道這件事。如果知道,你就一劍宰了他。」

  夏侯威領命而去。

  ……

  長安。

  李嚴、吳懿、費禕坐在一起,各自想著心思,神色卻看不出應有的凝重。

  姜維被司馬懿困在了函谷中,這個應該是壞消息的消息對他們來說,卻是一個好消息。沒有了姜維手中控制的大軍,清算丞相府一系的程序終於可以再次前行了。

  李嚴主動表示,應該甄別丞相府的相關人等,對有重大嫌疑的人加大審訊力度,盡快使案情水落石出。晉王已經包圍洛陽,統一天下的步伐很快就要完成。他立下了如此大功,朝廷如果還不能給他一個交待,這事怎麼也說不過去。

  費禕當然不會反對,吳懿也沒有表示反對意見,只是他們現在還有一個麻煩:怎麼證明姜維和那些死士有關。

  魏霸要求他們把事情辦得滴水不漏,不能給人留下他栽贓陷害的猜想空間。他準備了武卒對付使者,這是防人之心。防人之心不可無,缺乏互相信任的基礎,做一點防備自然無可厚非。可是如果不能證明那些死士是姜維安排的,他就不能把姜維連根拔起,否則,這就是欲加之罪。

  魏霸不肯這麼做,自然有他的考慮,可是這樣一來,卻給李嚴等人造成了一個大麻煩。

  怎麼才能找到證據證明這件事是姜維主使的?

  三個人都一籌莫展。這時,李豐走了進來,看看枯坐的三人,拱了拱手:「驃騎將軍,父親,外面有一個姓周的商人求見。」

  「姓周的商人?」李嚴三人都有些莫名其妙。吳懿、費禕以為是李嚴的手下在做生意,而李嚴則一頭霧水,他是派人做生意,可是沒有一個姓周的啊。

  「讓他進來吧。」李嚴擺了擺手,擺出一副大公無私的樣子。如果他現在私下接見,這件事就說不清了。換了以前,他沒必要這麼小心,可是時過境遷,他現在也不能主宰自己的命運,必須小心一些。

  過了一會兒,李豐領著一個中年商人走了進來。中年商人笑笑,衝著堂上的三人拱拱手:「在下陽羨周魴,奉鎮北大將軍之命,潛伏長安。」

  此話一出,不僅李嚴等人意外。就連費禕都吃了一驚。對周魴的存在,他是一點風聲都沒聽到。周魴是誰,他早有耳聞,讓曹休一敗而亡的石亭之戰,就是周魴從中穿針引線的。後來。周魴曾經潛入合浦船廠,企圖竊取造船的技術,曾經和隱蕃鬥法。雖說隱蕃最後贏了,周魴在用間方面的能力卻給魏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不過,周魴中了隱蕃的計,讓周胤跑了。還被扣了一個黑鍋,被迫去職。後來吳國投降,就再也沒有聽到周魴的消息。沒想到他卻一直藏在長安。

  費禕心裡升起了一線希望,笑道:「周子魚,你還真是龍藏大海,見首不見尾啊。」

  周魴笑了。笑道:「不敢,閒來無事,偶有所得,所以才來獻醜於方家,希望能對諸君有所襄助。」

  「說吧,你肯定有什麼重要的消息。」費禕笑得更開心了。

  「重要不重要,也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周魴道:「前些日子,我去了一趟涼州,找到了幾個人。他們都有家人死在青州,眼下衣著無落,我一時心軟,就把他們帶到長安來了。也許,諸君願意見一見。」

  這話一出口,不僅費禕明白,李嚴、吳懿也都明白了,不禁喜出望外。

  李嚴等人隨即接見了周魴帶來的人。幾句話就問清楚了。這些人都是那些死士的家屬。他們原本每個月都能拿到錢,偶爾還能見見家人,現在家人失蹤了大半年,每個月都有的錢都沒了。他們的生計陷入了困境,只好到長安來找姜維要錢。

  李嚴懊悔不叠。他一直在找證據。卻沒想到應該去涼州找證據。姜維的死士是在涼州招募的,那麼多人,肯定需要大量的錢財,也需要固定的地點進行隱匿、訓練,哪怕是再隱秘,只要花點時間,總能找到蛛絲馬跡的。他只把心思放在長安,哪裡能找得到呢。

  李嚴立刻和吳懿商量下了,派人趕往涼州,徹底清查姜維的帳目,並將其餘死士的家屬全部帶到長安來。既然魏霸要坐實姜維的罪名,他們就乾脆把證據收集得再充實一點,到時候讓所有人都無話可說。

  姜維是丞相的心腹,掰倒姜維,才能牽連到丞相。

  ……

  函谷。

  姜維低著頭,坐在一塊巨石上。他已經疲憊到了極點,甚至連手中的刀都提不起來。

  連續五天的突圍,他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卻沒有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司馬懿以重兵據險而守,卻不肯進攻,擺明了要將他困死在這段谷道中。

  姜維很清楚,他不會有援兵。司馬懿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才會用這種看起來很無恥的戰術。

  援兵,沒有;突圍,無望。即使是想戰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糧草還沒有盡,但是軍心已經動搖。

  將士們看向姜維的眼光已經有些異樣,特別是那些原本從屬於李嚴的士卒。他們聽姜維的命令本來就是迫於無奈,現在姜維到了窮途末路,他們怎麼敢跟著他賣命。

  如果不是有他從涼州帶來的嫡系部隊保護,也許姜維的首級早就被人割了下來。

  然而,在死亡面前,即使是涼州帶來的嫡系人馬也支撐不住了,這明顯是一局死棋,一場沒有希望的戰鬥,有幾個能真正做到視死如歸?

  姜維握緊了手中的戰刀,有一種橫刀自刎的衝動。可是,他想了很久,又放下了刀。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沾滿血汙的戰甲:「投降吧。」

  司馬懿很快接見了姜維,姜維挺立著身軀,昂著頭,看著司馬懿,咧了咧嘴:「我知道,你打算拿我的首級當見面禮,獻給魏霸。我成全你。我只有一個要求,我要活著見到魏霸。因為,我有幾句話想問他,否則我死不瞑目。」

  司馬懿笑了:「恭敬不如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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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9:42

第1021章 放眼未來

  魏霸由野王西行,水師溯河而上,旌旗蔽日,軍威雄壯,兵鋒尚未到達洛陽城,聲勢就已經震懾四野。好在他的軍紀嚴明,將士們不敢四處騷擾百姓,那些戰戰兢兢的百姓在驚慌之餘,還算保持了克制,沒有如鳥獸散,躲進周邊的大山。

  洛陽四面環山,雖然算不上什麼崇山峻嶺,多少也能避避兵禍。正因為如此,洛陽受兵災影響的承受能力稍強一點。不過,因為是國都,洛陽承受的兵災絕非普通城池所能比擬,所以放眼看去,洛陽周邊的情形依然空曠得讓人不安。

  孟津,魏霸渡過了黃河,登上了洛陽城北的邙山,看著滿眼的綠色,心情卻非常沈重。

  堂堂的大漢都城,千年古都,周邊居然有這麼多茂密的森林,絕不是因為環境保護得好,而是因為人口實在少得讓人心酸。

  四十年前,董卓放了一把火,把洛陽城燒成灰燼,然後又強迫洛陽周邊的兩百多萬人西遷。這些人一部分死在了路上,一路分死在了長安之亂,一部分逃往益州或留在了長安,最後回到洛陽的人微乎其乎。即使曹操苦心恢復,曹魏定都洛陽以後,又大量遷來人口,人口依然有限。

  這才讓洛陽周邊樹木森森,野麋出沒。

  魏霸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董卓在邊則為悍將,在內則為悍匪,何進罪過不小。」

  「無能屠輩,竊居高位,禍國殃民,是必然結果。」虞汜說道:「不過,桓靈二帝才是始作俑者。何進不過適逢其會,犯了大錯而已。論人品,他未必就比梁冀差。」

  魏霸笑笑:「桓靈二帝哪裡是始作俑者。」

  虞汜不解:「願聞大王高見。」

  「世洪,你不要只把目光放在朝堂上。其實,朝堂爭鬥的背後。也有無法避免的嚴酷法則。前漢也罷,後漢也罷,都支持不過百年便腐朽,兩百年左右就分崩離析,你覺得僅僅是偶然嗎?非也。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創造財富的速度跟不上消耗財富的速度。再加上分配制度的不公,權貴階層無限制的貪婪,自毀根基,到了那個時間點,必然突破那個臨界值,才是導致國破人亡的根本原因。」

  虞汜沈默了良久。他知道魏霸讀書不多。平時也很少有時間看儒家經理,所以在為政理念上,他一直處於優勢,認為自己有教導輔佐魏霸的責任,這也是為天下謀福利的好事。可是現在聽到魏霸這個理論,他覺得有些駭然。他暫時還無法完全理解魏霸的話,但是他卻能敏感的意識到魏霸的認識深度比滿腹經綸的他還要深刻一點。

  天才!虞汜的腦子裡忽然冒出一個念頭。他想起了《漢書》上張良對漢高祖的評價。有的人的確是天才,雖然讀書少,卻見識卓然。很顯然,魏霸和漢高祖有相似之處,讀書不多,卻悟性極高,看事情的眼光獨到,往往能一針見血。

  「那大王認為權貴世家是國家敗壞之原了?」顧承接上了話頭:「大王信奉墨家?」

  「不然。」魏霸搖搖頭:「墨家立足於本,摒棄一切文化休閒,也有矯枉過正之嫌。所以墨子從者甚寡。文化之於人,也是必不可少的。否則,人活著還有什麼意義。」他指了指天空:「我說的意思,是除了心中的道德,還有要頭頂的天空。有錢有閒。不能只顧著享受,還要用心去探索一點身外的世界,做一些有利民生的實事,這樣才能真正推動整個社會前行。」

  「大王是說天文嗎?」

  「不僅僅是天文。」魏霸笑了:「當然了,天文也是基礎,因為那是我們所能看到的最大的未知世界。」

  「未知?」虞汜不解。虞家以易學傳家,對天文星相的研究自然不淺,可是他不覺得天文有什麼未知的東西,至少不多。因為在易學家看來,精通易經就掌握了整個天道,哪裡還有什麼未知的世界。

  魏霸側過頭,笑眯眯的打量了虞汜一眼,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世洪啊,你們虞家的易學跑偏啦。別只顧著埋頭那些字句,有空和鄧飏聊一聊,他最近幾年沿著張平子(張衡)的路數往前探索,成績菲然。我看,再過數年,他有望執天下學術牛耳。」

  虞汜有些不服,他知道鄧飏,可他不覺得鄧飏的學問能超過他。當然了,他不會和魏霸爭論,但是他會找機會和鄧飏辯論一番,讓鄧飏見識見識他虞家易學的高明。

  魏霸將虞汜的表情看在眼裡,喜在心裡。天下將定,虞汜這樣的世家肯定要是分一杯羹的。世家是禍亂之基,卻也是文化薪火相傳的保障。沒有千年的王朝,卻有千年的世家。像曹操、諸葛亮一樣對世家一味打壓肯定是不行的,只會把矛盾激化,不如因勢利導,把他們的興趣引向能夠真正推動社會發展的自然科學方向。天文、地理,應該是最容易切入的兩個領域。

  他有這個想法,卻沒有這個理論水平,要和虞汜辯論,他那點學問不夠看的。而鄧飏卻有這樣的學問基礎,又有這樣的口才,所以,他才把鄧飏捧出來做個榜樣。

  羊祜走了過來:「大王,夏侯霸的使者夏侯威來了。」

  魏霸點了點頭:「把魏徵和陸抗叫來,一起聽聽。」

  「喏。」羊祜轉身離去。魏霸攻取冀州的時候,魏徵就在羊祜、陸抗的陪同下來到了中原,現在一直跟著魏霸學習。

  時間不長,夏侯威來到了魏霸的面前。他按著腰間的劍,看看隨意而立的魏霸,又看看警惕的打量著他的魏徵,不由得有些尷尬,下意識的鬆開了劍柄。

  「夏侯仲權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夏侯威又看了一眼魏徵,不由得眨了眨眼睛:「敢問這位少年尊姓大名,為何如此敵意深重?」

  魏霸也有些詫異,這才注意到魏徵像一頭作勢欲撲的小老虎,虎視眈眈的看著夏侯威。不過,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看著,看魏徵如何回答。

  「解劍!」魏徵小大人似的喝道:「否則,我先斬殺了你。」

  「為何?」夏侯威臉一沈,眉毛一挑,露出了幾分不悅。

  「因為你很難讓人信任。」魏徵手按上了腰間的刀柄,慢慢的拔出了半截長刀。「你身上有一種刺客的味道。為我父王安全計,你要麼赤手空拳上前,要麼離開十步以外。」

  魏霸詫異的看向夏侯威,果然看出了幾分不一樣的感覺。他雖然不怕有什麼刺客,可是他對夏侯霸派這樣的人來,的確有些不快。

  夏侯威卻忽然笑了起來:「哈哈哈……早就聽太初說,王子有名將之資,今日一見,果然如是,僅是這份敏感就足以讓人稱奇。不過,王子誤會了,我雖然遊俠多年,卻沒有做過刺客,也不屑於做刺客。我如果要殺誰,一定會當面向他挑戰。暗殺這種事,有辱身份,我是絕不會做的。」

  魏霸也笑了。他聽夏侯玄說過,夏侯威雖然是貴戚公子,卻生性自由,在外遊俠多年,有俠士之風。從本質上來說,夏侯淵本人就有俠氣,他的幾個兒子也都遺傳了他的性格,不像夏侯惇的兒子比較穩重。

  「阿征,不得對長輩無禮。」魏霸走上前,拍了拍魏徵的肩膀,將他摟在身邊,親暱的摸了摸他的腦袋:「什麼時候練出這麼感覺的?」

  「回父王,在草原上獵狼的時候。」

  「獵……狼?」魏霸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去獵狼的?」

  「父王在青州征戰的時候。」魏徵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草原上出現了一隻白狼,我為了把它捕來獻與父王,帶著王后阿母的飛鳳衛和神犬,在草原上追蹤了一個多月,才把白狼捕住。就是那時候,我才學會感覺敵意的。」

  魏霸眼珠一轉:「你王后阿母將飛鳳衛和神犬營交給你,你阿母知道嗎?」

  「知道,王后阿母原本不同意,怕有危險,後來我阿母說情,她才讓我去的。」

  魏霸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魏徵畢竟太小了,他可以感覺到危險,卻未必能感覺到人心的險惡。他沒有再說什麼,轉身對夏侯威說道:「劍者,君子之器,無故不離身。小孩子的話,你不用放在心上。坐,有什麼話,我們敞開了說。」

  夏侯威謝過,又向魏徵笑了笑,目光中充滿了欣賞。以魏徵的年齡,能帶著一百多人在草原上獵狼,不管是不是有高手輔佐,這勇氣和膽識就足以讓人驚嘆。這麼說來,夏侯家在晉國的地位還是有保障的,即使魏徵因為庶出的原因不能繼承大位,將來也足以雄霸一方。

  「大王,我是奉家兄之命,前來懇請大王,為曹魏留一點根基。」

  魏霸點點頭,夏侯威一來,他就猜到了用意。大軍包圍洛陽,最後見真章的時候就要來臨,夏侯霸肯定坐不住了。是戰是降,他必須要做出一個判斷。

  他剛才讓魏徵表現一下,就是為了給夏侯威傳遞一個友好的信息,增強他的信心。從夏侯威的神情來看,效果非常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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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8:53

第1020章 畫像

  郭修回了一趟洛陽,再回到野王的時候,局勢又發生了重大的變化。.

  魏霸已經攻克了冀州,接待郭修的就是原冀州刺史裴徽。

  看著裴徽那張鄙夷的臉,郭修氣不打一處來。

  「聞喜裴家見風使舵也真快啊。」郭修冷笑道:「不知道使君易幟之時,有沒有想過有洛陽的家人?」

  裴徽本來就有些不痛快,見郭修居然還敢諷刺他,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真提慚愧,未能及時將消息傳回洛陽,連累了家人。不過,郭君還是不用替我操心,你郭家的麻煩未必比我裴家的麻煩小。」

  郭修欲言又止。他倒沒有想太多,只以為裴徽是說曹魏覆滅在即,身為外戚的郭家也難免被殃及。對此,他沒有和裴徽爭論的意義。

  裴徽也沒興趣和他糾纏,問了他的來意,把他扔在一邊,轉身進帳向魏霸匯報。

  魏霸正在和虞汜說話,魏武、顧承等人站在一旁,一個個笑容滿面,談笑風生。兩天前,他們剛剛收到消息,司馬懿不顧鄧艾兵臨晉陽,突然率領三萬步騎,長途奔襲,和王淩一頭一尾,把姜維堵在了函谷中。雖然姜維還沒有被擊殺,可是想想他沒有援軍,兵力又限制在狹窄之地,面對的又是以陰險出名的司馬懿和人老成精的王淩,估計是沒什麼機會逃出生天了。

  這個消息來得很及時,姜維被困,就再也掀不起大的風浪,關中的政局就不會出現大的流血事件了。對於司馬懿的這個舉動,魏霸目前還沒有確切的判斷,但是他相信以司馬懿的智商,大概不僅僅是為曹魏解除一個方向的威脅這麼簡單。

  就算司馬懿有這個想法,魏霸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反正姜維從來不是他的盟友,即使司馬懿和姜維聯手,也無法阻擋他統一天下的步伐。

  大勢已成,是個聰明人都不會做出螳臂擋車的蠢事,特別是司馬懿這種把家族利益看得特別重的世家。士大夫可以以身殉國,就像諸葛亮、姜維那樣,卻不會有人拉著整個家族陪葬。

  換句話說,不管司馬懿是抱什麼樣的想法,現在蜀漢的內部局勢已經明朗了,可以一致對外。

  「通知陸將軍,秋收之後,就準備攻擊洛陽吧。」魏霸擺擺手,笑道:「今年可以吃上冀州的新米了,不用再千里迢迢的從荊州運來。」

  眾人大笑。

  裴徽走了進來,魏霸見了,讚賞的點點頭:「文秀,冀州這幾年雖然很緊張,可是民生還算不錯。你治理有功,將來天下平定,你大有用武之地。」

  裴徽一愣,隨即鬆了一口氣。魏霸這句話可謂是在他面前展開了一條金光大道,他不用再為前途發愁了。作為降將,而且是圍城之後才降,他沒能像陳泰那樣身居要職,甚至沒有保住自己的冀州刺史,只是做了一個可有可無的行軍主簿,其實是非常狼狽的。不過,魏霸在瞭解冀州的情況之後,認識到了他的理政能力,大概有些後悔之前的決定,這才用這句話來向他道歉。

  有這一點,裴徽覺得足夠了。

  「將軍,郭修又來了。」裴徽奉上郭修帶來的合約草案。

  魏霸接過來,卻沒有看,而是和虞汜交換了一個眼神,不約而同的笑了。他想了想:「讓他進來吧。」

  裴徽點頭,轉身出去,通知郭修入見。

  郭修很意外,他以為還要再經過虞汜的,沒想到這麼容易就見到了魏霸本人。只是可惜,單獨見面的可能非常小,現在魏霸帳中肯定有不少人,沒什麼行刺的機會。

  郭修跟著裴徽進了大帳,卻意外的發現帳中沒有多少人。魏霸坐在正當中,虞汜坐在一旁,另一邊坐著上次見過的年輕將軍,正和魏霸低聲說話。

  見郭修進來,魏霸的嘴角扯了扯,拿起那份合約扔了回來。郭修一看,合約完好無損,顯然還沒有拆封,不由得一愣。

  「大王,這是何意?」

  「我說過,讓你們快一點,你們就是不聽。現在冀州已經入手,條件當然要再變一變了。」

  郭修臉色一黯。談判的資本又少了一塊,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塊,他已經沒什麼本錢了。

  「合約的事,稍後再談。」魏霸笑笑:「我想請你畫個像。」

  郭修一愣,隨即狂喜。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啊。他等了那麼久的畫像機會,就在他以為最不可能的時候,突然降臨了。看來蒼天有眼,不枉我郭修一片苦心啊。

  「外臣榮幸之至。」郭修強壓心中的喜悅,儘可能的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不露出破綻。「敢問大王,是現在就畫,還是……」

  「現在畫,行麼?」魏霸的笑容更盛:「郭修剛從洛陽趕來,會不會太勞累了?」

  「不會,不會。」郭修連聲道:「那外臣去取用具,請大王稍候,洗漱一番?」

  魏霸揮了揮手,示意郭修快去快回。郭修連忙起身走了。看著郭修的背影,魏霸冷笑了一聲:「看來西州人雖然驍勇果勁,要玩這些手段,終究還是差了點。」

  「是啊,不是每個人都有賈文和那樣的心計。」虞汜笑道:「自不量力,向來是取禍之道。」

  魏霸頜首同意,讓人去請隱蕃。過了一會兒,郭修拿著畫像的用具,快步回到了大帳,卻見帳中多了兩個人,一個書生模樣的人坐在虞汜的身邊,另一個舉止拘謹的少年肅手站在一旁。

  「大王,畫像時需要清靜……」

  「不是替我畫,是替他畫。」魏霸指了指那個少年,漫不經心的說道:「郭孝先,有沒有覺得眼熟?」

  郭修開始沒有注意那個少年,聽魏霸這麼一說,這才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這一看,心頭頓時浮起一片不祥的陰雲。

  這人的確有些眼熟,他肯定沒有見過這個人,但是這個人的臉型和洛陽的天子曹芳有幾分相似。

  郭修的手心發涼,他把畫像的用具放在桌上,手垂到桌面以下,慢慢的摸到了綁在手臂上的短刀。他向那個少年走了過去,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然後轉向魏霸,笑道:「大王,我不認識此人。」

  他一邊說著,一邊不動聲色的向魏霸靠近,準備接近些再突然發難。他剛走出兩步,魏武就迎了上來,二話不說,一拳砸向他的面門。郭修雖然有防備,卻哪裡是魏武的對手,他故意做出大驚失色的樣子,側身避開,借勢衝向魏霸,尖聲大叫:「大王救我!」同時拔出了短刀,悄無聲息的刺向魏霸的胸膛。

  「我當然會救你!」魏霸看著咬牙切齒,全力以赴的郭修,一動不動。

  眼看著短刀就要及體,魏武轉身一腳,狠狠的踹在郭修的腰眼上。郭修知道這是事情已經敗露,這是最後的一個機會,只能孤注一擲,哪裡還有餘力來抵擋魏武的攻擊。被魏武一腳踹得橫飛起來,飛出三五步遠,撲通一聲摔倒在地,手中的短刀也不知道飛哪兒去了。

  「不自量力!」魏武拍了拍手,不屑一顧。「捆起來,搜他的身!」

  兩個武卒撲了上去,二話不說,就把郭修制住了,從他的手臂上解下刀鞘,捆了起來。作為肩負保護魏霸生命安全重任的武卒,他們最厭惡這種刺客,下手特別狠,捆得非常緊,勒得郭修動彈不得,連喘氣都有些困難,疼得冷汗涔涔。

  一個武卒撿回短刀,和刀鞘一起送到魏霸面前。魏霸接過刀看了一眼,撇了撇嘴:「下毒,行刺,郭孝先,你還真是光明磊落啊。」

  郭修緊緊的咬著嘴唇,一言不發。他知道自己失敗了,他現在只希望把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不要給郭太后帶來麻煩,給郭家帶來麻煩。

  魏霸一擺手,隱蕃走到郭修的面前,展開一張畫像,笑笑:「剛才那個人,你不認識,這個人,你一定認識吧。」

  郭修看了一眼,不由自主的倒吸一口冷氣:「你們在宮裡有細作?」

  隱蕃笑了笑:「何必在宮裡有細作。你別忘了,他在進入洛陽之前,可是在遼東長大的,更何況,他還有這麼一個堂弟留在遼東。你們也太大意了,這麼大的事,也不派人到遼東查一查?」

  郭修面如死灰,沈默半晌:「沒錯,是我們自己不慎,怨不得別人。」

  隱蕃立刻抓住了郭修的語病,追問道:「你說你們,除了你和郭太后之外,還有誰知道這件事?」

  郭修看了隱蕃一眼,慘笑一聲:「你如果想從我嘴裡問出點東西,我勸我還是不要做夢了。這件事,從頭至尾都是我一個人做的,和誰都沒有關係。」

  「洛陽的事,我不打算問,也沒必要問。」魏霸打斷了他們的談話:「說說姜維的事吧。說清楚了,賞你一個全屍,給郭家留一條活路。說不清楚……」他頓了頓,語氣平靜,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陰冷。「你們西平郭家就給天水姜家陪葬。」

  郭修眼神一緊,沒等他說話,隱蕃笑了一聲:「五天前,姜維已經被司馬懿堵在函谷了。你還指望他什麼呢?」

  郭修屏住了呼吸,萬念俱灰。良久,他長嘆一聲:「天意如此,非我力所能及。」說完,他睜大了眼睛,狠狠的瞪著魏霸,張大嘴巴,盡力的吐出舌頭,狠狠的咬了下去。

  隱蕃見狀,連忙上前,伸手捏住郭修的嘴巴,卻還是遲了一步。

  鮮血慢慢變成黑血,小半截舌頭掉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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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8:26

第1019章   大禮


    七月中,吳敏、廖化到達長安城,共有人馬一萬八千餘,再加上吳懿控制的人馬,馬承率領的北軍,長安的總兵力已經超過了三萬,足以保證長安的安全。

    在這種背景下,接到魏霸的報捷文書後,吳懿和李嚴一起上書天子,請求派遣駐守在潼關、蒲阪的關中軍團出擊。

    劉禪無可無不可,批準了詔書。

    詔書送到潼關,姜維半晌沒有說話,最後接受了詔書,同意率軍出潼關。

    他已經沒有其他的選擇。擺在他面前的只有兩條路,要麼放棄兵權,任人宰割,要麼出潼關,把住兵權不放,等待郭修一擊得手。否則,他就只能舉兵造反。可是現在舉兵,一是沒有理由,二是沒有把握。吳懿、李嚴已經做好了戰鬥的準備,他是無法掌握長安的,反倒有可能讓司馬懿趁虛而入。

    姜維無可奈何,只得兩害相權取其輕,選擇了率軍出兵。只要兵權還在手裡,終究還有希望,如果兵權也沒有,就算郭修得手,那也和他沒什麼關係了。

    姜維一離開潼關,吳敏就率軍入駐,接管了潼關的控制權。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姜維已經在函谷之中,他沈默了很久,拔出戰刀,比劃了半天,一刀砍在路邊的巨石上。

    「噹」的一聲脆響,戰刀折斷。

    姜維的心也跟著往下沈。他剛才是想引刀自刺的。吳懿已經斷了他的後路,現在即使郭修刺殺成功。他也沒什麼機會掌控長安了。魏霸還在洛陽以東,甚至沒有和他照面,只是派出費禕到長安穿針引線,就不動聲色的說動了吳懿,而吳懿最終織了一張網,把他困在了裡面。

    他仰起頭,看著幽暗的谷頂那一線殘存的天空,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看到陽光。

    ……

    晉陽,司馬懿站在地圖前,面色蒼白。眼神沮喪。

    鄧艾、陳泰率軍攻入並州。攻勢淩厲,一路攻城拔寨。兩天前,他們在新興郡勢如破竹的擊破了最後一支匈奴騎兵,正在向晉陽城逼近。

    根據接到的消息。那一戰根本不是戰鬥。而是一場屠殺。

    陳泰率步卒和重甲騎正面迎敵。鄧艾率輕騎從後翼包抄,當匈奴人在步卒方陣和重甲騎面前撞得鼻青眼腫,想重操故技。利用速度優勢逃跑的時候,正好被鄧艾捉個正著。

    兩萬多匈奴人,幾乎全軍覆沒,只有三千多人逃到了晉陽城。

    這些都讓司馬懿非常不安,晉軍的戰鬥力之強,已經超過了他的預計。

    一個月取幽州,一個月取冀州,幾乎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克。這已經不僅僅是兵力強弱的比較,還有人心所向的問題。

    幽州的陳泰,冀州的裴徽,那都是曹魏根基深厚的世家,陳泰的父親陳群甚至曾經是曹丕留給曹睿的四個輔政大臣之一。他投降魏霸,能說明很多問題。

    曹魏已經沒希望了,司馬家該往哪個方向走,是步陳泰後塵,向魏霸投降,還是再堅持一段時間,展示一下實力,以換取更好的投降條件?

    門口傳來輪椅的響聲,司馬昭被推了進來。他擺了擺手,示意親衛退下,自己撥弄著車輪,走到司馬懿面前:「父親,還要猶豫嗎?」

    司馬懿回頭看了司馬昭一眼,苦笑一聲:「登門拜訪,總得帶點禮物。要不然,主人家未必肯見啊,就算見了,也登不了堂,沒個好席位。」

    「姜維不就是一個好禮物?」司馬昭咳嗽了一聲,重重的吐了一口氣:「陳泰在幽州戰敗,被魏霸拜為鎮軍將軍,做了這支大軍的副將,官職猶在魏霸的兄長魏風之上,可謂是隆重之極。裴徽連戰連敗,直到陳泰勸降,他才舉城而降,所以他沒能保住冀州刺史,只能在魏霸的身邊聽令,和陳泰的差距不言而喻。若是父親也要等到鄧艾兵臨晉陽,讓他見識見識你的手段再降,我怕你連裴徽都不如。」

    司馬懿皺頭微蹙,沈默不語。

    「原因很簡單,你的堅持是沒有希望的堅持。洛陽已經堅持不住了。冀州失守,魏霸很快就會回兵圍攻洛陽,目前在洛陽的晉軍有十多萬,率領他們的是魏霸、陸遜這樣的名將,就憑曹爽那個廢物,他能擋得住嗎?」

    「那夏侯霸呢?」

    「夏侯霸從兗州一退千里,他哪裡還有鬥志。我想,他應該早就和魏霸暗通款曲了。只是時機未到,或者條件最後還沒談好。總之,他不僅不可能保衛洛陽,反而可能插入洛陽的第一把尖刀。」

    司馬懿眨眨眼睛,嘴角帶笑:「陳泰、裴徽投降,還能說得過去,夏侯霸投降,你覺得可能嗎?」

    司馬昭又嘆了一口氣:「最詭異的地方就在於此。我想來想去,覺得問題還在天子身上。」

    「天子又怎麼了?」

    「天子……也許不是曹家的血脈。」司馬昭看著司馬懿,眼神中有藏不住的驚恐。雖然屋裡沒有外人,他還是下意識的壓低了聲音。「也只有這個理由,才會讓夏侯霸決定輕易的放棄兗州,引狼入室。」

    司馬懿笑了,笑得很開心,笑得很爽朗。他拍拍司馬昭的肩膀:「子上,你終於超過子元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你,就是一個擺在眼前的例子啊。看看,斷了兩條腿,並不等於你就是廢人。相反,你有更多的時間用來思考,你也許無法再自如行走,可是你的心卻是自由的,你不能比別人站得更高,跑得更快,卻可以比別人看得更深,看得更遠。子上,你現在是一個足以和天下英雄抗衡的智者啊。」

    司馬昭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父親的良苦用心,禁不住淚如雨下。受傷以後一直壓在他心裡的那塊巨石,突然之間被掀開了。他就像被壓在巨石裡的小草,一下子見到了燦爛的陽光,再也不用在巨石的陰影下苦苦掙扎。

    他看著司馬懿鬢邊的白髮,泣不成聲。他知道,父親的這些白髮有一半是因為兄長的戰歿,有一半卻是因為他的自我禁閉。

    「你留在晉王,寫封信和陳泰敘敘舊,姜維的事,交給我吧。」司馬懿拍拍司馬昭的肩膀,朗聲笑道:「記住,晉陽城不能被人攻破。」

    「一定。」司馬昭會意的點點頭。

    ……

    姜維走得很慢,離開潼關已經將近一個月,他還沒有走到函谷關。

    因為他根本不想去洛陽,離洛陽越近,他越危險。天知道洛陽是不是一個坑,天知道陸遜等人圍著洛陽不攻,是不是在等他入彀。

    他總覺得,這一段函谷就是他人生的最後一段旅程,到了東首的新安,能不能看到陽光都是一個值得懷疑的問題。他一直在猶豫,就算郭修成功的刺殺了魏霸,恐怕也無濟於事了。天下也許會有變數,對他來說,機會卻微乎其微。

    與其如此,不如不去洛陽,直接回涼州算了。以自己在涼州的威望,以自己和羌人的交情,像宋建那樣割據一方,做一個草頭王,其實也蠻不錯的。

    這個念頭一浮現在腦海裡,姜維就覺得很羞恥。我一直以繼承丞相的遺命為己任,一直以匡扶漢室為目標,怎麼能滿足於做一個草頭王,那將長安的天子於何處?我一直因為魏霸有不臣之心而想除掉他,自己怎麼也變成了他?

    難道是因為怕死?姜維冷汗淋漓,心悸不已。突然之間,他發現自己不像想像那麼無所畏懼,他也有害怕的時候。

    如果我這麼做,就算能富貴一生,壽終正寢,百年之後,又怎麼面對丞相的英靈?

    姜維站了起來,一陣陣的不安,恨不得一頭撞向路邊的巨石,了此殘生。

    就在這裡,戰鼓聲突然炸響,如同洶湧的洪水,在狹窄的穀道裡橫衝直撞,呼嘯而過,將所有人捲入其中。三萬大軍,延綿數十里,卻被這突如其來的戰鼓聲驚得亂了,宛如一條巨蟒,突然遭到了襲擊,不自覺的扭動著身子。

    「什麼事?」姜維厲聲喝道。

    傳令兵登上了輜重車,拚命的揮動著令旗,向戰鼓聲傳來的後方詢問消息,片刻之後,他從輜重車上跳了下來,腿一軟,摔倒在地。他顧不得叫喊,連滾帶爬的衝到姜維面前,哭喊道:「將軍,司馬懿堵住了我們的退路。」

    姜維倒吸一口冷氣。司馬懿不是在晉陽麼,他怎麼趕到函谷來了,而且堵住了他的退路。他就不怕駐紮在潼關的吳敏截他的後路?

    要麼司馬懿知道我無路可去,無援可待,要麼就是司馬懿已經投降了魏霸,現在要用我的首級來做見面禮。

    姜維忽然暴怒,我的首級是那麼好拿的嗎?要拿可以,看你有沒有那本事。

    他拔出長刀,厲嘯一聲:「準備迎戰,擊破司馬懿!」

    轟隆隆的戰鼓聲在谷中響起,正在前進的蜀漢軍停下了腳步,一部分調轉方向,向司馬懿率領的魏軍殺去。

    聽到蜀漢軍的戰鼓聲,司馬懿冷笑一聲:「連弩車、霹靂車上前阻擊,建立防守陣地,以守代攻,我要把姜維困死在這函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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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7:57

第1018章 人心所向

  郭修趕到了野王,立馬山坡之上,看到連綿數里的大營,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晉軍的兵威之盛,絕非奄奄一息的魏國可比,如果不出意外,魏霸一統天下的大勢已成,只等發動最後一擊。要想力挽狂瀾,談何容易。

  「魏霸不死,絕無可能。唯有奮起一擊,才有一絲希望。郭孝先,你必須成功。」郭修輕輕的嘆了一口氣,自言自語的嘀咕了一句,輕踢馬腹,向大營馳去。

  到了營門前通報,時間不長,有人把郭修帶到了虞汜的帳門。又在虞汜帳前等了小半個時辰,郭修才見到了虞汜。

  虞汜居中而坐,年輕英武的魏武坐在一旁,埋頭在文案之間,仔細翻看著一本厚厚的作戰計畫書。郭修皺了皺眉,有些奇怪。他不認識魏武,但是從魏武華麗精良的甲冑可以看得出來,這員陌生的年輕將領級別不低,應該僅次於魏霸,至少不低於虞汜,可是他在虞汜這裡又是坐在客位上,顯得有些尊卑顛倒。不過,更吸引郭修的是魏武手中的作戰計畫書,這麼多的內容,自然不可能是一次小小的戰役,也許是圍攻洛陽的計畫書,甚至有可能是統一天下的作戰計畫。

  郭修恨不得把那本計畫書搶過來看一看。

  「郭孝先,你來得這麼快?」虞汜笑了笑,伸手示意郭修入座:「你再遲兩天來,我們就拿下整個冀州了。」

  郭修抗聲道:「恐怕鉅鹿、邯鄲、鄴城都不是那麼好攻的。」

  「這要看對誰了。」虞汜無所謂的笑了笑:「對我們來說,只是花多少錢的問題。」

  郭修無語,他承認虞汜說得對,攻城戰術已經改變,城牆已經沒有絕對的優勢。只要有足夠的霹靂車。足夠多的烈火彈,迅速攻克城池,並非不可能。而守城一方要想守住城池,也只有使用大量的霹靂車和烈火彈進行反擊,才有守住城池的可能。

  很顯然。在這方面,魏霸具有絕對的優勢。在這種實力的差距面前,不管有多少妙計,都無處可施。

  郭修現在就有這種無力感。按照他的性格,他會和虞汜唇槍舌劍一般。問題是,他就算辯論佔了上風也沒用。惹怒了虞汜,他很可能就見不到魏霸,耽誤了大事。

  郭修強按怒火,遞上了新的談判條件。

  虞汜翻看了一下:「縣侯?」眉頭便皺了起來,顯得有些不悅。

  郭修哀嘆一聲,真是龍遊沙灘。虎落平陽啊,先帝在的時候,是不肯稱王,現在倒好,連一個縣侯都不可得了。

  虞汜擡起眼皮,瞟了郭修一眼:「說實話,我覺得縣侯不太可能。不過。能從王爵退到侯爵,可見你們還是有誠意的。這樣吧,我轉呈晉王看看,也許他會網開一面。」

  「感激不盡。」郭修鬆了一口氣,又道:「我能面見晉王麼?」

  「如果晉王願意接受你這個條件,你自然能見到他。」

  「那太好了。」郭修笑了起來,極力讓自己表現得輕鬆些。「我從宮裡帶來了一些難得的顏料,畫出來的像能夠歷久彌新,永不褪色。」

  虞汜點了點頭,轉身讓人引郭修去休息。第二天清晨。虞汜派人來說,晉王要見他。

  郭修且驚且喜,收拾好東西,做好準備,這才跟著一個武卒來到魏霸的中軍大帳。

  魏霸正在和魏武一起習拳。兄弟倆你來我往,進退自如,宛若起舞,賞心悅目。即使是郭修看了,也不禁暗自讚了一聲。雲手雖然不是很剛猛有力,卻很有風度,非常適合有身份的人練習。郭修見過夏侯懋練習,也見過曹洪練習,但是都不如魏霸練起來有氣勢。

  「大王好拳法。」郭修真心誠意的讚了一聲。

  「哈哈……」魏霸笑了一聲,收了勢:「郭君來去匆匆,辛苦了。不過,郭太后能夠認清形勢,郭君的辛苦便也值了。她願意以侯爵就國,我覺得很是不易。具體的條件,你和虞祭酒議議吧。如果可行,我就上報長安朝廷,請求陛下詔準。」

  郭修有些失落,他等了一夜,沒想到魏霸根本沒有和他獨處的意見,一大早的把他叫過來,只是告訴他他答應了他們的請求。郭修想了想,又道:「修觀大王神采奕奕,如能就此留影,想必後世子孫一定能為大王的神采折服。不知大王可有空閒?」

  魏霸眉毛一挑,遺憾的咂了咂嘴:「畫像的事以後再談不遲,還是先談正事吧。鄧艾部已經逼近鉅鹿,我也即將北上,如果你們不能在我攻克鉅鹿之前達成協議,等冀州易手,恐怕侯爵也要變一變了。」

  郭修無奈,只得退下。

  ……

  魏霸沒有騙郭修,就在郭修和虞汜談判的時候,他令魏武率領一萬步騎北上,自己緊隨其後,攻入冀州。冀州的主力都被裴徽率領著,正在鉅鹿堅守,鄴城、邯鄲也有守軍,數量卻非常有限。魏武率軍進入魏郡之後,魏軍根本不敢出城迎戰,只能緊閉城門據守。

  僅僅半個月的時間,整個冀州就只剩下鉅鹿等三座大城,其他城池全部失守,幾乎是兵不血刃,望風而降。

  這時,一直在鄧艾軍中的陳泰趕到了魏霸的大營,求見魏霸。

  魏霸很客氣,親自出迎,把陳泰引入大帳。陳泰感激莫名,再三致謝,然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大王,泰冒昧,想親眼看一眼有關曹芳身世的證據。」

  魏霸笑了:「我知道你急沖沖的趕來,就不是為了見我。」

  陳泰尷尬的笑笑。他從鄧艾處趕來,鄧艾當然會把相關的信息轉達給魏霸。魏霸這麼說,也就是說笑而已。

  魏霸隨即讓人帶著陳泰去找隱蕃。隱蕃早有準備,把相關的文件攤在陳泰面前,又叫來了幾個人,然後對陳泰說道:「人證、物證皆在此,你可以一一詢問,若有什麼疑問,只管來問我便是。」

  半個時辰後,陳泰面色煞白的離開了隱蕃的大帳,再次來到魏霸的面前。他怔怔的站了半天,這才說道:「大王,能為曹魏列祖留一絲血食麼?」

  魏霸笑道:「陳君縱使不說,我也會這麼做。你別忘了,曹氏、夏侯氏都和我有密不可分的聯繫。不過,陳君忠於舊主,明辨是非,敢於直言,我還是敬佩的。」

  陳泰嘆了一聲,撩起衣擺,跪倒在魏霸面前,鄭重的磕了三個頭,吞聲道:「潁川陳泰,願唯大王馬首是瞻,效犬馬之勞。」

  「有玄伯相助,天下可定。」魏霸起身,扶起陳泰,請他入座。「玄伯,與裴徽相熟否?」

  陳泰會意,躬身道:「泰當以身入鉅鹿,曉以大義,喻其是非。若彼不願降,則與鄧將軍併力,攻克鉅鹿。」

  「甚善!」魏霸大喜,隨即讓人拿來了一副印綬,擺在陳泰面前。陳泰接過來一看,是鎮軍將軍。這雖然是個雜號將軍,卻是鄧艾的副將。作為一個降將,魏霸一下子就給他這樣的官職,是非常罕見的。通常對於降將而言,可以授高位,但是不會給實權,副將這個位置太重要了,一般是不會給剛剛歸順的降將的。

  「這個……」陳泰有些猶豫。

  「這是鄧士載的力薦,我覺得很妥當。」魏霸笑笑,將陳泰推過來的印綬又推了回去。「早在南陽時,我就希望有一天能和你共事,今天總算是如願了。玄伯,不要推辭,如果有人不服,拿出你的本事來,證明給他們看。」

  陳泰感激不盡,躬身拜受。

  ……

  陳泰回到鉅鹿之後,向鄧艾做了匯報。見陳泰換上了晉國的印綬,鄧艾也非常意外。在魏風也在他軍中的情況下,魏霸依然讓他做主將已經是難能可貴,他還推薦一個降將陳泰做副將,在一般人看來,這就是不知進退。鄧艾本來並沒有報太大的希望,如果魏霸拒絕了,這也很正常,所以他事先並沒有對陳泰說,就是不想讓陳泰有太高的期待。

  可是魏霸答應了,而且把功勞推到他的身上,讓陳泰感激他。鄧艾很意外,也很感激。

  陳泰隨即和鄧艾、劉陶商量了一下,親自入城勸降裴徽。他們都是世家大族,有共同語言。見陳泰降了,裴徽已經心動,再等陳泰把天子曹芳非曹氏血脈的秘密一說,裴徽再也沒有一絲反抗的慾望。

  兩天後,裴徽舉鉅鹿而降。五天後,鄴城、邯鄲兩城收到消息,也相繼獻城。

  到此,整個冀州被納入魏霸轄區,從鄧艾進入冀州開始算,前後不到一個月。

  魏霸隨即委任裴徽為行軍主簿,以劉陶為冀州刺史,鄧艾、陳泰、魏風等人率領步騎五萬,由井陘進入並州,由北向南攻擊司馬懿鎮守的晉陽,準備收復曹魏控制下的最後一個州。

  與此同時,一封報捷文書被送往長安。除了報告收復冀州的捷報之後,魏霸再次要求天子下詔,命令關中軍團出潼關,夾擊洛陽,完成平定天下的最後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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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7:14

第1017章 代漢者,當途高

  馬謖哼著小曲,邁著輕快的步伐,邁進了自己的公廨。

  大司農公廨原本是丞相府的一部分,現在丞相府搬到長安去了,而益州的民政就交由身為大司農的馬謖負責,馬謖老實不客氣的將整個丞相府變成了他的大司農公廨。

  他辦公的地方就是原來諸葛亮辦公的地方,他住的地方也是諸葛亮原來住的地方。只是諸葛亮為人儉樸,住的地方也非常簡陋,馬謖接手之後,就命人重新裝修了一下。如今的公廨雖然談不上富麗堂皇,卻也算得上寬敞明亮。

  馬謖的心情也跟著愉快了很多。

  讓馬謖心情好的當然不僅僅是公廨的修整,還有朝堂上的事情。諸葛亮離開了成都,又在最後一擊失敗之後淒涼離世,長安的朝堂陷於混亂,李嚴、吳懿正在掀起對丞相系勢力的清算,蔣琬等人雖然還沒有被治罪,有的甚至還保留著官職,正常處理政務,但是他們對天子的影響力已經蕩然無存。

  除了姜維之外,丞相遺留下來的政治力量已經被連根拔起,而姜維麼,在馬謖看來,也不過是秋後的螞蚱,蹦跶不了幾天了。

  作為諸葛亮最初的心腹,馬謖對姜維一直沒什麼好感。原因很簡單,姜維不自量力,剛剛入帳,就想利用涼州人的便利身份,取代他在丞相府的地位,現在又想以自己掌握的那點兵力和魏霸對抗,以諸葛亮的繼承人自居。

  他也不想想。他有什麼資格這麼想。

  說來也怪,馬謖曾經是擋在姜維面前的一道山,結果木門一戰敗北,馬謖險些被諸葛亮處死,從此和諸葛亮貌合神離,最後徹底和諸葛亮翻臉,主動給姜維騰出了空間。後來吳國投降,諸葛恪以諸葛亮侄子的身份再次威脅到姜維的地位,可是現在諸葛亮最後一擊,不僅送了魏霸一個機會。還把諸葛恪給葬送了。陰差陽錯的又把機會給了姜維。

  馬謖相信,這件事裡可能不是巧合這麼簡單。和諸葛亮一樣,馬謖相信天意,但是他更相信天意難測。不如人謀來得可靠。而按照誰得利。誰就是幕後主使的推理原則。得利最大的姜維顯然最有可能是幕後主使。

  只是一想到這一點,馬謖就有些不寒而慄。如果真是他想的那樣,那姜維不僅把諸葛恪給坑了。而且葬送了諸葛亮本來就很渺茫的機會。不得不說,諸葛亮的最後一擊雖然有些魯莽,可是一旦成功,卻極有可能徹底扭轉整個局面。魏霸一死,他麾下的部將必然分裂,以諸葛亮的手段,再加上諸葛恪、諸葛誕、姜維等親信控制的實力,重新將大權集中到丞相府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只不過,那樣一來,姜維就遠不如諸葛恪有競爭力了。這個結果自然不是姜維想要的結果,相比較起來,眼下這個結果,可能對姜維本人更有利。

  前提是他還有機會殺死魏霸,重新掌握長安朝廷。

  事實上,魏霸沒有立刻掀起狂風驟雨的清洗,就說明這個形勢對姜維有利。否則,以魏霸對姜維一貫的態度,他早就把姜維給收拾了,哪裡還會繞這麼多圈子。

  當然了,這也只是暫時的。只要魏霸解決了洛陽的戰局,騰出手來,遲早還是要將姜維整治得鼻青眼腫,後悔莫及。

  馬謖相信會有這麼一天,所以他心情非常好。

  步兵校尉習忠走了進來,哈哈一笑:「幼常兄,什麼事,這麼開心。」

  「你不知道?」馬謖微微一笑:「如果不知道,就不要坐下來說話了,趕緊回家閉門思過吧。」

  習忠笑得更加開心。他怎麼能不知道馬謖為什麼開心,他和馬謖一樣開心呢。他在馬謖對面坐了下來,自己給自己倒了一杯茶,呷了一口:「怎麼,你就準備在益州等著?」

  馬謖眉毛一挑,沒有說話。

  「李嚴是手段,可是他的手段大部分在用兵和揣摩上意。如今天子意不分明,恐怕他沒什麼好借力的地方。要整治那些人,還得你這樣的高人出馬。」

  習忠不緊不慢的說道。他是習夫人的兄長,習家和魏家現在是同氣連枝,馬謖和魏霸的關係,他也清楚,所以說話並不遮掩。

  馬謖微微一笑,避而不答,突然說道:「最近成都又有人在說什麼代漢者,當途高,你可曾聽說?」

  習忠眼珠一轉,點了點頭。成都最近的輿論風向與幾個月前大不相同,最大的區別就是有人又提起「代漢者,當途高」這句讖語。

  代漢者,當途高,可謂是漢末最流行的一句讖語,不過解釋卻大不相同。當年袁術認為,途者,路也,代漢者當然應該是他袁術袁公路。只可惜,他後來的遭遇證明,這不過是一句自以為是的瘋話。後來,曹魏代漢前,又有人解釋為魏意指高,魏者,高高在上也,象徵皇權的三重闕,就是樹在大路上的建築物。

  這樣的論點,當然不能為蜀漢所接受。特別是隨著北伐成功,蜀漢逆勢雄起,吞吳攻魏,就更沒人提這些說法了。可是近來,隨著天子御駕親征,又著手遷都關中,益州的控制漸鬆,「代漢者,當途高」這句話又沈滓泛起,而且有了新的解釋。

  魏,還是魏,卻不是曹魏的國號魏,而有可能是姓魏的魏。

  這句話的意指已經很明顯,直指晉王魏霸。

  魏霸的魏,來自三家分晉的魏,本姓姬,是正嘗的周朝後人。而晉國本來也是周朝最強大的封國之一,正和魏霸現在實力最強勁一樣。當年三家分晉,現在三國歸一,天下一統,復歸於晉,似乎也是一個圓滿的結局。

  而晉這個字除了指代國名、地名之後,又有上升之意,《易傳?序卦》曰:晉者,進也。魏霸晉爵晉王,本身就和「代漢者,當途高」這句話互相呼應。

  「幼常兄熟讀經典,也通曉內學,不知道對此有何觀感。」

  「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馬謖轉著茶杯,漫不經心的說道:「民心即天意啊。」

  習忠嘿嘿一笑。他就知道馬謖不會反對,甚至可能這些議論的背後就有馬謖的影子。馬謖和向朗關係親近,據說當初魏霸曾經夜立於向朗之庭,兩人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向家支持魏霸,已經是不言而喻的事實。馬謖作為向朗的親近,當然不甘落後。

  至於習家,習家當然更願意支持魏霸再走一步。

  「蔣琬、楊儀等人,都不過是書生,成不得大事。以李嚴的手段,整治姜維也不在話下。可是,這最後一步就不是李嚴能擺得平的了。」馬謖擡起眼皮,看了習忠一眼:「吏終究是吏,再能幹的吏也是吏。」

  習忠眼神一閃,明白了馬謖的意思。

  李嚴不以經學名世,他是以吏治出身,辦事能力的確有,可是要談到這些大事,李嚴的學識遠遠不夠。也只有劉備那種同樣缺少經學背景的人才會相信他那一套,才會採納他呈現上來的祥瑞。事實上,他搞的那些東西在儒者的眼裡根本就是一個笑話。

  支持劉備登基的諸多祥瑞中,武陽赤水有黃龍現,九日乃去,就是李嚴的手筆,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祥瑞。黃者,土也。龍者,皇帝也。這聽起並不錯,可是有一個問題。劉備是繼承漢德,應該是火,而不是克火的土,所以說,黃龍現不僅對劉備以繼漢為號召不利,反而不利。

  只是當時劉備急於登基,顧不上再甄別是否名正言順,這才讓李嚴撿了一個便宜。劉備登基已成事實,李嚴又與諸葛亮一起並受顧命,誰還敢來指出他這個錯誤呢。說他錯了,豈不等於直接說劉備得位不正?

  現在情況不同了,大漢的火德終於走到了最後,拿出李嚴這個不倫不類的祥瑞,不僅可以證明以晉代漢具有合理性,還可以順便打壓李嚴。李嚴作為曾經給劉備獻祥瑞的人,現在還好意思再給魏霸獻祥瑞麼?而且,他這一次為魏霸做刀,整治丞相府的人,難免會得罪不少人,留下壞名聲,魏霸從自身的考慮出發,也不會再重用他。

  所以,別看李嚴現在折騰得凶,他不過是個前鋒,是開路搭橋的。等代漢的大戰真正拉開序幕,指點江山的人決不會是他。

  那會是誰呢?眼前的馬謖就有機會。

  「這是關係到天下蒼生的大事,不可等閒視之。」馬謖不緊不慢的說道:「既不能禁言,又不能放縱。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不是智者所當為。放縱,又難免會有人惡意生事,生出事端。你現在身為留守的步兵校尉,是不是也該盡起職責來,維護一下秩序,保證成都乃至益州的安定?」

  習忠心領神會。「那大司農是不是多提供一點錢糧,我手頭那點兵,可不夠啊。」

  「只要你能征到兵,錢糧不是問題。」馬謖嘴角輕撇,得意的笑道:「你如果有把握守住劍門,保證益州的安全,我可讓姜維今年從益州拿不到一粒糧食。他想把益州當糧倉,嘿嘿,想也別想。」

  習忠挑起了大拇指:「幼常兄,還是你高明啊。揚湯止沸,不如釜底抽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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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6:52

第1016章 落葉歸根

  洛陽。

  尚書令裴潛拜伏在天子曹芳和郭太后面前,泣不成聲。

  曹芳木然,臉色有些發白。郭太后握緊了藏在袖中的拳頭,指甲摳進了掌心,鑽心的疼。然而,她卻不肯放手,只有這疼痛才能讓她清醒,才能讓她不至於崩潰。

  局勢的敗壞速度遠遠超出了她的預料。幽州刺史陳泰被鄧艾擊敗,現在鄧艾擁步騎四萬餘,已經由幽州殺入冀州,冀州刺史裴徽率軍迎戰,一敗於易縣,二敗於常山,現在已經退至鉅鹿,據城而守。

  鉅鹿是冀州之中,一旦鉅鹿失守,冀州就只剩下南部的邯鄲、鄴城可以堅守。鉅鹿是大城,按理說堅守一段時間不成問題,可如果考慮到他們面對的魏霸就是以攻城成名,誰也不敢對鉅鹿抱有什麼不切實際的想法。

  他們都很清楚,如果鄧艾想攻城,那麼鉅鹿一定守不住。

  裴徽是裴潛的弟弟,裴潛今天來見駕,卻不是為弟弟請求援兵,而是請罪——為裴徽丟了半個冀州請罪。前後不到半個月的時間,裴徽兩次戰敗,轄地丟失一半,不管怎麼說,這都是無能的表現。

  而丟失冀州的後果又是非常嚴重的。

  就目前而言,在幽州失守之後,魏國手中還控制著冀州兩州。並州的重要性在地理和北部的羌胡組成的勁卒,讓魏國在軍事上還保持有一定的實力。而冀州卻是魏國僅剩的糧袋子和錢串子,是魏國糧賦的主要來源。一旦冀州失守,僅靠並州,魏國是支持不下去的。

  由此看來,裴徽的責任自然不小。

  可是郭太后清楚。這個責任不能完全由裴徽來承擔。不管是裴徽,還是另外一個人,在鄧艾的優勢兵力面前,他們都不是對手。裴徽沒有一戰敗北後像陳泰一樣投降鄧艾,已經算難能可貴了。

  郭太后聽完裴潛的建議。沒有任何表態。等裴潛離開之後,她立刻叫來了郭修。

  「魏霸攻勢淩厲,兗州、幽州相繼失陷,大軍三面圍攻,洛陽危在旦夕,姜維為什麼還沒有動靜?」

  郭修皺著眉。沈吟良久:「他在等我的消息。」

  「那你什麼時候動手?」郭太后沒有了剛才的鎮定,此刻的她眼中充滿血絲,臉色一會兒紅一會兒白,原本梳得一絲不苛的髮絲也有些散亂,無形中暴露了內心的慌亂。

  郭修躬身道:「太后,我並不是不想動手。而是沒機會動手。魏霸兵臨洛陽,如今又勢如破竹,再想按照之前的條件談判,他已經不可能答應。如果沒有讓他心動的條件,我是無法接近他的。」

  郭太后厲聲道:「那要什麼樣的條件,才能讓他心動?」

  郭修沈默了良久:「投降,求一侯爵。」

  郭太后氣息粗重。胸口劇烈起伏,她權衡了很久:「孝先,能封一侯爵,繼祖宗血食,也算不錯。比起行刺魏霸,應該還是一個可以接受的結果。萬一刺殺失敗,不僅先帝的遺願無法完成,我郭家也會遭受滅頂之災,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吧。」

  郭修苦笑一聲:「太后,代價的確不小。如果有其他選擇,我也不願意冒這個險。可是,太后有其他的選擇嗎?天下沒有永遠的秘密,總有暴露的那一天。曹家、夏侯家都和魏霸有著極其親密的關係,一旦他們知道天子不是曹家血脈。他們還能容忍我們的存在嗎?到時候,郭家同樣是滅頂之災,而先帝的遺願同樣會落空。更可怕的是,到時候連姜維這樣的機會都沒有了。」

  郭太后懊喪的搖搖頭「可是姜維現在指望不上啊。」

  「不然,姜維扼守潼關,還控制著關中。眼下看起來,他的實力並不強,可是如果我刺殺魏霸成功,蜀漢分崩離析,再無人能和姜維匹敵,他足以控制一方。他有雍州、益州、涼州在手,再加上我們控制的並州、冀州,依然有半壁江山,有一戰之力。」

  郭太后沒有說什麼。這個利害權衡,她已經考慮過無數次。如果沒有她的同意,沒有她的配合,郭修是不可能走到這一步的。只是她現在有些怕了,魏霸步步緊逼,洛陽危在旦夕,而郭修刺殺魏霸的可能性卻越來越渺茫。萬一失手,郭家殘存的一點根基將會被徹底清查乾淨。

  上蒼不會再給你一次死裡逃生的機會。

  「你去對魏霸說,我可以答應這樣的條件。」郭太后轉過臉,死死的盯著郭修:「你一定要有把握才能動手,千萬不要輕舉妄動。若上蒼不給我們機會,大不了,我帶著天子逃亡就是,總比家破人亡要好。」

  郭修皺了皺眉,猶豫了很久,欲言又止,躬身一拜,轉身離去。

  很快,郭修出城,帶著新的談判條件,直奔孟津。魏霸已經到了河內野王,他將直接去野王求見魏霸,尋求最後一絲機會。

  ……

  常山郡,真定城,呼沱河畔。

  一艘大船緩緩的停靠在碼頭上,船上放下跳板,趙統出現在舷邊。潘子瑜、孫大虎就站在趙統的身後,他們全部披麻帶孝,趙統手中捧著趙雲的靈牌,面容悲淒。

  在他們的身後,十六個壯漢擡著趙雲的靈柩。

  鄧艾尚未攻入冀州的時候,潘子瑜就護送著趙雲的靈柩,順江而下,轉海路,轉入渤海。他們剛剛到渤海,鄧艾已經擊敗了裴徽,將半個冀州收入囊中,潘子瑜隨即由清河口轉入內河,由水路回到真定。

  落葉歸根,是每一個人的夢想。即使是萬里征戰,只要有可能,官府都會將陣亡將士的屍體運回家鄉安葬。只有那種大潰敗,根本無從收拾起,才會作罷。埋骨異鄉,即使是對功成名就,壽終正寢的人來說,也是一個不完滿的結局。

  可是對於蜀漢的官員來說,落葉歸根卻是一個無法企求的夢想。特別是對元從系老臣來說,他們大多離鄉萬里,家鄉又都在魏國的屬地,想要回家安葬,根本就沒有一點可能。所以,劉備也好,張飛也罷,他們都只能葬在益州。

  從這一點來說,趙雲是幸運的,他雖然沒能在活著的時候再看一眼家鄉,卻在死後魂歸故里,葬入趙家祖墳,還有一個美謚:貞。這是天子所賜,以褒獎其忠貞不二,大慮克就。

  對於趙雲來說,這應該是一個不錯的結局。

  在聞訊趕來的父老鄉親的簇擁下,先期回家的趙廣和趙統一起擡著趙雲的靈柩回到了趙家,他們將在這裡大設靈堂,供人弔祭。即使趙雲去世已經大半年,又回到了家鄉,入土儀式卻還沒有進入議程。

  原因很簡單,晉王魏霸要親自臨祭,只是目前冀州還沒有全部攻克,他兵臨洛陽,暫時來不了。所以,趙雲還得等一等,等魏霸拿下冀州,親臨趙家,執鍬填土,送趙雲入土為安。

  這其實也很正常,漢代重孝道,入斂之後,再過一年甚至三年才入土也很正常。只是在戰亂時代,活人也要生存,這樣的禮節已經不多了。如今天下一統在望,趙家的身份又特殊,當然可以照此施行。

  ……

  忙碌完了之後,趙統和趙廣才有空坐在一起,交流一下各自的情況。說起來,他們兄弟倆也有好多年沒有見面了。

  「你是長子,是一家之主。」趙廣笑笑:「有你在家裡,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

  「你呢?」

  「我還要帶孝上陣。晉王殿下有令來,讓我輔助魏風,統領重甲騎,隨鄧艾一起向南攻擊。」

  趙統眉毛輕輕一挑。重甲騎是魏霸麾下最精銳的騎兵,趙廣原本統領的是由遼東雜胡組建起來的輕騎,雖然也算是精銳,比起重甲騎來,不論是實力還是地位,無疑還是要弱一些的。魏霸將趙廣調入重甲騎,又是輔佐魏風,自然是對趙廣的提拔。

  「那你好自為之,戰場凶險,要自己注意一些。」

  「我知道。」趙廣笑了起來:「我本來就是一個喜歡冒險的人,不像兄長,求穩。」

  趙統笑得有些苦澀。

  「不過,你也不要失落。」趙廣收起了笑容,接著說道:「晉王說了,你正因為穩,才能獨當一面。不僅能治軍,也能治民。所以,等守孝過後,他會安排你去遼東。我聽他的意思,好像準備把遼東諸郡和剛剛征服的三韓合併在一起,新建一個海州,作為以後東征的基地。」

  「還要東征?」趙統很意外。「三韓以東,還有什麼值得大動干戈?」

  「還有倭國,還有……」趙廣撓了撓頭:「在倭國以東,據說還有一大片土地,比起大漢的條件更為優越。晉王說,商朝遺民亡國之後,可能就去了那裡。」

  趙統想起來了。樓船之會,他也是與會者,豈能不知。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他也和其他人一樣,只把那些當成談資,卻沒有當成觸手可及的土地。他想了想,輕聲嘆道:「我的確是太穩了一些,步伐不夠果決,眼界也有些保守。」

  趙廣笑了起來,探身拍拍趙統的手:「你就不要自責了。我們兄弟之中,你是最像父親的。不過,虎兒卻有些像公主,你還是抓緊時間,再生一個嫡子。你的穩重加上嫂嫂的聰慧,那才是我趙家希望的下一代家主。」

  趙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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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6:10

第1015章 為誰盡忠

  右北平,徐無山下,戰鼓聲一陣接著一陣,幾乎是聲嘶力竭。

  戰旗飛舞,戰馬奔騰,數萬大軍正在激烈的廝殺。

  陳泰站在山坡上,看著山坡下激戰正酣的戰場,面色煞白。兩手緊緊的捏在一起,指節發白。

  這是他和鄧艾的第二次交手。第一次發生在遼西郡。鄧艾水陸並進,水師在碣石山登陸。他早就估計到了鄧艾的這個計劃,事先在碣石山部署了阻擊陣地。鄧艾看了他的陣地之後,只試探性的進攻了一下,立刻調整了方向,水師調頭西進,岸上的步騎也放棄了碣石山,一路向西突擊,進入了右北平。

  陳泰在右北平當然也有安排,他就等著鄧艾向西,隨即尾隨而至,準備在徐無山一帶前後夾擊,將鄧艾陸行的步騎先行擊潰,然後再想辦法誘水師上岸,予以重創。

  他的計劃看起來很不錯,鄧艾在徐無山附近被他截住了。可是,他卻發覺情況有點不對。

  鄧艾的步卒大約有一萬人,精騎五千,而他有步卒兩萬,精騎七千,總兵力接近鄧艾的兩倍。按理說,他就算不能全殲鄧艾所部,也能重創他。然而,事實卻大出他的意料。鄧艾所部的戰鬥力之強,遠遠超出他的想像,更讓陳泰吃驚的是,鄧艾從一開始就擺出了防守的陣營,利用強弓勁弩進行阻擊,根本沒有進攻的想法,五千精騎一直擺在後陣。

  陳泰攻擊了三天,依然沒有達成事先的戰術目標。就在他準備撤退的時候,陳表率領五千水師趕到。

  與陳表一起趕到的,還有魏風率領的五千重甲騎。

  重甲騎的登場非常震撼。當五千騎士掀開了罩在身上的披風,解開了戰馬身上的馬衣。露出那些明光光的重甲時,整個戰場突然間亮了起來,很多魏軍士卒甚至睜不開眼睛。重甲騎從戰場南部發起衝擊,夏日的陽光照在他們身上,再反射到魏軍將士的眼中。讓他們無法直視,只能看到一片光明撲面而來。

  就在這讓人驚駭的場景中,五千騎士發動了攻擊,直撲魏軍的後陣。

  陳泰立刻下令右翼的騎兵反擊。可是,他很快就發現自己錯了。

  右翼的三千騎兵根本擋不住這五千重甲騎,雙方一交手。實力的差距就表現無遺。魏軍騎士雖然縱馬奔馳,箭落如雨,卻無法撼動重甲騎的陣勢。五千重甲騎兵排著隊衝殺過來,速度並不算很快,卻非常堅決。他們像一把把鋒利的大劍,毫不留情的從魏軍陣地上衝殺過去。留下一道道的血痕。

  三千精騎沒能擋住他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些鋼鐵怪獸衝進了後陣,將後陣沖得七零八落。

  而這還只是噩夢的開始。

  等到重甲騎登場,一直被鄧艾留在後方的五千精騎也在趙廣的統領下衝出了陣地,他們不去衝擊魏軍陣地,卻對剛剛被重甲騎重創的魏軍精騎痛下殺手。三千魏軍精騎與重甲騎對沖,直接損失就超過了千人。士氣更是受到了嚴重的挫傷,哪裡還是這些養精蓄銳,士氣如虹的晉軍騎士的對手,一下子被殺得落花流水。

  他們甚至連逃都逃不掉,這五千精騎就是為了追擊而生的,他們的速度絲毫不亞於魏軍騎士,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不到半個時辰,魏軍右翼的三千精騎就被全殲,後陣也被重甲騎衝亂,撕開了一個大口子。陳表隨即指揮著五千步卒衝殺過來,奮力向中軍挺進。

  眨眼之間,陳泰就腹背受敵。

  主簿劉陶站在陳泰身邊,嘆了一口氣:「使君,我們中計了。」

  陳泰點了點頭。他知道自己中計了。鄧艾就是一個誘餌。他的目的就是要纏住他,不讓他離開,真正的主力不是鄧艾率領的一萬五千步騎,而是陳表和魏風率領的人馬,特別是魏風率領的這五千重甲騎。

  這五千重甲騎放眼天下,也很難找到敵手,他們唯一的弱點就是慢,不耐久戰。要是他和鄧艾展開遊擊戰,這些重甲騎就很難發揮作用,甚至根本追不上他。所以鄧艾以自身為餌,將他釘在此地,等著重甲騎從容趕到,給他致命一擊。

  鄧艾的戰術高明,他也沒有錯。錯的只是他不知道這些重甲騎居然到了幽州,突然出現在他的面前。

  在他的情報系統中,這些重甲騎應該是跟著魏霸去了青州的,現在應該在洛陽才對。

  現在他知道,自己的情報不準確,至少不全面。否則,他不會不考慮這個如此重要的因素。他估計,陳表率領的五千水師除了運送糧草輜重之外,更大的可能是接應魏風登陸。只有在海上,他們才能輕易的瞞過魏軍的斥候。

  重甲騎也好,水師也罷,這都是魏軍不具備的優勢。在這種優勢下,他想不敗又怎麼可能。

  「突圍吧。」陳泰揮了揮手,神情沮喪:「趁著還沒有被趕盡殺絕,突圍。」

  劉陶點了點頭,沒有反對。到了這個地步,除了突圍之外,沒有其他希望了。再戰下去,只有全軍覆沒一個可能。

  在戰鼓聲中,魏軍開始向西突擊,準備和西部阻擊的將士會合。

  聽到魏軍的戰鼓聲,鄧艾微微一笑,下令全線阻擊。陳泰從誰的陣地上突圍,就殺誰,生擒或斬殺陳泰者,首功。

  聽到這個命令,晉軍將士士氣高漲,戰意盎然。他們從一開始就是防守陣型,現在根本不需要調整,就可以立刻投入戰鬥。

  連弩車咆哮起來,弩手們連聲嘶吼著,扣動弩機,將一匣匣的利箭射上天空。

  小型霹靂車也在咆哮,它們扔出的不是石彈,而是烈火彈。這種改進後的烈火彈不僅能燃燒,裡面還夾有鐵釘,扔在地上,不論是人腳還是馬蹄,都很容易被扎穿,是阻擊戰的利器。

  見魏軍準備突圍,魏風等人也加緊了攻擊,魏風攻堅突破,趙廣追殺,陳表趕上去清掃戰場,重甲騎、精騎和步卒連番上陣,攻勢如潮,一波接著一波,讓魏軍應接不暇。

  戰至傍晚,魏軍突圍不果,包括陳泰在內的絕大部分人被俘。

  陳泰滿臉血汙,疲憊的坐在一匹戰馬的屍體上,大口大口的喘著氣。他手臂酸麻得近乎痙攣,根本揮不住手中的戰刀,乾脆將已經卷口的戰刀扔在一旁,雙手扶在膝蓋上,閉上了眼睛。

  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劉陶推了推陳泰的手臂:「使君,鄧將軍來了。」

  陳泰擡起頭,眯著眼睛看了鄧艾一眼,仰起了身子,啞聲一笑:「將軍是來取的我首級麼?很遺憾,我未曾親手奉獻給你,還得勞動將軍。」

  鄧艾笑笑:「勝負已分,何必再取首級。陳君,我對令祖太丘公景仰已久,只可惜生得太晚,不能親見其面。不知道陳君能否賞光,共飲一杯,讓我也聽聽太丘公的風采?」

  「嘿嘿,敗軍之將,有辱家門,哪裡還有膽氣提及家祖。」陳泰擺了擺手:「多謝將軍美意,正如將軍所說,勝負已分,唯欠一死爾。」

  鄧艾笑笑:「將軍是準備為曹魏殉國呢,還是準備為當今天子殉國?」

  「有區別嗎?」

  「當然有區別。」鄧艾從親衛手中拿過一個小馬扎,坐在陳泰對面,笑道:「如果你要為曹魏殉國,則當今天子恐怕不姓曹。」

  陳泰一愣,隨即站起身來,厲聲喝道:「鄧艾,敗軍之將,不敢有所奢望。可是,士可殺不可辱,你當面汙辱我主,是何道理?皇家血脈,豈容有誤?」

  「那你說,洛陽的那個曹芳究竟是誰的兒子?」

  「不……不是任城王曹楷的子嗣麼?」

  「哈哈哈……」鄧艾笑了起來,他起身攬著陳泰的肩膀:「陳君,你自己也未必相信吧?想知道真相麼?那就不能死。」

  「你沒騙我?」

  「有必要嗎?」鄧艾聳聳肩,無所謂的攤攤手:「潁川陳家,不是只有你一個後人。」

  陳泰驚駭莫名。他仔細的打量著鄧艾,心裡越來越沒底。鄧艾如果只是為了勸降他,大可不必用這種理由。既然他這麼說,這件事十有八九就是真的。正如鄧艾所說,陳泰對洛陽的天子曹芳也有些狐疑。堂堂的一國天子,居然說不清來歷,這本身就是一個非常可疑的事情。他久在京城,當然知道曹芳是曹楷子的可能性非常小。

  曹家那麼多子弟,最不可能的就是曹楷的兒子。因為,在魏文帝曹丕的心目中,曹彰可能比曹植還要可惡。曹丕能留曹植一條命,卻容不得曹彰,否則就不會親手毒死他,而且是在生母卞太后面前。

  曹彰可以說是曹丕唯一殺掉的宗室。明帝不是不知道這些情況,他怎麼會選曹彰的孫子作繼承人?

  如果曹芳真的不是曹魏子弟,那他又為誰盡忠?

  陳泰茫然四顧,半晌才低下了頭:「鄧將軍,我要親眼看到證據才能相信。」

  「會的,只不過要陳君安心的等一段時間,證據不在我本人手中。」鄧艾誠懇的伸出手:「那麼,現在我們去喝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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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5:44

第1014章    溫水煮青蛙


    李嚴、吳懿相對而坐,各自想著心思。費禕笑而不語,從容的品著茶。

    長安已經被他們三個掀起了一陣不是很猛烈,卻足夠強勁的風暴。

    李嚴、吳懿領銜,負責清查宣詔使者刺殺晉王一案,經過一個多月的調查取證,大體情況已經摸清。丞相諸葛亮以魏霸有不臣之意為由,說動天子,在晉封魏霸為晉王的同時,收其兵權,令其回長安述職。除此之外,使者還攜帶了另一份密詔,如果魏霸不肯受明詔,則以密詔抓捕,必要的情況下,可以當場格殺。

    詔書沒什麼問題。天子劉禪已經認可,密詔的確是他所下,用璽也是經過他的允許的。在此之前,諸葛亮謀劃時,他也知道。問題在於,使者團中有死士,他不知道。

    用密詔抓捕不臣,這是有慣例的,但是用死士,這性質完全不一樣。這裡面有兩個問題,一是死士怎麼會搖身一變,成了天子宣詔的使者。二是安排了死士,自然是以格殺為主要目的,而不是抓捕。換句話說,詔書成了遮掩,使者團的真正目的就是要殺死魏霸,哪怕他接受詔書,願意交出兵權。

    事實也正是如此,在魏霸接受了詔書的情況下,偽裝成郎官的死士依然發動了對魏霸的刺殺。

    這違背了天子的本意,是矯詔。

    所以,這件刺殺案不僅於禮不合,而且更大的問題在於他們把天子當成了擋箭牌。比起刺殺魏霸,這個罪名更不可饒恕,性質也更加嚴重。刺殺晉王,哪有矯詔來得嚴重。

    負責安排此事的丞相諸葛亮當然成了罪魁禍首,不僅贈謚無望。而且面臨著矯詔的大罪。

    在經過看似瑣碎,實則非常精細的操作之後,整個丞相府的相關人員都被控制起來,可是最關鍵的一個人卻還沒有落實罪名。

    姜維在這裡面究竟起了什麼作用,目前沒有定論。原因有兩個:一是死士是涼州人。卻未必就和姜維有關,這需要進一步的證據。二是姜維手中有兵,不能像丞相府的其他人那樣,一道詔書就可以將他們入獄,慢慢審問,隨時提審。為了避免姜維狗急跳牆。降魏或者乾脆兵變,血洗長安,李嚴等人的動作一直很溫柔,以免逼反姜維。

    兩個原因中,後一個是主要因素。可是,再溫柔。這一步也要跨出去。

    他們幾個今天聚在一起商量,就是為了這個目的。對費禕來說,目的只有一個:說服吳懿倒戈。

    吳懿手中有一萬多人,如果吳懿倒戈,就算姜維反叛,他們也能守住長安,至少生命安全是有保障的。否則。僅憑馬承手中的那點北軍,根本擋不住姜維的攻擊。

    從接詔徹查此案到現在,吳懿的態度一直都不是很明朗。他按照詔書的要求辦案,滴水不漏,卻看不出本人的傾向。他似乎只是奉詔行事,不偏不倚。這樣做的好處當然是有的,到目前為止,哪怕是他們抓了丞相府的所有重要人員,卻都是明正言順,沒有給人留下什麼攻擊的口實。

    可是現在。卻必須要吳懿做出表態,否則無法對姜維動手。

    吳懿只有一個擔心,如果姜維舉兵反叛怎麼辦?按照現在的辦事原則,沒有確定之前,不能宣佈姜維的罪狀。就不能剝奪姜維的兵權。而不剝奪姜維的兵權,又怎麼能讓姜維老老實實的到廷尉府聽審?

    這是一個死扣。說白了,就是投鼠忌器。在沒有十足把握的情況下,怕逼得姜維狗急跳牆。

    「說能保證長安無事?」吳懿這樣說。

    誰也不能保證。事實上,大家都清楚,一旦下詔讓姜維到廷尉府接受調查,姜維就會舉兵反叛。逼反了他,後果很嚴重。目前魏霸的大軍還遠在洛陽,他鞭長莫及,救不了長安。

    魏興按著刀走了進來,瞟了一眼屋內沈默的幾個人,對費禕拱了拱手:「晉王殿下有使者到。」

    費禕頓時精神起來:「傳進來。」

    李嚴和吳懿互相看了一眼,也各自回到座位上。

    使者進來了,風塵僕僕。他送上一封信。費禕看了之後,無聲一笑。他把書信遞給李嚴、吳懿,淡淡的笑道:「現在有理由了,晉王送來了一個最好的理由。」

    李嚴先接過去看了一眼,眉毛一挑,隨即笑了笑,又轉給吳懿。吳懿接過來,半晌無語。

    魏霸的信很簡單,我已經兵臨洛陽,請陛下下詔,命令關中軍團出擊,一起圍攻洛陽。

    魏霸沒有指明要誰統兵,可是話裡的意思很明白。如果姜維願意出潼關,那就由姜維去,如果姜維不肯去,那就由別人去。當然了,他手下的兵要帶走。

    就關中而言,現在除了姜維,還有誰適合統兵?一個是李嚴,一個是吳懿。相比之下,自然是吳懿最合適。

    「子遠,這是一個機會啊。」李嚴起身,走到吳懿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輕笑一聲,舉步走了出去。站在陽光下,他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慢慢的化作一聲輕嘆。

    有兵才有說話的資格。他現在手裡只有一千兵,所以這個機會只能落到吳懿的手上了。

    吳懿猶豫了片刻:「請陛下下詔吧。」

    魏霸的請求立刻傳達到了天子面前。吳懿給天子出了一個主意,先調漢中、扶風諸郡的郡兵到長安,然後再詢問姜維有沒有領兵出征的意向,如果沒有,則將其兵撥付一部分給其他人。這樣一來,姜維只有三個選擇:統兵出征,放棄兵權,立刻舉兵造反。

    不論哪一個,都可以把他逼到死路上去。這麼做的前提保障就是調集漢中、扶風郡兵,可以在姜維造反的時候,保證長安有優勢兵力可用。

    天子同意了,立刻下令漢中太守吳敏、扶風太守廖化各統兵一萬。立刻趕往長安。

    ……

    長安的行動雖然隱秘,卻依然瞞不過姜維的眼睛。

    一騎快馬,奔進了潼關城。

    姜維怔怔的坐了很久,拳頭握了又放,放了又握。遲遲沒有拿定主意。

    天子下詔調吳敏、廖化的兵,目的應該很明確,就是要增加長安的兵力,解決他的威脅。一旦這兩個人到位,他就沒什麼兵力優勢可言了。到時候,只有兩條路。一是交出兵權,任人宰割,二是舉兵清君側,重新將天子控制在手中,卻要面對同樣甚至更多的兵力。

    以吳懿的能力,同等兵力下。姜維沒有必勝的把握。更重要的是,這樣一來,他就真的成了反賊。即使是擊敗吳懿,只要沒抓住天子,他都算不上勝利,在道義上必然要處於下風。然後,魏霸就可以明正言順的討伐他。

    爭來爭去。不就是爭一個誰是正義麼。

    從長安趕來的尹賞看著姜維,額頭上全是細密的汗珠。「伯約,不要再猶豫了。」

    姜維看看尹賞,苦笑一聲:「現在舉兵,我們還有回頭路嗎?」

    「你不舉兵,就有回頭路?」尹賞沒好氣的反駁道:「是降魏,還是退出隴右?」

    「不急。」姜維自言自語道:「漢中兵到長安,沒有一個半月是做不到的。我還有時間。也許……很快就有好消息傳來。到時候,我們也許就會不戰而勝了。」

    「什麼好消息,能讓你不戰而勝?」尹賞快氣得說不出話來了。他覺得眼前的姜維和他印象中的姜維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姜維以前很果決。有時候近乎果決得魯莽,現在卻有些猶猶豫豫的。事情都到了這一步,他還要等。

    「等魏霸的死訊。」姜維笑了笑:「如果魏霸突然死了,你覺得會怎麼樣?」

    尹賞啞口無言。如果魏霸死了,那情況的確會大有不同。魏霸的勢力分裂。就很難對關中現產生實質性的威脅。到時候,姜維可以輕而易舉的掌握關中。可是,魏霸會死麼?那麼多死士都沒殺死魏霸,姜維還有什麼辦法讓魏霸死?

    「魏霸隨時都可能死。」姜維沒有多說,只是用企求的眼神看著尹賞:「請你一定要相信我一次。」

    「如果一個月後,魏霸還沒有死呢?」

    「那我就統兵出關。」姜維道:「想讓我放棄兵權,那是萬萬不能的。」

    尹賞長嘆一聲,又商量了一些細節,立刻起身返回長安。

    ……

    陳茗快步走進了後院,向正在下棋的費禕和彭珩說道:「尹賞已經回到了長安。」

    「潼關可有異動?」

    「一切如常,目前看來,姜維沒有什麼動作。」

    彭珩看了費禕一眼,鬆了一口氣:「看來姜維還沒有絕望,不想鋌而走險。」

    「這就對了。」費禕笑笑,敲下一子,將彭珩的一片黑子全部吃掉。「給他留一線希望,才不會拚個魚死網破。在兵法上,這就叫圍三闕一。在心思上,這叫溫水煮蛙。」

    「溫水煮蛙?」

    「你沒聽說過?」費禕有些好奇:「這是晉王說的,大致說的便是用綿密功夫,避免太過激烈的手段,總給對方留一點念想,讓他無法下決心。等他發現無路可走,想要垂死一擊的時候,已經被煮熟了。」

    彭珩恍然大悟,笑著點點頭:「我說你怎麼不緊不慢,盡使些軟綿綿的手段,原來你是想把薑維當青蛙煮了啊。不過,姜維未必會如你的願喲。」

    「他除了舉兵之外,還能有什麼手段?」費禕撇了撇嘴:「他既然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將潼關獻與司馬懿,就只能寄希望於一些不切實際的事情。哪怕一個虛無縹緲的希望,也是希望。」

    他頓了頓,又道:「丞相如此,他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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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5:21

第1013章 用心良苦

  虞汜將眼下的大勢講解了一番。

  就目前而言,魏霸的實力無疑是天下最強勁的,大軍總數超過十五萬,天下的富庶之地幾乎盡在他的掌握之中。錢糧充足,士氣旺盛,一統天下的大勢已成。

  可是,魏霸的優勢還沒有強到壓倒性的地步。要想統一天下,他還有兩個難題要克服。

  第一個難題自然是魏國。魏國看起來已經快要山窮水盡,可是他還有近十萬大軍,佔據幽並冀三州及三河。洛陽是漢代國都,不可不取,冀州是河北實力最強勁的一個州,即使放眼天下,也是屈指可數的大州,不能一直留在魏國手中。而並州則地勢險要,良馬勁卒,與涼州、幽州並稱天下之雄,歷來是兵家必爭之地。魏霸又封了晉王,並州在理論上說,就是他的封地,如果在並州陷入拉鋸戰,不論是從實際利益上來說,還是從道義上來說,對魏霸都很不利。

  因此,把洛陽作為誘餌,迫使魏國舉重兵來援,集結於洛陽城下,一舉破之,就成了最好的選擇。

  第二個難題則比魏國還要棘手,那就是長安的姜維。姜維是丞相一系,刺殺晉王的死士都是來自涼州,無疑和他姜維有關。可是為什麼不指明道姓的指責姜維?原因很簡單,姜維手中有兵,在魏霸的大軍還沒有攻克洛陽之前,姜維如果在關中兵變,挾天子以令諸侯,那魏霸將在道義上處於劣勢。關中四塞,又有屯田基礎,如果姜維扼守潼關,以關中為基。再加上益州、涼州,他依然掌握有半壁江山。將來如果要強攻關中,勢必要費不少周章。

  因此,暫時穩住姜維,讓他找不到理由狗急跳牆。以便有更多的時間先解決魏國,就成了目前最穩妥的選擇,然後再在朝堂上進行壓迫,利用圍攻洛陽的機會,伺機奪取姜維手中的兵權。

  兩個問題,一個答案:以洛陽為餌。外誘魏軍,內迫姜維。

  洛陽既然是餌,當然不能不攻,又不能全力搶攻,既要造成兵臨城下的壓力,又要給他們以足夠的反應時間。這裡面的度如何掌握。就是問題的關鍵。

  攻打河內,當然是為了切斷洛陽與冀州的聯繫,除此之外,一旦佔領冀州,還有可能向西突入河東,切斷並州與洛陽聯繫的可能,甚至有可能長驅直入。突然出現在潼關前。如果幽州的戰事順利,則可從南北兩個方面夾擊司馬懿,加快統一的速度。

  當然了,如果在此之前,司馬懿馳援洛陽,那就再好不過了。

  總的來說,這個方案有急有緩,有近期規劃,有長遠規劃,是一個綜合考慮了各方面因素的戰略方案。在執行的過程中,也有相當的彈性,可以根據實際情況進行調整。

  聽了虞汜詳細的解釋,魏武茅塞頓開,拍著額門笑道:「我只以為是打洛陽。沒想到這裡面有這麼多的講究。聽祭酒這麼一說,我算是明白了。祭酒,難怪我王兄欣賞你,你的眼界的確高明。」

  虞汜笑笑:「這不是我一個人意見,是綜合了所有將領,再由軍謀們反覆推演出來的最優方案。」

  魏武連連點頭,他明白魏霸為什麼讓他到軍謀團來報導了。一個人揣摩是坐井觀天,和這些聰明人一起討論,那可就是站得高,看得遠啦。

  ……

  晉陽,龍山大營,司馬懿推著輪椅,慢慢的踱著步。數十步以內,只有他們父子兩人,連一個親衛都沒有。司馬昭沈默著,看著遠處滿眼青綠的龍山,聽著隱約傳來的流水聲,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父親,回洛陽嗎?」

  司馬懿沒有回答,他將輪椅推到溪邊,自己在一塊巨石上坐下,脫了鞋襪,將腳泡進水裡,盯著清澈的溪水和遊動的小魚,看了半晌,忽然說道:「諸葛亮為什麼會走到這一步?」

  「因為他擅權。」司馬昭輕笑了一聲:「凡是有可能和他爭權的,都被他收拾了。先有彭羨、法正,後有廖立、李嚴,只可惜他和魏霸鬥了這麼多年,卻沒能將魏霸給收拾了,反被魏霸等到了機會,反戈一擊。這一擊,就把他推入了滅頂之災。如果不出意外,諸葛氏可能要從此滅門,至少……也要有幾代人緩不過這口氣來。」

  司馬懿搖了搖頭:「魏霸不擅權?」

  「魏霸與人分利,怎麼是擅權?」

  「從當年諸葛亮第一次北伐開始,魏霸以鐵臿、賬簿起家,到後來的霹靂車、連弩機,再到後來的戰船、烈火彈,這些東西,除了一些因為意外情況而洩密之外,有幾個不是掌握在魏霸自己的手中?」

  司馬懿轉過頭,臉上帶著笑,卻笑得有些苦澀。「子上,權,並不僅僅是朝堂的權,廣而言之,權生於利,諸葛亮因擅權而擅利,魏霸卻是因為擅利而擅權啊。讀書人只看到權,看不起利,至少不肯言利。他們忘了,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沒有利的權,終究是靠不住的。孟子不肯言利,結果潦倒一生,只剩下文章,空自嘵嘵,學術隱而不顯。諸葛亮不肯分利,所以世家先後背叛,分崩離析。他不是擅權,他是擅利。沒有利益,誰肯為他賣命?」

  「既然諸葛亮也擅利,魏霸也擅權,那為什麼魏霸會勝,而諸葛亮會敗?」

  「諸葛亮因權奪利,分的不過是既有的利。魏霸因利奪權,他的利是自己創造出來的。根基之厚,又豈是諸葛亮能夠比擬的。」司馬懿嘆了一口氣:「因果顛倒,豈能不敗。諸葛亮不是敗在手中,是敗在眼界。他始終沒有看到魏霸最強的武器是什麼。最後明白了,卻已經無可挽回,只能用刺殺這種下策。若是他早點明白,一紙軍令,就能要了魏霸的命,又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步。」

  司馬昭沈默了很久:「那我們怎麼辦?」

  「怎麼辦?大魏已經是日薄西山,餘日無多。」司馬懿長嘆一聲:「天下要歸晉了。」

  司馬昭的眼神縮了起來:「那我們怎麼辦?」

  「我們能怎麼辦?」司馬懿又笑了一聲,笑得很淒涼。「你還看不出來嗎,夏侯霸一退千里,一個月就丟了整個兗州,這也太離奇了。就是跑,也不能跑這麼快。上次青徐易手,聽說就是郭太后的主意,她一直想和魏霸談判。這一次,夏侯霸也主動放棄兗州,焉知他是不是和魏霸達成了什麼協議。朝廷和重臣爭相賄敵,大魏還有什麼希望?也許過兩天就有宣佈稱臣的詔書到。」

  司馬昭也不由自主的嘆了一口氣。他覺得眼前的景色都變得陰鬱起來。他們剛剛收到消息,魏霸輕取了兗州之後,兵臨滎陽,與夏侯霸對峙,陸遜則率大軍直抵轘轅關。洛陽告急,正在招集大軍勤王。目前魏國的大軍主力還能調動的,也只剩下並州軍團了。

  上次擊敗李嚴之後,他們獲得了大量的輜重,特別是得到了許多霹靂車、連弩車,甲鎧就有數千具,並州軍團的實力大大增強。父親司馬懿又是上次守住洛陽城的首功,由他去守洛陽,當然比曹爽那個紈袴子要有把握得多。

  可是,父親司馬懿卻沒有馳援洛陽的心情。聽了他這一番話,顯然在他的心裡,洛陽已經沒有再救的必要,大魏的滅亡只是遲早的問題。郭太后和天子想求和,夏侯霸也別有用心,洛陽城是守不住的。

  既然如此,他們就要考慮一下自己的命運。

  司馬昭想了很久,這才試探的說道:「我們……也和魏霸……聯絡嗎?」

  「不,我等他來聯絡我。」司馬懿笑笑,赤著腳站了起來,叉著腰,看著遠方。「他的實力是強,可是還沒強到天下無敵的地步。如果姜維挾持了天子,據守潼關,魏霸就要從並州取道。我攔在這裡,他就過不去,甚至不敢離開洛陽。」

  他轉過頭,看看司馬昭,笑道:「你說呢?」

  「那他會攻擊並州的,我們不是他的對手。」司馬昭眉頭微蹙:「我聽說,魏霸的重甲騎兵戰鬥力很強,陳泰也堅持不了多久。」

  「並州不是那麼好攻的。」司馬懿搖了搖頭:「何況,姜維如果連我的作用都看不出來,他還有什麼資格與魏霸爭鬥。魏霸如果從洛陽攻並州,姜維一定會出擊。南邊問題不大,可能被突破的倒是北線。正如你所說,魏霸的重甲騎威力很大,好在重甲騎兵不能攻城,我只要防守得當,還是有機會的。」

  司馬昭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不置可否。

  司馬懿眨眨眼睛:「你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我只是覺得世事弄人。魏霸要借我大魏的內部不和取洛陽,我們卻要藉著蜀漢的內部不和與魏霸對抗,想想真讓人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司馬昭想了想,又道:「父親,左右逢源,也可能兩手空空,你可要想好了。就目前而言,魏霸也許沒有速勝之策。可是從長遠來看,連諸葛亮都不是魏霸的對手,區區姜維又能堅持多久?」

  司馬懿眼神一閃,有些猶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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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4:57

第1012章 兵臨城下

  陸遜滿意的走了,他接過了魏霸所授的將令,成為洛陽戰區的最高指揮官,將負責整個攻擊洛陽的戰役。這將是他人生中的最後一場大戰,以後能問心無愧的坐在那個位置上,就看這一戰能不能打得漂亮,打得精彩。

  陸遜自己清楚,即使沒有這一戰,就憑他和魏霸之間的關係,就憑他接到魏霸一張兩指寬的紙條,就毫不猶豫的拿下諸葛恪兄弟,他也是魏霸心目中當之無愧的親信。晉國建國,他將很自然的成為晉國的重將。

  可是陸遜不喜歡以這種原因而身登高位,他要憑自己的戰功來爭取。

  魏霸給了他這個機會,甚至將六萬大軍交到他的手中,僅以兵力而言,比魏霸自己直接掌握的還要多。隨著其他人馬的陸續到達,大軍總數將接近十萬。除了數量驚人的大軍,充足的物資供應之外,魏霸還在眾人面前給了他一個非常高的評價,他當然要把所有的本事拿出來,以證明自己當得起魏霸的這個評價。

  在吳國的時候,孫權也經常托以重任,讓他率領大軍作戰。可是陸遜和孫權之間總是有些隔閡,孫權對他的重用中總帶著一絲防備,再加上家仇,陸遜為孫權效力的同時也多少有些勉強。可是現在為魏霸效力,他沒有這樣的想法。他雖然多次被魏霸擊敗,可以說魏霸的成功有一半是站在他的肩膀上,但那是戰場上的勝負。大家各施其能,勝負都心服口服,沒有其他的因素。而他和魏霸之間的惺惺相惜,也絕非是和孫權之間的利用與被利用可以相比。

  陸遜現在精神抖擻。

  ……

  送走了陸遜,魏霸回到大帳,魏風、魏武跟了進來。魏風雖然有疑問,卻多少穩重些,而魏武則不解的問道:「王兄,為什麼將大軍交給陸遜指揮?」

  「我不是說了嘛,指揮如此多的大軍作戰。陸遜是最合適的人選。」魏霸解釋道:「統領一兩萬人作戰。和統領一兩千人作戰,已經有天壤之別,非一般人可以掌控,但是。終究還是有不少人可以勝任。可是統領近十萬的大軍作戰。放眼當世。恐怕真正能做到得手應手的人,不會超過五個。」

  魏風、魏武聽了,都有同感。他們都是將門出身。知道統領十萬人作戰是一個什麼概念,絕不是人數的增加那麼簡單,這裡面涉及的事務極其繁雜,繁雜到能讓人崩潰。即使是好戰如魏風、魏武,也深知自己不具備那樣的能力。

  「那大兄以為,有幾個人能做到?」

  「陸遜算一個,剛剛去世的丞相算一個,司馬懿算一個,我算半個。」

  魏風、魏武互相看看,對此有些不以為然。陸遜和諸葛亮都可以算,司馬懿也算?他能有什麼戰績可言。

  「你們不要看不起司馬懿,這是一個足以陸遜及丞相抗衡的梟雄。」

  對兄弟倆的反應,魏霸早有預料。因為他的到來,歷史軌跡發生了改變,司馬懿到目前為止,除了洛陽一戰稍微像點樣之後,其他的時候都是灰溜溜的。可是,魏霸自己清楚司馬懿有多大的能量。

  「他是你的手下敗將,你才算半個,他有什麼資格算一個?」

  「他被我擊敗,並不代表他無能。」魏霸頓了頓,笑了起來,笑得很自信:「他只是沒有合適的機會罷了。正如陸遜也曾經被我擊敗,並不代表在任何時候,我都能擊敗他一樣。在此之前,我之所以能取勝,不過是因為那些戰事的規模都是我能掌控的,而他又對我不甚瞭解。現在情況不同了,如果各以十萬人作戰,我未必是他的對手。」

  魏武嗤之以鼻,不屑一顧。

  魏霸沒有再和他糾纏,直接安排魏風趕往青州。夏侯霸尚未接戰就從睢陽退走,他就知道夏侯玄的拜訪起效果了,東線不會有像樣的戰事,唐千羽率領的五千重甲精騎就留在臨淄,根本沒有帶過來。現在攻打洛陽的主要任務交給了陸遜,李嚴轉給孟達的五千重甲騎自然也歸陸遜統領,再加上陸遜、孟達麾下原有的騎兵,總數超過一萬,已經對魏軍有足夠的優勢。

  因此,魏霸決定讓這五千重甲騎增援幽州,助鄧艾一臂之力。這個重任,自然就交給了魏風。

  魏風聽了,非常滿意,一刻也不肯多呆了,立刻趕往臨淄。

  魏風滿意的走了,魏武是羨慕嫉妒恨,嘴角都撇到了耳朵根。

  「子烈,陸遜圍攻洛陽,我們轉戰河內,切斷冀州和洛陽之間的聯繫。」魏霸摟著魏武的肩膀說道:「雖說冀州沒有實力強勁的軍團,可是冀州畢竟是曹魏的根據地,易守難攻的堅城不少,我需要你這樣的猛將衝鋒陷陣,攻城拔寨。」

  魏武咧著嘴樂了,撫著胸口,這一口氣總算平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要求你先學會怎麼和軍謀們共事。從今天起,你到軍謀團實習,先從戰術推演開始。」魏霸拍拍魏武的腦袋,說道:「子烈,先低下頭,以後才能昂起頭。飽滿的稻穀都是低著頭的,只有那些空穀子,才會自以為是的昂得高高的。」

  魏武臉一紅,嘟囔道:「王兄,你不要這麼損我好不好,我聽你的就是了。」

  「去吧。」魏霸親暱的拍了他一下,推了推:「去找虞汜報到,等我把事情忙完了,我們一起吃晚飯。子柔也真是的,明天再走都等不及?」

  「他啊,恨不得飛到臨淄,飛到幽州才好呢,才不希罕吃你一頓飯。」魏武哈哈一笑,轉身離去。他找到虞汜的大帳,還沒進帳,就聽到帳內有人正在爭論。本想衝進去看個究竟,想起魏霸的話,只得耐著性子,站在帳前等候。

  大帳內,郭修和軍謀祭酒虞汜怒目而視。

  「祭酒,你們如此言而無信,傳出去,就不怕人笑話?」

  虞汜眉頭一皺:「還敢請教。」

  「晉王殿下和我們有約在先,只差一些細節沒有確定,如今卻突然發兵,奪取兗州,是何道理?」

  虞汜沈下了臉,他掃了郭修一眼。郭修頓時下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繃緊了肌肉,隨即又意識到自己的反應過於強烈,連忙又放鬆了下來。

  「郭孝先,你說這句話,讓我對你很失望。」虞汜沈聲喝道:「不錯,大王的確和你們有一個初步的約定。可是你叔父回洛陽商量,有多長時間了?兩個月沒有消息,這還有一點誠意嗎?你這是談判,還是緩兵之計,把我們當傻瓜是吧?」

  郭修語噎,喏喏的說道:「大王英明神武,祭酒聰明英特,我等豈敢如此狂悖。」

  「既然不是,那就是不想談了?」虞汜更惱火了,聲音更大了起來。他用力的揮了揮手臂:「我現在告訴你,因為你們的怠慢,我家大王很生氣。我宣佈,以前的談判結果全部撤銷。我們都打到洛陽城下了,你們降不降,我們無所謂。少封一個王,少很多麻煩事。」

  郭修的臉色煞白,連忙拱手道:「祭酒,萬萬不可啊。」

  「有什麼不可的?」虞汜怒氣衝衝的喝道:「你以為洛陽城很難攻克,是不是?我告訴你,一點也不難,就是多花點錢而已。反正洛陽已經被董卓毀了,現在也沒什麼東西值得保留,大不了再毀他一回。我實話告訴你,半個月內,一千萬枚烈火彈就會部署到位。上一次,司馬懿擋住了丞相和陸將軍的聯合進攻,這一次,我們倒要看看曹爽有沒有這本事。」

  郭修嚇得臉上沒有一絲血色。一千萬枚烈火彈?那洛陽城豈不是要燒得精光,別說曹爽那個笨蛋,就是司馬懿來,也未必能擋得住啊。

  「我還要告訴你。」虞汜冷笑一聲,又道:「我家大王即將親率精銳,轉戰河內,只等他佔領了河內切斷了你們的援軍,洛陽之戰就會開始。從現在開始算,還有半個月的時候,你不用在我們這兒呆著了,回洛陽城去,問問你們的郭太后和天子,問問他們究竟是何居心。若降,就立刻降,否則,等我們攻下洛陽,你們就才能都沒了,所餘唯一死爾。你不要指望著再和我家大王見面,他現在沒空理你。」

  郭修冷汗涔涔,無話可說,轉身離去。

  魏武看著郭修離開,這才報名入帳。虞汜一聽到他的名字,連忙起身到帳門口相迎。

  「君侯,你怎麼來了,也不說一聲?我也好去迎你。」

  「嘿嘿。」魏武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我家王兄讓我到祭酒這兒來報到,我怎麼敢讓祭酒出迎。祭酒,以後還請多多指教。」

  「好說好說。」虞汜哈哈大笑,請魏武入座。他鋪開地圖,瞟了魏武一眼:「君侯,你知道大王為什麼做如此安排嗎?」

  魏武正想顯擺一番,忽然又想起魏霸剛才說的空穀子的話,連忙把話嚥了回去,躬身道:「還請祭酒指點。」

  虞汜笑了,心道魏霸還真有兩下子,把親弟弟調教得這麼聽話。看來以後就算封了王,魏風、魏武也掀不起什麼大浪來。未雨綢繆啊,不知道魏霸是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想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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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4:34

第1011章 將將

  五月,春耕結束,魏霸開始了行動。

  剛剛征服三韓歸來的夏侯玄第一次踏上了與魏國交戰的戰場,統領三萬步騎,進入兗州境內,然後轉而向南,直撲睢陽背後的陳留。與此同時,鎮東將軍孫韶率領一萬五千步騎,由彭城出發,向西進擊。

  魏霸本人親率四萬步騎,由臨淄南下,麾指睢陽。

  夏侯霸接到消息,再一次向洛陽發出了求援的消息。在此之前,他已經多次向洛陽求援,洛陽都沒有反應,既沒有援軍,也沒有錢糧。以前夏侯霸都以為朝廷是捉襟見肘,無能為力,現在他知道了,洛陽就是有援兵,有錢糧,也不會給他。

  因為郭太后早就在和魏霸談判。正如當初放棄青徐一樣,她還要放棄兗州,放棄大河以南的所有土地,然後退守鄴城。那裡才是她的歸屬——她希望的歸屬。

  魏國雖然還沒有稱臣,其實早就把自己定位為魏王了。

  沒有錢糧,沒有援軍,夏侯霸也不肯戀戰,孫韶剛剛到了下邑,夏侯霸就放棄了睢陽,大踏步的撤退。在陳留、浚儀一帶,他和剛剛趕到的夏侯玄稍一接觸,再次大踏步的後撤,一路撤到了滎陽。

  前前後後不到一個月的時間,魏霸就佔領了整個兗州,夏侯玄率領前鋒進入京畿。外面傳起來,好像戰況挺激烈,其實魏霸和夏侯霸都清楚,他們根本沒有交戰,甚至連偶然性的衝突都沒有。夏侯霸是一路跑回滎陽的。

  可是,洛陽的人卻不知道這裡面的故事,夏侯霸節節敗退。魏霸狂飈突進,頓時把洛陽推到了最危險的邊緣。一直以來,魏霸都以戰無不勝名世,但是他的腳步一直沒有踏進過京畿範圍。突然之間,他就出現在洛陽的面前。這著實讓人有些心驚膽顫。

  除了魏霸之外,潁川的陸遜也出兵了,他與孟達率領四萬大軍,由潁川郡殺入河南,在陽城附近大破率軍迎戰的曹爽,兵臨轘轅關。多年以前。他曾經和諸葛亮兩路伐魏,準備攻克洛陽,因為司馬懿的反擊,功敗垂成。現在,他再一次兵臨洛陽,卻換了一個戰友。

  安頓好大軍之後。陸遜帶著親衛騎趕往滎陽大營,與他同行的還有魏風、魏武兄弟。

  魏霸在帳門口相迎。一看到魏霸,陸遜就躬身下拜:「拜見晉王殿下。」

  跟在他後面的魏風、魏武互相看了一眼,也只得躬身下拜,口稱晉王殿下。魏霸有些不習慣,剛準備阻止,陸遜用眼神瞟了他一眼。微微的搖了搖頭。魏霸會意,只得等魏風、魏武行完禮才伸手相扶。

  沒辦法,這是規矩。沒有規矩,不成方圓。馬上得天下,不能馬上治天下。不管喜歡不喜歡,這套規矩他還是要遵守的。要不然,寬容就容易變成縱容,最後反而害了他們。事實上,他到帳門口迎接,已經是難得的恩寵。

  「諸位遠來辛苦。進帳說話。」魏霸把陸遜等人讓進了大帳,魏武有些急不可耐的說道:「阿兄,我可跟你說好的,生了兒子,你就讓我上陣。我的任務完成了。你可不能再攔著我。」

  魏霸忍不住罵了一句:「有了孩子,做了父親,也沒見你穩重一些。你把話說清楚,怎麼這麼快就有了兒子?你別忘了,我說的可是至少生兩個兒子才行。」

  「兩個哪夠,我超額完成任務,三個!」魏武得意的揚了揚眉毛,咧著嘴樂道:「不信你問子柔,看我可有一句假話。」

  魏霸著實吃了一驚,把目光轉向魏風。魏風哈哈一笑,點頭道:「子烈說的都是真的。」

  「這麼快?」

  「其實也沒什麼。你不是讓阿母幫他納妾嗎,結果阿母一下子給他納了兩個妾。這兩個女子都是小戶人家的孩子,身體好得很,進門不到兩個月,就先後懷上了。大概是被她們刺激了,弟妹也安心保養身體,隨後也生懷上了。今年春天,四個孩子幾乎同時出世。」

  「四個?」魏霸睜大了眼睛。

  「是啊,弟妹生了一對龍鳳胎,另外兩個一人一個兒子。」魏風拍拍魏武的肩膀,嘆道:「以前只覺得你的子嗣多,現在看,這小子才是最能生的。阿母說,得讓他出去活動活動了,要不然,僅靠那點賦稅,養不起啊。」

  這一次,連陸遜都忍不住笑出聲來。他只知道帶著魏風、魏武來見魏霸,卻不知道他們兄弟之間還有這樣的約定。至於說魏武怕養不起孩子,那不過是兄弟之間的說笑罷了。魏武就是不上陣作戰,魏霸也會賞賜他。他只是閒得手癢罷了。

  「這麼說,我就沒話說了。」魏霸到案前坐下。這時,夏侯玄、孫韶也趕來了,幾個人圍著地圖,開始安排戰事。

  「洛陽城很堅固,不是那麼好攻的。」魏霸說道:「陸將軍對此最有發言權。」

  陸遜點點頭,接上去說道:「雖說我軍有大軍超過十萬,可是要想攻下洛陽城,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依我之見,還是圍城的比較好。與其把魏軍打散再進行追擊,不如圍住洛陽,等魏軍趕來支援,在洛陽城下予以殲滅。」

  眾人點頭,表示同意。

  魏霸又道:「陸將軍的圍城打援,的確是好辦法。可是,我們十多萬大軍,也不能一起在這裡等著。」魏霸擡起頭,看看魏風、魏武:「子柔,我給你一個任務。」

  魏風立刻挺起了胸膛,兩眼興奮得直冒光。

  「你立刻趕往青州,與唐千羽會合之後,趕往幽州,聽從鄧艾的指揮。」

  魏風一愣:「為什麼要去幽州?」

  魏霸翻了個白眼,看來在家呆了幾年,魏風在兵法上還是沒什麼長進啊。陸遜咳嗽一聲,解釋道:「將軍,洛陽是圍城戰,騎兵,特別是重甲騎發揮不了太大的作用。可是到了幽州,重甲騎就能起到非常關鍵的作用。佔領了幽州,西行則入並州,南下則取冀州,這仗,可有得打呢。」

  魏風前面的沒聽得入耳,最後一句,可是正中他的下懷。他立刻笑容滿面,大聲應喏。

  見魏風有了好差事,魏武急了:「兄長……大王,我呢?」

  「你暫時在我身邊,領親衛營。」

  魏武還要再說,魏霸咳嗽一聲,示意他待會兒再說,不要影響公務。魏武看著得意洋洋的魏風,只得把湧到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魏霸和陸遜等人繼續商量戰事。

  「既然我們大家都同意,暫時不強攻洛陽,那麼我們就做個分工。」魏霸把目光轉向陸遜:「陸將軍,你對洛陽的情況最熟悉,圍攻洛陽的戰事就交給你負責。夏侯太初為副,孟子度及孫公禮所部,皆聽你調度。」

  陸遜一怔,有些猶豫。孫韶也就罷了,夏侯玄那可是魏霸的內兄,早就是獨當一面的大將,讓他指揮夏侯玄,這可不是一般的重任啊。就算是攻魏,生怕夏侯玄與魏國有說不清的聯繫,也大可以將他調開,沒必要安排在自己的麾下。

  「大王,既然暫時只是圍城,不是強攻,留這麼多在此,是不是有些浪費?」陸遜斟字酌句的說道:「如果派一員大將,渡河殺入冀州,先斷了魏軍的後路……」

  「你說得不錯,不過,殺入冀州的任務,我自領了,誰也不能和我搶。」魏霸哈哈一笑:「洛陽最重要,雖然目前為止只是圍,不是攻,卻也不能有所疏忽。所以,這裡的兵力一定要留足。這麼多大軍,除了你之外,我想不出有第二個合適的人選。」

  魏霸笑笑,又道:「陸將軍,我記得,你今年有五十多了吧?」

  陸遜連忙躬身道:「癡長五十有六。」

  「五十有六,再過幾年,就是花甲之年了。不趁著這個機會戰個痛快,難道花甲之年還要萬里征戰?陸將軍,人生不僅是戰鬥,也要享享天倫之樂。到了年紀,功成名就,含飴弄孫,就不要再和年青人爭了。你說是不是?」

  陸遜心領神會,宛爾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就當仁不讓了。諸君,不是我要搶功,這是大王給我的機會,你們就慢慢再等吧。」

  夏侯玄也笑了起來:「這是大王給將軍的機會,何嘗不是給我們的機會。能夠在將軍身邊揣摩觀習,也是我等的福氣。將來等將軍解甲歸田,恐怕除了令郎令孫,沒幾個人有這樣的好機會了。」

  他轉過身,對魏霸躬身施禮:「多謝大王。」

  孫韶也笑了起來:「夏侯將軍言之有理,我深表贊同。為將這麼多年,早就覺得到了瓶頸,如果能得陸將軍點撥一下,也許能茅塞頓開。」

  在座的都是聰明人。陸遜這是最後一戰,此戰過後,他將功成名就,卻不會再上戰場,以後的機會都是他們的。既然如此,他們又何必與陸遜爭功呢,大家樂得做個順水人情,成就他的最後一戰。既然是最後一戰,陸遜自然會使出渾身解數,這一戰肯定精彩紛呈。就近觀摩,學點本事,協助陸遜完成這次任務,也為以後自己獨立統兵作戰積累一點基礎,正可謂是兩全其美。

  魏霸的安排不是將兵,而是將將。作為一個未來的君主,他已經把目光轉到了調整將領之間的關係上,而不僅僅是排兵佈陣。將兵再高明,也不過是一個戰將,將將高明,才是真正的統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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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3:59

第1010章 驚天之秘

  夏侯霸背著手,在帳內來回踱著步,焦灼如籠中困獸。

  他現在就是一頭困獸。

  新年之後,春風漸起,各種消息就隨著春風一直來到了他的面前。先是魏霸成了晉王,當之無愧的成為蜀漢的第一重臣。如今,他雄心勃勃,幾路大軍虎視眈眈,一步步的逼向睢陽,大有將整個山東一舉拿下的勢頭。

  夏侯霸不能不緊張,魏霸的實力已經遠遠超過了他,撲向睢陽的三路大軍加起來,兵力接近十萬,是他的兩倍有餘,而他一直以來仗以取勝的騎兵早就落了下風,再也不可能力挽狂瀾。

  這一仗,還沒有打,他就已經露出了敗相。於今之計,最好的辦法是放棄睢陽,收縮防線,退守成臯、滎陽一帶。成臯、滎陽有地利可用,離洛陽又近,更有利於防守。

  這個念頭一浮現在腦海裡,夏侯霸就有些莫名的焦躁。他一向崇尚進攻,認為進攻是最好的防守,現在仗還沒打,他就要放棄兗州,立足於防守,實在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這足以說明,他不僅在實力上沒有任何自信,在心理上也已經輸了。

  這一點,比兵力不足更讓夏侯霸沮喪。

  一個親衛走了進來:「將軍,營外有一個人,自稱是將軍故人,求見將軍。」

  「故人?」夏侯霸愣了一下:「他叫什麼?」

  「他沒說。」親衛遞上一封信:「他說把這個交給將軍,將軍就知道他是誰了。」

  夏侯霸接過信。打開看了一眼,臉色頓時一變。他沈吟了片刻,說道:「讓他進來。」他隨即又讓人叫來了夏侯威,寒著臉道:「給我準備一百名甲士,將大帳包圍起來,任何人不得隨便出入。」

  夏侯威莫名其妙:「幹什麼,有刺客?」

  「我準備殺人。」夏侯霸擺擺手,示意夏侯威不要多問了,立刻去準備。夏侯威撓撓頭,轉身去準備了。夏侯霸看了一眼手中輕飄飄的信。冷笑一眼:「好大的膽子。居然還敢來見我。」

  時間不長,夏侯威將甲士部署到位,一百名甲士將中軍大帳圍了三重,盔明甲亮。殺氣騰騰。

  來人一襲春衫。除了臉皮略有些黑之外。可以算得上玉樹臨風,氣定神閒。

  他看了一眼大帳外的甲士,就展顏而笑。對站在門口,一臉寒霜的夏侯霸說道:「仲權叔,這就是你手下最精銳的力量?」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夏侯玄。這一百甲士雖然很威風,可是在他的眼裡,這些人不過如此。原因很簡單,他看過更強悍的甲士,那些甲士的殺氣比眼前這些甲士還要更勝幾分。

  夏侯霸眉頭微蹙,聽聞夏侯玄來了,他本想擺出一個陣勢,先殺殺夏侯玄的威風,挫挫他的銳氣。身為敵國大將,居然敢孤身入營,這眼裡還有我麼?不料他精心準備的下馬威根本沒鎮住夏侯玄,反而被他笑話了。這讓他很受傷。

  「進來吧。」夏侯霸不接夏侯玄的話茬,轉身進了大帳,自顧自的在主席坐下,寒聲道:「最好能說幾句讓我滿意的話,要不然,你今天走不出這個大帳。」

  「仲權叔什麼時候喜歡聽好話了?」夏侯玄慢條斯理的在客席上坐下,將衣擺整理好,這才擡起頭,笑盈盈的看著夏侯霸:「這可不是我印象中的你啊。」

  夏侯霸更是惱怒:「這麼說,你今天是來消遣我的?」

  「當然不是。」夏侯玄搖搖頭:「我只是想不出有什麼樣的話能讓你滿意。大戰在即,論兵力,論形勢,論錢糧充足,論將帥能力,我都想不出一點能讓你高興起來的話。要不,我姑妄言之,你姑妄聽之?」

  「呸!」夏侯霸啐了一口,愈發的沮喪。夏侯玄的話句句戳他的心窩,讓他更加鬱悶。可是,夏侯玄輕身來訪,他又不能真的一聲令下,將夏侯玄斬殺當場。別說夏侯玄是他的親人,就是普通人,他也不能這麼幹啊。

  「你究竟來幹什麼的?」夏侯霸沒好氣的說道。

  「馬上就要和你對陣了,事先打個招呼。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嘛。」

  夏侯霸冷著臉道:「曾經是一家人,現在是敵人了。」

  夏侯玄看了夏侯霸一眼,忽然又笑了起來,他搖了搖頭,突然問了一句:「你知道你為誰而戰嗎?」

  「當然是為天子而戰。」

  「你知道天子是誰?」夏侯玄追問了一句,只是臉上的笑容已經不見了,只剩下譏諷和嘲笑。

  夏侯霸的眉頭擰了起來。他盯著夏侯玄,心臟猛的跳了兩下。夏侯玄來果然有事,而且是大事,是他心裡一直擱不下的那件大事。

  夏侯玄起身,坐在夏侯霸對面,伸手端起夏侯霸的酒杯,倒了一些酒在案上,用手指蘸了酒,寫了一個名字。夏侯霸一看,眼睛頓時瞪得溜圓,他霍的站了起來,大聲道:「不可能!」

  夏侯玄無動於衷,輕輕的把名字擦掉,又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端起酒杯,慢慢的品起了酒。

  夏侯霸愣了半天,一步跨到夏侯玄身邊,揪著夏侯玄的袖子,低吼道:「快說,你是從哪兒得來的消息?你是想拿這個消息來誘降我嗎?」

  夏侯玄輕輕掰開夏侯霸的手,微微一笑:「你覺得我有誘降你的必要嗎?我只是不想讓你死得糊裡糊塗。其實,你應該明白我說的是真的,對不對?」

  夏侯霸兩眼圓睜,太陽穴呯呯直跳,額頭血管像蚯蚓一下蠕動著。正如夏侯玄所說,他一看到這個名字,就知道可能是真的。只有如此,才能解釋一直以來,朝廷的怪異舉動。

  可是,他從情感上不能接受,這也太詭異了。如果是這樣的話,當初明帝為什麼要重用他,還讓他做了輔政大臣?

  「你有證據嗎?」

  「如果沒有證據,我敢來見你,又說這樣的話?」夏侯玄眼皮一挑,冷笑道:「這件事有多嚴重,我不至於連這點都分辨不出吧?」

  「那你想如何?」夏侯霸忽然冷笑一聲:「既然魏霸早就知道這件事,他為什麼還要和洛陽談判?」

  「他姓魏,又不姓曹,洛陽的事,對他來說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機會而已。」夏侯玄嘆了一口氣:「我來見你,也是費了好大的口舌。你應該清楚,將整個曹家清除掉,對他來說,這是一個大好機會。多一個魏國,不僅多分一份土地,更是一個不安定因素。如果能趁此機會清除掉,將來也可以省很多事。」

  夏侯霸的眼角不住的抽搐起來。他咬牙切齒的罵道:「賤人,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做出這樣的事來。我要回洛陽,我要回洛陽。」

  「你當然應該回洛陽,可是不能這樣回去。」夏侯玄擺擺手,示意夏侯霸稍安勿躁。「如今大戰在即,雖然還沒打,但是形勢已經很明朗。你直接面對的對手是我和鎮北大將軍陸遜,在我們的身後,還有晉王殿下。說得直接一點,你和我們任何一個人對陣,如果實力相當,也許還有一戰之力。可是現在,你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夏侯霸沒有反駁,他知道夏侯玄說的是實情。

  「因此,退回洛陽,是遲早的事情。可是在此之前,你不能露出任何破綻。否則,你不僅無法挽救曹家,而且會把自己陷進去。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今天冒險前來,可就是害了你了。」

  夏侯霸冷笑一聲:「說了半天,你還是要我聽你的,將兗州拱手相送。兗州我可以給你,可是我能得到什麼?」

  夏侯玄反問道:「你想得到什麼?」

  「我……」夏侯霸一時語塞。他是有一個願望,可是話到嘴邊,又覺得這個願望太離譜了,魏霸肯定不會答應。

  「想為曹家保留一點封爵?」

  夏侯霸點了點頭,神情忐忑:「可以麼?」

  「不知道,我盡力而為。」夏侯玄站了起來,撣撣衣服:「也許吧,我能爭取到一個機會。不過,這個機會很渺茫。你應該清楚,現在你的談判資本還沒有洛陽雄厚。就我所知,洛陽已經答應了晉王的相關條件,現在只是在商談一些細節而已。」

  「我有大軍!」夏侯霸咆哮起來:「我還有近五萬大軍。」

  「你要覺得能打,你不妨試一試。」夏侯玄惋惜的搖搖頭:「五萬軍餉都發不出來的大軍,你覺得有什麼用?」他指了指外面的那些甲士,又道:「這樣的將士,在我的軍中至少有五千,在晉王殿下的身邊更是數不勝數。這些人遠遠算不上精銳,每一個真正的戰士都應該如此,也只有你,才會把他們當個寶貝,拿出來炫耀。」

  他回頭看了一眼夏侯霸:「你要想參與到這場賭局中,先得看看自己手中有多少本錢。如果連這一點都做不到,那我今天真是白來了。仲權叔,保重!」說完,夏侯玄拱了拱手,揚長而去。

  夏侯霸目送夏侯玄離開,忽然覺得渾身無力,一屁股坐在席上。他托著額頭,腦子裡亂成一團,憤怒和驚訝,絕望和無助,全部糾纏在一起,讓他欲哭無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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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3:26

第1009章 孤臣


    李嚴很憤懣,很不甘。他站在庭中,看著那些箱子,一直不知道是該臭罵費禕、魏興一頓,把他們趕出去,還是把他們迎進門去,熱情招待。

    俗話說得好,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短。魏霸給他送禮,當然不是因為感情,而是要他辦事。

    魏霸能有什麼事需要他來幫忙?自然不是魏霸辦不了,而是魏霸不願意辦,只好假手於他。

    這樣的事,李嚴想得出來的只有一件:清洗丞相府的勢力。

    這當然不是一件容易辦的事。諸葛亮雖然擅權多年,打擊政治對手不遺餘力,結了不少仇。但是諸葛亮本人的道德無可指摘,特別是在那些與他沒有直接衝突的普通百姓眼中,諸葛亮是個完美的道德聖人。對他下手,將來是要背罵名的。

    魏霸不願意自己幹,大概也是出於這個考慮。他愛惜自己的名聲,這樣的髒事交給別人來做,自己置身事外。李嚴很佩服魏霸,到了這個地步,他還能保持冷靜,沒有腦子一熱,親自上陣,痛快淋漓的大殺四方。由此可見,魏霸已經成熟了,他不僅在戰場上呼風喚雨,在朝堂上也是一個老練的玩家。

    難怪諸葛亮也不是他的對手。既然如此,我又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既然不肯真正的退隱,就只能從清形勢,俯首認命。需知現在能做魏霸手中刀的人可不是只有他一個,他現在拒絕費禕。費禕轉身就可以找到另外一個人,並不會有什麼太大的影響。可是對他來說,這個機會一旦喪失,就意味著從此出頭無望。

    剎那間,李嚴想了很多。

    費禕含笑而立,並不著急。他知道李嚴沒什麼選擇,他能開中門迎客,說明他早就等著這一天。至於此刻的猶豫,不過是一個殘餘的掙扎而已。作為一個從劉備時代起就官居高位的老臣,現在要向一個後輩俯首稱臣。他有點不甘也是很正常的。此時此刻。強迫他反而不好,只有讓他自己想通了,以後做事才方便。

    他奉魏霸之命到長安來,只是負責穿針引線。幕後操控。絕不會親自動手。雖然他現在還是朝廷的大鴻臚。但是他很清楚,自己遲早有一天會成為晉國的臣子。更何況,他曾經是諸葛亮的故吏。受過諸葛亮的恩慧,不能做出這種噬主的事,要不然,他會被人鄙視一輩子。

    這種事,當然只有李嚴來做最合適。

    和他不同,李嚴沒有選擇。

    過了片刻,李嚴再一次笑了起來,再也不看那些禮物一眼,伸手相邀:“二位,請堂上坐。”

    費禕和魏興交換了一個眼神,舉步上堂。

    費禕和李嚴談了半天,然後就離開了。他接連又拜訪了幾個人,這才來到彭珩的住處。他上一次離開的時候,都城還在成都,現在正在遷都,這裡又沒有他的家,他只好暫時藉住。

    彭珩如今已經公開化了,他無需再隱瞞自己的身份,可以正大光明的生活在長安城裡,卻沒有人敢動他一根毫毛。看到費禕,他笑了,笑得一臉的陽光。

    “那件事,我已經派人去查,很快就會有結果。”彭珩說道:“可是,有一件事比較麻煩。”

    “什麼事?”

    “大王要依法辦事,用律令來製裁丞相一系,當然是大快人心。可是有一個問題,那些死士和姜維的瓜葛,你能找到明確的證據嗎?既然是死士,又明知這樣的任務,恐怕你們從他們嘴裡掏不出什麼有用的信息吧?”

    費禕眉頭一皺:“你沒有蒐集到相關的信息?”

    “沒有。”彭珩搖搖頭:“至少到目前為止,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我對此沒有任何準備。”

    費禕明白了。彭珩根本沒有想到魏霸會用正規的途徑來處置丞相府,他肯定以為,到了這一步,那還不是想怎麼乾就怎麼幹,根本不需要什麼證據,所以事先根本沒有準備這方面的東西。現在事到臨頭,他抓瞎了。

    費禕也不好批評彭珩,說實在的,他當初聽到魏霸這個要求的時候,也有些詫異。只是他沒有彭珩這樣的任務,當時也只是詫異而已。詫異過後,反而是一種釋然。而彭珩卻面臨著舉證的重大困難。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安慰彭珩。這不是彭珩的錯,只能說他運氣不好。

    “證據可以慢慢找。牽涉到這麼多人,這麼多事,不可能一蹴而就。”費禕解釋道:“特別是姜維手中還有三萬步騎,在晉王的大軍沒能到達之前,不能逼得他狗急跳牆。否則,一旦他決定降魏,魏軍重新掌握關中,對任何人都不是幸事。”

    彭珩點點頭。他明白了費禕的意思。長安朝堂上的爭鬥可以緩緩圖之,底線是保證長安的安全。如果讓魏軍主力進入關中,就算是魏霸有再強的實力,短時間內也很難統一天下。魏霸現在要先解決關東的戰事,通過正規途徑來解決丞相府,而不是乾淨利落的大清洗,也是緩兵之計,有安撫人心的用意。

    ……

    兩天后,費禕在朝堂上慷慨陳詞,以大鴻臚的身份和立場,表露對宣詔使者意圖行刺晉王魏霸的憤怒,請求天子下詔,徹查相關人員,給晉王魏霸一個交待,給天下人一個交待。以天子之名,行刺殺之實,這樣的事,任何一個有點底線的人都不能接受。如果不徹查清楚,將是蜀漢朝堂之辱。

    費禕很有分寸,既不指責天子,也不指責已故的丞相諸葛亮,他只是提出一個要求,讓自己顯得立場很公正,沒有預設任何敵人。

    劉禪也知道這件事關係重大,令群臣討論。因為費禕沒有把矛頭指向丞相府,所以丞相府一系的官員也不好直言反對費禕的提議。他們沒有理由反對,否則,豈不顯得做賊心虛?

    丞相府一系保持沈默,雖然他們並不怎麼默契,可是在朝堂上的表現卻非常一致。

    劉禪隨即指定了李嚴、吳懿為主副負責人。李嚴是曾經與諸葛亮、魏霸三足鼎立的權臣,名義上,他不會偏袒晉王,吳懿則是誰也不得罪的老好人,與丞相府的交情也不錯,由他來平衡李嚴再合適不過。

    而丞相府的人則因為都有嫌疑在身,就目前而言,任何一個人都不適合做為本案的負責人。更讓蔣琬等人絕望的是,就算沒有這個避嫌原則,丞相府也不找不出一個能夠和李嚴抗衡的人。

    諸葛亮在世的時候,李嚴沒有還手之力。諸葛亮死了,李嚴死灰復燃,丞相府居然沒有他的對手。

    聽到這個消息,在家守靈的黃月英沈默了很久。

    ……

    潼關,姜維坐在城樓上,看著滾滾東去的大河,眼神有些憂鬱。

    自從費禕從潼關經過,他就覺得一陣陣的不安。可是,長安朝堂上的結果又讓他非常意外。魏霸居然讓費禕出面,請求天子主持公道,立案調查這件刺殺案,而不是集結相關人員,直接對丞相府進行清洗,這和他當初的估計大相徑庭,也讓有些猶豫不定。

    如果此刻天子下詔清洗丞相府,解除他的兵權,那他還有理由鼓動手下的將士進行反抗。諸葛恪被擒了,諸葛瞻還小,楊儀、蔣琬等人都是書生,丞相繫沒有人是他的對手,憑藉手中掌握的兵力,他有相當的把握接過諸葛亮的權柄,再次控制朝廷,繼續佔據道義的話語權,把魏霸釘死在反賊的柱子上。

    這樣一來,只要郭修得手,魏霸身亡,魏霸手下的力量分崩離析,他就成了實力最強的勝利者。接下來,他就可進可退。進,可以號召天下勤王,獨攬大權,吞併魏國,完成丞相北伐中原,一統天下的遺願。退,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結束與魏國的戰鬥,再以諸葛恪被擒,諸葛誕被殺為由,通過諸葛瑾與孫權取得聯繫。孫權被魏霸奪走了大半個吳王,不可能一點怨恨也沒有,至少可以讓他保持中立,共同聯合起來,一起對抗曹魏。

    退一步講,即使郭修再次失手,他也能憑藉掌握的力量,和魏吳聯手,共抗魏霸。漢魏晉吳四分天下。關中四塞,益州更是割據一方的有利地形,再加上涼州的戰馬資源,他可以掌握半壁江山,可攻可守,依然具有不小的優勢。

    然而,費禕只是請求天子派人徹查,甚至沒有指明丞相府,這麼大的一件事,就成了一個很正常的案子。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他想舉兵政變,恐怕也沒有多少人願意支持他。

    至少朝堂上沒有多少人會支持他。因為他這麼做的理由不足,形同反叛,更容易坐實了圖謀不軌的罪名。

    姜維一時進退失措。丞相走了,他發現自己連個商量的人都沒有。他比丞相更像一個孤臣,丞相至少還有蔣琬、張裔等人作為心腹,而他除了幾個目前還僅僅是普通官員的同鄉之外,找不到一個志同道合的人可以並肩戰鬥。他很清楚,蔣琬等人不僅不會支持他,反而會排斥他。原因很簡單,丞相推薦蔣琬為繼任者,而蔣琬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要想繼承丞相之位,只能把他這個最強勁的對手排擠在一邊。

    敵人很多,朋友卻屈指可數。丞相去世,夫人橋月又返回了家鄉,姜維感到很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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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3:02

第1008章 長袖善舞

  劉禪又驚又怒。

  直到費禕開口之前,他雖然埋怨丞相給他闖了禍,但是他從來不懷疑丞相的良苦用心。正如以前他一直覺得丞相太嚴厲,卻不懷疑丞相有不臣之心一樣。

  他相信丞相,他真把丞相當成父親一樣的信任。

  可是,聽完了費禕這些話,他才知道諸葛亮瞞著他做了多少事情。他不用去查了,他相信費禕不會去誣陷丞相。他現在知道,費禕說得沒錯,魏霸如果真有不臣之心,那也是丞相一步步的逼出來的。

  不管動機如何,諸葛亮獨攬大權是事實。以前,劉禪只是不滿諸葛亮的做法,卻不懷疑諸葛亮的忠誠。現在,他依然不懷疑諸葛亮的忠誠,卻不得不面對諸葛亮造成的惡果。

  他硬生生把一個國家棟樑逼成了逆臣賊子,而且,這似乎已經無可挽回。

  你可以說好心辦了壞事,可是能因為好心辦了壞事就不用承擔後果嗎?

  劉禪憤怒了。

  「丞相誤我,丞相誤我!」劉禪連聲叫道,在大殿上來回踱著圈,憤怒得像頭焦躁的公牛。他低吼道:「丞相他想幹什麼,都病成了那樣,卻不肯死,非要把魏霸逼反了,他才肯死麼?現在好,他趁心了,我怎麼辦?我怎麼辦?」

  「法辦!」費禕接了一句。

  「什麼?」劉禪一時沒聽清,扯著嗓子又問了一句:「你剛才說什麼?」

  費禕提高聲音,又說了一遍:「臣說。法辦,依法查辦。」

  劉禪快步走到費禕面前:「法辦?」

  費禕重重的點了點頭:「陛下,國有國法,凡事皆當以法為本。丞相當年制蜀科,以法治國,是以國泰民安,罪人而無怨,皆因依法而行。今天,以朝廷大臣之重,行刺殺大臣之事。非律法所容。若不能以法制裁。則人人效仿,天下豈能不亂?若不能按章辦事,清查涉案人等,又怎麼能服眾?」

  費禕一口氣說了幾個按法辦事的理由。大意無非是說。只有依法辦事。把這件事案子查清楚,相關人員都得到懲處,還晉王一個公道。才能讓天下人心服口服,也讓那些弄險的人受到應有的懲處。

  不管怎麼說,用刺殺的手段來解決朝堂上的爭端,都是上不了檯面的事,不能縱容,當然也不能效仿,只能依法處置,才能正本清源,恢復朝堂上的秩序,否則,以後看誰不順眼,都派刺客去幹掉對手,那朝堂還是朝堂嗎?

  就算是市井,也不能這麼幹啊。

  劉禪覺得有理,接受了費禕的建議,組織相關的人員,設立專案組,專門負責這件刺殺案。

  這個決定,將在兩日後的朝會上宣佈,並由群臣一起商定負責人員。

  ……

  和劉禪達成了一致,費禕離開了皇宮。在出宮門的時候,他遇到了董允。

  董允和費禕是好朋友,甚至可以說是至交。費禕能得到諸葛亮的賞識,在某種程度上來說,就是因為得到了董允的幫助。不過,自從費禕和魏霸走得近了之後,他們之間的來往就非常少了。

  今天,董允攔住了費禕。他的臉皮抽了抽,像是笑,又像是哭。

  「文偉,今天又對陛下說了些什麼?」

  費禕笑了:「休昭,有什麼話,就直說吧,何必拐彎抹角的。我對陛下說了些什麼,你很快就會知道,又何必專程來問我?」

  董允的臉再次抽了抽,轉身相邀。費禕也不推辭,跟著董允來到了他的官廨。董允讓人上茶,隨即關上了門,向費禕深施一禮:「文偉,救我!」

  費禕慢條斯理的喝著茶,目光穿過茶霧,瞟了董允一眼:「怎麼,這件事,你也有份?」

  「我能不知道嗎?」董允都快哭出來了。

  「那你究竟知道多少?」

  董允愣了一下,沒太明白。費禕又問了一句:「你知道多少,比如詔書的內容,比如刺客的來處……」

  「我哪能知道那麼多。」董允叫了起來,臉都有些白了。「我只知道丞相要對付魏……不,晉王,究竟是什麼手段,我不太清楚。後來才知道,劉鈺那小子也在裡面,我還以為是劉鈺要下手呢。劉琰死後,劉鈺遍訪名師,苦練武技,據說下了些本錢,身手不錯。」

  費禕不動聲色的聽著,聽完董允的講述,他知道董允其實知道的很有限。想想也很正常,這麼機密的事,怎麼可能誰都知道。

  「那你估計,誰會對這件事比較瞭解?」

  「姜維!」董允不假思索的說道,神色有些猙獰,片刻之後,他又說道:「諸葛恪應該也是知道的。」

  「為什麼?」費禕佯裝不解的問了一句。

  「那還用問?」董允的怒火被挑了起來:「文偉,我想你也清楚,姜維這豎子,不知道有什麼好的,偏偏丞相把他當心腹。當初剛剛歸順,就封了侯。如果說這是安撫涼州人,那也就罷了,可是憑什麼讓他統領虎步營?虎步營可是天子禁軍啊,我都沒機會……」

  董允一說,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了。坐在自己面前的不僅是多年前的至交,更是如今能夠救他一命的唯一機會,他哪裡還敢瞞著藏著。當下把自己的猜測一一說來。

  費禕聽了,暗自慨嘆。丞相啊,這些事,你知道嗎?你身邊的人都在互相猜忌,你又怎麼可能戰勝魏霸。魏霸身邊的人也勾心鬥角,爭權奪利,可是魏霸能及時處理,絕不會造成這麼大的矛盾。董允對姜維的怨恨,可不亞於對魏霸的怨恨啊。

  你重用姜維和諸葛恪,傷了多少人的心啊。

  等董允說得口乾舌燥,捧起茶杯喝茶,費禕給他續了一杯茶,又拍拍他的肩膀:「休昭,我沒看出來你有性命之憂啊。就這麼點事?當然了,你和丞相走得近,要說一點牽連也沒有,恐怕也不太可能。可是就我看來,你這點事,應該不嚴重。充其量,也就是暫時貶職而已。」

  「當真?」

  「當然。」費禕笑笑:「和丞相有交往的人多了,難道都是同案犯,就得殺?那得殺多少人啊。」

  「說得也是呢。」董允如釋重負,也笑了一聲,只是笑得不太自然,聲音乾澀尖細,有如梟哭。

  「行了,安心等著吧。」費禕起身,甩了甩袖子,舉走向外走,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休昭,有句話,我要提醒你一下。」

  「你說。」董允連忙說道。

  「你身為光祿勳,統領宮中衛士,負責陛下的安全,可謂是身荷重任。當此多事之秋,你要恪守自己的本分,千萬不要再出紕漏。要不然……」

  董允心領神會,連連點頭:「多謝文偉提醒。」

  費禕笑了笑,如此一來,除了蔣琬身為尚書令,可以自由出入宮之外,丞相府的其他人想再見駕,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

  費禕離開了皇宮,徑直來到了李嚴的住處。李嚴現在不是大將軍了,當然不能再住在大將軍府。他們父子搬到了一個僻靜的小院,僅從門前的格局看,誰也不會想到這裡住著李嚴。

  費禕在門前站了一會,大門敞開,李豐快步走了出來,滿臉堆笑:「費君大駕光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啊。」

  費禕笑了起來:「晉王殿下曾經說過,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這幢宅子雖然簡陋了一點,卻因為有了君家父子,早就蓬蓽生輝啦。」

  「費文偉,你越來越會說道了。」李嚴從裡面走了出來,含笑打量了費禕一番,道:「說吧,來看我這個廢人,有何貴幹。我這裡一窮二白,仙也沒有,龍也沒有,廢物倒是有一個。」

  費禕哈哈大笑,挑起大拇指道:「將軍,還是晉王殿下說得對,大將軍為官多年,不會一蹶不振的。今天一見,果然神采依舊。」

  「是麼,他如今高居王位,還記得我這個故人?」李嚴撫著鬍鬚,皮笑肉不笑。

  「那當然,事到如今,晉王殿下還指望著大將軍能為他主持公道呢。」費禕笑道:「大將軍,你莫非手緊到這個地步,連一杯奉客的茶也捨不得?」

  李嚴一愣,仰天大笑,拉著費禕進屋,一邊笑一邊說道:「慚愧慚愧,我自從敗走壺關之後,就閉門讀書,家中久未有客,一時真是沒什麼準備。不過,既然你費文偉來了,又帶來了晉王的問候,我就是賣了這身衣服,也得請你喝一頓酒。」

  「那還是我來吧。」費禕拍了拍手,魏興帶著挑了幾擔禮物走了進來,向李嚴躬身一拜。

  李嚴認識魏興,他看了看那些禮物,又看了看魏興,嘴角抽了抽,似笑非笑的說道:「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看來這次晉王真是受了大委屈了。要不然,他那麼喜歡算計的人,不會下這麼大的本錢啊。」

  魏興微微一笑:「誠如大將軍所言。我家少主為國效力,出生入死,卻受到這樣的對待,著實讓人寒心,所以這才略備薄禮,請大將軍主持公道。」

  李嚴撫著鬍鬚,笑了起來,只是笑得有些苦澀,有些落寞。曾幾何時,他還是魏霸的盟友,俯視魏霸,現在,他卻已經淪落為魏霸手中的一把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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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爵 | 2014-10-12 20:12:29

第1007章 宣戰

  三月初,風塵僕僕的費禕走進了潼關城。

  潼關的守將已經不是魏家的陳祥,而是姜維。所有的將士都換成姜維的部下,幾乎沒有一個是費禕認識的人。一進城門,費禕的隨從就感到了濃濃的寒意。潼關是要塞,要將這麼多人全部殺死,那將是一個常人難以想像的殘酷。可是能將整個潼關的守軍換掉,這也是非常驚人的手段。

  由此可見,長安還在丞相府一系的手中。作為魏霸的使者,費禕在潼關駐留就非常危險,應該速速離去,才能保得萬全。

  費禕拒絕了。他直接來到了姜維的面前。

  姜維很詫異,他下意識的站了起來,居高臨下的打量著費禕,卻覺得自己彷彿是跪在費禕面前,無來由的心虛。

  費禕笑了:「伯約,別來無恙?」

  姜維猶豫了片刻,拱起手,乾笑道:「文偉兄這一路,可真是辛苦啊。」

  「不辛苦,都是為朝廷效力,人臣所當為。」費禕咳嗽了一聲,又道:「實不相瞞,這次回長安,可能有些事,將對你不利。」

  姜維的心猛的跳了起來,眼睛也有些紅了。他下意識的伸手去摸刀。一看到他這副架勢,他身邊的那些親衛也緊張起來,不動聲色的向費禕圍了過去。費禕身邊只有一個隨從,魏霸給他的武卒全部被他留在了外面,此刻,只要姜維一聲令下,他很可能就會身首異處。

  不過,費禕只是平靜的看著姜維,一點緊張的情緒也沒有,彷彿只是老朋友之間敘敘舊。視旁邊的劍拔弩張如無物。

  「行刺晉王的人中,有一百多涼州人,有人說,是你安排的?可有此事?」

  姜維眉頭一挑,伸手往下一壓。親衛們立刻停住了,緩緩退回原處。他乾笑了一聲:「你看呢?」

  「不知道。」費禕搖了搖頭:「這件事關係重大,豈能隨口亂說。我來長安,就是要找證據的。伯約,如果查出來真是你幹的,天水四姓。可能要換一換了。」

  姜維不由自主的長嘆了一口氣,又慢慢的吐了出來:「無妨。當年我父親為國捐軀,姜家已經受過一次大難,不怕第二次。哪怕粉身碎骨,只要能青史留名,想必姜家的列祖列宗也會很欣慰的。」

  「那就好。」費禕拱了拱手。轉身告辭。

  姜維不顧親衛們的提醒,看著費禕離開,半晌才坐了回去。他的後背全是冷汗,不由得有些怏怏,起身回了內室。

  橋月正在內室忙碌,見姜維進來,連忙起身。姜維摘下頭盔。輕聲道:「幫我換一身衣服。」

  橋月茫然,卻還是很快幫姜維解了甲,等她脫下姜維的內衣,這才發現姜維背上已經被冷汗淋濕,不由得眉頭一皺:「夫君,這是……」

  「費禕剛剛來過。」姜維低下頭,弓著肌肉賁起的背:「他只是一個書生,僅有三寸不爛之舌,卻如有百萬兵,讓我如芒在背。」

  橋月沒太聽懂。她只是迅速的端來了一盆熱水,給姜維擦了背,又幫他換上一身乾衣服,然後一臉茫然的坐在姜維面前:「夫君,你餓麼?」

  姜維笑了笑。伸手摸著她的頭皮,過了片刻,他說道:「我好久沒有看到阿母了,你回家一趟,代我盡盡孝心吧。」

  「好。」橋月不假思索的點了點頭:「我在家住一個月,然後就回來陪你。」

  「不急。」姜維搖搖頭:「安心在家等著,等我的消息。」

  ……

  費禕出了潼關城,一口氣奔出三十里,這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下令在路邊休息片刻。

  他跳下馬,在路邊的一塊石頭上坐定。魏興走了過來,遞給他一隻水壺,淡淡的說道:「費君,你剛才太冒險了。」

  費禕瞟了魏興一眼,笑道:「躲得過去麼?」

  魏興沈思片刻,笑了:「想不到費君雖然不領兵,卻有大將風度。只是這樣太冒險了,你至少先和我商量一下。」

  「告訴你,你就不會讓我去了。」費禕指指魏興,又指指自己的胸口:「你我立場不同,想法自然有區別。你要保護我的安全,我卻要向姜維宣戰。」

  「宣戰?」

  「對!丞相府的那些書生不可怕,可怕是姜維這種敢於不擇手段的武夫。不先把他鎮住,我們的事沒法做。我擺明態度,就是回來調查他的。如果我死了,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以我對姜維的瞭解,他不會被這點虛名所累。」

  「是的,可是他現在還沒有下定決心,不敢魚死網破,所以被我佔了上風。」費禕眯起了眼睛:「我們要在他困獸猶鬥之前做好安排,要不然,長安必然有一場腥風血雨。」

  魏興點點頭。

  「你派人聯繫彭珩,看看陳祥和他的手下在哪裡。如果能把這支力量掌握在手中,我們的安全就又多了幾分保障。」

  「好!」魏興這次沒有猶豫,立刻安排人去和彭珩聯繫。

  ……

  兩天後,費禕到達長安,帶來了晉王魏霸的泣血上書。

  按理說,費禕身為大鴻臚,回京當然先要到丞相府述職報備,然後才能見駕。

  可是,奇怪的事情發生了,費禕來到丞相府,卻沒有人肯接待他。諸葛亮死了一個月了,雖然他在遺表中推薦蔣琬繼任丞相,可是天子劉禪一直沒有準詔,蔣琬本人也不好以丞相自居,只能繼續做他的尚書令。而副丞相楊儀也難得的謙虛起來,堅決不肯代理丞相之職。他的理由是丞相臨終前已經推薦了蔣琬做丞相,只是陛下還沒下詔確認而已,你要不再等等?

  費禕是什麼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這裡面的貓膩。什麼謙虛,楊儀是謙虛的人麼。他是藉著這個機會和丞相諸葛亮撇清關係。你們都看啊。我和丞相不是一條心的,丞相臨終前推薦的是蔣琬,而不是我。所以,他的事,我也沒有參與。你們不要誤傷。

  以楊儀的性格,他能做到這一步,真是不容易。由此可見,長安的形勢已經緊張到了什麼樣的地步。

  人人自危啊。

  既然丞相府沒有肯接招,費禕就直接去見駕。劉禪找不到推脫的藉口,只好硬著頭皮接見費禕。費禕行禮之後。遞上了魏霸的上書。上書是假大空的表面文章,無非是魏霸自表其功,然後表示對不公正待遇的憤怒,要求天子給個解釋。

  真正的文章,其實不在上書中,而在費禕的心裡。

  費禕問了第一個問題:「借宣詔之名。行刺殺之實,陛下知道嗎?」

  劉禪窘迫的看著費禕,吱唔了半天,還是點了點頭。如果他現在說不知道,那丞相諸葛亮就是矯詔,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了,諸葛亮承擔全部責任。抄家滅族,都與劉禪無關。

  可是,劉禪覺得這樣不公平。他知道丞相給他捅了一個大簍子,可是丞相的初心卻不是要害他,而是要趁著最後一口氣在,奮力一擊,幫他解決魏霸這個隱患。

  他覺得他現在要是搖頭否認,丞相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將來先帝也不會放過他。

  費禕早有預料。他並不希望劉禪否認,那樣一來。事情反而麻煩了。畢竟,魏霸就目前這個階段而言,主要任務是清除反對派,而不是把劉禪直接推下皇位。雖然這也是遲早的事,但飯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步一步的做,不能太急了。

  「那陛下對這件事,究竟知道多少?」費禕換了一個說話方式,將主動權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中。之所以沒有在朝會上說,而是先和劉禪見面,他當然有他的考慮,要把界定整個責任的權力掌握在自己的控制之中。

  劉禪猶豫了半天,還是將自己知道的情況說了出來。他只知道諸葛亮要借封王的機會除去魏霸,怎麼除,又是如何安排的,他一概不知。不過,行詔給馬忠、諸葛恪、諸葛誕的事,他是知道的。

  「陛下,你覺得晉王是逆臣賊子嗎?」

  劉禪不吭聲。他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無趣,魏霸是不是逆臣賊子,你自己不清楚?你問我是什麼意思,我說是,魏霸就殺我?我說不是,那丞相是?

  「陛下,如果晉王是逆臣賊子,那也是丞相逼出來的。」費禕說道:「陛下,請聽臣從兵出子午谷開始講起。這些都是真事,陛下可以找馬謖、李平等人前來問詢,若有一句謊言,臣敢以身就鼎钁。」

  費禕拜了一拜,然後從諸葛亮第一次出兵北伐開始講起。

  他講了孟達叛魏,卻被諸葛亮出賣的前因後果;

  他講了魏家父子用計,出子午谷奇兵,丞相卻將他們作為棄子的經過;

  他講了丞相在隴右敗於張合,魏霸、趙廣出兵,與向朗一起大破張合,卻因為丞相要殺馬謖,魏霸只好讓功的內幕;

  他講了魏霸去武陵,劉琰死於夷淵的來龍去脈;

  他講了魏霸送狐裘給諸葛亮,希望同舟共濟,卻被諸葛亮所拒;

  他講了諸葛亮洩漏技術給吳國,欲以制衡魏霸;

  ……

  林林總總,十幾年的事情,一件件的擺在劉禪的面前。

  劉禪驚駭不已,冷汗直流,連聲道:「這……這是真的麼?」

  「丞相從來沒有對陛下提起過?」

  劉禪連連搖頭,腮幫子上的肉幾乎甩得飛了起來。

  「陛下,偏聽則暗,兼聽則明。孟達、馬謖、李平、趙廣、向朗等人皆在,陛下可以召他們到御前垂詢,看看臣可有一句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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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q1024
侯爵 | 2014-10-12 20:11:58

第1006章 命中注定

  開了一天的會,即使是強健如魏霸,也有些疲憊不堪。.

  他回到後院,魏岱正和魏虞捉迷藏,兩個人剛才不知道躲哪兒去了,搞得一頭的草屑。彭小玉有些毛了,抽了魏岱的小屁股兩下,魏岱正在抹眼淚,魏虞在一旁勸著。

  「阿岱,你是男子漢,不能哭的。阿爹說過,男孩子流血不流淚。」

  「阿爹小時候也哭過。」魏岱瞪著淚汪汪的眼睛反駁道。

  「所以說,阿爹小時候沒用,等長大了,知道了這個道理,他才會變成一個大英雄啊。」魏虞一本正經的說道:「你沒有聽三叔說嗎,阿爹是病了一場才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的。難道你也要生病才行?」

  「我不要生病。」魏岱用袖角狠狠的擦了擦鼻子,拖出長長一條鼻涕龍。

  魏虞掏出小手帕,小心翼翼的給他擦了鼻子,又把袖子擦乾淨。一邊擦,一邊說道:「你不要怪你阿母,她關心奴婢,也是對的。她以前做過官奴婢,所以知道做奴婢的可憐。你以後不要再故意折騰他們了。他們也是爹生母養的,說不定以前也和你一樣嬌貴呢。現在可憐,做了官奴婢,命運已經夠慘了,你要有點同情心。」

  「哦。」魏岱應了一聲,耷拉著腦袋:「我知道了,我下次不欺負他們就是了。」他想了想,又歪著頭道:「阿姊,你怎麼跟我阿母一樣嘮叨啊。」

  「因為我們都是女人嘛,女人和女人,心意相通。」

  魏霸聽了魏虞這句老氣橫秋的話,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渾身的疲憊似乎也在那一剎那間消失得無影無蹤。聽到他的聲音,魏虞、魏岱歡呼著撲了過來。

  「阿爹抱,阿爹抱。」

  「阿爹今天累了,只能抱一個。」魏霸笑道:「你們說怎麼辦?」

  魏虞咬了咬手指頭,把魏岱推到了前面:「阿爹,我大了,你抱阿岱吧。他想你想了一天了。」

  魏霸哈哈一笑,蹲下身子,先將魏岱摟了過來,又將魏虞摟在懷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好閨女,果然是老爹的小棉襖,才這麼一點大,就知道疼人了。」說完,他抱起魏岱,牽起魏虞的手,向小樓走去。

  鑑於童年的記憶,魏霸不管到哪兒,他都會在後院建兩幢小樓,西樓住人,東樓做書房。格局大同小異,只是房間數目有多有少。

  聽到魏霸的聲音,彭小玉從小樓探出身來,一看到魏岱纏著魏霸,不由得沈下臉,喝了一聲:「阿岱,怎麼不聽話。你父王累了一天,哪還有力氣抱你。」

  「沒事沒事,我有力氣。」魏霸連忙說道,他抱著一個,牽著一個,上了樓,在桌邊坐下,這才對彭小玉說道:「小玉,以後在自家人面前,不要父王父王的,還跟以前一樣稱呼就行。」

  「這是應有的禮儀,壞了禮儀,被人笑話。」

  「管那麼多幹什麼,活得自在一點豈不更好。」魏霸拍拍魏岱的小屁股,「去,和阿姊玩去。」

  「唉。」魏岱應了一聲,爬了下來,和魏虞一起下樓下去了。魏霸出神的看著他們,沈默了片刻,忽然說道:「我小時候,就是跟著子柔、子烈他們一起瘋,到處野。不過,那時候身體不好,總是跟不上他們,最大的願意就是哪一天身體好了,能像他們一樣玩耍。現在我身體好了,卻沒什麼機會和他們一起玩了。」

  彭小玉嘆了一口氣:「我小時候,整天陪著我阿母洗衣服,從年頭洗到年尾,總有洗不完的衣服。」

  魏霸看了她一眼:「丞相死了。」

  「我知道了。」彭小玉低下了頭。

  「是玄玉送他的最後一程。」魏霸拉過彭小玉的手,輕輕摩挲著:「費禕今天起程去長安,和玄玉會合,要主持對丞相府的最後清算,很快就能把丞相府連根拔起,你的心結也該解開了。」

  彭小玉擡起頭,忽然笑了笑:「丞相夫人一定很絕望,受了一輩子的苦,最後還要做一回官奴婢。」

  「她那曰子,一直就是官奴婢。」魏霸同情的搖搖頭:「可見,人不應該太委屈自己。要不,死了都沒什麼值得留戀的。」

  彭小玉眼波一轉,悲切和憤怒從眼中消散,變成了甜蜜和羞澀。「就你會說話,都是堂堂的晉王了,還拐著彎的哄女人開心,而且是一個侍妾。」

  「家和萬事興嘛。」魏霸聳聳肩,又正色道:「我說小玉,我可沒把你當侍妾看過,你要是這麼想,可有點過了。」

  「好了,好了,是我錯了。」彭小玉咯咯的笑了起來,起身伏在魏霸背上,臉貼著魏霸的臉頰,笑道:「關姊姊是王后,那是不用說的,我們幾個,你怎麼安排,就是夫人,也有不同等級的。夏侯將軍是一方重將,羊祜雖然還沒有上戰場,名將之姿已經表露,我彭家卻只會一點陰謀詭計,立不了什麼大功,我如果不再陪點小意,以後還怎麼跟她們坐在一起。」

  魏霸反手拍拍彭小玉的翹臀,哈哈大笑:「我就說嘛,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好了好了,不會虧待你的。一定讓你風風光光,揚眉吐氣的和她們坐在一起。小玉啊,我們是真正的患難夫妻啊,我怎麼會讓你受委屈呢。」

  彭小玉嘻嘻一笑,將臉埋在魏霸的衣領中,輕聲嗔道:「大騙子,你對關姊姊、夏侯姊姊都這麼說。」

  「有麼?」魏霸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說道:「你一定是聽錯了。」

  ……

  遼東,襄平。

  關鳳費力的從馬背上挪了下來,即使是有胡奴趴在地上做墊腳的,她還是不太方便,累得氣喘籲籲的。夏侯徽從裡面迎了出來,看她這副吃力的樣子,忍不住埋怨道:「都跟你說了,在屋裡好好呆著,挺著一個大肚子,非要去騎馬。這萬一要是有點差錯,我怎麼承受得起。」

  「你放心,不會有事的,有事也不會落到你頭上。」關鳳得意的笑道,在楠狐和夏侯徽的攙扶下,快步向大堂走去,一點也不像有六七個月身孕的人。

  「那你也得顧點王家體面吧。夫君封了晉王,你就是王后。身為王后,你挺著一個大肚子,帶著一群狗,招搖過市,別人會怎麼看?」

  「我真要是擺出王后的架勢,還容得你這麼跟我說話?」關鳳戲謔的瞟了夏侯徽一眼:「你不要聰明反被聰明誤啊。王家威儀,可是對你很不利的。」

  夏侯徽掩唇笑道:「姊姊,你也真是的,非要把話說得那麼明白幹什麼。我也是關心你嘛。」

  「我知道你關心我。可是在屋裡悶了這麼久,我不出去跑一跑,渾身都難受啊。」關鳳擠了擠眼睛:「你摸摸看,我跑了一圈,連他都歡騰起來了。」

  夏侯徽伸手摸了摸,黛眉一挑:「這不會又是一個小子吧?在肚子裡就這麼歡騰,出了世,還怎麼了得?」

  「小子也好,丫頭也罷,只要夫君喜歡,那就是好的。」關鳳誇張的摸著肚皮:「龍怎麼了,四條不如一鳳,你又不是沒聽見。」

  「看你得意的。」夏侯徽撇了撇嘴,把關鳳扶到坑上坐下,又給她墊好被子。「姊姊,大勢已成,這最後一戰是跑不掉了。你有沒有什麼想法?」

  關鳳沈默了片刻:「我覺得還是不要有想法的好。」

  「為何?」

  「他已經夠操心的了,我們如果再給他添亂,恐怕他會更累。」關鳳輕聲笑道:「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想怎麼安排,就怎麼安排吧。」

  「姊姊心寬了。」夏侯徽讚了一聲:「看來夫君把你帶到遼東來是對的,這裡天地開闊,能讓人眼界大開。」

  「你別誇我了。」關鳳擺擺手:「我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忙幫不上,也只能做到不添亂而已。」她頓了頓,又道:「太初已經征服了三韓,也該還師了吧?正是用得上的時候。」

  「有麻煩啊。」夏侯徽一聲嘆息:「不管怎麼說,我夏侯家都和曹魏有著密不可分的聯繫。以前夫君照顧,一直沒有讓我兄長和曹魏正面作戰。現在,怕是躲不過去了。」

  關鳳沈吟了片刻,勸道:「嬡容,你總是想得太多,所以心累。我勸你啊,也放開些,男人的事,就由男人去處理。我們女人家,做好女人的本份就行了。現在沒什麼關家、夏侯家,你我都是魏家的人。力所能及,為自己的母族爭取一點利益,這無可厚非。可是要是關心得太遠,那你把魏家置於何地?」

  夏侯徽無奈的點了點頭。她覺得有些苦澀。當初不想嫁給司馬師,就是因為司馬父子可能對曹魏有威脅,沒想到轉了一圈,司馬父子依然寂寂無名,魏霸卻異軍突起,即將覆滅曹魏的江山。而他們兄妹在這裡面還起到了不可忽視的作用。

  這是命。是命,就躲不過去,只有坦然迎接。

  兩人正說著,有人來報,鄧艾請見。關鳳連忙坐了起來,請鄧艾入內。鄧艾傳達了剛剛收到的命令,他即將離開襄平,揮師西進,特來移交相關政務。

  聽了這話,夏侯徽心中就咯噔一下。果然,關鳳說道:「我現在不方便,也沒這本事,嬡容,你把政務接了吧。」

  果然,逃是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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