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道她就不接下這別墅裝潢的Case了！
　　要不是當室內設計師是她的夢想，要不是這兒像大哥哥的家，
　　她才不會那麼輕易答應，也不會淪落到被花花公子屋主糾纏！
　　他跟記憶中的大哥哥一樣都有百合花香，個性怎會差這麼多?!
　　一個溫文爾雅又脫俗，一個卻是充滿銅臭味的痞子，
　　這花心男一定不是她在等的人！可是很奇怪，每當他一靠近她，
　　她就無法抑制心臟怦跳，輕易地在他熾熱的目光下節節敗退，
　　唉，看來她真的被他假裝不期而遇的追求及情書簡訊攻陷了，
　　但這麼早就承認有違她的形象耶，她好歹也得矜持一下，
　　沒想到那男人竟使賤招偷偷請出他奶奶來說服她?!
　　吼，她真的是第一次看到比她還會賴皮的人，
　　這下也只好乖乖點頭成為他的囊中物……呃，是女朋友，
　　誰知他隱瞞的事不只如此，
　　嗚，她要打反詐騙專線報案，她的大哥哥竟變成大野獸了啦──

「你煮飯給我吃好嗎？」

　　「嗄？」她的腦子完全反應不過來。

　　「我突然好想吃你煮的菜。」

　　她實在搞不清楚他怎麼突然扯到一個完全不相干的話題上，可是，還是響應他道：「我不是跟你說過，我只會簡單的炒飯炒麵，其他的不太擅長。」

　　「那就吃炒飯，不，炒麵好了，沒有現成的白飯，生不出炒飯，可是上超市就買得到油面，炒麵比較簡單。」

　　「你確定？我的廚藝真的不怎麼樣喔。」即使生得出炒麵，也絕非令人感動的美味，保證嘗過一次就會說：你真的不適合進廚房。

　　「我很確定，今天就是要吃你煮的食物。」

　　「真像個小孩子。好吧，我們先去超市買食材，再回你的住處炒炒麵。」她收拾好東西，將畫袋交給他，然後拉著他的手走出公園。

　　「真的好香喔！」莫頤晙一語雙關的從身後圈住佳人。

　　齊夏天微微擡起右手，用手肘撞他一下。「你別亂來，你不想吃晚餐嗎？」

　　「不是快好了嗎？」她都將鍋蓋蓋上去了，這不就表示晚餐快出爐了嗎？

　　「原本悶一下就好了，可是你在旁邊搗蛋，壞了味道，我可不管喔！」她都忘了，自己從來沒有期待過這頓晚餐會多美味。

　　「它可以悶一下，我可是連一下都悶不得。」

　　「莫奶奶說你喜歡安靜，不喜歡吵鬧，可以一整天坐在觀景台，一個人曬太陽看書，可是我怎麼看都覺得你比麻雀還吵。」

　　「我真的可以一整天坐在觀景台不說一句話，可是一看見你，就會忍不住說個不停，因為什麼都不說，你就理直氣壯地忽略我的存在。」

　　「是嗎？」她再次用手撞了他一下，「走開，炒麵要起鍋了。」

　　這一次他乖乖閃到後面，方便她將炒麵起鍋，同時動手煮咖啡。

　　各忙各的，五分鐘之後兩人坐在清爽乾淨的餐廳，享受她難得展現的廚藝。

　　「好吃！」他對她豎起大拇指。

　　她困惑的皺著眉。「今天的炒麵真的特別好吃耶。」

　　他很得意的挑了挑眉，「這都是因為我的關係。」

　　「因為你的關係？」這會兒她眉頭打結了。掌廚的人不是她嗎？

　　「為了討我歡心，你特別用心啊。」

　　她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默默一歎。他的瞼皮厚得可以當水泥牆了！

　　「我們結婚吧。」

　　咳咳！她很慶幸嘴巴沒有吃東西，否則一定會噴了他一臉。這是在求婚嗎？

　　「你不覺得像夫妻一樣坐在餐聿日夕巳桌吃飯的感覺很幸福嗎？」

　　若非他現在看起來一點正經的模樣也沒有，她一定會認為他叫她下廚的原因是為了這一刻。

　　「我們認識的時間不到半年。」她涼涼的提醒他。

　　「胡說，我們很久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略微一頓，想了想，她同意的點了點頭。「你是黎智曜的好朋友，我從進入方舟設計就見過你這號人物了，說我們認識的時間長達三年也不為過。不過，這不能算數，因為我們真正熟識的時間是最近幾個月。」

　　「即使我們真正熟識的時間是最近幾個月，只要我們的心緊緊連結在一起，就可以結婚了啊。」

　　「你父母不接受我，我們怎麼結婚？」

　　「我父母一定會接受你，因為奶奶才是莫家的一家之主。」

　　「也許吧，可是我希望你的父母可以真心接納我，我也才真正成為莫家的一分子。」雖然她從來不在意別人對自己的看法，但是進了莫家的門，莫家人就是她的家人，家人老是用鄙視的眼神看待她，就算她個性再怎麼豁達也會覺得不是滋味。

　　「如果我也發生何書爾那樣的事，怎麼辦？」

　　「呸呸呸！有口無心！」

　　「人生無常啊！」

　　「不會，你不是何書爾，而我也不是林晴薇，面對相同的處境，我們會同心一起面對。」

　　「沒錯，那何必在乎我父母會不會真心接納你？不要說你，就是我，我父母也不見得真心接納這樣的兒子，可是這並不重要，只要我們真心付出，只要我們真的很幸福，難道他們感覺不到我們真的想成為那個家庭的一分子嗎？」他站起身，來到她旁邊，單膝跪下。「我們都是不足的，只能盡我們的本分全力以赴，不能期望滿足別人的慾望。」

　　剛剛還以為他只是臨時起意，這會兒她可不敢不當一回事了。

「這件事我們慢慢再討論。」

　　「如果你答應我，我就告訴你一個天大的秘密。」

　　自從昨天莫夫人跟她說了一些話，她就對他的秘密特別沒有抵抗力。「什麼天大的秘密？」

　　「你先答應我。」

　　「你要先給一點暗示啊。」

　　「這是十幾年前的秘密，轉變我人生重大決定的一個秘密。」

　　這不就是莫夫人提到的那件事嗎？齊夏天的身體微微顫抖，她努力表現出鎮定的樣子，先順了一口氣，一副勉強妥協的說：「你把秘密告訴我，而且在今天之內準備好戒指，我就答應。」

　　「這是你說的喔！」

　　他趕緊伸出手，她馬上意會過來的跟他拉勾蓋印。

　　莫頤晙站起身，同時將她從椅子上拉了起來。「現在你把眼睛閉上。」

　　「幹嘛閉上眼睛？」

　　「說秘密要有一點氣氛啊。」

　　為了知道那個天大的秘密，她沒得選擇的閉上眼睛，可是總要警告一下。「你不可以耍詐喔！」

　　「不會，你不可以偷偷張開眼睛。」他一邊叮嚀，一邊慢慢帶著她來到書房，將書房的燈光全部打開，兩人來到一個展示櫃的前面。「等我說完故事，我讓你張開眼睛時，你才可以睜開。」

　　「可以說故事了嗎？」她迫不及待的催促道。

　　「不要急，這個故事大約發生在十四年前，當時為了是否讀醫學系，我跟父母之間的氣氛一直很緊繃，為此，奶奶很擔心。平時上學，我們沒什麼時間相處，當然沒機會引發衝突，可是假日相處的時間多了，情況就很難控制，因此假日時，奶奶索性帶我去姑婆家住。」他回想起那個地方，心中充滿了懷念。「那是一間日式民宅，有一排橘子樹，在那兒，心情就會自然放鬆下來。」

　　聞言，齊夏天的身體微微一顫。日式民宅？一排橘子樹？

　　「我在那裡遇見了一個女孩子，她是一個像夏天般的女孩子，有著狗鼻子，跟我一樣喜歡百合花的香味。是她教我看清楚一件事——為了喜歡的事情，就必須付出代價。因此我下了決心，我要讀財經系，而不是順從父母讀醫學系。」

　　他口中的女孩子是她嗎？她覺得自己好像在作夢，他竟然是她尋尋覓覓多年的大哥哥……

　　「她曾經為我畫了一幅畫，現在你可以張開眼睛，看看眼前這幅景象了。」

　　半晌，她才緩緩張開眼睛，定睛一看……沒錯，這是她的作品，雖然沒有現在的畫工深刻，但是即使沒有那個記號，單是細膩的畫風就知道出自她的手。

　　「原來我們的緣分早就注定了，難怪我一直覺得你似曾相識。」

　　「如果早一點告訴我這個天大的秘密，我們就不用浪費那麼多時間了。」

　　「若非兜上一大圈，我們的相遇不過是過去的延續，而不是全新的開始。」過去的她對他而言，是個小知己，而現在的她對他而言，是他想用一生守護的愛人。

　　她明白他的意思，過去在他們記憶中的意義是不一樣的。

　　「這麼說起來，我比較愛你喔！」過去如此，現在也是如此。不過，她敏銳的鼻子果然是對的，從愛情的香氣進入她的鼻間起，她就該認出他們是同一個人。

　　「你好像忘了，我可是吃了你不少苦頭。」他將她扳過身來面對自己。

　　「不甘心嗎？」她挑釁的揚起眉。

　　「只要能擁有你，再苦也認了。」他故作可憐的嘟著嘴。

　　她突然想起秋天說的話，將來他們再一次相遇，即使認不得對方，但兩人若彼此相屬，還是會擦出愛的火花。

　　「你這個天大的秘密讓我很感動，可是沒有戒指，我還是不會結婚。」

　　聞言，莫頤晙連忙單膝跪下，從口袋取出一枚戒指。「嫁給我吧。」

　　齊夏天嬌嗔的一瞪。「原來你早就算計好了！」

　　「這是我從新加坡為你帶回來的禮物，不在身邊的時候，更知道對方的重要，我想透過這個戒指讓你知道，你已經牢牢圈住我的心、我的人。」

　　「甜言蜜語。」

　　「我們結婚吧。」

　　她伸出手。「雖然我答應了，可是別忘了，我們前面還難關重重呢！」

　　「你要對我有信心，莫家一定會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

　　「我不需要盛大的婚禮。」

　　莫頤晙將戒指套進她手中。「我一定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這不是為了面子，純粹是要所有的人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你是我要守護一輩子的親密愛人。」

　　心無預警的一震，她整個人驀地撲過去，其衝力之大，讓兩個人在地上滾了一圈，停住，她低下頭深深的吻住他，用唇舌細細訴說她的愛。

「你不要想太多了，根據我對莫頤晙的瞭解，沒有人可以決定他的終身大事，他絕對不會像我當初一樣如此輕易妥協。」

　　眉一挑，她稀奇的看著他。「你對莫頤晙的評價很高喔！」

　　「是莫頤晙教我看見自己的軟弱，男人應該保護自己心愛的女人，否則，連談情說愛的資格都沒有。」

　　看到何書爾整個人脫胎換骨，她為他開心，可是想想，還真是不可思議。「沒想到莫頤晙竟然有這麼大的影響力。」

　　「他很愛你。」

　　齊夏天好笑的斜睨了他一眼。「你是他肚子裡面的蛔蟲嗎？」

　　「其實他很愛你，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

　　頓了下，她同意的點了點頭。「我並不擔心他會被父母牽著鼻子走，要不，他也不會變成投資家，而不是醫生，真正應該令人擔心的，是我自己。」

　　「難道你會因為他父母反對就退縮了嗎？」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脾氣，遇強則強，遇弱則弱，我怎麼可能因為他父母反對就退縮。只是我可沒有興趣當個小媳婦，人家不歡迎我，我幹嘛硬要嫁到人家家裡？」

　　「你放棄了，豈不是教他們稱心如意？」

　　「我當然不想讓他們稱心如意。」

　　「左右為難，所以你比較擔心的是自己。」

　　她點了點頭。「我向莫頤晙許過承諾，遇到困難絕對不會落跑，可若是一直僵持不下，難保有一天我失去耐性，決定鬆開手。」

　　何書爾瞭解她，做了個結論。「重點在於，你有多愛他。」

　　「我有多愛他？」

　　「如果你很愛他，不管多苦，都會咬牙撐下來，除非他想放開你的手，可是我相信莫頤晙絕對不會放開你的手。」

　　沒錯，關鍵在於愛得有多深，愛到深處無怨尤，即使再苦，都可以咬著牙撐下去，所以她真正擔心的是自己對他的愛不夠深。

　　這時，齊夏天的手機響了，她打開側背包取出手機接聽。「你好。」

　　「你在哪裡？」

　　聽到莫頤晙的聲音，她整個人立刻變得軟綿綿的。「我在公園喝咖啡。」

　　「一個人嗎？」

　　「……當然，如果有意見，你來陪我啊。」她歉疚的看了何書爾一眼。實在很抱歉，這個男人醋勁太大，只好讓他充當隱形人。

　　「我現在沒辦法過去陪你，我明天回去，下午兩點來機場接我。」

　　他終於要回來了，但絕對不能讓他知道她有多開心，要不，他可得意了。

　　「你有沒有搞錯？我又沒車子，怎麼去機場接你？」

　　「你搭出租車來機場接我。」

　　「搭出租車？你以為賺錢很容易嗎？我不要浪費這種錢。」

　　「我來付錢。」

　　用他的錢難道就不浪費嗎？她懶得在這種小細節上面跟他計較，給了一個模稜兩可的答案。「我再考慮看看，我不確定明天是否有空。」

　　「我買了禮物給你，你一定要來機場接我。」

　　她好笑的翻白眼。「我不去機場接你，你就不送禮物給我嗎？」

　　「當然不是……」

　　「好了，明天再說，拜拜！」她趕緊切斷通話，同時關機，接著站起身。「走吧，回去了，那個男人打不通我的手機，過一會兒一定會打到家裡，直到聽見我的聲音才會罷休。」

　　「你很愛他。」何書爾突然蹦出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話。

　　「嗄？」

　　「你擔心他誤會，不想讓他知道我在你旁邊；明明是你自己關機，可是馬上又擔心他找不到你。過去，你絕對不會為一個人這麼費心。」

　　頓時，齊夏天感覺前方的烏雲被撥開了。是啊，她真的很愛他，將他說的話都擱在心上，在乎他的喜怒哀樂，過去，她不曾這麼細心對將一個人。

　　「好吧，我回去了，免得他打電話到你家卻撲空了。」何書爾站起身，兩個人一起走回四季花香。

　　他叫她去機場接他，她就得去接他嗎？不要，男人不能寵，不然會寵壞了。

　　其實，偶爾寵他一次也沒關係，只是見了面，她就會忍不住想探聽曾經出現在他生命中那個女孩的消息，可是如此一來，就必須說出莫夫人找她的事。她這個人最不擅長掩飾自己的心情，尤其在莫頤晙面前，他總是

有辦法一眼看穿她的心思。

第10章(2)

　　想來想去，齊夏天還是沒去機場接他，而是來公園畫畫。

　　心煩的時候，她就喜歡畫畫，因為對畫畫的專注力可以教她忘記現實的一切。

　　果然，當她專心畫畫的時候，除了畫上的主角，四周的風吹草動都聽不見了，直到莫頤晙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你真的很狠心，寧可在這裡曬太陽，也不願意去機場接我。」

　　有一瞬間，她很想立刻轉頭看他，仔仔細細的看他，一解相思之苦，可是她忍下來了。一來不想讓他知道她有多想他；二來手上的作品不能半途而廢。「我不是在曬太陽，而是在畫畫。」

　　「對我來說都一樣。」他很想搶走她手上的筆，可是萬一壞了她的作品，她生氣怎麼辦？再說，他也想看她的作品。

　　她不理他，繼續專注畫畫。

　　「你在畫什麼？」

　　「你沒看見嗎？」

　　他當然看得見她是在畫公園裡面小朋友玩耍的歡樂模樣，可是他希望她主動跟他分享嘛。「我問你話，你回答我就好了啊。」

　　「我快完成了，你不要吵我。」

　　「可是我有好多話想告訴你，你知道我有多麼想你嗎？」他就是沒辦法安安靜靜的待著，也無法忍受被她忽略的感覺。

　　「你不是工作很忙嗎？」她並沒有天天接到他的電話，正是因為他工作很忙，回到飯店經常是三更半夜，生怕吵醒她，索性取消睡覺前的熱線時間。

　　「不管工作多忙，當我可以喘口氣的時候，我就會想你。」

　　「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總算完成了，最後留下簽名和記號，她才一副很傷腦筋的轉頭看著他，這一看，終於知道相思有多深。

　　「你想我嗎？」他靠過去，兩人的額頭相抵。

　　「我幹嘛想你？」

　　「沒有理由，就是想我，不可以嗎？」

　　他的口氣聽起來像在撒嬌，她只能無奈的投降。「對，我很想你，想死你了，開心了嗎？」

　　雙手捧著她的臉頰，他深深的一吻，確定她如假包換的近在眼前，終於滿足的放開她，閒聊似的問：「我媽是不是跑來煩你？」

　　怔了一下，她當然不相信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你怎麼知道？」

　　「我剛剛遇到何書爾，他好心透露消息給我。」

　　她微微皺著眉，「那個傢夥的胳臂完全彎向你了。」

　　「我們都是男人，男人當然要幫男人。」

　　「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他根本沒必要向你打小報告。」

　　雖然她說得雲淡風輕，但是他太瞭解自己的母親，一定會從各個層面打擊她。

　　「我媽是不是說了什麼令你難過的事？」

　　「為什麼認為伯母會這麼說？」她反過來一問。

　　「如果她只是想認識你，可以請我安排時間，讓你們兩個見面吃飯，可她竟然趁我出差不在的時候找上你，難道她會單純的只是跟你閒話家常嗎？」

　　「我也不是省油的燈，難道你擔心我應付不來嗎？」

　　「我不要你受到任何委屈。」

　　「說不定過幾天，伯母會氣沖沖跑去找你，叫你找個溫柔聽話的女人。我啊，家教還需要加強，一點也不懂得敬重長輩。」莫夫人也許覺得自己才是受委屈的那個人。

　　「我媽不會扯開嗓門說話，只會冷言冷語。」

　　「那我應該好好向她討教，脾氣就會變得比較好。」

　　「我就愛你這個樣子，你可不要學她。」

　　「你的嗜好還真是奇怪，竟然喜歡我發脾氣！」

　　「我喜歡你充滿活力的樣子。」莫頤晙雙手握著她的肩膀，很慎重的看著她。「我媽真的沒有讓你難堪？」

　　「你對我真的太沒有信心了，難道我是那麼容易被打倒的人嗎？」

　　「不是，齊夏天是個勇往直前的女人。」

　　「好啦，你放心了，那就趕緊回家休息。」她開始收拾手邊的畫具。

　　「等一下，我還沒看。」他搶過來一瞧，立即對她細膩的畫風充滿驚奇，很難想像這是出自於她的手……咦？怎麼會有這個記號……他顫抖的摸著畫作左下角簽名旁邊的圖案。「這是什麼？」

　　看了一眼，她笑著解釋，「這是我的記號，雖然我的作品不值錢，卻是專屬於我的，因此除了簽名之外，我總是習慣在作品上面留下這樣的記號。」她伸手摸著那個記號。「這是百合花，看得出來嗎？現在知道我有多喜歡百合花了吧，竟然用百合花當作我的記號。」

　　「你什麼時候開始有這種習慣？」

　　「不記得了，好像是第一次完成擁有紀念性作品的時候，就有這種習慣了。」

　　想起這件事，她就咯咯笑了起來。「有一次我爸帶我去看畫展，人家畫了什麼我一點印象也沒有，倒是對方的簽名，我看得比任何人都仔細，回家還模仿的畫下來。我爸就告訴我，那是別人的記號，我應該要有自己的記號。大概是那個時候，我就有了在畫上留下記號的想法。」

「是的，正是莫大少爺的母親。」中年先生欠身行禮。「請齊小姐上車。」

　　她可不想跟一個有敵意的陌生人搭同一輛車。「你說個地點，我自己過去。」

　　「齊小姐稍待一下。」中年先生快步走到車邊，彎身向車內的夫人詢問，過了一會兒，他又快步的走回來。「莫夫人會在前面那家庭園咖啡館等齊小姐。」

　　「我知道了。」齊夏天隨即邁開腳步前往目的地，當黑色車子從她旁邊經過的時候，她似乎可以感覺到車內的人看了自己一眼。

　　雖然腳步不疾不徐的前進，她的身體卻不自覺的進入備戰狀態。不管莫夫人此行有什麼目的，光憑她是她心愛男人的母親的身份，就教人很難輕鬆得起來。

　　十分鐘之後，她們已經在咖啡館面對面坐著，兩人前方各擺著一杯咖啡。

　　莫夫人打量完齊夏天，旋即優雅的拿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我很抱歉在這種情況下跟齊小姐見面。」

　　抱歉嗎？她當然不相信，可是必要的時候，人還是要說一點場面話，這是一種家教，更是對長輩的尊重。「我想莫夫人也是逼不得已。」

　　「你對我的大兒子瞭解多少？」

　　她看莫夫人沈穩內斂，絕對不喜歡跟她玩直來直往的遊戲，所以這樣的起頭還真教她意外，這位夫人有什麼用意？「我們來往的時間並不長，我對他的瞭解只限於他的工作、個性、想法。」

　　「他小時候是個溫文儒雅的紳士，謙謙有禮，順從長輩，我們說一，他絕對不會說二。可是高中的時候，他遇到一個女孩，那個女孩灌輸他一些觀念，從此他變得很叛逆，只懂得追求自己想要的生活，完全無視父母對他的期待。」

　　這段話的重點是什麼，她不知道，只注意到一件事——莫頤晙過去的歲月曾經出現一個女孩，這個女孩顛覆他的人生……她突然想起莫奶奶提過，原本以為莫頤晙要等到四十歲以後，才會再度對別的女孩打開自己的心……難道莫夫人口中的女孩正是曾經打開莫頤晙心房的女孩子？

　　「他堅持跟家人唱反調，走進充滿銅臭味的世界，我們忍了，但是莫家的媳婦一定要來自醫生世家，這是我對兒子唯一的要求。」

　　儘管莫夫人突然出現在她面前，已經暗示接下來會發生的事，但是她沒有想過自己會過不了莫頤晙父母的這一關，因為莫奶奶很喜歡她，就算莫家其他人對她有意見，她也不可能進不了莫家的門。

　　齊夏天忍不住苦笑，怎麼也沒想到林晴薇的事會發生在她身上。

　　「莫夫人跟莫頤晙溝通過了嗎？」她總要先搞清楚莫頤晙的態度吧。

　　「我已經跟他說得很清楚了。」

　　這句話顯然只說了一半，「說得很清楚」，可是兩人沒有取得共識，莫夫人只好從她這邊下手……對了，難怪莫頤晙近來明示暗示的表示，他絕對不是何書爾，還警告她絕對不能落跑……等一下，他們好像還為了這事立約拉勾蓋章，唉，就知道他是有陰謀的。

　　「我想你是個明辨是非的女孩，你不會讓我這個母親為難吧。」

　　別人不可以讓她為難，她卻可以為難別人，是嗎？齊夏天實在不明白這是什麼邏輯，但是可以確定一件事，自己絕不想為了討好別人而活。

　　「莫夫人又對自己的大兒子瞭解多少呢？」

　　莫夫人臉色愀然一變，沒想到她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我想當母親的多少瞭解自己的兒子，就算我不夠格進入莫家的門，也願意成全夫人的心意，可是，莫頤晙會配合嗎？」她一副很傷腦筋的模樣，搖搖頭。「就我的瞭解，他的配合度最差了，他想怎樣就怎樣，從來不管別人想怎樣。」

　　順了一口氣，莫夫人試著讓自己冷靜下來。「你的意思是說，你絕對不會離開他嗎？」

　　「我不是這意思，只是想請莫夫人明白一個道理——感情的事不是單方面的，莫夫人說服我也沒用，還不如說服自己的孩子。」不著痕跡的撇了撇嘴，她必須說句公道話，「莫頤晙是個厲害的商人，狠心的程度遠遠在常人之上，他說不要，我就是苦苦哀求他，他也會一腳把我踢開。」

　　莫夫人差點翻白眼暈過去。這丫頭竟然當著她的面，批評她的兒子是個狠心的商人……果然，她兒子看上的女人絕對不簡單，可是她不會那麼輕易放棄。

　　「如果你稍微配合一下，他就會離開你。」

　　「稍微配合一下？」

　　「只要你移情別戀，他的自尊心絕對不會容許自己繼續待在你身邊。」

　　這是要她當個劈腿的女人嗎？這會不會太過分了？「不好意思，我最痛恨把感情當成遊戲的人，當初我以為莫頤晙是花花公子，才不願意接受他的感情，現在他會相信我移情別戀嗎？」

　　「你照著做就對了。」

　　「莫夫人不要低估別人的智商。」言下之意，她何必傻乎乎的配合？

　　「你……」

　　「我想奉勸莫夫人，不要將別人的未來建立在自己的私慾上面，何況這個人是你的兒子。難道你不愛他嗎？愛，是包容，而不是自私。你可曾想過你現在的行為有多傷他的心？你可以不喜歡我，但是請你不要傷他的心。」她實在沒興趣繼續待下去，雖然她一口咖啡都沒有喝，有那麼一點可惜。「如果莫夫人沒有其他的話要說，我就告辭了。」

「……莫家不會歡迎你的。」她絕不承認這丫頭讓她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不會歡迎她，不是不讓她進門？齊夏天淡然一笑。「沒有一個人是十全十美，再美好的人都會遇到不喜歡他的人，我當然不會期待全世界的人都喜歡我。

　　「不過如果將來我可以進莫家的門，我還是會盡最大的努力扮演自己的角色，不為什麼，只因為我愛莫頤晙，我不願意他夾在中間為難。」

　　莫夫人完全說不出一句話，默默的看著她結賬離開咖啡館。

　　齊夏天說的那些道理，她不是不知道，可長期以來，那都不是她思考的重點。莫家是一個很注重名聲的家族，她這個長媳更是承受著來自眾人的壓力，而她的長子，莫家的長孫竟然第一個公然跟家族唱反調，每個人都在指責她，是她不懂得如何管教兒子。

　　難道她不愛她的兒子嗎？怎麼可能不愛，只是當指責、壓力排山倒海而來，她先捍衛的是自己的地位……她真是一個失敗的母親！

　　下了公交車，齊夏天無精打采的鑽進公車站牌的亭子裡面，往椅子上一坐。

　　莫夫人不喜歡她，其實她並不在意，可是莫頤晙的生命中，曾經有一個女孩對他有那麼大的影響力，這讓她很吃味。

　　她相信莫夫人之所以說出這件事，就是要她心裡不好受，如果她為此耿耿於懷，豈不是中了她的陰謀？是啊，過去的都過去了，過去她又沒辦法參與，實在沒必要斤斤計較……不過她總算明白莫頤晙為什麼那麼在意大哥哥的存在，原來愛一個人，心就真的變得比較自私。

　　站起身，卻不是踏上回家的路，而是轉往公園。

　　心情有點悶，去跑幾圈，她就會比較舒服，可是才跑個一圈，她就軟趴趴的往旁邊的樹下一坐。自從莫頤晙去新加坡出差，她做什麼事都提不起勁……真的好想念他，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回來？

　　「來一杯咖啡吧。」何書爾走到她面前，遞上一杯咖啡。

　　咦？齊夏天驚訝的擡頭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我要去便利商店買東西，正好看見你往公園的方向走，就買了咖啡繞過來這裡找你。」何書爾慢慢的在她旁邊坐下。

　　「你的傷還好嗎？」

　　「沒事了，不過還是小心一點比較好。」

　　她歪頭瞅著他半晌。「看你的心情很不錯，何媽同意你們在一起了嗎？」

　　「我媽還沒有鬆口，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看待，我想這是軟化的前兆。」

　　「你發生意外，生死就在一線之間，何媽也應該有所覺悟了。」她打開咖啡的蓋子，喝了一大口。「不管如何，總是好的開始，烏雲散去，天就晴了。」

　　「謝謝你。」

　　「幹嘛謝我？」

　　「若不是你多方幫忙，我們很可能就這麼錯過對方了。」

　　「很高興我這個人有點幫助，只是以後你們要懂得珍惜彼此，要幸福。」

　　他承諾的點了點頭，這才注意到一件事。「你看起來精神不太好。」

　　她苦笑，「晚上沒睡好，白天又要應付突如其來的麻煩，精神怎麼會好？」

　　「什麼突如其來的麻煩？」

　　齊夏天簡單道出莫頤晙的母親半路攔截，說了一些有的沒有的事。

　　「從來沒想過我也有被人家嫌棄的一天，而且嫌棄的理由竟然如此可笑，這應該怎麼說呢？世上的事還真是無奇不有。」

「算你有理好了，可你是不是應該問一下我的想法？」

　　「什麼？」

　　齊夏天很生氣的站起來，在小套房走過來走過去。「每個人都搶著把我跟何書爾送作堆，這種感覺很不好，難道我是你們的傀儡嗎？你們會不會太自以為是了？我沒有交男朋友，就表示我沒有喜歡的人嗎？」

　　怔了一下，林晴薇小心翼翼的問：「你有喜歡的人？」

　　「我不只是有喜歡的人，我還有男朋友了。」

　　一時之間，她只能張著嘴巴，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人啊，總是習慣以自己的想法為中心，你是如此，何書爾也是如此，為什麼不能問一下對方在想什麼？對方需要的是什麼呢？」齊夏天越說越激動，一副想拿東西砸人的樣子。她真的很生氣，人實在有夠自私，美其名是為對方著想，事實上卻是自己的私心。

　　「對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真正對不起的是你自己和何書爾，因為你們的自以為是，傷害了自己也傷害了對方。」她沒好氣的擺了擺手，「隨便你們，想怎樣就怎樣，只要別拖我下水。這種莫名其妙成為第三者的感覺很討厭，我一點也不想捲入人家的故事裡面。」

　　許久，林晴薇還是只能吐出三個字。「對不起。」

　　「算了，該說的我都說了，如果你們還要繼續傷害彼此，我也沒辦法。」齊夏天沒有道一聲再見，便快步轉身離開套房，獨留林晴薇兀自發愣。

　　來到街上，她的腳步漸漸慢下來。不知道她這麼小小發飆一下，小薇能夠明白她的用意嗎？小薇是個心思細膩的女人，靜下心來想一想，一定會想明白的，她只要等著他們的好消息傳來。

　　果然，一個禮拜後，齊夏天就接到何書爾的電話，說他和林晴薇重新在一起。這消息真是太讓人開心了，儘管何媽還沒有答應成全他們，但是她相信經過考驗的感情會更加堅定，終有一天他們會得到應有的祝福，幸福的成為一家人。

　　念頭一轉，她覺得整個身體好像要飛起來似的，即使冷冷的寒冬籠罩大地，今日的天色更是陰陰沈沈，也影響不了她愉悅的心情。

　　「咳……」有人發出抗議了。她怎麼可以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

　　回過神來，齊夏天關心的看著坐在對面的莫頤晙。「你喉嚨不舒服嗎？」

　　「是啊，我喉嚨好痛，快痛死了！」若沒有親眼瞧見，人家一定會認為此話出自一個孩子的嘴巴，而他一點都不在乎，只要能挑起她的愧疚感。

　　「你感冒了嗎？」她傾身向前，伸手搭上他的額頭……溫度正常。

　　「我只是喉嚨痛。」他大大的張開嘴巴，準備讓她檢查。

　　見狀，她實在啼笑皆非。「我又不是醫生。」

　　「你對別人的關心總是比對我還多！」他真的很生氣，明天他就要去新加坡出差了，她竟然忙著接別人的電話，還笑得那麼開心，完全忘了他的存在。

　　怔了一下，齊夏天取笑道：「你怎麼像個小孩子一樣？」

　　他可是笑不出來，決定今天就要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如芒刺在背的問題。

　　「我鄭重警告你，從現在開始，不準你跟何書爾單獨出去，特別是我不在台灣的這段期間，連他的電話都不要接。」

　　「你真的很好笑，難道你忘了他有心上人嗎？還有，他們兩個復合了。」

　　從她剛剛跟何書爾通電話的內容，他當然知道那對前途未明的情人復合了，不過，這並不會改變他的想法。「不管他有沒有心上人，有沒有女朋友，總之你們兩個要保持距離。」

　　「你別鬧了。」

　　她以為他在開玩笑嗎？莫頤晙的神情變得更嚴肅了。

　　「我不只是想當你的男人，我還要當你的好朋友。」未曾參與她的過去，始終教他耿耿於懷，當然，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可是那個好朋友的位置，卻是他可以取代的。

　　先是一怔，她接著困惑的皺著眉。「為什麼想當我的好朋友？」

　　「我想佔據你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落。」

　　心一震，她喃喃自語的重述，「佔據我生命的每一個角落？」

　　「我很貪心，不容許你生命中有哪個角落是屬於別人的。」

　　沈默了一會兒，齊夏天幽幽道：「你知道嗎？有些事是無法改變的。」

　　莫頤晙微蹙著眉，「這是什麼意思？」

　　「其實小時候，我很喜歡一位大哥哥，後來我們分開了，可是我始終沒有忘記他，總是期待我們能再次相逢，甚至相信除了他，再沒有人可以打動我的心。」屬於大哥哥的記憶會永遠深藏她的心底。這件事她可以永遠不告訴他，現在說出口，只是想用真誠的心響應他的愛，不想對他有所隱瞞。

　　上天是在考驗他的包容度嗎？何書爾已經教他臉都綠了，沒想到又蹦出另外一個，這個更嚴重，「他」竟然在她心裡佔據一個永遠無法被取代的位子。


見他臉色越來越陰沈，她連忙道：「我真的沒想到你會打破了那個不可能，如果那位大哥哥出現了，我還是會堅定的抓住你的手。」

　　雖然現在他在她心裡排名第一位，他還是覺得心裡很酸很酸，很想大吼大叫。

　　瞧他的心情似乎沒有好轉的跡象，她趕緊又說：「過去的事誰也改變不了，你不也有自己的過去嗎？」

　　他瞬間冷靜下來。是啊，他也有自己的過去，記憶中也有那麼一個想再次相逢的人，可是意義完全不一樣。他欠「她」的不過是一句謝謝，是「她」讓他有勇氣對人生進行一場革命，而「他」對她卻是記憶中無法割捨的那一塊。

　　這個男人怎麼還是不說話呢？她有些急了。「我提起過去的事，是因為我真的放下了，如果知道會惹你不開心，我就不說了。」

　　許久，他終於出聲。「你還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不記得了。」

　　「真的不記得了？」

　　「十幾年了，何況那是小時候的事，記憶早就模糊了。」

　　「這麼說，如果他現在出現在你面前，你根本認不出他嗎？」

　　「是啊。」她只能透過百合花的香味來認人。這話還是不要說出來比較好，要不然，單是百合花香恐怕就可以引發一大串的麻煩。

　　他這才滿意了，心不甘情不願的讓步。「好吧，過去的事不跟你計較了，只是你必須保證，未來你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落都是屬於我的。」

　　好不容易讓他的臉色恢復正常了，這種時候不管他說什麼，她都應該欣然的點頭，不過，她有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我應該有一塊屬於自己的角落吧。」

　　「不可以。」

　　「我也應該保有一份自我。」

　　「我是一個很貪心很貪心的人，你的自我也是屬於我。」

　　她不禁失笑，馬上挨了他的白眼，連忙清了清嗓子道：「這太不合理了。」

　　「我不管！」

　　「你是小孩子嗎？」

　　「如果我是小孩子，你是不是就會說好？」手一攤，他一副配合度超高的點了點頭，「沒關係，那就當我是小孩子好了。」

　　瞪著他半晌，齊夏天好氣又好笑的搖了搖頭。「真是敗給你了。」

　　「你答應了？」

　　「我答應你會盡全力……你別急著反駁我，先聽我說完。說真的，如果我連辦公室裡面的八卦都拿去煩你，你認為自己可以保持風度洗耳恭聽嗎？」

　　這會兒他說不出話來了。又不是三姑六婆，幹嘛知道那些沒營養的八卦？

　　看樣子，他總算冷靜下來了，她繼續委婉的說明，「現在，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了，我一定會盡全力，該說的一項也不會遺漏，絕不會對你有所隱瞞。」

　　「好吧，我們就這麼說定了。」當然，接下來的動作就是拉勾蓋章，雖然沒有實質的意義，但是在他看來，好歹是個保障。

　　第10章(1)

　　週末一早，齊夏天例行性的上別墅查看工程進度，雖然春節之前無法完工，可是春節一休就是十天，在那之前只好多趕一點工。

　　走出別墅，她無精打采的聿日夕巳伸了個懶腰。莫頤晙明日才從新加坡出差回來，今天他不可能從某個地方蹦出來……她不由得失落的歎了口氣。習慣還真是可怕，少了他，什麼都不對勁了。

　　「請問是齊夏天小姐嗎？」

　　前方突然蹦出一個人，嚇了她一跳，可是對方看起來很有禮貌，感覺不到一絲絲來者不善的意味，她稍稍平靜下來。「我是，請問有什麼事？」

　　「我家夫人想請齊小姐喝杯咖啡。」西裝筆挺的中年先生側過身子，方便她看見他後方停了一輛黑色車子，車內的人隨即降下車窗，往她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的記性還算可以，確定自己沒見過這號人物。「請問你家夫人是……」

　　「莫夫人。」

　　「莫……莫頤晙的母親？」她頓時覺得手腳發冷。無事不登三寶殿，莫夫人在兒子不在的情況下，沒事先通知一聲就找上門，當然是為了見不得人的事。

咦？齊母挑了挑眉，「難道他是嗎？」

　　「不是，你女兒會看上花花公子嗎？」

　　「我的女兒眼光刁鑽，當然不會看上那種只有外表、沒有內涵的男人。」她對自己的女兒當然很有信心。

　　「這是當然。」齊夏天完全忘了自己一開始將莫頤晙貶得一文不值。

　　「他跟你求婚了嗎？這麼優質的男人，還是趕緊將他變成你的人才好。」

　　咳！她被口水嗆到了。沒想到真的被莫頤晙給說中了。

　　「記得以前媽常常告誡我，眼睛要張大一點，看男人不要只看表面。今天媽第一次見他，還沒有真正跟他認識相處，真的放心將我交給這個男人？」

　　「我的女兒是個大美女，為了保護女兒，我當然告誡你，免得你沾惹一些爛桃花。至於未來的女婿，雖說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可是書爾在醫院的期間，他天天陪你上醫院，單就這一點，即證明他是個有耐心的男人。再說說他本人，舉手投足皆溫文爾雅，談吐有深度有內涵，老媽還有什麼不放心？」丈母娘看女婿，真是越看越滿意，齊母對莫頤晙的喜愛毫不掩飾的寫在臉上。

　　未來的女婿……她真的很想翻白眼。「老媽，速度會不會太快了？」

　　「你懷孕生子的黃金時期只剩下四年左右。」

　　她真的很想罵人，不過終究忍下來了，只是皮笑肉不笑的說：「老媽知道想懷孕生子最需要避諱的是什麼嗎？壓力。你老是把黃金時期掛在嘴邊，不擔心弄巧成拙嗎？」

　　「年紀大了才會有壓力。」

　　「每天聽你嘮叨這些才會有壓力。」

　　「你還真嬌貴，我連嘮叨一下都不行嗎？」

　　「我又沒有說你不能嘮叨，只是相同的話一直重複，哪有人受得了？」

　　「你們母女在聊什麼？看起來氣氛不太好喔！」齊父突然將目光移過來。

　　「沒事，我想煮咖啡，你們想來一杯嗎？」齊夏天站起身。

　　齊父的臉都綠了。沒看見他們在泡茶嗎？

　　「……我想你們對咖啡大概沒興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她後知後覺的反應過來，趕緊腳底抹油的溜出書房。老爸最討厭咖啡了，尤其是那種兩三下就從機器裡面倒出來的咖啡，他說一點生活品味都沒有，而她竟然在老爸泡茶的時候提議喝咖啡，難怪老爸變臉。

　　不管如何，這一餐賓主盡歡，莫頤晙徹底擄獲未來岳父岳母的心。

　　離開齊家之後，他們來到四季花香附近的公園散步，齊夏天忍不住逗他。

　　「沒想到你這麼有演戲的細胞，很會演嘛！」

　　「你不覺得今天這才是真實的我嗎？」

　　「不覺得。」她當然不能坦承，否則豈不是承認自己過去瞎了眼？

　　「你真是沒眼光。」

　　「是啊，我真是太沒眼光了，怎麼會看上你這樣的男人？」她調皮的做了一個鬼臉。

　　「我要獎賞。」

　　「嗄？」

　　「忘了嗎？如果我在伯父伯母面前表現得很優秀，你會獎賞我。」

　　「沒錯，我說了，當然要好好獎賞你。」她做賊似的左右瞄了一眼，連忙拉起他的手，閃身到最近的一棵大樹後面，推著他抵上樹幹，主動踮起腳尖，勾住他的脖子，熱情如火的獻上紅嫩柔軟的雙唇。

　　哇！這真是太刺激了！第一次享受到她的主動，他全身熱血沸騰，如果不是唇舌都被她纏住了，他一定會興奮的大叫，好期待接下來的發展，可是就在這一刻，她突然打住了，還拉開彼此之間的距離，保證他沒辦法伸個手就抓住她。

　　緩和了一下急促的氣息，她嬌羞道：「好啦，這是給你的獎賞。」

　　「這算得上獎賞嗎？」權益嚴重受損，他急得差點跳腳。開什麼玩笑，Kiss還不簡單，他直接撲過去就好了啊。

　　見狀，她忍俊不住的笑了。「不然，你想怎麼樣？」

　　「繼續往下，至少……」他的手上上下下來回幾圈，終於勉為其難的在胸部打住。如果要求太多，她可能一腳踹過來轉身走人，那他就得不償失了。「到這裡就好了。」

　　她嬌嗔的一瞪，不過並沒有直接拒絕他。「我會考慮看看。」

　　「什麼考慮看看，你想賴賬嗎？我不是小孩子，你別想拐我！」

　　這個男人比女人還愛計較，這種時候就忙著跟小孩子劃清界線，可是她越看他越像個小孩子。「我承諾過的事，剛剛已經兌現了。」

　　「剛剛那個不算數。」

　　「我願意給你獎賞，你就應該偷笑了，你再討價還價，我連考慮都取消。」

他可不是省油的燈，眼見溝通無效，索性主動出擊，爭回自己應得的權益。轉眼之間，他們的位置互換，主導權易主，至於他有沒有達到目的，這個是……噓！他們兩人之間的秘密！

　　走進林晴薇母子小小的套房，齊夏天總會有一種心酸的感覺。一出生就被送到育幼院，不曾享受過父母的疼愛，可是如今卻要當個母親，獨立守護孩子，生命之於這個女人，是不是太過殘忍了？

　　生命原本就很無奈，許多事不能選擇，人不能選擇自己的出身，只能勇敢的面對擺在前方的人生，相信努力耕耘，生命的過程中依然會結出許多美好的果子。

　　甩了甩頭，撇下心頭的沈重，齊夏天笑盈盈的四下看了一眼。「小均呢？」

　　「冬天帶他去超市，說今天晚上要教他煮咖哩海鮮燉飯。」林晴薇關上大門，連忙清了一張椅子給齊夏天。「你怎麼突然跑來我這裡？」

　　「秋天叫我送蛋糕過來給你。」她將手上的蛋糕遞過去，在椅子上坐下。

　　雖然何書爾已經知道小薇沒有移情別戀，可是並不代表小薇就會回到何書爾身邊，畢竟聽說她曾答應何媽會離開何書爾，如今要她回到何書爾身邊，不是要她當個不守信用的人嗎？這對她來說，當然是很為難的事。

　　想想自己如今這麼幸福，人家卻還深陷痛苦當中，她心裡總覺得壓著一塊大石頭，沈甸甸的好悶！反正何書爾已經知道小薇的近況，何家的家庭革命算已鳴槍，若想說此事與她無關，恐怕沒有人同意，如今再添上一筆，也沒什麼差別了。

　　林晴薇將蛋糕放進小冰箱裡面，接著沖了一杯速溶咖啡給她。「不好意思，我這裡只有這種三合一的咖啡。」

　　「我不挑嘴，不管現煮的還是沖泡的，對我來說，咖啡就是咖啡。」她將咖啡稍微吹涼，一口氣喝掉，覺得身子暖和了不少，才將紙杯放在桌上。

　　「還想再來一杯嗎？」

　　「不用了，你坐吧。」

　　林晴薇在床沿坐下。「秋天怎麼突然讓你送蛋糕過來？」

　　「秋天說你的生日快到了，趁著今天有空，就替你做了生日蛋糕，原本是想托冬天送過來的，可是我自告奮勇充當快遞。」

　　「謝謝，還麻煩你跑一趟。」

　　她實在很討厭拐彎抹角，索性直接進入主題。「你知道何書爾出車禍嗎？」

　　聞言，林晴薇驚嚇的跳了起來。「你說什麼？！」

　　「我就知道冬天怕你擔心，絕對不會告訴你。何書爾不但出了車禍，還失去記憶，不過多虧你，記憶又找回來了。」

　　林晴薇聽得迷迷糊糊，可是眼前她只關心一件事。「他現在怎麼樣了？」

　　「受了傷，暫時行動不便，目前請年假在家休養，等過完年再回公司上班。」

　　鬆了一口氣，林晴薇顫抖的坐回床上。

　　「回到他身邊吧。」

　　「不行，我向何媽保證過了，再也不會出現在他面前。」

　　「每個人都應該信守承諾，可是如果因此造成一個家庭破碎，你還認為自己是對的嗎？」

　　「家庭破碎？」

　　「何家現在不聞笑聲，母子不和，這在我看來，就是一個破碎的家庭。」

　　「我回到他身邊，就可以改善這種情況嗎？」

　　略一沈吟，齊夏天坦白道：「未來的事沒有人知道，但是我相信真心的付出必會得到回報，只要你有心，這個家庭一定會再回到原來的和樂融融。」

　　「我對自己一點信心都沒有。」

　　「如果你真的珍惜何書爾，就應該為他當個勇敢的女人，愛其實包含了責任，你不能期待擁有愛情，卻不想付出代價。」

　　第9章(2)

　　沈默了半晌，林晴薇緩緩道來，「你知道何媽來找過我，但你應該不知道，何媽很明白的向我表示，她很早以前就認定你是何家的媳婦，如果我沒有出現，終有一天何書爾一定會跟你在一起。」

　　她恍然大悟的點點頭，「這就是你要分手的最主要原因嗎？」

　　「我好歹有自知之明，我很清楚自己無論哪一方面都比不上你。」

　　老實說，她很不以為然。「不同出身的兩個人是不能放在同一個基準比較的，我們誰比較好，各有各的評價，可是你應該知道我和何書爾只是好朋友。」

　　「好朋友變成情人，這是經常耳聞的故事，況且，你一直沒有交男朋友，你們兩個在一起的機會很大。」

「這是最好的方法。」

　　莫頤晙差點失控的飆髒話。這算什麼好方法！還不如讓他當著大夥兒的面從病床上摔下，然後假裝頭痛，記憶就自動回來了。

　　「請你幫個忙。」

　　「我看你非常不順眼，我幹嘛幫你？」

　　「關於齊夏天的事，我都會告訴你。」

　　這小子反應還真快，他的興趣來了。「知無不言？」

　　「只要記得的事，我一項也不會遺漏。」

　　「連她談過幾次戀愛都不可以隱瞞。」見何書爾點頭，「那我們成交了。」

　　事不宜遲，莫頤晙立即在病床邊的椅子坐下。

　　「現在就來討論，我是如何找回你的記憶——」

　　瞅著忙於享受美食的莫頤晙，齊夏天相信何書爾找回記憶的事，絕對不像他形容的那麼簡單——他向何書爾挑釁，兩人起了爭執，後來何書爾摔下病床撞到頭，記憶遺失的部分瞬間回來了。

　　何媽見兒子恢復正常，太開心了，對於細節並不在乎，她可不同，這樣的情節很顯然是掰出來的，而這明顯是粗枝大葉的男人的傑作，換成是她，至少會再細膩一點。還有，這兩個人之間的氣氛變得太好了，總覺得他們交換了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是你的人，不管你怎麼看都無所謂，可你是不是應該先用餐？」莫頤晙擡頭對著她眨了眨眼睛。

　　「我現在沒有胃口，只想知道我陪何媽去吃飯的時候，你們發生什麼事。」

　　「我不是已經交代得很清楚了嗎？」

　　她沒好氣的賞了他一個白眼，「你認為那樣的故事情節有說服力嗎？」

　　他很爽快的手一攤，「好吧，這故事情節確實粗糙了一點，可是就某一方面來說，那是事實。」

　　「就某一方面來說是事實，那另外一方面就不是事實，是這個意思嗎？」

　　「我確實向何書爾挑釁，兩人也確實起了爭執，只不過讓他恢復記憶力的不是因為他摔下病床，而是因為『林晴薇』。」他越來越佩服自己了，早就知道那個版本說服不了她，準備了另外一個更完善的版本，包準她不再有任何疑惑。

　　「小薇？這是什麼意思？」

　　「我一提到『林晴薇』，他就變得很激動，然後我又告訴他，林晴薇跟他一樣悲慘，他的記憶就全部回來了。」頓了一下，他說了一句結論，「那個傢夥確實很愛林晴薇。」

　　齊夏天顯然相信了，喃喃自語道：「我早該想到了，只有小薇可以幫他找回過去的點點滴滴。」

　　莫頤晙真想咳個幾聲以示抗議。真後悔答應幫那個小子，這會兒只能將真相憋在心裡，但願不要憋出病來。「找回過去又如何？他的問題並沒有解決。」

　　「只要他拿出決心，何媽的態度終究會軟化。」何書爾出了意外，何媽的心已經動搖了，只是拉不下面子，畢竟他和小薇的事在四季花香鬧得沸沸揚揚，如今教何媽成全他們，就像打自己一巴掌。

　　他不以為然。「如果是我，絕對不會讓事情發展成這個局面。」

　　「如果是你？」是她太敏感了嗎？她總覺得他話中有話。「難道你母親也沒辦法接受我嗎？」

　　咳！他被口水嗆到了。「你都還沒見過我媽，怎麼會扯到我媽身上？」

　　「因為你老是將何書爾的例子套在自己身上。」

　　「遇到他的事，當然會用自己的角度評論一下，難道你沒想過嗎？如果你是林晴薇，你會怎麼做？」

　　好吧，她確實說過「如果我是小薇」這種話。

　　「說真格的，我還真想知道如果你是林晴薇，你會怎麼做？」

　　「這種事並不是單方面決定，想當初小薇提出分手的時候，若非何書爾點頭同意，今天他們的情況就不一樣了。」

　　這倒是！「我絕對不會分手。」

　　眉一挑，她存心找麻煩的問：「如果我堅持分手呢？」

　　「你別想，我會一輩子纏著你不放。」

　　雖然他還是嘻嘻哈哈，一副在說笑的口吻，可是，她卻很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心意——這是他的誓言。

　　靜下心來，她突然轉移話題。「這個週末我爸媽想請你吃午餐，你有空嗎？」

　　愣了三秒鐘，他的腦子總算轉過來了，若非中間隔著桌子，他已經激動的撲過去抱住她。「伯父伯母請我吃午餐？」他終於晉陞到見父母的等級了嗎？

　　「因為你跟我到醫院，左鄰右舍到醫院探病都會遇到你，我爸媽當然會耳聞。他們想見你，如果你擔心有壓力，可以拒絕。」

　　「我想見伯父伯母！」

　　「你確定？」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神情凝重的搖了搖頭。「你不要高興得太早，你看起來就是一副花花

公子的樣子，而我爸媽最不喜歡的就是你這種類型的男孩子，他們很可能對你投反對票。」

莫頤晙很委屈的撇了撇嘴，「你對我有偏見，老覺得我是個花花公子，可是伯父伯母不曾見過我，他們沒有先入為主的錯覺，相信他們會給我很高的評價。」

　　「是嗎？」雖說她現在看他，再也不會當他是一個輕浮的花花公子，可這是因為兩個人這段日子的相處，對彼此的認識更熟悉了，觀感當然不一樣。

　　「我對自己有信心。」

　　「我爸媽就我這麼一個女兒，為了保護我，他們一定會百般刁難你，檢視你的肚子裡面到底有多少墨水。」雖然老媽急著將她推銷出去，可怎麼說也是她的寶貝女兒，當然不能嫁個沒擔當的男人。

　　「從來沒有人說我是個草包。」

　　「我只是警告你，不要以為我爸媽是很好應付的人。」

　　「你這麼難纏，你的父母當然也不是那種好應付的角色……」等一下，他突然察覺到一件很重要的事，倏地滿懷期待的移到她旁邊。「你是不是很擔心我過不了你父母那一關？」

　　「……我才不擔心！」沒錯，她確實很擔心，如果老爸老媽不喜歡他怎麼辦？這是她第一次意識到他在自己心目中的重要性。一直以來，主動的人是他，付出的人也是他，而她只是扮演一個被寵愛的女人，正因為如此，她不曾正視他對自己的意義，當然也不曾思考過若是沒有這個男人，她會如何？

　　「真高興你擔心我，不過你放心，伯父伯母一定會超級喜歡我，說不定還會催我上門提親，趕緊成為你家的一分子。」

　　她給他一個鬼臉。「你不要作白日夢了，那是絕不可能的事。」

　　這女人就不能對他有一點信心？「你要打賭嗎？」

　　她拍掉他伸出來的手，「什麼事都要打賭，你還真是沒事找事做。」

　　「這是要說明一件事——我對自己有百分之兩百的信心。」

　　歪著頭打量了他一會兒，齊夏天中肯的說：「你不要嘻皮笑臉的，我父母應該可以接受你。」

　　賊兮兮的一笑，他像個討糖吃的小孩子。「如果說，我在伯父伯母面前表現得太優秀，你會不會獎賞我？」

　　她忍不住捏了捏他的鼻子，「好，我一定大大獎賞你。」

　　「我們一言為定。」他迫不及待的跟她拉勾蓋印，心眼開始飛快的算計，如何利用這個機會狠狠敲詐一下。

　　這個男人真的是莫頤晙嗎？完全不見那不正經的花花公子模樣，倒像個家教一級棒的紳士，不過並不拘謹，而且很健談，教人看了如沐春風……看著這樣的他，齊夏天不由得想起記憶中的大哥哥，可是轉眼之間，大哥哥的影像就消失了，如今她很清楚眼前這個男人是誰——她深愛的男人，莫頤晙。是啊，她好愛他，光是看著他，就覺得很幸福。

　　以前絕對不相信，看著一個人，她就會覺得自己很幸福，原來，這就是愛的魔力……真的很慶幸自己伸手抓住了他，如今才可以擁有這樣的幸福。

　　第9章(1)

　　「齊夏天，今天很安靜喔！」齊母很八卦的挨近女兒身邊。沒辦法，老公和未來的女婿就像多年不見的知己般，兩個人聊國際經濟，聊天文攝影，完全沒有別人插話的餘地。

　　她好笑的斜睨著母親。「媽不是一直希望我像個淑女嗎？」

　　「你還在我肚裡的時候就知道折磨我了，我哪敢妄想你可以當個淑女。」

　　「媽不是說我小時候很好帶？」

　　「那是指你還躺在嬰兒床不會爬的那段時間，每天吃飽睡，睡飽吃。」

　　「聽起來好像某種形象不佳的動物。」她可不想明白說出自己像一隻小豬。

　　「每個孩子在嬰兒時期都跟『豬仔』沒什麼兩樣。」

　　額頭上出現三條線，她無聲的咒罵幾句。老媽幹嘛特別點出那個名詞？

　　「沒想到你這個丫頭這麼有眼光。」齊母看著莫頤晙點了點頭。

　　略微一頓，齊夏天忍不住問：「媽會不會覺得他是個花花公子？」

　　「他是帥得很沒天理，可是全身上下找不到一點點輕佻的味道。」

　　「沒錯，這樣的男人絕對不是個花花公子。」她突然有一種感覺，過去是她錯看他了，他從來不是個花花公子，這才是他的真面目。

　又是一個「是嗎」，這個男人今天怎麼有那麼多問題？齊夏天機靈的反過來一問：「何書爾的事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嗎？」

　　「我只是舉個例。」

　　「無緣無故舉這樣的例子？」

　　「既然遇到何書爾的事，未雨綢繆，當然要考慮這種可能性，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的決心。」他的機智反應連自己都讚歎不已。

　　「我剛剛不是說了，我是個信守承諾的人。」

　　「那我們來立約。」他馬上伸出手，準備打勾勾，蓋印章。

　　「立約？」她看起來很茫然，搞不清楚這是什麼狀況。

　　「對啊，立約，有憑有據啊。」他很理直氣壯。

　　她失聲一笑，「你以為我們在簽合約嗎？」

　　「這是慎重，立了約，我們才會認真看待彼此的承諾，免得轉個身就拋到腦後了。」

　　「好吧，我們來簽約，要找證人嗎？」最後那句話當然只是開玩笑。

　　「不用了，我有一個更簡單的方法。」他笑得好開心，教她不由得打了一個寒顫。這個男人在打什麼主意……可這個問題還來不及追究，他已經撲過來吻上她柔軟的唇瓣。她沒有掙扎，放任自已融化在他激情纏綿的唇舌下。

　　直到他眷戀不捨的放開她，她才嬌嗔的一瞪，「這可以當證人嗎？」

　　「如果你敢毀約，我就會吻你，吻到你記起我們之間的約定，這豈不是最佳證人？」這根本是拐個彎威脅她。

　　「你很會找歪理嘛！」

　　「這怎麼會是歪理？你想想看，上哪兒找這種隨傳隨到的證人？」

　　「你根本是找借口一逞私慾。」

　　「我想吻你就吻你，這哪用得著找借口？」為了證明自己所言屬實，他又貼了上去，可惜車內的空間太小，又不得不考慮車子還在路邊，隨時可能會從某個角落蹦出一個觀眾，否則他一定會更熾烈的大展身手。

　　良久，兩人終於分開來，他乖乖的退回駕駛座，因為如果再來一次，難保不會上演車震這種戲碼……他是很想嘗試，也不介意引來路人觀賞，不過，她以後進出這裡恐怕要遮遮掩掩，不敢見人了。

　　「好了，我們可以打勾勾蓋印章了。」

　　「嗄？」

　　「你別想打混過關，我們只是找到證人，還沒有立約。」

　　怔了一下，她反應過來的伸手跟他拉勾蓋章，同時嬌嗔的賞他一個白眼。「你這個男人還真會計較。」

　　「為了確保自己的權益，計較是難免的事。」

　　她若有所思的挑起眉，「我怎麼覺得有一股陰謀的味道？」

　　「陰謀？」莫頤晙很困擾的皺了下眉頭，隨即一笑，不慌不忙道：「雖然我搞不懂你在說什麼，不過我很樂意跟你討論這個話題，可你是不是應該先回家休息？我看你的黑眼圈都跑了出來，應該累壞了。」

　　她確實累壞了，昨天只睡三個小時，今天又忙了一天……好吧，再大的事情也不急於一時啊。「這件事我們改天再說，我進去了，你也趕快回去休息。」

　　他笑盈盈的對著打開車門下車的她揮手，當車門一關，緊繃的神經頓時一鬆。若是讓她知道他是在打預防針，她恐怕跟他沒完沒了，可是今天真的累壞了，現在他比較需要的是回家睡一覺，而不是想盡辦法安撫她，他絕對不會讓父母牽著鼻子走。

　　何書爾為什麼要假裝失憶？這個問題讓莫頤晙傷透了腦筋。這個傢夥到底在搞什麼把戲？他對齊夏天真的沒有心懷不軌？

　　有問題擱在心裡不去處理，這種感覺就像家裡放了一顆榴蓮，熏人的味道教人一刻也忘不了它的存在，所以無論用什麼方法，他都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此事。

　　今天，何書爾不再像前兩天一樣纏著齊夏天不放，大概是因為跟他上演爭奪戰太累了，所以絕大部分時間都是安安靜靜的看書，一副為了回到原來的生活好好努力的樣子。因此，齊夏天可以陪何母出去吃午餐，順道聊聊安慰她一下，而他當然也利用這段時間來一場男人之間的談話。

　　「我知道你在演戲。」他可沒有興趣玩那種拐彎抹角的遊戲。

　　何書爾彷彿沒聽見，繼續專注的盯著手上的書。

　　「你認為這戲可以演多久？一輩子嗎？一輩子太長了，戲演壞了，只會惹出大麻煩，那又何必呢？」他好像無意得到響應，走到窗邊看著外面，半晌，轉頭看著還在埋頭苦讀的「病人」，輕輕柔柔的吐出三個字。「林晴薇。」

　　原本還不動聲色的人微微一顫，雖然只是一瞬間，可是莫頤晙確實捕捉到了。

　　「我實在不懂你為什麼要演戲？如果你心心唸唸的人是林晴薇，根本沒必要纏著齊夏天不放。」

　　過了一會兒，何書爾終於說話了。「對不起，一開始，因為撞擊的關係，我的思緒確實一片模糊，不是裝的，只是後來我索性將計就計，當個失去記憶的人。我不是故意將夏天拖下水，只是不想面對我母親。」

　　唇角抽動了一下，莫頤晙實在哭笑不得。搞了半天，這個傢夥竟只是因為不想面對母親，害他緊張兮兮，

以為他在耍什麼詭計陰謀。

「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可這種逃避的方法太孬種了吧。」忍不住念他兩句。

　　「我只是想安靜個幾天，並沒有想太多。」

　　「安靜個幾天之後呢？」

　　何書爾又沈默了。是啊，安靜個幾天之後，他還是要面對現實。

　　第8章(2)

　　「你很清楚自己只是在做一件沒有意義的事。」

　　苦澀的一笑，他隨口反問：「如果你父母反對你跟夏天在一起，你會如何？」

　　「我會想辦法說服他們。」其實，他個人更喜歡先斬後奏，不過，他要齊夏天得到應有的尊重，就必須先讓父母接受她。

　　「他們堅持不妥協呢？」

　　「我就去醫院外面貼白布條啊。」

　　怔了一下，何書爾擡頭直視他，很困惑的問：「這是什麼意思？」

　　「我父母都是醫生，一向自詡為仁心仁術的醫者，重視個人和家庭的名譽更勝於財富，兒子在醫院外面貼白布條，抗議他們不尊重人權，不在乎兒子的死活，他們會有什麼反應？」一想到父母的反應——瞬間變成殭屍，他就很想哈哈大笑，那絕對是一生難得一見的畫面。

　　震驚過後，何書爾半信半疑道：「你不會真的這麼做吧。」

　　「為了捍衛我的愛情，總要付上一點代價，犧牲面子這種事又不會死人，為什麼不敢做？」並非瞧不起他，而是無法忍受一個男人如此軟弱。「男人要有擔當，連保護心愛女人的能力都沒有，哪有資格談情說愛？」

　　是啊，他說的沒錯。何書爾覺得喉頭有些苦澀。「按照你的意思，我是不是應該在四季花香外面貼白布條？」

　　莫頤晙搖了搖頭，決定當一次好人，給點有用的建議。「我的意思是說，每個人都有弱點，針對弱點下手，你就不難達到目的。」

　　「我是獨生子，我母親最怕失去我。」

　　「那就搬出去住，美其名是不想住在同一個屋簷下，成天鬧得不愉快，事實上是對她施壓，她害怕失去你，自然會投降。」

　　對呴，他怎麼沒有想到呢？何書爾懊惱的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瓜。

　　「看你的樣子，八成是個孝子，所以不曾想過離開父母的身邊，出去外面獨立生活。」這不是諷刺，單純就事論事。

　　何書爾自嘲的一笑，「夏天說過，我習慣當個好兒子。」

　　「孝順父母本是應該的，可是若因此犧牲自己的幸福，種下怨恨，親子之間從此有了裂痕，這反而是不孝。」

　　沒錯，如果不是他選擇當懦夫，而是堅定立場，有技巧的處理問題，今天小薇不會投入別人的懷抱，他對母親也不會充滿怨恨。「但現在說什麼都來不及了。」

　　「來不及了是什麼意思？」

　　「小薇已經跟別人在一起了。」

　　「是嗎？我得到的消息好像不是這麼一回事。」

　　「什麼？！」何書爾激動得差點掉下病床。

　　「就我所知，她現在的情況跟你一樣悲慘，應該不是陷入熱戀的女人。」

　　「這是夏天跟你說的嗎？」

　　「對，可是這事她也是輾轉從其他人那裡聽來的，並沒有親眼證實。」

　　沈吟了片刻，他提出請求，「對不起，我不是有意造成你的困擾，可是這件事請你幫我保密。」

　　莫頤晙難以置信的眉一挑，「我好不容易逮住機會狠狠敲詐一下，你竟然要我放棄這個機會！」

　　不知道他與齊夏天私下的賭約，何書爾逕自道：「我不希望母親將我假裝失憶的事遷怒到小薇身上，請你幫個忙。」

　　這傢夥害他打翻醋罈子，他為什麼要幫忙？可是，他終究只是低聲一罵，心不甘情不願的說：「我知道了。」

　　「我還想請你再幫個忙。」

　　眼睛一瞇，他一眼就看穿這傢夥在打什麼主意。「你想讓大夥兒認為，是我幫你找回記憶的，是嗎？」

好吧，他在吃醋，不喜歡這個男人在她生命中佔據的時間比他還長，對她，知道得比他還多，而他只能在旁邊乾瞪眼，完全無法分享他們的世界，這讓他更是悶到快要爆了！

　　「你先回家吧。」齊夏天傷腦筋的轉頭看著莫頤晙。不是她後腦勺有長眼睛，實在是這位少爺緊迫盯人的目光太熾烈了，搞得病房內的氛圍很尷尬又很緊繃。

　　「我不要，我要跟你一起行動。」開玩笑，他怎麼可能將她留給這個男人！

　　「我可能還要待上一段時間，你在這兒太無聊了。」這是很含蓄的說法，今天她大概離不開這裡，他會無聊到……或是焦燥到想拔頭髮。

　　「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立志當她的跟屁蟲，如果可以跟著她回家，他也會二話不說的跟回去。

　　「昨晚送我回家已經淩晨一點了，今天一早又接我來這裡，你應該累了。」

　　「你都沒有喊累，我是男人，怎麼會累呢？」

　　「只要他休息，我就會回家，你在這裡，他反而沒辦法休息。」

　　「只要是人，累了就會閉上眼睛睡覺，昨天不就是如此嗎？」

　　「我只是擔心你有事情要忙，不想讓你在這裡浪費時間。」

　　「雖然在這裡是浪費我的時間，可是為了你，值得。」

　　她傷腦筋的搖了搖頭。這個男人真是又固執又彆扭！

　　「夏天，你已經在這裡待得夠久了，難得周未可以在家裡休息，回去吧。」何母實在不好意思繼續站在一旁不管。

　　齊夏天還來不及反應，何書爾已經緊緊扯住她的手臂，阻止她離開。

　　這個傢夥竟然趁機吃豆腐……莫頤晙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可是終究沒有失去理智衝過去，將那雙手從心愛女人的身上撥開。

　　「書爾，夏天累了，你讓她回家休息好嗎？」何母小心翼翼的靠近兒子，卻將他逼得更貼近齊夏天，可想而知，在場的另外一個男人臉更綠了。

　　「我不回去，我會留在這裡陪你。」她安撫的拍了拍何書爾的手，但他依然不安的抓著她。

　　見狀，何母停住腳步，雙肩無力的下垂，對著齊夏天深深一鞠躬。「對不起，麻煩你了，我去外面打電話給你何爸，確定他搭的飛機何時抵達台灣。他在這裡，書爾就不會一直纏著你不放了。」她很清楚兒子潛意識逃避的人只有她。

　　點了點頭，齊夏天無奈的目送她離開病房。

　　第8章(1)

　　何母一離開，莫頤晙立刻跑過來，將何書爾的手從她手臂上扯下來，同時嚴厲的提出警告，「雖然你是病人，而且還是個失憶的病人，但是你最好記住，她是我的女人，你不可以碰她一根寒毛。」

　　何書爾當他不存在似的看著齊夏天，「我想出去曬太陽，可以嗎？」

　　「你這個傢夥，本少爺的話還沒說完！」

　　「你很吵，我不想聽你說話。」

　　「我很吵？！」莫頤晙尾音急促上揚。這個傢夥根本欠扁！「如果你不要搞出什麼失憶症，本少爺連一秒鐘都不願意待在這兒！」

　　聞言，齊夏天皺了一下眉頭，「莫頤晙，這又不是他願意發生的事。」

　　「是嗎？」他目光嚴厲的瞅著何書爾，好像要看穿人家似的。不管怎麼看，這個男人的失憶症狀都太假了。

　　「難道你以為他是故意失憶嗎？」

　　「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事。」他不懷好意的勾唇一笑，「我們來做個實驗吧。」

　　「實驗？」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不做個實驗怎麼知道是真是假？」彷彿知道她要問什麼，莫頤晙伸出右手，食指放在她的雙唇中央，神秘兮兮的接著又道：「實驗內容暫時保密，總之，時候到了，我會讓真相大白。」

　　「你別亂來。」

　　眉一挑，他的聲音有些悶悶的。「難道你不認為他是在演戲？」

　　「我瞭解他，他沒必要做這種無聊的事，你不要沒事找事做。」她不好意思說得太明白，這種假裝失憶的事恐怕只有他大少爺幹得出來，要不，怎麼會起這樣的疑心？

　　她瞭解他——這句話教莫頤晙氣得想飆髒話，不過還是勉強忍下了，總不能在情敵面前像個沒有修養的野蠻人。「如果我可以證明你錯了呢？」

　　這個男人根本是找她麻煩！「你想怎樣就怎樣，我沒有意見。」

　　「如果你錯了，你必須答應我一個請求。」

　　「什麼請求？」

「不急，在沒有證實之前，說什麼都是多餘的。」

　　「夏天，我要出去曬太陽。」何書爾的手又黏上了她，執意不理會那個像野狗一樣亂叫亂吠的傢夥。

　　「我不是叫你不要碰她一根寒毛嗎？」莫頤晙氣沖沖的撥開那雙賊手。

　　嘴唇抖動了一下，何書爾像個小媳婦的說：「他好凶喔！」

　　齊夏天忍不住苦笑，語帶哀求道：「你小聲一點，他是個病人。」

　　「我也是病人。」輸人不輸陣，他也懂得擺出小媳婦的樣子。

　　「嗄？」

　　「我這裡在痛。」他拉過她的手觸摸自己的胸口，示意他的心臟在痛。身為正牌男友竟然只能在旁邊當電燈泡，怎麼不教他心痛呢？

　　她唇角抽搐，差點爆笑出聲。這個男人真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

　　「我很認真。」如果她敢笑出來，他會什麼都不管的撲過去吻她。

　　察覺他眼中傳遞出來的警告，她極盡討好的說：「我揉一揉，這樣可以嗎？」

　　「這還差不多。」他得意的看著「第三者」，同時用眼神默默提出警告——最好好好發揮演技，否則，「秘密」很快就不保了。

　　「夏天，我們去曬太陽。」何書爾對他視若無睹，可是也不敢再抓著齊夏天，逼瘋惡犬的下場，即使不被咬死，也會傷痕纍纍。

　　她點了點頭，轉向莫頤晙，「你去借輪椅。」

　　「他又不是腳受傷。」他咕噥著，可還是轉身往外走。

　　雖然與齊夏天有了約定，一定會證實何書爾的失憶是在演戲，可是送她回家的路上，莫頤晙還是再重申一次。

　　「我有八成的把握，那個傢夥只是假裝失去記憶。」

　　這個男人真的很固執！她好笑道：「他為什麼要假裝失去記憶？」

　　「這還用得著問嗎？他當然是在打你的主意。」他忍不住齜牙咧嘴的說。想搶走他的女人，也不秤秤自己的斤兩。

　　聞言，齊夏天放聲大笑，這讓駕駛座上的男人非常不爽。

　　「看到我打翻醋罈子很好笑嗎？」

　　「我不是說過了，何書爾只是我的好朋友。」

　　「他表面上說要當你的好朋友，事實上對你心懷不軌。」同為男人，他還會不瞭解男人的伎倆嗎？

　　「你想太多了，書爾喜歡那種柔柔弱弱的女人，他已經有心上人了。」

　　他被這話嚇了一跳，一臉不敢相信。「他有心上人了？」

　　「對啊，他很愛她，不過何媽堅決反對，因為對方是個單親媽媽。」

　　「真的？」原先認定的情況被推翻了，他一時之間無法消化。

　　「他們的故事很長很長，我改天再慢慢告訴你。」

　　「不要，我現在就要搞清楚狀況。」

　　「我還以為你累壞了，急著回家休息。」他們離開醫院的時候，他還興奮的大叫一聲「終於可以回家好好睡覺了」，害她覺得很心疼，實在對他過意不去。

　　「狀況不明的情況下，就算躺在床上，我也睡不著覺。」

　　也對，如果是她，沒搞清楚狀況，她也睡不成眠，於是她從頭細細道來。

　　何書爾的愛情故事聽完了，莫頤晙的眉頭也打結了。這下子他更加困擾，何書爾……為什麼要演戲？

　　「現在你明白了吧，書爾不可能假裝失憶。」

　　「我還是認為他在演戲。」

　　「我保證他不是在演戲。」

　　他不悅的挑了挑眉，「因為你很瞭解他是嗎？」

　　「我們是好朋友。」

　　「我還是覺得很不是滋味，你的過去那個男人參與了，而我完全沒有參與。」他是不是太小心眼了……好吧，他承認是，可是愛情本來就很小氣，絕對無法容忍第三者的存在，即使這個第三者佔據的只是無足輕重的角落。

　　「可是我的未來有你參與啊。」這只是她下意識的一句話，卻教莫頤晙兩眼瞬間綻放十萬瓦的光芒，還笑得嘴角都咧了開來。

　　「這是你的承諾嗎？」

　　她的舌頭打結了，不知道如何反應。

　　「我們做人要守信用，不能說話不算話。」

　　「……我哪有說話不算話？」她怎麼覺得自己在冒汗？

　　「這個意思是說，你一定會信守承諾，你的未來絕對不會少了我，是嗎？」他可不容許她打馬虎眼。

　　略微一頓，齊夏天謹慎的回答，「我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應該負的責任，我絕對不會退縮。」當然，可以避開的責任，她也會想辦法避開。但這些話還是不要說比較妥當，免得這個男人又「盧」個沒完沒了。

　　逮住了機會，他當然要索取「保證書」。「這麼說，如果何書爾的事發生在我們身上，你也絕對不會落跑，是嗎？」

　順勢往後一倒，可是她的睡意已經沒有了。

　　雖然不願意捲入人家的家庭紛爭，也不喜歡招惹麻煩，可是事到如今，若她還自私的掩蓋事實就說不過去了，至少，何書爾有權利知道真相，再者，她沒有上小薇那裡亂嚼舌根，他們是否復合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後天正好是小週末，她可以約何書爾一起吃晚餐，規勸他，也給他安個心。

　　從早上一直到下班，齊夏天已經數不清打了幾通電話，可是何書爾的手機一直在關機狀態，根本沒辦法連絡上他，這種情況真教人不安。

　　念頭一轉的同時，她步下辦公大樓前方的台階，因為心神不寧，一個沒踩穩，整個人往前一栽，眼看就要鬧出笑話的瞬間，有人及時伸手抱住了她。

　　「我都不知道你有這種壞習慣，邊走路邊看手機，至今沒有摔個鼻青臉腫還真是奇跡。」莫頤晙的聲音在她頭上響起。

　　驚魂一定，她無辜的擡頭看他。「我正準備收手機，怎麼知道小小一個階梯差一點害我糗大了。」

　　「從你出了電梯，我就看見你了，可是你忙著打電話，根本沒留意前面。」滿心期待她是打電話給他，可是自始至終不見他的手機有任何反應，原本悶悶不樂的心情更是雪上加霜，再也按捺不住的衝出來，也才來得及在那千鈞一髮之際，伸手護住她。

　　「因為有事，才會忙著打電話啊。」

　　「什麼事？」

　　她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這是在審問犯人嗎？「你不會感興趣的事。」

　　「只要是你的事，大事小事，無關緊要的事，我都很感興趣。」

　　一頓，她咯咯的笑起來。說他像個小孩子，有時候又是個霸道的大男人。

　　他不悅的嘟著嘴，「你在笑什麼？」

　　「你乾脆當我肚子裡面的蛔蟲好了。」

　　「我又不會變身術，怎麼當你肚子裡面的蛔蟲？」

　　瞧他認真的表情，她不禁哈哈大笑，當然，立刻換來他惡狠狠一瞪，不過她不在乎，還輕鬆的打趣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莫頤晙索性閉上嘴巴，眼神委屈的向她發出控訴。

　　見狀，她只能無聲一歎，避重就輕的滿足他。「我只是想約好友吃飯聊天，可是到現在還沒連絡到人，這種事你會感興趣嗎？」

　　「不行，今天晚上你的時間是我的。」他拉著她走向停在路邊的車子。

　　「今天晚上我要早點回家。」她還要繼續努力打電話連絡何書爾。

　　「今天晚上你要跟我去一個地方。」他將她塞進副駕駛座，再繞過車頭坐上駕駛座，隨即驅車離開。

　　「我們要去哪裡？」

　　「到了目的地，你就知道了。」

　　齊夏天暗忖，這個時候他還能帶她去哪裡，當然是可以享受美食的餐廳。

　　可是一抵達目的地，發現是他的公寓，她的漫不經心頓時轉為心慌。

　　「你要我下廚嗎？我只會簡單的炒飯炒麵，其他的不太擅長。」她背靠著門，不敢再往前靠近一步。

　　「期待你為我下廚，我還不如自己動手。」他似乎沒有感覺到她的緊張，送上一雙室內拖鞋給她，便轉身往內走。「進來吧。」

　　「你會下廚？」她像個老頭子慢慢前進。

　　「我獨自在國外生活那麼多年，總要學會照顧自己。」

　　「也對，這麼說今天晚上……」她的嗅覺一接觸到空氣中的百合花香，就忘了要說的話，腳下的步伐不自覺加快，然後，她就看見靠近落地窗邊的茶幾上，擺了一大花瓶的百合花。

　　見她怔愣的盯著百合花，他笑著說：「看到我的屋子出現百合花是不是覺得很不搭？」

　　她已經習慣他身上有百合花的香味，只是在他的屋裡看見如此景色，還是相當意外。「你喜歡百合花？」

　　「對啊，不知道為什麼，我從小就喜歡百合花，房裡總要擺上一大花瓶的百合花，不管花是否凋謝了，味道是否淡了，通常一個禮拜換一次。從國外回來台灣之後，我一個人住，不只房間，連客廳和書房都要擺上一大花瓶的百合花。除了百合花，其他的味道我都不喜歡，因此我很少在家裡下廚。」

　　「原來如此。」難怪他身上總有一股輕柔淡雅的百合花香。

　　「什麼原來如此？」

　　她沒有回答他，而是走到百合花前。「我也很喜歡百合花。」

　　「沒想到我們的品味一樣。」

　　低下頭，齊夏天聞著花香，幾近呢喃的說：「這是我最喜歡的香味。」

　　聞言，他怔了一下，走上前，從身後緊緊的抱住她，好似害怕她跑掉似的，她嚇了一跳，不自在的一僵，可是他彷彿毫無察覺，逕自將下巴枕在她頭上。


「無論遇到什麼困難，你都會陪在我身邊，對不對？」這一刻，當她在他的私人世界，在他的懷裡，從昨夜直到現在，紛擾不安的心終於平靜下來了。

　　昨天深夜母親突然造訪，送來了幾張照片，要他挑選喜歡的對象，準備安排他相親。他當然一口回絕了，他的婚姻大事絕對不會建立在別人的慾望上面，而他們也因此大吵了一架。

　　他們母子不是第一天不和，吵架也無所謂，可是他總覺得心裡很鬱悶，不管如何，他還是期待父母在意他的幸福，更勝於個人或家族的私心。

　　雖然無力扭轉父母的想法，但只要齊夏天守在他身邊，他就有滿滿的力量。不過對她，他總覺得沒有把握，不免擔心她會願意為了他跟他父母對抗嗎？

　　試著放鬆下來，她開玩笑的問：「我們會遇到什麼困難？」

　　「一切有我。」

　　她失聲笑了。「我知道你是個有擔當的男人，可是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這不是重點。」

　　「為什麼這不是重點？」

　　「最重要的是，我會用全部的力量守護你。」

　　在嘻皮笑臉的面具下，莫頤晙擁有著孩子氣的死心眼，他會用全部的力量守護她，這一點她絕對不會懷疑，可是……她拉開他的雙手，轉過身，若有所思的瞅著他。「我怎麼覺得你在閃避問題？」

　　「什麼閃避問題？」他無辜的眨了眨眼睛。

　　齊夏天不慌不忙的勾唇一笑，「你不回答我，我也不會給你任何保證。」

　　「我只是覺得人生充滿未知數，突然有感而發。」

　　他以為隨便一句話就可以打發她嗎？她不是三歲小孩子，可是他索性低下頭堵住她的嘴，就算她有滿肚子的疑問也只能暫時按下，不過如果他想這麼輕鬆的打混過去，她絕不會讓他稱心如意。

　　可是，前一刻腦子還在算計，下一刻，她已經被他壓在落地窗上，手上的皮包就這麼忘我的落在地上。熱情如火的吻越燒越旺，從柔嫩的雙唇移到耳畔，繼續往下探索，眼看就要失去控制，她突然回過神的伸手一推，兩人都嚇了一跳，卻瞬間冷靜了下來。

　　「對不起，嚇到你了。」莫頤晙懊惱的抓了抓頭。他們才交往不久，他想慢慢來，不希望她認為他是那種只想跟女人上床的花花公子，可是昨晚母親那麼一鬧，他的自我約束一下子就崩解了。

　　她確實嚇到了，壓根沒想到會發生這種狀況，但見他像個做錯事的小孩子般自責沮喪，心情頓時放鬆了下來。

　　「你是不是遇到什麼麻煩？」她感覺得出來他今天特別焦躁。

　　「麻煩……我會有什麼麻煩？」

　　這時，她的手機響了，沒辦法繼續打破砂鍋問到底，她彎身撿起掉落在地上皮包，取出手機接聽。「你好……何媽，別急，慢慢說，你現在在哪一家醫院？我知道了，我現在就過去，你在那裡等我。」

　　莫頤晙突然覺得很不安，見她一結束電話，忙不叠的問：「發生什麼事？」

　　「何書爾出車禍了。」她收好手機，轉身便快步往外走。

　　「何書爾……等一下，我送你去醫院。」「何書爾」這三個字讓他非常敏感，怎麼可能讓她單獨前去。

　　這會兒她當然欣然接受，前天晚上老媽還提醒她，昨天她就應該跟他連絡了，只是心想不差這一天，沒想到慢上一天，意外就發生了……但願沒事，要不，她第一個沒辦法原諒的就是自己。

　　莫頤晙惡狠狠的瞪著坐在病床上，仔細聽著齊夏天用照片為他解說過去的何書爾，生氣的咬牙切齒。這個男人真的失去記憶了嗎？他很懷疑！

　　沒錯，昨天醫生表示因為撞擊的關係，再加上潛意識逃避過去，造成何書爾失去記憶，不過這只是短暫現象，也許幾天，也許幾個月，記憶就會越來越清晰。可是在他看來，失去記憶這種事只有可能發生在連續劇裡，現實生活中根本不存在。

　　還有，這個男人只對齊夏天有反應，更教他相信此事絕不單純。

　　這個男人是不是失憶，其實他一點都不在意，問題在於，這個男人借此霸佔著齊夏天，他就忍無可忍了。尤其想到他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他就看這個男人更是超級不爽，真想一腳踹過去，教他滾遠一點。

　兩人並肩坐在樹上，齊夏天一開始還半閉著眼睛，後來在莫頤晙的挑唆下，慢慢放膽的張開眼睛，瞬間，目光所及的景色教她不由得發出讚歎。

　　「很棒對不對？是不是很慶幸你爬上來了？」他得意的問她。

　　「如果我手上有筆和紙，可以將這一幕景色留下來就更好了。」

　　「你會畫畫……對呴，你學設計的，當然會畫畫。」他倏地想到一個好主意，拍手道：「我去買紙和筆，你就在這裡作畫吧。」

　　「不用了。」

　　「你不是想將這一幕景色留下來嗎？」

　　「我還不習慣這樣的高度。」站在高處畫畫，她就想到米開朗基羅在梵蒂岡西斯廷教堂的巨型天頂畫——「創世紀」，那真的不是常人可以辦到的事。

　　「我會在身邊守護你。」

　　這個男人真的很懂得如何討她歡心，不過，她還是拒絕了。「你在我旁邊，我根本沒辦法專心作畫。」

　　兩眼一亮，莫頤晙笑得好像得到糖果的小孩子。「意思是說，我會影響你？」

　　「不管是誰，有人在旁邊盯著，我怎麼可能專心作畫？」

　　他的肩膀瞬間垮了下來。「不是因為我的關係嗎？」

　　「當然不是。」她竊笑。絕對不能告訴他，她不會跟其他的人坐在這裡。

　　雖然這會兒她不敢往下觀看，只敢眺望遠方，可是若非他在身邊，她的心情不會如此輕鬆，也就無法享受眼前的心曠神怡。

　　瞪著她好一會兒，他表情無比的哀怨。「你這個女人真狠心！」

　　瞧他的模樣，齊夏天忍不住噗哧一笑。「你身體裡面果然住了一個小孩子。」

　　「我身體裡面住了一個小孩子？」

　　「不明白嗎？意思是說，你童心未泯。」

　　聞言，莫頤晙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溫柔。「你會不會常常想念小時候的時光？那時父母對孩子的期許不大，頂多是希望孩子身體健康，季節更替的時候不用上醫院報到。」

　　「我倒不會為了這種事想念小時候，人生每個階段或多或少得生活在別人的期待中，只要仰不愧於天，俯不怍於人，就不需要太在意別人的目光。」

　　「你還真豁達。」

　　「我不是豁達，只是很清楚一件事——我的人生是我自己的，別人有意見又如何，難道我的人生可以變成別人的人生嗎？」

　　是啊，他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別人瞧不順眼又如何呢？雖然他率性的跟父母對抗，可是為人子女，怎可能不想得到父母的認同？

　　因此他不斷累積財富，以為他的成就可以換來父母的肯定，卻是白費功夫。對父母來說，家族的名聲更重於財富。想想，他真是傻，其實他一直都是為了討好他們而努力，卻忘了這是他自己的人生。

　　「不過我倒是很想念小時候皮膚粉嫩白皙，根本不用花錢買保養品。」

　　他頓了下，隨即爽朗的放聲大笑，從心底發出來的笑意讓整個身體為之震動，教人看了心驚，她連忙伸手抓住他。

　　「你不要晃來晃去，不小心可是會摔下去的。」

　　見她這麼緊張，他滿心雀躍。「如果我摔傷了，你會不會守在身邊照顧我？」

　　她翻了個白眼。越認識他越覺得好笑，這個男人哪裡像個花花公子？他根本只是個愛撒嬌的小孩子。「你還是不要摔傷比較好。」

　　莫頤晙懊惱的嘟著嘴，「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回答我嗎？」

　　「傻瓜，難道你希望我受傷嗎？」她索性靠過去吻住他的嘴，這樣還不明白她的心意嗎？

　　這點甜頭就想堵住他的嘴？他可是一個很貪心的男人。他霍地伸手一攬，將她結結實實的抱滿懷，同時奪回主導權，給她一個貨真價實的法式熱吻。

　　莫頤晙只是一個愛撒嬌的小孩子嗎？齊夏天很快就發現這想法是大錯特錯，這個男人還是個甜言蜜語的高手，每天睡前不跟她來一段情話綿綿的電話熱線，他絕對不會讓她休息。

　　往常累了一天，泡過熱水澡，躺下來，她就可以閉上眼睛入睡。可是自從有了睡前的情話時間，沒有等到莫頤晙的電話，她總是翻來覆去的睡不著……養成某種習慣果然是很可怕的事！

　　莫頤晙來電的時間很固定，通常是十一點左右，他們不會聊很久，尤其當天他們如果有一起用晚餐，他會很節制的在十分鐘之內結束電話，今天就是如此。

　　道一聲晚安，結束電話，齊夏天拉起被子遮住幸福的笑顏，好像怕被人家瞧見似的……真好笑，誰會看見呢？

　　「齊夏天……」齊母的聲音突然在床邊響起。

嚇了一跳，她迅速拉下被子，瞪著近在咫尺的母親。

　　「老媽，你在這裡幹嘛？」

　　「我當然是有事找你。」

　　坐起身，她忍不住嘀咕道：「最好有很重要的事。」

　　齊母不悅的挑著眉，「這是什麼話，難道媽媽跟女兒聊天不行嗎？」

　　「現在很晚了，我明天要上班。」

　　「還不是因為你最近天天晚歸，我也只好挑這種時間跟你聊聊。」

　　這下子她可不好意思了。「我……最近比較忙嘛。」

　　齊母突然想到什麼似的，眼睛銳利的一瞇，「我都沒問你，到底在忙什麼？」

　　「工作啊。」老媽若知道她在談戀愛，肯定會吵著要見莫頤晙，下一步說不定還會問人家什麼時候娶她……這事還是暫時隱瞞比較好。

　　「你最討厭加班了，通常不會超過八點回家，現在每天工作到九點、十點？」

　　「你知道我接了別墅的工作，比較忙嘛。」

　　歪著頭瞅了她半晌，齊母總覺得哪兒不對勁。「每天跟一群工人鬼混，臉色這麼紅潤？」

　　「我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又做自己喜歡的工作，當然臉色紅潤。」她推了母親一把，「時間很晚了，不要囉唆這麼多，趕緊講重點。」

　　「好啦，我講重點。聽說何家母子昨晚大吵了一架，還驚動到鄰居，你找個機會勸一下書爾，為了一個已經分手那麼久的女人跟母親頂嘴，這像話嗎？」

　　「大吵一架？」這太稀奇了，何書爾那個文質彬彬的紳士也會吵架！

　　「書爾最近不過十二點不回家，累得不成人形，精神狀況很不好，這樣子開車出門在外很危險。你何媽很擔心，忍不住嘮叨了幾句，沒想到就此點燃戰火，積壓許久的怨氣終於爆發出來，後來就吵起來了。」

　　「如果我是何媽，我就成全他們。」

　　「我聽說小薇已經跟別的男人在一起了，他也應該放棄了。」

　　「這是哪裡傳來的謠言？」

　　「書爾一氣之下說出來的。」

　　頓了一下，齊夏天老實道：「他應該誤會了。」

　　「什麼意思？」

　　「據我猜測，小薇應該是找人演戲，想逼書爾徹底放手。現在啊，她也瘦得不成人形，若非有個兒子，恐怕早就撐不下去了。」

　　聞言，齊母的眉頭都打結了。「怎麼會這樣子呢？」

　　「老媽，勸一下何媽，成全他們吧。我還沒見過像小薇這麼好的女人，不管是外在還是品性都是上上之選，不過是有個兒子，有必要這麼計較嗎？別忘了最要緊的是，她將來會是個好妻子、好媳婦。」

　　略一思忖，齊母坦白說出想法，「其實你何媽並不是因為她有個兒子才沒辦法接受她，而是因為她新婚三個月，老公就出意外死了，總是教人心裡毛毛的。」

　　聽母親這麼一說，齊夏天不可思議的瞪大眼睛。「搞了半天，她是擔心小薇剋夫，這太可笑了吧！」

　　「她就書爾這麼一個兒子，難免會考慮多一點嘛。」

　　她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竟然還這麼迷信！」

　　「不能說是迷信，只能說天下父母心，今天換成是我，心裡也會有疙磨。」

　　撇了撇嘴，她不以為然的冷哼一聲，「因為迷信，害得兒子一輩子不幸福，難道她就比較心安嗎？」

　　「你這個丫頭說話不要這麼刻薄。」

　　「我哪有刻薄？這種事情說出去，大家都會覺得很可笑，又不是生活在一百年前，怎麼還會有這麼迷信的想法。」她忍不住做了一個鬼臉，結果腦袋瓜馬上挨了一記，她好委屈的抱著頭，「老媽，你幹嘛老是對女兒使用暴力？」

　　「你這個孩子到底像誰？我和你爸都是謹言慎行的人，可是你的腦子從來管不住嘴巴，想說什麼就說什麼，遲早惹出大麻煩。」齊母伸手準備戳她的額頭，她連忙用雙手護住。

　　「我是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但好歹都是憑著良心。」

　　「我不跟你說那麼多了，記得找個機會勸書爾，不管怎樣，身體要緊，這樣子搞下去，很容易出意外……呸呸呸，有口無心、有口無心！總之啊，就是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沒了健康，還有得爭嗎？」

　　「我知道啦，老媽也勸勸何媽，為了迷信跟兒子過不去，這是不智。」

　　齊母點了點頭，起身離開房間。

　　第7章(2)

是啊，她不應該管閒事，可是兩邊都為情所困，都好可憐，她漠視不管，對得起良心嗎？

　　怎麼做比較好呢？有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齊夏天煩悶的抓了抓頭。

　　叩叩！有人在她辦公桌的隔板上敲了敲。

　　她回過神來轉頭一看，竟然是莫頤晙。

　　「不下班，坐在這裡想什麼？」他對她勾唇一笑。

　　怔了一下，她總算反應過來，急忙的左右觀看。

　　「大家都離開了，除了你的老闆和兩個設計師在辦公室開會。」

　　對呴，她想起來了，原本她已經收拾好東西準備下班回家，可是突然接到何書爾約她一起吃飯的電話，她想到兩人若是一起吃飯，她一定會忍不住將小薇的情況告訴他，只好推說有約，拒絕了。

　　嘴巴上拒絕了，心裡卻過意不去，不知不覺，腦子又開始繞回那個問題，苦惱著應該怎麼做比較好。

　　打起精神，她問他，「你在這裡幹嘛？」

　　「我們去吃飯吧。」他握住她的手，將她拉起身。

　　「我要回家了。」不過她並沒有甩開他的手，只是緊緊扯住他，不教他移動半步。

　　「吃完飯，我自然會送你回家，如果不夠，我還會護送到你家門口，幫你按電鈴，當著你父母的面跟你揮手道再見。」

　　噗哧一笑，齊夏天嬌嗔一瞪。她怎麼可能容許他驚動她父母！不過，空著的那隻手終於拿起擺在辦公桌上的皮包，隨著他離開公司。

　　兩人來到一家日本料理店，待在包廂裡面，餐廳的吵鬧聲不會打擾到他們，當然，也方便兩人說些悄悄話。

　　「有心事可以說出來，我不能保證一定幫得上忙，但絕對可以當個好聽眾。」

　　她頓時感覺有股暖流在胸口激盪，被他這麼細心關注真的很不賴。「為什麼認為我有心事？」

　　「在辦公室的時候，我在你旁邊足足站了三分鐘，你竟然沒有察覺，難道不是因為有心事嗎？」

　　「我只是在想工作上的事。」

　　明知是搪塞的話，莫頤晙也不拆穿她，只是故作懊惱的拍了下腦袋瓜。「這下子麻煩了，我精於投資，可是說到設計，一竅不通，根本幫不上忙。」

　　咦？「你倒是挺老實的嘛！」

　　「術業有專攻，難道我要為了男人的自尊心而睜眼說瞎話嗎？」略微一頓，他挑了挑眉反問她，「你看我像是那種為了自尊心說大話的男人嗎？」

　　「這我怎麼知道？」

　　他若有所思的笑了，這一笑卻教她渾身不自在，兩眼惡狠狠的一瞪，像是在質問他笑什麼。

　　半晌，他才語帶戲譫的說：「我倒認為你是一個為了自尊心可以睜眼說瞎話的女人。」

　　「這是什麼意思？」

　　「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你該知道我是什麼樣的人，我會不會為了自尊心說大話，你還會不清楚嗎？」

　　張著嘴巴，支支吾吾了一會兒，她勉強擠出話來。「人心隔肚皮。」

　　「這個意思是說，你還沒看到我的真心嗎？」

　　「……真心哪是那麼容易看出來的。」若說她沒有看到他的真心，這實在太無情了。雖然每天傳兩封簡訊給她，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可是字裡行間，她看得出一個男人極力討好一個女人的心意。如果不在意她，就沒有必要這麼費心了。

　　「你還真是狠心。」

　　「我有說錯嗎？人的真心本來就是經年累月才看得出來。」

　　莫頤晙忍不住皺眉。「你真的準備對我這麼殘忍嗎？」

　　「嗄？」她一時反應不過來。

　　「我不想等上經年累月，今天就要知道你的答案。你怎麼說？」

　　她怎麼說？她的心都慌了，還怎麼說？為了這件事，她已經傷透腦筋，也知道這一刻遲早會來臨，可是她還沒有想清楚，總覺得還得再等上一段時間，至少讓她跟過去道一聲再見……但其實她已經看清楚自己的心，只是也不知道在為難他，還是存心跟自己過不去，總想再拖上一段日子。

　　「今天沒有得到答案，我不會放你離開。」

　　「太突然了，我一點準備都沒有。」

　　「如果我一直不開口，你永遠都不會準備好。」

　　「這太誇張了吧……」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沒錯，他不逼她面對，她很可能一直閃避下去。

　　他的神情轉為認真。「不要再繞圈子了，我們交往吧，就像奶奶說的，給我機會，多認識我，說不定會發現我值得你傾心去愛，值得你托付一輩子。」

心一震，她感覺最後的猶豫不見了，同樣的話，出自於他的口中，落在她心上的感受就是不一樣，可是他三言兩語就教她點頭了，讓她有點不甘心。

　　「莫奶奶偏愛自己的孫子，她說的話不足以採信。」

　　「奶奶可沒有偏愛我，只是要你給我機會。」

　　「可是，我還沒有找到給你機會的理由。」

　　雙手交叉靠在桌子上，他傾身向前，故意帶著挑釁激她道：「你是不是害怕如果給我機會，你就再也離不開我了？」

　　「這太好笑了！」

　　「我對自己很有信心，只要你願意給我機會，你會愛我愛得死心塌地。」

　　這個男人太自以為是了，真是讓人不服氣！「是你愛我愛得死心塌地吧。」

　　他的唇角大大的往兩邊上揚，連忙伸出手，「我們來打賭。」

　　怔了一下，齊夏天嬌羞的紅了臉。「我還沒有答應。」

　　「來不及了。」他動作迅速的湊近她身邊，強行拉起她的手，兩人拉勾蓋印，他忍不住嘿嘿一笑，「這下子更不可以耍賴嘍！」

　　「賴皮！」她嬌嗔的一瞪，可是一抹甜蜜蜜的笑意卻在臉上化開來。

　　「你知道嗎？我這個人最不喜歡賴皮了，可是遇到你之後，我發現賴皮挺管用的。」

　　「這個意思是說，是我讓你變成一個賴皮的人？」

　　「我對其他的人都沒興趣，只有你。」他又往她逼近一步，原本還輕鬆打趣的眼神轉為熾熱，她很快就警覺到危險，可是身體卻無法動彈，只能任由他的雙唇貼上她的唇瓣。

　　不行，這是犯規，可是……她融化了，徹底融進這個男人的世界裡。

　　衝動之下作出來的決定是不是對的，她不知道，反正就不由自主的發生了，可是她突然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她真的很想看清楚這個男人內心的世界，真正認識這個男人，不管他對她抱著何種心態。

　　第7章(1)

　　交代工人應該注意的細節後，齊夏天走出屋子，不知不覺又來到那棵榕樹下。

　　雖然還是會想起過去那道身影，但是她不再試圖從人群中尋找可能的「他」，反倒想起莫頤晙曾經說過的話，說他喜歡站在樹上看這個世界，喜歡世界上所有的紛爭變得很渺小很微不足道的感覺。

　　她也常常在想，如果什麼都變得微不足道，人生不就更簡單了嗎？是啊，大概是因為她太喜歡看童話故事了，總是希望現聿日夕巳實的世界也可以像童話故事一樣簡單。

　　不過人生往往不是如此，就好像兩個人相愛就在一起，似乎是理所當然，可是現實的世界卻老發生相愛的人各奔東西，不相愛的人攜手共度一生的事。

　　「你想不想爬上去瞧瞧？在上面看到的景色真的不一樣喔！」莫頤晙無聲無息的來到她身邊。

　　真是巧，她怎麼老是在這裡遇到這個男人？她斜睨了他一眼，「不要，我怕摔斷腿。」

　　「我不相信你這麼沒有冒險犯難的精神。」

　　「比起冒險犯難的精神，我更愛惜生命。」別看她很直率，在某一方面，她是一個小心翼翼的人，就像站在高處這件事，儘管她很想看看他口中那個凡事變得微不足道的世界，可是一想到會遇到什麼樣的狀況，她就卻步了。

　　「我向你保證，就算你不小心從樹上摔下來，我也不會讓你受傷。」

　　她側著頭瞪著他，「這種事哪能保證。」

　　「不能保證，那就相信我。」

　　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忘了如何呼吸，短短的「相信我」三個字，就擊破了她的自我保護意識。想想，不就是因為相信他，才會讓他走進她的世界嗎？

　　「如果我不小心摔下來，摔壞腦子怎麼辦？」雖然有此一問，但他們都知道她的態度改變了。

　　「我會負責你的一輩子。」

　　她嬌羞的笑了，送他一個白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

　　「我來幫你。」

　　「不用，我會爬樹。」

　　咦？他挑了挑眉，「你不是不敢爬樹嗎？」

　　「我是不喜歡爬樹，不喜歡太高的地方，可這不代表我不會爬樹。我小時候好動，看到小區的男孩子爬樹，當然也會好奇的跟著往上爬，還因此被我媽罰站好幾次。

　　「後來得到爸爸的默許，認為孩子好動也不是壞事，我媽對爬樹這件事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她偷偷放水，我反而沒勁了。」

　　為了證實自己所言，她隨即取下身上的斜背包，接著脫下外套擱在角落，開始向他展現她爬樹的功力。

齊夏天不禁感歎，「這就是人生，有太多的無奈。」

　　「我知道，可是束手無策的感覺真討厭。」忍不住又歎了口氣，閻秋天拿起三明治咬了一口。

　　「我們四個已經好久沒有聚會了。」

　　雖然住在同個小區，進出小區時偶爾會巧遇，但她們這從小玩在一塊的四個手帕交，還是會相約一個月聚會一次，聚會地點不一，唯一的原則是離四季花香越遠越好，就怕她們聊天的內容不小心落入某位左鄰右舍的耳中，緊接著在短短一天之內，傳得四季花香人人皆知。

　　「春天嫁人了，你工作忙，冬天現在週末假日都去陪小薇和小均，根本找不到時間把我們四個湊在一起。」

　　「年紀越大，時間越是無法操縱在自己的手上。你啊，見到冬天的時候記得提醒她多勸勸小薇，叫她別忘了自己還有個兒子，當媽媽的要堅強一點。」

　　「你知道冬天面冷，心思卻很細膩，想必嘴巴都說破了。我相信小薇也很努力想振作起來，若不是有個兒子，恐怕她早就撐不下去了。」閻秋天突然沒胃口了，將三明治放回盤子。「問世間情為何物？人生幹嘛搞得這麼苦呢？」

　　「等你遇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不要什麼偉大的愛情，只要一個符合我愛情條件的對象就好了。」

　　「這個世界不是按照你的心意轉動的，愛情也不是按照你的心意發生的。」

　　「我不管這個世界如何轉動，不管愛情如何發生，總之，我有自己的堅持。」

　　齊夏天擺了擺手，懶得跟她說了。愛情這玩意兒，沒遇上之前，高興怎麼說就怎麼說，就好像她，滿心期待跟大哥哥在人海茫茫之中重逢，接下來就很自然的走進對方的生命，沒想到卻遇到一個帶著百合花香氣的花花公子，被他完全傾覆了她自以為安穩的世界。

　　每次來到莫頤晙的公寓，莫怡香總會特別的乖巧，不過天生好動的人能保持三分鐘安靜就很了不起了，果然，前一刻她還乖乖坐在沙發上，可是莫頤晙一進了廚房，她的屁股就不自覺的離開沙發。

　　沒見過像大哥這麼喜歡百合花的人，家裡一定要插上百合花，客廳、主臥室和書房都有一隻女孩子兩手環抱不住的大花瓶，裡頭也是滿滿的百合花，原則上一個禮拜更換一次，說起來也很奢侈。

　　當然，大哥很會賺錢，不在意這種奢侈，可是有一點她想不明白，如果將花想像成女人，大哥喜歡的應該是紅玫瑰那種嬌艷動人的花吧。

　　莫怡香歪著腦袋瓜想了想，又搖了搖頭。算了，她從來就搞不懂大哥這個人，小時候總以為他會成為腦科權威之類的名醫，結果他只對金錢有興趣，滿身的銅臭味跟他溫文爾雅的形象截然不同。長大之後，看他應該是常常跟名模演員鬧緋聞的企業家，結果卻是一個離開工作場所就喜歡宅在家裡的男人。

　　「雖然搞不懂大哥的腦子在想什麼，但是可以肯定一件事——他對百合花的情意可是忠心到底。」她很自然的伸手觸摸眼前那朵百合花。

　　「不準碰！」莫頤晙的聲音冷冰冰的傳過來。「如果你不願意從此成為這裡的拒絕往來戶，就不要隨便碰我屋裡的東西。」

　　手一收，莫怡香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潔癖！」

　　「你既然知道我有潔癖，就不要在這裡留下任何不屬於我的痕跡。」莫頤晙端著咖啡來到客廳，一杯遞給她，自己端著另一杯走到落地窗前面。

　　嚴格說起來，他並非潔癖，只是不喜歡自己的地方沾染亂七八糟的味道，而大部分的女人都有噴香水的習慣，自家小妹更是一個隨時隨地補充香味的女人，很容易破壞這裡的純粹，也因此這兒最不歡迎女人。

　　她將咖啡放在茶幾上，存心挑釁的揚起眉，「齊夏天來你這裡的時候，你也這樣子對她嗎？」

　　「齊夏天沒有來過這裡。」

　　「你永遠不讓她踏進這裡一步嗎？」

　　「她身上沒有那些亂七八糟的味道。」他早就注意到了，齊夏天的身上沒有任何香精的味道。一開始他也覺得很奇怪，她看起來應該是那種喜歡隨時保持香氣四溢的人，可是越相處，看得越清楚，她是一個對氣味非常敏感的女人，一旦身上沾染什麼味道，她就會皺眉。

　　「你是說她不噴香水嗎？」

　　「對，不是每個女人都像你一樣喜歡將自己變成香香公主。」

　　第6章(2)

　　莫怡香撇了撇嘴，退回沙發坐下。「香香公主總比臭臭公主好吧。」

　　「沒有香水，你也不會因此變成臭臭公主。」

　　「我很會流汗。」

　　「汗水加上香水，這味道不是更怪嗎？」

　　她懊惱的一瞪，「我不跟你說了，你就是喜歡挑我毛病。」

　　「我不是在挑你毛病，只是在告訴你，不要老是把心思花在這種沒意義的事情上面。你已經二十六歲了，難道要一直遊手好閒的過日子嗎？」

　　聞言，她不服氣的雙手叉腰，怒道：「我哪有遊手好閒？老媽叫我先學習當個稱職的賢妻良母，我要上烹飪課、插花課、書法課、油畫課，還去上藝術鑒賞課。除了周未假日，我每天都過得很充實。」

　　是啊，她過得很充實，只是一點都不快樂。

「你在國外那麼努力的學珠寶設計，不是為了當珠寶設計師嗎？」

　　瞬間，她像洩了氣的皮球，雙肩無力的垂下來。「老媽說我又賺不了什麼錢，女人最重要的還是嫁個好老公，要我不如好好準備當個賢妻良母。」

　　他不以為然的皺著眉，「這是你的人生，你要當珠寶設計師還是當賢妻良母，這是你的事，不應該讓別人來指揮你，就是你的父母，也不能為你將來的幸福與否負責。」

　　「你說得可真簡單，如果我因此跟老媽爭吵，受苦的人可是我。」她期待下嫁的男人已經娶了別的女人，她也沒什麼好爭的，又何必跟老媽過不去呢？

　　「追求自己想要的人生，怎麼可以不付上代價？」

　　「我沒有辦法像大哥一樣。」

　　莫頤晙無所謂的聳聳肩，「這是你的人生，你想擁有自主權還是當個聽命行事的傀儡，取決於你。」

　　「你還是先管好自己吧，爸媽已經知道齊夏天的事，而且很不高興。你不願意當醫生也就算了，至少應該找個醫生當老婆。」略微一頓，莫怡香的口氣變得小心翼翼，「聽說他們準備幫你安排相親，對象是莫氏醫院的醫生。」

　　冷哼一聲，他實在搞不懂姓莫的都在想什麼。「我都敢不讀醫科了，又怎麼會讓他們左右我的終身大事？」

　　「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可是齊夏天不配合你，怎麼辦？」

　　他不解的揚起眉，「這是什麼意思？」

　　「如果齊夏天對你來說是結婚對象，她就必須跟你站在同一陣線，否則，你怎麼留住她？」

　　是啊，父母沒辦法左右他的婚姻大事，可是若他們從齊夏天那邊下手，事情就很難說了。齊夏天絕對不是弱者，她也不會任人欺負，問題在於，她至今還沒接受他的感情，若是母親這個時候跳出來攪局，她覺得跟他在一起很麻煩，因此退縮，他就永遠別想擁有她了。

　　「雖然我跟齊夏天接觸的機會不多，可是看得出來那個女人很有個性，脾氣也不好，總之就是個難纏的狠角色。老實說我很驚訝，還以為大哥喜歡的是那種溫柔纖細的女人。」

　　「為什麼我會喜歡溫柔纖細的女人？」

　　她左右看了他一眼，「你喜歡的風格不就是這種Style嗎？」

　　失聲一笑，他伸手敲了下她的腦袋瓜。「傻丫頭，愛情不是由個人的嗜好、興趣來決定的。」

　　「可是大哥怎麼會看上這麼難纏的女人？」她做了一個鬼臉，「等老媽正式跟她交手，你未來的生活恐怕沒有一刻安寧。」

　　他不在意，倒是很好奇她將如何跟老媽交手，會如何對付老媽。真是令人充滿期待，不過他必須趕在老媽找上她之前，先讓她點頭答應跟他在一起才行。

　　她並不是個輕易許下承諾的人，卻是個很有責任感的人，相信一旦下定決心，她就會堅定的守住他們的約定。

　　最近他沒有出現在齊夏天面前，可是早上醒來和晚上睡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傳簡訊給她，這就好像在寫情書，不知道她是否感覺到他的真心了？

　　從沒想過他會這麼勤勞的「寫情書」給一個女人，一天兩封，比他過去三十二年說過的情話還多。

　　原本他計劃持續一段時間之後，再用另外一種方式向她表達情意，可是現在看來，計劃必須更動，時間也被迫提早了。

　　她要不要將小薇的近況告訴何書爾？這個問題她想過一天又一天，還是拿不定主意。

　　雖然她和何書爾是相知相惜的好朋友，可是她真的不想自找麻煩，插手管他和小薇的事，若因此惹火何媽，鄰居就不好當了。她是無所謂，不過萬一牽連父母，那豈不是太不孝了？

當莫奶奶要求她給他機會的時候，她只覺得驚惶失措，可是這會兒她卻是心慌意亂，好像他剛剛說出來的是「我喜歡你」。

　　深呼吸，平靜下來，一如她先前的態度，不必當一回事。「別鬧了，你只是在惡作劇，不是真的喜歡我。」

　　「應該記得我問過你，如果我是真心的呢？」

　　「求你饒了我，開玩笑也應該有個限度，到此為止吧。」

　　「『如果我是真心的』，對你來說有這麼可怕嗎？」

　　「……什麼意思？」

　　「你在逃避我的問題。」他靠過去，兩人瞬間近到只有三公分的距離。「這是為什麼？因為，如果我是真心的，你就不得不面對自己的心。」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她的心跳猛然加速，是因為他靠得太近了，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的熱度；還是因為他說中了她的心聲，其實她是不想面對自己的心？

　　究竟從何時開始，他再也不是那個可以教她轉眼就忘的花花公子？不記得了，只知道在一次又一次的互動中，他如同無孔不入的空氣一樣侵入她的世界，他們再也回不到最初的關係。她很清楚，卻選擇漠視，以為這樣就可以不必面對自己真實的情感。

　　「你跟我的心意相同，我們都動心了。」

　　「這太可笑了。」她不自覺的閃避他的目光。

　　「我還以為齊夏天是個很勇敢的女人，沒想到遇到事情，你也只會閃躲。」

　　「我哪有閃躲？只是不想隨你的惡作劇瞎起哄。」

　　「我不是說了，如果我是真心的，你怎麼說？」

　　「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真心的？」

　　「沒錯，這確實是個很重要的問題，你看不見我的真心，當然不願給我機會。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會讓你感受到我的真心。」他忽地往前靠去，輕輕的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這是我跟你的約定。」

　　他突如其來的舉動讓她傻住了，只能像個木頭人似的僵在原地。

　　莫頤晙退回駕駛座，取出手機，在手機上面又按又寫了一會兒，接著開心的擡頭對她一笑。「好啦，我已經將簡訊傳給你了，回去再看。」

　　「簡訊？」她搞不懂他這是在演哪一齣戲。

　　「就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回去一定要看。」

　　她實在不明白，他有話當面說就好了，幹嘛傳簡訊？

　　他戲謔的挑了挑眉，「你想在這裡跟我坐到天亮嗎？」

　　這話讓她羞紅了臉，連忙打開車門跳下車，一路跑進四季花香。

　　回到家，進了房間，齊夏天第一件事情就是拿出手機，看莫頤晙傳了什麼簡訊給自己。

　　我從來沒想過喜歡一個人是這樣的滋味，看著那個人，卻還想著她，難怪戀愛中的男女總是依依不捨，這就是我現在對你的心情。別說你不相信我是真心的，以前，我也絕不相信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可是我遇到了，我的心完全被你牽著走，只能接受了。

　　她背靠著房門，緩緩滑落、跌坐在地板上。這個可惡的男人，根本就是個甜言蜜語的高手，這麼一小段話就亂了她一池子春水……怎麼辦？

　　醒來第一件事，想著你，昨晚是否一夜好眠？我睡不好，心思一直纏繞著你，給我機會對你來說，真的有這麼難嗎？我真的那麼不值得你信任嗎？從來沒想過有一天會為一個女人如此忐忑不安，什麼時候才可以結束這樣的折磨？

　　這樣的簡訊不是甜言蜜語，而是威脅，卻教齊夏天的心都融化了。

　　「他是真心的嗎」這已經不是她在意的問題，此刻真正要面對的是——她的心意究竟是什麼？第一次正視自己的心，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讓她心動了。

　　她想放下過去，想走進這個男人的世界，想多認識他在花花公子的面具下，究竟擁有什麼樣的靈魂，那個靈魂是不是真的散發著輕柔淡雅的百合花香？

　　這還是她第一次對一個男人產生這麼強烈的好奇心，想知道他的內心世界，可是，一旦跨出這一步，她就再也沒辦法回頭了，如果有一天她的大哥哥出現了，怎麼辦？

　　說到底，她對過去還有牽掛，因此遲遲不敢響應內心的渴望，走向他的世界。

　　低頭看著手機，一次又一次的閱讀他傳來的簡訊，一顆心搖搖擺擺，不知道該接受他，還是拒絕？

　　「最近真的很稀奇喔，假日一早就可以在蛋糕森林看見你。」閻秋天端著早餐在她的對面坐下。

　　跳出簡訊的畫面，齊夏天將手機收進口袋，懶洋洋的擡頭看著好友，「晚上沒睡好，胃有點不舒服，索性早起過來吃早餐。倒是你，今天怎麼來得這麼晚？」

　　「冬天到了，早上總是忍不住在被窩裡面多待一會兒。」閻秋天端起熱騰騰的咖啡喝了一口，感覺精神都來了。「什麼事讓你又失眠了？」

　　微微傾身向前，她壓低嗓門道：「還記得我上次提過的那個花花公子嗎？」

「身上擁有百合花香氣的那個男人嗎？」閻秋天的反應很快。「他在追你？」

　　齊夏天彆扭的點點頭，想到自己曾經說他們兩個絕不可能，真是難為情。

　　閻秋天兩眼閃閃發亮，「怎麼了？你心動了？」

　　「如果因為他而錯過大哥哥，我會不會後悔？」

　　「你應該問自己，錯過這個男人，你會不會後悔？」

　　「錯過他，我會不會後悔？」她喃喃自語的問著自己，可是腦子一片混亂，一點主意也沒有。

　　「記得我跟你說過，就現實來說，過去的不可能是現在，現在的卻可以決定未來。也就是說，過去的早就錯過，可是『現在』卻還在你的手上，如果你今天抓住這個男人，他就是你未來的一部分，反之，你的未來將沒有這個男人的一席之地。你期望的未來是前者，還是後者呢？」

　　沈吟了半晌，她苦惱的搔了搔頭。「我不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比起過去，現在更為重要，可是一想到將來有一天大哥哥出現在我面前，而我身邊已經有另外一個人了，會不會因此後悔……我就會三心二意，拿不定主意。」

　　閻秋天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你啊，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一直牽掛著過去，始終沒有認清楚，過去的就是過去了，不管遺憾還是後悔，都沒有意義。」

　　「這個道理我怎麼會不懂呢？只是我對過去固執了那麼多年，怎麼可能輕易割捨。」與大哥哥相遇是她最美的記憶，割捨他，無疑是割捨自己最珍貴的一部分，當然不是容易的事。

　　「這麼說也對啦，可是，有得必有失，擁有這個就必定失去另外一個，問題是失去哪一個對你比較不痛？」

　　是啊，失去哪一個對她比較不痛呢？大哥哥對她而言，是一段珍藏的記憶；莫頤晙對她而言，是現在令她心動的男人。

　　「對了，我忘了告訴你一件事，最近有好多人在遊說齊媽將你和何大哥湊成一對，連我媽也覺得你們兩個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只是因為小薇的關係，我媽不敢表示意見。」

　　聞言，齊夏天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誰這麼無聊？」

　　「你也知道，四季花香的婆婆媽媽成天待在蛋糕森林聊八卦。這件事，幾乎每一個人都認同，只有四季之花不敢大聲附和，她們四個好歹輪流當過小均的保母，又很心疼小薇，怎麼好意思不顧小薇的感受？」

　　「不錯嘛，還有點良心。」

　　「其實我覺得關鍵在何媽身上，若不是何媽有這個意思，經過小薇的事，那些婆婆媽媽哪會那麼主觀把你們兩個湊在一起？」

　　「我就知道是這麼一回事。」

　　「如果你有交往的對象，那些婆婆媽媽就不會打你的主意了。」

　　齊夏天微皺著眉，「感情是很神聖的，不是為了堵住一群婆婆媽媽的嘴巴。」

　　「你已經心動了，現在更有理由接受啊。」

　　她無言了，是啊，就某一方面來說，她不過是找到一個理由放下過去。

　　「對了，再告訴你另外一件事，前些天我幫小薇去做打掃的工作，跟小薇碰面時嚇了一跳，她瘦得不成人形，真讓人擔心。」

　　「瘦得不成人形？」

　　「對啊，不是我誇張，真的是嚇壞我了。」閻秋天心疼的一歎。「事情都過了半年多，原本以為她應該沒事了，沒想到她還陷在其中。」

　　她就知道小薇不會輕易投入別人的懷抱，這事很明顯是小薇刻意演了一場戲逼何書爾放手離開，不過這場戲傷了何書爾，同時也傷了她自己，這恐怕不是她能預料到的結果。

　　「我很想幫他們，可我只是連一點關係都沒有的小輩，何媽怎會聽我說話。」

　　「算了吧，我不是沒找機會幫他們說話，可是何媽鐵了心，誰也沒辦法。」

　　「不過我很擔心這樣子下去會出事，萬一小薇病倒了，小均只能送到育幼院。孩子走上媽媽的路，這不是很可憐嗎？」

劈里啪啦說了一串，老媽不會口渴嗎？但這種話還是別說出口，免得老媽氣急敗壞的撲過來咬她。「遇不到喜歡的對象，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什麼沒辦法，你根本是……」

　　「好好好，從現在開始我會努力加油，這樣總可以了吧。」她趕緊舉起雙手阻止母親繼續發飆下去，識時務者為俊傑。「總而言之，從現在開始，我一定會張大眼睛尋找對象，但是何書爾絕對不是我考慮的對象，別說我的志氣不容許自己當人家的替代品，我也絕不當小三。」

　　「這怎麼可以說是小三？小三不是這種用法。」

　　「我不管啦，反正我沒有興趣扯進人家的故事裡面。」生怕母親繼續囉唆，她連忙站起身，腳底抹油的開溜。「時間很晚了，我去睡覺了，晚安。」

　　稍晚，躺在床上，齊夏天開始盤算了起來。必須趕緊找何書爾好好溝通，何媽竟然密謀為他安排相親，還打她的主意，他要再不跟何媽說清楚，萬一小薇還沒回到他身邊，就有別的女人黏上他了，這豈不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嗎？

　　儘管心裡叨念著要趕緊找何書爾溝通，可是工作太忙了，她根本沒有時間跟好友促膝長談，而且一到週末假日，莫奶奶也不事先送邀請函給她了，而是直接吩咐莫頤晙帶她過去泡茶聊天，這事也只能暫時擱下。

　　事實上，眼前單單應付莫奶奶就夠她頭疼了，其他的事她也管不了了。

　　「老是請你來這兒陪老人家泡茶聊天，是不是太為難你了？」莫老夫人越看這個孫媳婦越滿意，看著孫子跟人家的進度好像還在原地打轉，她開始急了。自從小晙踏入三十大關，莫家就為了他的婚事爭論不休，可是直到今年五月，他從美國回到台灣，他的婚事才被眾人搬到檯面上，到了春節不管這個小子如何閃躲，勢必得給眾人一個說法。

　　這個問題才真教齊夏天為難。總不能老實說，如果她不是莫頤晙的奶奶，自己倒是不介意坐在這兒陪她老人家閒話家常吧。

　　她小心翼翼，婉轉的說：「不會。不過，我不是一個很好的聊天對象。」

　　「我倒覺得跟你聊天很開心。」莫老夫人瞥了孫子一眼，「你不像小晙，如果不聊投資賺錢，他就會猛打哈欠。」

　　「我有猛打哈欠？」莫頤晙可不願意承認自己如此無趣。沒錯，如果聊國際經濟情勢，他有很多的想法和意見，可是奶奶只對藝術之類的東西有興趣，這不是擺明兩人一點聊天的火花也沒有嗎？如果不打哈欠，他怎麼脫身？

　　齊夏天無聲的一歎。這對祖孫又開始鬥嘴了！經過幾次相處，她發現這對祖孫經常意見相反，雙方在言語上你來我往，兩人都不服輸……第一次見到莫奶奶時，她還很難想像此人竟是莫頤晙的奶奶，兩人根本找不到相似之處，可是這會兒終於不再懷疑了，這兩人百分之百有血濃於水的關係。

　　不過，這對祖孫鬥嘴並沒有不愉快的氣氛，反倒像是一種樂趣。

　　「當著夏天的面，沒膽子承認你有多麼無趣嗎？」莫老夫人打趣的挑了挑眉。

　　「我對藝術家本來就沒有研究，對他們的作品更是不曾花心思瞭解，奶奶專挑這種話題，不是令我為難嗎？」

　　「我會提到的畫家，都是有投資價值的。」

　　「我怎麼可能把資金花在沒有研究的事物上？」

　　「你倒是投資了不少錢在黎智曜的作品上面。」

　　「他是唯一的例外，高中的時候，我就很喜歡他的作品，如果不是因為我們的交情，他還不見得願意作畫。」他會收集黎智曜的畫作，不單是個人喜愛，更重要的是因為有投資者看上黎智曜的作品，拜託他居中牽線。這已經不是為了獲利，而是為了建立人際關係。

　　「你會喜歡他的作品，這就證明你對藝術擁有獨到的眼光，可是為什麼跟奶奶一聊到藝術就提不起興趣？」

　　「奶奶，眼光和興趣是兩回事。」

　　「眼光和興趣是兩回事嗎？」莫老夫人將目光轉向齊夏天。

　　「你不覺得眼光和興趣是兩回事嗎？」莫頤晙也很想知道她的看法。

　　齊夏天差點翻白眼。怎麼又來了？堅持己見，這是一般人的通病，麻煩的是，這對祖孫每次都要將她扯進來，還要她選邊站，可是不管她選哪一邊，總是得罪另一邊。其實，不管得罪哪一邊都無所謂，問題在於，沒有得到她認同的那一邊就會可憐兮兮的瞅著她，好像她是個背叛者。

　　「夏天，說實話，不用擔心得罪這個小子。」

　　「沒錯，你說實話，奶奶會尊重你。」

　　她能不能拒絕回答？可惜，面對緊緊盯住她的四隻眼睛，顯然現實不容許她避而不答。好吧，她就滿足他們。「在我看來，眼光和興趣都是上天給予的恩賜，生來在哪一方面就有獨到的眼光或對哪一方面特別有興趣，這可以一致，當然也可以不一致，不值得爭辯。」

　　良久，兩人只能瞪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這是我個人的見解，如果你們不滿意我的答覆，我也沒辦法。」

　　頓了一下，莫老夫人笑了。「夏天，原來你也挺滑溜的嘛。」

　　「奶奶現在才知道啊，她可不是省油的燈。」雖然如此，莫頤晙看她的表情可是充滿了欣喜。

「這真的是我個人的見解。」她悄悄瞪了那個煽風點火的傢夥一眼。她又不是笨蛋，如何不得罪別人，她不是不懂，只是覺得沒有這個必要，對就是對，不對就是不對，人還是單純一點比較可愛，太複雜、太陰沈根

本不是她的Style。

　　「如果我有一個像夏天這樣的孫女兒，那該有多好。」

　　寒毛一豎，齊夏天突然有一種不太妙的感覺。

　　「香丫頭要跟奶奶抗議了。」

　　「香丫頭哪有資格抗議？她很清楚自己的個性，就只會任性耍小姐脾氣，若非在黎智曜那裡受了一點打擊，這會兒心智恐怕還未成年。」

　　莫頤晙實在沒辦法幫自家小妹說上幾句話，索性閉上嘴巴。

　　「我生了三個兒子，沒個貼心的女兒，至少有四個孫女兒，可是四個孫女兒沒有一個像夏天一樣，願意耐著性子陪老人家泡茶聊天。每次來這裡，待個一、二十分鐘就坐不住了，有孫女兒跟沒孫女兒一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莫家除了他這個叛逆之子，還有腦子比較遜色的老麽莫怡香之外，全部都是優秀的醫生，工作忙碌，能夠天天上來請安已經算是很有心了，怎麼可能再抽出時間陪老人家泡茶聊天？

　　「與其期望孫女兒，我還不如寄望未來的孫媳婦。」莫老夫人神情轉為慎重的問：「夏天，還記得莫奶奶跟你說過的話嗎？」

　　「嗄？」

　　「希望你可以給我這個孫子機會，多認識他。」

　　齊夏天瞬間慌了。莫奶奶怎麼當著莫頤晙的面前說出此事？

　　「莫奶奶現在很認真的跟你提出請求，給他一個機會好嗎？兩個人交往之後，你就會發現他值得傾心去愛，值得你托付一輩子。」

　　有生以來，齊夏天第一次覺得當土撥鼠比人幸福，至少土撥鼠可以挖個地洞鑽進去。

　　見佳人慌得恨不得將臉兒貼在桌上，莫頤晙連忙說道：「奶奶，夏天被你嚇壞了。」

　　「是你嚇壞人家，沒個正經樣，人家哪敢給你機會？」

　　「我只是常保笑容，怎麼可以說是不正經？」

　　「你認為自己很正經，可是人家不認同啊。」

　　「我會用行動證明。」

　　莫老夫人滿意的點點頭，「夏天，聽見了吧，你就給這個小子機會吧。」

　　這種情況下她能說什麼？當然是靜靜不發一語，期待今天可以快快結束。

　　第6章(1)

　　莫老夫人毫無預警提出來的請求，打亂了齊夏天的思緒。

　　一走出莫家，她只想盡快跟莫頤晙分道揚鑣，可是每次來這兒都是專車接送，她又不熟悉莫家附近的地理環境，根本不敢輕舉妄動，直到看見公車站牌，她終於開口了。

　　「車子前面靠邊停就好，我可以自己回家。」

　　莫頤晙從來不是一個聽話的人。「不行，奶奶叫我送你回家，我怎麼可以不負責任的將你丟在路邊？」

　　「這是我的要求，不是你不負責任。」

　　「你有你的角度，我有我的角度，站在我的立場，這就是不負責任，你當然不會鼓勵我當個不負責任的人。」

　　「我只是不想麻煩你，你不說，我不說，不就沒事了嗎？」

　　「你是在鼓勵我可以說一套、做一套嗎？」

　　「算了，隨便你！」也罷，她又沒有跳車的技術，只好由著他送她回家。

　　車子在四季花香外面的路邊才剛停下，齊夏天便迫不及待的解開安全帶，準備以最快的速度說再見走人，可是手剛剛碰到門把，莫頤晙的聲音就響起了。

　　「我們交往吧。」

「我是對香丫頭說的，可不是對著奶奶說的。」

　　這話讓齊夏天一怔。對呴，這麼說來，他欺騙的人不是莫奶奶，而是莫怡香，只是莫怡香多嘴的將這件事傳到莫奶奶那邊……不管了，這都不是重點。

　　「好吧，就算你不是有心對莫奶奶說謊好了，可是也不該讓莫奶奶深信此事，萬一莫奶奶在我身上投注太多感情，怎麼辦？」

　　「奶奶在你身上投注太多感情，真正傷腦筋的人應該是你吧。」

　　「嗄？」她的腦子有一點打結了。

　　「奶奶那麼喜歡你，你就跑不掉了啊。」他看起來有點幸災樂禍。

　　按照邏輯上來說，這是對的，可是，為什麼變成她被反咬一口？

　　他真是越看她越可愛，有時候聰明機靈，有時候笨笨的反應不過來，可是不管聰明還是愚鈍，全部逗趣的寫在臉上。

　　「你說怎麼辦呢？」他不疾不徐的又問了一遍。

　　等一下，先冷靜一下，重點是他說謊，而她因為他的謊話被困住了。眼下，還不如好言相勸，教他別再像個任性的小孩子，收回自己的話……還好不是潑出去的水，收不回來。

　　「若是我曾經讓你的自尊心受損，心裡憤憤不平，我向你道歉，請你告訴莫奶奶，你不是真的喜歡我，只是開個玩笑。」這個問題她思考過無數次，想來想去，唯一得到的結論是因為她一開始得罪他，因此他才會惡劣的開了這樣的玩笑。

　　「為什麼認為我在開玩笑？難道不認為我是真心的嗎？」莫頤晙的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似乎打定主意跟她好好溝通這個問題。

　　「……你別鬧了。」好吧，她確實心生猶豫，想他有可能為了進行某種惡劣的陰謀扯出這樣的玩笑嗎？

　　平心而論，就算他平常嘻嘻哈哈的，但也不是個缺德的傢夥，問題是此事來得太突然了，加上當時他的態度又很隨意，除了開玩笑，她沒辦法聯想到其他。可是這一刻看著他，她竟然覺得自己太沒良心了，誤解了他的真心。

　　傾身靠近她，他的眼神認真得教人心慌意亂。「如果我是真心的呢？」

　　「……對你來說，也許這沒什麼大不了，可是，你不覺得拿這種事開玩笑很惡劣嗎？」這個狀況完全不在她的預料當中，她的腦子頓時陷入一片混亂，只是順著自己稍早前的猜測往下講。

　　「你還沒有回答我，如果我是真心的呢？」

　　張著嘴，她卻一句話也吐不出來，不知道該如何響應他的「如果」。

　　「你也不用急著現在給我答覆，想清楚，再來回復我，到時候我也會告訴你，我究竟是真心，還是開玩笑。」他體貼的幫她解開安全帶，接著很有禮貌的微笑詢問：「你要下車，還是準備在車上過夜？」

　　齊夏天回過神來，她有些倉皇失措的打開車門衝下車，好似後面有惡犬追著似的，一路跌跌撞撞的跑進四季花香。

　　如果我是真心的呢？

　　這句話一直縈燒在齊夏天心頭，久久不散。

　　今天之前，她會斬釘截鐵的說，他對她絕對不是真心的，可是現在，她的心動搖了，是因為他有別於以往的認真目光，教她心生異樣，還是因為他身上擁有那股百合花的香氣，教她如今看他，再也不是那種視感情為遊戲的花花公子？

　　這個可惡的男人，幹嘛拋出這樣的問題？他是不是存心找她麻煩？

　　第5章(2)

　　啪！齊母一掌朝齊夏天的肩膀打下去。「三更半夜在這裡發什麼呆？」

　　好痛！她轉頭一睞，「媽，你又不是拳擊手，幹嘛動不動就對你的寶貝女兒揮拳啊？你不知道我很嬌貴嗎？」

　　「注意你的用詞，揮拳是很嚴厲的指控，我不過是拍了一下。」她確實是拍了一下，只是天生力氣大，這一下就威力驚人。

　　「你用嘴巴叫我就好了，幹嘛動手拍我？」有時候她都懷疑老媽真的是花藝老師嗎？人家花兒多麼嬌貴柔弱，可是老媽全身上下非但找不到這兩種特質，力氣又那麼大，花朵在她的折磨下竟然還可以綻放得如此美艷動人，這太神奇了吧！

　　「我叫了，你沒聽見啊。」

　　「是嗎？」

　　「難道你媽會說謊嗎？」

　　人的一生難逃「說謊」這兩個字，不過是善意惡意之分，當媽的也不會例外。這種話她當然不能說出口，索性舉起雙手表示投降。當女兒的，最好不要跟母親爭論，除非不介意被扣上不孝的罪名。「我錯了，這樣可以嗎？」

　　「週末出去加班已經夠累了，幹嘛不睡覺站在窗邊發呆？」

　　「累過頭了就睡不著覺，而且我不是站在窗邊發呆，是在欣賞月色。」

　　齊母送上一個白眼。「欺騙你媽之前要先打草稿。」

　　「我真的在欣賞月色。」

「既然要欣賞月色，我們乾脆到書房，一邊泡茶一邊賞月。」齊家人口簡單，四個房間最小的一間改成書房，書房外面有個小陽台，種上幾盆花，書香再加上花香，成了齊家最適合賞月的地方。

　　她不是真的想看月亮，可是眼下由不得她作主了，母親伸手一抓，她只能乖乖的被拉進書房。

　　十分鐘之後，這兒有花香，有茶香，但可不是欣賞月色的時間。

　　「雖然前陣子書爾和小薇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如果書爾變成我的女婿，心裡總是有一點點彆扭，可是平心而論，他真的很優秀，當女婿也很不賴，再加上住同一個小區，我還是可以每天看到你，總比你嫁到外面好。」這是齊母想跟女兒欣賞月色的主因——討論她的終身大事。

　　聽到這種話應該有什麼反應呢？齊夏天不是臉色鐵青而已，而是整張臉扭曲變形。這真是太可笑了，她不過二十五歲，老媽有必要這麼隨隨便便逼她嫁人嗎？

　　「媽，現在是說笑話時間嗎？為什麼我的未來會跟何書爾扯在一起？」

　　「好朋友總是有聊不完的話，當了夫妻之後，就不用擔心無聊。」

　　唇角抽動了一下，她忍不住潑老媽一盆冷水。「沒有愛情維繫的夫妻，即使不會無聊又如何？」

　　「愛情可以培養啊。」

　　「真是不好意思，我的腦細胞不夠活躍，沒辦法跟好朋友培養出愛情。」她對感情可是分得清清楚楚，友情是友情，愛情是愛情，兩者之間沒有曖昧地帶。

　　「你不要胡扯什麼腦細胞，沒有試過，怎麼知道你們之間沒有愛情？」

　　齊夏天雙手合十，懇求道：「老媽，別鬧了好不好？」

　　「我很認真，從小看著書爾長大，我們都清楚他的底細，像他這麼溫文爾雅、脾氣又好的男孩子，絕對找不到第二個，也唯有他可以忍受你了。」

　　眼睛倏地微瞇，她突然覺得很不爽。「媽是嫌棄我脾氣不好嗎？」

　　「你的脾氣確實不好啊。」

　　「我的脾氣哪有不好！我只是有個性，凡事直來直往，並不是脾氣不好。」她越說越氣。老媽就愛挑剔她，她不過是不容許別人欺負，就被說成是脾氣不好，難道任由人家搓揉捏打，才可以稱之為脾氣好嗎？

　　「你在四季花香隨便抓一個人問問看，每個人都會說你脾氣不好。」

　　「這根本是偏見！」

　　「脾氣不好的人從來不承認自己脾氣不好。」齊母舉起右手阻止她繼續辯解。「總之，在我看來，只有書爾可以忍受你這麼糟糕的個性。」

　　她用雙手打了一個大「×」，「我跟他絕對不可能。」

　　「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事，你不給他機會，怎麼知道不可能？」

　　「他的心裡只有小薇。」

　　「他們已經分手半年多了。」

　　「表面上是分手了，可是兩顆心還緊緊黏在一起，這就是愛情的偉大。至於我呢，絕對沒有那種偉大的情操，當人家的替代品。」

　　聞言，齊母微蹙著眉。「可是我聽你何媽的意思，書爾好像有意願要去相親，只是她覺得熟悉對方身家背景的女孩子比較好，才問我不知道有沒有機會讓你成為何家的媳婦。我仔細想了想，你和書爾是好朋友，若是可以從好朋友變成夫妻，這也不錯。」

　　何書爾有相親的意願？這是絕不可能的事，那個男人還深陷失戀情感中，哪有心情認識其他的女人？不過，這會兒終於知道老媽為何突然將她跟何書爾湊在一起了，原來是何媽在後面搞小動作。

　　「無論是誰的意思，我覺得你可以認真考慮書爾，再說，你快二十六了，距離生孩子的黃金時期只剩下四年，你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尋尋覓覓找對象？」

　　她忍不住翻白眼。「媽，我這個年代的人，沒有人三十歲以前生小孩的。」

　　「我聽說春天懷了蜜月寶寶。」

　　聞言，齊夏天兩眼瞪得好大，她真是太佩服了。「那個女人幹嘛急著當媽？」

　　如果不是隔著茶幾，齊母一定會一掌巴下去。「你能不能為你媽著想？吾家有女出嫁時，你媽現在的心情有多沈重，你知道嗎？不管是親朋好友還是左鄰右舍，見面總要問上一句，『夏天什麼時候結婚？』我嘴裡笑著說還早呢，我還想多留寶貝女兒幾年，可是心裡卻悶爆了，為什麼我的女兒連交個男朋友都那麼困難？難道我的寶貝女兒有什麼問題嗎？」

聞言，莫老夫人咯咯的笑了。「你一定讓你父親傷透腦筋了吧。」

　　「我這個人一向很好溝通，只要可以說服我。」重點在後面這句話，說得再明白一點，說服她比教她去當街頭藝人還困難。

　　「看樣子，你跟我家小睃一樣是個固執的人。」

　　「固執是有分種類的，而我是屬於擇善固執型的。」她可不想跟莫頤睃當同一種人，感覺上，兩個人好像有太多交集了，這令人不安。

　　「小睃也說他是擇善固執。」

　　她差一點吐舌頭，看他的樣子應該是那種隨心所欲固執型的人吧，換句話說，那位少爺是擇「喜」固執。

　　看到齊夏天的表情，莫老夫人忍俊不住的又笑了。真是個直率的孩子，難怪她的長孫那麼喜歡人家，不需要戴上面具應付，人的心自然也就打開了。

　　「莫奶奶，我不擅長隱藏心思，若有失禮之處，還請見諒。」

　　「我喜歡直率的人，週遭的人都太含蓄了，相處起來總是辛苦一點。」莫家的人就是過於含蓄，即使家人之間也總是隔了一層肚皮，宛如古時的大宅門，不是不能交心，而是更多利益糾結。

　　「含蓄有含蓄的好，至少婉轉不易傷人。」現在她似乎可以明白，她第一次撲倒在莫頤睃懷裡時，何以他會當她是投懷送抱，因為生長的環埴教他隔著肚皮看人心，世上沒有意外沒有巧合，只有算計。

　　「沒錯，事物也好，性格也好，角度不同，結果就不同。」

　　「從小父親也是這樣子教我的，母親倒是更樂觀，凡事往正面想就對了。」

　　莫老夫人突然感觸很深的歎了一聲氣。「如果我可以像你母親一樣，用樂觀的想法教導小睃，小睃也許會比較開朗。」

　　她很慶幸自己口中沒有荼水，否則八成會不顧形象的噴出來，莫頤晙應該是過分開朗了吧，看他成天嘻嘻哈哈的，身上根本沒有陰暗的因子。

　　「你可能不知道，最近他的笑容變了，再也不是以前那種表面化的笑容，而是從心底散發出來的喜悅，這都是因為你的關係。」

　　「……莫奶奶搞錯了，我沒有這麼大的本事。」但是不可否認，同樣是嘻嘻哈哈，相較於一個月前，如今他的笑容看起來的確順眼多了……難道是因為他本身的心境不同嗎？

　　「記得我上次說過，感情的事由不得人，我不能要求你喜歡小睃，可是希望你給他機會，多認識他，你會發現他值得傾心去愛。」

　　相同的話再來一次，她應該可以一笑置之了，可是，這會兒她怎麼有一種越來越沈重的感覺？基本上，莫奶奶待她比較像朋友，而不是孫媳婦，不過她一點輕鬆的感覺也投有，反而覺得被老人家越抓越緊了。

　　「奶奶，我來了。」還沒見到人，莫頤睃的聲音已經傳了過來。

　　齊夏天倏地全身一僵。不會吧，怎麼會在這裡遇到他？為什麼她老是役辦法跟他劃情界線？

　　莫頤睃慢慢的晃進來，一看到和室裡竟有他最想見的人，一雙眼睛瞬間閃閃發亮，馬上踢掉室內鞋跳進和室，不過，他可不敢眼巴巴的黏到人家旁邊，只敢坐在她和奶奶的中間。

　　他己經將奶奶扯進來了，若他還緊迫盯人，嚇跑了這個女人怎麼辦？因此，除了在別墅「不期而遇」，他不敢更進一步糾纏不清，可是「不期而遇」只能聊上一會兒，總覺得不滿足，如今可以在這兒遇上，真是太好了。

　　「你來得可真巧，今天齊小姐剛好受邀來我這裡泡荼聊天。」莫老夫人調皮的對他眨了眨眼睛。

　　他擠眉弄眼的響應奶奶，雖然早知道將奶奶扯進來，就一定有機會讓他們兩個在這裡「不期而遇」，但今天可以在這種情況下見到她，還是充滿驚喜。

　　「奶奶邀請夏天泡荼聊天，怎麼可以不邀請我呢？」

　　這個裝模作樣的小子，還不是因為今天是他回來看她的日子。但這種事當然不能說。「你不喜歡喝荼，比較喜歡喝咖啡。」

　　「我偶爾也會想換一下口味。」

　　「我都不知道你這麼有彈性。」

　　「奶奶不是常教導我，人應該有點彈性。」

　　「我還以為你當奶奶的話是耳邊風。」

　　「怎麼可能？我最愛奶奶了。」

　　齊夏天微皺眉。她是不是可以出聲打個岔？她想告辭回家了，可是這會不會太明顯了？莫頤晙一出現，她就急著離開，這顯然有逃避他的嫌疑……好吧，她確實有逃避他的念頭，可是絕對不能讓他知道，要不然他一定會藉機胡扯，說什麼她對他心動了，才會一見到他就想落跑。

　　怎麼辦？她該如何有技巧的從這裡脫身？

　　莫老夫人似乎看出她的意圖，笑著說：「今晚你們兩個人都留在這裡陪我這個老人家用餐，可以嗎？」

　　莫頤晙欣然點頭，「當然沒問題。」

　　她有問題！可是看著殷殷期待的老人家，她可以拒絕嗎？半晌，齊夏天勉為其難的擠出話來，「我也沒問題。」

　　莫老夫人開心的笑了，連忙招呼傭人準備晚餐。

離開莫老夫人的住處，坐上莫頤晙的車子，齊夏天一次又一次的告訴自己，不可以打瞌睡，要打起精神來，可是腦袋瓜卻不聽她使喚，搖搖晃晃，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因為睡太熟了，直到腦袋瓜撞到玻璃窗，她驚嚇的醒過來，怔了半晌，惺忪的雙眼眨了眨，才赫然發現自己竟還是睡著了，而車子已經在四季花香外面停靠。

　　沒辦法，她真的太累了！自從接了莫頤晙的案子，工作量加了一倍，週末假日也不能好好休息，如今再加上找她泡茶聊天的莫奶奶，她的生活太熱鬧了，體力上實在是有點吃不消。

　　坐直身子，轉頭想問莫頤晙為何不叫醒她，雙眸卻正好對上他的目光，心跳無預警的加速。雖然車內光線幽暗不明，可是她依舊能強烈的感受到他目光中的專注和火熱，霎時教她有些不知所措。

　　「你睡得又香又甜，我不忍心吵醒你。」他搶在她提出問題之前先說明。

　　清了清嗓子，齊夏天努力拉起防線。「如果我一直睡到天亮，怎麼辦？」

　　「當然是奉陪到底，我是男人，體力再不濟也可以撐下來。」看著她熟睡的嬌顏，他完全沒有察覺時間的流逝。原本，他只是想擁有她的注意力，可是如今事情好像變調了，並非他擁有她的注意力，而是她佔據了他的心思、他的目光。

　　兩人不見的時候，不時會想著她；兩人相見的時候，目光根本離不開她。在他挑起的惡作劇中，他困住的不是她，而是自己。這該說人算不如天算，還是說人的心由不得自己作主？

　　「……你辛苦沒關係，可是我若在這裡睡一個晚上，明天鐵定腰酸背痛。」她絕不承認自己有著小小感動。

　　「我沒想那麼多，實在是捨不得吵醒你，看你的樣子好像很累。」

　　很好，他還知道她很累，這還不是因為他，否則她怎麼會失態的在人家的車上睡覺呢？「如果不是你製造出這麼大的麻煩，我就不會這麼累了。」

　　莫頤晙無辜的眨著眼睛，「我製造出大麻煩？」

　　雖然莫奶奶一再找上她，令她相當困擾，可是終究不是莫家孫媳婦，老人家對她的興趣很快就退燒了，她自然沒必要追問莫頤晙幹嘛開這麼惡劣的玩笑，反正總會事過境遷的，他的用意如何就不必太在意了。不過，既然現在挑起這個話題，她索性問個明白。「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什麼到底是什麼意思？」

　　這個男人以為他們在玩繞口令嗎？「你可以認真回答我的問題嗎？」

　　伸出右手，他用手指彈了一下她的額頭，她嚇了一跳，他卻一副很傷腦筋的搖了搖頭。「你睡糊塗了嗎？沒頭沒尾的，你教我怎麼回答問題？」

　　什麼她睡糊塗了，是他刻意東閃西閃，不願意好好面對問題……算了，她不是那種小鼻子小眼睛的人，不跟他計較這麼多。「為什麼要撒謊？你不覺得欺騙你奶奶很過分嗎？」

　　「奶奶是我最尊敬的人，我在奶奶面前從不說謊的。」他說她是他「喜歡的女人」，確實抱著惡作劇的成分，但絕對不是謊話。他對她若沒有喜歡的成分，幹嘛老愛繞著她打轉？只是，當時的喜歡純粹是對某人的好惡觀感，不涉及感情，可是如今不同了，他的心被撼動了……其實他早該察覺，奶奶相信她是他喜歡的女人，正是因為奶奶已經看見他的心了。

　　是啊，他的心早就為她悸動，卻一直沒有自覺……或者不是沒自覺，只是一開始抱著挑戰的心態，志在收服她的心，可是她的心都還沒收服，他的心反倒先折服了……難怪黎智曜要警告他，人的心果然是最不受控制的。

　　她真想拿個東西朝這個男人的腦袋瓜敲下去。「我是你喜歡的女人，這明明就是撒謊。」

「我真的不是花花公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用不著再強調。」算了，她遷就他好了，要不，說個沒完沒了，好像他有多麼可憐，一直飽受她的誣蔑。

　　汙名得以洗雪，莫頤晙開心的笑了，接下來，當然不忘趁機提出要求。「如果以後你再說我是個花花公子，我可是要懲罰喔。」

　　「懲罰？」這上演的是哪一齣戲？

　　「不知者無罪，可是明知道錯了，卻一再犯錯而不用接受任何懲罰，那豈不是縱容犯罪？」

　　沒錯，可是，為什麼她有一種被人家握在手掌心的感覺？

　　「你有什麼意見嗎？」

　　略微一頓，齊夏天機械式的搖了搖頭。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打勾勾約定吧。」

　　打勾勾約定？這不是小孩子的把戲嗎？可是他都伸出手了，她也只能奉陪，而就在這一刻，一股不安猛然跳上心頭——為什麼她會突然間跟這個殼全不想牽扯上任何關係的男人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不行，她要跟莫頤睃劃精界線，絕對不能讓他們之間越扯越深，最後糾結在一起。

　　可上天完全不站在齊夏天這一邊，她越想劃情界線，兩人越是幾乎天天見面，因為她必須監工，尤其這是她負責的第一個案子，每天都要抽出時間過去別墅查看一下才放心。巧合的是，每當她準備離開時，他就出現，好像他們是多年好友，默契好到不行。

　　監工結束後，通常她必須趕回公司，兩人往往只能聊一會兒。他們聊別墅的設計慨念，聊生活的哲學，聊喜歡的事物……什麼都聊，總之，幾次聊下來，她不得不重新看待他了。莫頤晙是一個有深度有想法的男人，絕不是一個只會嘻嘻哈哈的紈褲子弟，甚至她有時還覺得那股輕柔淡雅的百合花香原本就屬於他。

　　好吧，她對他確實改觀了，可是這讓她有了一種「背叛」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背叛了大哥哥。

　　她覺得很心煩，想找個人陪她喝酒解悶，心想好些天沒見到何書爾了，還真有點擔心他，索性約他出來，不過這根本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個情場失意的男人比她更需要酒精麻醉自我，搶著開罐，咕嚕咕嚕的往嘴裡灌下去。

　　眼看情勢不對，齊夏天還是先提出警告，「我們說好，今天不準喝醉，我不會送你回家。」

　　「醉了，我的腦子才可以不想。」

　　「是啊，可是醒了之後，腦子又會想了，這又何必呢？」她不得不說，人真的很自虐，明知徒然，還是要做。

　　「我知道，可是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什麼叫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她真的火大了，激動的跳起來，剛舉起手就想到她手上沒有皮包，投辦法直接朝他的腦袋瓜砸下去，好讓他清醒，只好又坐回椅子上。「如果真的放不開，就去找她，不要只會坐在這裡喝悶酒。」

　　「我不想耽誤她的幸福。」

　　「你不想耽誤她的幸福，卻把自已搞得要死不活，你還真是了不起！」

　　「你不要諷刺我。」

　　她唇角抽動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說：「不錯嘛，還知道我在諷刺你。」

　　何書爾一點也不在乎，逕自問她，「我該怎麼辦？」

　　「不知道。」她己經懶得理他了。

　　「夏天，你最聰明了，你幫我拿個主意。」

　　不久之前，這位先生還殘酷的說她是個笨蛋……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就是這個道理。「我是很聰明，可是遇到笨蛋，英雄無用武之地。」

　　「只要你說的，我都會試著去做，你告訴我，怎麼做？」

　　「好吧，我覺得首要之務，你應該先把事情弄清楚。」

　　沈默了半響，何書爾輕聲的說：「我害怕真相。」

　　「害怕真相？」尾音不禁急促上揚，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怯弱到寧可將自己陷在不知真相的恐懼中，也不願破釜沈舟的面對現實。

　　「我相信她的心還在我身上，不會輕易投入別人懷抱，可又擔心那只是我一廂情願，如果她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一個更能夠給她幸福的男人，怎麼辦？光這麼想，我就害怕……」

　　「這麼一點小事就害怕，你還妄想給小薇幸福？」她真的是不吐不快。「我覺得你很自私，因為不知道能不能說服何媽，你就先放小薇自由，說好聽一點，是不想耽誤她，說白一點，是一個碰到困難就選擇逃避的懦夫！」

　　怔了半響，何書爾喃喃自語道：「是啊，我是懦夫。」

　　「如果我是小薇，我絕對不會跟你在一起，因為今天就算我可以嫁進你家，你也只會讓我受委屈，教我凡事遷就你媽，你絕對不會成為我的避風港。」她話說得很重，但是她不後悔如此傷人，若不狠狠的澆他一盆冷水，這個男人不會認真面對問題。

　　這會兒何書爾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見他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齊夏天的聲音緩和了下來。「你不要怪我說話不留情面，你只求何媽接納小薇成為何家的媳婦，可是對小薇來說，不是她一個人嫁到你家，還有她的兒子，小薇是一個好媽媽，她必須保護自已的兒子。」

　　聞言，他整個人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雙肩垂了下來。

　　「這也不能全怪你，你習慣當好兒子，可是還沒準備好成為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爸爸。」

　　他無言以是啊，遇到問題的時候，他只是站在一個兒子的立場，卻役有站在丈夫和父親的立場為小薇母子想過。

　　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苦澀一笑。「我啊，真是個笨蛋，怎麼會期待你可以陪我喝酒解悶呢？你這個人只會害我越來越悶！」

　　何書爾今天喝得不多，腦子還算情醒，很快就聽出她話中的含意。「你發生什麼事？」

　　「算了吧，你管好自己就好，我的事找秋天還比較管用。」可惜秋天不喝酒，想喝酒的時候當然不能找她。

　　他努力打起精神。「對不起，說吧，如果可以幫得上忙，我義不容辭。」

　　「沒什麼，只是工作上的小事，你也給不了什麼意見。」站起身，她一掌朝他的肩膀拍下去。「你要振作起來，小薇離開你，不是為了看到你變得如此頹廢。如果你因此變成廢物，就算她身邊沒有其他男人，你也沒資格給她幸福。」

　　「我知道了，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會了。」

　　「還有，無論如何一定要弄清楚真相，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怎麼有辦法辨取下一步行動？」至於她自已，還是暫時跟莫頤睃劃清界線，就算兩個人碰面了，立刻找借口閃人，總之，不容許他有機會攪擾她，說不定過一陣子，他又會回到原本花花公子的模式了。

　　第5章(1)

　　雖然那天離開莫奶奶住處的時候，莫奶奶就當面提出邀請，請她有空經常上莫家坐坐，陪她老人家泡荼聊天，可她相信這只是莫奶奶禮貌上一問，而她當然也是禮貌上點頭說好。

　　沒想到老人家真當一回事，為了慎重起見，還下了邀請函，請莫怡香親自送到她手上，並且確認她會赴約。

　　既然有過承諾，莫奶奶又是個慈祥的老奶奶，再加上人家都派車過來了，她也只能準時赴約。

　　今天泡茶的地點還是設在上一次用餐的和室，莫奶奶顯然很喜歡這個地方，因為視野很好，輕風徐徐吹來，帶來滿園的花香。荼香揉和了花香，散發著古典的詩意，她喜歡。

　　「上一次臨時起意將你請來這裡，太失禮了，這次我特地準備了邀請函，你投嚇到吧。」莫老夫人對齊夏天的爰護之情溢於言表。

　　雖說是寶貝孫子喜歡的女人，她難免偏愛，不過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身上散發著陽光的氣息。

　　「我注意到莫奶奶的邀請函很別緻，邀請函最下方畫上穿和服的公仔娃娃。」

　　「那個公仔娃娃是我簽名的習慣，可以說是簽名的一部分。」

　　「我也有這種習慣，簽名的時候會附帶留下一個記號。」

　　「什麼記號？」

　　齊夏天還來不及回答，笛音壺響了，開水滾了，兩人的對話暫告一段落。莫老夫人先用開水燙過荼具，再衝泡第一壺茶，不過第一壺荼的荼水還是給了荼具，第二壺她們才各得一杯荼水細細品茗。

　　「讓你來這兒陪老人家泡荼，會不會覺得很無聊？」

　　當甘醇的荼水潤了喉嚨，她笑著搖了搖頭。「不會，我父親也喜歡泡荼，只要他在家，家裡處處飄著茶香，可是陪他泡茶的對象通常是他的學生。」

　　「你父親是老師？」

　　「對，他在高中任教，雖然薪水不多，可是很風光，幾乎走到任何地方都會有人尊稱他一聲老師，不過他的女兒可不風光，見他的時間比學校的學生還少，不時還要聽他抱怨女兒投有學生乖巧。」老師的孩子不好當，教育專家的身份是針對學生，不是用於孩子，偏偏這些自以為教育專家的父母老是搞不清楚狀況。

「我真的不是花花公子。」

　　「好好好，我知道了，用不著再強調。」算了，她遷就他好了，要不，說個沒完沒了，好像他有多麼可憐，一直飽受她的誣蔑。

　　汙名得以洗雪，莫頤晙開心的笑了，接下來，當然不忘趁機提出要求。「如果以後你再說我是個花花公子，我可是要懲罰喔。」

　　「懲罰？」這上演的是哪一齣戲？

　　「不知者無罪，可是明知道錯了，卻一再犯錯而不用接受任何懲罰，那豈不是縱容犯罪？」

　　沒錯，可是，為什麼她有一種被人家握在手掌心的感覺？

　　「你有什麼意見嗎？」

　　略微一頓，齊夏天機械式的搖了搖頭。

　　「我們就這麼說定了，打勾勾約定吧。」

　　打勾勾約定？這不是小孩子的把戲嗎？可是他都伸出手了，她也只能奉陪，而就在這一刻，一股不安猛然跳上心頭——為什麼她會突然間跟這個殼全不想牽扯上任何關係的男人走到今天這個局面？

　　不行，她要跟莫頤睃劃精界線，絕對不能讓他們之間越扯越深，最後糾結在一起。

　　可上天完全不站在齊夏天這一邊，她越想劃情界線，兩人越是幾乎天天見面，因為她必須監工，尤其這是她負責的第一個案子，每天都要抽出時間過去別墅查看一下才放心。巧合的是，每當她準備離開時，他就出現，好像他們是多年好友，默契好到不行。

　　監工結束後，通常她必須趕回公司，兩人往往只能聊一會兒。他們聊別墅的設計慨念，聊生活的哲學，聊喜歡的事物……什麼都聊，總之，幾次聊下來，她不得不重新看待他了。莫頤晙是一個有深度有想法的男人，絕不是一個只會嘻嘻哈哈的紈褲子弟，甚至她有時還覺得那股輕柔淡雅的百合花香原本就屬於他。

　　好吧，她對他確實改觀了，可是這讓她有了一種「背叛」的感覺，她覺得自己背叛了大哥哥。

　　她覺得很心煩，想找個人陪她喝酒解悶，心想好些天沒見到何書爾了，還真有點擔心他，索性約他出來，不過這根本是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個情場失意的男人比她更需要酒精麻醉自我，搶著開罐，咕嚕咕嚕的往嘴裡灌下去。

　　眼看情勢不對，齊夏天還是先提出警告，「我們說好，今天不準喝醉，我不會送你回家。」

　　「醉了，我的腦子才可以不想。」

　　「是啊，可是醒了之後，腦子又會想了，這又何必呢？」她不得不說，人真的很自虐，明知徒然，還是要做。

　　「我知道，可是我找不到更好的方法。」

　　「什麼叫找不到更好的方法？」她真的火大了，激動的跳起來，剛舉起手就想到她手上沒有皮包，投辦法直接朝他的腦袋瓜砸下去，好讓他清醒，只好又坐回椅子上。「如果真的放不開，就去找她，不要只會坐在這裡喝悶酒。」

　　「我不想耽誤她的幸福。」

　　「你不想耽誤她的幸福，卻把自已搞得要死不活，你還真是了不起！」

　　「你不要諷刺我。」

　　她唇角抽動了一下，皮笑肉不笑的說：「不錯嘛，還知道我在諷刺你。」

　　何書爾一點也不在乎，逕自問她，「我該怎麼辦？」

　　「不知道。」她己經懶得理他了。

　　「夏天，你最聰明了，你幫我拿個主意。」

　　不久之前，這位先生還殘酷的說她是個笨蛋……所謂此一時彼一時，就是這個道理。「我是很聰明，可是遇到笨蛋，英雄無用武之地。」

　　「只要你說的，我都會試著去做，你告訴我，怎麼做？」

　　「好吧，我覺得首要之務，你應該先把事情弄清楚。」

　　沈默了半響，何書爾輕聲的說：「我害怕真相。」

　　「害怕真相？」尾音不禁急促上揚，她不敢相信他竟然怯弱到寧可將自己陷在不知真相的恐懼中，也不願破釜沈舟的面對現實。

　　「我相信她的心還在我身上，不會輕易投入別人懷抱，可又擔心那只是我一廂情願，如果她遇到一個比我更好的男人，一個更能夠給她幸福的男人，怎麼辦？光這麼想，我就害怕……」

　　「這麼一點小事就害怕，你還妄想給小薇幸福？」她真的是不吐不快。「我覺得你很自私，因為不知道能不能說服何媽，你就先放小薇自由，說好聽一點，是不想耽誤她，說白一點，是一個碰到困難就選擇逃避的懦夫！」

　　怔了半響，何書爾喃喃自語道：「是啊，我是懦夫。」

　　「如果我是小薇，我絕對不會跟你在一起，因為今天就算我可以嫁進你家，你也只會讓我受委屈，教我凡事遷就你媽，你絕對不會成為我的避風港。」她話說得很重，但是她不後悔如此傷人，若不狠狠的澆他一盆冷水，這個男人不會認真面對問題。

　　這會兒何書爾完全說不出話來了。

見他一副深受打擊的樣子，齊夏天的聲音緩和了下來。「你不要怪我說話不留情面，你只求何媽接納小薇成為何家的媳婦，可是對小薇來說，不是她一個人嫁到你家，還有她的兒子，小薇是一個好媽媽，她必須保護自已的兒子。」

　　聞言，他整個人頓時像洩了氣的皮球，雙肩垂了下來。

　　「這也不能全怪你，你習慣當好兒子，可是還沒準備好成為一個好丈夫，一個好爸爸。」

　　他無言以是啊，遇到問題的時候，他只是站在一個兒子的立場，卻役有站在丈夫和父親的立場為小薇母子想過。

　　她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苦澀一笑。「我啊，真是個笨蛋，怎麼會期待你可以陪我喝酒解悶呢？你這個人只會害我越來越悶！」

　　何書爾今天喝得不多，腦子還算情醒，很快就聽出她話中的含意。「你發生什麼事？」

　　「算了吧，你管好自己就好，我的事找秋天還比較管用。」可惜秋天不喝酒，想喝酒的時候當然不能找她。

　　他努力打起精神。「對不起，說吧，如果可以幫得上忙，我義不容辭。」

　　「沒什麼，只是工作上的小事，你也給不了什麼意見。」站起身，她一掌朝他的肩膀拍下去。「你要振作起來，小薇離開你，不是為了看到你變得如此頹廢。如果你因此變成廢物，就算她身邊沒有其他男人，你也沒資格給她幸福。」

　　「我知道了，從現在開始，我再也不會了。」

　　「還有，無論如何一定要弄清楚真相，自己一個人胡思亂想，怎麼有辦法辨取下一步行動？」至於她自已，還是暫時跟莫頤睃劃清界線，就算兩個人碰面了，立刻找借口閃人，總之，不容許他有機會攪擾她，說不定過一陣子，他又會回到原本花花公子的模式了。

　　第5章(1)

　　雖然那天離開莫奶奶住處的時候，莫奶奶就當面提出邀請，請她有空經常上莫家坐坐，陪她老人家泡荼聊天，可她相信這只是莫奶奶禮貌上一問，而她當然也是禮貌上點頭說好。

　　沒想到老人家真當一回事，為了慎重起見，還下了邀請函，請莫怡香親自送到她手上，並且確認她會赴約。

　　既然有過承諾，莫奶奶又是個慈祥的老奶奶，再加上人家都派車過來了，她也只能準時赴約。

　　今天泡茶的地點還是設在上一次用餐的和室，莫奶奶顯然很喜歡這個地方，因為視野很好，輕風徐徐吹來，帶來滿園的花香。荼香揉和了花香，散發著古典的詩意，她喜歡。

　　「上一次臨時起意將你請來這裡，太失禮了，這次我特地準備了邀請函，你投嚇到吧。」莫老夫人對齊夏天的爰護之情溢於言表。

　　雖說是寶貝孫子喜歡的女人，她難免偏愛，不過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身上散發著陽光的氣息。

　　「我注意到莫奶奶的邀請函很別緻，邀請函最下方畫上穿和服的公仔娃娃。」

　　「那個公仔娃娃是我簽名的習慣，可以說是簽名的一部分。」

　　「我也有這種習慣，簽名的時候會附帶留下一個記號。」

　　「什麼記號？」

　　齊夏天還來不及回答，笛音壺響了，開水滾了，兩人的對話暫告一段落。莫老夫人先用開水燙過荼具，再衝泡第一壺茶，不過第一壺荼的荼水還是給了荼具，第二壺她們才各得一杯荼水細細品茗。

　　「讓你來這兒陪老人家泡荼，會不會覺得很無聊？」

　　當甘醇的荼水潤了喉嚨，她笑著搖了搖頭。「不會，我父親也喜歡泡荼，只要他在家，家裡處處飄著茶香，可是陪他泡茶的對象通常是他的學生。」

　　「你父親是老師？」

　　「對，他在高中任教，雖然薪水不多，可是很風光，幾乎走到任何地方都會有人尊稱他一聲老師，不過他的女兒可不風光，見他的時間比學校的學生還少，不時還要聽他抱怨女兒投有學生乖巧。」老師的孩子不好當，教育專家的身份是針對學生，不是用於孩子，偏偏這些自以為教育專家的父母老是搞不清楚狀況。

莫老夫人笑而不語，揮了揮手，示意守在和室門口的幫傭送上餐點。

　　見老人家無意說下去，齊夏天也只能配合著先用餐。

　　莫老夫人的食量很小，不到三分鐘就放下筷子，隨即像在說故事似的輕輕柔柔道來。「小晙是個很固執的人，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很難扭轉他的想法。我總是笑他比我這個老人家還冥頑不靈，而他卻說，一個人若沒有自已的堅持，最後就什麼也沒有了。」

　　雖然她很同意莫頤晙的論點，可是這會兒她只覺得寒毛直豎。莫頤睃是個很固執的人……這等於宣告她有大麻煩了。

　　「小睃是個很有想法的人，認定的事情，即使週遭人反對，他也絕不會安協，正因為如此，他跟他父母的相處一直有問題，經濟獨立之後，更是跟父母沒什麼互動。」

　　關於莫頤睃，方舟設計當然流傳了不少故事，據說他出身醫生世家，可是他自認銅臭昧太重，不適合行醫，因此跟父母鬧得不太愉快。她還以為這個傳聞是大家胡扯的，原來不是空穴來風。

　　「你別看小睃嘻嘻哈哈的，其實他喜歡安靜，不喜歡吵鬧，他可以一整天都坐在觀景台，一邊曬太陽一邊看書。」

　　是嗎？那個男人喜歡安靜，不喜歡吵鬧？她很懷疑。

　　「我說小睃喜歡安靜不喜歡吵鬧，你是不是很難想像？整天嘻皮笑臉的人怎麼可能安靜得下來呢？若不是看到他沐浴在陽光下，專注的閱讀書上每一個字，我也常常忘了他其實是一個搞自閉的人。」

　　齊夏天耳朵不自覺的豎直。莫頤睃是一個很自閉的人？在她面前，他的嘴巴忙得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這樣的人會搞自閉？

　　「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他搞自閉，不說一句話，你用不著太驚訝。」

　　這下子她有一點不好意思了，她這個人最不會掩飾內心的感覺，莫奶奶想必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人家不喜歡說話，我會尊重人家。」

　　「聽到小睃有喜歡的女孩子，我很開心也很意外，不瞞你說，我以為他至少要等到四十歲以後，對人生有更深的領悟，才會再度對一個女孩子打開自己的心。」

　　第4章(2)

　　再度？這表示莫頤睃曾經對某個女孩子打開自己的心嗎？那會是什麼樣的女孩子……咦，她是怎麼了？為什麼有一種悶悶不樂的感覺？

　　「我知道感情的事由不得人，我不能要求你喜歡小晙，可是希望你給他機會，多多瞭解他，你會發現他值得傾心去愛。」

　　她應該告訴莫奶奶，莫頤睃不是認真的，可是這一刻，她根本說不出口。莫奶奶當然不相信自己的孫子會拿感情開玩笑，而她也開始懷疑莫頤晙真的只是為了進行某種陰謀，而扯出這樣的玩笑嗎？

　　「你趕快吃吧，待會兒我泡荼給你品嚐，我泡荼的技術可是一流的。」

　　齊夏天笑著點點頭。先不論莫頤晙是什麼樣的人，眼前這位老奶奶真的很令人喜歡。

　　雖然齊夏天想忘了莫奶奶所說的每一句話，可是每一字每一句卻像生根似的盤據在她腦梅，一次又一次的掠過，也教她一次又一次的想著那個男人。

　　莫頤睃怎麼可能是那種喜歡安靜不喜歡吵鬧的人？可是想想，她不也如此嗎？她在外面也會說個不停，因為不喜歡冷場，如果大家都不說話，氣氛很怪。一回到家裡，就用不著擔心這個問題了，她可以整天窩在房裡看書畫畫，不跟任何人打交道也沒有關係。

　　老媽偶爾也會說她喜歡搞自閉，可是「藝術家」多多少少都有這個特質，這在齊家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因為老媽是花藝老師，可以插花一整天不說一句話。

　　由此可知，齊家最多話的人是老爸，當老師的就爰說教，對學生說不夠，回家繼續對老婆孩子說個夠，幸好家裡經常有學生來訪，老爸不會一直把注意力放在她們母女身上。

　　甩了甩頭，不想了，她向工人打了一聲招呼，走出屋子。

　　閉上眼睛，享受秋天溫暖的陽光，她伸了一下懶腰，邁開腳步四下走走看看。因為莫頤睃表示得很清楚，室外只要加座鞦韆就可以了，因此她沒有特別花時間研究室外的部分，不過她知道這兒種了橘子樹，每當風兒吹來，她就可以聞到橘子的香昧。

　　走著走著，她果然看到一排橘子樹，可是很快就發現最角落還有一棵榕樹。

　　她不知不覺走到榕樹前面，眼前的畫面彷彿跳回過去，她不自覺的想在枝葉當中尋找那道身影，當然，這是白費工夫。時光不同，即使在那兒找到人，也不是她的大哥哥。

　　「我會買下這裡，原因之一就是因為這棵榕樹。」莫頤晙的聲音從她身後傳了過來。「我喜歡爬樹，喜歡站在樹上看這個世界，喜歡世界上所有的紛爭變得很渺小、很微不足道的感覺。」

　　聞言，齊夏天一怔，她想起大哥哥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你知道站在高處看世界的感覺嗎？東西變小了，視野變大了，心胸變寬闊了。這就是我喜歡爬樹的原因，喜歡在樹上看這個世界，每一樣東西都變得無足輕重，生命就投有不能承受之重。」

　　當時她似懂非懂，如今明白了。說不定大哥哥也像莫頤睃一樣，因為不被父母認同，所以老愛待在樹上看這個世界，當自已的眼光變了，生命也就沒有不能承受之重……這想法讓她的心一震，她怎麼一副很瞭解莫頤睃的樣子？

　　「你想上去看看嗎？」

　　回過神來，她拒絕的搖搖頭，她很想體會大哥哥的心情，可是並不想瞭解莫頤睃這個男人……自從那天見過莫奶奶之後，她動不動就會想到他，若再深入他的世界，她不就得時時刻刻惦記著他嗎？她可不幹！

　不過，這個喜歡爬到樹上看世界的男人，倒是讓她看見了莫奶奶口中的莫頤晙……暫停！就算這個男人喜歡安靜，不喜歡吵鬧，那又如何？這跟她沒有關係！

　　「你不會好奇嗎？」

　　「好奇心可以殺死一隻貓，我可能會摔斷腿。」

　　「我沒想到你這麼沒有冒險犯難的精神。」

　　聞言，莫頤睃忍俊不住的大笑。

　　「如果我出生在叢林世界，我會需要冒險犯難的精神。」

　　他爽朗的哈哈大笑，教她忍不住回頭看他，這一看，心跳竟情不自禁的驀然加速，只見他此刻全身上下充滿陽剛昧……若他一開始以這樣的面目出現在她面前，而不是被辦公室那些鶯鶯燕燕圍繞的花花公子模樣，她一定會心動……

　　不對不對，她怎麼會有這種念頭呢？雖然這個花花公子現在看起來順眼多了，可不管他是什麼樣的人，她都不會心動……沒錯，她絕對不會對這個男人心動！

　　「你笑夠了沒？」

　　「我們去放風箏吧。」

　　「放風箏？」這個男人怎麼突然蹦出一個不相干的話題？

　　「我做了一個風箏，我帶你去放風箏。」他不給她反駁的機會，直接抓起她的手往外跑，將她塞進車子，飛車來到石門水庫。

　　為什麼她要陪這個男人放風箏？她不懂，卻樂在其中，因為當小孩子的感覺最棒了，難怪老闆會說她童心很重……不只是她，莫頤晙在老闆的口中也是童心很重的人。看眼前這個男人——衣服都髒了，還滿身大汗，卻咧著嘴巴笑得像個孩子似的，她開始相信黎智曜的評語。

　　理智上，她告訴自已不該花心思研宄他，可是心思總不由自主的繞著他打轉，越是觀察他，越是發現他不一樣的一面，明明還是同一個人，如今卻可以看見嘻皮笑臉的面具底下藏有另一個靈魂，這個靈魂散發著一股輕柔淡雅的百合花香，就像她的大哥哥。

　　若他是她的大哥哥……等等，她今天怎麼會一直有這種不切實際的期待？難道她對這個男人……不不不，她不可能對這個男人心動的！

　　「美女就是美女，不管在什麼樣的情況下都閃閃動人。」莫頤晙突然跑到她面前，目不轉睛的瞅著她。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齊夏天故意板起面孔瞪他一眼。「雖然花花公子喜歡甜言蜜語，可是請你改掉這種壞習慣。」

　　他逕自坐在她旁邊，從先前預備的飲品當中取出一瓶運動飲料，狠狠權了半瓶，歪著頭打量她。「你就這麼希望我是花花公子嗎？」

　　「你是不是花花公子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她不會再上當了，不會讓他有機會扯些有的沒有的擾亂她。

　　「我不是花花公子。」雖然在她面前，他自始至終沒有認同「花花公子」這個標籤，卻是第一次這麼正式的向她提出反駁申明。

　　「……我不是說了，你是不是花花公子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這個男人怎麼突然這麼正經八百的？這讓她有點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