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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0:54

楔子
她的家裡搬來一群奇怪的房客:
資深道士、女鬼的子孫、狐仙的後代,
而今,更卷進一位英俊的棒球明星,
使得她原本已很復雜的生活更令人頭痛!
莫非是天要亡她?還是……




資料來源: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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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6:55

他的手更大膽地探進她的上衣裹愛撫她,擁緊她,讓她密切感受自己逐漸升高的熱度……
  “但是今天的好事我還沒原諒你們。”
  她的但書令他的一切動作戛然而止。
  “那……你還想怎麼樣?”問得有點心驚肉跳的。
  微微濕潤的臉蛋依然埋在他的頸項間。
  “我決定大大懲罰你一次。”她頓了一頓,加強戲劇效果。“如果你想逃過一劫的話,幫我弄到五個『森堯豹』所有球員的簽名棒球,否則你永遠別想碰我!”
  說完,立刻推開他,頭也不回地走開。
  他的下巴垂到地上,目瞪口呆地望著她踩著軍人操邁進房裹的嬌俏身影。
  五個?不可能的!
  不能碰她?更殘忍!
  他不是才剛幫助她排遣掉心中的郁悶嗎?她怎麼可以恩將仇報,對他施加這種慘無人道的酷刑?
  “娃娃!”他追進去。“咱們從長計議一下。你可不可以一、三、五行刑,二、四、六放假?”
         ※         ※            ※
  重陽高疊,天氣清奇,“香風裡”的裡民運動大會選在八月的第一個星期日隆重舉行。
  本年度的運動大會包含各種競賽項目,由於活動宗旨以聯絡裡民感情為主,所以比賽的規則和人數並不要求一定要比照正規賽程。
  於是,由“吳氏公寓”加上沈楚天、吳泗橋一行人所組成的八人棒球隊正式上場比賽。
  此刻,他們和對手激烈地進行著冠亞軍之爭||因為參賽的球隊只有兩組。
  “太好了,目前的比數相當接近。”語凝興沖沖揪住他的手臂。
  “現在是零比零!”沈楚天把她的手指從自己臂肌扳下來。
  “所以我才說『接近』嘛!有什麼不對?”她白他一眼。“你最近的脾氣很大哦!“
  “欲求不滿的結果。”他低聲咕噥。
  他不忍心告訴她,打從他接觸棒球開始,還沒參加過任何一場比賽是打到第九局依然掛零蛋的。但是沒辦法,他不太敢過度使用手腕,只好僅僅擔任投手,卻不下場打擊。而吳泗橋一開始就沒有報名,所以只能當觀眾。
  雖然他的球路把對手克得死死的,但是底下幾個打擊手不太靈光的技術也沒替“吳氏公寓隊”得到任何分數。
  目前,第九局下半,由“吳氏公寓隊”主攻。第一棒,風師叔上場。
  坐在場邊的兩人發現他握球棒的姿勢後,立刻叫暫停。
  “風師叔,我告訴過你很多次了。”沈楚天不厭其煩地再講一遍,還示范給他看。“球棒是這樣握,不是那樣握。”
  “可是我喜歡這樣握。”風師叔不肯屈服。
  “你不覺得用三根手指頭撚住一根球棒很辛苦嗎?”她在旁邊插嘴。“我們是在打棒球,不是表演劍法。”
  “大家別吵!”沈楚天快失去耐性了。“總之聽我的準沒錯。”
  他錯了!風師叔揮棒時,球棒飛出去打到裁判,被火大的受害人判定出局。
  “別難過。”語凝安慰趴在她膝蓋上呻吟的“教練”。
  第二棒,輪到繁紅。
  她不見了。
  “繁紅呢?”沈楚天跳起來,現場陷入一片混亂。“有沒有人看見繁紅?”
  眾隊員一致搖頭。
  她趕緊把他按下來,擔心他會就此抓狂。看來他不只愛困的時候不太好伺候,在球場上也是個火爆浪子。
  “你們是不是在找一個很漂亮的女人?”一個陌生人朝他們走過來,大家連忙點頭如搗蒜。“我來這裹的路上遇見她,她要我轉告你們,太陽太大了,她回去喝杯紅茶補充水分。”
  “啊||”沈楚天仰天大叫。
  而那廂,存心報復的裁判已經做出判決。
  “吳氏隊第二棒自動棄權,出局。第三棒上場。”
  語凝樂觀地安慰他。“往好的方面想,今天最差的情況也不過零比零平手,我們還是可以和他們並列冠軍!”
  他冷哼一聲,拒絕接受她的安撫。“好,小路,你上去。”
  今天他特地交代風師叔畫符的時候多加點“料”,讓小鬼頭能發揮所有潛能,所以全隊的榮譽就靠他了。
  小路四平八穩的步伐站上本壘板,姿勢還算有模有樣,場邊的隊友先自放心一半;再打量他握棒的姿勢。一絲不苟,嗯!更安心了。
  結果他連續兩次揮棒落空。
  沈楚天再度叫暫停。
  “小路,”他用充滿祈求的眼神盯住小孩。“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我求求你不要亂來。看準球,打出去,然後跑,可以嗎?”
  “看準球,打出去,然後跑。”小路默念一遍。
  “沒問題吧?”
  “沒問題!”
  他提著心吊著膽離開球場,回到親愛的娃娃身邊。
  小路重新在本壘板上擺出架勢,眯著凶悍的眼睛盯準投手,隨時等待擊出他最致命的一球。
  “你的打擊秘訣有沒有效?”語凝低聲問他。
  “我不知道,”他心不在焉地回答。“我又不是打擊強棒。”
  他的秘訣有效!
  鏘!一記打擊出去的清脆聲響從小路的球棒發出去,小小棒球飛向右外野方向。安打!“吳氏”的球員紛紛跳起大吼大叫。
  “跑!小路!跑!”語凝緊緊掐住他的手臂,他緊張得忘記疼痛。
  “小路,繞一圈,跑回本壘,快!”他拚了命大吼。
  小路不負眾望,看準了前進方向,不管敵隊的選手如何怒目相向,拔腿就跑。
  只見球場上一個穿著牛仔褲的矮小身影在壘板之間飛快穿梭,還不時躲避各壘手的橄欖球式擒抱,最後以光榮的姿勢回到本壘。
  “我贏了!我贏了!”小路跑到隊友面前,舉高雙臂等他們將他擡起來。“我得分了!我得分了!”
  “小路好厲害唷!”眾房客圍在他四周用力拍手。
  “啊!”沈楚天突然發出當天的第二聲大叫,抱住語凝痛哭流涕。
  “沈大哥,我打到球了。”看見大哥喜極而位,小路好感動。
  “乖乖,別叫,會嚇到小孩。”她不曉得該如何安慰可憐的未婚夫,只好先提醒小路。“小路,你有沒有注意到一件事?”
  “怎麼了?”小孩依然沈醉在勝利的喜悅裡。
  “你跑錯方向了。”
  興奮的祝賀聲在兩秒鐘之內安靜下來。
  “什麼意思?”大多兒面面相覷。
  “你應該從一壘的方向開始跑,不是三壘。”沈楚天嗚咽地回答。
  啊?每一張臉立即垮下來。
  “那……我就不能得分了?”小路的嘴角開始抖動。
  語凝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呃,應該不能。看裁判怎麼說吧!”
  球場另一端,裁判桌上陷入激烈的討論。
  五分鐘後,比賽結果出來了。
  被風師叔K中頭的裁判悻悻然走過來宣布:“此次比賽,吳氏公寓隊以O。五分獲得冠軍!”
  冠軍?O。五分?
  “我們嬴了?”沈楚天彷佛還不太敢相信。其他人也學乖了,不敢搶在他之前歡呼,免得又叫錯一次。一時之間大家都很不確定。
  “對!”吳泗橋搶先喊出來。“我們是冠軍,小凝,我們贏了。”他沖過去抱住她,轉了三大圈,語凝笑得喘不過氣來。
  氣氛再度爆發成一片亂局,大家互相擁抱、拍背,將小路拋得半天高,姍姍來遲的繁紅正好趕上這一幕,及時接住險些被摔在地上的小英雄。
  “娃娃,”沈楚天沖過去,把她從準岳父手中搶回來。“我們贏了咆!你要如何犒賞我?”
  她捧著他的臉重重吻了兩下。
  “不夠不夠,”他睜大明亮清澈的眼睛耍賴。“今晚你可不可以取消『禁令』?”
  “不行!”她再度吻住他。
  噢!這個討人喜歡的討厭鬼!
  她怎會愛上他呢?當初明明對他深痛惡絕的。或許是愛神射錯箭吧!
  與他分享的快樂勝過獨自擁有,這份感動將永遠銘記心中。
  但,取消“禁令”?噢,不行不行。
  爽朗清越的笑聲回湯在天地之間,欣悅的意戀在太陽下閃閃發光。
  呵,她的“棒球情人”!
  她的寬闊楚天!
——結局——

  吳語凝的閨房裡正陷入一場攻防戰,他們已經僵持了半個小時。
  “我不要!”
  “今天是我們的新婚之夜也!”沈楚天采取低姿態,擺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感動他的老婆大人。
  “不管,誰叫你只弄到兩個簽名球。”她穿著西瓜圖案的睡衣坐在床中央,拒絕讓他靠近方圓兩公尺內。
  “我已經盡力了,你總不能叫我結了婚反而當和尚吧?”他哀怨地望著她。
  滴滴答答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
  “別吵,我先接電話。”她拿起話筒。“喂?”
  “嗨!是我。”
  電話筒掉到床墊上。
  怎麼可能?沈楚天正站在她面前,而“他”卻同時打電話進來……
  “是誰?”他挑起好奇的眉毛。
  丟死人了!原來他和“他”當真不是同一個人。
  “呃,沒事,打錯了。”她強擠出一絲笑容,砰地把話筒摔上。
  虧她還曾迷戀過“他”呢!
  “是不是那個電話情人?”他眯起狐疑的眼睛,隨時打算興師問罪。
  “沒事沒事。”這件事情無論如何不能讓他知道,男人的肚量最小,屆時他又有吃不完的醋了!“你不是想過新婚夜嗎?快上來啊!”
  “真的?”他的眼睛又發亮。
  好棒?得到緩刑了!
  “唷呵!”
  他飛快除去所有衣服,撲到她身上。
  一定得在今晚想辦法讓她“迷戀”上他的身體,否則以後的日子可就難過了。
         ※         ※            ※
  翌日清晨,另一串電話鈴聲吵醒了辛苦大半夜的新郎倌。
  “小沈,”王鑫劈頭對他吼。“你在玩什麼把戲?我才出國幾個月,一回國就聽說你結婚了?”
  “唔……誰?王鑫?”他的神智依然不清醒。“你回來了?”
  “對!我回來了,回來找你算帳!我的行動電話你是怎麼用的?居然每個月的電話費直逼一萬塊,還申請一大堆奇怪的服務,電話轉接、插播、錄音……”
  “噢,那個呀……那筆電話費替我追到一個老婆,很值得啦!”他低頭親吻睡得正香甜的嬌妻。“今天是我新婚第一天,請不要騷擾我。”他不理會老板的喂喂大吼,掛上話筒,躺回老婆身畔,腦袋又開始打起算盤。
  王鑫回來了!比他意料中回來得早,有一些事情他尚未做好準備工作。不過沒關系,現在開始也來得及。
  即知即行,他快速撥了一通電話,愉快地講了五分鐘就把一切搞定。再度掛上話筒時,語凝正好醒過來。
  “你在和誰說話?”她揉揉困倦的眼眸。
  “沒有呀!你聽錯了。”他拉起棉被蓋住兩人,決定先讓她過完一段甜美的蜜月期,再讓她知道一個肯定會令她暴跳如雷的消息——繁紅要出去工作了!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4:29

“呃,我不敢保證,只能想辦法。”一顆十幾萬的東西,比鑽石還值錢,哪能說給她就給她?
  二線的紅光又閃閃亮了起來。
  她用送客的眼神逼走會計小姐後,才敢再拿起話筒。
  “你掛了我的電話。”他傷心地傾訴著。
  “我有男朋友了,請你不要再打電話來。”她的口氣聽不出一絲轉圈。
  “你想拋開我?”他似乎無法接受這個事實。“語凝,別忘了,穹穹白免,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詩經……她最喜歡的詩集……強烈的沖突又在她心頭激烈交戰,她差一點點心軟||不行!無論他是誰,既然她已經有了固定對象,也認定了沈楚天在她心中的地位,似乎不應該再節外生枝。他是沈楚天也好,不是沈楚天也罷,反正“神秘男子”的電話此後一律列為拒絕往來戶。
  “總之,以後別再打來了。”話筒被她堅定地掛回話座上。
  不到兩秒鐘,二線的紅光又閃了起來。
  這個人不到黃河心不死呢!
  “我明明告訴你別再打來了,你聽不懂國語哪?”她拿起話筒,劈頭就是一陣好罵。
  “吳語凝小姐?”彼端的聲音聽進她耳裡十分陌生。
  糟糕!又糗到了!她吐吐舌頭。
  “我就是。”幸好不是戚先生打來的。
  “您好,這裡是中山分局。”
  嘎?她以為自己聽錯了。
  陌生男聲繼續問她:“請問,吳泗橋先生是您的什麼人?”
  她的心髒提到半天高。“他是我父親。”
  “沈楚天先生又是您的什麼人?”
  “他是我的……未婚夫。請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她的心跳快停止了。
  “有一位受害者控告他們兩位惡意傷害,請你立刻前來分局辦理保釋手續。”
         ※         ※            ※
  她不敢相信!完全不敢相信!
  語凝在客廳裡來來回回踱步,依然無法接受她的父親和情人在一日之間變成了前科犯的事實,登記有案也!如果不是她花錢消災,對方原本還不肯息事寧人!
  兩個人的年紀加起來也將近一百歲了,居然跑去找一群最大年紀不到二十歲的小混混打架,如果傳出去,他們不怕丟臉,她還不敢見人呢!
  “拜你們所賜,我第一次看見警察局內部的裝潢!”她的臉色鐵青。
  繁紅和小路縮在沙發角落,不敢作聲。
  “裡面很乏善可陳,對吧?”沈楚天還想討好她。
  “閉嘴!”她繼續開炮。“我長這麼大從沒保釋過任何人。”
  “你不應該為我們破例。”吳泗橋低聲咕噥。
  她幾乎想哭出來,不過並非為了悲傷,而是忿怒。她老爸居然選在這種時候跟她耍脾氣。
  “能不能請你們行行好,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的眼睛溜向旁邊飄飄然有出塵之姿的美女身上。“繁紅,你先說。”
  繁紅從冥思中回過神來,睜大驚訝的美眸。“可是剛才警察先生問過這個問題了。“
  她氣得險些暈過去。“我就不能再問一次?算了,沈楚天,由你來說吧!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你比警察還像警察也!”他原本打算先拍個馬屁讓她息息怒,不過他的馬屁顯然並未收到預期的效果,一記白眼殺過來,他忙不叠吐出一串實情,就連剛才應付警察時都比不上現在的老實。“今天我和他們出去買方糖,途中遇到幾個毛頭小子挑釁,兩方人馬就打起來啦!我和教練技巧高超,再加上風師叔教了我幾招掌法,三兩下把他打得落花流水……”
  “住口!”他現在還有心情炫耀新學的掌法。不過她總算聽出一些端倪來了。
  “你們兩個大男人耐不住性子,合力欺負幾個不成氣候的小孩?”難怪人家會告他們!
  沈楚天立刻抗議。“他們有六、七個人,每個人都比我們高……”
  “你們兩個將近一九○,還有誰能高得過你們?”
  一句話堵死他。他摸摸鼻子,訕訕地坐回沙發裡。
  稚嫩的童音突然中斷她的偵訊工作。
  “都是我啦!”小路的眼眶裡珠淚亂轉。
  語凝從沒見過小家夥哭泣,當下呆了一呆。又干小路什麼事了?
  “小路!”其他三個大人同時朝他沖過去,吳泗橋率先抵達,將他抱進懷裡。
  看見這幕景象,她再度怔了一下。記憶中,在很久很久以前,她也曾喜愛撲進父親懷裡,對他傾訴自己的悲傷喜樂,感受他粗糙的手掌撫著自己的頭發,讓一切心事隨著這個簡單的動作慢慢消失。
  那是何時的事?十一歲?十二歲?為何僅僅十餘年的區隔竟讓他們父女倆變成不相往來的陌生人?
  她勉強將視線移開。“你們打架的原因和小路有關?”
  小路從大人懷中擡起淚漣漣的臉蛋。“那些人是壞人,他們搶我的東西,又欺負繁紅姊姊,摸她的手……我跑過去打他們,他們就打我,大哥和伯伯就去打他們。”
  總歸一句話,小路和繁紅被一群不良少年騷擾,大家才會打成一團。
  “當時你們兩個在哪裡?怎麼會等到他們被人欺負了才出面?”她的焦點回到兩個大男人身上。
  吳泗橋和沈楚天交換了一個畏縮的視線,他就含含糊糊地搪塞過去。“在……隔壁……”
  “在隔壁干什麼?”看他心虛的模樣,分明做了虧心事。
  “在隔壁……”他轉頭向教練求助,吳泗橋別過臉,根本不敢看他。“呃,打……打電動玩具……”
  “什麼!”她又炸開來。
  沈楚天連忙在她吼得更大聲之前,把注意力從敏感問題移開。“教練一發現有人找小路和繁紅麻煩,立刻沖出去和他們打起來,你總不能叫我袖手旁觀吧!那個搶小路東西的混混被嚇得不成人樣,多虧我把教練拉開的!否則就出人命了。”是教練對他不仁在先,可別怪他不義。
  “爸!”她強憋著滿肚子火氣。“你也一大把年紀了,做事還這麼莽撞。”
  “難道你要我一聲不吭看著小孩子受委屈?”吳泗橋放大嗓門沖她。“如果今天換成你是小路,你會不希望有人替你出氣嗎?”
  “出氣也不是這種出法。”
  他脹紅了臉。“從小到大,我沒能為你做些什麼,難道現在你不希望我替別人的小孩做些什麼嗎?”
  語凝驀地愣住了。這算什麼?贖罪?
  “住在這裡的人全是你的朋友,也就等於我的晚輩和朋友。”他的聲音啞了下來。“在我心裡,他們和你一樣重要,你知道嗎?”
  重要。很久以前,她滿心企求的便是聽見這一句“重要”,以便說服自己她還是父親心目中的寶貝女兒。然而,她的希冀卻在父親不斷為棒球而忙碌、而食言中漸漸消磨殆盡。
  而今,他告訴她,她很“重要”?
  她不曉得自己的眼眶開始泛紅。
  “娃娃,”沈楚天輕輕拭去她面容上的濕氣。“今天的事情或許是我們太沖動了,但你應該看得出來,教練真心誠意想藉著某些方式補償以前對你的失責,你為什麼不肯敞開心房給他一個機會呢?”
  她的視線模糊得益發厲害,回身背對著他們。
  “走開!”她低吼。“大家都走開。”
  繁紅怕掃到台風尾,帶著小路悄悄出去,吳泗橋迎上他示意的眼光,只能強擠出一絲苦笑尾隨他們而去。
  他靜靜上前抱住她,輕吻她、撫觸她。
  淚水終於滾滾流下來。
  她並非不肯給父親機會,只是無法相信失落多時的父女之情可以再尋找回來。
  她也不是沒看見父親最近的努力,他確實很想融入她的生活圈。但那又如何?
  光憑一句“後悔”,一句“努力”就可以挽回她失色的童年嗎?
  “你真的很固執。”奇異地,他總是猜得出她在想些什麼。“有一件事讓我頗感好奇。那天小路毀了你精心籌劃的餐會,為何你不但不生氣,還要求大家不可以引咎搬走?”
  她擡起淚眼,弄不懂他舊事重提的原因。“因為……因為這件事並非不能補救!”
  “這就對了,教練也沒做出任何十惡不赦或不能彌補的錯事,不是嗎?”他緊緊盯住她。“為何人們總是對自己的至親之人要求特別嚴苛?”
  她答不出來。
  為何人們總是對自己的至親之人要求特別嚴苛?
  倘若今天是她的朋友忙於事業而無法常常陪她出來逛街、壓馬路,無法參加她的畢業典禮,她會如此介意嗎?似乎不會。
  那麼,為何獨獨對父親要求特別多、特別高?只因為他背負了一個“父親”的名頭?她忽然想起“神秘男子”引述過的兩句淺詞:古今如夢,何曾夢覺,但有舊歡新怨。
  回思過往,從前的歲月並非找不出一絲歡樂,往後的日子也不能保證不會出現令她更介意掛懷的恨事,那麼,為何人們總是對自己的至親之人要求特別嚴苛?
  “我不知道,”她終於開口。“我什麼都不知道。”
  “無所謂。”他的唇觸上她的嘴角。“起碼現在你肯開始質疑自己,並且多想想他的立場,這就夠了。”
  “夠了嗎?”她淺淺歎了一聲,再度靠回他的懷中。似乎大家對她的要求總是這麼的少,而她對他們的要求卻是那麼那麼的高。
  “謝謝你。”她擡頭輕啄他的下顎。
  沈某人暗暗呻吟一聲,腦袋開始滴溜溜地轉了起來。
  盡管此刻時機不太對,然而他自認前世不是柳下惠,今生又非和尚僧侶,怎堪忍受這等軟玉溫香抱滿懷的誘惑?於是唇瓣理直氣壯地溜上她的頭頂心,再順著發翹短發滑下她的頸項,吸吮著她柔嫩的肌膚。
  “沈楚天?”盡管兩人的關系已經很親密了,她還是習慣叫他全名。
  “嗯?”他的唇移上她的耳際,沿途碰到她濕濕的娃娃臉,令他好心疼。
  她的俏臉埋回他頸窩,低柔的聲音模糊傳出來。“謝謝你傾聽我的心事。”
  “不客氣。”趁著她目前特別柔順,他最好把握機會。
引言 使用道具
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4:02

第九章

自從一群不相干的人擠進吳氏公寓後,裡面的電話劇網路經常熱烈占線。此刻,四A和四B的房客就正講得不亦樂乎。
  “她不肯親近我,”吳泗橋掩不住心頭的挫敗。“我已經很努力地想融入她的生活,她就是不肯親近我。”
  “不會呀!我覺得她滿正常的,看不出來特別排斥你。”沈楚天隔著話筒安慰住在對面的教練。
  “這就是重點,她連裝出排斥我的樣子也不肯。”吳泗橋自憐道。
  這輊行,他開始懷疑,語凝娃娃當初
  能和公寓裡的怪人相處得如此融洽,不是沒有原因的,基本上,他們父女體內已經存有一些怪異的遺傳。
  “教練,你大多心了。”
  “不是我多心。”吳泗橋對自己的論點相當堅持。“你想想看,當初她為了舉辦活動必須聯絡上你,寧願自個兒在經紀人和領隊那裡吃盡閉門羹,也不肯亮出她與我的關系當後盾,或跑來找我幫忙,你說,這不叫排斥我又叫什麼?”
  有道理!
  沈楚天揉了揉下巴。事後他也想過,戚振觀派娃娃來找他,可能便起源於想利用她特殊的背景走後門,沒想到娃娃不肯。他了解餐會對娃娃的重要性,既然她已決絕到不願請教練爸爸出面的地步,由此可見,她確實滿排斥他的。
  “好吧!那你要我如何……”
  電話突然中斷。
  “喂喂喂?”吳泗橋叠聲喊著,對方卻一點回應也沒有。事實上,話筒裡連訊號不通的嘟嘟聲也聽不見。一定是線路被切斷了,他等了兩分鐘,聲音還是沒回來,只好出門檢查看看。
  一踏入樓梯間,立刻聽見三樓傳來沈楚天和女人談話的聲音。
  這小子動作恁地快!
  “繁紅,”沈楚天聳立在繁紅和小路前面,嚴肅的目光打量美女手中的剪刀和電話線。“你剪斷了我的電話線。”
  “我知道。”繁紅的回答同樣嚴肅。
  “為什麼?”他蹲下來和他們一起研究。
  “小路想知道電話線裡是不是有聲音走來走去,否則為什麼相隔兩地的人聽得見彼此的聲音?”她的美眸轉回斷成兩截的電話線上。
  小路用力點頭。
  吳泗橋開始懷疑這群房客可能是不小心從清朝誤闖了某個時空而來到二十一世紀,否則他們怎麼會連如此淺顯易懂的問題也搞不懂?
  “電話的原理和電視相同。”他覺得自己負有教育他們的義務。“它們都是利用電波把聲音……”
  “我想承治應該把這種基本常識教給繁紅了。”沈楚天打斷他的滔滔不絕。
  “既然她知道,還剪斷我們的電話線做什麼?”他大惑不解。
  三個人互望一眼,一致認為他很莫名其妙,怎麼會連這種簡單的問題也看不出來?
  “因為不懂的人是小路,不是繁紅呀!”他們異口同聲回答。
  吳泗橋搔搔腦袋。
  聽起來好像有道理!因為小路不懂,所以盡管繁紅懂,還是得剪掉電話線……
  不對!這算哪門子“有道理”?
  “唉呀!”繁紅突然想起來。“熱水燒開了,可是方糖還沒買。”
  沈楚天同情的眼光瞟向她。
  “你的紅茶時間又到了?要不要我載你出去買?”轉頭間吳泗橋:“教練,一起出去走走吧!”
  紅茶?
  “呃,我……好啊!”紅茶和方糖和電話和電視有什麼關系?
  他搔著困惑的腦袋隨著他們加起走下樓。這棟棟公寓裹的住戶們向來用“密碼”交談嗎?
  一只冰涼柔軟的小手伸過來拉住他粗糙的手掌,他低頭一看,小路正仰頭探望他。
  “你的手和沈大哥一樣,粗粗的。”小孩子好奇地多捏幾下。
  他的眼則閃過一陣蒙朧。時光彷佛溜回從前,身邊的小男孩換成一個小女生,她咧著缺了兩顆門牙的笑容對他說:“爸爸,媽媽的手比較軟也!”
  笑容中盈溢的崇拜,曾是他生命中最大的驕傲。
  曾幾何時,小女孩成長為大女生,再也不願意和他親近丁。曾幾何時,父女之間的距離變成一道海洋,令他無力跨越?這般疏離,究竟是誰造成的結果?
  他低頭對小路微微一笑,和藹中藏著淚光和喟歎,心裡卻被某種情感緊緊牽動了……
         ※         ※            ※
  她到底算不算戀愛了?
  如果站在一個客觀的角度審視她和沈某人的關系,他們的戀情無論在辦公室裡或是公寓裡已經完全公開化,而她也不打算再與自己的情感抗爭。
  既然如此……好吧!馬馬虎虎就算自己陷入愛河好了。
  不過,這並不表示她原諒那個用電話耍得她團團轉的臭家夥。
  總有一天,她會逮著他||或沈楚天||的小辮子。
  “吳專員,”會計小姐偷偷溜進來。“可不可以請你幫個忙?”
  “你說說看。”近來她明顯地和顏悅色許多。
  “可不可以請你幫我要一顆『森堯豹』全體球員的簽名棒球?”會計小姐的眼睛亮晶晶的。
  一顆棒球也能高興成這樣?她真的很懷疑棒球迷們的腦袋瓜子裹究竟裝了些什麼東西。
  “我盡量。”她的回答不太起勁。“那顆球能干麼?當聚寶盆?”
  “你怎麼知道?”
  語凝嚇了一跳,她只是隨便說說而已,真的說中了?
  會計小姐嘰哩咕嚕說下來:“目前棒球收藏家們對『森堯豹』的簽名球已經叫價到一顆十萬元了。如果他們今年再度蟬聯職棒盟主的寶座,預計屆時還會跳到一顆十五萬的高價哩!”
  哇!這麼好賺?早知道就叫她老爸和沈楚天去弄個十顆八顆來拍賣,也不必費事舉辦什麼餐會了。
  “還有哦!”會計小姐繼續報告行情。“『森堯豹』的球員一年頂多發出兩個簽名球,所以平常人不是隨便說說就可以弄到手的。”
  原來如此。這就有點棘手了!
  可是,她不算“平常人”吧?她是森堯隊當家投手的女朋友,王牌教練的獨生女,請他們回去叫球員們破個例多簽幾次名應該無所謂!
  “吳小姐,二線電話。”
  “好。”她的思緒仍然停留在如何掙錢上,心不在焉地拿起話筒。“喂?我是吳語凝。”
  “嗨!是我。”
  眶琅!話筒跌出她的掌握。
  怎麼會是“他”?他怎麼知道她辦公室的電話?不行不行,她還沒計劃好如何對付他呢!
  “吳專員?”會計小姐被她的反應嚇了一跳。
  “我沒事。”她勉強擠出敷衍的笑容,把電話掛回去。“如果沒其他的事,請你回去工作吧!”
  “那……棒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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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3:35

露天球場上,盛夏蒸騰的熱意令人喘不過氣來,她冷著一張臭臭的臉坐在選手休息區觀看球隊練球,嘴角彷佛掛著兩斤石頭。
  都是他的確主意!
  “別這樣嘛!開心一點!”沈楚天安慰她。“我們頂多待一個小時就走了,而且看他們練球也滿好玩的。”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你喜歡這種場合,我可不喜歡。”大好的周末被他硬抓來探教練老爸的班,白白浪費掉一天掃除的時間!
  “做人要公平,教練已經很努力想融入你的生活圈子,你也應該多多了解他的生活環境才對呀!再說,繁紅他們也陪你一起來了,大家有個伴嘛!”
  話是沒錯,可是……難道他忘記她和幾個球員有過節嗎?看他興沖沖的模樣顯然是忘記了。反正,待會兒一定很糗就對了!
  “小沈!你躲到哪裡去了?”球場上,一個球員遠遠朝他們跑過來。“別以為手受傷就可以偷懶。這位是誰?你的女朋友?”
  說麻煩,麻煩就來!
  她還來不及反應,沈楚天已經綻出特大號的笑容。“對,她叫吳語凝;小凝,他是我的死黨兼二壘手,高鷹人。”
  語凝一聲不吭,知道自己不用做出任何反應,只要等著看好戲就可以了。
  “這名字好熟,”高鷹人搔搔腦袋。“人也很眼熟。我以前是不是見過你?”
  “你對我可能不太有印象。”她的笑容甜滋滋的。“不過,你對我房客的印象應該滿深刻的。繁紅!”她回頭叫。
  繁紅緩緩從遮蔽的蔭地晃出來,娥眉輕皺出一道波瀾,淡雅的白衫白裙令人心曠神怡。
  “可不可以回家?太陽好大,曬得我頭好痛。”她輕輕揉著額角。“我的方糖又用完了,來不及去買。”
  看清楚來人是誰後,高鷹人的眼珠子險些掉下來。
  夢魘成真!白發魔女轉世!
  “她……她……”他指著語凝和繁紅,張大嘴巴說不出話來。“你……你知不知道她們是誰?”
  “你以為我認不出來自己的女朋友嗎?”沈楚天對好友的反應很不痛快。
  “她……她是『白雪公主』也!”高鷹人懷疑他的腦袋是不是燒壞了,居然敢碰惡名昭彰的吳家小姐。
  “那繁紅是誰?小矮人?當初你在我家認識她,想偷偷和她約會的時候可不是這麼想的。”語凝不打算替他隱瞞當時的醜行。
  高鷹人脹紅了一張關公臉。
  “她……她把紅茶倒進我的油箱裡。”彷佛這是一種該判死刑的罪孽。“誰猜得到這麼漂亮的女人竟然有如此邪惡的心腸。”
  “那是因為你先對她毛手毛腳。”
  “好了好了!”沈楚天站出來維持正義。“過去的事情不要再提了,總之,從今天開始大家既往不究。”
  “可是,她是『白雪公主』也!”“白雪公主”才沒有既往不究的心腸。高鷹人不敢相信好友能若無其事地站在她旁邊。不僅如此,還安然無恙!
  於是,十分鐘內,他的“英勇事跡”立刻傳遍了整個球隊。眾位難兄難弟馬上知道有一位兄弟“罹難”了!
  外野手首先上場,試圖把他從魔女的手中拯救出來。
  “小沈,”昂藏七尺之軀的大男人先怯怯地朝她笑了笑,才把沈楚天拖到場邊咬耳朵。“你瘋了。誰不好上,跑去上她?”
  “小凝很可愛,你們只是不了解她而已”剛開始,他還能保持笑容。
  直到第四個弟兄跑過來問他:“你瘋了誰不好上,跑去上她”時,他終於發飆。
  “你究竟對這群人做過什麼?”
  “沒有啊!”她眨動無辜的圓眼睛。“是別人做的!”
  “別人是誰?”他的鷹眼瞅住她。
  “風師叔、繁紅、小路、承治……”
  反正每個人都有份就是了!難怪他第一次踏進吳氏公寓時,風師叔開宗明義第一句話就問他是不是玩棒球的,敢情他們對球員“情有獨鍾”。
  怎麼著?玩棒球的人捉弄起來比較有樂趣嗎?
  “過來!”他揪著她走到教練——也就是她老爸——面前。
  語凝從頭到尾面帶微笑,不打算施與他任何援手。早說過不想來的,他偏不聽,現在嘗到苦果了吧!
  “教練,麻煩你把大家集合起來。”他的表情很火爆。
  父女倆互望一眼,猜不透地想玩什麼把戲。“好,大家集合!”
  兩分鐘內,戒慎恐懼的隊友拖著不情願的步伐來到他們面前。
  “各位兄弟,她是吳語凝,教練的女兒,我的女朋友,也就是隊上的白雪公主。”他辟哩啪啦介紹著。
  隊友仍然面面相覷,不敢接受事實。
  發現大家眼中殘存著懷疑後,他益發氣忿了。
  “總之,以後我的女朋友會常常出現在這裡,我不希望大家用『恐懼』的眼神看著她和她的房客。”
  說得有夠明白!語凝倒不是不同情他,只是,他們男人的友情滿奇怪的,交個女朋友還得召告天下,取得眾人諒解。
  “呃,小沈,你確定?”有個隊友大著膽子再追問一次。
  他被惹毛了,真的被惹毛了!如果他的死黨們肯接受事實,如果語凝娃娃能擺出一副受害人的形象,而不是如同此刻的自得其樂,他會平靜一點;但大家偏偏喜歡與他作對。
  “我非常確定。”他帶著堅定不容置疑的決心,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裡,當著十來個隊友和她父親的面,惡狠狠地吻住她。
  她只覺眼前一黑,直到呼吸道受到嚴重的阻塞、幾乎喘不過氣來,她才意識到他正在吻她。
  一連串尖銳的吸氣聲和低低呼喊在旁邊伴奏。
  整整過了一分半鐘,他才放開她。
  “大家還有問題嗎?”他用眼神提出挑戰。
  教練和球員全呆掉了。
  “呃?應該沒有……”他們愣愣地回答,愣愣地搖頭,愣愣地盯住他。
  “我有!”她猛然推開他,狠狠端他一腳。“誰準你在眾目睽睽之下隨便吻我?”彷佛鄉下人家替牛羊打印似的,她以後還要不要見人哪?
  她頂著羞郝的紅顏離去,壓根兒不理會他抱著一只腳蹦蹦亂跳、痛得說不出話來的狠狠模樣。眾人一齊投給他萬分同情的一瞥。
  氣歸氣,依舊藏不住心頭的甜意。
  她從來沒有被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吻過。
  香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
         ※         ※            ※
  滴滴答答滴
  深夜的電話鈴聲悄悄刺穿她平靜的夢鄉,那麼熟悉卻又遙遠,語凝不安穩地換個姿勢。
  “喂……接電話。”她從棉被底下含糊吩咐身旁的人,小腳丫子卻踢了個空。
  “沈楚天?”
  三更半夜他上哪兒去了?最近幾天他一直和她同睡,今晚怎麼突然鬧失蹤?
  電話只好自己接了。
  “喂?”她愛困的聲音拖得長長的。
  “嗨!是我。”久違的爾雅男音低低傳過來。“好久沒和你聯絡了。最近好嗎?”
  她的瞌睡蟲馬上跑得一只不剩。
  神秘男子!
  突如其來的電話令她措手不及,她一直以為他不會再打來了因為她和沈楚天已經……對了,沈楚天!他在哪裡?她又有了一個新發現每當“他”打電話來時,沈楚天永遠不會同時在場。
  “請等一下!”她飛快跑到客廳,換接無線電話,同時小心翼翼地移出大門。
  “你好嗎?告訴你哦,我聽到一件跟你有關的大事!”
  一定要引他說話,因為今晚,就在今晚,她一定要找出神秘男子和沈楚天的關系。
  “什麼事?”他好奇了。
  “有人告訴我,你是一個『不存在』的人。”她慢慢來到四B門前,開始尋找他藏在皮鞋裡的鑰匙。
  “你相信他嗎?”他的嗓音透出幾縷哀傷。“你也認為我從不曾存在於你的生命中?”
  大門無聲無息被她推開,主臥室裡傳出詭異的悉卒雜音。她踮著腳尖朝目標邁進。
  “不,我不相信他,”因為我懷疑他就是你!“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該相信誰!”
  她來到門邊,素手輕輕接住門把。只要她推開這扇門,馬上就可以知道真相。
  她突然遲疑了。
  “我記得以前曾經說過,別在和我談話時,以另一個男人的存在來傷害我。想想看,當你和愛人雙宿雙飛時,我卻得在春風老後,秋月圓時,獨倚江樓。”
  他還是不承認!好,她也鐵了心,今晚非揭穿他不可。
  “那麼,我們只好『坦誠相見』嘍!”她猛地扭開門把!
  而後,發生了一件出乎她意料之外的事——她被不明物體絆倒了!
  門房內,一個大型的行李箱躺在她前面,恰恰接住她往下撲倒的狠狠姿勢,無線電話從她的手中飛出去。
  “娃娃。”她馬上被抱進一個溫暖的胸懷裡。
  “電話,我的電話!”她忙著彎腰撿話筒,卻被他抱個結結實實。
  “你有沒有摔痛哪裡?”沈楚天急切檢查她的身體。“三更半夜不睡覺,干麼拿著電話四處亂跑?你在夢遊嗎?”
  她終於掙扎著撿回話筒。然而,也如她所料,通話斷掉了,彼端響起嘟嘟嘟的訊號聲。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不賜給她揭穿他的機會?難道他的魅力如此之大,連天兵天將都吃他那一套?不公平!耶和華、釋迦牟尼、穆罕默德全部偏心!為什麼媽祖和觀世音菩薩不出面幫她?
  “還敢罵我!我問你,你睡到一半跑下來干什麼?”她雙手插腰,以潑婦罵街的凶模樣質問他。
  “找手套呀!”他指了指滿地翻出來的衣物。“明天一大早我要回球場試投,臨時想到手套還沒拿出來擦乾淨,所以下來找呀!”
  半夜找手套?騙鬼!她好想拿無線電話砸他腦袋。
  不過……話說回來,她小時候也常在半夜起床噓噓時,發現老爸正在整理裝備。玩棒球的人多少有點瘋狂,他的理由好像也說得通……
  曖!反正,大好時機錯過了,再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還是老話一句——“你給我小心點,不要讓我捉到把柄,否則……嘿嘿!”
  “否則怎樣?”他收緊臂彎,唇上笑嘻嘻的,眼眸的顏色卻緩緩加深。“你想叫我搬家嗎?”
  迎上他的目光後,她的雙腳開始發軟,一陣熱氣從心房直接透出來,溫暖了整副嬌軀。
  “搬家?哪有那麼便宜的事?”她偎進他的頸窩,輕咬著他的肩膀。“我打算把你綁在某個地方,然後……蹂躪你、欺負你、折磨你、淩辱你、禁錮你。”
  “真的?”他的體溫霎時升高了兩、二度。“我可不可以誠摯地請求你立刻付諸實行?”
  她答應了。  
  直到很久很久以後,兩人躺在他的大床上,被單交錯在疊合的軀體之間,她才想起來——這一次,又被他的打帶跑戰術蒙混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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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3:06

第八章

五個老弱婦孺窩在房東的公寓門外,豎直耳朵聆聽裡面的動靜。
  “靜悄悄的,聽不見。”繁紅幽幽報告她的竊聽成果。
  “要不要換小路聽聽看?”承治的變眸投射出興奮急切的波光。
  於是,悉悉卒卒的衣衫在樓梯間來回摩擦,絕色美女與小孩交換了地理位置。
  “阿彌陀佛,如來佛祖保佑。”風師叔喃喃祈祝。“這一次,我的老本全下在裡面了,一定要保佑我贏。”
         ※         ※            ※
  沈楚天知道自己張大嘴巴的樣子一定很拙,然而,他硬是合不攏。
  他的房東居然是他教練的女兒!
  “爸!”語凝的娃娃眼瞪得又圓又大。“你怎麼可以不敲門就闖進來?還拿水潑我的客人?”
  “你居然在『那個地方』招待客人?”吳泗橋發顫的手指點住她的床舖。“老天!難道我的家教如此失敗?我的女兒居然瞞著我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
  “我覺得這種事情沒有什麼好傷天害理的。”沈楚天插嘴。“如果大家都不做,人類豈不絕種了?”
  “閉嘴!”父女倆同時吼他。
  “小凝,你老實告訴爸爸,”吳泗橋緊緊握住她的手。“他以暴力脅迫你屈服,一切並非出於你的意願,對不對?你放心,老爸一定幫你討回公道!”
  “扼,娃娃,這可不是開玩笑的哦!”他隱約記得昨晚曾討論過“強暴”的問題,她不會選在此時落井下石吧?
  “爸,你緊張什麼?”她的目光冰涼如水。“這些年來你想盡辦法要把我推銷給你的『小朋友』,現在我終於和其中一個扯上關系了,你不是該開心得放鞭炮嗎?”她的反擊充滿諷刺意味。
  吳泗橋的紫膛臉脹成暗紅色。“我可沒叫你和他們……扯上這種關系!!”
  沈楚天越想越不對勁。娃娃如果是教練的女兒,那麼……
  “啊!慢著,你就是咱們隊上有名的『白雪公主』?”好不容易合攏的下巴又掉下來。
  吳教練有個難纏的女兒是眾所周知的事情,幾個隊友曾被邀回他家吃飯,隔天出現時若不是身上有傷,便是心理受到嚴重打擊,然後便會流出一些奇怪的傳言,比如“莫名其妙的女人”啦、“詭異的鄰居”啦、“女主人的臉和食物一樣冷冰冰”啦……“白雪公主”的名號便如此這般地不辭而走。
  沈楚天自己也曾受邀過,然而地挺識相的,既然隊友們在教練家裡討不了好,他也不想自討沒趣,送上門當“白雪公主”的第N號戰利品。所以一直和她緣慳一面。
  沒想到,惡名昭彰的“白雪公主”竟然是他可愛的暴君娃娃!
  “我是為你好!”吳泗橋終於找回他正常的聲音。“一個女孩兒家獨自打理這棟公寓,還收留了一群不付房租的房客,我擔心你被人騙了,這才好意幫你介紹合適的對象,將來替你分憂解勞……”
  “不用說得如此好聽,”她壓根兒不領情。“你只不過想早點把我推銷出去,好霸占我的公寓。”
  “小凝!”吳泗橋大喝。“我實在不願意拿出事實來逼迫你,但是我希望你記住,我才是這棟公寓合法的擁有人!”
  “胡說!”語凝的臉色霎時蒙上一層慘白,漱口杯從她的指間滑落到地毯上。
  “娃娃!”沈楚天被她的反應嚇到了。他隨手拉過床單圍住下半身,跳下床將她擁入懷裡。
  “你亂講,爺爺早就說好這個地方要留給我。”她的眼光瞟向他,氣勢明顯地微弱許多。
  “我知道。”吳泗橋的嗓門也軟了下來。“正因如此,我才沒有強迫你搬出去。不過事實終歸是事實,你爺爺過世之前來不及更改遺囑,所以這棟公寓名義上屬於我。”
  “我想搞清楚幾件事!”他突然插進來。“這間公寓是你們爭執的關鍵。兩個人都想把它討回去,對吧?”
  “嗯!”父女倆一起點頭。
  目前的情況顯然非常復雜,公寓一下子是教練的,一下子又是娃娃的。他弄不清楚他們父女之間的恩恩怨怨,然而看得出來娃娃明顯居於下風。他當然不能眼睜睜任娃娃被人欺負,即使對象是他的教練、她的老爸也一樣。
  “教練,你對這棟公寓有什麼計劃?”他拉著語凝坐回床沿。
  “他想把附近這整塊地改建成練球場,或成立一間莫名其妙的棒球博物館。”
  語凝眼中射出強烈的指責光芒。
  吳泗橋又脹紅了臉。“誰說我莫名其妙。這種做法總好過你拿它來當免費旅館。”
  “還說你不莫名其妙!從小到大我見到你的次數遠比不上你的國家代表隊隊員,好不容易終於盼到你退出球場,媽媽和我多高興啊!結果你又不甘寂寞,跑去當個勞什子的職棒教練。一個重視棒球勝於家庭的男人,算不算莫名其妙?”
  “算!”沈楚天大力支持她,教練,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娃娃,我支持你的申論,不過這件事好像和公寓扯不上關系。”
  “你們都是同一種人,你當然幫他說話。”炮口轉回他的頭上。
  “哪有?我也有幫你說話啊!”他只不過就事論事而已。
  “沈楚天,你光溜溜的坐在我女兒房裡,我還沒跟你算帳呢!你反倒指責起我來了。”吳泗橋眯起眼睛。
  倒楣,不但受到池魚之殃,還兩面不討好!下次要學乖一點,別卷進兩只斗牛的爭執中。
  “好了,大家別吵,我有一個解決的方法。”這個時候就得仰仗他的沈氏智慧了。“依我看,你們的問題完全出自於對彼此的不了解,並且認為自己才懂得善用公寓和土地資源。所以唯一的辦法就是讓你們取得進一步的諒解,而後在兩個極端的做法中找出平衡點。”他突然發現自己成了家庭問題諮詢專家,而且還滿會打官腔的。
  決定了,以後若從球場退下來,他要出馬競選立法委員。
  “你有什麼建議?”她彷佛頗為懷疑他能提出什麼好點子。
  “當然有。”他漾出個大大的微笑。“教練,你想不想搬進來當我的鄰居?”
  “什麼?”父女倆眼睛同時瞪得大大的。
  “真好,你們看!你們已經開始培養出默契了。”
  “沈楚天,你是專門來攪局的?”她氣得端他一腳。“你以為這是哪裡?難民營?所有沒地方收容的人都可以效法你,包袱收一收搬進夾住?”
  “我才不是沒地方收容。”沈楚天立刻抗議。
  “為什麼我不能搬進來?”吳泗橋卯起來了。他的親生女兒不但不歡迎他,還想趕他走!心頭霎時產生一股藏不住的酸澀滋味。“我覺得小沈說得有道理,我應該搬進來住住看。”
  她沒聽錯吧?大家在搞什麼?今天不是她失身之後的第一個早晨嗎?現在的她若不是躺在情人懷裡吃早餐,便應該呼天搶地、尋死覓活地要他負責,為何臨時爆出她爸爸這個大冷門?
  她的公寓大門忽然砰地撞開來,一群房客連跑帶跳闖進她的閨房。
  “太好了,太好了,讓他搬進來,你一定要答應!”風師叔拚命為她的教練老爹求情。
  “不行,吳姊姊,無論如何都不能答應。”小路的臉蛋脹得紅通通的。
  “你們這是在干麼?”她愈來愈火大,顧不得自己和沈楚天衣冠不整的模樣被眾人撞見。
  沈楚天瞄見風師叔手上很眼熟的白紙,全裡暗叫不妙。
  “嘿,小子,你也在呀!”風師叔親熱地打聲招呼。“告訴你哦,上回我輸給你的錢,這一把全賺回來了。”
  “呃……”冷汗一滴滴的從他額角流下來。
  語凝膛目結舌望著他們,心髒幾乎不能負荷擺在眼前的事實。
  “你、教、他、們、賭、博?”她的聲音輕到不能再輕。
  “呃,我沒有……”如果讓她發現,他不但教他們賭博,自己還出老千詐賭,她一定會活活剝下他一層皮。反正現在說什麼都沒用,多說多錯而已,還是先溜要緊!“我先回去換衣服。繁紅,大家一起走吧!讓他們父女倆好好聚聚。”說完,偷偷使個眼色給闖進來的不速之客,打算來一招渾水摸魚。
  “站住!”
  大多兒全被她突然爆發的大嗓門嚇一跳。
  “我才松懈幾天,你們就變得如此墮落,居然連賭博都搬上台面。”噴出火花的娃54321到客廳排隊,我要聽聽每個人的解釋!”
  吳泗橋站出來。“小凝,這跟我沒關系……”
  “你也去!”她吼回他臉上去。
  於是,十分鐘後,一群犯人乖乖站在她面前,再度等著聆聽最後的審判——***“森堯企業集團”最近剛為所屬球隊興建完成一座私人球場,占地約兩公頃,設備還算先進,平常為了避免球迷的騷擾,一律不對外開放。而今,語擬以眷屬的身分獲得踏進球場的殊榮,她卻絲毫沒有感受到任何興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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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2:37

沈楚天懶懶晃進她的客廳,手中還拿著一罐飲料。
  “我受夠了!”他找好位子坐下來。
  “受夠什麼?”語凝挑中他對面的位置棲身,她突然發現,沈郁的他似乎比平時開朗的模樣更吸引人。
  “你!”他仰頭喝一口飲料。她看清楚那是一罐海尼根啤酒。
  “我又哪裡惹到你了?”若在平時,她會對他大不敬的指責非常非常憤怒,可是今晚的他實在太不正常了,不正常到令她忘記生氣。
  “這就是問題所在。”他捏扁鋁罐,準確地投進三公尺外的垃圾桶。“你從來不來惹我。”
  不惹他也不行?他還真難伺候!
  “好吧,那我以後……”
  他對她的敷衍恍若未聞,自顧自地說下去。
  “我順你的意時,你不來惹我;我不順你意時,你還是不來惹我;我搬進來這裡,你當我是只煩人的蒼蠅!即使我費盡心思,替你收拾餐會的災難。先打電話給王鑫和他大哥王磊夫婦,再找上他們的好友張伯聖、孟影倩,替基金會“壓搾”他們五、六百萬。但是你依然不把我放在眼裡。”
  她心中一動。“你是說……”
  “這一切都不重要,最最令我氣不過的是,我的幾番心思居然比不上一遍莫名其妙的電話。”他嗤之以鼻。“電話!“他”只是個不存在的人,你寧願選擇一個不存在的人,也不肯多看一眼有血有肉、活生生的我,請問,我的心態如何能平衡?”
  她啞然無聲地盯住他。
  “你為何說“他”是一個不存在的人?”他不可能知道的,不可能!
  他全然不理會她的問題。
  “你知道我今晚為什麼上來嗎?”平靜無波的表情完全看不出絲毫徵兆。
  “為什麼?”
  “來討回公道的。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一罐啤酒上來嗎?”
  “為什麼?”她體內的每根神經伸展到極限。
  “如此一來,我明天早上才有藉口宣稱自己是酒後亂性。”他開始起身朝她逼近。
  “你想做什麼?”她從沙發上跳起來。
  “做一件我已經想了很久的事情。”他的表情明明白白顯示,自己想做的事情絕不容任何人阻撓。
  噢哦,她喑叫不妙!大大不妙!他似乎壓抑很久了今晚終於爆發出來。
  “我警告你不要亂來。”她閃到一張椅子後面。“我真的警告你,如果你敢不尊重我,我一定……噢,沈楚天……”
  她的世界突然上下顛倒,視線內只看得見他寬廣的背部和瘦削的窄臀。說真格的,“風景”還算不錯……
  “噢!”他毫不紳士地把她扔到床上,肺部的空氣順著呼吸道擠出來,霎時變成真空狀態。
  啊!他動手扯她的睡衣鈕扣了,還拉掉她的睡袍,撩起她的衣服……難道他真的想……
  “你想強暴我?”她緊緊捉住敞開的領口,竭力維持僅存的幾縷尊嚴。
  “強暴?誰說的?”他挑眉對她綻出邪氣的笑容。“咱們換個角度來看如何?親愛的吳小姐,你想不想強暴我?”
  她算不算是被人“強暴”了?
  翌日清晨,語凝一直思考著這個問題。
  無庸置疑的,她已經失身了,但就“強暴”的觀點而言,他似乎並未對她使用暴力,而她昨夜彷佛也半推半就的,如此你來我往一番!好像也滿難說服法官她不是自願的。
  好奇怪的感覺,她居然在確定自己終於戀愛的頭一夜失身給另一個男人,而且隔天早上竟也沒效法電視上的受害人哭得呼天搶地。
  是不是自己的道德感太薄弱了?她感到極端的困擾。
  “娃娃!”他喃喃呼喚她,翻個身繼續睡得香甜。
  她被他的叫喚嚇了一跳,這個聲音好耳熟呀!
  “沈楚天,”她用力推他。“你再叫一次。”
  “嗯…干什麼…”他拉高被子蒙住頭。
  “你再叫一次嘛!”她把被子拉開,對著他的耳朵吼叫:“隨便說點夢話也行“不要吵我……好困哦!”他用力搶回棉被,咕咕噥噥地趴回床上,繼續睡他的大頭覺。
  是這個聲音!就是這個聲音!聽起來比他平時的音調更低沈,卻和“他”的聲音一模一樣。沈楚天怎會發出和神秘男子一模一樣的聲音?
  “你醒一醒!我有話要問你。”她使勁推他、搖他,但是他的瞌睡蟲道行更深厚。
  “再吵我就翻臉嘍!”他的睡眼眯開一條縫,嗶哩啪啦吼她。
  哇!有沒有搞錯?這裡是她的公寓、她的房間、她的床耶!他不學書上的男主角說一些“我會對你負責”之類的甜言蜜語也就算了,居然還敢大吼大叫?
  “你睡死好了!”她氣呼呼地踢他一腳,沖進浴室裡梳洗。
  睡豬,懶豬,笨豬!一點都不懂得憐香惜玉,幸虧她的個性堅強,若是換成其他女人,失身之後還被枕邊人這般對待,早就跳樓十次八次了。
  由此可知,不只她的道德感有問題,她的眼光也很值得懷疑,才會愛上這種男人。
  “啊!”她掩住嘴唇。
  她剛才在想什麼?愛他?怎麼可能?不不不,她才不愛他咧!這個色狼、強暴嫌疑犯、討厭鬼,她怎麼可能愛上他?
  不可能嗎?如果不愛,昨夜又怎會讓他得逞?倘若她身上充滿掙扎出來的瘀痕抓傷,她還可以說服自己一切並非出於她的意願,然而,她的身體……
  洗手槽上方的鏡子映照出一張赧紅的嬌巧臉蛋。她的身上當然有痕跡,不過,可能和掙扎扯不上關系,相信在他身上也可以找出類似的指痕……
  老天!事情的發展也未免太離譜了!
  “干什麼?”浴室外,沈楚天突然爆出一聲大叫,讓她吃了一驚,她趕忙沖出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搞什麼鬼呀!”他已經從床上跳下來,忙不叠拂開一頭一臉的水珠。
  如果娃娃氣他昨夜占她便宜,趁著睡夢中捅他兩刀也就是了,何必拿水潑他?
  不但拿水,還拿冰水!即使現在正值盛夏,被冰水潑醒的滋味還是很不好受耶!
  “你不覺得這種反應太激烈了?”他火大地拍乾身體。認識他的人都知道,剛起床的沈楚天脾氣最暴躁。
  然而,一旦迎上眼前來人的身影,他的問題中途腰斬。
  潑他水的人不是娃娃,而是個中等身材的男人,並且面孔好眼熟。
  “你是誰?”兩個男人同時問出來。
  對方一臉怒容,揪緊了眉頭,似乎也覺得他很面善。
  他一定見過他,一定見過!
  “啊!”兩個人又同時叫出來。
  “沈楚天!”
  “吳教練!”
  他們一起認出對方的身分。
  “他媽的!沈楚天!”森堯豹職棒隊的王牌教練吳泗橋揪住他的手臂。“你在我女兒的床上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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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1:57

“可是,當初他們就是因為沒有地方去,才會流浪到我門前,如果現在離開了,他們還能去哪裡?總不成去睡地下道吧?”她的腦中立刻出現繁紅一幫人窩在地下道的情景,四處髒兮兮的,跳蚤滿地爬,還有流氓來收保護費……“不行不行,我去阻止他們。”她急急忙忙沖下床,連拖鞋也忘了穿。
  他及時拉住正要奔出門的小女人。“等一下,你這副模樣會嚇壞人的。先洗把臉、換件衣服再過去。”
  “哎啊,你怎麼不早說!”她甩開他的手,又轉個方向沖回浴室裡。
  對嘛!眼前這個活蹦亂跳、對他大吼大叫、缺乏耐性的小炸彈才是他的語凝娃娃嘛!
  他的語凝娃娃?嗯,他喜歡這個形容詞兼所有格。
  “快走快走!”不到兩分鐘,她又沖出來,身上換過一套休閒服,拖著他飛奔到房門口。
  “對了,娃娃,剛才你換衣服的時候,我把你的電話插頭插上了。”
  語凝的腳步硬生生打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什、麼?”這個雞婆的家夥不氣死她不過癮,是不是?
  “我……”他是不是又做錯事了?“我看見你的電話插頭松了,所以……”
  “笨蛋!那不是“松了”,是我故意拔掉的!”她懷疑自己何時會被他氣死。
  “以前就告訴過你不要亂動我房裡的東西,你聽不懂國語哪?”
  他的臉立刻垮下來。“對不起嘛!那我再把它拔掉好了。”
  來不及了,電話已經滴滴答答的響起來。
  “你看,現在怎麼辦?”她扯直了喉嚨逼問他。
  “嗯……電話響了就……就接呀!”
  “廢話,要是能接的話,我還用得著把插頭拔掉嗎?”用他的棒球手套想也知道,電話一定是戚先生打來的,她的辭呈還沒寫好,怎麼能接?可是線路已經被他撥通了,不接行嗎?“都是你啦,雞婆兼鴨公!假如戚先生趕在我辭職之前先把我FIRE掉,你就給我走著瞧!”
  “大不了我養你一輩子嘛!”他不敢說得太大聲,怕她聽見。
  她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話筒,立刻聽見熟悉的大嗓門連珠炮吼出來。
  “吳專員,你好大的膽子,請假也不說一聲,莫名其妙鬧失蹤,家裡電話也打不進去,你在躲債呀?”戚先生劈頭給她一串好罵。
  我不是躲債,而是躲你!
  “戚先生,對不起。”她也不多話,直接切入正題。“這一次餐會的失敗我願意全權負責,明天你會收到我的辭呈。”
  “你寫辭呈干什麼?”
  她的心頭霎時襲上一層涼意。戚先生不會這麼狠心吧?她自己辭職和被他開除的意義不同,試問,將來誰願意任用一個被前任雇主辭退的員工?
  “戚先生,餐會活動不但沒有募得任何款項,反而造成基金會的負擔,確實是我的不對,但是……”
  “誰說沒有籌到半毛錢?”戚先生不耐煩的嗓門中摻進一絲困惑。“你還沒看見今天的報紙?”
  “哪一份報紙?”她傷心都來不及了,哪來的心情看報紙?
  旁邊的沈楚天立刻遞過來三份國內發行量最高的日報,他差點忘了今天就是為了這件事情而來的。
  “您等一下。”她攤開三份早報,一個醒目的啟事赫然出現在三大報的頭版廣告頁。致歉啟事
  致歉人:“勁風車業集團”董事長張伯聖
  愚夫婦由於管教不當,致使小女張孟婉於七月十日“癌之船基金會”舉辦之募款餐會上造成若干不便,特此公開致歉。
  敝人願意就該基金會當日之所有損失提出賠償,並捐款五百萬以表示對該基金會熱心於慈善事業之感佩。
  此致“癌之船基金會”
  張伯聖
          夫婦同啟
  張 孟影倩
  語凝的腦神經在看見道歉啟事的那一刻完全當機。
  張伯聖,孟影倩,張孟婉……
  一連串熟悉卻又陌生的大名從她眼前一一閃過。原來那天帶領小路四處作怪的小魔頭就是“勁風車業集團”的董事長千金。聽說她幾個月前剛從一場很嚴重的車禍中出院,為何這麼快就恢復調皮搗蛋的體力?
  噢,那不重要,重要的是,致歉啟事中提到幾個關鍵字眼:賠償、損失、五百萬!
  “還有哩!”戚先生興高采烈的大嗓門繼續傳過來。“沈楚天先生也捐了兩百萬。另外,我又接到一通無名氏的電話,他自稱是你的私人朋友,願意捐出三百萬,現金已經送到我手上了,現金耶!你看,我們足足募到一千萬!”
  一千萬!
  她頭暈腦脹,一千萬!比他們原本預定的五百萬還多出一倍。
  話筒砰地一聲掉到地上。
  “你還好吧?”沈楚天發覺她神色怪怪的,連忙替她把電話掛上。
  “捐款……”她如夢似幻的眼眸瞟回他臉上。“一千萬……我的朋友……”
  哦——她明白了!
  “那不算什麼啦!”他瀟灑地聳了聳肩。“雖然這年頭賺錢不容易,但是捐個兩百萬出來對我而言並不是什麼大問題……”
  ““他”居然為了我而捐款!”她壓根兒沒聽見他的謙虛之詞。
  “他?”沈楚天終於發現他們倆在雞同鴨講。“你是說,除了我之外,你還有其他朋友出來捐錢?”
  “三百萬。”她的呢喃中充滿了崇拜和仰慕。
  “捐得比我還多?”他的眼珠子瞪得大大的。
  語凝不理會他的詫異,輕飄飄晃出房間。
  那個神秘的朋友一定是看見報上的報導,發現她有難,不由分說就捐出一大筆錢替她解危。二百萬!二百萬可不是一筆小數目,他居然可以為了一個素末謀面的女子而做出這種高風亮節的行為,簡直太令人感動了!
  “我的電話英雄……我的偶像!”她綻著如癡如醉的笑容飄出客廳。
  “誰?誰是你的偶像?我怎麼不知道你有偶像?”沈楚天大驚失色。“我何時冒出一個情敵來著?”
  她不理會他,踩著舞步雀躍出公寓大門。
  呵,剛才為何沒發現,今天的陽光竟是如此燦爛耀眼。*
  吳氏公寓自四樓以下陷入一場大搬風,樓梯間堆滿了從各家居住單位搬出來的大小雜物,大家亂哄哄的擠成一團。
  “我的魁星踢斗圖收進來了嗎?”
  “風師叔,繁紅,你們在干什麼?”語凝站在樓梯頂端俯視底下的一片混亂。
  老天,幸好她出面得早,否則他們可能全走光了。
  一看見大房東出面,場面頓時安靜了幾分鐘。大多兒站在樓梯間你看我、我看你,不同樓層的房客則透過中間欄桿的空隙往上看。
  幾番思量下,承治決定站出來發言。
  “我們商量了整夜,為了表示對你的歉意,大家一致贊成……”他還沒來得及說完,沈楚天已經搶著開口。
  “其實這件事情沒啥好計較的,你們何必看得太嚴重?對不對,娃娃?”
  “對對對!”她忙不叠點頭,有時候身旁多個沈楚天還是有好處的。
  風師叔隔著兩層樓大喊:“可是,我以為你會希望我們為小路的事情負起責任,所以我們才打算……”
  “大家誤會了,我絕對沒有這個意思。”她連忙提出保證。“我們都是一家人,一旦出了任何事都應該一起擔待。”
  “一起擔待?”曾春衫插嘴。“你是說,你要和我們一同……”
  “對!”沈楚天再度截斷房客的話。“她要和你們同進退,可是現在她很累,不想分神處理一些細節,所以大家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別再麻煩了,各自回家吧!一切就當做沒發生過。”
  “沒錯沒錯。”她一逕附和他。
  “但是……”眾房客們仍然有些遲疑,不太確定應該如此輕易地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其實我們決議要做的事情花不了多少時間的,你完全不用理會……”
  “呃,娃娃,”沈楚天清了清喉嚨。“我好像聽見你房裡的電話響了。”
  “真的?”她的眼睛亮起來。仔細一聽,真的有電話鈴聲耶!說不定是那個神秘客打來的。前兩天她把電話插頭拔掉,他打不進來一定很著急。“好,我回去接電話,大家把自個兒的東西搬回去吧!總之,你們有這份心意我已經很感動了,不用再做任何事情補償我。沈楚天,這裡的事就全權委托你,我先走嘍!”她飛快奔回自己的公寓。
  語凝急切的模樣讓沈楚天滿心不是滋味。他為了使她展顏,不惜自掏腰包,還想盡辦法幫助她走出絕望的谷底,而這一切居然比不上一通電話在她心頭的重要性。天理何在?
  “喂,小子,這是不是表示我們沒事了?”風師叔乒乓乒乓沖上來。
  “大概是吧!”他郁卒地回答。
  “你很厲害耶!”承治對他佩服得五體投地。“你事先怎麼猜得到她會阻止我們大掃除?”
  “她明明很愛乾淨!”曾春衫還不太能接受事實。“我們提議再做一次大掃除補償她,她沒理由不接受。”
  “事實擺在眼前嘍!”他擺出一副愛信不信隨便你的表情。“小路,去把那張單子拿來我看看……你們都賭她會接受這項賠償,所以我通殺。春衫姊欠我兩百,小路二十,繁紅和承治各七十,風師叔欠我一道愛情符外加二百元。至於小米的那條紅領結,我看還是算了,還給它吧!反正我用不上。所有欠款在今夜十二點以前交齊。”他悶悶不樂的臉上找不出半絲贏錢的喜悅。“補充一句,棒球集訓在明早十點,不見不散。我回房了。”
  其他人站在原地面面相覷,依然不能置信他們對房東的了解居然比不上一個搬進來不到一個月的男人。
  “沒理由他比我們猜得準哪!”風師叔拚命搔腦袋。“難道他有高人相助?”
  她戀愛了!一定是的!
  經過整整一個星期的思考,語凝得到以上結論。
  近來她不斷地想著“他”。工作時也想,休息時也想,走路時也想,睡覺時也想。他打電話來時,世界無限光明;他不打來時,她會坐立不安。
  自己從不曾對任何異性產生類似的反應,可見她一定戀愛了!
  呵,戀愛的感覺真好!
  今晚,她一如往常,靜候她的白馬王子CALLIN。最近幾次的通話,她隱約感到他似乎承受著某種困擾,希望今夜可以聽見他回復好心情的消息。
  滴滴答答,電話終於進來了。
  “喂!”她拿起話筒,柔情萬分地傾訴。
  彼端也傳來一個柔情似水的聲音。“嗨,娃娃,你還沒睡呀?”
  “沈楚天?”她的口氣立刻冷下來。真沒情調!“廢話,我當然沒睡,要是睡了,還能接電話嗎?”
  奇怪,以前怎會把他和“他”混為一談呢?他們倆的聲音明明不一樣。“他”的嗓音渾沈厚實,沈楚天的聲音則比較輕揚活躍,很好認的!
  “娃娃,你有差別待遇哦!”他抱怨道。“為何對別人如此溫柔,對我就凶巴巴的?”
  “不要吵啦,你打電話來干麼?通知我今晚不回家?”這男人,說不定此刻正流連在某個溫柔鄉裡。
  她隨便想想就心頭一把火。
  “不是,我又沒出去。”
  那他打來干麼?敢情是來閒嗑牙的?
  “沈楚天,我發現你真的不是普通無聊耶!我們不過是樓上樓下的距離,有事大不了上來說一聲,用得著打電話嗎?請你呷霸盈盈不要占用我的線路好不好?”
  隨手砰地把電話摔上,不再和他多話。
  無聊天性人皆有之,沈楚天特別厲害。有時想想,一旦他房子裝潢好後搬離她的生活圈,少個人當她的出氣筒,日子還著實冷清不少。不過,無所謂,她還有個白馬王子當候補。
  咦?她怎麼把自己的心上人當成候補?應該是正選才對!呸呸呸!
  白馬王子……呵,她又笑出來了。
  悠揚的國歌樂音打斷了她的思緒。深夜十二點了,居然還有訪客?
  她嘀嘀咕咕地起身開門。
  站在門外的,又是沈某人!
  語凝大大歎了一聲氣。“我真的敗給你了!現在已經很晚了,你堅持上來擾人清夢嗎?”
  這次他的反應倒是滿奇怪的,一聲不吭啾著她,既不跨進來,也不轉身離去,
  凝肅的模樣不太像她印象中的沈楚天。
  “干麼?失戀啦?”說真格的,她有點被他怪異的舉動嚇到了。
  “失戀?可以這麼說。”連他的聲音聽起來也和往常不太一樣,低低重重的。
  他究竟怎麼了?
  “你想不想進來談一談?”她的好奇心被挑起來。他失戀?誰會讓鼎鼎大名的黃金投手飽嘗失戀之苦?他不是很受歡迎嗎?不是萬人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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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1:19

第七章

慘敗!
  她做錯了什麼?老天為什麼要這樣懲罰她?
  她替癌症病童們舉辦募款活動,難道錯了嗎?當初好心收留無家可歸的怪客們,難道錯了嗎?她讓沈楚天闖進它的生活裡,難道錯了嗎?
  這些事情個別看來都沒有錯,為何湊在一起之後卻醞釀出如許恐怖的大災難?
  “娃娃?”沈楚天敲了敲她的被窩。
  “滾開!誰都別來理我。”她只想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你已經躲了兩天了,再這樣不吃不喝下去,身體會受不了的。而且全世界的人都在找你,戚先生已經打過好幾通電話了。”
  “不要管我,我沒有臉見他。”與其死在戚先生手上,她寧願選擇自我了斷。
  “娃娃,”他索性沿著床沿坐下來,將她連人帶被抱到膝蓋上。“不要難過嘛!雖然這次失敗了,還有下一次啊!”
  計劃如此周詳的活動都會發生意外,她還敢奢想再來一次嗎?
  “永遠不會有下一次,因為我不想活了。”微弱沙啞的抽泣聲從棉被底下飄出來。
  “娃娃!”他歎了口氣,輕輕掀開棉被,底下立刻露出一張濕淋淋的臉蛋。
  看來她結結實實地哭了兩天,沒有偷工減料。小巧的蘋果臉漬染成眼紅鼻子紅,失去了往日的神氣。身上還穿著餐會當天的窄裙襯衫,此刻也已團得稀縐。
  “不要哭嘛!”他低頭親吻她紅腫的杏眼、濕濡的臉蛋。
  由此可見,她相當缺乏面對挫敗的能力和經驗。無論平時在外表上多麼強勢,內在的吳語凝依舊脆弱得如同小女孩。
  他得想個法子轉移她的注意力才行。
  “你知不知道春衫姊要搬家了?”
  “嗄?”她嚇了一跳,從他懷中擡起頭。“為什麼?”
  “小路闖了禍,你的反應又這麼激烈,她不好意思再住下去了。”
  “可是我沒有趕他們走的意思呀!”她暫時忘記哭泣這檔子事。
  “問題是,他們不知道哇!你想想看,春衫姊若是搬家,風師叔他們一定會和她同進退,屆時大家全搬走了……”他留個話尾不說完,剩下的部分交給她自由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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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0:34

“該死!是誰把清水換成沙拉油的?”
  “別管那個了,待會兒再算帳吧!”他應觀眾要求再笑一個。“現在該怎麼辦?”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她的腦袋快速盤算。
  “有了。”回頭對場邊的工作人員打個小PASS。“阿全,幫我把剩下的咖哩粉全拿來。”
  唯今之計,只有把水餃大餐改成咖哩什錦湯。
  工作人員也發現了事態緊急,把兩大罐咖哩粉火速遞上來。
  “拿去。”她低聲吩咐他。“邊攪動湯汁,一邊把咖哩粉倒下去。”
  “幫我擦汗,快點!”他的手在發抖,平常上球場都不曾發生過如此驚險的狀況。“只要倒下去就可以了?”
  “呃,應該沒錯。”最近發生了太多的意外事件,她已經失去自信心。
  “那好,我要倒下去羅!”他先深呼吸一下,然後小心翼翼地倒下一小撮粉末,等了三十秒
  沒事!
  丫呼!太好了,兩人以欣慰的眼神目送所有黃色粉末掉入湯鍋裡。
  “快攪一攪,否則它會結塊。”她又恢復了指揮若定的信心。
  “好。”他照做了。
  而這一攪,果然攪出麻煩來。
  一陣濃黃色的詭異煙霧從鍋子裡上升,漸漸擴散。
  “啊……”他和她一起大叫。
  濃煙中夾雜著一股怪異的刺鼻氣味,蔓延到四周來賓的席位上。沈楚天雖然對黃色濃煙的成分沒有研究,但是他對這股子怪味可清楚得很。
  這分明是爆竹的味道!
  爆竹?
  火藥?
  炸彈!
  “是炸彈!”他猛然把她撲倒在地上。
  “炸彈?”“有炸彈?”一連串的效應由台上蔓延到台下。
  “啊……”所有民眾開始尖叫,離門口最近的參加者立刻奪門而出,擠不出去的人只好就地尋找掩護。
  在一片混亂之中,兩串稚嫩的笑聲顯得格外突兀。
  “好玩吧?”小女生清脆的嗓音聽進耳裡不再像天使的歌聲。“這是一個特效人員送我媽媽的藥粉,可以模擬出火藥的氣味和濃煙。”
  “好玩,好玩!”小路拚命拍手,他從沒看過如此精彩的畫面。
  “在那裡!”正當大多兒全想擠出去的同時,兩名大漢搶著擠進來。其中一個比較年輕的男人帶著滿面怒容,身材高大魁梧得嚇人。他率先瞄見躲在箱子裡的小鬼頭。
  “哎呀!老陳太卑鄙了。”小女生驚呼。“他居然跑去向我老爸告狀。”
  “現在怎麼辦?”小路也開始驚慌起來。
  “趁亂快閃!”小女生率先爬出紙箱。“喂,你叫什麼名字?”
  “小路,你呢?”
  “我叫……唉啊,來不及了,以後再說吧,拜拜。”她一溜煙從側門離開,身形消失之前拋給他最後一縷甜笑。
  兩個大男人從他的面前沖過去,追在小女生後頭。
  “婉兒!你給我站住!”
  “站住?我又不是傻瓜。”遠遠傳來她帶笑的回答。
  小路怔怔地望著他們的背影,再打量滿室的淩亂場面。
  早上出門的時候,絕對想不到今天會過得如此精彩熱鬧。
  很明顯的,這一個特殊的日子將永遠留在他腦海深處,無可抹滅
  還有這個不知名的美麗小天使
  “婉兒,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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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50:02

“要不然,我把自己五花大綁,扔到我的床上去,你還是可以在那裡蹂躪我、欺負我、折磨我、淩辱我……”
  “住口!”她大腦的笑感應區域再度面臨嚴重的考驗。哦,不可以,倘若不慎笑出來,這家夥以後就會更有恃無恐,爬到她頭上去。“算了算了,你走吧!下次給我小心一點,不準再背著我替這裡的人做任何決定。”
  她擔心他再耍寶下去,她真的會憋不住。
  “好吧!”他依依不捨地走向大門口,三步一回頭。“我真的要走羅!趁現在還來得及,你想不想改變主意?我會是一個很合作的犯人。”
  “快滾!”
  他一溜煙逃出門外,決定暫時不向自己的運氣挑戰。
  直到他消失在視線之外,語凝才敢癱進沙發椅內揉肚皮。
  真會被他給氣死,若沒氣死,也會被笑死。早知道她就該買台V8把他的德性全拍下來公諸於世,讓全台灣的球迷眼珠子掉出來,然後大聲問自己:“這就是我的偶像嗎?”
  由此可見,他在她手中可以死好幾次,是她太仁慈了,才會放縱他到處作怪。
  滴滴答答的電話鈴聲打斷她的思緒。
  “喂,我是吳語凝。”她隨手接起話筒。
  “嗨!是我。”
  是神秘男子!今天他怎會這麼早就打電話來?
  “現在才傍晚七點。”前幾次他都是在入夜之後才打進來的。
  “我知道,可是我想念你的聲音,無法等到深夜。”他的溫柔、他的爾雅,一句通俗詞語由他口中說出來卻帶著幾分回腸湯氣。
  “告訴你哦!今天我的房客們做了一件很寶的事情。”她急切和他分享所有的新鮮事。
  他們兩人之間已經培養出默契——不需要太深入了解彼此或過問對方不想討論的事,更毋需要求和對方見面。他們只想談話就好。
  談和聽。
  有時候,和素末謀面的陌生人談話反而更能暢所欲言,而這種盡情說話的感覺是她從未體會過的。
  “什麼事?”他和以往一樣,聽的比說的多。
  “那個沈楚天,你記得他吧?他今天領著那群寶貝蛋去打棒球。打棒球耶!你能相信嗎?”她滔滔不絕地說下去。“沈楚天慫恿他們組成一個棒球隊,還安排我當打擊手……”
  她不斷地說著,不斷地說著。談沈楚天的點子,談沈楚天的膽大妄為,談沈楚天的神經兮兮,談沈楚天的色迷迷
  一直一直地談著他*
  眾所矚目的籌款餐會終於來臨了!
  由於沈楚天擅自替大家報名棒球比賽而對她產生愧疚,所以自願出馬參加他們的宣傳活動,美其名為將功贖罪,事實上只不過想在白天裡也能纏著她不放。
  這次餐會采自由入場方式,地點位於SOGO百貨的頂樓貴賓廳,預定於早上十點正式展開。但是在九點半左右現場便擠滿了慕“黃金投手”大名而來的民眾。
  氣氛雖然熱烈,語凝的脊梁骨卻冒著冷汗,躲在舞台簾幕後偷瞄滿室的觀眾。
  這個該死的家夥究竟跑到哪裡去了?明明說好他會在活動開始前半個小時到場,現在只剩下十分鐘了。
  可惡的沈大胚,若是他敢放她鴿子,她發誓會天涯海角找到他,把他的心挖出來當棒球打。
  “吳專員,幾乎所有的貴賓全到齊了,我們什麼時候開始?”工作人員跑過來催她。
  “再等五分鐘!”
  她改變剛才的暴力思想,開始對如來佛祖祈禱,只要沈楚天能及時趕到,只要他能來,她可以把自己的心挖出來給他當棒球打。
  “噗嗤!”一個小小的噴氣聲從她後方的側門入口飄過來。“娃娃,過來一下。”
  沈楚天!
  原來祈禱真的有效,她幾乎如釋重負得哭出來。決定了,從此以後改信佛教!
  “你搞什麼飛機,現在才來?動作快一點,水餃餡已經幫你準備好了。”然後她瞄見高瘦身形之後的小影子,圓圓的眼珠子險些掉出來。
  “阿姨,早安。”小路白晰近乎透明的小臉蛋被特大號的雷朋太陽眼鏡遮住一半。
  “小路!”她差點昏倒。現在是大白天,陽氣和人氣最旺的時刻。他想害小路魂飛魄散?
  “風師叔在他身上畫了一道符,可以撐三個時辰。”沈楚天明白她在想什麼,趕快澄清自己的“冤情”。
  “你干麼帶小路來?你以為今天是小學生郊遊?”她要殺了他!她發誓,等他沒有利用價值之後,她會毫不猶豫地殺他洩憤。
  “沒有辦法呀!”他叫苦連天。“早上我要出門的時候,春衫姊接到她娘家出事的電話,不由分說就把小路扔給我,自己跑得不見人影。”
  又來了!曾春衫最令人頭痛的問題就是喜歡大驚小怪,連小狗小貓走失了都會讓她雞飛狗跳。可是,她為何偏偏挑中今天呢?
  “我就不信整棟公寓沒人能照顧小路!”她氣得渾身發抖。“大家全跑到哪裡去了?”
  “風師叔去鄰長家做法事,繁紅回木柵探望她姨婆!對了,你知不知道她姨婆在動物園裡管理狐狸科……”
  “閉嘴!”他居然還有心情跟她談論繁紅的姨婆!“承治呢?”
  “他的頭又不見了!”沈楚天向她報告承治的最新進度。“他忙著把自己的頭弄回來,都自顧不暇了,你叫我怎麼把一個八歲的小孩交給沒有頭的大人“看管”?”
  噢!為什麼?為什麼最近她諸事不順,所有能出錯的事情全出錯了?莫非是天要亡她?
  今天她肯定忙得要死,哪來的時間看住這個小頑皮鬼?
  “吳專員,已經十點十五分了。”現場工作人員急得汗流挾背。“再不開始,人群會跑光的。”
  只好這樣了!
  她帶著破斧沈舟的決心迎向小孩。“小路,你待在這裡不要亂跑,吳姊姊和沈大哥馬上回來,知不知道?”
  “知道。”小家夥綻出甜蜜的笑容。
  “一定要乖乖的,不要惹麻煩哦!”她再三強調,同時搜索著小路的眼睛尋求保證,然而巨大的墨鏡僅僅映照出她的容顏。
  “我答應。”小路的聲音清脆又好聽。
  基本上,語凝不相信任何看不到眼睛的人所做的保證,可是現在她沒有選擇。
  “好,快跟我來。”她拖著沈楚天的手走向舞台前,兩人步入聚光燈下的同時,一起回頭再看一眼站在原地的小男孩。
  小路送他們一朵自己所能展現出來的、最最天真無邪的笑容。
  “再見。”**
  一個年紀和他差不多的女孩阻住了他的去路。
  “這裡照不到太陽,你戴著那墨鏡干什麼?”長而發亮的馬尾巴在她玲瓏的腦後甩呀甩的。
  “告訴你也沒用,你又聽不懂。”小路不想理她。他不希罕女生,風師叔說女人只會惹麻煩。
  “開玩笑!”小女孩皺起細致可愛的俏鼻子。“我從來不知道“聽不懂”這三個字怎麼寫。”
  “當然羅!”他嗤之以鼻。“這幾個字老師還沒教,我也不會寫。”
  小女生噗嗤一聲笑出來,原本還以為今天不會有什麼好玩的事情呢!沒想到遇上這個怪小子。
  “喂,你比那個姓王的小子有意思多了。”
  “哪個姓王的?”
  “說了也沒用,你又不認識他。”
  她轉頭找個人少的地方盤腿坐下來,本來小路是想混在人群裡好好玩一玩的,但是他的腳步卻不知不覺跟著小女生來到牆角。
  她和他一樣穿著輕便的牛仔褲和T恤,橢圓形的臉頰像雞蛋又像蘋果。他喜歡雞蛋和蘋果。
  “哪,”小女生掏出青箭口香糖分他一片。“我快無聊死了!老爸今天加班,媽咪和經紀人出去吃飯,我只好叫司機載我來百貨公司找樂子,剛才好不容易才甩掉他。你呢?你跟誰來的?”
  “我大哥和姊姊。”這個小女孩明明和他年紀差不多,言行舉止卻很像風師叔所說的“老江湖”。
  “那些大人很無聊,對吧?”她投以同情的一瞥。“鬧哄哄的找了一群人來這裡,就為了籌那一筆小錢。”
  小路聳了聳肩,不予置評。
  “遇到我之前,你本來打算去哪裡?”她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沒有啊,這裡逛逛,那裡看看。”他從沒見過這種場面,只想開開眼界。
  “那多無聊啊!我爸爸常常告誡我,做事要有目標。”
  兩個小孩又安靜下來。小女生一邊嚼口香糖一邊哼著“火車快飛”。小路覺得她哼唱的聲音真好聽。
  “喂,你想不想找點好玩的事情來做?”小女生漫不經心地提議。
  “想,可是我不知道這裡有什麼好玩的。”
  “我知道。”小女生低頭玩弄自己的手指甲。“玩的事情我最在行,不過,這也得要你玩得起來才行。”
  “哈!”小路頂高他的太陽眼鏡。“你能做的事情我一定沒問題。”
  “是嗎?”小女生笑了。
  認識她的人一向稱呼這副笑容為“天使般的惡魔微笑”……*
  正廳裡,精彩的節目開始進入高潮,群眾已經把會場擠得水洩不通。
  一公尺高的舞台上六位貴賓排成一列,身前各有一套瓦斯爐具,他們必須在大庭廣眾之下一一展現高超的廚藝。
  “水餃餡呢?”沈楚天掛上他的百萬名笑,嘴角嘀嘀咕咕地問著身旁的“特派助手”。
  “工作人員去拿了,別緊張。”語凝努力咬住下唇。真難想像他平時在球場上叱吒風雲的威風樣兒,雖千萬人吾往矣的英姿,換到會場上卻變成為了區區幾粒水餃而坐立不安的緊張大師。
  “你在笑我!”
  他真是厲害,有辦法同時做出兩種表情——嘴上微笑,眼神卻流露出無盡控訴。
  “沒有,我只是太緊張了,嘴角發抖。”她安撫他。“記得,待會兒包水餃時一定要沾點清水,否則下鍋時會全散開來。”
  “餃子餡來了。”工作人員端來一桶——那個分量真的只能用“桶”來形容
  白菜肉泥。
  “怎麼會是這種顏色?”好惡心,黃黃的。“看起來像大……”
  她瞪過來的青白眼讓他決定很明智地把“便”字吞回肚子裡去。
  “裡面加了咖哩粉!你沒吃過咖哩水餃?”大驚小怪!不曾做菜的人沒資格批評。
  他不敢承認自己真的沒吃過。而且,他也心中有了數,無論他們今天打算逼他包多少個,他都不打算讓其中之一掉進自己的胃裡面。*
  “好了,休息一下,找個景觀好的地方欣賞我們的傑作。”
  “好!”現在的小路已經對小女生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聖旨。“你好厲害,這些事情是誰教你的?”
  “我媽咪。每次她和我老爸吵架後,都會往他的食物裡加料整他。她說,這是最能出氣、同時又最不具危險性的作法。”
  兩個小孩來到舞台後方,一起窩進半人高的空紙箱裡。這個紙箱可能是主辦單位用來裝廚具的。
  “那些人吃了之後會怎樣?”小路探出頭來看好戲。
  “重點不在於“吃”,”小女生綻開一抹神秘兮兮的笑容。“而在於我們制造的效果。”**
  人間慘劇發生了!
  他辛辛苦苦包好的六十八顆水餃果然不出語凝娃娃所料,一下鍋後全散開來。
  “怎麼辦?”他面對著滿鍋沸騰、混濁的大雜膾,應變能力完全停擺。“我可不可以選擇光榮的切腹自殺?”
  “快笑!”兩人及時在閃光燈亮起之前露出相當難看的笑臉。“我不是告訴你要沾點清水嗎?”
  “我沾了啊!”他把裝清水的小碗端給她看。“你看,整碗全用完了。”
  她伸手摸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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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9:32

第六章

語凝拖著疲憊的步伐邁向前方的家園。每天在辦公室裡累個賊死,最渴望的事便是回家泡個熱水澡,任整棟公寓安然寧靜的氣氛伴隨她進入夢鄉。
  自從大煞星沈楚天搬進來之後,她的公寓雖然不再如往日的詳謐,但是,能制造麻煩的事情好像全被他玩完了,或許今晚他能讓她有一夜好睡。
  她錯了!
  “承治,快傳三壘!”
  一顆小圓球夾帶著呼嘯的風聲從她的頭頂上飛過去。
  “哎呀,漏接!”
  “跑!小路快跑!”
  “本壘、本壘,快傳本壘!”
  而後是更多的喧鬧呼喊和拍手的熱烈回應。
  “捕手,捕手跑到哪裡去了?”現場又陷入一片混亂。
  發生了什麼事?她呆呆站在建築物外圍的人行道上,望著眼前的熱鬧景況。
  她才離開十個小時,早上出門時一切還好好的,為何轉眼之間她的中庭廣場變操場,所有房客變棒球選手?
  “你回來了。”身後,清幽寧雅的女音柔柔詢問著。
  語凝的眼光從十公尺外的臨時球場回頭,然後,下巴掉下來。“繁紅?”
  這……這是繁紅嗎?
  那廂,沈楚天火爆的聲音仍然在吶喊:“捕手,捕手到底在哪裡?”
  在這裡!
  清麗絕俗、白衣飄飄的古典美人含笑招呼他,盈盈而立於晚霞之中的倩影彷佛隨時會乘風而去。她的全身上下找不出一絲世俗女子的媚艷——只除了左手上那只非常世俗的棒球手套。
  繁紅?打棒球?這一幕帶給語凝的震撼性可比回家後發現貂蟬坐在沙發上看電視。
  “我們替你保留了一個位子。”繁紅向來白晰的容顏因為適才的運動而顯得紅潤。
  “位子?”
  “三號打擊手。”
  “打擊手?”
  “教練說,你對“打東西”應該很在行。”
  ““教練”?”她呆呆重復每一句話。
  這群不問世事的房客們何時多了一個教練?
  她開始在心中列出幾道等式。
  “棒球”等於“沈楚天”。
  “找麻煩”等於“沈楚天”。
  “棒球教練”等於“沈楚天”。
  “帶壞她的房客”等於“沈楚天”。
  一切都等於沈楚天!於是一把無名怒火開始在心頭熊熊燃燒。
  “繁紅,”他們的教練沈大牌終於發現捕手的行蹤。“你跑來這裡做什麼?”
  他氣急敗壞地跑過來,還沒發現身旁有一道殺人的目光投注在他臉上。
  “落日。”繁紅迷蒙的美眸迎向天際。“今天的晚霞太美了。”
  “我知道今天的晚霞很美,”他勉強自己發揮所有耐性。“但是我們正在打球。通常一位捕手不會打球打到一半跑去看落日。”
  “是嗎?”繁紅不解地側著頭。“那他們豈不是錯過太多的美景?”
  “繁紅……”他為之氣結。該如何告訴一位狐仙的後代,打棒球的目的並不是為了欣賞美景?“繁紅,做事要有始有終,要專心一致……”
  “你也曉得做事要專心一致呀?”旁邊一個甜甜的聲音打斷他的大道理。“請問閣下,您搬進我的公寓裡就是為了“專心一致”教我的房客如何打棒球嗎?”
  他頸背上的寒毛一根根地豎起來。
  “大人”回來了!每當語凝娃娃的口氣太過甜蜜時,通常表示他有大麻煩了。
  他及時擠出一朵燦爛的笑容,假裝沒看見她的怒氣。
  “小凝,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今天鄰長來敲門,告訴我……”
  “告訴“你”?”圓圓的娃娃眼眯了起來。“他干麼告訴你?你是誰?這裡的大廈管理員嗎?”
  “呃……”原來她是為了這碼子事生氣。“氣量大一點嘛,雖然這棟公寓是你的,不過依據三民主義的中心思想:主權在民,偶爾讓我做一次主對你又沒有什麼影響!”
  “是的,“中心”是一個非常重要的部分。”承志不知何時晃了過來。“原子的中心點包含了一個中子、質子、電子……”
  “尹——承——志!別來瞎攪和!”她幾乎把兩排牙齒咬碎。“我才離開幾個小時而已,你們就造反了。我不管,去把大家給我叫進來,我要聽聽每一個人的解釋!”**
  十分鐘後,一長排人站在她面前等著替自己申辯。
  “風師叔,你怎麼說?”她雙手交疊在胸前,打算隨時做出最後的審判。
  沈楚天搶在風師叔之前小聲提議著:“請問,我可不可以排第一個?”
  “別插隊!”所有人一起回頭吼他。
  “噢,對不起。”他乖乖退回隊伍的最末端。
  “今天中午,鄰長過來了。”風師叔開始陳訴他的遭遇。“中午時分,陽氣最旺,鄰長的八字又輕,所以最適合在那一段時間出外通知……”
  “好了好了!”她對鄰長的八字不感興趣。“繁紅,還是你說吧!為什麼大家把這個寧靜地搞得亂哄哄的?”
  “因為,”繁紅祥和莊重地端凝她。“寂靜本來就是動亂的前兆。”
  老天啊!劈一道巨雷下來打昏她吧!
  “我求求你們!”她按住腦袋悲鳴。“可不可以就這麼一次不要和我歪纏,直接回答我的問題?一次就好?”
  六個人互相看看對方。
  “請你等一下!”沈楚天嚴肅地豎起一根手指。“我們必須談談,麻煩大家圍過來。”
  其他五個人立刻聽命。
  語凝呆呆坐著,不明白他們搞什麼鬼。就見六個人像橄欖球隊般圍成圓環,裡面不時傳出嘀咕的討論。
  “聽我說……”嘰哩咕嚕、嘰哩咕嚕。“所以……”嘰哩咕嚕、嘰哩咕嚕。“如此一來……”嘰哩咕嚕、嘰哩咕嚕。“這樣你們了解了嗎?”
  “了解!”
  “好。”他相當滿意地轉過頭來。“我們討論完畢。”
  其他人在他身後站成一排,用力點頭支持他的發言。
  語凝霎時感覺到一陣心痛和吃味。“她的”房客居然變節,投靠到敵人的陣營去。“結論是什麼?”
  “結論是,由我來當發言人。”他連珠炮地說下去。“下午鄰長拿來一張社區運動會的宣傳單上面有各項的運動競賽項目希望區民踴躍參加我和大家討論過後決定組隊報名參加棒球比賽所以從今天開始正式集訓。”
  中途連停都沒停一下,講完之後,立刻有三杯水遞到他面前。他懷著感恩的心接過來一口喝下,沒時間去思考這三杯水是從哪裡變出來的。
  “你說話從來不用標點符號的?”這番說詞可比繞口令,她怎麼聽得懂?
  “說話不需要用標點符號,”小路很高興自己的知識派得上用場。“寫作文才要。”
  語凝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從一數到二十。
  夠了!她受夠了!她只想擁有一段下班後可以安靜休息的時間,難道這也是一種奢求?
  “所有人立刻從我眼前消失!立刻!”她跳起來大吼。“沈楚天給我留下!”
  “只有我?”原本他還想混在人群中逃離現場,這下子沒指望了。
  “保重!”其他房客投給他萬分同情的一瞥,但是沒有人願意留下來陪他當炮灰。
  好個朋友道義!他真是看清他們了。
  人滿為患的公寓頃刻間走得干干淨淨,空湯湯的客廳獨留他罰站在正中央,一個神色不善的圓臉娃娃雙手抱胸打量他。
  他還記得自己上回被單獨留下來問話是國中一年級的事,當時他把訓導處管理組長的假發拿來當拖把,最後被那個綽號叫“小叮當”的組長罰掃廁所。
  這回——可能不是罰掃廁所就能解決的。不過說真格的,他還搞不太清楚狀況,要他死,起碼也得讓他當個明白鬼。
  “可不可以請你解釋一下自己生氣的原因?”
  她死瞪著他,不敢相信他還有膽子問。
  “我問你,如果你是房東,有一天搬進來一個新房客,先是把你的其他住戶灌得醉熏熏的,按著又帶他們去做一些他們以前絕對不曾做的事情,並且讓你的日子如坐針氈,還瞞著你幫全部的人——包括你自己在內——報名參加一項你最討厭的運動,你會不會生氣?”
  “會!”他老實承認。“不但生氣,還會狠狠給那個作怪的家夥一個教訓。”
  他不但有膽子問,還有膽子回答?她終於明白書上描寫的“怒極反笑”是什麼樣的心情。
  “很好。”她的笑臉頗像恐怖片裡的壞蛋娃娃。“這正是我想做的事情,給你一個教訓。”
  他亮晶晶的眼睛情意纏綿地揪著她。“那你打算如何處罰我?把我五花大綁,扔到床上去,蹂躪我、欺負我、折磨我、淩辱我、禁錮我?”
  “你當我是變態狂啊?”她一個不小心差點被他充滿渴望的表情逗笑。
  哦,不行。現在的她明明很生氣的。怎麼會突然想笑呢?
  “你不喜歡這個點子?”他晶亮的眼睛暗了下來,看起來好失望、好遺憾。“可是我很喜歡咧——如果我們的角色調換,我一定會對你這麼做。”
  “你有完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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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9:06

“你你你你……”她氣急敗壞地指著他的鼻子。“你為什麼還光著身子?”
  “我已經說過了,因為我洗澡洗到一半!”他悠哉閒哉的口吻直如談論天氣一般自然。
  “剛才趁著我找電話的時候,你為什麼不把衣服套上?”
  “何必這麼麻煩?反正一會兒就要脫掉了。”他似乎很習慣在女人面前展露自己的身體。
  暴露狂!
  “那……你回去慢慢洗吧!”她開始有點後悔自己三更半夜跑進單身男子的公寓裡找人家麻煩。
  她小心翼翼移向房門口,卻發現他絲毫沒有讓路的跡象,面頰上一抹似笑非笑的神采帶給她奇異的感覺。她突然敏銳知覺到,兩人的衣衫都不算整齊,房間的面積似乎比她記憶中來得小,而且,夜很深了……
  怪哉,平常對他吆喝慣了,一向也不覺得有任何不妥,為何直到現在才感覺到忌憚?
  “對不起,借過。”
  “好,我“借”你。”他也不為難她,身子往旁邊挪一挪。
  她瞄瞄他詭異的表情,再打量他讓出來的那道小出口——寬度不到十公分。
  看起來就令人覺得不太安全。
  “能不能麻煩你移動一下千金之體?”除非她瘋了,才會從他的身邊擠過去。
  “可以呀!”他綻放熟悉的燦笑,采取全面配合的意願。而後,緩緩朝她移動過來。
  天哪,她是叫他移動沒錯,然而不是往這個方向啊!
  “你走反了。”她提醒他,同時下意識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是嗎?”說歸說,他並未修正自己行進的方向。
  直到她跌坐在床沿,這才發覺後面已經無路可退,而前方的他還在節節逼近。情況非常明顯,面對如此緊要的關頭,若非我壓人,便是人壓我。她決定拿出平時對他作威作福的氣焰。
  “我叫你讓開,你沒聽見哪?”她張牙舞爪地吼他。
  “聽見啦!”他已然杵立在她的正前方,高大的體魄對纖巧苗條的她而言具有壓迫性的威脅感。“你真的要我讓開?”
  “沒錯!”
  “不後悔?”他緩緩低頭,嗅吸她身上散發出來的暖香,熱熱的鼻息吹拂著她的鬢際。
  “不後悔!”即使後悔也不告訴你。
  “你很堅持嗎……”他誘惑性的雙唇觸上她的臉頰。
  他會不會吻她?看樣子好像會。那麼,她該不該阻止他?看樣子好像應該。可是,她不太確定自己是否想這麼做……
  沈楚天突然替她做好了決定。“好,我讓開!晚安,祝你今夜睡得好。”
  嘎……嘎?
  “我回頭洗澡了,再見。”他的身形消失在往浴室的方向。
  她不曉得自己正張大嘴巴發呆。
  就這樣?沒有任何拉拉扯扯的舉動,沒有任何故作矜持的姿態,沒有任何獸性大發的場景?
  沈楚天居然在一天之內轉變了?
  刷刷的蓮蓬頭水聲從浴室薄門的另一端流瀉出來,彷佛肯定了她心頭的疑惑。
  門內,一個光溜溜的大男人偷笑得像個小男生
  而門外,一個穿著西瓜圖案睡衣的娃娃臉依然納悶著
  為何他沒有“慰留”她?
  “沈大哥很喜歡你。”小路替布偶換上紅色的領結。
  “你怎麼知道?”語凝用力攪拌水餃餡。
  她已經放棄了把沈楚天這塊朽木雕琢成天才廚師,所以啦,為了不讓募款餐會當天發生貴賓出糗的事件,只好幫他作弊。水餃、水餃皮、水餃餡,該準備的材料全都準備好了,今晚僅需要教會他如何用面皮把肉包起來,如果這麼簡單的料理他都做不來——算了,大不了真的叫他回去做水煮蛋。
  “他跟風師叔說他很喜歡你,也跟承治大哥說,也跟繁紅姊姊說,也跟媽媽說……”
  語凝攪拌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把這種私事告訴每個人?”
  他在耍什麼詭計?最近越來越常感覺到,沈楚天並非他想像中的繡花枕頭。從他在短短數天之內贏得大家友情的交際手腕來看,他顯然計劃性地想打入她的生活圈;在她面前,則保持嘻嘻哈哈的面具,讓她不疑有他、對他放下防備心。
  他究竟想干什麼?
  “小米也聽到了。”小路悶悶不樂的。“小米比較喜歡他,最近都不回來陪我睡覺。”
  “等我有空的時候,我會和它談談。”她心不在焉地保證。“幫我把沈楚天叫回來好不好?我們該開始上課了。今天他和承治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拉電話線。繁紅姊姊不太常打電話,所以線路讓給他用,他們說這叫“分雞”。”小孩兒擡起困惑的眼神。“為什麼叫分雞,不叫分鴨?”
  倘若他的公寓裡直至現在才裝好電話,那麼,最近這幾夜以熱線和她聊天的神秘男人當真不是他羅?
  “分鴨?今天要做炸鴨塊嗎?”天王巨星終於出現在她的廚房門口。
  “你遲到了,大明星。”既然他不是那個令她越想越心儀的“他”,哪還用得著客氣。“過來拌餃子餡!”
  “可是我比較喜歡吃鴨……”瞄見她神色不善的表情,沈楚天趕緊轉移話題。“其實水餃也不錯,畢竟是你親自教的嘛!”
  他討好地笑笑,乖乖接過肉餡的攪拌工作。
  “嗨,小路。”
  “媽媽給小米買新的蝴蝶結。”小路急忙向他獻寶。
  “難怪小米今天這麼漂亮。這本是什麼?小米的日記?”他的眼角不經意瞄見壓在米老鼠底下的厚書。
  不妙!語凝動手想搶回來。但是來不及了,手長腳長的他先搶到手。
  “那是我的,還給我!”
  ““唐宋名家詩詞欣賞”,你喜歡看這玩意見?”他不以為然地咋咋舌頭。“我還以為這種書是無病呻吟的人才喜歡看的。”
  “要你管,沒文化!”她再次懷疑自己怎會把他和神秘男人聯想在一起。一個是滿肚子草包,另一個則是滿腹經綸,隨口就能朗出幾首詩詞小曲——他和人家簡直不能比。“把書放下!拌餃子餡。”
  “哎,等一下,這頁有眉批。”他不怕死,繼續撚她的母老虎胡須。“我看看,“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咽,念去去千裡煙波,暮靄沈沈楚天闊”……”
  “還給我!”她努力跳來跳去,就是搶不到他手中高舉的詞選。
  可惡,被他看到了!她哪首詞不好寫眉批,偏偏選中“雨霖鈴”。憑他油滑小子的天性,一定會拿來說嘴!
  果然
  “哇,好浪漫哦!”他的瞳眸亮晶晶的。“這首詩融合了我們兩個人的名字咧!”
  竟“無語凝”咽,暮靄沈“沈楚天”闊!
  “這是誰寫的……柳永,宋朝人……那我們倆豈不是緣定三生,在宋朝的時候就結下良緣?”他編織著一廂情願的美夢。
  “還我!”語凝索性踢他一腳,趁他痛得唉唉叫時把書搶回來。“連詩和詞都分不清楚,還想和我結良緣?告訴你,即使我們相識於宋朝,結下的關系也鐵定不是“良緣”,而是“梁子”。下次要是再亂翻我的東西,你就給我、搬、家!”
  “這樣也得搬家?”理由也未免太牽強了。
  “我的小廟容不下你這位大和尚。”如果她是小狗,此刻一定會對他露出犬齒嘶吼。“還、不、回、去、工、作?”
  “是,牢頭!”他低頭藏住頰上不懷好意的笑容。
  請神容易送神難,語凝娃娃八成不太明白他這次搬進來的心態。基本上,他已經自封為昭君出塞,而任何稍具常識的人都明白
  昭君出塞是有去無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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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8:34

太好了,大事底定,他帶著心滿意足的笑意離去。
  “他交代你什麼?”沈楚天好奇地看著戚先生離去的背影。
  “要你管!”她吼罵他的聲音已經到了窮凶極惡的地步,可惜嬌小可愛的娃娃臉無論如何都不令人覺得可怕。“我何時叫你到公司來接我的?”
  “我只是順路……”
  “誰叫你順路的?你那條路不順,干嘛順到這裡來?下次如果再多管閒事,你就給我、搬、家!”她氣呼呼地抓起皮包,推開辦公室門。接著發現——整個辦公室的同事,連同戚先生在內,全都瞪大眼睛等待他們的“儷影”雙雙出現。
  “那我以後不要“順路”,干脆專門來接你,好不好?”他諂媚討好的眼光盯著她猛瞧,才不管有沒有其他人旁聽。
  語凝氣得咬牙咧嘴,回頭瞪他,眼角卻不期然瞄見
  辦公室裡,她慣常拿來出氣的愛神娃娃正舉高弓箭,咧大嘴巴沖著兩人的背影微笑
  若是趕不走他,她就不姓吳!
  當夜,語凝換上睡衣躺在床上嘀咕。
  她不但要趕走他,還要趕得讓眾房客們心服口服!
  接下來的日子裡,她會眼也不眨地盯緊他,巧立各種名目,想盡一切辦法來令他的日子難過,到時候就算她沒有主動趕他,他也會自動提出搬家的要求。哈哈哈,太完美了!
  滴滴答答滴,滴滴答答滴——特殊的電話鈴聲打斷她一時間太過得意的思緒。
  都已經深夜十二點了,誰會選在這種時候打電話來?
  “喂?我是吳語凝。”八成是她老爸又想老調重彈,說服她把公寓讓出來。
  “嗨——”彼端傳過來一聲低沈渾厚、令人對黑夜充滿綺思的性感男音。
  “是誰?”
  “是我……”喑啞柔滑的語調彷佛在傾訴著無盡的情思。
  “你是誰?”
  “我是你的朋友,想和你談談天……”
  “對不起,我沒興趣和陌生人聊天。”她打算把電話掛上。
  “等一下!”陌生男子似乎猜得出她的舉動。“你難道不想神交一位可以分享心事的朋友?”
  “不想!”她的回絕乾淨俐落。
  對方八成是那種“你寂寞嗎?你需要異性知己嗎?請撥熱線XXX-XXXX,“俊美男子與你談心”之類的午夜牛郎。無論她如何乏人問津,可還沒饑渴到需要尋求專業服務的地步。
  “你的防衛心太強了。”陌生男子輕聲歎息。“我想,你一定常常覺得身旁缺少可以談得來的朋友,對不對?”
  語凝暫時遺忘了掛斷電話的念頭。“你怎麼知道?”
  “被我說中了?”陌生男子溫柔詢問著。
  “奇怪了,我干麼要告訴你?”她立刻後悔剛才不小心在陌生人面前展露自己的弱點。
  不過,他是如何從三言兩語之中猜中她的寂寞心事?
  好像從有記憶以來,她總是一個人過著日子。一直以來,母親若非忙著和牌搭子摸八圈,便是大街小巷尋找打折的名牌服飾;而父親則忙於他的棒球事業,無暇顧及女兒。自己照顧自己的日子雖然過慣了,偶爾夜半自思,也不免覺得遺憾。畢竟,有誰和她一樣,癡長到二十七歲,竟連個拿起話筒傾吐的朋友也沒有?
  可能便是這種寂寞感促使她敞開大門接納風師叔他們吧!當她看見這群毫無血緣關系、卻彼此深深關懷的怪客們站在門口要求租房子時,內心角落的某種情感霎時被撼動了。
  “難道你不覺得這樣的日子很寂寞?”他彷佛聽得見她的心語。
  “你究竟是誰?”這回,她的質問和緩了許多。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隱隱約約彷佛聽見他的一絲歎息。“我和你有著相同的困擾,長恨此身非我有,何時忘卻營營。”
  他還能引用詩詞!雖然是非常淺顯的詞句,但是在文學沒落的現代社會裡,他已經算得上是難能可貴的異數。
  她馬上感受到自己的心柔軟如棉絮。
  “我以前認識你嗎?”
  “認識與否並不重要,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把我當成一個……神秘的仰慕者。
  “仰慕我?”她忍不住笑出來。“我又不是什麼大明星,有什麼好仰……”
  慢著,明星!思及這兩個字,她立刻聯想到某個人,而一聯想到這個人,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新鮮感立刻像遇上陽光的雪人,消失得無影無蹤。
  莫非他當真如此大膽?
  “沈楚天,是你,對不對?”火氣隨著急遽分泌的腎上腺素在她體內張狂。
  “沈楚天?”對方如絲如綢的聲音流露出濃濃的傷痛。“你把我和其他庸俗不堪的男人聯想在一起?”
  “不要以為我聽不出來你的聲音!三更半夜不睡覺,還跑出來裝神弄鬼。你以為每個人都跟你一樣不用上班?”光憑“電話性騷擾”這個罪名就可以掃他出門。
  “你可知道,當一個女人和男性朋友交談時,口中卻叫著另一個男人的名字,這是多麼殘忍的事情?”
  “不承認是吧?好,看我怎麼揭穿你!”她摔下話筒,披上睡袍往門外沖。
  這個家夥,哼!他的死期到了!原本還在為了如何趕走他而傷腦筋呢!沒想到他自動將把柄送上門。沈楚天,這可是你自找的,不要怪我無情。
  “沈楚天!”她飛奔到四B外面,用力拍他的大門。“快出來!”
  現在的他一定在裡頭驚惶失措,急著想編造藉口掩飾自己的醜行。不過,沒有用的,她絕對不會買他的帳。
  “快開門!別想窮蘑菇拖延時間!”
  “來了來了。”裡面傳來他由遠而近的招呼聲。“怎麼回事?哪裡失火了?”
  沒等他完全把門打開,她已經迫不及待地質問起來。
  “我問你,你剛才……”突然地,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尖銳的問題隨著說話的能力一起消失。
  他……他……他竟然沒穿衣服!
  她小巧的下巴垂到胸前。
  不不不,他並非全裸,但是也差不多了。姓沈的全身上下只有一條小小的、薄薄的、短短的毛巾遮掩住下身的重要部位。廣闊的胸膛上布滿晶瑩的水珠,將肌肉勻稱的運動家身材襯托得令人更想伸手摸一摸、碰一碰。尚未沖干淨的洗發精泡沫仍然殘留在發上、身上。
  “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我洗澡洗到一半。”他拂掉從發梢滴下來的水珠。
  是啊,她暈眩地想著,他看起來確實是一副俊男出浴的模樣:
  “呢,我是來……”來干什麼的?她突然想不起來。“來……來……”
  “來找我?”他好心提醒她。
  “找你?”她好不容易才將眼睛從他的胸膛移回臉上。“呃,對,找你……”
  找他干麼?
  “找我吵架?”這通常是她主動找他說話的原因。
  喝!沒錯,她想起來了。
  “我問你,”原本想伸手戳他胸口,考慮片刻,又改變主意。她可不想到時候被他反控性騷擾。“我問你,你為什麼打電話來騷擾我?”
  “你在說些什麼?”他一臉的大惑不解。“我明明在洗澡。”
  “別以為我不知道。除了你,不會有人這麼無聊。你一定是掛上電話後立刻脫掉衣服,沖濕身體,再抹上肥皂……”
  “小凝,”他打斷她的指控。“那通騷擾電話是什麼時候打進來的?”
  “不久之前。”
  “那麼,從你接完電話到見到我,之間大約隔了多久時間?”
  “頂多三十秒。”她不可能給他更多時間偽裝。
  “而你覺得我有辦法在三十秒之內完成所有的準備工作?”
  “……”好像有道理,她似乎把他想像得太神勇了。可是,除了他,還有誰會如此無聊,三更半夜不睡覺,特地打電話來尋她開心?“說不定你在浴室裡打無線電話。”
  “小姐,”他啼笑皆非。“我才搬進來沒多久,哪來的電話可以打?我連電信局都還沒去過,誰來替我拉電話線?”
  她再度語塞。說得好像更有道理了,可是……
  不可能,一定是他,無論如何他絕對不是無辜的,這家夥的長相分明就和“無辜”兩字扯不上邊。
  “你也有可能利用大哥大。”總之,非歸罪到他身上不可。
  “我沒有行動電話!”他實在拗不過她。“如果不相信,你自己進來找找看好了。”
  “好!進去就進去,誰怕誰。”只要被她找到“凶器”,他非搬家不可。
  怒氣不息地踩進他公寓,放眼望去,三十坪的室內顯得略微空蕩,單身漢的身外物再多也多不到哪裡去,她一間繞過一間搜尋。
  “不要每回有什麼壞事就往我頭上推好不好?”他跟在她身後團團轉。
  “這次可不是壞事,我把你和打電話的人聯想在一起,還算擡舉你哩,”她才不理他.四處翻翻看看的,不到十分鐘就把整間公寓從裡到外搜得徹徹底底。結果,裡頭不但沒有電話,連一台長得像電話的東西也沒有。
  “現在你該相信我了吧?”他高瘦精干的體魄堵在房門口,端視房內猶不死心、東張西望的娃娃臉。
  她翻了一下他的書架,上面除了一堆運動書刊之外,連本小說或散文也沒個影子。
  庸俗不堪的家夥!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對方好像比他高明,起碼說話懂得引經據典。她敢打賭,如果問他“長恨歌”是誰寫的,他八成會回答:“李白。”
  好吧,算她認錯人了!她心不甘情不願地轉頭。
  “我可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有任何小辮子被我捉到……”
  一旦迎上他的身影,她的醜話又沒能說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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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8:01

第五章

上天顯然不站在她這邊。
  據說曾有學者懷疑耶穌的性別,但是她肯定耶穌的性別一定和慈愛的天父一樣,因為只有男人才會幫著男人欺負她這個弱女子。
  整件事究竟是如何發生的?昨晚,她記得自己前腳才剛踏入風師叔的公寓想趕走他,後腳卻發現所有的人都不見了,整棟公寓安靜得像鬼城。苦苦等了他們大半夜,終於盼回一堆喝得醉醺醺的大小酒鬼,東倒西歪地替他把行李搬進四B。
  喝醉耶!她純潔可愛善良的房客們打從搬進來到現在,幾時喝醉過?她連他們會不會喝酒都不知道,結果姓沈的搬來頭一天就帶壞他們。
  更過分的是,他仗著有眾人當靠山,又明白她不忍心違逆大家的心意,所以大刺刺地賴下來不走了。居然有人寡廉鮮恥到這等地步。
  她就不相信自己趕不走他!
  “吳專員,現在是上班時間,你發什麼呆?”戚振觀敲敲她的辦公室門。
  人衰的時候,連想心事都會被捉到。
  “對不起。”她把鼻子埋回公事堆裡。
  戚先生這次倒是沒和她計較,反而出奇的和顏悅色,完全不在她的意料之中。
  “我說,語凝哪……”他笑容可掬地走進來。
  她的雞皮疙瘩一顆顆浮起來。
  根據以往的經驗,每次戚先生用柔軟的嗓音說著“我說,語凝哪”,結果通常都沒好事。
  “你和沈楚天……進展得如何了?”他的眼眸完全似一位關心晚輩的老伯伯。
  “我和他?”她還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才瞞幾個前拜而已,戚先生怎麼會看出她和沈楚天之間有“進展”?她家沒安裝竊聽器吧?“呃,還好,他住得還算舒服……”
  ““煮”得還算舒服?”戚先生一頭霧水。“煮菜還有分舒不舒服的?我倒沒聽過。”
  ““煮”?噢對,“煮”!”原來如此,差點說溜了嘴。“我的意思是,他煮的東西吃起來很“舒服”。”天大的謊言。
  “那就好,那就好。”他搓搓手,一臉撿到珍珠寶貝的垂涎樣。“呃,有一件事情麻煩你轉告沈先生。我們有一些宣傳廣告想請他出面拍攝,還有,如果可能的話,也想請他上電台講幾句話……”
  “不可以!”她連想都不用想。“他很忙!”
  基金會裡任何需要麻煩到沈某人的事都必須由她出面關說。而目前她最不想做的事情就是去“求”沈楚天。
  “吳小姐,”戚先生的老好人表情立刻收回去。“我想你可能還搞不清楚情況。我並不是請求你,而是命令你。”
  看吧!每次都這樣,軟的不成就來硬的。沒關系,她也有苦肉計。
  “戚先生,我和他非親非故的,人家憑什麼答應撥出更多時間幫我。講交情嗎?若要論交情,除了烹飪課時間,我鮮少和他見面,哪來的機會培養交情?”上天原諒她善意的謊言,她只是不希望戚先生發現沈楚天住在她那裡後,要求她以身相許之類的。
  “你是說,你從來沒有和他約會過?”世界上居然有這種女人,英俊迷人的沈楚天就在身旁,竟然不懂利用機會來個近水樓台先得月。
  “肯定沒有。”她保證,這是實話。“我甚至不太有機會見到他。”這則是謊話。
  自從認識沈楚天之後,她說謊的次數足以下十次拔舌地獄,偏偏自己又是那種說了謊之後會產生愧疚感的人。
  桌上的內線分機適時響了起來,解救她免於說出更多謊言。
  “吳小姐,外找,”秘書的聲音似乎喘不過氣來。“是……是沈楚天先生。”
  辦公室裡的兩個人都以為自己聽錯了。戚先生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她則想挖個地洞鑽下去。
  這個殺千刀的跑來公司找她做什麼?
  “嗨!”一張明朗的笑顏出現在辦公室門口。“小凝。”
  ““小凝”?”戚先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剛好在這附近,順道過來接你下班,我們可以一起回家。”
  “一起回家?”戚先生挑高眉毛。
  完了完了!這下子真的跳到淡水河也洗不清了!早該聽從小學老師的建議:做個誠實的乖小孩。
  “呃,我想,你的意思是,接我回“我的公寓”之後,你再回“你住的地方”是吧?”她拚命眨眼睛暗示他。
  他沒有接到她的暗示。“這有什麼不同?我住的地方不就是你的公寓?”
  基金會裡響起好幾串細細的抽氣聲。
  “他住在你的公寓裡?”戚先生驚訝得連聲音都變了。他記得她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
  “是,不是……”她還想做一些垂死的掙扎。“我是說,他和我睡在不同的地方……”天啊,越描越黑!
  “怎麼個不同法?”戚先生粗魯地問。“他睡床的左邊,你睡床的右邊?”
  沈楚天立刻覺得很不爽快。這家夥混哪裡的?以前好像見過。雖然自己平常老愛惹語凝娃娃生氣,可是他看不慣別人欺壓她。
  “這位先生,您不覺得自己干涉得太多了?我和她的事情純屬於我們的私生活。”
  戚先生半天說不出話來。
  他的員工與台灣最紅的棒球明星有兩人共同的“私生活”,這……這……這實在太出人意料之外了。
  不行,他不能眼睜睜看自己的手下愛將做出這等傷風敗俗與人同居的醜事……
  慢著,再換個角度看看,如果沈楚天對語凝有意思,那……愛屋及烏,基金會所有的宣傳工作不就有著落了嗎?
  “是是是,我不該過問,我不該過問。”時間背景若換在古代,戚先生可能會自己掌嘴。
  語凝看不順眼,火大了。“戚先生是我的上司耶!誰準你對他那麼凶的?”
  “我……”他的嘴角立刻撇下來。
  “沒關系、沒關系。沈先生盡量凶,我不介意。倒是你,你憑什麼擺臉色給人家看?”
  “我……”輪到她可憐兮兮的。
  “我就愛看她擺臉色!”沈楚天又瞪圓眼睛。
  天哪!一物克一物。她怎麼會讓自己淪落到這種尷尬而百口莫辯的地步?
  “我說,語凝哪!”又來了。戚先生笑咪咪地看著她。“你和沈先生的事我就不再過問了,但是我剛才交代你的事……可不要忘記哦!”而後笑咪咪地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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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7:22

預謀!全是預謀!她就不相信世界上真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我不相信你找不到地方住。”無論如何,她絕絕對對不準他搬進來。
  “當然找得到!”承治替他出面說項。“我們這裡不就是地方嘛!”
  如果這個新房客能證實世上確有鬼魅的存在,他打算做一個“陰界和陽界之磁場效應”的實驗。
  “我們以前和他一樣。”繁紅飄飄忽忽地輕吟。
  “是啊!”風師叔用力點頭。“當初如果不是你收留我們,我們不也沒地方住?”
  “可是,那不同啊!”他們又不像沈楚天那麼具有威脅性兼破壞力。“奇怪了,你干麼不吭聲?”她把矛頭對準他。
  他應該看得出來她的排斥感,識相的人就自己打退堂鼓,不消她指名道姓。
  可惜,她忘了一件事:沈楚天向來不知道“識相”兩個字怎麼寫!
  “我沒意見。”輕輕松松把大皮球踢回她面前。
  由此可知,這家夥分明有預謀,不知道暗算她多久了。
  “你們也很奇怪耶!干麼非要他搬進來不可?”她只好再把炮口向著自己的房客上頭。
  三個人互望一眼,瞳眸中藏著一模一樣的疑惑。
  “因為只有他不肯相信這裡鬧鬼呀!”他們異口同聲回答她。
  “我也不信哪!”這是什麼爛理由?
  “你想搬進來和他同住嗎?”繁紅不太了解她說出這番話的用意。
  “好啊,好啊!”沈楚天這個始作俑者舉雙手贊成。“大家一起住也好有個照應,否則我一個人住在這裡,晚上會“害怕”的。”
  才怪!
  這一刻,語凝很想學小孩子坐在地上氣得哇哇叫。
  “我才是這裡的房東,”她試圖挽回一些主事者的尊嚴。“任何人想搬進來必須有我的許可才能算數。”
  她說得夠清楚、夠明白了吧!不過,沒人聽她的。
  “小子,你什麼時候搬進來?”風師叔親熱地攬著他走出去。“我有幾套“伏虎拳法”你還沒見識過。”
  “越快越好,以後一定天天向您討教。”他抱以欽佩的一揖。
  “沈先生,我跟你說,我那裡有一些儀器,如果你以後聽見任何怪聲音,一定要把它錄下來。”承治諄諄囑咐他。
  “一定一定,”他拍胸脯保證。“一切包在我身上。”
  “嘿!”有沒有搞錯?她才是房東咧!
  “給你。”繁紅交給她一袋東西,而後飄飄若仙地跟著他們一起離去。
  她愣愣站在原地發呆,自己也不知道呆了多久。
  就這樣走了?沒人回頭關心她一下,對她打聲招呼?
  難道,此後就真的多了一位令人頭大的煞星領著她單純可愛的房客四處作怪?
  哦!不!她不能忍受,絕對不能忍受。無論如何,她非趕走他不可。
  她怒氣沖沖地沖下樓去,冷不防被繁紅留下來的一包東西絆了一跤。是什麼東西呀?她今天的運氣怎麼如此之背!
  她火大地打開封口,往裡頭張望
  “沈、楚、天……”忿怒的叫吼貫穿整棟樓的樓梯間。
  這個家夥!居然把她打包好、準備丟掉的垃圾原封不動地還給她!
  一個愛搗蛋的家夥也就算了,居然又是個愛搗蛋兼不倒垃圾的家夥!
  不不不不不!她發誓,吳語凝的公寓裡絕對容不下沈楚天!
  上天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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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6:53

拜托,不會真的有鬼出現在他後面吧?他大起膽子偷偷瞄一眼。沒有啊,除了一片白牆和一只米老鼠,他啥也沒看見哪……痍?慢著,那只米老鼠何時掛在他的牛仔褲腰,他竟然沒發現?
  “你們聽!”
  另一串咕咚聲阻止他繼續研究下去。
  滴滴咕咕的異響確實滿詭異的,好像落石,又好像流水……
  “噢!”語凝猛地心中一動。她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了!
  “啊!”沈楚天也忍不住叫出來。他也知道那是什麼聲音了!
  另一陣相同的咕咚聲傳來,更加確定兩人的想法。
  “大家跟我來。”她吆喝一聲。
  沈楚天率先走向後陽台,準備看她揭開怪聲音神秘的面紗。
  語凝指著老舊的水管。“那是——“
  “水管的聲音。”心有靈犀一點通,原來娃娃的推論和他一模一樣。
  “可能——“
  “裡面有東西塞住了。”他用力點頭。
  “才會……”
  “發出咕咚的聲響。”他笑容可掬地解釋完畢。
  “你當我們在說相聲啊?”
  又被罵了!
  “我只是擔心你講不清楚。”他咕儂道。
  “那是妖魔喝水的聲音。”風師叔依然不死心。
  堅持自己的理念是正確的事,不過,冥頑不靈可就是他的不對了。
  “這年頭已經不流行鬼魅魍魎。”沈楚天覺得自己有義務教育老人家。“即使公寓裡上演現代版的“倩女幽魂”,您也要想想看,千年姥姥已經被燕赤霞收服,而聶小倩又投胎轉世去了,還有誰可以出來作怪讓您收妖?”
  “你……”身後傳來一聲細細的喘息破壞他精辟入理的推論。
  發出聲息的人是小路的媽媽。她用一種看到敵人的眼光瞪視著他,再加上滿室迎接他的沈默,他再傻也該明白一件事:自己必定說錯某些話了。
  是什麼?他細細回想一遍。難道他們不喜歡看徐克的電影?
  不會吧?徐克的片子還算不錯。
  那麼又是為了什麼?
  只好做出自己唯一能做的事情——轉頭向她求救。
  我又說錯話了?他的眼神質問她。
  這家夥真的滿可憐的。語凝不得不對他產生些許同情心,他好像在這裡動輒得咎,偏偏又很愛現。
  “小路,我們回去。”曾春衫拉著兒子退場,臉色蒼白得嚇人。小路還不忘在離去之前,將小米從他的腰間扯回來。
  所有房客陰郁的眼光從母子兩人的背影移回他的臉上。生平第一次,沈楚天擔心自己被人圍毆。
  “嗯哼!”語凝清了清喉嚨。“不知者不罪。”
  顯然這個“不知者”指的是他。大多兒的臉色稍微好看一些些。
  那麼,他到底不知道些什麼?
  “你看不看“聊齋志異”?”她好聲好氣的,不忍心再打擊他。
  沈楚天覺得不太好意思。除了和運動相關的叢書,他很少閱讀其他的作品。
  “呃,有空的時候就看。”但是目前為止,他尚未遇上“有空”的時候。
  ““聊齋”之中有一篇故事描寫寧采臣和聶小倩的事跡……”
  “沒錯,就是改拍成電影的“倩女幽魂”!”原來問題當真出在徐克身上。
  語凝看得出來,這男人顯然還搞不清楚情況。
  “在蒲松齡的原版故事裡,寧采臣最後和聶小倩共結連理,兩人還生下後代。”她打算把炸彈留到最後引爆。
  “那又如何?”可能和這群怪人住太久的緣故,他覺得她講話的方式也學會了他們的東拉西扯,沒有焦點。
  她笑得益發和顏悅色了。“你知不知道小路姓什麼?”
  除了搖頭,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何反應。
  “小路姓“寧”。”尹承治皺著眉頭沈思。“就是“美拉寧”的“寧],美拉寧是一種沈澱的黑色素,存在於人體或其他有機物體……”
  “承治,”語凝溫和地打斷他的喃喃自語。“你離題了。”
  寧?寧小路!確實是稀姓,但是這和她所說的故事有什麼關系……慢著!寧小路,寧采臣——難道,小路是……
  “小路是,是……”他無法把自己的嘴巴合攏。
  “是的。”自從認識他之後,她必須常常警告自己不要當著他的面笑出來。“寧采臣是小路的曾曾曾曾祖父,聶小倩是他的曾曾曾曾祖母,你剛才侮辱他的先人會出來作怪,所以春衫姊才會憤而離去。”
  “小家夥見不得光,”風師叔湊過來咕儂。“女鬼的後代。”
  原來如此!真相大白!
  沒想到這種奇詭的事情居然發生在一九九五閨八月之前、二十世紀末的今天。
  現在他仔細回想,這才發現自己從未看見小路在大太陽底下活動;而且,也難怪小路有神出鬼沒的異能,原來他是女鬼的後代!
  且慢!這裡的能人異士不只小路一個,如果他是女鬼的後代,那麼,其他人又是什麼來歷?
  “繁紅,你的祖先是誰?也是女鬼?”是了,難怪她長得如此美麗動人,原來不是沒有原因的,咱們中國歷史上豈不是常常出現一些絕色的女鬼?
  “狐!”她清遠幽然的女音回蕩在樓宇間。
  “繁紅,別鬧了。我們現在不是討論麻將。”他歎了口氣。
  還“胡”咧!
  “是“狐”!”語凝寫給他看。“繁紅的祖先是個狐仙。”
  嘎?連狐狸精都出來了。
  “還有,承治是……”
  “停停停,別再介紹了。咱們還是來捉妖吧!”今天的幾項大發現已經超出他的吸收范圍!
  “啊!沒錯,捉妖。”風師叔聊得都忘記主題了。“總之,今天不是它死,就是它亡,沒有第三種選擇。”
  這基本上是同一種選擇!沈楚天好心提醒他。“風師叔……”
  “多嘴!”語凝又氣又恨。“明明沒事了,你偏偏喜歡多生事端。”
  從沒見過如此討厭的男人!
  緊張什麼?他的眼神向她提出保證。既然是他起的頭,自然有辦法結尾。
  “風師叔,相信我,有你在的地方,妖魔鬼怪怎麼敢出現呢?”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嗯,這倒是沒錯……”風師叔聽進耳裡很受用。
  “你怎麼知道?”承治提出懷疑。“你有什麼證據證明這裡沒鬧鬼?”他是個科學家,而科學家是講求證據的。
  哈,這回多事的人可不是我羅!他無辜的眼神瞟向她。
  還不快點想想辦法!她傳遞著無聲的警告。
  都已經火燒眉毛了,他又不是大羅金仙,哪裡還想得出辦法?
  “沒法子啦!”他老實招認。“我到哪裡去找證據?”
  “你的做法不太負責任,如果有人搬進四B,卻發現裡面真的鬧鬼,那怎麼辦?”承治數落他。
  “說得對!”風師叔在旁邊拚命點頭。
  “這個嘛……”語凝絞盡腦汁想找出一個具說服力的理由來解救他。時代真的變了!以前是人們想不出方法證明一個地方鬧鬼,現在則是她想不出方法證明一個地方沒鬼。唉!“反正,我是老大,我說沒鬼就是沒鬼!”
  風師叔突然閃過一撇靈機。
  “嘿,有了。”他笑咪咪的眼睛揪住沈公子。“既然他肯定這間公寓沒鬧鬼,干脆叫他搬進來住住看好了。”
  “嘎?”這跟他想像中的情況稍微有一點出入……
  “怎……怎麼可以?”語凝嚇壞了。她的問題還嫌不夠多嗎?倘若再加上他這個攪和大師,她的公寓不爆發第三次世界大戰才怪!“呃,我想,沈先生……他有自己的住處,可能不方便搬到我們這裡來。”
  “是嗎?”風師叔端詳他。
  還不快說“是”,呆在那裡做什麼?發白日夢哪!她焦急得想跳腳。
  “這倒是沒錯啦……”反正結果都是一樣的,既然如此,乾脆將計就計吧!“可是,我的公寓正在裝修,早晚非搬出來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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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6:17

第四章

吳氏公寓”半年一度的全面大掃除選在一個風和日麗的星期天正式展開。由於地廣人稀,十戶公寓中只有六戶有人住,房客人數再加上房東也不過七個人,打掃起來分外費力。面對這種吃重工作,語凝恨不得多個人、多只手出面拔刀相助。
  而她的救命恩人果然挑在最佳時機出現。
  “好熱鬧!”沈楚天永遠是笑容滿面的。“大家在忙什麼?大搬家?”
  他的拉風跑車停在中庭外圍,黑亮耀眼的反光令人睜不開眼睛。
  “我們不是約好了今天晚上七點嗎?”從他們認識到現在,她第一次掛上和悅快樂的笑容迎接他。
  他們的烹飪課進行得非常不順利,連續兩次都被她的房客打斷,本擬今晚捉他來上一堂精華密集班,沒想到下午時分他自動送上門當苦力。
  “嘎?還沒七點嗎?我戴著太陽眼鏡,天色看不太清楚。”他隨口扯過去,不打算讓區區的時間問題阻礙了今天來找她的目的。
  “來,幫我提著這個,我馬上回來。”
  這年頭,伸手不打笑臉人,他樂意在施行詭計之前先博得她的好感。於是笑咪咪地接過一個垃圾袋,乖乖站在大太陽底下等她。
  氣象報告指出,今天有一波熱浪來襲,正午氣溫直逼三十四度,站在太陽下等人當然不是一件好玩的事。不過,她應該不會讓他等太久才對。
  十分鐘後,他開始懷疑自己把她想像得太善良了。
  涔涔熱汗沿著他的脊梁骨泉水般往下流,他的太陽眼鏡已然在鼻梁上滑溜得站不住腳。
  她上哪兒去了?就算跑到非洲去,也該回來了吧?
  “哦,風師叔,請問……”風師叔抱著一堆黃符紙和毛筆匆匆從他的身旁走過去,沒功夫理他。
  “小路……”擡頭望去,小朋友揪住米老鼠耳朵自二樓窗戶偷看他,被他發現之後,又忙不叠縮回去。
  “繁紅……”絕色佳人飄飄湯湯地“滑行”而去,真是翩若驚鴻,腰若約束,雪白清雅的衣裙消失在公寓大門內。
  真的沒人理他!自何時起他的身價暴跌到這種地步?
  好吧!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乘機認識一下自己還末見過面的房客也好,畢竟大家日後可能會成為鄰居。據語凝的說法,只剩小路的母親和那位詭異的科學家是他還不認識的。
  一路來到三樓,繁紅和那位令他癡癡地等、等得變白癡的狠心女房東正在努力搬一座笨重的三人沙發。
  開玩笑!她們居然在他面前搬東西!母親自小教育他:“女子有事,男子服其勞”、“有酒食,女先饌”。叫他眼睜睜看著兩位嬌嬌弱弱的女人家做這種搬運家俱的粗活,嘿!打死他也不行!
  “兩位,讓我來就好。”他連忙上前推開她們。
  “喂喂喂……”語凝似乎有話要說。
  “沒關系,小事一樁。有什麼事等我搬好之後再談。繁紅,這袋東西先幫我拿著。”他把垃圾袋交給離他最近的繁紅。
  沙發椅的寬度只比門框略窄兩公分,若要一次OK,必須把角度計算得非常精確。
  他先試推一下。
  呼!這組沙發當真不是普通的重,它是用什麼材質做的?鋼筋水泥?
  他選了一個不錯的角度,而後奮力鼓起在球場上投球的蠻勁,將橫跨在門檻上的長沙發推進客廳裡,再推到定位上。
  “放在這裡可以嗎?”剛才曬太陽曬得快虛脫,現在又跑來這裡做粗重活兒。總算是硬撐下來,沒在她們面前糗到。
  “可以、可以、可以。”語凝罕見地對他和顏悅色。“請喝杯水,喝完水之後還有一件大事想借重您的力氣。”
  “沒問題。”他感激涕零地接過水來。“你看,這麼大的地方少了一個可以出力的大男人還真是不方便,對不對?既然我幫得上忙,還有什麼事需要我效勞的,請盡量說,免得我離開之後,你們又麻煩了。”
  “也沒什麼啦!”她聳聳肩。“只想麻煩你再幫我們把沙發推出去。”
  喝到一半的開水險些梗在喉嚨裡,讓世界上少了一位名叫“沈楚天”的人物。
  他沒聽錯吧?她要他把剛才辛辛苦苦搬進來的沙發再推出去?
  “你在耍我?”語氣已經洩露出些許火爆的意味。他在烈日下曝曬十分鐘難道不夠?居然還這樣整他。士可忍,孰不可忍。
  “哪有?”她綻露出最可愛的娃娃笑容。“這組沙發已經有十五年的歷史,繁紅不想要了,正要搬出去丟掉,誰叫你把它推回來的。”
  “那我剛才搬到一半的時候,你為什麼不告訴我?”再好的聖人脾氣遇上她也非氣個半死不可。
  “我剛才不是叫了“喂喂喂”嗎?而且,你工作得正專心,我不好意思打擾你啊!”她的無辜表情完全學自於他。現在他該知道,每回他故意逗弄她的時候,被耍的人是什麼心情了吧!
  是他自己不搞清楚情況,可不是她惡意陷害他哦!哈哈!
  可惡!
  先是害他在大太陽底下罰站十分鐘,再是害他冒著舊傷復發的危險替她做白工,吳語凝小姐這回實在太過分了。
  “繁紅,房間借用一下,我和你的房東有些事情必須溝通。”他等不及聽見主人的回答,便拉著語凝的手使勁往房裡拖。
  “你想干嘛?”就不信他敢打她、罵她、教訓她!有什麼本事全使出來好了。
  結果,他的報復手段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隨著房間木門砰的一聲關上,一雙熱呼呼、火辣辣的唇瓣迎面壓下來。
  “唔……”她想推開他,卻敵不過他的力氣。“唔……欺負弱小……算……算什麼英雄好漢……”掙扎著在他的封鎖下說出話來。
  他稍微松開對她的箝制,抵著她的櫻唇呢喃:“從什麼時候開始我在你心中的地位與“英雄好漢”沾得上邊?”
  呃……說得好像有點道理。但是,也不能這樣對她亂來呀——來不及了,他已經再度吻住她!
  她想推開他,貼住他胸膛抵御的雙手卻不由自主地變成撫愛,悄悄溜上他的頸項,把他攬得更近更緊。
  他的身體暖熱,蒸發著清爽的古龍水香味,微夾著汗氣和挑逗的男性氣息。這是一種無數男子夢寐以求的誘人體息。為何同樣的古龍水,灑在旁人身上聞起來平平無奇,在他身上卻顯得如此清爽好聞?悠遠的香味如同置身於森林之中。
  “你今晚有沒有空?”
  她恍惚得幾乎聽不懂他的問題。“什麼?”
  “你今晚有沒有空?”他輕輕咬著她的耳垂。
  “有……”耳朵麻麻癢癢的,好舒服。
  “我請你吃越南菜好不好?”他低喃的嗓音輕輕引誘她。
  “越南菜?”她軟綿綿地重復。
  聽起來很不錯,她從沒吃過越南菜,尤其是和沈楚天一起……啊,不行,他這樣纏綿悱惻地吻著她,她實在無法思考……
  一場羅曼蒂克的越南菜晚餐……又有沈楚天做陪,多美妙……
  菜!沈楚天!
  她的神智在一秒鐘內回到腦子裡。
  “放肆!”真可恥,差點上了他的大當。“居然敢“色誘”我!”
  “試試無妨嘛!”他立刻擡出自己的招牌表情:故作無辜狀。可惜!美男計差一點點就成功了。
  “你想請我吃越南菜是吧?”她咬牙咧嘴地笑。
  “怎麼?你肯答應?”他猶抱著一絲希望。
  “你會煮嗎?”
  “呃,不會。”將軍!而且是一著死棋將死地!“不過我知道有個地方的越南菜做得不錯。”
  “等哪天你自己煮得出來時再來約我,至於今晚,給我乖乖留下來惡補!”他再混嘛!再混嘛!距離餐會只剩兩個禮拜,他的廚藝不但絲毫沒有改善,反而浪費了不少時間、資源和人力,自己不管好自己,還敢動她腦筋。
  “噢!補就補嘛!”玩完啦!
  也不知道是誰發明用棒球術語來形容愛情進展:一壘牽手,二壘擁抱,三壘接吻,本壘“大功告成”。對於她,他抱也抱過了,吻也吻過了。不過,顯然在可預見的未來,頂多和她停留在“三壘階段”。至於何時才能奔回“本壘”呢?只有天知道了。
  現在的他完全能體會球員膠著在三壘壘包上,望著本壘板興歎的無奈感。
  唉!他無可奈何地踏出房門,卻差點和另一個快速沖進來的人影相撞。
  “真的有古怪!”風師叔停在他們面前。“我一定要上去收服它!”
  再加上這一干怪客,嗚……他的新戀情困難重重。
  “我也想收服“她”,風師叔。”他可憐兮兮地訴苦。“可是“她”太頑強,把我克制得動彈不得。”
  “果真如此?”風師叔瞪大眼睛。“風師叔替你出這口氣,速速隨我上來!”
  “多謝!”他打躬做揖。
  既然前兩招都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他只好施展最後的絕招:出動她的房客們幫忙說項!
  等著吧!吳語凝。他記得從前有個女同學老愛引用瓊瑤書裡的一句名言:“你的過去我來不及加入,但是,你的未來必須有我的一份。”
  雖然挺文藝腔的,但是這句話完全符合他目前的心境!
  語凝及時在他們蹦開公寓大門之前投降,認命地掏出鑰匙替兩個猛漢開門。
  “記得控制自己,不要亂來!”她把沈楚天拉到旁邊耳提面命一番。
  “亂來?”他一臉大受侮辱的表情。“我從不亂來的。”
  “對,你只是教唆別人亂來,自己站在旁邊看好戲。你這副唯恐天下不亂的心態我還不了解嗎?”……慢著,廢話!她和他非親非故的,憑什麼了解他?“反正,待會兒風師叔若有任何舉動危害到我的公寓,你這個始作俑者永遠別想走出這扇大門。”
  永遠別想,是吧?沈楚天揉著下巴思量。嗯……這個想法挺誘人的。
  “師叔,待會兒你盡量施展,一切後果由我負責。”當下偷偷交代下去。
  “小子,你夠爽快!”有人代替自己當炮灰,還有什麼不好?
  風師叔來去如風,搬出他的家傳法寶:墨斗、符水、桃木劍,開始設壇。
  其他房客被樓上的騷動聲吸引,通通跑到上面來看熱鬧。這回真的讓他同時見到所有房客了。
  “您好,我是沈楚天。”他向小路的媽媽曾春衫打招呼。
  “又鬧鬼了?”她憂心忡忡的眉頭糾結成一團,看得出來是個習慣性會為一切瑣事擔憂的女人。
  “放心,有風師叔在!”
  語凝撇起不屑的嘴角。他當然放心羅!房子又不是他的,斗法的人也不是他,他只要出一張嘴和一雙眼就可以了,還有什麼好不放心的。
  “您好,我是沈楚天。”他見過最後一位陌生的房客,科學家尹承治。“您的頭找回來了?”
  “對,好不容易。”尹承治嚴肅的目光對準他。“沒有頭出門不方便。”
  “可不是嗎?”他非常同情。豈只不方便,簡直嚇死人!
  語凝看不順眼了。“你這小子很可惡!自己挑動風師叔造反還不夠,還風涼地在一旁交際應酬,博取友誼。你是來拉票的?想競選裡長嗎?”
  “我不想競選裡長!”他終於把注意力放回她身上。“我只想當你的戶長。”
  “戶長有什麼好當的?”她愣了一下。戶長只不過是一家之主,當她的戶長也不過等於當她的老公——哦,她明白了!“可惡,吃我豆腐!”
  氣得擰他耳朵,擰得他唉唉叫!
  “肅靜!我要動手了,大家不要吵鬧。”風師叔呼呼揮出兩掌,擺出一個魁星踢斗的架勢,開始念咒。“天上天兵下凡塵,地上妖魔速回避,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停停停!”她趕緊站出來捍衛家園。“風師叔,您確定這裡真的鬧鬼?”
  “當然。這間公寓一天到晚發出異響,一定有妖魔鬼怪作祟,不信的話,你們聽。”
  原本亂哄哄的現場立刻安靜下來,大家馬上閉嘴。
  從小到大還沒聽過妖魔鬼怪作祟的聲音,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可以實習一下,當然不可以錯過。於是一群人側著耳朵仔細聽聽看有沒有精彩的事情可以寫進日記本裡。
  眾人專心等了五分鐘。淒清的月夜裡,隱約傳來幾陣遠方的狗叫聲,空氣分子互相撞擊的回響在耳道內形成的共鳴,除此之外,他們什麼聲音都沒聽到。
  年紀最小的小路首先失去耐性。
  “哪有什麼怪聲音?騙人!”
  “噓!”大家一起制止他。“再等等看嘛!”
  又過了五分鐘
  唉……一聲幽幽的歎息在空氣間飄湯。
  “有了,有了,54321了。”活脫脫是恐怖片裡哀怨的夜半歎息聲。“真的鬧鬼耶!”
  “是我。”悠恍如絲的語調從眾人身後輕輕湯漾過來。
  “啊……”好幾個人忍不住尖叫。
  “是繁紅啦!”語凝首先發現不對勁。要命!這種緊要關頭歎什麼氣!
  彷佛覺得外頭不夠熱鬧似的,公寓後陽台突然傳來一陣低弱喑啞的咕咚聲。
  風師叔突然大喝。“你們聽,妖魔喝水!”
  這就叫“妖魔喝水”?似乎不太具有說服力。沈楚天首先聯想到上回的布偶奇遇記。
  “會不會又是小米?”
  大家的眼光轉而盯住他的背後。
  他被看得渾身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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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5:47

“繁紅,你有沒有看見小路的……”
  “會不會太長了?”繁紅壓根兒不理會語凝的插嘴,撩起一縷飄逸如雲的發絲自言自語。“還是剪掉好了。”
  這次他懂了!好不容易終於讓他掌握住繁紅轉變話題的速度和方向,他自覺非常欣慰。於是用眼神向語凝示意,這個問題讓他來處理就好。
  “繁紅,我認為還是留長比較好看。”憑他閱女無數的眼光,他敢保證自己抓得出最適合繁紅的造型。“留得長長的,看起來既飄逸又美麗,完全把你的古典氣質襯托出來,誰也比不上你的風采。”
  “是嗎?”她轉頭徵求其他人的意見。“可是,似乎有些太長了,我怕自己會踩到。”
  “不會吧!你的頭發頂多長達腰際,誰的腳可能踩到那裡去?”虧她想得出這樣一個怪問題,他“嘿”一聲笑出來。
  “我的小米也不會踩到你!”小路開始對大人不斷閒磕牙而忘記今天的正事感到不耐煩。
  “是線頭。”繁紅提醒他。
  線頭?他迷茫的瞳眸飄回天花板上。
  忍耐!忍耐!語凝拚命警告自己無論如何不能當著他無助的表情捧腹大笑。今天的他已經很淒慘了。
  她清了好幾次喉嚨才使聲音維持在正常的頻率范圍。“繁紅,你說得對,裙擺上的那根線頭太長了,還是剪掉比較好。”
  “啊!線頭,我明白了。”但是他的臉上找不出半絲“明白”的神色。“原來是線頭。”
  有沒有人願意行行好,告訴他這裡是哪間杜鵑窩?
  “對了,在頂樓,卡在天線架子上,下不來。”繁紅漾開一朵令人目不轉睛的甜笑。
  他放棄!他徹底放棄!他完全搞不懂紅茶和頭發和線頭和天線有什麼關系?線頭怎麼可能卡在天線上,尤其當她身上明明穿著那件有線頭的長裙?
  “謝謝你,繁紅。”語凝和小米高興得跳起來,轉身奔上樓梯。“喂,沈楚天,一起上來救小米呀!你比較高,我們和小路可能夠不著天線架子。”
  小米?誰是小米……喔,對了,它是小路的米老鼠布偶,原來卡在天線架子上下不來的東西是它。另外,它的身上還綁了一根線頭,線頭上有一杯紅茶,紅茶上有裙擺,還有一顆“維生星”和“台糖星”……
  噢!頭好痛!他的腦袋亂成一團。這個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走啦!”可憐哦!這個男人快發瘋了。她按捺著滿肚子笑意跑下來拉他,一同奔上頂樓。
  途中,隱約察覺一只粗糙有力的大手反扣住她的手腕。執子之手……執子之手……
  來到天台,一夜的星光燦爛。
  她到底從哪裡收集到那批房客的?人家說“物以類聚”,難道她也具有某種怪異的天性?
  呵,無所謂,一個相貌俏麗如同娃娃的小暴君,無論性格多麼怪異,還是討人喜歡。尤其當她板著臉的時候……曖!簡直可愛斃了,巴不得現在就能多看兩眼。
  “看你笑得神經兮兮的,我就知道又有人要遭殃了。”沈楚天的球隊老板兼好友王鑫懶洋洋地打量他。
  “沒有啊!”他還想撇清自己。“你也知道,我的個性向來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是唷!十年前我老哥也是這麼說的。”王鑫咋咋舌頭。“結果,不到半年之內他娶了我嫂嫂,自此而後我引以為戒,發誓絕不輕易說出這句話。”
  “干麼?我看王磊婚姻挺幸福的,怎會把你嚇成這樣?”王鑫是高他八屆的大學直系學長,關系雖然扯得遠,可是兩人私下的交情卻相當不錯。他平常就在王家出出入入慣了,再加上畢業後為“森堯企業集團”的球隊效力,長久下來,王家一直當他是自己人,他對他們的家務事自然了如指掌。
  “並不是他們的婚姻有問題,而是……”王鑫遲疑一下。“你不覺得我大嫂很……很奇怪嗎?雖然我恨喜歡和她打屁,因為她的邏輯感怪可愛的,可是……若想和這樣的女人相處一輩子,那是很辛苦的事,你不覺得嗎?”
  沈楚天立刻想起語凝公寓裡的一干怪人。若以王鑫的標準來看,王家大嫂林淑慧比起那幫人已經算“大巫”裡面的“小巫”了。“喂,講到女人,你倒是提醒了我。哪天找個機會,我介紹一個超級美女給你認識。”
  王鑫警覺地盯著他。有一回這家夥也是好心想替他介紹絕世美女,結果那位“絕世美女”已經七十三歲,果然快“絕世”了。現在他又想玩什麼把戲?
  “我嫂嫂怎麼會令你聯想到“絕世美女”?”還是先打聽清楚比較保險。基本上,林淑慧的容貌和“美女”兩字已經有一些距離,更遑論“絕世”。
  “臨時想到的,跟嫂子沒關系。”他再度露出自己最無辜的笑容。在語凝那兒練習久了,他越來越擅長這種表情。
  沒關系?倘若當真沒關系,王鑫自願從“森堯企業集團”的執行副總裁位置禪讓遜位。
  “呃,我想還是算了。”他裝出一副不勝惋惜的樣子。“我最近要去美國出差四個月,你又不是不知道。”
  “噢……”沈楚天也裝出一臉“真是不巧”的神色。“沒關系,日後還有機會。”
  無所謂,你盡量逃吧!他沈楚天想陷害的人,從沒有陷害不到的。
  “對不起,借過!”裝潢工人們扛著沈重的家具走向門外的大卡車。公寓裡的大型家具幾乎被搬光了,只剩一些小東西有待整理。
  “你這裡亂七八糟的,怎麼住人?”王鑫直皺眉頭。“既然我要出國,你干脆搬到我的公寓算了。”
  他猛地心中一動。公寓?公寓!
  啊!這麼好的機會,他居然沒想到要好好把握,可見自己真的是太善良、太單純了!
  “不用不用。”他樂得手舞足蹈。“鼎鼎大名的沈楚天搬進鼎鼎大名的王鑫公寓裡,這種名聲傳出去可很難澄清了。我自然會張羅地方住。”
  呵呵!既然讓他想到侵略的方法,小心羅!吳語凝!
  目前的當務之急在於如何突破她的心防,使她能答應讓他搬進去。倘若由他自己提出這個要求,肯定會被她打回票。那麼…… 有了! 他笑咪咪地喝掉自己平常避之唯恐不及的溫啤酒。
  王鑫在一旁看得毛骨悚然。這家夥知不知道自己在喝什麼?
  “看來,真的有人要遭殃了!”他很慶幸那個人不是自己。 是嗎?
  他想起這家夥剛才提起的“絕世美女”,還有臉上的賊笑……
  太危險了,還是出國比較安全。
  他決定一離開這裡後馬上飛奔回家,而後在最短的時間內出國!不但如此,他還要把四個月的時間延長為八個月!
  誰都別想阻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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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arla
大公爵 | 2015-2-19 15:45:12

“這個威脅太可怕了。”他的語調彷佛催眠師,愛撫著她的耳朵。“但是,我決定冒險。”
  他張開雙唇灼熱地覆上她的唇瓣。兩人唇齒相接的震撼有如雷擊一般。他的雙手在她頸項遊移,黏膩干涸的蛋白糾結成塊,粗糙的感覺傳來另一波戰栗的感受。他徹底、堅持而綿長地吻她,當她張開顫抖的唇片迎接他探索的舌尖時,某種未知而激烈的情感撞擊她的體內深處。
  他激情地愛撫著,軀體壓在她身上的力量,使他們的軀殼、心靈齊齊感受著強烈莫名的昏眩感。
  好不容易抽身而退,她的額無力地抵著他的肩頸,心亂如麻,既惱怒他,也惱怒自己。
  她,居然讓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男人吻她。
  若非身軀被他緊緊壓住,她會甩他一巴掌,而後打昏自己。
  “你們在干什麼?”廚房內突然插進第三道聲音。
  兩人活像被雷電二度劈擊,忙不叠回頭探望。
  是他!
  沈楚天在心頭驚叫。就是那個會自動消失的小孩,他怎會突然出現在他們身旁?原來真的不是他的幻覺,這個小孩確實會穿牆鑿壁。
  “是他,是他,我說的小鬼就是他!”他趕緊推推語凝。
  “你們到底在干什麼?”小男孩以前從沒見過房東姊姊躺在地上,身上還壓著一個陌生人,她不會覺得很重嗎?
  “我們……”語凝清了清喉嚨。“呃,在保養皮膚。”
  “保養?”小男孩蹲下來,頭歪歪的。
  “對,把雞蛋打在地上,然後……打滾,可以保養皮膚。”
  “可是你們穿著衣服啊!雞蛋又沒有沾到皮膚。”
  該死,這個小鬼的觀察力也未免太敏銳了!
  “我們決定連衣服一起保養。”糗死人了,趕緊轉移話題要緊。“小路,你來找我做什麼?”
  她推開沈楚天站起來,努力維持自己的形象。
  沈楚天用力拉她的衣袖。“先問他怎麼進來的?大門明明鎖上了。”
  她不理他,一逕盯著小朋友。
  “小米走丟了。”小路哭喪著臉。
  “誰是小米?”還是沒人理他。
  “怎麼會走丟呢?風師叔昨天不是找到它,還給你了嗎?”
  哦——沈楚天恍然領悟。“小米”八成就是那只米老鼠玩偶,它走丟了!嗯,他點點頭,非常為自己的推理能力感到欣慰。
  慢著!再倒帶一遍。“它”走丟了。一個布娃娃怎會“走丟”呢?
  “我……”他急忙想發表自己的高見。
  兩人甩都不甩他。
  “小路乖,不哭哦!”語凝蹲下來為他拭淚。“阿姨陪你把小米找回來,好不好?喂,沈楚天,你來不來?”
  “我……”他的腦筋尚未轉過來。聽起來好詭異,去找一只會跑的米老鼠。“好……好啊!”
  去見見世面也好。
  說真格的,活到這一把年紀了,隨著球隊東征西戰,再加上空閒時出國去四處遊歷,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台灣北部一棟市郊公寓裡用上“見世面”的詞匯。
  不知道吳語凝還缺不缺新房客?
  “只剩下這一間了。”語凝望著小路,雖然滿心同情,卻對他愛莫能助。
  剛才他們逐樓找下來,遇上有人住的公寓便詢問房客是否看見小米,遇上沒人住的公寓就親自進去搜尋。結果,了無蹤影。小路已經快哭出來了。
  “這間公寓是誰住的?”沈楚天攬著小路。從五樓到二樓一路下來,他們已經培養出“休戚與共,患難同當”的友情。
  語凝不得不感到吃味,這個沈楚天的魅力還真是老少鹹宜、童叟無欺!風師叔和小路都吃他那一套。
  “繁紅住在這裡。不知道她在不在家?”她按下門鈴。
  等了兩分鐘。沒有反應。
  “可能出去了吧!”他推測道。
  “你們找我嗎?”幽然柔細的女音自他們身後飄過來。
  沈楚天嚇得差點跳起來。
  無所謂,不怕不怕!他安慰自己。反正他也該習慣了,這棟樓的居民從來不在人們以為他們會出現的地方出現。
  他隨便回頭瞥了一眼,然後……“一眼”變成一分鐘、一分鐘變成兩分鐘,扭轉四十五度角的頸項僵在那裡,再也轉不回來。 怎…怎麼可能?若非他親眼見到,打死他都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絕麗的女子,面容明艷得令人不敢逼視。
  柔細烏絲飄在背後,直達腰際。心形臉蛋略顯狹長,配上一雙眼角微勾的杏仁狀美眸,和修長細致的鼻梁,整個人宛如從國畫中走出來的古典美人,纖白飄飄的衣袍更襯出一身她瑩白如玉的肌膚。最魅惑人的是,她寧沈端靜的風味中又含著些許艷媚。   他終於了解國文老師所說的“顏如美玉雕琢,笑若異花初胎。”
  眼前女子美得完全不似凡世中人。
  “你們找我嗎?”絕世美女再問一次,聲音彷佛從某個遙遠的角落飄蕩而來。
  他覺得自己的心彷佛也跟著一起飄飄、蕩蕩、飄飄、蕩蕩、飄飄……
  “把你那張色相給我收起來!”耳邊傳來女牢頭陰森森的命令。
  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他就和她老爸邀來的家夥一模一樣,先對繁紅流盡口水,再把心不甘情不願的眼光放在她臉上。
  他真的和那群人沒兩樣。 她的眼中射出利芒盯牢他。
  “繁紅姊姊,你有沒有看見小米?”小路才不理會大人之間的暗潮洶湧。
  “啊!對,小米,小米。”他清了清喉嚨。“我們來找小米的。”
  不能怪他嘛!一個男人又不是天天有機會看見美若天仙的女人。
  我還是比較喜歡你哦!他拋個媚眼給她。
  色狼!她羞紅了臉頰,心頭原本沈重的感覺倏忽變輕了。
  “繁紅,小米在不在你這裡?”
  “今晚的星星很亮。”繁紅恍若沒有聽見她的問題,飛出一個飄忽的笑容,擡頭仰望。
  其餘三個人隨著她一起擡頭。
  有嗎?星星很亮,即使星星當真很亮,站在二樓的樓梯間也不可能看得到吧?
  “嗯,真的很亮。”沈楚天嚴肅地表示贊同。
  語凝忍不住好笑。這個男人顯然漸漸摸索出與這屋子怪人打交道的訣竅。
  好吧!要演大家一起來演!
  “看!那裡有北斗七星。”她指住頭頂上的口香糖硬塊。
  “對,還有牛郎、織女。”他玩得不亦樂乎。
  “我覺得“維生”不太好,想換“台糖”試試看!”繁紅似乎陷入極大的心理掙扎。 他又傻掉了。
  是,他明白自己小時候算不上好學生,自然科學修得一塌糊塗。然而憑這點微薄淺白的常識,他也敢斷言天上絕對沒有兩顆名叫“台糖”和“維生”的星星。話題究竟轉到哪裡去了?
  ““台糖”應該不錯。”她不敢直視他迷惑的臉,怕自己會當著他的面很不淑女地大笑出來。
  “吳小姐!”他的口氣相當不滿,認為自己有權利要求一個合理的解釋。
  “你不贊成嗎?”繁紅顯得很困擾。“維生方糖太甜太膩了,台糖方糖或許會好一點,起碼不會破壞紅茶的原味。”
  紅茶!他恍然大悟,差點感激得痛哭流涕。原來他們討論的主題轉換到“紅茶”上面去了,對嘛!幸好他還殘留著一點微弱的自信心。麻煩下次改變話題的時候打個PASS給他好嗎?
  “對對對,換台糖,換台糖。”否則他還能說什麼?
  “紅茶裡面加米老鼠也不好。”小路繼續堅持他今晚的目標。
  他的堅持終於引起大人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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