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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習騎士 | 2015-7-19 17:58:13

【內容簡介】:
   
    當西格瑪被騙進阿特拉斯死靈法師學院後,他的命運就徹底被改變了。
    
    這裡亡靈橫行,夜夜鬼哭狼嚎,教學課程奇葩多樣,不僅有熱衷活體解剖和午夜凶鈴的變態教你如何玩弄活人和死人,也有滿臉橫肉的教官和一臉正氣的戰爭狂人教你使用第六型法杖杖術和在法師空戰中爭奪制空權。這裡的每一個死靈法師都有一張滅世情節滿滿的二逼死人臉,他們不懂幽默,不苟言笑,甚至不會擼管。
    
     死靈法術天賦千年一遇的西格瑪偏偏怕鬼怕得要命,為了離開這個鬼地方,節操喪盡的逃學大作戰開始了。
    
   《死神逃學日記》,又名《可惜是個變態》,成書於諾倫大災變後的第五個年頭。此書以深刻寫實的筆觸描述了死神西格瑪那喪心病狂的少年時代,也解釋了他那糟糕性格的由來,並對西格瑪的一生做了評價:死神冕下驚採絕艷,驍勇善戰,開闢死靈學派新紀元,開啟第一次魔導煉金革命,於太陽系大戰中守護了諾倫大陸,居功甚偉,萬族敬仰——可惜,是個變態。
    
    (本站鄭重提醒:本故事純屬虛構,如有雷同,純屬巧合,切勿模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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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8:04:59

第二百七十七章 總覺得事情不會這麼順利……

  清晨時分,西格瑪睜開了眼睛,他能感受到船身在流水之中輕輕起伏,這裡是這艘客船的一等單人艙,不僅有舒適的大床,柔軟乾淨的被褥,甚至還有一張寬大的桌子,打開窗,窗外暮色漸去,晨風吹來,清爽舒適,令惺忪的睡意登時一去。

  說書講故事,遇到血影,定下計策,已經是昨天的事情,西格瑪沒再去撩撥血影,像是忘記了這個人,他在等待,優秀的獵人從不缺少耐心。

  昨日從二副那裡搞來一張航路圖,如果西格瑪估算得不錯,再過兩小時,本次航行就會抵達終點,大運河雖然號稱貫穿南北,然而航道卻分為數段,高低不同,無法一氣上下,他們會在一個叫做柯尼斯的城市下船,然後北上。

  血影也在那裡下船,西格瑪昨天偷偷找大副證實過了。

  雖然船上規定要保護客人的個人隱私,但西格瑪找到大副時,豪爽的漢子不疑有他,只道是兩人起了爭執後西格瑪抹不開面子,想要偷偷跟隨,自然鼎力相助,從籍冊中查到了血影的目的地後不僅坦然相告,還順便透露了一下天然呆刺客的艙室編號,邊說邊拍西格瑪的肩膀,滿臉淫笑,其意不言自明。

  ——哼,夜襲強推淩辱線什麼的,本大爺不屑為之,還是純愛路線比較有挑戰性。

  西格瑪傲然一笑。

  他早已心知肚明,血影並非是聖殿培養的殺人工具,她是聖殿的門徒。

  因為她擁有自我,而殺人工具沒有自我,並且,她現在很茫然。這位殺手小姐表示她的經歷與劍心出奇的相似,這一句無心之言足以令西格瑪得到很多資訊——他與聖殿打過兩回交道,印象極差但深刻,這個世界似乎只有聖殿那群中二病們會這麼自命不凡,認為自己背負著沈重的使命,不惜令雙手沾染鮮血也要拯救世界巴拉巴拉。

  而血影正是這群中二病中的一員,而且似乎有從中二病畢業的跡象。

  而這足以令西格瑪改變想法和應對策略。

  從德魯伊學院的半獸人事件開始,聖殿這個蟄伏千年的龐然大物終於露出了冰山一角,各大勢力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秘組織都不感冒,不管他們打著什麼樣的旗號,宣揚著什麼樣的理念——就像腳盆雞跟鷹醬說粑粑我們一起當世界員警吧,肯定會被扇兩耳光子罵句滾犢子,三哥腆著臉跟五大流氓打砸搶協會說你們還缺人不,肯定會被兔子慈眉善目地說句不缺,沒辦法,蛋糕就這麼大,怎麼能分給這種藏頭露尾怎麼看怎麼居心不良的組織,更何況這驢日的聖殿居然還敢在自家後院裡發展下線安插棋子,這簡直是作大死,下場放到哪裡都通常只有一個,那就是被既得利益者群體們分而食之。

  現在,諾倫大陸秘密地掀起了一股清洗聖殿的暗流,其中德魯伊下手最狠,死靈法師伸手最長,前者下手之所以狠,是險些被聖殿扣上了褻瀆生命的屎盆子,後者的手之所以伸得最長,大概源於他們領袖的特殊的成長經歷,薩格拉斯那莫欺少年窮的成長經歷令黑暗之王深諳殺人奪寶升級快的鐵律,果然阿特拉斯搶了個盆滿缽滿,聖殿數個秘密據點積累的珍貴資源和重要物資被掠奪一空,大量高精尖的珍貴魔導研究資料被死靈法師據為己有,要知道在學術界,這種行為是可恥且值得譴責的,而像死靈法師們這種搶奪他人研究成果、破壞學術氛圍的傢夥被稱之為學術惡棍,簡稱學霸。

  死靈法師們得了大大的好處,自然掀起一股燒殺搶掠的不正之風,但無論大家搶的多歡實,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對手是一個不知潛伏多久、甚至令大傢夥中出好多叛徒的神秘勢力,無論何時何地,情報是第一要務,必須要搞清楚聖殿的詳細情況,有沒有軍團武力,頂尖戰力的構成,總部在哪裡,有沒有勢力範圍,以及最重要的,他們的目的是什麼。

  進行禁忌實驗,在各大勢力中安插棋子,明明擁有可怕的潛力和底蘊,卻隱忍謀劃至今,這樣的組織如果有所圖謀,那過程和結果定然石破天驚,不搞清楚這個,傳奇強者們一定寢食難安,可是諸次行動突襲,聖殿門徒們自知深陷絕境後大多選擇慨然赴死,鮮有活口存留,就算俘虜的意志熬不過殘酷的刑罰和詭譎的法術,也無法拷問出太多的有用資訊。

  因為聖殿就像是一個等級分明的蟻巢,分工明確,從無逾矩,統領如此組織的首領一定是不世出的智者,肯定懂得人多秘失的道理,他知道聖殿要做什麼,以及如何保護聖殿,所以每一位聖殿門徒都無法洞察全域,他們就像工蟻、兵蟻等扮演著屬於自己的角色,他們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麼,並且堅信自己的任務屬於一個偉大計畫的一環,他們的事業是正義的,必然會令一個更加美好的世界降臨,除此之外並無其他。

  各大勢力有關聖殿的情報工作僅止於此,顯然陷入了僵局。

  而現在,希望的曙光出現了。

  聖殿門徒可以被殺死,可以被俘虜拷問,但卻從來沒有一個被策反的。

  但偏偏被西格瑪撞到了一位呆呆傻傻的殺手,她有著善良的本性,扮演著自己的角色,為聖殿剷除著敵人,不惜令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然而她的心靈已經在不斷的殺戮中變得茫然,她的心靈已經變得無比脆弱——脆弱到很適合趁虛而入。

  而西格瑪,則是要扮演這樣一個卑鄙的角色。

  嗯,為了能夠儘快突破僵局,為了能夠儘快得知聖殿的陰謀和情報,為了死亡國度的利益,為了全人類的和平,為了這個世界的未來,他,西格瑪.華盛頓,一個守身如玉用情專一的奇偉男子,將犧牲自己的男色,去勾引這個需要人生商談的天然呆刺客,將她吃幹抹淨之後,再以她作為突破口,慢慢牽出一條聖殿的大魚。

  ——畢竟這種滿地圖接任務的流動性聖殿門徒,所牽扯到的聖殿成員一定極多。

  西格瑪正是有著這樣的打算。

  至於人渣不人渣的問題,早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同樣被死靈法師拋在腦後的,還有傳說中的成功率問題。

  絕對沒問題的,只是一個先天缺陷十足的天然呆罷了,這種處於迷茫期又有成坨黑歷史的妹子在小說和遊戲裡都是最容易攻略的。

  所以,我已經看到結局了。

  西格瑪面對微亮的晨光,露出了傲然的笑容。

  沒錯,這是一場從開始就註定了結局的遊戲。

  這是一場令某人奪回人生贏家之榮耀的試煉。

  他所面對的,只是一個先天有性格缺陷的天然呆刺客。

  賭上攻略之神的名譽,一定要把這個妹子拿下。

  ——攻略之神在盤算著攻略大計。

  下船之後,以“果然很在意你的事情,雖然不想用一個編造的故事來影響你人生的走向,至少讓我來幫助你吧,幫你走出陰影解開心結”為理由跟她匯合,結伴而行,邊旁敲側擊,邊刷好感度,然後尋找豎旗的機會,非常靠譜且華麗的計畫,真是太可怕了,這樣的我,可以隨便將女人玩弄於鼓掌之間,看來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壓抑心中的猛獸啊……

  ——攻略之神正在為幻想的虛妄之事洋洋自得,顧影自憐。

  就在這時,他突然聽到了一陣可疑的響動。

  一閃而逝的幽藍光芒從眸子中亮起,西格瑪的表情瞬間一凝,晉升高階法師只不過是一日之間,晉級的好處已經體現了出來。

  黑鐵錘煉身體,青銅發掘潛力,白銀覺醒鬥氣,黃金渲染月屬,聖域鬥氣外放,傳奇鬥氣化形,戰士的鬥氣之路劃分六階,每一次晉升都是一場蛻變,但法師則不同,他們的第一次蛻變是由普通人成為法師學徒時,擁有溝通元素、積蓄魔力的能力就是第一次蛻變,而第二次蛻變,卻是由高階法師晉升聖域之時。

  而從法師學徒到高階法師這一段歷程,僅僅是按部就班的修煉。

  當精神之海和法力池滿溢之後,通過舉行元素儀式、服用藥物、構建高級法術模型、頓悟甚至生死決戰等各種方法,法師會在一種玄妙的狀態中晉級成功,晉升的效果無非是將容器擴增,使身體能夠容納更多的法力和精神力,由此可以使用更為高階的魔法,對元素的駕馭能力也隨之增強,這並非是一場蛻變,而是精神力和法力增長後的必然結果。

  精神力和法力是一名法師的根本和基礎。

  也就是說,剛剛晉升高階的法師,與一名中階巔峰法師其實沒有太大的差別,前者雖然有遠勝於後者的精神海和法力池,但卻需要一段時間來填滿開拓後的空缺,也就是說,法師的進階僅僅是提供一個更好的成長空間,而不是令你突然變強。

  ——但這種常識,對於掛逼來講是不適用的。

  西格瑪恰好屬於掛逼群體的一員,似乎每次晉級之後,他對死亡之力的運用和感悟就以一種慘絕人寰的方式在不停瘋長,例如作為中階死靈法師時他只能問候別人的祖宗八輩,晉級之後就可以對別人的十八代女性親眷逐一噓寒問暖,例如此時此刻,他將身心放鬆,令精神力肆意徜徉,他就能感受到這廣闊世界的一切,例如窗邊飛過的小蟲的壽命,例如河邊柳樹每一根枝條的生死枯榮,這個世界的一切,會以生與死的變化形式,展現在他的感知之內。

  ……所以說,從水裡慢慢爬上船的那群不明人士,雖然躡手躡腳,不露聲響,然而其生命體征在西格瑪的感知範圍內,簡直像是黑夜中的火把一樣耀眼。

  水賊強盜嗎?西格瑪蹙起了眉頭。

  強盜小偷就像殺手妓女一樣,同樣屬於人類歷史悠久無法滅絕的傳統職業,就算展望未來,在共產主義社會到來之前,估計也無法消亡,也就是說,這幾種職業是永遠無法消失了……咳咳,這個先不提,不過這裡為什麼會出現水賊,顯然很有問題。

  東方鐵拳省與諸公國交界的混亂邊境,南方軍刀省與死亡國度邊境的三不管地界,坐擁黃金商路直通開拓之地但治安管理全國最差的戰錘省全境,毗鄰北方王朝民風最為彪悍的銳矛省北部,這些都是帝國悍匪們安身立命做買賣的寶地,乃至天天廝打不休的北方王朝,各勢力打出屎來的開拓之地,海運繁榮的西海岸,都是做沒本錢買賣的好地方。

  而帝國境內確實有盜匪,也不乏積年大盜悍匪,可從來沒聽說過水賊會來劫內河航運的。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來劫內河航運,也是去打劫運載貴重品的商船。

  只要沒笨到家,再傻的賊也不會劫持客船。

  客船?劫誰?綁架一群平民,榨不出贖金來,威脅政府?好嘛,人這麼多,肯定是嚴重的政治任務,一省軍力全力以赴,又有多管閒事的聖職者,滿地亂跑的傭兵,一時腦袋抽風的法師,拿了錢,跑得了?

  綁架貴族和商人,要求付給贖金?血淋淋的經驗教訓在前——綁架了肉票,對方爽快付了巨額贖金,甚至沒有驚動官方,似乎選擇息事寧人不聲張,但是人質成功脫險後,直接拿出了三倍於贖金的巨額錢款雇傭黑暗兄弟會,就算逃到天涯海角,無孔不入的刺客也能把你揪出來,有一個算一個,全部生擒活捉,帶回來交給苦主一刀刀全剮碎了,有錢,就他媽任性。

  在這種血淋淋的教訓和共識面前,內河客運幾乎成為了最安全的交通方式。

  可是偏偏在這個時候,有一群神秘人悄無聲息地爬上了船。

  本來絕無可能發生的事情卻發生了,只能說此事必有蹊蹺。

  西格瑪詫異之際,腦海突然靈光一動。

  如果這群人來者不善的話,這件事就是一個刷好感度的絕佳機會啊。

  想想吧,在綁匪上船、一片混亂的時候,西格瑪突然出現在了血影的艙室,對詫異的少女溫和一笑:“不知道為什麼,因為擔心你就來了,我知道殺人是你的本能,但要克服這種衝動,戰勝你的命運,不要殺人,我來保護你。”

  ——這會造成什麼樣的結果?

  血影是殺手,視人命如草芥,她殺人如麻,被上司當成殺戮的工具,她這一生一定從來沒嘗過被人保護的滋味,更何況她現在正在混亂迷茫,甚至開始厭惡殺戮,這時候有一個英俊帥氣玉樹臨風的奇男子說,不要殺人,我來保護你,她會怎麼想?

  法克,我果然是情聖一般的人物,攻略之神的稱謂名至實歸,真害怕我自己啊。

  西格瑪活動了一下手腳,準備去開啟血影的攻略線,他伸手敲了敲牆壁,向隔壁的姬莉發出示意,同樣得到了回應,看來聖騎士察覺得也不慢。

  緊接著他想悄悄出艙,就看到暗影一閃。

  一陣幾乎難以察覺的幽香吹來,嬌小的少女貼著船艙,從窗戶跳了進來,西格瑪愕然轉身,與血影四目相對,殺手少女似乎不習慣這種對視,略略窘迫地移開視線,低聲道:“不知道為什麼,因為擔心您來了,殺人是我的本能,我習慣了這種事情,請不要害怕,我來保護您。”

  ……總覺得這話好耳熟啊。

  西格瑪望著突然到來的血影,驟然產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

  針對這位少女的攻略計畫,也許不會太過順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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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1action
勳爵士 | 2015-7-23 18:04:52

好文,好學,好作家
引言 使用道具
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8:04:03

第二百七十六章 西格瑪:看本座收了這個妹子!

  與西格瑪一樣,黃段子聖騎士也陷入了大腦當機狀態。

  出於對西格瑪的理解,她覺得死靈法師剛剛只是在胡扯,雖然扯的故事還有那麼點意思——但驚悚的事情發生了,故事中的“女主角”突然就出現了。

  而且還“含情脈脈”地望著西格瑪,簡直把“有姦情”這三個字刻在了腦門上。

  不會吧……

  姬莉上下打量著眼前的“劍心”,從身高來講,是個矮矬子,從胸部來說,是個荷包蛋,與西格瑪的口味簡直背道而馳,別說身高了,就是胸部,連自己也能把她甩出去八條大街……呸呸呸,什麼叫“連自己”啊。

  而且一張臉呆呆傻傻的,一看就知道是個無趣的傢夥,與西格瑪說不到一起去。

  長相還算湊合,那一道傷疤還有很大的減分,想來西格瑪沒有那種特殊的口味。

  所以……這兩個傢夥,應該沒有什麼私情……吧。

  也不怪姬莉想太多,委實這件事情太過離奇,有一點點悲傷的與眾不同的英雄故事,堅強又柔弱得令人心疼的主角,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怎麼會編出這麼真實的故事?所以當與故事主角幾乎一模一樣的“劍心”出現時,連黃段子聖騎士都有點懷疑,這兩個傢夥是不是認識?

  她有些忐忑地看著西格瑪,不知為何,心中略微不爽,你這自稱不受歡迎的天然小白臉,到底背著老娘欠下多少風流債啊魂淡!

  從這裡看西格瑪的側臉,死靈法師的表情沈凝,怔怔出神,他從見到“劍心”的那刻起,似乎就陷入了這種智商下跌的負面狀態。這種近乎於失魂落魄的模樣令姬莉更加不爽——她覺得在這一對“姦夫淫婦”面前,自己似乎成了配角。

  搞……搞什麼啊!明明是我和西格瑪一起旅行吧!為什麼一路上會不斷竄出一些奇怪的女人來跟我搶戲份啊!而且居然都比我更早認識西格瑪!?

  就是現在,西格瑪的表情也是她從未見過的。那深邃的目光,閃爍的是追憶的色彩吧。他到底在想什麼,回憶嗎?回憶年少時的往事,回憶青春的時光,回憶曾經擁有和失去的人,思考著如何應對眼前的情況?一個大大的擁抱?一個釋然的笑容?或者說……熱吻?

  “嘿、嘿嘿……”姬莉低笑了兩聲,摸了摸腰間的劍柄。

  她帶著微妙到極點的溫柔笑容,邁著舒緩的步子,走到西格瑪身邊。柔聲道:“西格瑪,你在想什麼?”

  “我在想……”西格瑪摸著下巴,望著地上這一堆錢,沈聲道,“我似乎發現了一條發財致富的道路……”

  他猛然�起頭來,反手握住了黃段子聖騎士的雙手,鄭重其事道:“姬莉,我們組成搭檔吧,就像當年的鼻屎老爺和刀哥一樣,上演一場相愛相殺的纏綿大戲來撈錢。放心,我的劇本可比他們的故事精彩多了,什麼黑色相簿。什麼朱顏血童話,非讓這群沒見過世面的土著賊廝鳥哭得連寄刀片的力氣都沒有……”

  “啊……哈?”姬莉被西格瑪跳脫的思維所震驚,一時不知道如何回應,莫名卷起的黑化氣場也消散無形,然而下一刻,黃段子聖騎士就反應過來,指著“劍心”,一副你別想轉移話題的模樣,“別的什麼都好。你先給我說說這傢夥是誰!”

  “……她啊。”西格瑪轉過頭去,從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娘化劍心”。遲疑道,“三百英雄裡的當紅近戰浪逼?喂。你的大鐵棍子……哦,我是說逆刃刀呢?”

  逆刃刀?那是什麼?武器嗎?血影心中一怔,她沒有隨身攜帶武器的習慣,需要時搶敵人手中的兵刃來用就好,再說,殺死一個人的方法數也數不清,也不一定要用刀劍來砍。

  不過對方這麼問,似乎是把她當成另外一個人了,一個真實存在過的人。

  那個人的名字,也許就是……那個劍心嗎?

  血影突然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口乾舌燥,腦袋有些眩暈,一種不真實的渴望縈繞在心頭。

  故事中的主角,也許是真實存在的。

  一個與她遭遇如此相似的,與她有著同樣的心意,為了一個崇高的目標做出了同樣的選擇,並為之不懈奮鬥,不惜生死的人。

  最重要的是……

  那個人,故事中的“劍心”,似乎已經迎來了屬於自己的結局。

  已經將夢想和堅守貫徹到了始終。

  很想知道,她的結局是什麼。

  因為想知道這條路的終點是什麼樣子。

  就像是自己一人默默在荊棘遍佈的孤獨之路上前進,寂寞又漸漸茫然,不知道自己的堅持會換來什麼,這時候突然發現了路上有更早的前行者留下的標記,那麼理所當然地,想要追尋吧,想要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想要知道自己的堅持會不會有意義。

  哪怕這是另外一個人的人生,也會被自己當做重要的燈塔和參照。

  這就是歷史和傳說存在的意義。

  不僅僅是記錄,還會讓人們對過去的教訓引以為鑒,不僅僅是引以為鑒的教訓,還是莫大的激勵,以及覺悟——知道自己並不孤獨,上下數千載,有抱著同樣理想的人踽踽前行,同時也是釋然的覺悟,明知道這條路的終點也許會是這樣的結局,但堅定者依然會走下去。

  但對於血影來說,“劍心”的故事並沒有這樣崇高的意義。

  僅僅是落水後,會被走投無路的人當做救命的一根稻草。

  想用一個不知虛實的故事,作為這一生的慰藉。

  不知不覺間,一個人可以脆弱到這種地步。

  但明知道自己的行為是如此得無可救藥的軟弱,但血影還是決定張口懇求,她組織著語句,因為她這些年已經很少與人做如此深入的交流。最終她還是將話說出了口:“我叫血影,我不是劍心,但我很想繼續聽這個故事……可以嗎?”

  她垂下眼簾。偷眼去看對方的表情,她從來沒有求過人。也從沒想過會想今天這樣懇求一個人,但她知道,這樣的要求很突然,甚至有些無禮,對方會答應嗎?

  ——緊接著,她就看到了笑容。

  笑容在對方臉上綻放,就像最無憂無慮的孩子望著天空一樣的,純真又陽光的笑容。沒有被血所汙染,沒有被世俗所同化,存留著童真,保全了純粹,這笑容甚至令她煩躁的心情稍稍平復,令她為之釋然,悄然鬆了一口氣。

  於是她才回憶起來,這笑容是如此得熟悉,是很久之前她所擁有過的笑容,而現在她已經無法擁有如此純粹的笑容。但卻可以用自己的一生為代價,換取更多的人能在更美好的世界中露出這樣的笑容……就像眼前這個人一樣。

  這個世界還存留著美好,有時候人與人的隔閡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大。出言請求,就能得到回應,這位素未謀面的吟遊詩人先生,真是一個好人呢。

  她微微�起頭來,面容變得更加柔和,甚至浮起了一絲久違的、小小的笑容,然後,她就聽到那位好心的吟遊詩人笑著說道:“不可以啊。”

  ……總感覺被對方笑吟吟地往頭上悶了一棍子。

  血影頓時覺得眼前一黑,很顯然對於一個淳樸的殺手而言。西格瑪這種不走尋常路的逗逼令她很難招架,她眨了幾下眼睛。愣愣道:“為什麼啊?”

  哦,可憐的娃兒。居然還是個傻的……

  眼前的人既然不是時空管理局派來的猴子,西格瑪自覺絕境保菊成功,勁頭就足了,他上下打量著血影,眼神令殺手小姐莫名一寒,她覺得在對方的目光打量中,身體內有種奇異的感覺起伏不定,這是怎麼回事?

  心緒紛亂間,血影聽對方問道:“我倒是想問你,為什麼想要聽這個故事?”

  “因為……”她猶豫了片刻,低聲道,“這對我很重要,我想知道她的結局。”

  西格瑪翻白眼道:“很重要?她的結局跟你有關係嗎?你又不是她。”

  “我確實不是她,但是我……跟她很像,我不知道這條路的盡頭是什麼,也許通過劍心的結局,我能夠有所覺悟,或者想明白一些事情……”血影猶豫了片刻,決定坦然相告,既然有求於人,那就應該坦誠,她輕聲道,“所以,我想知道她的結局……”

  她說完之後,有些忸怩,�頭一看,無論是眼前的吟遊詩人還是他身邊的美麗少女,都以一種目瞪口呆的表情看著她,就像看什麼珍稀動物一樣。

  “……我說啊,我曾經聽人講過一句話。”西格瑪用胳膊肘撞了撞姬莉,“在虛構的故事中尋找真實感的傢夥,一定腦子有病……”

  “啊啊,總結得真好。”姬莉也震驚地點點頭,“能說出這種話的人一定是將吐槽作為生命全部的傢夥,真擔心那種傢夥的人生啊。”

  兩人旁若無人的對白令血影面色漲紅,她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是如此得可笑,她甚至想轉頭就跑,跳進水裡,用冰冷的河水讓自己好好清醒一下,最近的自己越來越奇怪了,心境已經無法保持早年的空明澄澈,經常會沒來由得煩躁或者憤怒,她心知肚明,越來越多的殺戮已經漸漸令心靈蒙塵,也正因為如此,她才如此脆弱,甚至想要用一個也許只是虛構的故事來作為繼續堅持的支柱,畢竟理想雖然崇高偉大,但實在太過渺遠。

  所以她彎下腰,低聲道:“拜託了,請告訴我這個完整的故事。”

  於是死靈法師與聖騎士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

  西格瑪眼中閃爍著玩味的神彩,心中不知閃過多少念頭,血影則惘然不知自己已經在生與死的邊緣轉了幾個來回,依然保持著鞠躬懇求的姿態。

  “這位……血影小姐,你確定要聽這個故事嗎?”血影聽到這句話,有些驚喜地�起頭來,卻看到“吟遊詩人”那變得嚴肅的臉,她心下忐忑。點頭道,“是。”

  吟遊詩人又問道:“如果你說的話是真的,那我可不可以理解為。你把這個故事當做你人生的參考和方向,劍心的結局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你的人生。對嗎?”

  血影想了想,確實如此,於是她點了點頭。

  “但這個故事是我講出來的,它接下來有何種發展,劍心會有何種人生,會迎來什麼樣的結局,其實是由我決定的,然後呢?”吟遊詩人的聲音很輕。像是來自天邊,吸引著血影不由自主去聽,“我可以讓劍心完成自己的理想,在新時代來臨後窮極一生贖罪,然後你以此為鑒,繼續走你選擇的道路?如果我說劍心未能完自己的理想,在一場血戰中力盡戰死,但出於像她這樣的勇士們的前赴後繼,他們所祈求的新時代終將來臨,那你就會覺得自己的理想無錯。繼續燃燒你的人生,將性命置之度外?如果我說劍心的堅持最終成為了可笑的虛妄,她在不斷的殺戮中迷失了自己。最終化作了冷血嗜殺的怪物,在傷害了無數無辜之人的性命後,帶著無盡的汙名和人們的唾棄被斬殺,難道你就封刀不幹了?如果我說劍心在一場戰鬥中失手被俘,然後被敵人們給……咳咳……”

  西格瑪怒目看著姬莉:“你打我幹嘛!”

  “……說正經事時就老老實實說正經事,注意一下氣氛!”

  ……才不想在這種事情上被你這種人教訓!

  “總之……”西格瑪乾咳了幾聲,看著一臉茫然的血影,“你說,這個故事會影響到你的人生。而這個故事由我講出,所以。你,一個自由的靈魂。將人生寄託在一個虛無縹緲的故事上,讓一個你素不相識的人決定你的人生走向,我口中說出的話,哪怕是隨意的一句戲言,都會被你奉作法典律令?你不覺得這樣的人生很悲哀,很可恥,很無聊嗎?究竟多麼空虛的傢夥才會這麼做啊,你這是在浪費你的生命,這樣的你對得起生下你的父母,對得起將賜予你一段人生的父神,對得起成就你的這個世界嗎?“

  毫不留情的話語令血影心潮起伏,不是這樣的,她心中大聲否定,她想說出她所為之奮鬥的夢想,她委屈地想哭,她這些年的堅持,她的抉擇,她所承受的痛苦,這些都是真實存在的,不容抹殺的,她是為了守護更多人的幸福才落到這一步的,她的人生絕不空虛,也沒有對不起任何人,無論是父母,還是師長親友,亦或是父神,他們若是知道了她的理想和所為之付出的犧牲,一定會引以為傲的!

  然而她不能說,就像導師說的那樣,擔負重擔的人必將孤獨,對於眼前這兩位普通人來說,聖殿的存在,崇高的理想,這些東西實在太過遙遠,他們不必知道,也不必擔負,因為無知,所以他們可以活得幸福無慮,因為背負了太多,所以自己要承受這樣的痛苦。

  然而這就是我的使命……

  所以,一切都化作了一聲無言的歎息,她再次躬身道:“就當是這樣吧……現在的我只想要一個結局,一個答案,您的眼神告訴我,您是一個善良的人,您的話語告訴我,您是一個正直的人,所以我相信您的故事一定是真實的,沒有摻雜虛假和戲言……”

  西格瑪狠狠地瞪了一眼憋笑憋得很辛苦的姬莉。

  這時候血影�起頭來。

  死靈法師微微一怔。

  因為這個一直沈著臉,似乎很不擅長與人打交道,也沒有什麼豐富的表情的少女,竟然露出了一點笑容,純粹得就像一個孩子一樣,她輕聲道:“您說您的話會決定我的人生走向,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正是這樣,但我並不覺得這是一件可恥的事情,因為,這可以稱得上是命運吧……不是決定,而是指引,因為這是我的人生。我只會記得,有一位好心的先生在我迷茫之際向我指明了方向,我很感激他。”

  望著那樣的笑容,西格瑪竟感到一瞬間的失神。

  那笑容實在惹人憐惜,想要摸摸她的頭,想要抱住她。

  然而,死靈法師還是板起了臉,冷聲道:“所以。你就心安理得地把你的人生壓在我的肩膀上嘍?讓我終其一生都記得,有一個女孩兒,因為我的一個故事。下定了決心,決定了人生。去做自己決定的事情?你說你和劍心很像,難道你也是要去殺人?因為我的話令你再無迷茫,因為我的話,令你能夠心安理得地殺死更多的人,或者從容的被人殺死?那麼你的性命,被你殺死的人的性命,死者的罪孽應該算在誰的頭上?你的嗎?還是我的?”

  面紅耳赤。

  就算一開始被嘲笑,中間被訓斥。血影的臉也沒有像現在這樣紅著。

  巨大的羞恥感充斥心間。

  她這才明白自己做了什麼。

  讓一個無辜的人,去指點引導一個劊子手,讓她能更心安理得地殺人嗎?

  她甚至感到無地自容,握緊了拳頭,身體在微微顫抖,良久,她紅著眼圈,用力地躬身道:“對不起,實在是太失禮了,多多打擾。再見。”

  說完她低頭就走,快得像是一陣風,還沒等西格瑪再說幾句就衝進了船艙。

  不少躲在遠處張望的人發現了這邊的變故。紛紛指指點點起來。

  “……喂。”西格瑪低聲道,“是不是裝的?”

  “不像是……”姬莉也有些不敢置信,“這臉皮薄到了何種地步啊,我從未見過有如此薄顏有恥之人……太過淳樸了吧!”

  “是啊……我還沒用力,她就倒下了。”某個嘴炮狂魔無比震驚,“我要是全力發揮,能不能三分鐘就說得她當場上吊……”

  “嘿,不見得。”姬莉搖頭道,“雖然挺淳樸的。但是行事果決,意志堅定。這種人雖然反應慢,但不是用語言能夠輕易打動……”

  “想不到世界上居然有這麼極品的殺手。”西格瑪歎息道。“我還以為殺手們都是童顏巨乳的冰山大奶妹來著,平時纏上胸的那種。”

  “殺手?”聖騎士挑了挑眉毛,隨即反應過來,震驚道,“喂喂喂,難道她就是殺掉坎布拉的那個殺手?”

  “對啊。”西格瑪點頭道,“真是令我驚奇啊,居然這麼巧……”

  “巧你妹啊!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怎麼告訴你?剛才要是對你做出提示,錯愕之下,你肯定會本能地產生敵意甚至殺氣,很容易就會被她察覺。”西格瑪打了個響指,“注意啊,以後再見到她時收斂點,至少讓她覺得你的敵意和殺意來自於女性的嫉妒心就行了。”

  “嫉……嫉妒心?”姬莉怔了一下,俏臉微紅,叫道,“我為什麼要嫉妒那個沒胸沒屁股的小矮子啊!你說說我有什麼理由需要嫉妒她啊!”

  西格瑪奇道:“……你今天怎麼了?這理由不是顯而易見嗎?你不會裝作吃醋的樣子嗎?因為我跟她走得很近,所以你覺得嫉妒了,這種理由不是很明顯嗎?這種事情,你在跟雅典娜較勁時不是信手拈來嗎?”

  ……早晚有一天要讓你這個天然小白臉哭著喊著追求我。

  姬莉心中有鬼,應付了幾句,想到了西格瑪剛剛的話:“以後再見到她?你打著什麼鬼主意?”

  “本以為是個小魚小蝦,沒想到居然是條大傢夥,而且是需要人生商談的那種,這可是一個絕佳的突破口啊,聖殿那群自命不凡的傢夥,我很想知道她們到底想要幹什麼,而這位處於茫然期的血影小姐,就是很好的情報來源。”西格瑪冷笑道,“看起來,她的心靈很是空虛寂寞冷,急需要婦女之友的安慰和指導,恰好,身為主角的我先天就帶著把妹技能,吾人已經有計策了,且看本座如何收了她!”

  “……有沒有人說,此刻你的嘴臉很人渣。”

  “放屁,那是攻略之神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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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8:03:38

第二百七十五章 我覺得這是一個天大的誤會……

時間回到最初的時刻,血影睜開了眼睛。----

    她聽到艙外嘈雜的聲音,步履匆忙,有人向外趕去,側耳傾聽他們的講話,似乎是甲板上有吟遊詩人在講故事,他們要去看看熱鬧,聽聽故事,這很正常,畢竟雖然囊中羞澀,但如無必要,沒有人願意待在空氣沈悶環境很差的三等艙。

    她淡淡一哂,英雄故事嗎?無力改變現狀的弱者,總會將心靈寄托於虛無縹緲的傳說。

    這對於她來講,依舊毫無關係,其實很年輕的殺手重新閉上了眼睛,平靜有些紛亂的心緒,每次殺人之後,她的心神都會不由自主地激蕩浮沈,這種感覺持續性地越發強烈,似乎每斬殺一個人,越來越沈重的罪孽就會賦予心靈以更加嚴厲的審視和考驗,令她無法呼吸。

    最終,她無奈地睜開眼睛,沈悶的心情無法消解,她再次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被聖殿養大,嚴厲卻慈愛的導師們教授她們戰鬥的技法,以及做人的道理,她現在雖然是殺手,但並不意味著她從小接受的是無血無淚的洗腦教育,相反的,她曾經因浪費食物而挨訓,曾經因對練時出手稍重打傷同伴而受罰,一代又一代的聖殿門徒,他們所受的最初的教育,都是人類所夢想和理想著的偉大品質,善良,勇敢,悲憫,謙遜,正直……她們在長老和導師們的教誨下成長為正直善良又身負強大武力的強者,聖殿從未虧欠他們。也沒有故意誤導他們,真正令曾經澄澈純白的心靈染上漆黑的,卻是這片已經日漸腐朽的土地。

    每一個人的內心深處。都曾經有一個英雄的夢想,人類是一個向往光明的物種,消滅黑暗的願望,存在於種族的本能之中,身負強大武力的強者,更會視其為一定要堅守的信條,但世間不平事何其之多。即使傾盡一生,也無法掃除千萬之一,許多像她一樣的聖殿門徒。在經曆了無數的挫折和絕望之後,這才幡然悔悟,他們認識到了人力有所極限,認識到了問題的根本。認識到了單純的鋤強扶弱無法改變現狀。於是大家有了更為遠大的理想,他們要從根本上掃清這個世界的一切不公,從根本上改變這個令人絕望的現狀。

    哪怕代價是令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令自己背負上永遠無法償還的沈重罪孽。

    “這是……必須選擇的道路,為了更加美好的世界,必須有人挺身而出,背負別人不願背負的罪孽……”她心中重複著早已千百次重複過的信念,但如謊言重複千遍就是真理。而真理重複千遍,也許……也會令曾經堅定不移的心靈產生麻木般的遲疑。

    她突然有些恐慌。有些煩躁,她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她冷若冰霜的死寂心靈有了些許的動搖,鬼使神差的,她又重新想起了艙外的話語:甲板上有吟遊詩人在講英雄故事。

    英雄故事……她也曾經聽過,泛遊大陸之時,在一座美麗的城市,壯闊的噴泉旁,一個憂鬱的吟遊詩人曾經講述著令她為之神往的傳奇。

    那時的她曾經有所期待,期待著數年或十數年後,會不會有吟遊詩人坐在水池邊,彈著三弦琴,講述著關於她的故事,現在看來,這已經變成了可笑的奢望。

    因為曾經的夢想已經隨風而逝,她深入到了無邊的黑暗之中,她從向往光明的劍士變成了縈繞黑暗的殺手,一個雙手沾染鮮血的劊子手,她的故事又怎麼能出現在光明之下,伴著優美的曲調,成為孩子們為之雀躍向往的傳奇?

    但她依然無法阻止自己的腳步,仿佛冥冥之中心靈做出了某種指引,她離開艙室,經過潮濕黑暗的走廊,踏上長長的樓梯,轉角,與一個個人無言的擦肩,神情淡然,火紅的高馬尾一甩一甩,向著光明的方向走去。

    踏出船艙,壯闊的藍天和清新的風撲麵而來,光照有些刺眼,她放眼望去,寬闊的甲板上聚集了很多人,人群中央傳來了輕快愉悅的琴聲,甲板雖大,人群雖多,但竟然沒有太多的聲響,就連大副和水手都沒有驅趕人群,大家都在側耳傾聽一個故事,天地之大,似乎隻有叮咚的琴聲,潺潺的流水,微微的風聲,以及吟遊詩人那溫和的嗓音。

    血影的個子其實不是很高,她踮起了腳尖,想要看看那吟遊詩人的模樣,卻隻能看到層疊的肩膀和頭顱,人群熙攘,但以她的身手和力量,擠到前麵毫不費力,不過凡事講究先來後到,她既然排在了後麵,就不應該去搶前麵人的位置,少女殺手轉念一想,自己在做什麼蠢事?不禁自嘲一笑,想要轉身離去。

    但吟遊詩人的幾句話飄然入耳,她的身軀隨之僵硬,腳下像是生了釘子,一步也挪不開。

    這是一個叫“劍心”的少女劍士的故事。

    她有一顆非常善良的心,甚至連死去的強盜和人販子也要埋葬。

    她並非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守護其他人,努力磨練著自己的劍技,希望有朝一日,自己的力量能夠幫助別人,幫助他們平靜美好地生活。

    然而終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力量是有限的,即使鋒利的劍斬殺了多少惡徒,也有更多的惡徒占據他們原先的位置,混亂的世道是一切悲傷的根源,於是她下了一個重要的決定,為了結束這亂世,參與了戰爭,她想要為這戰爭奉獻自己的一份力量,但不是為了權勢,不是為了**,而是為了盡早結束這場戰爭,令和平降臨,安定歸來。

    但她似乎在不斷的殺戮中漸漸迷失了自己,曾經空靈澄澈的心靈被血色漸漸沾染。她曾經慨然立誓,為弱者們不惜背負罪孽,但卻漸漸陷入了恐怖的漩渦之中。漸漸的,她的理想變得虛無,她的信念變得飄渺,每一次揮劍,寂然的眼神空洞冰冷,而熾熱的靈魂卻無聲流淚,她已經漸漸麻木。漸漸變成了行屍走肉,與其說是為新時代而戰,不如是在求死。

    等待她的。到底是悲劇卻安息的戰死,還是黑暗中一點亮光的救贖?

    聽眾們屏住呼吸,沈默著,為這個故事而震撼。為主角而擔心。

    在一片沈默中。無人知道血影心中的驚濤駭浪,她的表情依然淡然,但心中卻猶如擂鼓般咆哮不已,她的第一個念頭是,這是陷阱,對方在故意擾亂她的心神,令她自投羅網,但很快。這個設想就被否決了,這個世界上知道“血影”這個人存在的人不超過五個。而洞悉她心路變幻,明晰她迄今為止的全部人生,她的夢想,她的痛苦,她的無奈,她的抉擇,她的犧牲,她的一切的人,除了她自己,也隻有父神了。

    難道……隻是巧合嗎?

    這是多麼神奇的巧合啊,簡直就像是奇跡一樣。

    明明是吟遊詩人口中編出來的故事,卻像是一麵鏡子,照出最真實的自己,血影自己。

    從鏡中,她完完整整地看到了自己的模樣。

    仿佛那吟遊詩人講的故事的主角不是“劍心”,而是她,血影自己。

    曾經向往光明,卻屈從於不得不為的黑暗,她本以為會在這條路上問心無愧的走下去,卻不知人心終有窮盡,一個遠大卻飄渺的理想無法支撐這條黑暗之路的全部重量,太多的殺戮早已讓澄澈的心靈染上白霜,也許,她似乎早已迷失了自己。

    原本就紛亂的心靈變得更加煩躁,不管這個故事到底是巧合還是故意,她都不能在這�待下去了,她想要轉身離去,但不知為何,身體突然不聽使喚,她不想離去,想留在這�,繼續聽這個故事,她想知道,“劍心”的結局是什麼,她能不能活著看到她的理想實現,當理想實現後,雙手沾染鮮血的她又能去做什麼,她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光景。

    很可笑。

    明知道是編造的故事,明知道不是自己的故事,卻一廂情願地往上寄托自己的期望。

    軟弱到要從虛無縹緲的故事中尋找自己的真實。

    然而就在這時,她聽到了旁邊有人一聲驚呼:“劍心!”

    這突兀的呼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緊接著,此起彼伏的驚呼聲接二連三的響起,人們的目光中帶著驚詫和猶疑,隨即有些目光漸漸化作了尊敬和崇拜的色彩,這眼神令血影很陌生,她隻收獲過別人的絕望、憎惡以及感激,尊敬崇拜之類的,跟她太過渺遠。

    “你是劍心嗎?你就是劍心嗎?”一個大膽包天的熊孩子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角,怯生生又充滿期待地詢問著,她望著稚童天真的目光,一時感到難以招架。

    越來越多的人發現了血影,她的容貌,她的氣質,她的特征,她的眼神,一切都與故事中的主人公是如此相像,旁觀者不會了解聖殿的存在和血影的人生,也絕不可能知道在另一個世界有一部漫畫作品叫浪客劍心,他們看了一眼栩栩如生的真人版“劍心”,又想了想剛剛“吟遊詩人”充滿溫情的講述,理所當然地將劍心的故事當做了真人真事改編,並覺得這兩個家夥不僅認識,而且肯定有問題,嗯,有很大的問題。

    於是他們理所當然地讓開一條路,令講故事的人和故事之中的人,能夠看到彼此的樣子,並發揚著人類天性之中的圍觀精神,準備見證一場大戲。

    於是死靈法師與少女劍士四目相對。

    血影看到人群盡頭那半坐在欄杆上,抱著魯特琴的男人。

    不知為何,她的心髒重重地跳了一下,心中浮起奇妙難名的滋味。

    ——後來才知道,那是西格瑪留在坎布拉身上的一段因她斬殺侯爵而巧妙地流入她體內的亡靈死氣感應到了主人的目光,所產生的奇妙波動。

    然而血影並不知道這一切。

    她隻知道,如果一個人了解你一生的全部過往。你的本性,你的犧牲,你的決斷。你的痛苦,你的無奈,那麼這個人,大概應該是世界上最懂你的人,最親密的知己。

    而他如果不認識自己,僅僅是因為編寫了一個故事,這個故事中的主角簡直是自己人生的複刻和寫照。這種簡直無法用語言來描述的奇妙巧合,究竟是命運何等的玩笑。

    沒有類似的感悟和經曆,是無法如此鮮明地塑造出這樣一個人物。無法鮮明地編寫出這樣一個故事的,因為這實在是太真實了,真實的像是一個人完整的人生。

    她突然很想了解這個人。

    聽他說完剩下的故事,聽他給劍心一個結局。

    無論是好的。還是壞的。無論是理所當然的死去,還是飄渺而美好的一線幸福。

    還想問問他,為什麼會編出這樣的故事,他是不是經曆了同樣的事情。

    一時之間,似乎有很多很多話要問,很多很多話要說,甚至超出了她這數年中所有的詢問,但血影一時語塞。張口欲言,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與一個陌生人進行這種深刻的交流了。

    ——圍觀黨們看著少女欲言又止的複雜神色,心領神會地“哦”了一聲。

    ——圍觀黨們重新將目光投向這邊的西格瑪。

    死靈法師在看到血影的一刹那,就保持著無比震驚的姿態。

    任憑這群土著想破腦袋,也想不出死靈法師此刻到底在想什麼。

    剛剛擅自將劍心娘化,就竄出一個娘化版劍心麵無表情地望著他。

    沒有什麼比這個更驚悚的事情了。

    時空管理局派苦主上門算賬來了。

    心虛令西格瑪駭然變色,如果這是真的,也不知有多少人等著排隊打死他……

    兩股戰戰,幾欲先走。

    不對。

    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不能逃……

    哦,不是,應該是不能慫不能慫不能慫不能慫不能慫……

    短暫的震驚過後,雖然還沈浸在“苦主上門算賬來了”的心虛之中,但西格瑪已經回過神來,熊孩子之魂再次閃耀,須知此獠從小到大,缺德事不知做過多少,苦主找上門來問罪這種事情,早就見得慣了,隻見他深深地吸了口氣,已經將震驚和一點心虛完全掩藏,翻起眼來,表情淡然而無辜,漠然道:“你有什麼事?”

    ——圍觀群眾們看到西格瑪故作冷漠的姿態,又心領神會地“哦——”了一聲。

    人民群眾的想象力是無窮無盡的,要知道藝術來源於生活,結合“劍心”那欲語還休的沈默姿態,還有“吟遊詩人”那故作冷漠的變臉,喜聞樂見的劇情很快被推演出來。

    青梅竹馬的青澀愛戀,曾經許下的承諾和愛情,然而少女為了遠大的力量和守護的意誌,告別愛人,踏入血腥之路,投身黑暗為無辜的人們尋求救贖,少年望著漸漸被罪孽纏繞的愛人,既痛苦,又為她驕傲,即使已經斷絕關係,但他依然無法放下她,他願意繼續等她。

    他不願愛人默默無聞地燃燒這一生,他想讓更多的人都了解她的故事和傳奇,於是他做了一名吟遊詩人,在大陸漂泊,用他的歌聲和琴聲默默地講述一個堅強少女的故事,她的選擇,她的善良,她的決斷,她的犧牲,而少女對這一切惘然不知,她背負著痛苦,思念著愛人,以此為動力,繼續征戰著,奮鬥著……他們以為再也永遠見不到彼此,但就在這一條船上,當吟遊詩人依然深情地重複著已經講過千百次的故事,卻聽到人群中一聲驚呼,刹那間,時光流轉,本應不再重逢的少年和少女四目相對。

    究竟有過多少次思念,究竟等待了多久,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無數次祈求和堅守之後,父神聽到了他們的聲音,奇跡終於出現了。

    真是個好故事啊,令人感動,感動,淚流滿麵的好故事。

    人們互相點頭,頷首,飽含熱淚,覺得這次的船票真是值了。

    ——至於大陸哪個地方有動亂,“劍心”又在哪�戰鬥,以及之前為什麼沒聽過故事,與“吟遊詩人”似乎很親密的聖騎士同伴又是怎麼回事,這些細微末節,就不要在意了,些許誇張,乃是藝術手法的加工,不爽不要聽故事嘛。

    西格瑪看了看一言不發的“娘化劍心”,又瞧瞧不知為何涕淚沾襟的圍觀黨,不僅女人們哭得稀�嘩啦,居然男人的眼圈都有些發紅,覺得非常莫名其妙。

    ……我說,你們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想到這�,就聽到一個男人叫道:“快過去啊!大老爺們的,還要讓女人主動嗎!”

    ——過去幹什麼啊!吃她一記狗頭龍閃嗎!

    “別添亂!別人家的事情,摻和什麼!”遠處突然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大喝,眾人回頭一看,原來是船上的大副,這五大三粗的漢子站在桅杆上,用袖子狠狠擦了擦臉,一腳把旁邊一個笑出聲來的水手踢下河去,扯著嗓子大叫道,“都散了!散了!還想聽什麼故事?”

    也許是被他凶神惡煞的模樣嚇到,也許意識到似乎要給這一對“戀人”讓出個人空間,眾人猶豫片刻,心中的美好情感終於壓過看熱鬧的**,鬧哄哄地要散場,這時,大副一聲呼哨,又將一個錢袋丟了過去,落在兩人身前,發出清脆的響聲:“別誤會,兄弟,隻為了你的故事!到了波尼斯就下船,去美人魚酒店訂一個好房間,跟你婆娘敘敘舊,男人嘛,說兩句軟話怎麼了?反正到了最後,我們可不會吃虧!”

    他擠眉弄眼,言下之意顯而易見,圍觀的水手們也嘿嘿淫笑起來,紛紛擲出或多或少的錢幣,聽眾們也猛然醒悟,紛紛解囊,很快,各色錢幣就堆成了一座小山。

    那名被西格瑪洗腦……咳,傳授娘化之道的熊孩子隨手將那本英雄畫冊扔給了一個另一個鼻涕橫流的小屁孩,傲然道,“小子,送你了。”

    然後他來到西格瑪身邊,表情已經不是先前的怯怯,他拉住了西格瑪的手,輕輕晃動了兩下,笑道:“叔叔,謝謝你啦,還有,祝你們幸福。”

    說完他就笑吟吟地走掉了,西格瑪無言地翻過手,一枚亮鋥鋥的金幣在太陽的照射下發出柔和的金色光芒。

    ——突然覺得腦子有點不夠用的。

    男女老少們都帶著一副“我隻能幫你們到這�了”的**笑容,鬧哄哄地散去了。

    隻剩下一對“情侶”在大眼瞪小眼地對視著。

    少女眉眼垂下,似乎有些拘謹羞澀,她囁嚅道:“我……我叫血影……”

    “……我還赤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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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9:57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8:02 編輯

第二百七十四章 緣來是你

  讓過迎面而來的一家三口,無視對方詫異探尋的目光,按照號碼牌來到了自己的艙室,推開門,一股潮濕的怪味迎面而來,這裡是客艙的最下層,環境最差,同時價格也最低,可不能亂花錢,三等艙和二等艙的價格差三十個銅幣,夠兩個孤兒吃一頓飽飯。

  鮮血之影,血影,這是她的代號,現在幾乎已經完全取代了她的名字,影這個字是說她的劍技,考驗她的長老都說這個影字很合適,血字不言而喻,帶著血腥和死亡,她本就是致命的殺手。

  這個名字安在一個女人身上,想必很難聽,不過她不在乎,因為知道並用到這個代號的人只有五個人,而她也並不打算把這個難聽的代號介紹給別人,至於她的本名,想必已經掩蓋在古舊的卷宗之中了吧,除了她自己之外,已經沒人知道。

  三等艙很是髒亂,狹小的房間,三個人並肩而立就會很擠,唯一值得高興的是單人艙,已經放下的海軍床上面鋪著一條已經洗得變色的薄被,皺巴巴的,而且散發著詭異的氣味,她不動聲色地上前,伸出手來將被子展平,她的手纖細卻穩定,一遍又一遍,直到褶皺被完全抹平,然後她才坐在上面,點燃了牆上的油燈。

  燈火照亮了小小的艙室,映出她的容顏,一頭紅髮梳成高馬尾,驕傲地垂下,她的眼神淡漠而平靜,容貌精緻美麗。然而一道傷痕留在左頰,就像完美的寶石上留下了粗暴的劃痕,令人不免扼腕歎息。她正襟危坐,身姿筆直,宛如一柄劍般,任由最嚴苛的禮儀教師也挑不出半點瑕疵,其實很年輕的少女伸出右手,在海軍床下一寸寸摸去,最後取出一張小紙條。

  透過一頭燈火的照耀。女人拆開密封的信。

  “新任務,保護妮娜.特斯拉。”

  信上寫明瞭位址,還有詳細的特徵描述。尋常人按照信上的敘述來找人,一定一頭霧水,但對於專業人員來講,只要記住了信上的描述。任務的目標即使混雜在茫茫人海之中。也會像太陽一樣顯眼,一眼就能看出來。

  但血影還是慢慢皺起了眉頭。

  她是個殺手,只會殺人,而不懂得如何保護人。

  接受命令,殺人,獲取報酬,將錢花光,再接受命令……這就是近年來她的全部生活。聽起來可憐又可笑,但她卻心甘情願。因為她為之揮劍的理由,既非金錢,也非名譽,更不是為了某個人的私欲,而是一個更加崇高的理由,這也並非洗腦,而是經歷了許多許多事情之後,由她的本心所做出的判斷——為了達成那個崇高的目的,不僅需要慨然無懼的勇者,還需要無血無淚的劊子手,她願意成為揮劍的人,讓自己的手沾染鮮血。

  就在不久之前,她殺死了一名看起來很高貴的大人物,看他的衣著,瞧他的氣度,應該是地位很高的貴族,他死前咬牙切齒地說著兩個字,“聖殿”,充滿了絕望和憤怒,她能夠察覺到對方極深的不甘和悲憤,但這對她來說毫無關係,審判官說,背叛聖殿的人,跟行屍走肉沒什麼兩樣,她雖然不知道這個大人物怎麼背叛了聖殿,但她卻知道,對方經常會捉一些無辜的女孩兒來淫弄至死,這足以令她毫無遲滯地揮劍。

  但有時用完成任務的報酬買來吃的,用以果腹時,她經常會感到一陣陣噁心,仿佛麵包中浸滿的不是菜湯,而是死者的鮮血,那時候她會產生一種錯覺,那就是自己殺人其實只為了填飽肚子,就像山中的虎狼,吃人只為果腹,她與這些動物,其實並沒有什麼分別。

  但當她將大部分報酬買成藥劑和吃食,送給饑寒交迫的人們,看著他們眼中的驚喜和感激,這種噁心的感覺就會不翼而飛,那時候她才會覺得,自己跟擇人而噬的虎狼是不同的,自己還懂得悲憫和善良,雖然導師說,這只是渺小的善良和虛假的悲憫。

  導師說,一個人的力量是有限的,即使一生做盡好事,又能救幾個人?冷漠的世界依然冷漠,絕望的命運依舊絕望,即使拼盡全力,也無法説明所有人,在視線之外,世界之大,依然有無數需要幫助的人,況且這人心的腐朽,世間的不公,外族的覬覦,內耗的隱憂,又怎麼會是路見不平行善救人能夠改變的?真正的善良,真正的悲憫,不是逃避,不是等待,而是迎難而上,拼盡所有,也要改變這個日漸墮落的世界,為此,少不了捨棄、犧牲、決斷、謀略,甚至不惜以一部分人的性命來換取更多人的機會,即使痛苦和愧疚會終身折磨著自己的靈魂……導師說得很有道理,這片大地有無數像自己這樣的人,大家都為了同一個目標捨棄著,犧牲著,痛苦著,但她總覺得,無論是改變世界的大善,還是幫助他人的小善,兩者可以並行不悖,更何況,幫助他人,能令自己稍稍心安。

  真是虛偽……她嘴角扯出一絲自嘲的笑容,突然覺得很累。

  收拾自己的心情,她繼續琢磨著這一條很奇怪的命令,為什麼需要殺手來保護別人?難道是人手不足?不,聖殿總有用不完的棋子,這個毋庸置疑,而睿智的長老們幾乎從不會出錯,何況是這個一目了然的謬誤。

  除非,她這個殺手,確實是“保護目標”這個任務最合適的人選。

  也就是說……

  她慢慢露出了清冷的笑容,剛剛浮現些許溫暖的眸子迅速變冷。

  所謂的保護,就是把接近她的不懷好意的陌生人,全都殺了吧。

  血影慢慢閉上了眼睛,油燈的光芒晃在她的臉頰上。搖曳不定。

  與此同時,船上百般聊賴的西格瑪又重操舊業,從空間戒指裡摸出一柄魯特琴。叮叮咚咚彈了起來,在漫長的航程中,一個吟遊詩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很快就聚集了另外一群百般聊賴的圍觀黨,隨著宛如流水般叮咚作響的琴聲伴奏,在西格瑪的娓娓講述中,越來越多的男性聽眾眼中放出了綠油油的光芒。

  旁邊的姬莉似乎是早早察覺到了西格瑪身上翻滾的微妙氣場。出於對此獠的瞭解,她極有先見之明地提前挪開身子,與西格瑪保持距離。意思是老娘不認識他。

  死靈法師講的不是別的,乃是在八百里水泊之中,一百零五個女人和三個男人之間的濕漉漉的故事,很三俗。但淫民群眾似乎非常喜聞樂見。只見西格瑪舌燦蓮花,聽得男性聽眾們心神搖曳,恨不得化身為娘山水泊之中的三位男性之一,做一些這樣那樣的事情,並很快形成了讀者群,開始對各自想成為的角色爭鬧不休。

  “我想成為誰?嘿嘿,當然是那排行五十八位的‘掌中萌虎’凱恩.大河的丈夫,排行第五十九位的使雙刀的奎托斯!”

  “我倒是覺得排行第一百零一位的海虎更好一點。嘿嘿,你想啊。不僅有個能打的老婆,還有個更能打的大姨子,還有兩個能打的妹妹,又有個歌姬親戚……”

  這邊討論的興高采烈,無非是嘲笑那三位男性頭領甚是不曉事,放著滿山大好資源居然一點都不心動,要是換做我就嘿嘿嘿嘿,聽到聽眾們發出這樣那樣的討論,姬莉翻了個白眼,離滿臉蕩笑的西格瑪又遠了一點,這傢夥簡直在傳播精神汙染物……

  不僅男人們聽得滿臉蕩笑,來挺熱鬧的小屁孩們都睜大了眼睛,豎起耳朵,生怕少聽一個字,小小的心靈無比激蕩,仿佛一扇新世界的大門正緩緩開啟。

  西格瑪胡亂講了一番,又說道:“要不要給你們再講一個故事?一群妹子分成三股勢力相愛相殺的撕逼故事?我就問你們想不想聽?”

  “哦哦哦!”男人們眼神大放光芒,舉起拳頭低吼道,“講講講!”

  女性聽眾們一開始聽到以少女們為主角的故事,還覺得有點新奇,繼而就越來越覺得不對勁,她們有些帶著孩子,低頭一看,自家的小屁孩居然張大了嘴巴,口水嘩嘩直流,哪裡敢讓孩子再聽?紛紛紅了臉,低啐一口,拎著孩子的耳朵,掐著丈夫的腰肉,就要離開,死靈法師一看,這不行啊,這樣下去會掉收藏的!

  於是死靈法師眼睛一轉,突然高聲道:“還是換一個吧!在一個大城堡、一個大家族裡,一個從小被寵壞的任性少女,跟一大群男性兄貴親友和很多藍顏知己發生的故事!”

  聽到這裡,女性聽眾們紛紛停步,而男人們瞬間雙目圓睜。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男人們居然燃起來了!比原來更加燃起來了!

  但洶湧民意之下,有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叔叔,為什麼主角全都是女人呢?”

  西格瑪低頭一看,是一個不知道從哪裡來的熊孩子,他手中還有一本畫冊,看封面,應該是兒童向的騎士英雄故事,死靈法師先看了看人群,沒有人露出緊張和注目的神情,這熊孩子的父母應該不在這裡,嗯,那就好,嘿嘿嘿嘿嘿……

  西格瑪蹲下身來,露出了和藹的笑容,摸了摸小屁孩的腦袋,柔聲道:“孩子,等你長大了就明白了,比起一身肌肉的兄貴戰士,揮舞著巨大兵器的可愛少女更適合當主角啊!”

  熊孩子歪了歪腦袋:“為什麼啊?”

  “問得好!”死靈法師仿佛朝聖一般,用力舉起了拳頭,表情肅穆,他環視著一圈安靜下來的人群,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訴說宇宙至理一樣,沈聲喝道,“因為萌啊!”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這聲音獲得了山呼海嘯般的回應。

  莫名燃起的狂熱氣氛,呼應的吼聲,一切震撼著這個稚童的心靈,他呆呆的望著西格瑪,像是一道新世界的大門向他緩緩開啟。死靈法師似乎很對強姦別人的三觀很感興趣,再次肅然向著孩子做著宣講:“我跟你說,無論何時。娘化總是人們所津津樂道的!這就是反差萌!反差萌你懂嗎!揮舞著巨大兵器,打倒強大的敵人,穿著露出度很高的衣服!女性的柔美!力量的強橫!不屈的堅強!”

  “可……可是……”熊孩子看著手中這本英雄故事畫冊,封面上,臉上帶著一道刀疤的彪形大漢身著重甲,肩扛巨錘,露出了爽朗的笑容。小孩子都憧憬著成為這種強大的英雄,有很大的力氣,能夠打倒一切大壞蛋。現在突然有一個莫名其妙的人對他說,這樣的英雄很無聊,揮舞著巨大武器的嬌小少女才是王道,這讓他有些接受不能。

  嗯。再加一把火候就差不多了。

  死靈法師伸手把這畫冊拿了過來。動作熟練而飛快,熊孩子根本無從反應,這大概是位階上的絕對壓制,身為熊孩子之王,西格瑪可以橫掃一切熊孩子。

  熊孩子之王快速翻閱著這一本畫冊,果然是老生常談,狗血的英雄故事,看三話就能猜到結局的那種。他露出了不屑的笑容,笑道:“這也算是英雄故事?小傢夥。讓我給你講一個英雄故事,故事的主角是一名天才的少女劍士,她有紅色的馬尾辮,臉上有一道十字傷口,她的名字叫,劍之心靈,劍心。”

  隨著西格瑪的講述,一個新奇的故事就此開始。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小女孩兒,她善良,天真,美麗,敏感,她小時候被人販子拐走,在被人販子運送的途中遭遇了強盜,一位強大的劍士從天而降,將所有壞人一一斬殺,而善良的她竟然不忍那些死者暴屍荒野,花了整整一天時間,以柔弱之軀,將那些壞人一一安葬,也正是因為這份善良,打動了去而複返的強大劍士,將她收為弟子,教授劍技。

  老師嫌她名字太過普通柔弱,給她改了一個名字,劍心,大概是希望她有如劍般正直又堅強的心靈。劍心一天天長大,身姿與身手日漸成長,唯一沒有改變的,是她依然晶瑩剔透的善良心靈,終於,她完成了學業和修行,告別老師,踏上漫長的旅程,即使已經身負強大的力量,她的心靈卻依然沒有改變,她已經有了強大的力量,她要用這力量來幫助別人。

  可是她的國家已經陷入了戰火,兩股勢力為了國家的權力征戰,他們都是被權勢和慾望刺瞎雙眼的豬狗,他們的廝殺以無數人的苦難作為注腳,在這種亂世中,無論她救助多少人,斬殺多少惡徒,也無法改變混亂的世界。

  於是,在無數次掙扎和猶豫後,她下定了決心,加入了其中的一方,她未曾放棄自己的理想與信念,卻選擇了更加決絕的方式,她要為這戰爭奉獻自己一份力量,以圖早日結束它,令安定的統治降臨,讓人們免於戰爭之苦,讓他們能夠幸福地活下去,哪怕代價是讓自己的雙手沾染鮮血,哪怕代價是讓自己淪為嗜殺的妖魔。

  她開始殺人,殺掉越來越多的人,無論善惡,只論命令,戰爭並無正邪之分,刀刃所指皆是敵人,暗殺,衝殺,搏殺,無論是正面的戰場,還是陰冷的街道,她感覺自己正慢慢沈淪於黑暗之中,被人們的鮮血吞沒,劍心這個名字本閃耀於陽光之下,卻不得不屈從於無邊的黑暗,到了後來,善良的心靈也在一次次廝殺中漸漸麻木,原本明亮的眼睛也變得如死灰般寂然,她甚至漸漸忘卻了自己的理想,險些沈淪在無邊的殺戮慾望之中,也許用不了多久,這個曾經善良的女孩兒就會變成麻木不仁的殺人機器,死在敵人的兵刃之下。

  她痛苦,茫然,彷徨,支撐她柔弱身軀的,也許只有最初的信念,她揮劍的理由並非渴望權勢,也非享受殺戮,而是為了那片土地上最無力的弱者們,她一直為他們而戰。

  西格瑪輕緩柔和的聲音慢慢講述著這個有些哀傷的英雄故事,英雄有時並不是永遠一臉爽朗笑容無可匹敵的無敵戰士,也許判定一個人是否為英雄,不僅僅要看他為別人做了什麼,還要看她為別人犧牲了什麼。

  西格瑪面前的熊孩子被深深地震驚了。

  他確實看到了,那來自新世界的光芒。

  嗯,洗腦,大概成功了。

  西格瑪的眼中露出了些許笑意。

  這個故事源自於前世的某本漫畫,至於主角為什麼變成了妹子,那就只有天知道了。

  軍國主義黃賭毒的玩意兒,娘化一下,打甚鳥緊。

  不爽的話,讓緋村劍心穿越過來砍我啊!

  西格瑪洋洋得意,比起穿越者前輩們喜歡用前世的故事作品賺些外快刷點聲望,心理更為扭曲的他傾向於二次加工打上濃濃的無節操印記後再給人看,現在看來,效果不錯。

  大家似乎都被這種故事吸引了。

  似乎從前沒有讀過,這種將所有的悲傷一人背負的英雄故事。

  他們的眼中甚至出現了不由自主的擔憂,擔憂主角接下來的命運,是終於無法背負越來越深重的罪孽,無奈地逝去,還是在最黑暗絕望的時刻,被人所救贖?

  似乎是講到了最關鍵處。

  在一次刺殺中,被心念愛人、一次又一次站起來徒勞揮劍的暗殺目標劃中臉頰,在臉上留下了一道傷痕。

  也許正是那一次,令她重新認識到,她所殺死的一個個人,是活生生的,有生命的,死掉的話,有親人會為他而哭泣,死掉的話,他就會消失,從所有人面前消失……

  就在此時,西格瑪突然聽到了一聲驚呼:“劍心!”

  入神的人群被這聲驚呼吸引,紛紛回過頭來,然後此起彼伏的驚呼聲響起,不知為何,而很自然地,人群自動分開一條路。

  然後,西格瑪就與人群中的某個人四目相對。

  死靈法師在一瞬間屏住了呼吸。

  如同他所講的那樣,一頭紅色的馬尾長髮。

  如同他所講的那樣,臉上有一道傷疤。

  如同他所講的那樣,有一副柔弱嬌小的身軀。

  如同他所講的那樣,有一雙漸漸被寂然所纏繞、但還有一點祈求般的微亮的眸子。

  簡直就像是故事中所說的那樣,一模一樣。

  西格瑪倒抽了一口涼氣,也許是心虛,腿有點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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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9:31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8:02 編輯

第二百七十三章 欺騙與信任

  說是小別墅,其實比想像中還要寒酸,說到底只有三間木屋,一道籬牆,與其說是侯爵的避難所,不如說是山間獵人的休憩之處,有幾隻雞在院內踱步尋食,屋後還種著菜,這隱秘在林中的小居,有點悠閒雅致的意思,若是西格瑪有點靈性,或者是滄桑一點,亦或是多繼承一點前世的逼格,大概會覺得此地清幽寧靜,適合頤養天年,或者把妹子們接來浪。

  不過……這傢夥無論經歷什麼樣的事情,都無法改變自己三俗的本質吧。

  看到此情此景,柳德米拉嗤笑一聲:“真寒酸。”

  西格瑪也大點其頭:“就是就是,還得自己種地挑水,而且滿地都是蟲子,況且離城裡多遠啊,買點東西下個館子也不方便。”

  兩個思想境界極為低下的人大大咧咧地向房屋走去,心中卻各有想法,柳德米拉突然神色一動,側耳傾聽,“滴答滴答”的滴水之聲流入耳朵,她面色一下子變得凝重:“不好!”

  鋼鐵公主一腳踢開籬牆,嚇得幾隻雞驚叫閃避,柳德米拉大步繞到屋前,只見房屋大門正開,地上躺著兩個人,身下有一灘鮮血緩緩流淌,進門右看,坎布拉歪著頭仰躺在一張椅子上,頸子上有一道傷痕,血從脖子留下,經由身體和臂膀,順著指尖潺潺滴下。

  一柄劍隨手插在地上。

  西格瑪跟著她走了進來,死靈法師看了一眼已經死去的坎布拉。眼中閃過一絲奇異的光,隨即露出一副震驚和歎息的表情,先蹲下身子看了看另外兩個死者。一人手中持劍,一人空手,身體還是溫熱,又看看坎布拉,一劍封喉,快劍手。

  他拔出了那柄劍:“這兩人應該是坎布拉的心腹侍衛,察覺到刺客逼近。拔劍欲殺,然後一人被奪過劍來,一肘擊碎喉嚨。兇手持劍殺死另外一人,又閃電般殺死坎布拉,飄然而去,頂尖的殺手。出劍非常精準。”

  他沒說殺人兇手的身份。也沒做出什麼猜測,但柳德米拉的身形還是緩緩地顫抖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奇異道:“父皇……好手段,好,好。”

  無人知道她心中在想什麼,也許是傷感,也許是自嘲。也許是無奈,她的父親在命令她處理坎布拉之事的同時。竟然還暗中安排了頂尖殺手處決這位侯爵,此事說明了什麼,實在是顯而易見,也許這就是君王的本質,從來不會相信任何人,哪怕是骨肉血親。

  “別想太多。”西格瑪走上前來,神色淡然:“也許不是你父親幹的呢。”

  “怎麼可能……你是事先留下了追蹤印記,我是收到了父皇的密令情報,除此之外,還有誰會知道一個如此狡詐機敏之人最後的藏身之地?”柳德米拉神色也變得平靜,“父皇一定知道了你的事情……他在警告我嗎?也是,鋼鐵巨熊軍團之內,也有他的棋子。”

  西格瑪緩緩點頭,他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突然伸手握住了柳德米拉的手,這隻手能夠舉起百十斤的螺旋咆哮重騎槍,能夠撕開鐵背蒼熊的胸腹,但是死靈法師覺得,這手與其他女孩子的纖手一般無二,比想像中還柔軟溫涼,甚至有一點點柔弱。

  他想些什麼話,但胸口有點發堵,自己似乎沒有這個資格,最終他緩緩吐出口氣來,又變成了平時的模樣,半開玩笑道:“以後你要是變成你皇帝粑粑這模樣,多半是更年期到了,那時候就別怪我打進皇宮,用本座的一杆大槍治治你的內分泌失調了。”

  終於沒能說出口,但是,可以作為放在心裡的、將來一定要實現的願望。

  總有一天,我會成為你唯一可以全心信任的人,那時,就不必說謊,不必把你蒙在鼓裡,不必讓你為我擔心,那時,也許你就可以放心地任由我幫你處理一切了。

  在此之前,你就乖乖做一個暴力公主吧,與你的兄弟爭皇位,跟你的老爹耍心眼,做你想做的事情,做你應該做的事情,哪怕是想要做女皇,我也會幫你的,所以專心自己應該做的事情吧,聖殿什麼的,離你太過遙遠,還是不要知道了,省得你放心不下,又來礙手礙腳。

  死靈法師看向已經死去的坎布拉,榮華散去,不知道死亡到來之際,他可曾有過悔恨,在他生命為別人掌控之際,可曾想過被他所肆意操縱處置的無辜生命……這位曾經高貴富有的侯爵孤零零地死在無人問津的小屋,他的眼神充滿憤怒和絕望,他的嘴角卻浮起一絲譏諷的笑容,他也許是在譏諷兇手吧——確實應該譏諷呢。

  西格瑪沈浸在飄飛的思緒中,所以也沒有察覺到,柳德米拉被他所握住的手,輕輕動了一下。

  “坎布拉最後的笑容,是在譏諷兇手,為什麼?”自碼頭區再次上船,西格瑪揮手告別了前來相送的維克多和班尼,順著大運河北上,死靈法師與聖騎士倚在欄杆之上,遙望卡爾洛的風物漸漸變小,他仿佛在自問自答,“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坎布拉嘲笑兇手白費心機,殺人的理由,多半是坎布拉知道的太多,那侯爵露出這種笑容,他肯定留下了後手。”

  姬莉皺眉道:“什麼後手?留給你的?”

  “嗯,準確來說,應該是我留在他身上的追蹤印記。”西格瑪點頭道:“這個世界的一切都在變化,矛變得愈加鋒利,盾也隨之更加堅固,魔法的用途越發廣泛,應對魔法力量的法門越隨之進步,大人物們為了防止自己不知不覺就被無形詭異的法術暗算,不僅蓄養聘請私人魔法師。還會購進很多用處各異的魔道具,賣得最好的大概是淨化清光卷軸吧,能夠驅散一切印記詛咒之類的異常魔力。坎布拉如此精明狡猾,被我放走後,居然不用卷軸把自己裡裡外外刷三遍,是被嚇破膽了?”

  姬莉雙手用力,坐在欄杆上,理了理被風兒吹亂的秀髮,兩條修長輕輕晃蕩著。引來了不少驚豔的目光,她聞言笑道:“將計就計,三種可能性。第一,他想趁機埋伏反殺你,第二,他想跟你談判。第三。他想給你留下線索。”

  “我個人傾向於後兩種情況。”西格瑪托著下巴,淡淡笑道,“他應該做了兩手準備,兩種可能性的區別在於誰去找他,如果我先找上門來,他會跟我談條件,而且自認為籌碼足以打動我放過他……而加入找上門的是殺人滅口的刺客,他也能給我留下追查下去的線索。”

  “線索?”聖騎士轉頭。“他給你留下了什麼密信或者記號嗎?”

  “沒有,因為他知道沒用。”西格瑪攤手道。“不管留下什麼記號,對方只好仔細搜尋一番,或者放一把火,就什麼用都沒有了,所以他乾脆什麼線索都沒有留下,只是沒有用淨化卷軸清理身上的追蹤印記,真是個可憐蟲,沒想到他這輩子最後的指望,居然是期待我足夠聰明和強大。”

  姬莉似笑非笑:“你足夠聰明和強大嗎?”

  “當然如此。”死靈法師毫不要臉的答道。

  聖騎士的笑容更加微妙了:“那麼聰明強大的西格瑪大人,兇手在哪裡呢?”

  西格瑪露出了神秘莫測的笑容:“你說呢?”

  姬莉瞪大了眼睛,她看了看兩人所乘坐的這條巨大客船:“喂……”

  “殺掉坎布拉的人,應該只是一個工具,就算能夠把她拿下,也沒有什麼用處,而且這麼鋒利的一柄劍,肯定不是一次性用品,她一定會接到新的任務,到時候……哼哼哼。”西格瑪摸著下巴,露出了非常陰險的笑容,姬莉打了個冷戰,居然有點可憐那未曾謀面的刺客。

  “啊啊,隨便你了,反正跟在你身邊,總是跑來跑去,不得安寧。”姬莉撇了撇嘴,她似乎想到了什麼,“坎布拉的死,真的跟聖殿有關?”

  “嗯,多半是這樣了。”西格瑪點頭道,跟柳德米拉不同,這件事情本不用瞞住姬莉,也瞞不住,再說在阿特拉斯之時,聖騎士就知道了聖殿的存在。

  然而,黃段子聖騎士的眼睛一瞬間眯了起來,令西格瑪驟然感到後心一涼,姬莉和風細雨地問道:“奶牛二號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啊?”

  奶牛二號?西格瑪立馬就明白了一號和二號分別是誰,死靈法師不愧是見過大場面的,立刻擺出一副情聖的嘴臉,含情脈脈道:“怎麼會告訴別人呢?這可是我們兩個人的秘密啊。”

  “哦,原來如此。”姬莉已經不怎麼吃這一套了,她笑得越發溫柔,“不想讓柳德米拉捲進這件事情?看不出來啊,你這傢夥居然也這麼細心。”

  西格瑪歎了口氣:“謝謝你能陪我到處胡鬧。”

  姬莉愣了一下,然後哼了一聲,倒是一點都聽不出生氣的意思,反而有點高興。

  死靈法師望著運河上泛起的波瀾,輕聲道:“沒有救回坎寧他們,我很不安。”

  姬莉也沈默下來,昨天他們參加了幾位聖騎士的葬禮,當時西格瑪的情緒就有些低沈,雖然主教和修士長很寬容地表示此事跟西格瑪沒有關係,但這並不意味著死靈法師能夠輕易釋懷,聖騎士輕歎一聲,唯有拍拍他的肩膀,無聲安慰。

  西格瑪很快收拾心情,輕聲道:“當時我就在想,如果當時處在坎寧位置的人是你,出了那種事情,我會有何心情,有何感觸,有何感受……”

  姬莉強笑道:“我比坎寧要強很多,不會簡單死去,除此之外,我也更加熟悉你,因熟悉而會信任你,因為信任你,所以你讓我躲開,我會不假思索地閃開。”

  “是這樣啊……那就很好了,我不會讓你遇到那樣的危險的。”西格瑪�起頭來,目光灼然。令姬莉有些羞怯,他輕聲道,“不過。為了以防萬一,一定要聽我的話,不要隨便把自己置身於危險之中……”

  姬莉望著那一雙平靜深邃的眸子,忘了打趣的戲言,柔柔一笑:“好。”

  西格瑪點頭道:“那,先叫一聲好老公……”

  話音未落,他的腦袋就被姬莉按在了欄杆上。

  “你最近越來越暴力了。”西格瑪揉了揉磕了一塊印記的腦門。嘟囔道。

  “坎布拉最後的笑容,是在譏諷兇手,為什麼?”與此同時。卡爾洛城中,一時�赫的侯爵府已經被鋼鐵巨熊軍團“暫管”,柳德米拉坐在坎布拉的書房中,菲歐娜站在一邊。翻看著一本本卷宗帳冊。鋼鐵公主自言自語道,“譏諷兇手的理由只有一個,那就是嘲笑對方白費心機,殺人之意在於滅口,那麼譏諷的理由是他留下了別的線索。”

  菲歐娜面無表情道:“指認兇手?”

  “兇手?哪個兇手?刺死他的殺人工具,還是握住殺人工具的幕後黑手?”柳德米拉搖頭道,“這都毫無意義,有人要他死。一定是想掩蓋某個大秘密,他躲在這個宅子裡。一定做好了萬全準備,如果去找他的是我或者西格瑪,他會用這個大秘密保命,而來的人如果是滅口的刺客,他也有法子令對方白忙活一場……”

  鋼鐵公主又翻開一本帳冊,一邊看,一邊冷笑道:“他留下的線索,一定不在那件小別墅,就算是兇手把那裡挖地三尺或者放一把大火,也沒有絲毫用處……他的笑容之所以如此譏諷和自得,一定是將這個秘密做得顯眼之極又讓兇手無從察覺,就算能夠察覺到,也無從遮掩,我想來想去,應該就在這裡了。”

  菲歐娜聽得有些頭大,公主這一番說辭令她感覺很混亂。

  柳德米拉眯起了眼睛,像是一隻鎖定獵物的老虎,她緩緩道:“坎布拉不僅是軍刀省貴族圈的領軍人物,在商界也是鼎鼎有名的領袖和大富豪,我在帝都,就聽到他的商業天賦和成功事蹟,他的財富,他的商業智慧,他的長遠目光,但根據這裡的帳冊記載,再印證得自鳳凰商會的情報,最近五年來,坎布拉的收入年年攀升,但用於個人及產業莊園用度支出的金額並不多,新增商業投資的份額也不大,也就是說,他應該積累了很多的財富才對……”

  菲歐娜面色一變,封存侯爵府產業、清點庫存的事情是她負責的,她知道坎布拉侯爵的底細,騎士少女喃喃道:“但是……”

  柳德米拉點頭道:“但是,每年運入府中貯存的大量貴金屬和銀錠,我們花了整整一天都沒找出來,這個號稱收藏著大量黃金吸引不少大盜虎視眈眈的侯爵府,只不過是一個空殼子,連帶著搜查坎布拉各大產業的庫儲,檢查他的銀行信貸,綜合統計他的產業,幾項對比,會發現其中出現了巨大的空缺,也就是說,有數以十萬計甚至百萬計的金幣不翼而飛——我可不相信是侯爵大人偷偷藏起來了,身為經濟專家和成功商人,他應該明白,錢放在家裡是會慢慢貶值的,況且,就算藏在再隱秘的地方,也不如存在聖龍聯合銀行裡安全。”

  “也許……”菲歐娜蹙眉道,“獻給陛下?”

  “這就更不可能了。”柳德米拉罕見地像個調皮小女孩兒一樣眨了眨眼睛,“據我所知,他每年上繳給父皇的金額是五萬金幣,遠少於缺少的那塊數額,侯爵大人要是真這麼孝順,父皇怎麼捨得殺他,怎麼捨得讓他做一個小小的侯爵,又怎麼會給他這麼點支持?”

  “所以說,這應該就是坎布拉留給我的線索吧,而且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即使對方能夠想到這個盲點,也無法彌補。”鋼鐵公主慢慢收斂了笑容,緩緩道,“這巨額的金幣不知去向,沒有給父皇,沒有存到銀行裡,一定給了別人,或者別的勢力。坎布拉每年收入如此巨大,作為一個成功的商人,居然捨得幾乎全數獻出,他所求到底為何?要知道人性之中已有貪婪,商人更是重利。他如此慷慨大方,真是令我大開眼界……嘿嘿,原以為坎布拉是父皇的忠犬。沒想到居然還吃著第二碗飯嗎?而且他顯然覺得第二碗飯更加香一點……所以說,哪個組織這麼有本事,居然能撬得動神聖帝國的牆角?”

  說到這裡,柳德米拉的俏臉已經一片冰冷,坎布拉侯爵的家族歷史悠久,能夠追溯到第一帝國,比及神聖帝國建立。又經歷了光榮改革,在無數風浪和不斷的集權統治中依然能站穩腳跟,並得到現任皇帝的賞識重用。這是何等的恩賜和底蘊,而如今,這位傳統貴族的典型代表人物居然被一個神秘組織所腐化號令,這說明什麼。不言而喻。

  “最近各大勢力都有異動。尤其是聖域強者,出動頻繁,難道……”鋼鐵公主的眼中閃爍著寒光,“不管怎麼樣,我們要把這件事情查清楚,除了父皇,坎布拉到底還聽命於誰!假如他真的投敵腐化,那很多事情就變得更加耐人尋味了。比如說……那個特斯拉!”

  菲歐娜為難道:“但是線索……”

  “線索很容易就能找到,坎布拉也算機關算盡。他不需要向我留下什麼太過明顯容易暴露的線索,他只需要告訴我,他有問題,我自然知道如何判斷。”柳德米拉哼了一聲,“坎布拉,特斯拉,甚至雷斯林,這三個人的定位和目的會被重新界定,而問題的關鍵點,就在於我父皇,只要從父皇那裡旁敲側擊,瞭解這三人接受的皇命和父皇所掌握的情報,那麼通過篩選排除,就能搞清楚一些事情了!”

  菲歐娜又聽得頭暈,不過她的身份不是智囊,只要做好一個打手和傾聽者就好了,不過她轉念一想,突然想到了一個男人,不由問道:“西格瑪,知道嗎?”

  “為什麼要讓他知道?以他唯恐天下不亂愛看熱鬧的脾氣,要是知道了這件事情,肯定要湊過去看熱鬧,還要對父皇的禦下之道大肆嘲諷。”柳德米拉嘴角浮起一絲笑容,“我可是花了不少心思,才把他騙過去的,帝國貴族的醜聞,怎麼能讓他來摻和。”

  菲歐娜淡淡笑道:“公主,對他真好。”

  “那是!”柳德米拉仰起頭來,得意地笑了起來。

  但笑著笑著,她明媚的臉上就浮起了一層淡淡的陰影,輕聲道:“不過啊,菲歐娜,騙人的感覺可是很不好的……哪怕是由於善意,哪怕出發點是為對方著想,但騙了就是騙了。我曾以為欺騙和不信任會讓很多情誼變質,但他依然像以前一樣,真是讓我又好氣,又好笑,還有點心疼,無論嘴上有多凶,他總是信任我,而且他總是會為我著想,也許就是因為這個吧,每次騙他,都輕而易舉地讓他上鉤,這個世界上,也許只有我能夠做到這一點吧……”

  菲歐娜不知為何,鬼使神差地小聲來了一句:“我覺得,我也能。”

  柳德米拉轉過身來,直勾勾地盯著菲歐娜,突然露出了一個非常和善但隱藏著極大兇險的美麗笑容,伸手扯住了菲歐娜的臉頰,細聲細氣道:“你說什麼?”

  “我搜,南忍……”由於被捏住了臉蛋,菲歐娜的發音有些怪異,“揍是賤。”

  好不容易掙脫魔爪,菲歐娜望著靜靜出神的公主殿下,輕聲問道:“公主,假如有一天,西格瑪也欺騙了你,你會怎麼辦?”

  “我啊……”柳德米拉怔了一下,似乎是想像著那樣的情形,良久,她笑道,“我會很感動地親他一下,然後把他狠狠揍一頓。”

  她的笑容是如此得美麗,透著一點幸福和滿足,甚至令菲歐娜都有些失神,親他一下,是感激,揍他一頓,是怨他隱瞞,也就是說,公主殿下擅自給“西格瑪騙她”這件事情的目的下了限定條件,即“西格瑪是為了她好才騙她的”,也就是說,她根本沒想過,西格瑪會因為惡意的理由而欺騙她。

  這哪裡是欺騙和不信任,簡直是發自內心的相信。

  然而就在這時,柳德米拉一個獅子擺頭,一臉驚詫:“你剛剛說了幾個字?”

  菲歐娜神色一動,隨即漠然道:“全都是,四字短語。”

  “……你撒謊。”

  (第四卷,完)
引言 使用道具
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9:14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8:01 編輯

第二百七十二章 一起去殺人

  “最後一個知情人……”伏地魔失笑道,“殿下,我雖然讀書不多,但卻知道在小說和故事裡,一但某個人成為了知道某個秘密的最後一個人,那他就離死不遠了,要不我先去看住他?還是殿下趕緊趕過去?去的晚了,也許就是一具屍體了。”

  “不用你去,歷練的是我,要是指揮著你大殺四方,算什麼歷練。”西格瑪搖頭,然後冷笑道,“死了更好,坎布拉是個嘴硬的,當日擒住他,我並沒有詳細逼問,不是不屑,而是不能,這種人總有自殺的法子,既然被皇帝挑選為這種重要的棋子,必然有弱點掌握在那位至尊的手中,他們是聰明人,知道在關鍵時刻該做出怎麼樣的選擇,恐怕連搜魂術都不起作用……不過我已經在坎布拉體內偷偷留下了一道死氣禁制,一但有人殺掉他,這股死氣受到激蕩,就會映射在兇手的身上,沒人殺他也就罷了,如果有人前來滅口,局面就打開了。”

  湯姆裡德爾一怔,大笑道:“殿下天生就是做死靈法師的材料。”

  於是死靈法師又翻了個白眼。

  這傢夥的每一句馬屁,都會讓自己感覺無法反駁,無從招架。

  嘛,不過,無所謂了,這樣也不賴。

  忽而想到一事,西格瑪負手淡然,裝逼道:“對了,我晉級高階了。”

  索性看看這傢夥震驚的表情,要是他能夠納頭便拜,看看他能不能說出什麼“殿下千秋萬代一統江湖”之類的屁話。

  想不到湯姆裡德爾比他都淡定,那雙狡詐如蛇的眼睛看著西格瑪,伏地魔一臉茫然,看西格瑪沒了下文。才反應過來殿下是在告訴自己晉級這個消息,於是他點了點頭,“哦”了一聲。示意他知道了,仿佛西格瑪在說“太陽是從東邊升起來的”這件事情一樣。

  “……”有必要再說一句。這傢夥的馬屁技能一定點到滿級了。

  “算了,走了走了。”西格瑪意興闌珊,擺了擺手。

  湯姆這才明白,這位殿下剛剛說這話的意思是什麼,他突然生出一種奇異的感覺,覺得西格瑪像是一個小孩子一樣,在炫耀自己取得的成就,但他不知道如何應對。讚賞鼓勵這種事情,他似乎從來沒有做過,況且在他眼中,別說是區區高階法師,就是殿下立地成聖,他也會覺得理所當然……不過,似乎也許真的應該說點什麼?

  他愣了一下,不禁微微搖了搖頭,換做從前,自己一定不會有這種念頭的。

  思緒之間。西格瑪已經走出幾步,死靈法師最後一次回首,望著上空黑雲緩緩散去的莊園。在廢墟之下,埋藏的也許是一名天才魔道學者畢生的執著,不知為何,他輕聲歎了口氣:“妮娜維朵拉啊……”

  湯姆裡德爾神情一動,奇道:“殿下居然懂得古靈語?我記得您前年曾以‘人族學個鳥外語,考六級嗎’為由,把外語系課程全都逃了……”

  他媽的,這不是我的錯,是體制的錯。是落後的教育水準的錯好不好!你知不知道,老子的精靈語系尤其是暗精靈語絕對已經過八級了。自學成才的,就跟上輩子看多了某種神秘的教學影像資料後就自行學會了日語一樣……要是放在平時。西格瑪非要跟伏地魔辯論三百回合不可,但是現在,他隱約回想起了當初聽到“妮娜維朵拉”這個名字時為何覺得耳熟,死靈法師眉毛一挑:“古靈語?什麼古靈語?”

  “剛剛殿下念的話,發音很奇怪,也許旁人聽來只是一個較為奇怪的名字,但糾正一下發音的話,很像是古靈語。”也許唯有知識淵博的聖域法師才能從這短短的音節中尋到出處,他笑道,“妮娜應該是個人名,即特斯拉的女兒,而維朵拉的意思,應該是抉擇,所以這個詞的意思是,妮娜的抉擇。”

  “抉擇……”西格瑪一怔,他若有所悟,聰明人的心思很多,就像特斯拉,也許他的每一句話都隱藏有深意,尤其是死前所說的那個“毀滅之光”,讓西格瑪有點不能釋懷。

  不過一切終將水落石出,這就是歷練的一環啊。

  西格瑪最後與阿蘭擁抱,然後走入煙雨朦朧之中,小姑娘目送死靈法師遠去,望著旁邊的聖騎士:“姬莉姐姐,你不跟老師一起走嗎?”

  “我們約定在一個地方會合。”姬莉望著西格瑪的背影,微微一笑,“他還有事情要做。”

  這裡是卡爾洛東部郊外的一處密林,林中坐落著一間極隱秘的小別墅,坎布拉侯爵的秘密藏身處之一,他當日逃跑,並沒有直接下山,而是尋到了隱藏在妮娜維朵拉莊園的秘密通道,一路溜到了這個隱秘的場所,他自以為暫時安全,卻不知道,正如獵物無論多狡猾都逃不過有經驗的獵人的眼睛,更何況他早已被盯上。

  西格瑪無聲無息地走進林中,卻突然停下了腳步,因為一個人正倚在樹邊。

  “幹什麼?要劫色嗎?”死靈法師呲牙道:“我已經是高階法師了,高階你怕不怕!”

  “喲,長進了。”柳德米拉眉毛一挑,站直了身子,邁著修長的大腿向西格瑪走來,“用了什麼邪惡的方法?把那名高階死靈法師的法力和靈魂都吞噬了?”

  “你閒書看多了。”西格瑪傲然道,“我是去了趟傳說中的第八號典當所,把百分之一的節操抵押掉了,就換回了這麼強大的力量,我就問你怕不怕!”

  “嘖……”鋼鐵公主哼了一聲,“走吧。”

  “幹什麼?”西格瑪翻了個白眼,“開房去嗎?”

  柳德米拉不理他的口花花:“你不是要去找坎布拉的麻煩嗎?”

  “誰說的?”西格瑪一副無辜的模樣,瞠目結舌道,“我向來與人為善,以德報怨,怎麼會去找別人的麻煩?”

  “哦,是這樣啊。”公主點了點頭,“那坎布拉奸殺無辜,淩虐幼女,就是被千刀萬剮,也不足為奇,既然你不動手,那就由我代勞吧。”

  “……喂,他不是你皇帝粑粑的走狗嗎?”

  公主殿下黛眉一揚:“那又如何?關我什麼事情?”

  “怎麼不關你的事情了。”西格瑪恨鐵不成鋼道,“你平時不是挺精明的嗎?現在的貴族都是要臉的,這傢夥的罪行爆出去,絕對是一個死字,他現在肯定倉皇如喪家之犬,你只要適時出現,向他伸出援手,威逼利誘,輕易就能把他降服,不僅能收穫一個能力不小的手下,還能悄然在你皇帝粑粑的隊伍裡埋下一顆釘子……”

  “事實上……”柳德米拉不動聲色道,“昨晚接到父皇密令,要我儘量搶救下三樣東西,特斯拉的全部研究成果,特斯拉的性命,以及坎布拉的性命,當然,如果救不下來,就毀掉。”

  “……這樣啊。”西格瑪瞬間心思百轉,然後聳了聳肩,轉身就走,“那就算了。”

  特斯拉已經死了,此間種種煙消雲散,但此事有他西格瑪參與,卻是無法掩蓋,那小心眼的皇帝聽到,心裡肯定不舒服,多半要對柳德米拉有所猜疑,光憑那些魔導儀器,也許討不了他的歡心,在這種情況下,坎布拉要是橫死,不僅會對軍刀省的貴族圈和經濟產生一定的衝擊,說不定會被有心人利用,將柳德米拉推到傳統貴族的對立面上,至少一個救援不力的過錯是逃不過了,而留坎布拉一命,對柳德米拉的好處不言而喻……

  而這傢夥專程守在這裡,看樣子不像是要保護坎布拉,那麼意圖就不用多說了。

  雖然嘴裡不說,她總是為他著想,真是個愛管閒事的傢夥。

  “就這麼放過他了?”鋼鐵公主在背後叫道。

  西格瑪背對著她,哼哼了兩聲:“讓這傢夥死得無聲無息,有什麼意思,說不定還能撈個烈士什麼的,這玩意做了這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就應該有個遺臭萬年的死法。等過兩個月,等他鬆懈了,就把他架到人多的地方,宣告罪證,一刀一刀剮了,豈不美哉?至於這段時間,就讓他活在提心吊膽的恐懼之中吧!”

  這傢夥兩個月後暴斃,然後我再做得招搖過市一點,任誰都不會去怪罪柳德米拉,反正她又沒有義務總是保護那個糞土侯爵……讓他多活兩個月罷了。

  柳德米拉望著西格瑪的背影。

  不由想起了帝都的往事。

  其實他也沒有變吧……這麼多年過去了,依舊很細心,他總是怕她為難。

  這一刻背對著柳德米拉的西格瑪錯過了絕美的景致,鋼鐵公主望著他的背影,剎那間冰雪融化,露出了能讓萬物都為之驚豔的笑容,西格瑪沒走出幾步,就聽到背後風聲呼嘯,沒有什麼狗血的對白,也談不上什麼會心的笑容,只有一個大大咧咧撲上來的女人,狠狠地摟住了他的脖子,朗聲笑道:“臭小子,誰用你體貼了!”

  “呸。”西格瑪笑駡道,“不識好歹。”

  於是這一對世人以為曾經、而他們卻知是永遠的摯友,就像昔日一樣,勾著肩,搭著背。

  一起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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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8:48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8:00 編輯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最後一人

  “到了阿特拉斯,馬上去找一個叫愛麗絲的姐姐,讓她來照顧你,嗯,怎麼說呢,別看她長得很可愛,看起來很和善,其實是個挺冷漠的家夥,多半會對你的事情不上心,不過莫慌,如果受了委屈,就到學院的大街上哭,邊哭邊喊說‘師娘不要我了’,她一準老實……”

  “阿蘭我跟你講,不要客氣,不要害羞,不要把自己當客人,阿特拉斯就是咱們師徒的後花園,看上什麼東西,張口討要,想學什麼東西,直接開口,倘若對方不答應,只需要告訴他,‘導師回來後會給您檢修廁所的’,事情就可以完美解決。什麼?為什麼?啊哈哈,你不知道,阿特拉斯的衛生系統很糟糕,廁所經常會莫名炸開,被為師檢修強化過的廁所就沒有這種風險,為了他們今後的人生能平穩度過,當然要跟你這面子。”

  “還有,阿蘭,為師臨行前教你一課,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是無懈可擊的,別看阿特拉斯的死靈法師們個個都是死人臉,仿佛天塌下來都不會在意,其實他們還有很在意的事情的,這個小冊子你貼身收好,上面記載了他們很多的弱點,這是導師佈置給你的第一項作業,在半年之內把小冊子上的人全都調教成……”

  話音未落,正義的鐵拳從天而降,將不懷好意的死靈法師打了個趔趄,姬莉將那本凝聚著某人深深惡意和累累罪行的黑歷史小合集碎成了齏粉,斷喝道:“果然你這個傢夥是天底下最不適合當老師和父親的傢夥!”

  西格瑪面無表情道:“你最好別生女兒。”

  姬莉一怔,俏臉緋紅,喝道:“誰要跟你生女兒了!”

  “……”死靈法師遠目道,“我好像沒這麼說……”

  “無恥,竟敢棒誘本聖騎士!”

  “厚顏無恥之徒。明明是你在穴誘我!”

  於是兩人毫無懸念地扭打在一起,互相噴著阿蘭聽不懂也永遠不想聽懂的怪話。

  不過說來也怪,不知為什麼。這些日子裡黃段子聖騎士的動手頻率漸漸超過了動口頻率,原本扯上黃腔。便能興奮不已地說上超重口級的黃段子,如今稍微撩撥幾分,只要話題稍稍,就能惱羞成怒地拎起拳頭。

  但托這兩位二貨之福,離別的愁緒沖淡,阿蘭輕輕扯了扯西格瑪的衣角,然後將兩人分開,小蘿莉的眼睛中浮現一層霧氣。她不久前失去了教父,卻收獲了一位同樣值得她尊敬的老師,不過現在,兩人也要分別,她要前往老師求學的地方,死靈法師的國度。

  她輕聲道:“老師,阿蘭捨不得您。”

  沒有羞怯,沒有傲嬌,只有如此坦然而簡單的一句話,卻讓西格瑪能夠感受到蘊含在其中的情感。仿佛心弦都被觸動。

  西格瑪一直覺得每一個收蘿莉做學生的傢夥都有一個需要重點佈控的靈魂,典型案例就是某個一無教師資格證,二無建校許可書偏偏仗著系統作弊搞了個違章建築自號院長的某蘿莉控,此獠做了院長之後。也不潛心經營發展種田,也不有教無類一視同仁,反而不斷地收蘿莉學生,帶著她們滿四處流浪,這顯然是一件非常可恥的行為,不過……望著阿蘭那一雙似乎會說話的大眼睛,西格瑪有些明白某個不適合透露姓名的西維的真實的想法了。

  不過即使是如此,也要堅持大胸主義御姐路線不動搖,我不是蘿莉控。只是喜歡的女孩子中恰好有一個是蘿莉罷了。

  “老師也是如此。”西格瑪蹲下身,按住阿蘭稚嫩的肩膀。“我也想與你一起周遊,教導你法術和做人的道理。親眼見證你的成長,但老師要去完成你教父的遺願,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這旅途並非風平浪靜,會常伴危險,你還很弱小,如同剛剛展開一點花苞的花兒,需要的不是風雨的吹打而是悉心的呵護……你需要的是成長,明白嗎?況且……”

  他轉頭望去,一個柔弱的身影站在左近,面容嫻靜,眼神卻茫然,只是癡癡地望著阿蘭,片刻不轉開眼睛,見阿蘭回頭,就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那是阿蘭的母親,雖然當日特斯拉重傷之下,依然盡全力驅散了雷斯林附著在阿蘭母親身上的惡毒法術,但死靈系的精神法術依然在這位可憐的母親的靈魂上留下了深深的傷痕,她已經失憶了,精神狀態如同七八歲的孩童,她只有兩件事情沒有忘卻,第一就是她摯愛的女兒,雖然失去記憶,但依然視其為生命中的全部,片刻不能遠離,而第二件事情……

  察覺到西格瑪的目光注視,阿蘭的母親發出一聲驚恐的低呼,突然伸手將阿蘭拽到她的身後,像護住雛鳥一般,警惕地望著西格瑪。

  這就是她所記住的第二件事情,雖然記憶已經消失,但除了女兒之外,她還銘記著另外一件事情,雖然不記得這件事情的原因,但在這位母親的潛意識裡,分明是將這件事情的重要性與阿蘭等同,那就是……不能讓女兒接觸到死靈法師。

  西格瑪無奈一笑。

  阿蘭向西格瑪眨了眨眼睛,然後踮起了腳尖,撫摸著母親的腦袋,低聲地安慰著,開解著,安撫著,慢慢地撫平母親的情緒,小姑娘的眼角閃耀著一點淚花,小時候母親曾如此教導和安慰過她,剎那間時光倒轉,兩人的角色已經互換,但任憑時光荏苒,物是人非,唯有一點沒有改變,那就是她們母女,無論誰來照料誰,兩人都將互相扶持著走下去。

  死靈法師望著這一對安靜相依的母女,會心一笑。

  阿蘭身上,也許隱藏著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她小時候到底經歷過什麼,阿蘭的母親為什麼不想讓她接觸死靈法師,這些秘密曾經只有阿蘭的母親知道。而雷斯林顯然問出了答案,但那陰狠的死靈法師已經神魂俱滅,阿蘭的母親記憶盡失。這些秘密暫時已經不會浮出水面,現在的西格瑪唯有等待。等待著阿蘭的母親會在阿特拉斯的治療下恢復,亦或是等待著阿蘭成長,成長到她可以獨立面對這些秘密。

  “就這樣吧。”他一笑,揚聲道,“湯姆!”

  陰風輕動,眨眼之間,一身黑袍的湯姆里德爾憑空出現,姬莉挑了挑眉。雖然知道來者是友非敵,但是面對這傳說中的煞星,依然眼神沈凝,而阿蘭和她母親更是不堪,一看到對方那張慘白而奇異的面孔,立刻嚇得閉上了眼睛。

  “聽從您的呼喚而來。”令姬莉驚訝的是,明明對方是這個世界上最強大最狡猾最殘忍的聖域法師之一,但面對西格瑪時,他卻異常恭敬,那禮節已經超越了對未來領袖的致敬和尊重。簡直像是直接的效忠和永遠的忠誠,狂熱且真摯。

  “勞煩你跑一趟,把阿蘭和她的母親送回阿特拉斯。路上你可以教阿蘭一些基礎的法術知識,但既不要深入,也不許誘導,等阿蘭徹底了解了阿特拉斯,並對死靈法師有了全面的認識之後,由她自行來選擇未來的道路,就像當年的我一樣。”西格瑪溫言道,“阿蘭的母親受到了精神創傷,一路上麻煩你多多用心。”

  “必將全力執行您的命令。”曾經有著伏地魔之名、但不知為何卻在幾年前將這令人聞風喪膽的稱號棄之不用、重新用回本名的湯姆里德爾低頭應是。他摸了摸自己濕滑陰冷的皮膚,雖然身體對於死靈法師來說只是欺騙感知的束縛。但湯姆里德爾也知道自己的尊榮在普通人眼中究竟是個什麼情況,他沈吟道。“還是用幻術改變一下外表……”

  “不用。”西格瑪擺手笑道,“你面惡心善,阿蘭是看得出來的。”

  “面惡心善……殿下就不要罵人了。”曾經的伏地魔哈哈大笑道。

  死靈法師一笑置之,只是向湯姆示意,聖域法師愣了一下,又看向阿蘭,只見小姑娘緊閉的眼睛悄悄睜開一條縫,偷偷瞧著他,眼中雖然殘存著一些驚詫不安,但眼神深處卻沒有什麼排斥和厭惡,仿佛那雙眼睛看到的不是外表,而是心靈一樣。

  “咦……有趣,殿下眼力不凡,竟然找到了這麼有趣的苗子。”

  西格瑪搖頭道:“是巧合,一開始我也看走眼了……不過阿蘭既然不排斥你,那麼我就放心了,另外——嗯,姬莉,不跟阿蘭說些話嗎?”

  聖騎士會意,走向阿蘭,西格瑪一笑轉身,與湯姆里德爾併肩而行,從這裡極目遠眺,能看到妮娜維朵拉莊園的風景,鋼鐵巨熊軍團徹底接管了這裡,士兵們一寸寸地搜索探查,將深埋地下的研究場所和魔導儀器慢慢挖出,全部完整裝箱,準備送到帝都。

  西格瑪淡然道:“理由有二,第一是由於我的私心,若是我有心搶奪,柳德米拉爭不過我,但我不想因為我的原因,讓她再讓她的皇帝老爹失望,我已經虧欠她太多。不過也不必擔心,一個特斯拉怎麼能與法師國度千百年底蘊相比,更何況特斯拉已死,就算帝國能搞清楚這天象控制儀的用法,也派不上太大用處,皇帝要是自恃有這玩意就可以追平法師部隊方面的劣勢,進而悍然挑釁甚至開戰,那我就親自迎戰,教教他怎麼打立體戰爭。”

  他伸了一個懶腰,輕聲道:“第二個原因,是特斯拉。他死前交代遺言,並沒有提到這座莊園底下的遺產,我雖然與他不算相識,但也知道,這種聰明人會把一切考慮周全,並無遺漏,既然莊園下的遺產並沒有自毀,他也沒說把這些留給我,那我就不去碰。我想他既然把最後的親人的消息都告訴我,應該沒有理由在這種事情上算計我,他不想讓我去接手他的遺產,一定有他的安排。”

  “殿下不必向我解釋的。”湯姆里德爾沈聲道,“特斯拉畢生心血,全部成果,加起來也比不上殿下的一根頭髮。”

  西格瑪翻了個白眼,這就是他受不了伏地魔的地方,這個傢夥總是一本正經地拍著最高級的馬屁,很是令人心情複雜,不過很快,死靈法師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關於你殺掉的那個聖域,確定是聖殿的人嗎?”

  “幾率很高……阿特拉斯的智庫中有諾倫幾乎全數的聖域強者的備案,從外貌、戰鬥風格、法域屬性方面來看,都沒有這號人物,戰鬥時我也用語言試探,對方的反應可以坐實這種猜測。”湯姆里德爾沈吟道,“那最關鍵的問題就出現了,假如真是聖殿的人,他在這種微妙的時間出現在這裡,到底是巧合還是別有目的?”

  西格瑪深深地吸了口氣:“連這件事情背後,都有聖殿的影子嗎?聖殿……你的勢力究竟有多大?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無論聖殿想要幹什麼,我們都不會讓它得逞,無論聖殿想要幹什麼,它都不會得逞。”湯姆里德爾平靜道,“因為我們是時間的盟友,而且死亡站在我們這一邊,永遠都是。”

  西格瑪點了點頭,伸手一指,三塊石頭懸浮在空中:“原本的猜測是,坎布拉聽命於皇帝,秘密雇傭特斯拉為帝國研究天象武器,雷斯林是他的下屬,但雷斯林在坎布拉陷入危難之時毫不在意,又擅自向特斯拉動手,說明他並不在意坎布拉的生死,兩人實際上並非是上下級的關係,我一開始覺得雷斯林也許是皇帝真正的棋子,但現在看來,似乎並非如此,假如雷斯林從屬於聖殿,又該如何?亦或是特斯拉……”

  他怔了一下,搖頭失笑道:“怎麼可能……特斯拉跟聖殿可不是一路的。”

  死靈法師伸手一握,一聲脆響,兩塊石頭砰然碎裂,只有最後一顆石頭靜靜懸浮:“如今雷斯林和特斯拉全都死掉,而坎布拉卻活著,也就是說,不管這件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他都是最後一個知情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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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8:10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8:00 編輯

第二百七十章 特斯拉的女兒

  這個世界很大。

  大到諾倫諸族都未完全探索。

  一度統治大陸的精靈,曾經掌控天空的龍,以及諾倫如今的主角,人類。

  無論是龐大的探險艦隊,還是強大無匹的傳奇強者,國家的力量與最強的生靈,都未曾將這個廣袤的世界悉數掌握,也許在這片大陸的某個角落,也許在無盡大洋的某個地點,依然隱藏著世人所不知道的奇跡、財富或者……文明。

  在諾倫主大陸以東,蒼藍海的深處,有一個獨立於塵世之外的地方,它孤懸於無盡海洋之中,以最高明的巨大幻術結界守護,結界白日折射光明,暗夜融入陰影,與蔚藍的海洋融為一體,這在一望無盡的廣袤大海中是最好的掩護,不會被任何偶然經過的訪客察覺。

  而每一位收到邀請、有幸踏入這裡的生靈,都會被其深深震撼。

  他們的腦海中一定會浮現出兩個字。

  聖殿。

  沒有比這更合適的名字了。

  並不是一個島嶼,也非一片陸地,更不是遠離塵世的理想鄉。

  這裡是聖殿。

  它坐落在海波蒼藍之中,是一座拔地而起的殿宇,仿佛史前文明所架構的遺跡。

  它的基座是巨大無縫的白色石方,一座完全由純白石料構建而起的奇觀屹立於上,它是如此的巨大,足足有九十九米寬的千萬階天梯自碼頭盤旋而上,通向最高層的天之大殿,那天梯盤旋曲折,沿路有足足十二座城市,仿佛眾星拱月般守護著最頂層的神聖大殿,它們各不相連。卻融為一體,和諧又分明,最頂層的聖殿之城直入雲端。燦爛的金頂折射日光,恢弘的天之瀑布轟鳴流淌。又有早已在諾倫滅絕的珍獸飛鳥翩躚而舞,美妙如同幻境,就連驕傲的精靈和高傲的龍族,也要讚嘆它的榮耀和壯麗。

  這裡是聖殿。

  既非島嶼,也非大陸,更不是遠離塵世的理想鄉。

  沒有比聖殿更加合適的名字了。

  在神聖大殿的一處祭壇,兩位身穿白袍的人靜默佇立,一男一女。男人有著一頭火焰般的頭髮,模樣英俊,女人則是一頭濃密蓬鬆的褐髮,面孔平凡,他們看起來都不過三十歲,但對於強者來說,外表的老幼不足一提,他們的身上都有一種令元素精靈為之臣服敬畏的氣息,這足以表明他們作為聖域法師的身份。

  他們兩人沈默地對視了一眼,繼續無言地望著面前的祭壇。

  片刻之後。男人打破了沈默:“……希望我的直覺出了差錯。”

  “別擔心,羅恩。”女人將眼中的擔憂隱去,“他一直是最好的。一直都是。”

  然而像是在諷刺這種無力的安慰一樣,她話音剛落,面前的祭壇浮現出了璀璨的光芒,兩人面色大變,身體不由自主地晃了一下,深邃的眼睛中浮現了哀傷的痛色。

  光華斂去,閃耀的繁復法陣消散光芒,祭壇之上,靜靜地躺著一枚銀白色的空間戒指。

  一滴眼淚從女人的眼中無聲滑落。即使是聖域強者,也有珍視的人。也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摯友,沒有什麼比志同道合的戰友和一生的摯友先行逝去更令人傷心的事了。

  而名叫羅恩的男人並沒有哭。他輕聲一嘆,伸手一招,空間戒指淩空入手,當這一枚戒指出現時,就說明他們的摯友已經遭遇不幸,因為之所以由對方去執行這項任務,就是因為,即使遭遇最糟糕的狀況,他也能以生命為代價撕開空間通道,將毀滅之光送回來。

  他無聲地撫摸著空間戒指上的紋路,每一縷銀色的紋路中都蘊含著一些東西,向他訴說著最後一戰的慘烈,他輕聲道:“殺他的人,是死靈法師,他被死亡一指偷襲,身受重傷,想要逃離,卻被對方追上後殺死,死前拼命將空間戒指送了回來。要知道,哈利他非常擅長防禦負能量法術,飛行技巧更是獨步聖域,能用死靈法術將他打到重傷,並能夠追上他的人,在死亡國度不超過三個。”

  “但身為聖域強者,卻視尊嚴驕傲為無物,習慣於無恥偷襲、百無禁忌的死靈法師,似乎只有一個。”女人咬緊了牙關,眼中流露出刻骨銘心的殺意,“伏!地!魔!”

  “冷靜下來……我也想把他撕成碎片,但既然出了這種事情,就要按照最壞的可能性來考慮,出了這種事情,阿特拉斯方面肯定有所懷疑,現在殺上門去,也許會被狡猾的伏地魔埋伏個正著。”羅恩深深地吸了口氣,將手按在女人的肩膀上,“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完成哈利未曾完成的心願,他用生命來守護毀滅之光,那我們拼盡所有,也要讓它完美綻放!”

  空間戒指裡的東西被羅恩取了出來。

  一個銀白色的箱子,還有一張卡片。

  他拿起了那張卡片,輕聲讀到:“當你們看到這張卡片,說明我已經死去,羅恩,赫敏,我最好的朋友,我這一生最棒的事情,就是與你們相識,請不要為我哭泣,我從未離去。”

  “……狡猾的傢夥。”他狠狠地擦了擦眼淚,笑罵道。

  赫敏抱著裝載著毀滅之光的銀色箱子,那是她的摯友用生命換來的珍寶,但很快,她的表情就變得無比震驚:“羅恩!鑰匙呢!啟動毀滅之光的鑰匙呢!”

  羅恩一怔,重新檢查空間戒指:“戒指裡只有這兩樣東西!”

  從摯友逝去的悲傷中掙扎出來,兩位聖域強者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發現了彼此的震驚和恐慌——也許是死亡來得太快,也許形勢太過危機,哈利甚至沒有來得及將鑰匙傳送回來!

  赫敏無聲嘆息:“是他的風格,他一定是將鑰匙和空間戒指分開保存,即使遇到完全無法反抗的極端事件發生,也不會讓鑰匙和毀滅之光同時落入敵人的手中。就算沒有機會將毀滅之光傳送回來,也有最後的力量將鑰匙毀掉,他一定是這樣想的吧。”

  “可是。沒有鑰匙……”羅恩的表情很難看,“毀滅之光如何啟動?”

  赫敏猛然站起身來。抱著箱子衝出祭壇間,鑰匙毀了,製作鑰匙的人還在就行!

  特斯拉!羅恩猛然醒悟,跟著赫敏衝出了房間,迎面白影閃爍,又有兩名聖域強者降臨:“怎麼回事!我感應到祭壇的空間波動,是不是哈利他……”

  “沒時間解釋這麼多了!”羅恩將卡片珍重的放進了懷裡,對老友逝去的傷感只持續了些許時間。冷靜和堅定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長時間的傷感是毫無意義的,他選擇了這條路,就算身邊的同行者全都倒下,活著的人也要繼續走下去,“毀滅之光安然無恙,但鑰匙卻不知所蹤!特斯拉正在準備他的自毀計劃,讓他先別死!以最快的速度聯繫到他!”

  茲事重大,四名聖域強者如狂風般呼嘯而過,經由輝煌的長廊和一座座華貴的廳堂。轉到了一間大殿,那裡,無數白衣人來回忙碌。大殿中央,一道由魔力光輝組成的投影光屏浮空佇立,羅恩上前一步,伸出右手,厲喝道:“定位!主大陸,人族領域,神聖帝國,軍刀省,卡爾洛!”

  如同湖中投入一顆石子。光屏泛起璀璨的漣漪,光芒斂去。透明的屏幕浮現出一幅諾倫的全圖,那地圖似乎由無數光點組成。比世界上任何一張諾倫地圖都要精致,仿佛父神在俯瞰這個世界,隨著羅恩的命令,地圖的某個部位在不斷放大,大陸,人族,帝國,軍刀,卡爾洛,一層層降下,最終停下的地方就是卡爾洛,一條大運河貫通而過。

  星星點點的光芒在代表著卡爾洛區域的地圖上靜靜閃耀。

  每一道星光代表著聖殿千百年間暗自經營、在諾倫埋下的棋子。

  從神聖帝國,到北方王朝,從開拓之地,到東海之濱,從法師國度,到大雪山蠻族,甚至北出史隆長城,深入獸人領地,也有聖殿之人的足跡。

  而這僅僅是一部分,聖殿在大陸蟄伏之深,影響之遠,遠遠超過所有人想像,就連在場幾位地位極高的聖域強者,以及畢生都生活在這座大殿之中的白袍人,所能接觸到的也不過是十之四五,而如今,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巨獸已經慢慢甦醒,這個可怕的勢力正在漸漸調動它千百年來所積攢的一切力量,來執行一個令人窒息的可怕計劃。

  而赫敏懷中的那枚一但成功引爆足以震驚整個大陸、令人族勢力重新洗牌的毀滅之光,僅僅是這個可怕計劃中的一環。

  正在地圖的星芒中搜尋目標的羅恩驟然發出一聲怒喝。

  聖域強者的怒火化作狂暴的風席捲這座大殿。

  赫敏倒抽了一口涼氣。

  “特斯拉死了……”

  卡爾洛地區有三顆最亮的星辰,代表著這個地區最重要的三枚棋子,一枚屬於特斯拉,一枚屬於雷斯林,這兩人已經死了。

  也就是說,這一枚毀滅之光……世界上已經無人知道啟動它的辦法。

  也就是說,聖殿那恢弘計劃的至關重要的一環,就這樣……

  “特斯拉雖然死了,但他也許留下了什麼東西!”羅恩怒火斂去,在大殿來回踱步,然後猛然�起頭來,“此事有可能引起了死亡國度的注意,無論如何不能暴露我們的計劃,聖殿不宜出面,從神聖帝國方面入手,看看他們能不能發現什麼!傳我的命令,從帝國方面入手,搞明白卡爾洛究竟發生了什麼,還有特斯拉到底留下了什麼東西!”

  其餘兩位聖域強者對視一眼,點頭道:“只能如此了,希望特斯拉會留下相關的線索……如果實在沒有辦法,只能請煉金兵科的大師們破解毀滅之光了。”

  “談何容易。”羅恩也嘆息,這風險實在是太大了,那特斯拉是個倔驢,知道毀滅之光這種末日武器如果能夠大規模製造意味著什麼,所以他一定窮極所能,給毀滅之光設下無法破解的加密措施。擅自拆解,多半會引發可怖的後果——因此造成人員傷亡還是小事,問題的關鍵是。特斯拉已死,那麼赫敏懷中的。就是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枚毀滅之光了。

  “不,還有辦法!”赫敏突然道。

  三人一怔,看向女法師,只見這位聖域強者眼中閃耀著金色的光芒,這是占星術發動的征兆,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無盡的虛空,窺探時光之河的輝芒一閃而逝,她收回了目光。迎著三人質詢的眼睛,輕聲道:“特斯拉還有一個女兒,也許她身上有線索。”

  羅恩面露難色:“首領已與特斯拉立約,保證不會打擾他女兒的生活,並盡聖殿之所能,確保她一生平凡幸福,我們去找她,似乎……”

  “只能如此了!特斯拉與首領的約定建立在毀滅之光能夠成功作用的基礎上,現在出了差錯,事急從權。我們必須做出選擇!”赫敏抱緊了手中的箱子,眉宇間凝聚著毫不動搖的堅定,“不能讓哈利白白犧牲!他日首領責罰。我一人領受,若是特斯拉的女兒發生意外,那我以死相謝,也算對得起與特斯拉的誓約!派人去找特斯拉的女兒!”

  “下一步,我們要去找妮娜特斯拉。”白玫瑰皇冠酒店的頂層,西格瑪翹著二郎腿,看著手中關於特斯拉女兒的資料,“他奶奶的,鳳凰商會的情報工作也太差了。居然連三圍都沒有?”

  姬莉翻了個白眼:“這是情報資料,又不是你的相親集。三圍有什麼用?”

  “當然有用,有大用啊。情報資料最重要的是什麼?對方的個人特征、人際關係、經歷以及性格。”西格瑪理所當然地回答道,“三圍反應出的個人特征就不說了,這些數據還能反應出一個人的性格特征,例如說,胸大者胸懷寬廣,貧乳者斤斤計較,屁股大好棒好棒的,屁股小的不爽……”

  話音未落,一個水杯劈頭蓋臉砸來,西格瑪伸出手指,輕輕一勾,風聲呼嘯的水杯登時停下,穩穩地落在桌子上:“此所謂惱羞成怒。”

  “去你爺爺的……咦?”姬莉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西格瑪,結結巴巴道,“你你你你你你什麼時候晉級了?”

  死靈法師理所當然地回應道:“就在這兩天啊。”

  “……你這是什麼態度啊!太淡定了吧!怎麼突然就晉級了?”姬莉似乎很失態。

  西格瑪看了一眼姬莉,然後斯條慢理地閉上了眼睛,裝模作樣地冥想了一番,然而瞪大了雙眼,非常誇張地叫道:“哦哦哦哦哦哦我竟然晉級了到底是怎麼回事啊臥槽居然不聲不響地就升到高階了好神奇耶!”

  “……”姬莉遠目道,“你的演技太浮誇了。”

  “啊哈哈哈,你也知道啊,晉級而已,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西格瑪擺了擺手,乾笑道,“水到渠成的事情嘛,難道非要狂風大作烏雲滿天硬抗九十九道雷鳴渾身金光大放身上噴出屎味黑泥讀作洗筋伐髓寫作滿身噴翔鬧得天下盡知才叫晉級嗎?”

  死靈法師在聖騎士的注視下訕訕然敗下陣來,對方探詢的目光猶如實質,西格瑪吹了幾句口哨,終於老實交代:“好吧,好吧,我坦白,昨天打完那一仗,經驗條滿了。”

  姬莉的目光漸漸冰冷起來。

  西格瑪抱頭道:“好吧,好吧,我偷偷嗑了幾隻金蠶王……”

  “與奇怪的推銷員簽訂了契約……”

  “覺醒了神秘的血脈成為了獵天使魔男……”

  “昨天陷入險境時想起了你,通過回憶殺臨陣突破……”

  “爆種了,我坦白我的基因被調整過……”

  “我把基因鎖撬開了……”

  “昨晚跟柳德米拉雙修了……”

  姬莉嘆了口氣。

  死靈法師腆著臉湊上來:“您不問了?”

  “反正你也不說。”姬莉哼了一聲,“算了……話又說回來,去找特斯拉的女兒幹什麼?”

  西格瑪陰惻惻地一笑:“斬草除根。”

  黃段子聖騎士斜睨道:“斬哪裡的草,除哪裡的根啊?”

  這時要說起黃段子,恐怕接下來三個小時不用做別的事情了,西格瑪攤了攤手:“好吧,好吧,我答應過特斯拉,要跟他女兒講一講這裡所發生的事情。”

  他將手中的資料扔到了桌子上,表情平靜淡然:“而且就算特斯拉不說,我也會去的,我對這個人的感覺很複雜,不同於其他人,殺了他,我心中有點不舒服……所以,至少要找到他的女兒,我殺了她的父親,至少得讓她知道誰是殺父仇人。”

  姬莉愣了一下,將嘴角的一絲笑容很好地掩藏起來,吐槽道:“然後順便把她收到后宮裡嗎?”

  “哼,雖然說,這是通常劇情發展的方向,但是,我可不是那麼庸俗的人。”西格瑪雙手撐在桌子上,擋住了下巴,擺出一副沈思者的模樣,沈聲道,“胸大,才收。”

  “呸。”姬莉伸手拿過有關於特斯拉女兒的資料,看到所在城市的一項,驚咦了一聲。

  “咦,居然在我家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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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7:43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7:59 編輯

第二百六十九章 教練,我想學死靈法術

  將阿蘭的母親,還有已經死去的特斯拉,從地下室中搬了出來。

  魔道學者的嘴角勾勒出一絲解脫的笑容。

  阿蘭跪坐在地上,呆呆地望著教父的容顏,她曾經無數次在腦海中幻想著他的音容笑貌,此刻終於見到,他卻已經無聲無息地逝去。

  西格瑪望著灰色翻湧的天空,電閃雷鳴已經停止,雲氣慢慢消散。

  死靈法師輕聲道:“阿蘭,我問你,想要學習死靈法術嗎?”

  小姑娘怔怔地�起頭,凝視著有些陌生的法師先生,她黯淡的瞳中似乎出現了一點光彩:“死靈法術,能夠讓教父重新活過來嗎?”

  西格瑪搖頭道:“不能。”

  她又問道:“媽媽不會法術,所以會被那大壞蛋傷害,教父不會法術,所以死掉了,我不會法術,所以要眼睜睜地看著這一切發生,法師先生,是不是不懂得法術、沒有力量的人的性命都不算什麼?可以被那些有力量的人隨便踐踏?”

  “不,這也許會成為某些自甘墮落者的信條,但並非這個世界的全部,世界上總有一些傻瓜,想讓弱者也能歡笑,讓生命充滿尊嚴。”西格瑪輕聲道。

  “這個世界並非是那種人的世界,我已經殺掉了那個死靈法師,替你們報了仇。”

  阿蘭呆呆地問道:“報了仇,教父就能活過來嗎?這個世界就不會再發生同樣的事情,弱小的人們就不會再被欺負被傷害嗎?”

  “不,這些事情依舊會發生,我不是父神,我只能管我所看到的事情,這個世界。在我的視線之外,每天依然會發生這樣的悲劇。”西格瑪低下頭,望著阿蘭稚嫩的面孔。

  “但在這個殘酷世界中,有像我們一樣依然奮鬥的人們。他們都曾領略悲傷,都認識到命運的無奈,他們不相信一己之力能夠改變這個世界,正如他們不相信悲傷會在自己手中終結,但他們相信一件事情,那就是,假如願意守護美好的人越來越多,這個世界就會越來越好。就像被滴水洞穿的磐石,就像被風吹正的斜塔,就像流經卡爾洛的大河,數百年前曾經兇猛無常,河道多變,時有決堤改道,可百年來人力抗衡改造,終有風平浪靜的一天。”

  阿蘭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雖然遠遠無法理解西格瑪話語中隱藏著的深意,但對方流露出的情感足以令她做出抉擇。少女輕聲道:“我要學。”

  “那麼,阿蘭蒂爾,你就是我的學生了。我的第一位學生。”西格瑪來到阿蘭身邊,半蹲下,與她對視,“我叫西格瑪華盛頓,也許如今的你不會明白這個名字到底意味著什麼,不過沒關係,我最期望的不是你成長為與我之名所匹配的弟子,而是你能夠正視並妥善運用你即將掌握的力量。

  我必須告訴你一件事情,死靈法師的力量並沒有想像中那麼美好。它是打破生死界限的禁忌,是與死亡同行的力量。它打擾死去的人,它從黑暗和永寂中汲取力量。它不能復活死者,只能將它們變成與生前截然不同的亡靈,它無法挽回已經發生的悲傷,甚至會侵蝕施法者的心智,製造更多的悲傷,就像雷斯林一樣。”

  他伸出手來,撫摸著阿蘭的腦袋了,微微一笑:“但是,誰也沒規定,死靈法師一定是大壞蛋,死靈法術只會用來殘害生命,這力量用來做什麼,由我們自己來決定。”

  阿蘭握住了西格瑪的手。

  用小小的雙手捧住,然後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閉上了眼睛。

  死靈法師露出了溫暖的笑容:“歡迎加入阿特拉斯。”

  回蕩在妮娜維朵拉莊園周邊的喊殺聲已經漸漸落幕,聖光的輝芒也漸漸消散,雷斯林一死,守護在瘟疫發射器周圍的亡靈部隊戰力大跌,斬殺工作也變得更為容易,然而在雷斯林死去的地方,不久前從特斯拉手中拿到毀滅之光的老人默然佇立。

  他從地上撚起了一撮白色的灰塵,表情越發凝重:“真是難以置信,雷斯林竟然以這種方式失敗……哼,如果不是我放心不下,在這裡停留了片刻,否則難以發現這樣的秘密。西格瑪華盛頓,連續破壞掉聖殿兩次大計的就是他嗎?看來所有人都小看了他,我是否應該將他當場斬殺?不,似乎不是時候,況且我身上背負著更加重要的使命……”

  在聖域強者猶豫的片刻,悄然無聲的殺機如同毒蛇的利齒般襲來。

  及至心靈生出警兆,已經為時已晚,老者渾身猛然升騰起青色的輝華,天地之間的風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操縱,淩厲的風刃交織出了絞殺一切的死亡陷阱,然而,一隻手長驅直入,雪白陰冷如同蛇皮,手指修長,唯有指尖一點黃光閃耀,就是這毫無聲息的一指,令狂暴的風刃陷阱崩潰的七零八落,風元素的精靈哀鳴著化作初始之風,消散無形。

  死亡一指。

  即使是以他全神戒備之姿抵抗這一式威力驚人的死亡禁術,都不是什麼容易的事情,何況偷襲者的法術造詣之深厚、法力底蘊之強大,都淩駕於他之上,更何況,對方居然毫無強者的風度和驕傲,選擇了最令法師不齒的偷襲。

  短短一瞬間,他幾乎聽到了法力池即將崩潰的哀鳴,大量的生命力在死亡一指的作用下急劇消耗,雖然聖域強者的力量和位階足以抵抗這死亡禁術的即死效果,不過即使能抵抗死亡規則的抹殺,那狠毒狂暴的死氣依然對他的身體造成了不可逆轉的傷害。

  他逼退了偷襲者,艱難地轉過身來,對方不再隱藏身姿,從陰影中緩緩現身,彌散的黑煙匯聚,化作人形,他有著一張令人難忘的臉,還有一雙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睛。

  “居然能夠在我的偷襲之下逃生。了不起。”雖然是贊譽之辭,但那雙眼睛中寫滿了譏誚和嘲諷,“殺之不盡的聖殿走狗。你既然身為聖域強者,可曾聽說過我的名字?”

  聖殿老者的表情變得僵硬無比。心中的驚怒和悔恨無法言表,他喃喃道:“伏地魔……”

  話音未落,對方�手,深黑色的光輝猛然襲來,他大吼一聲,身體驟然化作虛無的狂風衝天而起,脫困的最佳計策,無過於綁架西格瑪。但這次不一樣!他不能賭!無論是西格瑪的性命,還是他自己的性命,統統都比不上毀滅之光的一個小零件!

  “咦……”湯姆里德爾望著逃之夭夭的聖域強者,“居然沒去綁架西格瑪大人,事先佈下的陷阱統統白費了……不過,你以為你跑得了嗎?”

  頃刻之間,阿特拉斯影刃部隊的前任最高指揮官也化作了滾滾黑煙淩空而起,向獵物逃竄的方向追去,聖域之間的戰鬥既能夠令天地變色山河崩塌,也能夠做到消無聲息。令凡夫俗子毫無所覺,青色與黑色兩道元素洪流跨越山河,一追一逃。瞬息百里,妮娜維朵拉莊園數百人眾,幾乎無人能夠察覺到兩位聖域強者的戰鬥在附近爆發。

  西格瑪與柳德米拉等人會合,還沒來得及打聲招呼,死靈法師猛然一怔,�頭望向遠方。

  湯姆里德爾?他在跟誰打架?

  然後他就覺得頭上一痛,回頭一看,姬莉怒氣衝衝地舉著手,嬌喝道:“裝模作樣的家夥。害得我擔心了好半天!”

  “你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用了死靈國度給你的魔道具或者法術卷軸嗎?”柳德米拉大步走上前來,捏了捏西格瑪的臉。拍了拍胳膊,“還是說西格瑪已經被那個死靈法師弄死了。眼前這個是對方偽裝的冒牌貨?”

  “言之有理……這個可能性確實要顧慮到。”想不到第一個附和這種說法的居然是西格瑪本人,死靈法師不知從哪裡掏出一張手絹,蒙住了眼睛,舉起了雙手,擺出一個非常猥瑣的揉捏姿勢,沈聲道。

  “外表可以偽裝,軀體可以入侵,但是有些東西是無法複製的,比如說身為一個大紳士和超暖男的細心與愛好,我必須讓你們知道,你們的模樣已經深深地刻在了我的心裡,就像現在讓我摸一摸你們的胸部,我就能立刻認出你們是誰……”

  少女們對視了一眼,點頭道:“啊,是本人沒錯了。”

  “看來不是別人偽裝的。”

  “這種語氣就算奪舍入侵讀取記憶也無法重現啊……”

  “喂喂喂,在你們心中,我那光偉正直的高大形象似乎出了點偏差吧!”

  一點玩笑驅散了大戰之後的沈悶氣氛,就連阿蘭也笑了一下,西格瑪摘下手絹,握住阿蘭的小手,宣布了自己的決定,以及這裡發生的事情。

  ——按照通常小說中的劇情發展,當主角決定收下第一個弟子後,師娘們一定會將愛心發揮到極致,先是送禮再是猛誇然後耳提面命主角一定要悉心教導,於是主角一臉苦笑地點頭稱是,覺得這群嘰嘰喳喳的女人真是令人無奈,總之一定是合家團圓的標準展開……

  “……所以說,你們說句話啊。”

  三位少女面無表情地看著他,異口同聲地鄙夷道:“蘿莉控。”

  “……所以說,你們一定對我有一些誤解,人類為何要互相傷害呢?”西格瑪語重心長地勸導道,“性別真有這麼重要嗎?你們連一個小孩子的醋都要吃?假如阿蘭是一個小男孩的話,還會發生這種事情嗎?”

  “不會。”少女們搖頭道,“我們會直接對變態實行天誅的。”

  “……”原來在你們心裡,我的口味已經重到這種程度了嗎?

  “總之,一切都告一段落了。”聽西格瑪說到特斯拉的結局,柳德米拉搖了搖頭,“千算萬算,居然出了這種事情,雷斯林也是父皇的棋子嗎?發覺事不可為,就當機立斷殺掉了特斯拉,以防他落入你的手裡,生出許多變亂……”

  “應該是這樣……”西格瑪猶豫了一下,將心中的疑惑按下,直覺告訴他,這一切沒有這麼簡單,不過好在這條線索並沒有完全中斷,湯姆里德爾似乎發現了一名強敵,而逃走的坎布拉似乎也知道一些什麼,這場由特斯拉掀起的事件,其實並沒有結束。

  不過在此之前,先好好休息一下吧。

  將特斯拉火化。

  再請卡爾洛教區的高階聖職者診斷一下阿蘭母親的狀況。

  參加坎寧和他戰友的葬禮,祝福他們能夠安息。

  感謝一下維克多。

  還有,與坎布拉算一下總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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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7:23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7:59 編輯

第二百六十八章 願光明照耀你我

  黑暗。

  一片黑暗。

  空氣中充滿著令人不安的氣息。

  隱隱約約,透過石縫,還能聽到亡魂淒厲的嚎叫。

  阿蘭呆滯地跌坐在石床上,黑暗之中無法視物,但她偏偏能感受到,這個人的生命正在漸漸逝去,因為就在不久之前,她將一柄匕首刺入了他的胸膛。

  “吶……你是教父吧。”

  “為什麼會這樣呢,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情?”

  “已經是第二次了,重要的親人因我而死,大家都要離我而去……”

  “為什麼會這樣?我明明沒有做錯任何事情,難道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這樣?沒有錢的人,沒有力量的人,好心的人,善良的人,就應該受壞人的欺負,明明沒有錯,卻要被殺死,就像小時候一樣,明明沒有錯,卻要四處逃跑,明明我聽媽媽的話,努力地做一個好孩子,最後連教父都要離我而去,還是被我親手殺掉的……”

  “教父,是我做得不夠好嗎?”

  “教父,你為什麼不回話?哪怕是訓斥我也好,告訴我哪裡做的不好,我會認真改正的,教父,你怎麼不說話?我有好多話要對你說……”

  “咦,好奇怪啊,明明以前做夢都想與教父見面,明明有很多話要說,想跟你說春天的花海,想跟你說夏日的夜空,想跟你說秋天的明月,想跟你說冬天的白雪,但是為什麼現在說不出話來。為什麼只會哭呢?為什麼這裡這麼黑?為什麼教父和媽媽都不回話?”

  沒有人回應她。

  少女的瞳中慢慢染上灰色。

  死亡之力在無聲無息地自行彙聚。

  “媽媽,教父,你們為什麼不說話?醒過來。陪阿蘭說話,這裡很黑,很寂寞,很可怕,請醒過來吧,醒過來吧,哪怕是什麼都不說。守在我身邊也好……”

  黑色的氣息從大地滲出,向昏迷中的兩人蔓延而去,也許只需要片刻之間。這純粹的死氣就能將尚未死去的重傷者腐蝕成亡靈生物,使這個可憐的少女鑄下永遠無法挽回的大錯。

  然而封住入口的骨牆轟然碎裂,一點亮光灑下,西格瑪踩著碎裂的骨渣走下。他一眼看到了黑暗中的場景。掩飾不住自己的訝然:“竟然有這種事情!?”

  他隨即厲喝一聲:“退下!”

  無形的聲波化作言靈般的力量,彙聚起的亡靈死氣與阿蘭眼中的灰暗化作無形的煙塵風流雲散,他快步來到阿蘭的身邊,少女呆呆地望著他,勉強從聲音和一點光芒中分辨出了他的身份,終於,她撲到了西格瑪的懷裡,大聲哭道:“教父……教父被我……還有媽媽……”

  西格瑪看到了阿蘭身上的血跡。看到了特斯拉胸前的匕首,隱約猜到了事情的真相。他伸手檢查了一下阿蘭的母親,身上有嚴重的精神暗示痕跡,但幸好只是昏迷過去,雖然靈魂也許會受到一些損傷,但並非是不可逆轉,沒有生命危險。

  至於特斯拉……

  他還活著,但匕首上淬著狠毒的亡靈毒素。

  “不要怕,阿蘭,你並沒有殺死你的教父,他還沒有死去。”

  西格瑪伸出手來,用兩根手指捏住匕首的柄端,慢慢拔出,匕首慢慢起出,血魔法修補了破裂的血管,將匕首扔到了一邊,他將手指抵在匕首刺出的傷口上,從上到下輕輕一劃,被毒素腐蝕的傷痕被無形的力量縫合,特斯拉驟然長吸了一口氣,發出了一聲嘶鳴。

  “教……教父!”阿蘭如在夢中,怔怔地望著她所敬慕感激的長輩。

  “是我,阿蘭,終於跟你見面了,居然是在這種狼狽的情況下,教父居然是這樣的傢夥,你一定很失望吧。”特斯拉深深地呼吸了幾下,體內毒素消散,他終於有了說話的能力。

  “不……不是的!應該說抱歉的是我才對,是我……”阿蘭的聲音依然哽咽,“教父,你會死對不對?你的身體越來越黯淡,有種讓人討厭的灰色漸漸聚集……”

  死靈法師無聲地歎息。

  正如阿蘭所說的那樣,她竟然能夠感知到死氣正在慢慢驅逐特斯拉的生機。

  以他死靈法師的眼光和經驗來看,特斯拉的生命之火已經如同殘燭般微茫,他已經無藥可救了,就算是最強大的聖職者也無法挽救他的性命,也許片刻之後,這位魔道學者將陷入永遠的沈睡,而哭泣著的少女,會永遠背負殺死教父的痛苦,終身活在自我厭棄和自我懲罰的痛苦之中,因為她出乎意料的懂事,所以無論是誰的勸解和原諒,都無法令她釋懷。

  不過……還有辦法。

  “阿蘭,你教父會死……但殺死他的並不是你。”

  死靈法師凝視著漸漸走向死亡的魔道學者。

  “阿爾伯特.特斯拉,我為晨光鎮所遭遇的天象災難而來,就在八天前,這個帝國南疆的邊陲小鎮遭遇了百年一見的雷雲風暴,間接引發了可怕的洪水災難,很多人流離失所,很多人因此失去了生命,更多的家庭因此失去了重要的家人。”西格瑪在特斯拉身邊半蹲下來,冷冷道,“我有充分的理由認定,這一場異常的天象風暴與你有關,我為此而來。”

  魔道學者愣了一下,艱難地看了死靈法師一眼,露出了一絲笑容:“啊,你說的不錯,六天之前,確實有一場魔導實驗,用來調控天氣控制儀的超視距投放能力,我將地點選在帝國南疆的荒涼之地,現在看來,發生了偏差啊……”

  “這不是偏差,是事故,是災難,很多人因此而死了。”西格瑪的聲音漸漸冰冷。

  “是嗎?”特斯拉輕聲道。“我很遺憾。”

  “僅此而已嗎?”死靈法師的聲音更加冰冷。

  “只能這樣了,我還能做到什麼?這只是一場失誤,難道要我去死難者的墳前痛哭流涕。請求他們家人的寬恕,或者以死謝罪嗎?”特斯拉平靜地回答道,“相比做這些沒有意義的事情,將這架天氣控制儀完善,令更多活著的人可以享受到它的成果,才是我應該做的事情。”

  “那死去的人呢?就應該為你的事業平白的死去?你知道他們每一個人的名字嗎?他們的夢想,他們的親人。他們獨一無二的一生,原本應該幸福的生活,你有什麼資格剝奪?”

  特斯拉歎息道:“這是魔道進步所必須付出的犧牲。就像阿特拉斯卷帙浩繁的死靈典籍與嚴謹複雜的法術體系,難道不是由無數的屍體堆積而成的嗎?”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不過被劇烈的咳嗽聲打斷,西格瑪沈默了一瞬間。點頭道:“我明白了……我無法說服你。就像你無法說服我,不過我並非為此而來,我答應過很多人,要為他們討還一個公道,用你的性命。”

  兩人的目光默然對視。

  無論剛剛這一番對答是真心還是假意,無論其中的理念是內心最真實的想法還是編造的謊言,這都不重要,儘管言語上的衝突針鋒相對。但四目相對的兩個男人,他們的想法和本意是一致的——絕對。絕對不能讓無辜的阿蘭背負殺害教父的痛苦。

  那就由我代勞。

  好,拜託你了。

  目光交匯之間,許下無聲的承諾。

  “還有什麼遺言嗎?”西格瑪柔聲道,他的手扼住了特斯拉的咽喉。

  沒有詢問天象武器的秘密,沒有貪圖魔導研究的成果,只有漸漸收緊的手,還有眼中不曾動搖的堅定,眼前這個年輕人,他的心中唯有迫切,已經來不及了,這個人的生命之火在微茫地搖曳著,也許下一刻,特斯拉就會生命衰竭而死,這樣的話,殺人的罪孽就會定格在一個無辜的女孩兒身上,殺死特斯拉的不應該是阿蘭,應該是本就挾殺意而來的他,無論以何種理由,小小的手都不應該沾染鮮血,有些事情,必須有人來做。

  哈,真是個感情用事的衝動傢夥。

  難道他不知道,一個小女孩兒與足以改變人類戰爭進程甚至文明進程的知識,哪個更重要?這種東西,難道不應該不惜一切代價搶到手嗎?

  不是不知道,而是不稀罕吧,這令人哭笑不得的傲慢,不屑掠奪的驕傲。

  簡直就像,年輕時的我一樣。

  死亡來臨了。

  死亡扼住了咽喉。

  眼前之人的面目已經模糊,阿蘭的哭喊聲也漸漸渺遠,一生的片段劃過心頭,恍惚之間,他似乎回到了過去,回到了他曾經溫暖幸福的家,他充滿愛意地凝望著他曾經眷戀的土地,曾經發誓要一生守護的愛人,他的女兒,他的事業,他的信念,他的堅持,他的承諾……

  她們的音容笑貌,正如記憶中那永不褪色的模樣,從來未曾改變。

  但他已經改變了。

  仇恨與咒怨腐蝕了曾經的誓言,他甚至製作了一件毀滅性的末日武器,用來宣洩心中燃燒著的怒火,行使那最狂怒最殘酷的復仇,而在生命的最後一刻,凝視著記憶中猶如煙雲消散的妻女,他先是感到了慚愧,又覺得恐慌,他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毀……毀滅之光!”彌留之際,一切的仇恨和執著漸漸消散,特斯拉一把握住了西格瑪的手腕,他的意識已經模糊,只有本能驅使著他做出最純粹的抉擇,他低聲道,“妮娜……我的女兒,找到她,告訴她這裡發生的一切,告訴她這個莊園……”

  “那是什麼?”西格瑪一怔,但頃刻之間,意識已經返回了特斯拉的軀殼,他察覺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但魔道學者露出了一絲淡淡的笑意,啊,就這樣吧,也許這正是我內心深處所期待著的,想要做出的抉擇。

  我不會忘記這段仇恨,不會原諒這種過錯,不會寬恕我的仇人。

  但我願意留下最後一絲希望。

  如果一切如你所言的話。

  我願意在此生的最後留下最後一絲希望。

  我的生命即將結束,這一段故事卻沒有完結,我曾經一度對一切失望,也曾傷心憤怒,我一度認為所謂的善良和正義只是上位者虛構的幌子和笑話,但內心深處,尚自渴求著有人能將這純真卻偉大的夢想貫徹下去……假如一切如你所言,西格瑪,我將這最後一絲救贖的希望放在你的手中,放在我女兒的手中。

  我在此留下最後的訊息。

  假如你的善良不是偽裝,你的真摯不是表像,假如你與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格格不入,假如你天真幼稚,假如你像個傻瓜一樣執拗,假如你常懷赤誠之心,那我祝福你,將夢想的延續交給你,希望你能成為英雄,拯救他們,挽回這一場浩劫……

  如果你和我的女兒能夠真心嚮往著寬恕、救贖和悲憫。

  那她必會將鑰匙和希望,還有我的遺產交付在你手中。

  如果你能將這最後一絲微茫的曙光抓到手中,那麼即使身處地獄,我也會甘之如飴地品嘗這最後一次失敗……啊,失敗,我已經經歷了太多的失敗了。

  我曾經對她說過,我不會製作哪怕一件魔導武器,但我食言了。

  我曾經對妮娜說,我們一家人會永遠幸福快樂地生活在一起,但我也食言了。

  我曾經對阿蘭說,我會一直注視著她,一直陪伴著她,照料著她,但我也食言了。

  這一生重要的承諾,從來沒有履行過,剩下的只有無窮無盡的悔恨,每一天都在回憶中度過,回憶著我深深辜負的人們,也許時光倒轉,回到從前,我依然無法保護好她們,履行好自己做出的承諾,但如果再來一次的話,我必然會說出同樣的話,哪怕這只是欺騙。

  臨別之際,回憶永恆摯愛之人,回憶無常之命運,還有這個可笑的世界。

  我將我的祝福,我的詛咒,我的希望,我的憎恨,全都留給你們。

  就像我妻子生前最喜歡的一句話一樣。

  願光明,照耀你我。

  無論是毀滅的光芒,還是救贖的光芒,光,在黑暗中閃耀的光明,無論是它的憤怒,還是它的憐憫,那是來自於人類心靈的光。

  願光明,照耀我們每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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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7:06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7:58 編輯

第二百六十七章 願死去的人安寧

  “審判?就憑你?”赤紅色的光焰閃耀著,這是純粹的血氣組成的充滿著鮮血咒怨的死亡之力,充滿了其主人的執著與嗜血,瘋狂與狠毒,雷斯林癲狂的笑聲如同最淒厲的梟笑,他厲聲道,“你算什麼東西!你有什麼資格!我們是誰!我們是死靈法師!掌控死亡一極,淩駕生者之上,與時間同行,除了死亡,誰有資格審判我們!”

  “正是如此!”西格瑪咆哮道,“我就是死亡!”

  這句話仿佛撕裂了整個世界,無形的力量猛然擴散,咆哮的音波化作橫掃亡靈的威懾,雷斯林麾下的亡靈不約而同地發出了驚恐的慘叫聲,赤紅光輝搖搖欲墜,充滿了血腥詛咒的死亡之力仿佛狂風下的一豆燈火搖搖欲墜,雷斯林甚至無暇評價這句狂言,因為他發現,自己那浸淫磨練多年的死亡之力,竟然在這一剎那險些失去了控制。

  西格瑪的雙眼亮起了深幽湛藍的光焰,那是最純粹的死亡之力的色彩。

  就像剔透無暇的靈魂,就像寒冷靜默的玄冰。

  他向雷斯林緩緩走去,聲音一如先前那樣冷靜沈凝,卻多了君主般的威嚴:“冥界的大門已經敞開,我來送你上路。”

  “去死!”魔力湧動,赤芒閃耀,佈滿血色紋路的鮮血骨矛自虛轉實,六節吟誦,三秒成型,附加了殘忍法術和惡毒詛咒的複合魔法向西格瑪猛然轟去,雷斯林凝聚魔力,全力以赴,他已經完全沒有折磨對方的心思,他只想速戰速決,解決掉這個神秘莫測的傢夥。他的氣度,他的力量,他的話語。一切令雷斯林無比煩躁,一定要儘快解決它!

  拖拽著鮮紅焰尾的骨矛螺旋穿刺。鋒芒直指西格瑪的腦袋,死靈法師渾然不覺,不閃不避,昂然迎上,沒有改變骨矛的方向,沒有以魔法對攻中和,甚至沒有展開護盾,任由骨矛帶著奪命的厲嘯聲接近。雷斯林已經露出了喜色——就算骨矛僅僅擦破了對方的一點油皮,上面附著的毒素和詛咒也能順勢將這個傢夥變成一灘血水!

  然而殘忍的笑意還沒有在嘴邊綻放,就驟然僵住,他可以以一位高階法師的眼光和精神力起誓,對方絕對沒有使用任何防禦魔法,但那鋒銳無匹的骨矛卻轟然破碎——那尖利淬毒的矛尖直接命中了對方最脆弱的眼睛,卻如同摔到了鋼板上的雞蛋,從矛尖到焰尾,連同覆蓋其上的陰毒魔力,寸寸碎裂。消散於空氣之中,沒有一絲痕跡,而西格瑪甚至連眼睛都沒眨一下。依然不緊不慢地向他走來。

  這一定是什麼隱秘的防禦卷軸!裝腔作勢!

  雷斯林舉起法杖,指向西格瑪,連他自己都沒有發現,自己的喊叫聲已經有了一絲氣急敗壞:“不死僕從,合圍!給我碾碎他!”

  以精神力發動的指令對於亡靈僕從來說,是至高無上不可違背的命令,在來自主人的魔力的刺激下,亡靈生物們的眼中紅芒大盛,作為不死生物。它們的靈魂之火中只有對血肉的渴求,對肉身的執著。對生靈的嫉妒,接收到了攻擊的命令後。它們異口同聲地發出了懾人的嘶吼,舉起了刀劍和利爪,張開了猙獰的血盆大口,向被圍在核心的西格瑪猛然壓過去。

  然後他們聽到了一句話。

  “退下。”

  這短短的兩個字平靜淡然,沒有蘊含一絲力量,但不知為何,這聲音對於亡靈們來說,竟是如此得不可抗拒,居然輕而易舉地壓過了高階死靈法師夜以繼日的溫養打磨,還有兩者在死亡與時間的見證下訂立的契約,僅僅頃刻之間,死靈法師對亡靈僕從的絕對命令權已經不復存在,它們無法再接收命令,那聲音已經無法再命令它們,洶湧的死靈之海仿佛被剖開的竹子,自動地分向兩邊,即使是黃金級的高級亡靈也低下了猙獰的頭顱,像是被斬斷了線的傀儡,不再做出一點回應。

  “這是幻覺……”雷斯林呆住了,他無法想像能夠覆滅一支精銳部隊的不死僕從竟然如此輕易地失去了回應,這個天真幼稚的溫室花朵竟然搖身一變,變成了令他為之恐懼的強者,那一對閃耀著幽藍光芒的雙眼似乎能穿透他的靈魂,洞悉他的一切秘密,這是怎麼回事!?

  “你這怪物!”面對對方既無譏誚也無憤怒的平靜目光,雷斯林再也無法保持平靜,他狂吼著宣洩魔力,蝕骨啖肉、催魂奪魄的死靈法術猛烈地放射著,幽冥吐息、白骨幽魂、尖刺骨矛、黑暗獻祭……如暴雨般轟向那一臉平靜的年輕人,但一切全都毫無作用,就像一滴水珠融入了大海,只泛起一絲小小的水花,死靈法術破空而過的厲嘯聲不絕於耳,慘白、碧綠、幽藍、黑暗、猩紅,法術的輝光不斷閃耀,但一切的結果無非是轟然破碎,仿佛對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巒,一切的手段都沒能阻擋對方分毫,他依然向這裡走來,腳步不緊不慢,目光既無譏誚也無憤怒,只有最單純的殺意,而這足以令雷斯林失去方寸。

  但一切的掙扎,一切的瘋狂,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的腳步,沒有什麼能夠阻擋他的來臨。

  就像是……無法阻止死亡的來臨一樣。

  死亡。

  象徵著終末,世間最公平的東西。

  沒有人能逃過死亡的結局。

  無論是傳奇強者,還是小小的螻蟻,亦或是堅硬的磐石,或者是巍峨的高山,有生命的,沒有生命的,都有死亡的時刻,死亡是結局,死亡終將到來,沒有什麼可以延緩死亡的腳步。

  ——就像,就像沒有什麼能夠阻擋這個年輕人的腳步一樣。

  那挾死亡之宣告到來的身姿,像是幻想神話中司掌死亡的神祗。

  那是,死神。

  雷斯林終於感受到了恐懼,這股深入骨髓的恐懼感令他絕望,他想逃跑。無論逃到哪裡,再也不想見到這個怪物,這個可怕的人。但是手腳卻無法動彈,湧動的死亡之力也漸漸陷入了沈凝。恐懼,恐懼已經扼住了他的咽喉,而操縱這一切的人,已經來到了他的面前。

  正如死亡雖然虛無縹緲,但終有到來的一天。

  雷斯林與西格瑪四目相對。

  他咬牙道:“你……你到底是誰?是哪位傳奇法師的分身或者說是偽裝?”

  “我叫西格瑪,西格瑪.華盛頓。”年輕的死靈法師如此回答道,“一名小小的中階死靈法師,一柄懸在你們頭頂的利劍。一個承諾,一個使命,一個為亡魂復仇的使者,一個執行審判的人。”

  他伸出手來,伸向雷斯林的頭顱:“這是我的使命……復仇之魂,審判之心,以死亡懲罰死亡,用執著對抗執著,死亡很可怕,生命很脆弱。沒有人被死靈法師更清楚這件事情了,但正是因為如此,脆弱的世界才有守護的必要。強大的力量也有限制和監督的必要,即使你們不認同我的想法,但至少要確保,這股打破生死界限的強大力量不會被用於製造悲傷,不會被用於傷害無辜的人,如果你們的內心不足以承受生與死的重量,那就由我來毀掉你們……你們無法反抗,因為我就是死亡!”

  這已經是西格瑪第二次說這樣的話。

  與第一次不同的是,雷斯林這一次承受了對方所有的憤怒於殺意。

  他驀然發出了一聲痛苦的哀嚎。高階死靈法師那陰森深沈的死亡之力如同沸水般翻騰起來,他堵上耳朵。他大聲吼叫,他封閉聽覺。但這絲毫不能阻擋這一句話的無盡回音流入他的身體,侵入他的心臟,融入他的靈魂,仿佛融化積雪的烈陽一般,驅散他的執拗,他的仇恨,他的一切,他的堅持,最終,西格瑪按住了他的腦袋,淡然道:“看著我的眼睛。”

  不能看!不能看!雖然這樣命令著自己的身體,但不知為何,對方的語言中有著令他無法抗拒的力量,他不由自主地�起頭來,對方的雙眼蘊含著令他恐懼的蒼藍,無人能得知他究竟看到了什麼,那仿佛蘊藏著無盡黑暗的雙眸,靜靜地向他展現世界的一極,這是誰也無法逃脫的宿命,也是世間最為公義的審判。

  “可……可笑!”身處生與死的界限,雷斯林腦海中驟然閃現過一生的影像,他知道死亡已經臨近,但癲狂的扭曲和嗜血的執著散去,內心中熊熊燃燒的烈焰反而更加熾盛,這一生的一幕幕景象湧上心頭,悲傷,絕望,憤怒,殺戮……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強者為尊,弱者為奴,道德只是笑話,**驅使一切,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本質,無論如何洗刷,如何粉飾,都無法改變這一切,他厲聲長笑道,“這種狗屁幼稚愚蠢虛偽的論調,我永遠都不會承認的!我會在地獄裡,見證你那可悲偽善的幻滅的!”

  “遺憾的是……”西格瑪按住了他的頭顱,淡然道,“你沒有永遠了。”

  他眸中那宛如璀璨星河的藍焰猛然熾烈。

  將最純粹的殺意烙印在了雷斯林的靈魂深處。

  仿佛得到了命令一樣,雷斯林體內翻滾奔騰的死亡之力自動地運轉起來,沿著他的周身百骸,以越來越快的速度瘋狂運轉,他發出了一聲不似人類的痛苦慘叫,掙脫了西格瑪的鉗制,後退了幾步,他轉身想逃,但卻痛苦地彎下了腰,淡藍的火苗從他的身體各處慢慢亮起,燒毀了法袍,灼燒著他的身體,湮滅著他的魂靈,大股大股的黑色煙霧和血色咒怨瘋狂地湧出,包裹著他,這是他的罪孽,也是他的懲罰,他那已經千瘡百孔的身體一次又一次地迎接著慘烈的酷刑,那猛烈燃燒的死亡之力,要將他所製造的一切痛苦和悲傷,全都百倍地奉還在他的身上,絕不原諒,絕不忘記。

  神魂俱滅。

  西格瑪轉過身去,任憑雷斯林緩緩消散,他望著失去了控制者的亡靈僕從們,它們的目光呆滯又無助,有一個罪人擅自打擾了他們的死亡,這一場死亡裁決死亡的審判還沒有結束。

  “安息吧。”死靈法師對他們說,“願痛苦的魂平靜,願死去的人安寧。”

  亡靈們仰天厲嘯,黑色的血淚從空洞的眼眶中滑落,翻湧的黑氣和淡藍的光輝從它們的七竅中湧出,沖上雲霄,那翻滾的烏雲遇到了冰寒冷厲的負能量,凝結出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飛舞而落,漫天白絮隨風招搖,如同終獲自由的靈魂,靈動地紛飛於空中,它們舞動著美麗的旋弧,飄向沒有被烏雲覆蓋的天際。

  陰毒冰冷的死亡之力散去,原本兇惡的亡靈變得平靜,冷厲咒怨的眼神化作追憶的深情,作為人類的情感短暫地回到了死亡的軀殼,它們茫然地四顧著,回憶著曾經珍視著的親人,然而生與死之間的天淵,擊碎了亡靈殘存的記憶,最終,作為人類的回憶已經變得如同星火般微茫,他們將無助的目光望向了唯一的生者,以亡靈生物的本能,他們在這個人類的靈魂中感受到了令他們敬畏的東西,或許,或許還有一點不知為何的尊敬。

  它們遲鈍地活動著身體,空洞的眼神中透著一點點它們也未察覺到的索求。

  一個接一個。

  死靈法師在他們中走過,經過一個個飽經苦難的死者。

  在這些亡靈生物的感知視界中,一點光芒漸漸閃亮,最終化作了令它們平靜安寧的光,就像是黑暗中的一座燈塔,照亮死者們前行的道路。

  一聲聲沙啞的哭泣從亡靈們的口中發出,明明是死者的悲泣,卻一點不會讓人感到毛骨悚然,他們的悲傷已經被撫平,他們的怨恨已經被化解,哭聲中蘊含著的,只有對生命的留戀,對親人的不舍,對這個美麗世界最後的告別,他們終於走到了生命的盡頭。

  西格瑪在亡靈們之中走過。

  他步履所及,越來越多的亡靈籠罩在淡藍的光暈之中,死者們扭曲的面容變得平靜,他們伸出了傷痕累累的手,伸向遙遠的虛空,那裡是死者的家園,永恆的冥界,一切死亡終歸之所,一個人為他們打開了通往新家園的門戶。

  一位位亡靈消失在璀璨的光輝之中。

  有時溫暖靈魂的,並不只是熾熱的光,死亡有時也能帶來平靜。

  可惜死去的雷斯林,永遠無法明白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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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6:49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7:58 編輯

第二百六十六章 是審判!

  蒼穹之上,黑色的烏雲漸漸彙聚,陰暗的色調遮蔽了陽光,明明不到正午,妮娜維朵拉莊園之下卻籠罩在一片暗色之中,此時大批人馬在相互對峙——有心人都注意到了,不久之前,鋼鐵巨熊軍團有大批騎兵出營,向著卡爾洛的方向趕去,這就說明,此時的軍團封鎖線已經薄弱到了極點,再加上沒有那該死的鋼鐵公主坐鎮,似乎有大便宜可撈。

  負責軍團防務的副官心中叫苦,一方面是己方守備薄弱,其次是這群聖職者的咄咄逼人,據他們講,那天殺的西格瑪弄死了幾個聖職者,眼前這位脾氣火爆的修士長是來討說法的。

  副官心中雖然不信西格瑪會閑來無事去殺聖職者,但對方信誓旦旦,雙目通紅,顯然是悲憤交加,一言不合就要動手,面對哀兵之勢,副官心底就怯了幾分,但身為帝國軍人,怎麼會輕易退讓低頭?是以軍團上下寸步不讓,已經進入最高警戒狀態,做好了大規模武裝衝突的準備,而跟著聖職者們來看戲助威的閒雜人等唯恐天下不亂,明裡說話,暗中挑撥,很快就演變成了叫囂和謾駡,形勢一片混亂,估計只要一點小小的火星,就能將這個炸藥桶徹底引爆。

  “還差一點小小的火星啊……”雷斯林從山上俯視著營盤的亂象,他緩緩�起手來,“那麼,就由我……”

  “你最好不要這麼做。”平靜的聲音從背後響起,雷斯林嘴角浮現出一絲冷笑,轉過身來,“我很驚訝,你竟然有膽子出現在我面前。”

  “我也很驚訝……我不是沒想過特斯拉其實和你是一夥的,也曾想過那個智商高卻情商低的傢夥會不會被你算計,但我沒料到的是,你居然成功地算計了她。”西格瑪歎息道,“是阿蘭,對嗎?她最好平安無事,否則我會讓你後悔生在這個世界上。”

  “只有心懷畏懼的人才會出言恐嚇,小子,你在害怕什麼?”雷斯林陰笑道。

  西格瑪表情沈凝,然而就在此時,一直一語不發的坎布拉身形疾動,一枚金色的護盾浮現在周身,侯爵身影連閃,頃刻之間就衝入了左近的廢墟之中,沒入無邊的黑暗,看他的速度和應變能力,應該是白銀階左右的水準,可一直隱忍不發,甚至被西格瑪所擒時也不顯山露水,直至此刻,方才一舉爆發,成功逃離。

  “哈哈。”雷斯林似乎在享受將獵物逼入絕境的快樂,“你連最後的籌碼都失去了。”

  “籌碼?已經不需要了,事情已經變得簡單起來,不需要所謂的交換人質了,解決掉你,一切都會迎刃而解,解決不了你,阿蘭她們救回來也沒用。”西格瑪冷笑道,“而且,這件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這件事情後隱藏著什麼樣的秘密和陰謀,我越來越感興趣了……你應該是操縱一切的幕後主使吧,表面上聽從坎布拉的命令,實際上直接對皇帝負責?真是冷血啊,我們的陛下……”

  “哦?你怎麼知道我是操縱一切的幕後主使……你以為我會這麼問?”雷斯林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看不出你試圖拖延時間的拙劣把戲?不管你有什麼打算,你的一切期望都將落空,放心,我會讓你最後一個死去,在見證了自身信念的幻滅之後!”

  死靈法師厲喝一聲,一道死亡射線從他的白骨法杖中驟然射出,向著山下聖職者的方向射去!

  然後,聖光閃耀。

  一面純白色的聖盾浮現於虛空之中,隱約之間,兩片碩大的光翼閃動著華美的光彩,將致命的死亡射線攔下,隨即,聖盾虛無,光翼破碎,化作璀璨的光羽融入了所有人的體內,一道耀目的聖光劃過昏暗的天空,拉開征戰的序幕。

  猛烈的喊殺聲從山腳震響,鐵騎隆隆,大批騎兵從密林中湧出,向著莊園的方向洶湧而來,又有一支純白色的聖職者部隊穿過軍團的營盤,封鎖線之外,去而複返的軍團精銳彈壓住了蠢蠢欲動的人群,封鎖線之內,執行封堵任務的防禦部隊協同聖職者們一起,向妮娜維朵拉莊園急速挺進。

  “都說了,你最好不要這麼做,因為你的攻擊,正是他們回應的信號。”西格瑪好心解釋道,“為什麼聖職者會與帝國聯手,而且還是在這種情況下?很奇怪嗎?認識我馬子嗎?是胸部不大的那個,她在教廷中有著卓著的聲望,由她出面解釋,你以為你那拙劣的栽贓會奏效?”

  “原來如此。”雷斯林望著沿著山路向上挺進的部隊,忽而冷笑道,“可是你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你以為特斯拉死了,我就沒法開動這架天象武器嗎?”

  他話音剛落,天空驟然轟鳴,雪亮的銀蛇化作致命的雷霆從天而降,向人群重重劈去,這些傢夥輕敵的冒進,足以將他們全部葬送,變成亡靈生物的餌料和召喚宿體!

  但是很快,雷斯林就發出了驚異的聲音,因為他發現,雷霆的落點十分固定,像是被什麼牽引一樣,他集中目力看去,發現隨著軍團同行的是一輛輛奇形怪狀的鐵車,不僅豎著一根長長的鐵釺,尾部還連著銀亮的金屬線,除此之外,還有穿著古怪的金屬罩衣的士兵背著一大捆以銀線相連的鐵槍,漫山遍野四處亂插。

  而電閃雷鳴的攻擊,正被這一根根鐵槍牽引,最終流入大地。

  “如果操縱雷霆的是特斯拉,那他們都死定了,雷電在他手中,才會有靈性,而現在操縱它的是你,在你的手中,這玩意兒,只是一件模式死板的武器。”西格瑪面無表情道,“我閉著眼睛就能想出六十七種法子讓它變成什麼都做不了的廢鐵。”

  雷斯林嘿了一聲,並不答話,西格瑪冷冷道:“還有什麼底牌後手嗎?如果沒有的話,建議你現在就動手,否則等人來齊了,就變成我們單挑你一個了。”

  雷斯林僅以冷笑作答,並不理會西格瑪的試探挑釁,他不動手,西格瑪也靜默,無言的沈默持續片刻,就被戰馬的嘶鳴聲打破,“早已出營”的柳德米拉,還有菲歐娜,以及姬莉,三位騎士於疾馳中飛身下馬,移形換位,將雷斯林圍在核心。

  “就是他嗎?”鋼鐵公主盯著雷斯林,露出嗜血的笑容,“與高階法師生死搏殺,可是求之不得的寶貴經驗,我有一個提議,他的亡靈召喚僕從就由我的人打發掉,再由我的兩名黃金劍士掠陣,至於這個老貨,就由我們四人聯手圍殺,四對一,如何?”

  菲歐娜和姬莉將質詢的目光投向了西格瑪。

  面對柳德米拉的言論,雷斯林只是露出了一個譏諷的笑容,他望著天空中厚重的烏雲,再傾聽不遠處人馬的嘶鳴與沈重的呼吸聲,梟笑道:“是時候了。”

  “終於給我等到了……原來這就是你的底牌。”雷斯林剛剛通過精神連結下達命令,閉上雙眼的西格瑪就睜開了黑色的眸子,他淡然道,“感應到了……這傢夥在山上幾處埋下了類似於瘟疫放射器之類的投放裝置,看來是想借助這天象,用一場大雨將致命的瘟疫病毒投放到卡爾洛全境,裝置一共有四個,分別是六點鐘方向七百五十米,九點鐘方向一千三百米,十二點鐘方向八百九十米,三點鐘方向一千一百米,四個裝置,都有高級亡靈和大批低階亡靈守護,分配好人選,把它們處理掉,注意安全,小心行動。”

  姬莉一聽,皺眉道:“那你呢?”

  “我來與他處理一些私人恩怨。”西格瑪沈聲道,“不是四對一,是一對一。”

  柳德米拉聞言,轉身就走,菲歐娜遲疑一下,隨即跟上。

  姬莉跺了跺腳,收劍入鞘,跨上戰馬去尋教廷的隊伍,柳德米拉對卡爾洛教區的聖職者們並無發號施令的權力,她必須從中調度。

  雷斯林愣了一下,隨即陰笑道:“真可憐,就這麼被拋棄了嗎?”

  西格瑪露出了淡淡的笑意:“注孤生的死靈單身狗,你懂什麼。”

  “哈,不管怎麼說,你的表現堪稱精彩,居然將我的每一步都規劃了應對手段……你果然一直都在拖延時間,不過不是等待援軍,而是等待我暴露出最後的底牌。”雷斯林拍了拍手掌,“可惜,這麼好的苗子,居然被阿特拉斯教成了一個蠢材。”

  “最後的底牌?”西格瑪失笑道,“這樣一來,你豈不是死定了?”

  “別這麼肯定,小子。”雷斯林驟然露出了猙獰的笑容,“難道你的導師沒教過你,陰謀也好,佈局也罷,一切的一切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沒有任何意義嗎?你難道就沒想過,我在這裡即刻殺了你,然後再去一個個解決你的小情人們,你的佈局就全都泡湯了?”

  “他們當然教過。”西格瑪點頭道,“換言之,假如我在這裡幹掉你,那你再多的陰謀,再多的謎團,再多的秘密,都不會有任何的意義。”

  “幹掉我?我沒聽錯吧!”雷斯林仿佛聽到了一個天大的笑話,仰天狂笑道,“一個中階死靈法師,想要挑戰高階死靈法師?你的自信已經蛻變成狂妄了嗎?誰給你的底氣?”

  “賬不應該這麼算……我不需要親手殺了你,只需要拖住你,等她們解決好了那邊的事情之後,回來慢慢地磨死你。”西格瑪攤手道,“而你,就算有本事殺了我,也沒有力氣把四路人馬一一解決吧,期間出了一點小差錯,你的計畫就全盤崩塌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佔據主動權的是我,你還是乖乖考慮怎麼跑路吧。”

  “那你可就又錯了。”雷斯林的笑容無比歡暢,“我說過,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一切都會變得毫無意義……如果我能以最快的速度殺掉你,還有連續襲破四路人馬的餘力,那一切又會變得截然不同。”

  西格瑪搖頭道:“你做不到。”

  “別這麼自信,孩子。”雷斯林的聲音變得冷厲無比,白骨法杖的骷髏杖首綻放出慘綠色的光芒,低沈的嚎叫聲此起彼伏,大地在翻滾,在顫動,一隻隻不死凶靈出現,從土中爬出,從廢墟中走出,從林子中鑽出,他們有的手持利刃,有的身上翻騰著狂暴的元素波動,有的身軀龐大,有的模樣詭異,頃刻之間,西格瑪已經被亡靈生物們裡三層外三層地團團包圍,而陰影之中,依然有亡靈如怨如訴的低泣,源源不絕。

  “這個莊園的死者,甚至是死在這裡的法師聯邦清道夫部隊,都被你煉成了亡靈生物。”西格瑪望著那幾個元素波動極為劇烈的不死亡靈,淡然道,“人群之中,居然還隱藏著至少三個高級亡靈,加上守護發射器的,一共有七名戰力堪比黃金級的高級凶靈,真是好大的手筆……我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你到底背負著什麼樣的使命。”

  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剛剛那次也是,輕易地辨識出了千米之外隱藏很深的高階亡靈。

  “基本上,我認為,人死了以後就沒有任何權利可言了。”雷斯林心中雖然有一點驚奇,但絕不認為西格瑪會在這種劣勢下翻盤,不過令他稍稍不安的是,見識到這種壓倒性的恐怖陣容,這個不知深淺的年輕人依然沒有露出驚容,這究竟是虛張聲勢,還是有所憑依,雷斯林越發搞不明白了,最終,他決定動手,“結束吧……雖然很想再戲耍你一下,但我必須要承認,你給我一種不好的感覺,我要儘快殺掉你,放心好了,你會成為我的戰利品和新的素材,就像你的小情人們一樣……”

  “說夠了嗎?”西格瑪大步向雷斯林走去,他的面容無悲無喜,只有眼中閃爍著淩厲的光芒,“在動手之前,我得告訴你一件事情——從一開始你就弄錯了,這不是挑戰,是審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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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6:26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7:57 編輯

第二百六十五章 風暴彙聚

  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濃密的樹林中穿行著,大人拉著孩子。

  “媽媽,我們為什麼要跑啊!”阿蘭被母親拽著,手腕傳來的力量出乎意料的大,趁著姬莉與神秘人惡鬥的時候,她的母親強行帶著她從後門離開了家,小姑娘從來沒看到過和藹的母親如此失態決絕,直到稍作休息時,她才忍不住詢問道。

  “想不到,那個年輕人居然是死靈法師……”阿蘭的母親回過頭來,語氣堅決,又帶著一點點傷感,“你的父親說,絕對不能讓死靈法師看到你!”

  “父親……”提到父親,阿蘭的眼中浮現出一片陰霾,不過她還是揚起小臉,努力地為西格瑪分辯,“西格瑪哥哥是好人,媽媽你也知道的!”

  “也許這只是表像……抱歉呢,阿蘭,我不能冒一點險。”阿蘭的媽媽勉強露出了笑容,“聽著,這裡已經不能再住下去了,我們必須離開,離開卡爾洛……”
離開卡爾洛?

  阿蘭微微一怔,以她小小的年紀,雖然對外面的世界有所嚮往,但終究無法想像卡爾洛之外的風景是什麼樣的,她一時有些膽怯,也捨不得教父,捨不得這裡的人們,不過母親的語氣是如此得堅決,堅決之下還有一點傷感和隱約的哀求,她低下了頭,輕聲歎了口氣。

  隨即,阿蘭沒來由得心中一驚,就像當初她在人群裡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西格瑪一樣,同樣察覺到了有個人在靠近。然後,她聽到了一陣令她頭皮發麻的陰笑:“不能讓死靈法師看到?為什麼?來,讓我看看。”

  一個身披灰袍的人驟然出現在左近。臉龐隱藏在兜帽下的黑暗中,只露出一對懾人的眸子,從見到他的第一眼,阿蘭就忍不住心中的恐懼和嘔吐感,這個人給她的感覺非常之糟,令她厭惡、痛恨和想要遠遠避開,這是第二個令她產生強烈情感的陌生人。第一個是西格瑪,身上有一股溫暖平和的氣息,令她想要親近和接觸。與這個人產生了強烈的對比。

  於是阿蘭知道,這個人,是跟西格瑪哥哥截然不同的兩個人。

  西格瑪哥哥有多好,他就有多壞。

  她一把抓住了母親的手。拉著她就想往後跑。然而一股陰冷的風吹來,小姑娘一時感覺天旋地轉,軟軟地倒在地上,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聽到了那大壞蛋不懷好意的冷笑:“沒想到居然有令我感興趣的事情,女人,你最好乖乖回答我的問題……”


  妮娜維朵拉莊園,在一處斷壁殘垣間。一間地下室避開了雷電的轟擊,有客人來訪。漫步走入地下的密室,然後,他聽到了一聲冷哼。

  “太慢了。”

  “出了點小問題,留守的那名聖騎士很是棘手,看來也不是尋常角色。”雷斯林將肩上的一對母女放下,“莊園又被帝隊和一群烏合之眾圍得密不透風,上山很費事。”

  不知道在忙活什麼的特斯拉回過頭來,溫柔地將阿蘭和她的母親抱到了一邊的床上,仔細地檢查了一下阿蘭的情況,雷斯林看著他的動作,桀桀笑道:“不信任我?”

  “從來都不信任。”特斯拉毫不客氣地回答道。

  “嘿,隨便把我當成勞力指使,連句感謝都不說。”雷斯林哂笑一聲,“罷了,大人命令我配合你,還有什麼需要我去做的?趕緊說,做完後我還有些私人恩怨要解決。”

  “一切按照原計劃進行就可以了。”特斯拉頭也不回,淡然道,“順便跟你說一聲,坎布拉必須要死,你想要阻止我,就儘管做吧。”

  “這可有點麻煩,畢竟他可是很有用的……”雷斯林皺起了眉頭。

  “他想對阿蘭出手,我不可能放過她。”特斯拉冷冰冰道,“你要阻攔,連你一起殺,反正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有時我真想撕了你這張嘴……不過念在你講的都是真話的份上,就放過你吧。”雷斯林思索了一下,眼前一亮,“有了……你看這樣如何?我猜那小子多半已經把坎布拉捉到手了,以他的脾氣,侯爵大人估計很難活下去,就將這個任務交給他吧,哈哈,真不知道他看到我們這兩個‘仇人’聯手的時候,會是個什麼表情……”

  “你不說我還忘記了。”特斯拉不動聲色道,“是我把他引到了你弟子那裡,間接害死了你的學生,要說報仇,我也是你的仇人來著。”

  “法師,尤其是死靈法師,要有一顆百無禁忌的心,區區一個弟子罷了,之所以會裝出憤怒的樣子,只是為了麻痹一些自以為是的蠢材罷了,如果他們知道我是個漠視一切生命的劊子手,那可就睡不安穩了……”雷斯林嘶啞地笑了起來,“那個小子很聰明,但是太天真,如果他知道我這根法杖的骸骨材料取自我的導師、親生兒子以及親生父親的話,說不定還能察覺到些什麼,可惜,這種從溫室中長大的花兒,認為這個世界像他想像得那樣美好,他永遠不會明白,背後刺來的匕首是什麼樣的感覺。”

  雷斯林陰森森地笑了起來:“知道嗎?我最喜歡折磨這種天才少年了,崩塌他們的世界觀,粉碎他們的信念,讓他們知道,自己曾經相信的東西,是多麼得幼稚可笑……”

  特斯拉露出了厭惡的表情,揮手道:“你可以走了,永別了。”

  “永別……對啊,你快要死了。”雷斯林舔了舔嘴角,“如果不是大人嚴令我對你出手,真想親手執行對你的處決啊……收割你的生命,一定是一大樂事。”

  “知道嗎。雷斯林。”特斯拉歎息道,“正是因為有你們這群人在,我才無比厭惡聖殿。”

  “你這回可就說錯了。正是因為有我們這群人在,聖殿的偉大計畫才不是幾句空話。”雷斯林桀桀笑道,“理想越光明,手段就越黑暗,聖殿中也有所謂的正義使者們,他們的心腸和理想比起最純粹的聖職者也差不到哪去,然而聖殿與教廷的不同之處在於。聖殿不僅有心懷正義和憐憫的正義夥伴,也有我們這種沾染鮮血的墮落者,我們互相看不順眼。但卻願意為了同一個理想奉獻自己的力量,只不過是手段和任務各不相同罷了,我們比教廷更加務實原本教廷也有機會成為另一個聖殿,但是他們已經被聖光燒壞了腦袋。連宗教裁判所居然也在講道理……那事實結果又如何呢?遵從著聖光的教誨。堅持著自己的信念,一代代的聖職者前赴後繼,為了將這個世界變得更好而失去生命,然而更多的聖職者逝去,這片大地還是這片大地,得到的只有悲傷罷了,就像你的妻子……”

  特斯拉厲聲道:“住口!”

  “……我原以為你心中一定燃燒著熊熊燃燒的烈焰,就像我一樣。”雷斯林悵然歎道。“現在看來,我們確實不是一路貨色。”

  他轉身離開:“永別了。阿爾伯特特斯拉。”

  特斯拉僅以沈默作答。

  雷斯林踏上檯階,露出了冰冷的笑容。

  一聲淒厲的嘶吼聲從背後驟然響起,然後是特斯拉憤怒的咆哮:“雷斯林,你幹了什麼!”

  死靈法師施施然轉過身來,只見原本躺在石床上的阿蘭的母親面目猙獰,伸手向特斯拉抓去,魔道學者操縱閃電,努力將女人束縛起來,雷斯林歎息道:“所以說,我一直說,你講的都是真話。首先,絕對不能信任我,其次,背叛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特斯拉面容冷厲:“那就……”

  “在對我動手之前……”死靈法師梟笑道,“我保證那個女人會在一秒鐘之內炸開,那個你抱有莫名感情的小姑娘,就要失去母親了,就像你的女兒一樣……”

  特斯拉雙目赤紅:“住口!住口!”

  “住口?自欺欺人的傢夥,躲在卡爾洛的這幾年,除了埋頭搞你的研究之外,一直心懷歉疚吧,覺得對不起你的女兒,覺得對不起你的妻子,於是你偶然見到了這一對母女,究竟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態呢?是把她們當成了替代品吧,將她們視作一個從頭再來的機會,如果照顧好她們,就相當於照顧好了你的妻子和女兒……”雷斯林哈哈笑道,“所以,自始至終,她們對你來說,只是一個虛假的替代品,用來慰藉你那比小草還要脆弱的心靈的替代品,更可笑的是,你這個膽小鬼居然自始至終都不敢出現……”

  特斯拉一聲咆哮,空氣中驟然炸響了閃電的爆鳴,然而在毀滅性的雷系力量面前,雷斯林依然面不改色,淡然道:“在動手之前,告訴你一件小事……其實這個小姑娘,一直都醒著啊。”

  特斯拉心中驟然一震,轉頭看向阿蘭,但同時他也撐起了堅固無比的電磁屏障護盾,將三人護在其中,抵擋雷斯林有可能發出的偷襲,可是料想中的偷襲並沒有發生,他回頭的一剎那,阿蘭也睜開了眼睛,這一對關係奇異的教父教女,驀然間四目相對。

  無人能夠知曉特斯拉心中的混亂,他想說些什麼,但不知從何處說起,面對著少女毫無神彩的眸子,他心中巨震,記憶浮出水面,時光流轉十年,當年在妻子屍身的身邊,年幼的女兒也曾露出這種空洞的表情……

  然後他突然感到了一陣劇痛。

  低下頭來,阿蘭纖細的小手握著一把匕首,深深地沒入了他的胸膛。

  “我說什麼來著?有時候致命的匕首有可能來自背後啊。”雷斯林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真是痛快……每一次用智謀和陷阱將強敵送入死地,都令我心曠神怡,這種成就感你懂嗎?僅次於將強大或美麗的事物煉製成亡靈。”

  特斯拉噴出一口血來,血點濺在了阿蘭那稚嫩的小臉上。他艱難道:“為……為什麼?”

  “為什麼?你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小動作嗎?既然你利用我們,就別怪我利用你了,況且。特斯拉,聖殿的人豈容你說殺就殺。”雷斯林傲然道,“你可是看中了那個小子?想要把你一生的心血和成果交給他嗎?我豈會容許這麼可怕的武器落入死亡國度的手中!”

  特斯拉艱難地搖頭道:“不是武器……那不是武器……”

  “這就是我最厭惡你的地方,或者說,最厭惡你們這群所謂的‘天才’的地方。揮霍著自己的天資,因為會取得比別人更高的成就,擁有比普通人更強的力量。所以就堅持什麼所謂的底線,做著什麼美夢,知道嗎?在你們這群天才們為了自己的成就洋洋得意。為了自己的底線和原則而自鳴得意,其他天資不如你們的人,正付出著千倍百倍的努力,為了達到你們的高度而不惜所有……”雷斯林的雙目燃燒起赤紅色的血焰。“你之前說過。你這個天氣控制儀,是為了調節天候,控制降雨,治旱止澇,發展農業?真是令人厭惡的嘴臉啊,我告訴你,這種東西的真正用途……如果將載滿瘟疫病毒的毒氣彈打入雲氣之中,然後再用它控制降雨。會起到什麼樣的作用?特斯拉,我們死靈法師。才是最適合使用它的人!”

  特斯拉的瞳孔驟然一縮,掙扎道:“你……你難道……”

  “腦筋轉得不慢。”雷斯林哂笑道,“如今妮娜維朵拉莊園周圍圍滿了各色人等,從帝團到卡爾洛各勢力,從帝國公主到教區修士長,甚至波及到卡爾洛全城,如果這麼多的精英力量,這麼多無辜平民全都死於一場充斥著亡靈病毒的毀滅死雨,到底能在大陸掀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呢?特斯拉,你的計畫太過小家子氣了,而且充斥著你自己的私心,哪有我的計畫這樣爽利?”

  魔道學者艱難道:“不行,不能……”

  “不能?為什麼?這一切,可是為了你的最終計畫服務的,難道你所預想的,不是通過不斷的殺戮引來更多的關注,最終引來一名聖域大師,使其隕落,引起全大陸的關注嗎?”雷斯林冷笑道,“然後你那個瘋狂的復仇計畫才有啟動的機會……既然你可以因為自己的仇恨而肆意殺戮無辜,為什麼我不能?你不覺得很可笑嗎?”

  特斯拉一時語塞。

  雷斯林哼了一聲,繼而陰笑道:“而且……那個自以為是的小子既然察覺到了我給他故意留下的線索,一定會開始佈局應對謀劃,做出萬全的安排,他會覺得自己穩操勝券,一定會贏,此刻想必正悠然地帶著坎布拉向這邊趕來,準備攫取勝利的果實,享受一場酣暢淋漓的大勝然後他會發現,他的朋友,還有因他的計畫彙聚在一起、準備獲取勝利的人們,因為他的自負和愚蠢,全都死了!多麼令人興奮的場面啊!我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他那時的嘴臉了!”

  雷斯林望著掙扎著想要說話的特斯拉,嘿笑道:“你一定想說,我是無法得手的,可惜你又失望了,你自以為隱秘,但我們早就知道了天象武器的位置所在,我雖然不太精通煉金術,但控制著它彙聚雲氣、下一場雨還是可以的,剩下的,就交給聖殿的煉金大師們鑽研吧。”

  魔道學者還想說話,但嘴邊已經吐出了潺潺鮮血,阿蘭依舊保持著刺出匕首的姿勢,眼神空洞,面色呆滯,她還處於雷斯林的控制之下,死靈法師察覺到特斯拉死期將近,伸手彈出了一道魔力,封住了他的行動能力,卻維繫著他的生機:“別隨便就死了……你還有最後的用處。別忘了,你害死了我的弟子,得賠我一個。”

  雷斯林望著阿蘭,桀桀笑道:“真是意料之外,居然給我碰到了一塊難得的好材料,跟她一比,我的上一任弟子簡直是塊破石頭……不過再好的材料,也要細心地打磨,否則就會變成那小子那種天真幼稚的廢物,好了,我未來的弟子,第一堂課就要開始了。”

  特斯拉顯然明白了阿蘭想要幹什麼,他想說什麼,但卻沒有了說話的力氣,雷斯林哈哈笑道:“順便跟你一提,我剛剛沒說慌,這孩子雖然被我操縱著身體,但是意識一直都沒消失,她能看能聽,一直如此,從替代品的話題,到親手殺了自己的教父……”

  他伸手一點。

  阿蘭的身體隨之一顫。

  少女依然保持著這樣的姿態。

  還有無比空洞的眸子。

  她張大了嘴巴,身體顫抖著,像是在無聲地、絕望地哭泣。

  望著奄奄待斃的特斯拉,望著生死不明的母親。

  “對了,就是這樣,感受絕望,感受深入骨髓的絕望……”雷斯林的聲音仿佛是來自地獄的詛咒,“這個世界就是這樣……被別人肆意欺侮,隨意蹂躪,任意奪走珍視之人的生命,踐踏寶貴的事物,然後你才會明白,欺侮別人,蹂躪弱者,對別人生殺予奪,隨意破壞,肆意殺戮,掌握他人的命運,究竟是何等得快意……”

  滿意於小女孩兒投來的仇恨的目光,雷斯林留下了一句“好好享受”,飄然離開了地下室,厚重的骨牆封住了出路,死靈法師望著妮娜維朵拉莊園上空灰暗的天際,露出了狂熱的、興奮的笑容。

  此時,卡爾洛各大勢力精銳出城,向莊園浩蕩趕來。

  此時,發現了城中升起的信號彈,一批鋼鐵巨熊軍團的騎兵轟然出營,向卡爾洛的方向趕去,據目擊者城,鋼鐵公主就在隊伍裡。

  此時,鳳凰商會的供奉會合黑暗兄弟會的刺殺大師,正圍著某位管家一頓胖揍。

  此時,姬莉下落不明。

  此時,西格瑪挾持坎布拉侯爵向莊園趕來,一路上,侯爵大人明白了什麼叫語言的暴力和人類最大的惡意,很想上吊。

  他們都不知道,暴風彙聚的中心,究竟將發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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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5:59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7:56 編輯


第二百六十四章 有毒!

  就在這裡吧。

  暗影鬥氣蓬勃展開,純粹的黑暗融入建築物的倒影之中,隱藏著身形,管家從這裡凝視著他的目標,他左手握著那枚信號彈,右手拿著一枚死靈法術卷軸,從這裡穿過一個小廣場,就是卡爾洛教區的中央大教堂,大概在十幾分鐘之前,得知四名聖騎士無辜身死的修士長怒火衝天地率領兩隊血色十字軍向妮娜維朵拉莊園的方向衝去,想必是要直接找公主要人,為枉死的同僚討一個說法。

  明知道聖職者們是衝著帝國公主去的,可卡爾洛的軍政大佬全都裝聾作啞,視而不見,其他諸如傭兵工會、法師協會和黑暗兄弟會及其他大小地頭蛇組織和大人物的代理人們大多都以助拳之名派出了麾下精銳,連卡爾洛是卡爾洛人的卡爾洛這種口號都喊出來了,可壯聲勢是假,想要伺機分一杯羹倒是真,不過無論別人是何等得心懷鬼胎,但修士長的目標大概純粹又單一,聖職者們比誰都要護短,一下子死了四名同僚,一定讓他們憤怒又傷心。

  而這就是管家的計畫……在這種情況下,如果“兇手”大搖大擺地出現在大教堂前,挑釁似地用死靈法術打壞了教堂的大門,甚至打傷打死了人,一定會火上加油式地增加聖職者們的狂怒,而做完這一切後再放出信號彈,運氣好的話,不僅能將鋼鐵巨熊軍團引來,還能將心中憂慮的那名女騎士和那小子一起引來,畢竟資訊不對等,這三方都會以為是夥伴出了差錯,不過要讓他們失望了,他們會面對的。只有怒氣盈胸殺意沸騰的聖騎士們……

  ——雖然大概不會打起來,但自己的本意也不是讓他們互相殘殺,只要營造出一系列的誤會。讓他們陷入麻煩的泥潭之中,全都脫不開身。那自己的目的就達到了。

  管家再次確認了一下天氣,此時正值早晨,太陽從東方初生,陽光照射,將影子拉得極長,這裡整齊密集的建築所投下的陰影,是暗影劍士的主場,完事之後。他可以立刻融入黑暗,從容遁走,以他黃金階的暗影鬥氣強度,完全能在聖職者反應過來之前大搖大擺地離開。

  執行任務之前,一定要事先規劃好退路,雖然計畫總會遭遇或大或小的意外,但準備充分的人有更大幾率活下去——這是他從小就接受的教育,一直奉為信條。

  他深吸了一口氣,從黑暗中走出,黑色的刺殺服已經換下。取而代之的是一襲灰色的長袍,那令人心生壓抑的色彩,那遮住大半面孔的兜帽。那以暗影鬥氣營造出的黑暗感,任誰第一眼看上去都覺得他是個死靈法師,誰會想到這一襲法師袍之下居然是一個黃金階的暗影劍士?

  清晨的廣場中已經有了行人,雖然他們並不知道碼頭區發生的慘案,但是面對著未知的事物,生靈的本能依然讓他們暗自閃避,很快他們就覺得自己的選擇十分明智,因為隨著神秘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呢喃聲中,一道淡藍色的魔法陣絢爛展開。那色彩淡藍卻致命,散發著一種與死亡同行的沈重。一聲令人不由自主捂緊耳朵的淒厲嘯聲中,雪白森然的骨矛拖拽著一道長長的藍色光焰呼嘯而去。重重地轟在了大教堂那高大的門戶上。

  轟然咆哮,碎木橫飛,在人們呆滯的目光中,這歷史久遠的教堂大門驟然碎裂,骨矛上的死亡之力迅速腐蝕著精心打磨的木料,教堂內部傳來了嘈雜的驚呼和憤怒的吼聲,而做完這一切的“死靈法師”陰森一笑,舉起了手中的信號彈,按下了發射的機關。

  一聲尖銳的響聲,赤紅色的閃光彈拖拽著長長的焰尾衝上天際,而後驟然爆開,化作一道猙獰咆哮的熊頭圖案,明亮的色彩懸浮於天空,經久不散,雖然被這“死靈法師”之前的暴行驚得目瞪口呆,但是人們還是不由自主地看向天空的煙火。

  然後,他們突然聞到了一股惡臭。

  老實說,這是比平民學校的廁所還要臭的味道。

  他們不由自主地掩起了鼻子,低下頭,尋找著臭氣的來源,最後,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那名死靈法師——面對這種恐怖分子,人們本該尖叫著四散逃離,畢竟微冷的早晨,教堂前的廣場,神秘的法師,可怕的法術,這一切是小說中經常出現的橋段,無非是邪惡的反派與正義的聖職者之間的大戰,稍不留神,圍觀者就要做那即將領便當的龍套,不過眼前的這一幕實在過於匪夷所思,不知是誰噗嗤地笑了一聲,然後,廣場之中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甚至離得比較近、聽力比較好的人,還能聽到對方呆呆的一聲“誒”式的疑問語氣詞。

  高高舉著手,發出信號彈的姿勢很帥很酷,但是這神秘可怕的死靈法師手中,並不是信號彈的發射筒,而是短短的一截殘骸,在發射出信號的一剎那,發射筒就炸開了,一種神秘的物質四散飛濺,綠中帶黃,讓人不由自主地就想到了某種不能多提的事物,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這種顏色很合適,尤其是濺在灰色的死靈法師袍上,非常顯眼,斑斕的圖案,就像稚童隨意拉尿的塗鴉,管家很顯然沒有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情。

  於是他又呆呆地誒了一聲。

  直至強烈的惡臭湧入鼻腔,這種可怕的味道差點令他嘔出來,管家才明白過來,有人在信號彈裡添了屎,他忙不�地將發射筒的殘骸扔到一邊,強烈的味道不停強姦著他的感官,從視覺,到嗅覺,然後再是觸覺——當發射筒炸開的一瞬間,雖然猝不及防,但是優秀的身手和嚴格的訓練還是讓他做出了最佳的反應,鬥氣與肢體護住了頭部,總算沒有讓臉上遭殃,但身上濺了不少,手上還沾了一點。看著身上的法袍,聞著令他窒息的惡臭,再加上手上那不敢多想的觸覺。一切的一切令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他簡直要發瘋了。

  這特麼到底是什麼!絕對不是人類能夠產出來的東西!怎麼會這麼臭!——等等。信號彈裡為什麼會有這種東西!?

  管家突然意識到了這個非常嚴重的問題。

  他的腦袋裡驟然閃過了西格瑪的身影,信號彈無疑是西格瑪從柳德米拉處取得,然後交給了女聖騎士,假如這一切是他做的手腳,那問題可就嚴重了——這說明對方對己方的計畫早有察覺,他甚至早就看穿了一切,洞悉了自己甚至坎布拉的真實身份。

  也許……也許他只是惡趣味使然,想要做點惡作劇?或者說這手筆來自於柳德米拉。公主殿下依然放不下舊怨,想要坑西格瑪這個老對手一把?

  沒有也許。

  只有致命的可能性。

  可怕的變數。

  他們也許都小看了那個年輕人。

  蓬勃閃耀的聖光將管家從驚疑不定中喚醒,他看到怒氣衝衝的聖職者們大步衝出教堂,閃身而退,想要融入黑暗,此時廣場中方才一片大亂,大膽的人高聲呼喊著,為聖騎士指明目標,管家冷哼了一聲,忍住刺鼻的惡臭。將左手上沾的一點東西在法袍上隨便擦了擦,黑暗升騰,隱入陰影之中。

  他剛想飛速撤離。突然感覺身體一虛,左手有點麻木。

  暗影劍士似乎想到了什麼,臉色驟然變得蒼白,他立刻舉起左手,仔細看去,那沾染的一點點黃綠色的斑點,不知何時已經滲入了他的血肉之中,只見一道黃線執拗的沿著手臂向上行去,綠色慢慢侵蝕手背和手腕。所到之處,體力迅速消散。肌肉鬆弛,骨骼無力。甚至連黃金階的鬥氣都無法完全阻止這黃綠色的進一步擴散。

  他木然眨了眨眼睛,突然發出了一聲失態的怒嚎。

  “媽的,屎裡有毒!”

  終究狠不下心來壯士斷腕,他鼓舞鬥氣抵抗著毒素的進一步蔓延,想要快點抽身,脫離這是非之地,他甚至有點後悔,為什麼偏偏貪心,選擇了中央教堂作為鬧事的地點,身後風聲颯然,有聖騎士在大聲呼喊,指揮著聖職者們進行地毯式的搜索。

  快點離開吧。

  管家在心中這樣想著。

  但他的噩夢遠遠沒有結束。

  那玩意的味道和散步速度比他想像中還要可怕,正當暗影劍士在一片黑暗中沿著牆壁慢慢穿行,突然聽到樓上有誰在喊叫:“他媽的,是誰家的廁所堵了嗎?這麼臭!”

  這聲音頓時引起了左鄰右舍的共鳴,七大姑八大姨們推開了窗戶,捂著鼻子,互相問候和叫駡——味道!管家心中一緊,這濃郁的味道會給追兵指引方向,必須要處理掉!

  但還沒等他脫下身上的法師袍,比追兵更可怕的事物出現了,他突然聽到了一片嗡嗡的聲音,�起頭一看,饒是以黃金劍士的膽識和力量,雞皮疙瘩猶自掉了一地,只見那牆縫中、地溝裡、房屋中……一隻隻蒼蠅和各種奇形怪狀的飛蟲呼嘯而出,聚集在一起,連成一片黑壓壓的烏雲,像是見了花蜜的蜜蜂一樣,向他瘋狂地撲去!

  以最快的速度扯下身上的法師袍,暗影鬥氣破開烏雲,強化肉體,以最快的速度突圍而出,管家飛速疾馳著,他心中已經沒有了憤怒,沒有了憋屈,剩下的只有無盡的忌憚和恐懼,這種傢夥,這種傢夥實在是太可怕了!究竟是何等心理扭曲的傢夥才會搞出這種可怕的東西!臭也就罷了,居然還有毒,有毒也就罷了,居然還能招惹那些東西!

  耳邊又傳來了嗡嗡的聲音,管家扭頭一看,簡直要哭出聲來,他已經知道了問題的根源——即使脫去了衣服,那種毒素已經深入了他的身體,依然能夠散發出令這些汙穢之物興奮不已的氣味,將他們瘋狂地引來!

  鬥氣驅逐,無用!

  飛速逃離,無用!

  氣息遮蔽,無用!

  不管用什麼方法,他都無法擺脫這些源源不斷的蒼蠅和爬蟲,這樣下去,別說瞞過聖職者們的耳目了,就是一個小小的孩童,也能找出他在哪裡!

  已經完全沒有了與西格瑪博弈的勇氣,他甚至不敢斬斷手腕,因為他不知道這有沒有效果,他現在只想逃跑,甚至想逃得遠遠的,永遠不回來,永遠不要再見到那個人。

  不過很快,最後的奢望都已經不復存在。

  “真臭……”這條街的轉口突然閃出一個人來。

  兩邊的房頂冒出一個個影子。

  管家認識這個人。

  白玫瑰皇冠酒店的主人,鳳凰商會在卡爾洛的話事人。

  維克多。

  這個商人在這種殺機凜然的環境下,依然帶著令人心情愉悅的笑意:“奉姑爺的命令,等您很久了,還是姑爺想得周全,先用毒素折騰了您一段時間,否則以您這黃金劍士的力量,身上無傷,我們怎能拿捏得住?”

  管家咬牙道:“就憑你們,區區一個商會,也想對付我?”

  就算中了毒,黃金劍士也是黃金劍士,不是一個商會可以觸動的!

  “當然可以。”維克多猶自笑得歡暢:“因為我們有錢啊。”

  劍光閃耀。

  管家奮力避開冰冷的劍鋒,一柄短劍滑出袖子,寒光一閃,逼退來襲者,他後退幾步,活動了一下已經漸漸麻木的左腕,襲擊者也不趁勢追擊,他穿著一身白色的刺客甲,頭戴鷹嘴兜帽,深沈的笑聲回蕩在這條街道上:“守望光明,躬耕黑暗,黑暗兄弟會向您問好。”

  管家有些絕望地看了維克多一眼。

  對方的笑容分毫不減,重複道:“我們有的是錢。”

  管家絕望地怒吼了一聲,要做那最後的困獸之鬥,尋求一絲生機。

  而在不久之前,從侯爵府的隱秘地道中出來,西格瑪望著某個方向冉冉升起的鋼鐵巨熊軍團的信號彈,悲天憫人般地歎了口氣,語重心長地對坎布拉侯爵道:“施主,我跟你講,這都是劫數,劫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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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5:41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7:56 編輯



第二百六十三章 東方斷根抄

  賭一盤。

  眼前這年紀輕輕的死靈法師發出了挑戰。

  年輕的面容和居高而下的眼神令坎布拉侯爵既懷念又憤怒。

  他羨慕這樣的活力、年輕和傲氣,這是他漸漸消失了的特質,繼而這種混雜著嫉妒的憤怒變得不屑:說是賭局,在對方眼中,不如說是必贏的遊戲。他一定認為自己贏定了,所謂的賭局,只不過是想讓勝利果實更加甘美的調劑吧——這是只屬於年輕人的自負,天真的傢夥,他全然不顧這種挑釁舉動的後果,他只想把對手狠狠地踩在腳下,踩得再爽快一點……

  坎布拉侯爵在心頭冷笑,不管怎麼樣,他似乎都沒有拒絕的權利,此刻他就是對方砧板上的魚肉,反抗和挑釁所收穫的下場,剛剛已經稍微領教了一番,他能做的只能是順從,既然這個年輕氣盛的小傢夥想要做一場遊戲,那就陪他玩玩吧。

  ——如果你以為你是主角,那可就大錯特錯了,這個世界總有各種各樣的意外,這個世界的一切不可能圍著你繞轉,你所期望的一切,有時並不會變成現實。

  侯爵微微揚起頭來,他覺得心中有一點血液在漸漸灼熱,年輕時的溫度久違地歸來,他甚至有些熱血沸騰,因為他已經很久沒有親自坐在賭桌前、以極少的籌碼與強大的對手背水一戰了,有時候絕境翻盤會比強勢碾壓帶來更多的成就感和快意,這種遊走在鋼絲上的驚險和刺激會讓男人迸發真正的熱情,重新找回冒險的狂熱……

  他微笑道:“好,就與您對賭一番,只不過賭注是什麼呢?我擁有的東西,殿下大概是看不上的,殿下的東西,我也不太敢收。”

  “咦,我這麼說,只想裝裝逼而已,所謂賭局,只不過是一種調劑,就像我現在可以直接把你一頓胖揍,但我可以慢慢把你逼到牆角再揍,這樣我就可以收穫調戲獵物的快樂,這就是所謂賭局的意義……想不到侯爵大人居然有如此雅興,還要加注。”西格瑪一怔,然後笑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奉陪到底,賭什麼呢?嗯……有了。”

  坎布拉聞言,恨不得扇自己兩個大耳刮子,對方那微妙的眼神看得他心中發毛,侯爵本能般地察覺到了西格瑪的不懷好意,剛想說幾句話胡賴過去,西格瑪早已伸出手來,一把抓住他的領口,侯爵只覺得頸子一痛,一條價值連城的項鍊就被對方奪了過去。

  “土豪。”西格瑪打量了一下這做工精良的項鍊,尤其是看了看仿佛一團火焰的赤紅色吊墜,笑道,“好東西,歸我了。”

  伸手將吊墜扯下,順手揣進兜裡,這動作純熟無比,一看就知道做慣了這事,坎布拉侯爵心中正腹誹,就看到西格瑪從兜裡摸出一塊小小的爆裂水晶,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竟然用金絲手工編織的鏈子將水晶穿了起來,坎布拉侯爵看到他如此動作,心中早就涼了半截——他想到了一種叫做爆炸項圈的玩意,聽說是煉金術士搗鼓出來的魔道具,專門用來羈押束縛高價值奴隸和高危險囚犯,項圈上有感應器,與一個信號發射器匹配,只要項圈離開了信號發射器的覆蓋範圍就會瞬間爆炸,將敢於逃脫的囚犯或奴隸艸成腦漿炸裂女孩兒,強行拆卸也是這個下場,總之威懾性極強,效果絕佳,聽說某些大商會和重型監獄已經率先試用,坎布拉侯爵之前也聽說過這玩意的威名,還想引進這一代表著先進生產力的文明道具改進一下自家礦井工廠的奴工管理機制,沒想到,這玩意還沒到手,自己就要啖頭湯了……

  “看來你已經認出這東西是什麼了。”西格瑪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他手指上聚起一點淡藍色的魔力,融入了爆裂水晶之中,與這個不穩定的危險玩意建立了聯繫,然後他將手中的項鍊遞向了侯爵,“來,侯爵,光棍點,自己戴上,別多吃苦頭。”

  我還有別的選擇嗎?坎布拉苦笑一聲,他很識相地沒有討價還價,因為他已經看出了西格瑪那平靜的外表下隱藏的絲絲寒氣,這個世界上有一種人,越是狂怒就越冷靜,他心中一定隱藏著一股極為熾烈的怒火,慢慢地積蓄升溫,等到著狂暴噴發的一刻,坎布拉侯爵不是傻瓜,犯不著自己撞上去給雷斯林擋槍,還是識相一點比較好。

  ——想到這裡,他心中又有點不屑,雷斯林惹惱西格瑪的理由,多半是設下陷阱殺了那四名聖騎士,四個聖職者,死了就死了,只有天真幼稚的熱血少年才會因此而憤怒,生死對戰就應該手段盡出,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和物,然後以命相搏,一個死靈法師,居然去可憐幾個聖騎士,簡直令人笑掉大牙,這種容易被可笑的情感所拖累的傢夥,他一向是很喜歡的,因為這種人最容易利用和對付,不過現在……還是算了。

  “真是個別致的項鍊。”他自嘲一笑,拉著項鍊的兩頭,往脖子上套去,說來也怪,醜類悲哀的人心就是如此可笑,一開始聽說這個項圈炸彈時,他心中抱有驚奇和嚮往,覺得這是一個偉大的發明,能夠極大地解放人力監督,提高生產效率,但是直到這個要命的玩意即將套到自己的脖子上,他心中才覺得淒然,覺得被這些項圈炸彈束縛的人似乎有點可憐——那脖子上的束縛,隱藏著的爆裂的力量,冰冷的項圈,沈重的束縛,一切的一切都提醒著戴著項圈的人,提醒他們自己的處境,提醒他們自己的命運,提醒他們自己的生命在他人的掌握之下……

  開發這種項圈的煉金術士,和使用這種項圈的商人和監獄長,真殘忍啊。

  坎布拉侯爵在心中這樣感歎道。

  然後他就聽到了西格瑪的聲音:“喂,你是不是搞錯了這玩意的用法?”

  侯爵稍稍驚訝,眼神看向死靈法師,以示質詢,然後西格瑪就一臉誠懇地對他講:“難怪侯爵大人一副尋死覓活的樣子,看來是誤會了,您是帝國侯爵,這種賭命的賭注,不要也罷,畢竟你死了,我會很難做的,畢竟大家都是貴族嘛……”

  我從未見過有如此厚顏無恥之貴族!

  坎布拉在心中咆哮,不掛在脖子上,那就是掛在手上嘍?把我的一隻手炸掉,你就不難做了?他被西格瑪撩撥得無名火起,剛想氣呼呼地將項鍊纏在手上,西格瑪又說話了。

  “原來如此,都怪我沒有事先給你說明這玩意的作用——如果我跟你說,這個小玩意的名字叫‘六根清淨斬’的話,一定有人怪我又玩普通人聽不懂的梗,那我就換一個比較大眾的說法吧,這玩意的學名叫做‘東方斷根抄’,這回你聽懂了沒?”西格瑪笑得人畜無害,跟一朵花似的,“侯爵大人,請把,一定要多纏幾圈,別松了。”

  “……”坎布拉侯爵木然。

  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煉金術士,再加上這個世界上所有的黑心商人和大奴隸主,再添上這個世界上最冷酷暴虐的典獄長,這三種人加起來,也沒有這個傢夥殘忍……

  這個傢夥,其實有反人類的傾向吧。

  泥人也有三分火氣,一直被西格瑪擺弄的侯爵大人終於爆發了,不過還沒等到他將自己的怒火轉化為實際行動,死靈法師就面無表情地舉起手來,冰冷的目光打量著坎布拉的下三路,猶如在看一頭待騸的豬:“如果侯爵大人不肯,那麼本座只好現在就賜你一招未來永劫斬了……想必閹了您之後,您就不會再對我的行動力抱有任何僥倖之心,屆時請您忍住疼痛,積極配合,把這項鍊塞進您高貴的菊花裡——原諒我只能除此下策,畢竟侯爵大人是公眾人物,是要臉面的,無論是缺個鼻子還是少個耳朵,亦或是沒只胳膊斷條腿,都不太好看,相比之下,丁丁飛了還是菊花炸了,都不叫事,反正褲子都能蓋得住……”

  坎布拉的一切反抗心在對方猶如瘋子般的行事風格下漸漸消磨乾淨,他甚至不敢去賭對方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話,侯爵崩掉了一切心理防線,歎息道:“……我認栽,殿下想要讓我幹什麼?講出計畫,還是命令雷斯林進入您設下的陷阱中?雖然這是在討饒,但我還是要請您明白,您不能殺我,我終究是帝國侯爵,死了的話後患無窮,況且,我們之間沒有必要鬧得這麼僵……”

  “侯爵大人說笑了。”西格瑪面容依舊平靜,“我沒有打算從您口中得到什麼消息,我來這裡的目的,只是請您入局,至於雷斯林,他劃下道來,我就會穩穩當當地接著,從小到大,我想殺誰,從來不會讓別人替我動手。”

  坎布拉侯爵還以為西格瑪在裝逼,然而看到死靈法師的表情,他心中驟然一涼,隨即,侯爵的心中浮起一個瘋狂的念頭——也許這個傢夥來找自己的唯一目的,就是要趁勢將雷擊摧城這個事件的所有當事人聚在一起,然後將公事私事,放在一起,一口氣解決掉!?

  他憑什麼有這種自信?憑什麼?憑他區區一個中階死靈法師?面對高階死靈法師與暗影黃金劍士的雙重夾擊?面對非敵非友立場不明的特斯拉?面對栽贓陷害之下卡爾洛教區高階聖職者的憤怒追擊?他靠什麼?靠鋼鐵公主的帝國軍團?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全城職業者齊聚,柳德米拉就算再膽大包天,也不敢出兵屠戮所有人,況且,她能不能站在他那邊,還是兩說呢!

  簡直是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狂人,膽大包天的瘋子。

  然而他看到對方不曾動搖分毫的表情,無聲地歎了口氣。

  “今天的事情,我這輩子都不會忘卻。”坎布拉侯爵默默地將手伸進了褲子中,心中的恥辱和憤怒在不斷發酵,沒聽到對方出言阻止,最後一絲希望也宣告破碎,他的手在抖,但卻不敢扔下項鍊,因為西格瑪的眼神已經越來越冷,他快沒有耐心了。

  這樣的恥辱,終生都無法忘懷啊……到底是出於什麼理由,竟然與一位侯爵平白無故地結下死仇?他無法明白,也不願意去想,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會永遠記住這恥辱,有生之年,一定要讓你付出代價!

  “哈哈,難怪喜歡艸幼女,原來是尺寸問題啊。”

  怪笑聲響了起來。

  而坎布拉已經沒有憤怒的力氣了。

  這個人是瘋子,絕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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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5:12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7:55 編輯

第二百六十二章 打上門來

  昨晚碼頭區發生了一場由死靈法師做下的慘案,今早按照線索,城衛軍會同聖職者與傭兵前去捉拿嫌疑人,那嫌疑人假意辯解應付,哄騙聖騎士們放下了防備心,然後悍然出手,將四名聖騎士殘忍殺死後逃之夭夭,卡爾洛教區教堂的修士長勃然大怒,在得知那名死靈法師是公主殿下的舊識後,從血色修道院調來了兩隊十字軍,前往鋼鐵巨熊軍團的營地討要一個說法,城中其餘勢力打著同情、義憤、譴責等口號,都派出了豪華陣容與聖騎士們一道同行,說要給聖職者們撐場面,其實多半是想趁著帝國軍團焦頭爛額之際湧入妮娜維朵拉莊園,探查甚至佔有那雷霆摧城的秘密,一大群先前被鋼鐵巨熊趕得豕突狼奔的閒散冒險者見事有轉機,又像是聞到腐臭味的鬣狗,不知死活地再次圍了上來……

  坎布拉侯爵聽完下屬的陳述,揮手令他退去,捏了捏眉心後,長長舒了口氣,稍稍放下心來,從目前來看,計畫很是順利,看來這次可以比較圓滿地解決了——接下來,似乎可以再稍微謀劃一下,讓那個小子跌一跤狠的……

  他的心中浮現出了那小子的情報資料,然後就感到一陣陣頭痛,本來特斯拉這裡出了意外,就足夠麻煩了,再加上帶著一群大頭兵滿帝國亂竄的公主殿下駕到,又將這件事情攪得亂七八糟,然而雪上加霜的是,一個比公主殿下還要麻煩的傢夥不知從哪裡蹦了出來——一個被眼高於頂的公主殿下另眼相看的死靈法師,傻瓜都能猜出來是誰。

  他們倆不應該是見了面就性命相搏嗎?侯爵大人百思不得其解,但這並不妨礙他在心中將那個小子的威脅指數直接升到最高,事實上,昨晚老管家審訊那幾個倒楣蛋兒後知曉了那個年輕人是個死靈法師後,對方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想來想去,偏偏是最不可能出現的那個人,這個壞消息令他和管家同時出了一身冷汗,這種滿身是刺的麻煩傢夥最難打發,稍有不慎就要出事。

  “不過,還是太年輕了。”他自言自語道,“天真幼稚是要付出代價的,世界遠沒有你們想像得那麼美好,年輕有為的法師先生,就讓雷斯林這個前輩給你上一課吧。”

  雷斯林是個標準的法師,不問世事,一心鑽研魔道和教導學生,然後在有命令時出動幹些粗活,除此之外,對其他的一切事情都不感興趣,所以侯爵和管家在發覺那個年輕人是死靈法師後,就立刻猜到了他的身份,但雷斯林依然茫然不覺,在他心中,對方的身份只有一個,那就是殺死他心愛弟子的仇人,由他來對付那棘手的小子,很合適。

  畢竟對方有一個天才的名號,聽說在死靈法術方面有相當深厚的造詣,看來應該有點本事,傳言總不能是空穴來風,可是再天才的天才也要屈服於位階的差異,一位天資絕世的中階死靈法師也去在對戰其他黃金級強者時,說不定能夠出其不意創造奇跡,但如果他面對的是一名滿心仇恨的高階死靈法師的話,那結果似乎已經註定——同樣的法術流派,敵人卻擁有遠高於自己的法力儲量、施法技巧和法術造詣,豈有不輸之理?

  “就這樣吧……作為死亡國度大力培養的年輕人,應該不至於被雷斯林殺死,但一定會經受一次永生難忘的教訓,這個結果就足夠了。”坎布拉侯爵尋思道,“至於雷斯林,那就死定了,不是被那小子惱羞成怒掏出長輩給他的保命魔道具轟殺至渣,也要被死亡國度和收割者隨之而來的怒火淹沒,哼,死就死了,反正他知道的太多,殺死聖騎士的事情也包不住……唉,還算是一個聽話的手下,就是行事太過陰狠毒辣,但願他能夠按照計畫,先解決掉特斯拉,再來問候一下我們的天才法師,最後再上路吧……”

  就在這時,門被驟然推開,早已放下了刀劍、又被酒色掏空的遲鈍的身體的第一反應不是警戒,而是惱怒地�起頭,他想看看是哪個不懂規矩的人隨便亂闖——然後侯爵的身上就出了一身冷汗,從正門大搖大擺地進來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在心中暗自算計的天才法師。

  “嗨。”死靈法師向他擺了擺手,神色平靜,不喜不怒,呼吸平穩,衣服不亂,要知道最近城中不太平,侯爵心裡又有鬼,所以侯爵府的守衛力量增強了數倍,但這般裡外嚴密布控,依然被對方輕易摸上門來,如此輕車熟路,仿佛是有誰在門墊底下給他留了把鑰匙。

  “你不是被雷劈了嗎?”死靈法師見他不答,徑直拉過一張椅子,大馬金刀地坐下,挑了挑眉毛,“你的管家在哪裡?”

  這兩個問題看似隨意,其實直指要害,侯爵神色一凜,不知道對方是故意還是巧合,不過坎布拉侯爵不愧是軍刀省上流社會的頂尖人士,無論作為貴族還是商人都是如此,他露出了和善的笑容:“這位先生,請問您是……”

  “這麼問就沒意思了。”西格瑪翹起了二郎腿,淡淡道,“我與柳德米拉同行時也沒掩人耳目,再加上你們知道了我是個死靈法師,以侯爵你的地位和閱歷,怎麼會不知道我是誰?再加上那位與我結下深仇的死靈法師,明明位階高於我,卻不直接殺上門來,而是用一些無聊可恨的陷阱來噁心和陷害我,明明是對我心有忌憚,而他為什麼會忌憚我呢?答案顯而易見吧。”

  哈哈,自負和自以為是果然是年輕人尤其是天才最大的通病,雷斯林根本不知道你的身份,之所以調開你,是因為他有著更重要的任務,先公事後私仇,等他處理完特斯拉,就要來拜訪你了,希望你到時還會露出這種智珠在握的自負模樣……

  坎布拉心中大笑,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裝傻:“死靈法師?我可是越來越糊塗了……”

  “跟你這種狗逼說話真累。”西格瑪歎息道,“你怎麼就不問問,我在一個死靈法師那裡吃了虧,為什麼會沒頭沒腦地打到你家?大家都是出來混的,有頭有臉的人物,挨打要站穩,做了要承認,唉,我先收點利息。”

  他邊搖頭,邊站起身來,坎布拉在這一刻汗毛倒豎,終於完全認清了現在的處境——不管他如何佈局謀劃,不管他設計了多少對付西格瑪的後手,但此時此刻,對方蠻不講理地打上門來,不講道理,不計後果,不按套路出牌,他在跟瘋子打交道!

  椅子的左扶手有警鈴,右扶手有逃生地道按鈕,腳下暗門一踩就有箭雨射出,身上有花大價錢買來的魔道具……如果是普通刺客來襲,他有十幾種應對的方法,但是這次不行!他還沒來得及有所動作,就看到對方輕輕向他一指,瞬間,侯爵感覺自己的靈魂被擊中了,無數隻怨靈纏繞著他的身軀,那一個個幼小的女孩兒,眼睛流著血,嘴巴空洞地張開,皮膚死白,正僵硬笨拙地爬著,慢慢地爬上他的身軀,他的四肢,這都是他殺死過的少女……

  這是幻覺!是幻覺!他想從這可怕的夢魘中掙脫,然而望著這一個個死不瞑目的蒼白少女,心中的恐懼和悔意就湧上心頭,抵抗幻術需要的是自身堅定的意志,他心中有愧有悔有懼,自然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只能眼睜睜地望著那一個個頭髮劈散的少女向他緩緩爬來,爭先恐後地將那一張張雪白的小臉湊在他眼前,發出了一聲聲陰森的低泣,留著血淚的純黑色的眼睛悲哀地凝視著他,她們的臉貼得如此之近,像是可愛的幼女在撒嬌索吻,但真正經歷過才知道這樣的恐怖,他甚至能感受到肌膚相貼時那冰冷的感觸,那是死亡的觸感,死者的氣息,亡者的痛苦和咒怨。

  他盡力地想要後仰,但不知為何,控制不住身體,他想閉上眼睛,但有時候看不見才是真正的恐懼,他想大聲哭喊或者咆哮,但嘴巴像是被封住了一樣,說不出半句話來,最後,他感到了一股能將靈魂刺穿的強烈痛楚,仿佛每一絲肌肉都為之痙攣,那痛苦是如此之強烈,令他痛得無法呼吸,但正是因為這一股痛苦才驅散了幻想,令他回到了現實。

  然後他看到,那個天殺的死靈法師就坐在他面前的桌子上,手中拿著一根針。

  發覺到他的目光,死靈法師憨憨一笑,拿著那根針又刺了他的胳膊一下。

  強烈的痛楚再次貫穿全身,那痛苦是如此迅猛強烈,似乎在他的脊柱中來回穿梭,他一瞬間像是離了水的魚,想要掙扎,但無形的力量束縛著他的身軀,想要喊叫,神秘的力量封住了他的嘴巴,於是他只能睜大了眼睛,用力地晃動著身體,眼球像是要凸出來一樣。

  “此乃容嬤嬤秘傳的紫薇十三針,容嬤嬤你知道嗎?第六次聖杯戰爭的assassin,名言是——我問你,你是我的娘娘嗎?”西格瑪不緊不慢地一針針刺下去,這對坎布拉侯爵來說不吝於最可怕的酷刑,那一浪高過一浪的炙熱的痛楚和渾身的抽搐令他幾乎忘記了呼吸,但不知為何,對方的每一句話還是執拗地鑽進了他的耳朵,“為什麼會這麼痛呢?為什麼呢?只是一個小魔法罷了,我給你強化了一下神經感知。這法術可是不傳之秘啊,當年寡人恃此橫行於帝都麗春院,不跟你吹,三杵就能把一個坐地吸土的虎狼少婦搗得一江春水向東流,誰用誰知道……你很羨慕?莫急莫急,這個法術我很擅長的,在一年級的法術改良課程中,我選修的課題就是這個,不是我吹,這個法術都被我玩出花來了。不僅艸妹子時能用,在折騰男性仇敵的時候,也能用。就像現在,我要是給你的小丁丁來上一發神經感知強化,你立馬就是軍刀省第一快槍手了,一秒一發,快而任性。”

  果然,一聽這個,坎布拉的眼中立刻露出恐懼之色,但是緊接著,侯爵的心中就湧現出一點悲哀,他年輕時是不會害怕這種威脅的,那時的他願意為了理想和信念付出一切,但一切是何時改變的呢?他現在竟然無比脆弱,一想到今後無法享用那人間的至樂,心中的痛苦和恐懼居然比針刺還要強烈。

  “行了,利息收完了。”西格瑪將針收了回來,拍了拍手,“你奸殺幼女的賬,以後再跟你算,我們現在來談正事吧。”

  他揮了揮手,附加在坎布拉身上的三個法術同時消散,劇烈的痛苦驟然消失,身體可以動了,也能夠說話了,但坎布拉依然一動不動,他渾身發軟,全身是汗,眼中的恐懼依然沒有消散,他甚至沒有說什麼狠話,因為他已經看清楚了西格瑪是什麼樣的人,這種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你越是威脅恐嚇他,他越起勁折騰你,何況侯爵知道,西格瑪本來就不害怕區區一個侯爵的威脅。

  他那舉手投足的平靜淡然並不是虛張聲勢,也不是由於沒心沒肺,在他看來,對一名帝國侯爵施以私刑這件事情跟踩螞蟻沒什麼兩樣,這種淡然他也有過,在吩咐下屬擄掠幼女奸淫至死後隨意拋屍,他也曾心安理得地隨意掠奪這些生命。

  現在,輪到自己了嗎?

  不,還沒到認輸的時候,我不能死,他不能殺我,我還有機會!

  “剛剛我問你什麼了?哦,你管家哪去了?後悔不後悔?身邊的高手都被派出去幹活了,結果內部空虛,被我鑽了空子,嘿,按理說你這個遭了雷劈的,應該很忌憚特斯拉來揍你啊,怎麼就這麼放心地把兩名高階職業者都派出去了?”西格瑪用手托著下巴,像是在跟老朋友拉家常,“好像只有一種可能性啊,因為你正是派他們去對付特斯拉,所以不用擔心他趁你內部空虛找上門來……”

  坎布拉恢復了一點,剛想說話,就被西格瑪打斷:“停,你別放屁了,說出來的話也不知道真假,聽起來太費勁,你以為我這次來幹什麼?只想抓你當個人質而已,順便請你為我引見一下那位同行,好不容易見到了一隻野生的死靈法師,我得好好招待招待他。為什麼當人質?你別裝了行不行?前面那些話是逗你玩的,在發現那個死靈法師不與我照面、反而陷害我時,我特麼就明白了,這狗日的不是想報仇,而是想把老子引開,再通過栽贓讓我在聖職者們的追擊下無暇分身,好方便你們做事。有什麼事情必須把我引開才能做呢?你們的目標應該是阿蘭吧,她果然跟特斯拉有關係,真是太巧了。不過到了那時候,我就算反應過來也晚了,這麼長時間,夠你們得手了,所以直接過來捉了你,你說我機智不機智?唉,人太老實,就要被你們算計,至少能用你來交換阿蘭她們,不過倘若她們母女要是受了什麼傷害,侯爵大人,我也不嚇唬你,你自己體會下剛剛那道開胃小菜。”

  他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坎布拉:“不死心?不知道哪裡出了紕漏?不曉得我怎麼會在幾乎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鎖定你?這就要說另一件事情了,奸淫幼女這件事情,是特斯拉告訴我的,不過這鬼鬼祟祟的傢夥一直不肯現身,對於這種探頭縮逼的人的話,我一向只信一半,真正出問題的是你的管家。你們得知了我的身份,不敢與我發生衝突,又不知道姬莉的底細,所以也不敢冒著風險動她,而死靈法師不適合對付聖騎士,所以你們的計畫是,讓管家拖住姬莉,再讓那個死靈法師拐走阿蘭母女,對吧。不過我在離開之前,給姬莉塞了兩個信號彈,兩個都是貨真價實的,都能用,不過其中一個被我動了手腳,不僅內置了一個方便定位的小玩意兒,還塞了點比較火爆的東西進去,我這只是職業習慣,沒想到姬莉夠聰明,你的人夠蠢,在碼頭區出事不久我就感應到了,有人帶著這個信號彈大搖大擺地進了城,我偷摸過去一看,居然是個人模狗樣的老東西,再找人一問,哈哈,你猜是誰?居然是你的管家。他帶著召喚鋼鐵巨熊軍團的信號彈,又想幹什麼?很容易就能猜出來吧。”

  坎布拉侯爵終於變色。

  被對手洞悉了計畫,哪怕只是一個環節,後果也是致命的。

  “於是,你們到底想要幹什麼,大體就能猜出來了。”西格瑪撫掌道,“不過,也只是大體能夠猜出來,計畫的詳盡內容,你們的底牌,有什麼倚仗,我還是不知道的……現在看來,刑訊逼供也不一定能得出完全真實的資訊,不過沒關係,跟我走一趟吧,侯爵大人,我們這就去妮娜維朵拉莊園,如今,你的計畫快要啟動了吧,我們就當是下一盤棋,你有你的底牌和謀劃,我也有我的應對和佈局,我們,來賭一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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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aoso
見習騎士 | 2015-7-23 17:44:55

本帖最後由 oaoso 於 2015-7-23 17:55 編輯

第二百六十一章 毀滅之光

  在妮娜維朵拉莊園的一處瞭望臺上,阿爾伯特.特斯拉悠閒地佇立著,俯瞰著山下,這裡地勢絕佳,山下周圍的風景可以盡收眼底,甚至可以遙遙眺望卡爾洛,他先看了看山腳下不遠處的鋼鐵巨熊軍團的營盤,又看看逡巡在軍營之外依然不肯散去的冒險者們,再看看風平浪靜的卡爾洛城,嘴角泛起一絲難以捉摸的笑容,似乎他所看到的是一盤廝殺難分的殘棋,而他,就是站在棋盤之外揮灑運籌的頂尖棋手。

  最後,他的目光轉移到另外一個方向,那裡依然屬於卡爾洛城郊,星星散散的住著十數戶人家,他似乎在凝視著其中一戶人家,目光中閃爍著難解的溫柔。

  然後他神色一動,已經被雷霆劈得坍塌半邊的瞭望塔中突然響起了不輕不重的腳步聲,他轉過頭來,看到了一頭披散在背後的蒼發,清臒的面容,還有一身簡單的黑袍。

  “你比我預計的,要晚一些。”特斯拉神色如常,“東西已經給你準備好了。”

  老人的臉上不見悲喜:“除此之外,你還殺了我們的人。”

  “那種心狠手辣的豬狗,不配稱為人,聖殿既然饑不擇食到連那種貨色都要吸收,那就由我來替你們精簡一下人手。”魔道學者眯眼道,“怎麼,想要制裁我?”

  “我這次來,只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拿到那東西。”老者平靜道,“這是長老會所指派的優先度最高的任務,我不打算橫生枝節。”

  特斯拉哂笑了一聲,從空間戒指中取出了一台銀白色的箱子,他的表情很隨意,仿佛在拎著一箱破爛。但對面的老人一看到這個箱子,就露出了忌憚、期盼、欣喜等複雜的情緒,他顫抖著。雙手將這只箱子接過,珍而重之。仿佛在捧著自己的心臟。

  “這就是……毀滅之光嗎?”他的聲音都在顫抖,“難以置信,難以置信,僅僅憑藉著魔道學居然可以研製出這種恐怖的武器……”

  望著對方失態的模樣,特斯拉眼中閃過一絲鄙夷,魔道學者又從脖子上取出一枚形狀古怪的徽標:“這是開啟箱子、啟動武器的唯一方法,其他任何暴力手段和拆卸研究都將導致你們無法承受的可怕後果……當然,你們如果不信邪。大可以試試。”

  老者鄭重地將徽標接過,將銀白色的箱子放到了空間戒指中,然後將空間戒指面不改色地吞到了肚子中,又將徽標戴在了脖子上,雙重保險——雖然這次行動萬無一失,但他還是必須謹慎行事,即使遭遇了意外,也不會讓毀滅之光完整地落入敵人手中。

  特斯拉見他如此做派,譏諷道:“聖殿的聖域強者居然這麼膽小?”

  “事情重大,我必須小心行事。”老人意有所指道。“別小看你的能量,假如你肯提供一些更重要的資料,首領甚至會親自前來押送的……”

  他冷淡道:“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這是我這輩子唯一製作的一件殺人武器,它只有一件,只能存在一件,只能有一個用途,就像我與你們的首領當初立下的約定一樣……你想得到製作它的原理和方法,癡心妄想。”

  “……你,唉,罷了,既然是首領的意思。那我只能遵從,只不過覺得很可惜。”老者唏噓道。“這樣的武器如果可以大量生產的話,甚至可以改變戰爭的局勢。也許經過不斷的改進和優化,人族可以永遠在太陽系中佔據主動……”

  “以整個人類甚至諾倫坐在一座即將噴發的火山口上為代價?以少數人把這種武器作為威懾甚至脅迫的利器為代價?”特斯拉厲聲喝道,“這個世界上,只會存在一件毀滅之光!任何人,任何組織,任何國家都沒有資格擁有它!它所承載的是我的復仇和勸誡!以一場最殘酷的毀滅祭奠我慘死的妻子,然後以這一場毀滅作為宣告和警示,警示著這個世界上所有對魔道領域抱有畢生追求的煉金術士們,他們必須要知道自己到底在幹什麼!”

  “隨便你吧……”來自聖域的神秘老人搖了搖頭,雖然特斯拉的言辭毫不客氣,稱得上是冒犯,但他依然沒有計較的意思,這並不是因為他的心胸開闊,而是他早從特斯拉的眼神中看出,對方已經心懷死志,一個有能力的人的眼中出現這種情緒,說明他已經決意一死。

  是啊,所謂的天象武器,所謂的閃電風暴計畫,只是一個掩人耳目的幌子,甚至騙過了大部分知情的聖殿中人,知情人們以為特斯拉受邀研發一種天象武器,並且以帝國和一名侯爵作為掩護,秘密做著研究,可只有少數人明白,阿爾伯特.特斯拉從未加入過聖殿,他們只是合作者,互相利用的關係,特斯拉提供一種威力堪稱恐怖的魔導武器,聖殿負責使用它,兩方有著同樣的目的,他們都想摧毀一個龐然大物的心臟,只不過目的有所不同,前者是要復仇,而後者,則是為了一種更高尚的理想,一種達到目的所必須使用的手段。

  而在完成那個恐怖的計畫之前,特斯拉必須死去,他有太多想要一死也必須一死的理由了,他已經沒有了遺憾——因為他的死亡,會給予這個世界最後也是最愛的親人以最終的守護,盡到一位父親最後的義務。

  即使早就知道魔道學者給自己選擇的結局,老者心中還是略略悲傷,無論是憐才之心,還是惻隱之心,這情緒令他有些傷感——如此天資絕世的魔道學者,他應該有更多的成就,發揮更大的作用,為人族,為世界……

  他緩緩歎息道:“不覺得很可惜嗎?至少也要留下傳承啊……像可以操縱天象的魔導武器,雖然比不上毀滅之光,但如果運用得當的話,還是……”

  “住口吧,來自聖殿的聖域強者,雖然你的力量和智慧如海般深遠。但是在我眼裡,你還比不上一個小小的死靈法師。”特斯拉冷笑道,“就這麼想要把天氣控制儀用於戰爭嗎?你們恨不得把所有的魔導技術都用於武器研發上。你們總部所謂的煉金大師們,他們說話時都帶著一股令我作嘔的鐵與血的味道。我不妨重複一次,我,阿爾伯特.特斯拉這一生,只製作了一件殺人兵器,就是你手中的毀滅之光,你們聖殿從我這裡得到的東西只有這一件,我其餘的一切心血與成果,你們都沒有資格擁有!”

  “是嗎……真是太可惜了。”老者歎息了一聲。“有時我在想,命運真是奇妙,擁有高絕天資的人,總有些奇怪的執拗和堅持,而知道自己應該幹什麼、願意為了某種理想和信念而弄髒自己手的人,其資質卻要遜色一些,無法獲得與信念匹配的成就……”

  “是嗎?在我看來,這是父神的恩賜和人類的幸運。”特斯拉輕聲一笑,“我相信宇宙有盡頭,我相信進化有終點。但我不相信,人的自以為是能有止境……就像你所說,真正的天才們都有些莫名其妙的偏執和堅持。所以,人類直到現在還沒有被自己毀滅。”

  話不投機嗎……聖域強者深深地看了特斯拉一眼,他有些明白,為什麼長老會居然不去挽留如此天資絕世的特斯拉,因為他們實在是截然相反的兩種人,他們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這位魔道學者,從一開始,就打心眼裡鄙夷著聖殿的行事風格。

  但那又如何?即使被全世界唾駡、鄙夷甚至追殺。聖殿也依然會堅持著自己的初衷,他們是為了同一種偉大的信念而聚集在一起。哪怕這條路上的同行者越來越少,他們也會堅定不移地繼續前行。

  “永別了。阿爾伯特.特斯拉。”已經不會再見了,這一面就是訣別,老者灑然一笑,“即使信念不同,但並不妨礙我表達自己的敬佩,我很敬佩你,你甚至有機會改變這個世界。”

  “我只是一個連妻子都保不住的可憐蟲而已。”特斯拉面無表情地回應道,“最後一件事情,替我向你們的長老會轉達一件事情——永遠不要忘記你們的誓言,永永遠遠都不要打妮娜的主意,讓她平靜幸福地度過一生。就算我死了,立下的約定也依舊生效,如果你們膽敢打破誓言去干涉我女兒的平靜生活,那你們一定會後悔終生的。”

  “不必擔心,即使我們的作風有時略微過激,但是承諾過的事情,一定會全力遵守。”這位聖域強者答道,“我以我的靈魂向你起誓,你的女兒一定會健康平安地生活下去,終生幸福快樂。”

  “決然如此。”特斯拉轉過身去,望著幽遠的天空。

  老人飄然而去。

  魔道學者早已經淚流滿面。

  不知道為了什麼而無聲地哭泣著,傷感、悲傷又無助。

  他仿佛虛脫了一般,軟軟地坐到在地上,悲傷地望著天空,喃喃道:“還是做了呢……莎拉,我違背了對你許下的諾言,製作了一件以毀滅為目的的魔導武器,甚至我所想要摧毀的目標竟是……你一定會很生氣和失望吧,不,我想你一定會殺了我的,我已經不是以前的我了,為了替你復仇,我變成了一個喪心病狂的惡魔,甚至去跟一群瘋子做了交易,你一定永遠都不會原諒我的……不過沒關係,我們永遠都不會再見面了,你一直很善良,所以現在一定在天堂幸福快樂地生活,而我這種人,註定要去地獄受那永無休止的折磨……”

  像一個被家庭和生活所拋棄的無助的人一樣,他蜷縮在牆角,嘴中念念有詞,猶如一個精神病:“妮娜,我的女兒,請原諒我的自私,我希望在你心裡,我一直是一個完美的父親,我不想讓你覺得,你的父親是一個惡魔……你會永遠健康快樂地生活下去的,我保證,但我並不相信那群聖殿的人,我希望有另一個足夠善良和強大的人保護你,就在不久前,我物色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只要他能夠通過我最後的考驗——我的研究,我的心血,我的理想,不能交由聖殿那群瘋子使用,只有一個足夠強大、善良和理智的人還有資格保管它們,守護他們,讓它們在時機成熟之前不會被隨意濫用,就像我這一生所做的所有研究的初衷,以及我與你母親共同的心願——一切的魔導技術和魔法都被用來造福所有人類的未來。”

  他的情緒漸漸的平復,尤其是說到最後一句,仿佛某些信念和堅持為這個傷痕累累的軀殼注入了最後的活力,他的雙眼漸漸明亮起來,慢慢站起身來,理性和智慧又回到了身上,他望著某個方向的小村莊,他這幾年一直默默注視著的小房子:“阿蘭,很抱歉,我不想讓你看到我的模樣,教父居然是個心腸歹毒的惡魔,多令人失望啊……但雖然我是個這樣的壞人,但我所教給你的那些道理,並不是隨意的編造和胡說,這都是我的妻子所教給我的,我只是一個純粹的轉述者,至於那兩名年輕人的猜測,‘教父’是一名正直的聖騎士,也算是事實呢……”

  他的眼神漸漸變得溫柔起來,輕聲道:“希望你們能夠好好活著,希望沒有人去傷害你們,尤其是你,阿蘭,我很高興你有善良的本性,從我第一次見到你到現在,你依然保持著澄澈無瑕的靈魂,教父再也不能跟你談心和聊天了,但我會為你找一位新的教父,他比起我來更年輕,更純粹,更善良,我會請他做你的教父,希望他能夠撫平你心中的悲傷,除去你的迷茫,因為他和你一樣……”

  他說到這裡,突然擦了擦眼淚,笑駡道:“媽的,像嫁女兒一樣,而且是一次送兩個……”

  “那就開始吧……”柔情斂去,冷酷的雷電君王露出了冷冽的目光。

  他最後望了一眼天空,那大概是天堂的方向。

  莎拉,讓你的丈夫,最後任性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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