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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01:11:15

本篇最後由 nike 於 2017-9-1 14:14 編輯

楔子

    夜半三更,長阪坡。

    一束束的火炬將黑夜燒了個通紅,高崗上,荀彧將白羽扇頻頻揮動,像是要為高崗下的戰鬥助威吶喊。

    長阪橋那頭的劉備正像過街老鼠般竄逃著,一位銀盔銀甲、白袍披肩的將領,正靠著手上精鋼長槍橫行在曹軍當中。

    白袍將領身後是一條騰龍環繞,穿梭在雲霧之間的遊龍,長槍箭矢被龍尾掃開、被龍爪撥落。他手上的青釭劍一勾一畫,盤龍槍一收一放,就像閻王在判定生死、討要性命一般。

    「曹狗!要命的都給我讓路!」

    白袍將領在曹軍中化作一點血色上下跳動,猶如一團燃燒的火苗。

    可惜火苗再熾烈,也不可能化成熊熊大火。

    曹操皺了皺眉,大聲命令:「傳令中軍,立即投入戰鬥,讓前軍不惜一切代價困住趙雲,其餘部隊迅速向前軍靠攏!」

    趙雲,劉備手下一員勇冠三軍的虎將。曹操的眉頭皺得更深更緊了。

    在許昌,他放過了劉備;在白馬,他沒留住關羽,在今天,曹操總算領悟了一個道理。

    留不住人——就留命!

    荀彧表情不變,手上羽扇一招,把後頭的夏侯淵叫了過來。

    夏侯淵深吸一口氣,拉滿了弓弦,他背後的「本命蒼鷹」跟著他拉弦的動作一同伸展雙翅,銳利的鷹隼直視,搭弓的箭鏃瞄上了趙雲的人頭。

    蒼鷹清亮的鳴叫聲,隨著夏侯淵高漲的內勁漸漸上揚。夏侯淵的絕技——

    「蒼鷹吼!」

    「嗡」的一聲,一道迅影疾閃而過。

    狼牙箭像被插上了雙翅,蒼鷹每振翅一次,飛箭就更迅捷一分,每嘶吼一聲,就更猛烈一分。

    趙雲頭顱猛然往後一仰,雙手無力的揮舞著,整個人被夏侯淵的鋸齒狼牙箭射飛而起。

    趙雲剛被狼牙箭射落馬,身邊就竄上了十多個持戟拿槍的兵丁。

    趙雲肩頭淌血,銀甲護肩被刺出了老大一個窟窿,他咬牙砍斷箭尾,半截箭簇就這麼插在肩頭,亮晃亮晃的,叫人看著心寒。

    「趙雲這廝穿的是符甲土崑崙,對防範弓箭特別有效用。」劉曄道。

    官渡一戰,劉曄製作的風火輪投石車出盡鋒頭,他便以器械匠師的身份隨侍在曹操身邊。

    此時劉曄背後浮起了一對偌大的眼珠子,這是他的本命相——識器神眼,可以看透世間諸般珍寶。

    趙雲雖然落馬被圍,身手依舊利落,只聽他張口暴喝,手上青釭劍暗芒吞吐,劍光繞著他身周環了一圈,幾聲輕響,周圍幾支槍頭就這麼悠悠然的拋飛半空,竟是叫他一劍劈斷!

    一群曹兵倒吸冷氣,驚駭地勒住了腳步。

    別看這些人用的只是木頭槍桿、草編繩頭,製作的時候可都是要過油的,雖然不如鋼鐵堅實、韌性卻更強。何況這批長槍質地都是百里挑一的,如今竟被一劍削斷……

    到底是趙雲劍好還是功夫棒,一時間竟是沒人敢再上前試試。

    比這群兵丁更吃驚的,是後頭的曹將宴明。

    「操!明明老子拿的三尖刀比他的還要大支,怎麼人家用起來像凶器,老子用起來像瓷器?」宴明目瞪口呆。

    不過,趙雲也是表面光鮮罷了,他的本命雲龍相越來越薄弱,雲龍勁已不像先前那般充盈無虞。舉手投足間,力不從心的情形是越來越明顯,若再不能突出重圍,別說懷裡的少主劉禪小命難保,他這百來斤肉,也得一併交代在長阪坡下。

    宴明大吼一聲,胯下黑鬃馬邁開四蹄便上。

    看準趙雲如今已是強弩之末,宴明以力破巧,招招都在跟趙雲拚力氣。

    宴明是個粗人,卻不是個蠢人,「趁你病要你命」的道理,他三歲時候就懂了。

    宴明右手本命黑牛相若隱若現,他功力不夠精深,無法像夏侯淵或趙雲讓本命相完全表露在外,只能運蠻牛勁於雙手,借用黑牛的蠻力傷人。

    趙雲手裡青釭劍寒芒吞吐,劍刃揮處閃過一抹湛然亮光,好像實質的銀線在空中久久不散。這銀線,將宴明三尖刀的攻擊切割得七零八落。

    隨著那銀線亮光生出來的,還有深徹骨髓的寒意,正一波波湧出,隨空氣飄散……

    「不好,趙雲要用雲龍現了,趕緊讓宴明退下!」

    荀彧搖扇指點,他身後浮出個書生相。這傢夥的本命相正是三眼判官,可以看穿武將一切絕技,料敵於機先。

    傳令兵腳步飛快,又怎快得過趙雲手上長劍?

    「吭啷」一聲,三尖刀斷作兩截,螺旋飛出。趙雲沒有讓宴明的手指再次握上腰間的佩刀,他一劍結果了宴明的性命。

    「宴明!」呼號出聲的是曹洪。

    宴明不僅是曹洪麾下部將,更是他的手足同袍。今天追擊劉備那群殘兵敗將,本該是建功立業的時候,誰知道竟然會在這長阪坡下失了性命、魂斷他鄉?

    「你這畜牲!拿命來償啊!」

    揮舞著大刀的曹洪,身邊化出了五六道身影,個個手持大刀,跟曹洪都是一個模樣,這就是他貪狼本相的絕技——狼影散顧。

    趙雲這傢夥,該千刀萬剮而死!

    曹洪身子一貓,彈簧似的躍上半空,大刀就要迎頭劈下。周圍四五道跟他相同的身影也是同樣動作,重重疊疊叫人真假難分。

    趙雲看得眼花撩亂,腳下步子斜踏,幾次都沒踏出這刀影覆蓋範圍,眼看就要命喪刀下……

    一道驚雷突地打落!

    雷鳴風吼的巨響,明明是落在遠處,卻像打在每個人耳邊一樣。

    亂世英雄,就要生在天地間了……


第一章 落難和尚亂世降

    “你個大熊貓,別人搞穿越,老子也搞穿越,怎麼別人就能搞得風生水起、妻妾成群,我就要搞到洗碗擦盤、清桌跑堂?這還有沒有天理!這還有沒有王法!”

    說話的是個胖子。

    他頂個大光頭、臉上的肥肉一顫一顫地抖著,身上的僧衣沾滿油漬,圓滾滾的身子正窩在客棧後頭的水井邊洗著碗盤。

    胖子一邊罵罵咧咧,手上的工作卻沒停歇,洗完一地碗盤,又拿了斧子到柴房劈柴。仔細看去,不管洗碗還是劈柴,胖子似乎都按著某種節奏在吐納呼吸著。

    別說是後院打雜,就連在前堂端茶遞水、跑堂擦桌的時候,胖子都是一口氣不敢吐盡,努力的讓體內的氣機保持流轉。

    若是有功力高深的武者到此,就會發現這胖子是在練功,無時無刻的練功。

    胖子便是一個多月前,那道聲勢驚人的天雷帶來亂世三國的黎聰,黎胖子。

    雖然被叫胖子,黎聰卻不是那種多捏兩下就會流油的死肥,他是壯,孔武有力、力能舉鼎的那種精壯。

    胖子降臨亂世的時候穿的是一身僧衣,但這家夥卻不是個正經和尚。

    胖子家有祖產,老爹有權、老娘有錢,他一生下來就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

    照理說,胖子一生該是使婢喚奴、吃穿不盡的命,會落魄到穿上這身破爛僧衣,里頭可是有故事的。

    胖子二十歲那年,老奶奶突然急病發作,一條老命懸乎其懸。胖子雖然沒有半點良心,可孝心還是有的,他入廟立誓。

    “若菩薩娘娘真叫奶奶性命得救,我胖子便吃齋念佛三年,做那光頭大和尚去!”

    其實胖子當初沒想過真去作和尚,他想,反正剃個光頭吃幾天齋,意思就算到了。

    誰想他奶奶還真從鬼門關上給拉了回來,發誓當和尚的事情又給他父母知道了——為了怕胖子還願不夠徹底,胖子爹娘攀關系講親戚,把胖子送進了最負盛名的河北嵩山少林寺。

    胖子平日里就是個連跌破皮都會昏倒的貨色,到了少林寺整天又是打雜又得煮飯,累個半死卻只能吃菜葉豆腐,過不了多久,胖子就常跑到外頭打牙祭。

    不過胖子偷吃不知道要擦嘴,這事很快就讓戒律堂長老發現,被打個皮開肉綻的胖子只能繃緊嫩皮,發誓不會再犯。

    只是,哪有貓兒不偷腥的?

    那天胖子忍耐不住,趁著雨天夜黑出來透口氣、順道祭祭五髒廟,沒想到現世報來得快,胖子剛點了串開胃辣口的椒鹽羊肉,就被道碗口粗的雷柱打個正著。

    幾百斤肉沒給燒個爛熟,卻叫他來到了漢末亂世。

    等胖子從昏厥里醒來,看到身在窮山惡水時,人就蒙了。連是不是還在地球都不清楚,他只知道,這不是少林地頭,更有可能不是二十一世紀——

    看到土丘下那座古城前的石門,匾額刻著“江夏”,再看到一旁推車進城的莊稼漢時,胖子就猜到了。

    穿越小說胖子看得多,他是滿心期待。

    既然來了,怎麼也要在這兒露露臉,顯露他一身虎膽、上等威風。穿越文,哪本不是一首唐詩騙一個美人?美人們還個個都水靈到不行,比後宮還後宮……

    胖子給滿腦子淫念弄得口水亂流,當下就往江夏城走去。

    “不知道這朝代更換到了哪個年頭?”

    正好胖子那口椒鹽羊肉還沒入嘴,只要進城找到了客棧,吃飯問事兩不誤!

    忘了身上鈔票可不通用,囊中如洗的胖子吃完生平第一頓霸王餐以後,如願地做起了客棧雜役還債來著。于是,胖子便開始了他在客棧洗碗跑堂的日子。

    這一待,就是一個多月。

    也許胖子天生就是適合這種靠嘴巴做生意的活,他在當小二的日子里,不但從江湖俠客嘴里套得不少消息,更從闊氣富商手上拿得不少賞銀。

    他知道這世道在亂,卻不知道已經亂成了這樣。

    江夏城眼下還是劉琦的地盤,但自從一個月前,皇叔劉備帶著新野百姓乘船來投以後,這里就開始傳著奸雄曹操將至的消息。

    早年在徐州屠殺立下的惡名,讓每個聽到“曹操”的百姓,都是陰著臉快步走開。

    “曹操挾持著天子號令群雄,比起倚天劍屠龍刀都要好用。加上他北征袁紹,如今又並得徐州、佔據彭城,這天下要姓曹,似乎就是明後天的事情……”民眾A。

    “眼下諸葛孔明已經到了柴桑,與孫權手下一干文武共謀退曹大計。聽說就連孫權手下也不怎麼看好這仗,還是諸葛亮舌戰群雄、智激周瑜,這才說得孫權合作,共拒曹操于長江之上……”民眾B。

    胖子拼拼湊湊地把聽來的消息湊出了個大概,原來這會他是到了東漢末年,劉琦固守的江夏城了。

    胖子掐指算算時間……再不久就是赤壁大戰?

    想必城門口招兵買馬的榜子,是劉備找人給貼上的。

    那招兵的榜子,胖子去看過。

    他在少林寺的兩年並沒有白待,看在他爹娘捐錢蓋廟的分上,幫他剃頭的師父曾經傳過他兩手,一個強身健體的吐納術,一手砍柴切菜的刀法。

    “吐納術,講得是強身健體……”

    出家人不打誑語,既然是強身健體,就絕對不會再有其它效用。這不是九陽功易筋經,練不出什麼花花腸子。你拿這吐納術用來消除手酸腿軟、活絡筋骨頂用,若是用來臨陣殺敵、出戰砍人,怕是一口氣喘不過來,就準備洗干淨脖子讓人送去投胎報到。

    至于刀法倒是有些名堂,叫做“慈悲刀法”,聽說是少林寺七十二絕技中的一項。

    既然號稱絕技,自然有它絕的地方。

    刀法名叫“慈悲”,若是打打殺殺、砍肉見骨的,怎能算得慈悲?于是這刀法雖有千般變化、萬般巧妙,總的來說,卻只得兩招。一叫“砍柴”、一叫“切菜”,端的是無痛無害、慈悲的很,也算得一絕。

    胖子每次光著膀子拿著柴刀,心頭就是一陣苦悶。

    想靠這手武藝稱霸天下,名揚三國?

    辦不到是應該,辦得到就雞掰,喔,不,是奇怪了。

    胖子還記得貼榜招兵的第一天,他就挑上了關平。

    他心里的主意是,先拿關平這小嘍頌N囪鋂錈???? 昧醣改秦酥 瑯腫硬壞 下砟蘢鞔蠼  侶碭??芐次惱攏 庵治奈浼奼傅娜瞬牛 揮邪巳舜蠼危 喬 ??歡 摹??br />
    胖子的意淫,在上場後幾秒內就被打了個粉碎。

    他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敗下陣來的,他只記得當時灰溜溜地給攆出場。

    經過這陣,胖子算是看清楚了。

    雖然讓一道驚雷送了過來,可這雷既沒有幫胖子洗髓伐毛、脫胎換骨,也沒幫他打通任督二脈、平添一甲子功力,就是長相身材都沒讓他多佔上幾分便宜。

    他在少林寺打雜煮飯,到了三國亂世,一樣的打雜煮飯。

    人家搞穿越,胖子也搞穿越,怎麼人家就能搞到什麼洞天福地,變美變帥變天才不說,等神功大成以後,居然還能左腳點右腳背、右腳點左腳背,一直點到外層空間去。

    這等輕功都用得出來,這人還能叫做人嗎?

    別人到異界,做個廚師都能做到天下無敵,挖個礦石都能挖到舉世無雙。胖子這幾百斤肉,以前是廉價,現在則是賤價,差人家差得是遠去了。

    如果說胖子有什麼條件,是能讓他在這亂世繼續生存下去的,恐怕只有他那嘴跨時代的馬屁經跟一顆黑到不行的心肝了。

    一個多月洗碗跑堂的日子過去以後,胖子總算明白,幾首唐詩闖天下的鬼話只能說給鬼聽,想用他這身王八之氣玩轉三國,只能在夢里說說,意淫夢話不能當飯吃,他得趕緊想點實際的。

    其實胖子也是小瞧了自己。

    他身材壯實,加上練過兩年吐納術,以漢朝對武者品級的高低區分,“悍卒”、“猛士”、“虎衛”、“龍將”、“天人”五個品級來說,胖子好歹也有悍卒級位的實力,尋常士兵跟莊稼漢,他一打三是沒有多大問題的。

    不過小覷也不錯,否則胖子在這個月里,也不會玩死命練功的。

    幾天前,莽漢張飛恰巧到客棧里打酒喝。

    胖子借著打酒的機會,又是大獻殷勤、又是賣弄風騷,把他這一身幾百斤肉說得是天上有地下無。說他是如何傾慕劉備的仁義、如何仰慕孔明的風采、如何愛慕張飛的武勇,他一身本事就想求個出身,到劉備手下當差。

    張飛把胖子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看個仔細。一看完,大腦袋波浪鼓般搖著。

    “你連本命相都無法顯露,喚不出本命獸,上戰場以後跟武將捉對廝殺,就只有被宰的命。若真要做,就只能從個小兵做起,這不必介紹,城門那俺二哥新收的義子關平正在收人,你酒打完了就去吧。

    “至于做文官,這俺不熟,不過你若自認有諸葛軍師那身本事,可以去衙門口找俺大哥說去。”

    張飛幾句話就把胖子堵上了。自家人知道自家事,胖子正是不想從小兵做起。

    說到底,胖子能贏過這些三國名將的,不過就是多念過兩遍三國志、多玩過幾次三國演義,若真要明刀明槍地上陣廝殺,怎樣都不可能是這群變態妖怪的對手。

    胖子挑張飛下手,正是覷準了這家夥的呆。

    憑他一張舌燦蓮花嘴、一條三寸不爛舌,怎麼也能把張飛說動了才是。到時候藉由張飛上達天聽,就算劉備不信他那些連篇鬼話也能留個印象,為日後找條出路。

    可沒想張飛人是笨,卻是油鹽不進,幾句話就把胖子堵上了。

    想到劉備自從有了諸葛亮以後,對人才的渴求已經不若往日,就連龐統都只去當個小小縣令,胖子若真去了,要靠什麼博得劉備青睞?

    胖子明知不可行,心卻不肯死。

    “好不容易能跟張飛搭上話,好歹也得套些有用的玩意兒出來!”

    軍中秘事是套不出來的,若是套出來了,胖子恐怕還會遭殃。聽張飛話里提到“本命獸”,他當下就起了興趣。

    打酒的手緩了緩,胖子有一句沒一句地跟張飛拉著家常,聊的都是本命獸的事。

    “這叫做本命獸的玩意兒,在這年代竟然是人生來就有的,只要練有高深功夫、習得精妙術法,但凡練到精深處,就有可能露出本命相。”

    “本命相多半是些飛禽猛獸,外型生猛兼且活潑好用。像夏侯淵的本命蒼鷹,就帶有天賦鷹隼的玄妙技能,可以幫助他施展鷹眼神射、百發百中的功夫。”

    “而趙雲的本命雲龍,就帶有蒼山雲霧的能力,讓趙雲一招一式都帶著襲人嚴寒,功力稍差的跟他過上兩招,手腳立刻就會給凍得動彈不得!”

    “這本命獸雖然是生來就帶著,卻會受日後走文習武不同的學習過程、而有不同的變化……”

    那日剛好張飛就在長阪橋上,順手拿起長阪坡的例子就講了起來。

    “功夫練得越深,本命相就越完整。老子給你說說本命獸的三個境界,‘初悟’、‘入微’、‘神識’。這初悟境界就像宴明的莽牛相,由于功夫不到,莽牛身型只能淺淺浮現,蘊力于手來發招,少了莽牛天生皮厚命硬的打不死能力。

    “等到了入微,本命相的顯露就會相當清晰。一般本命相浮現後,都會給武將帶上幾種能力的增強,像是腕力、視力、爆發力……”

    胖子聽得入神,手上打酒動作一停,張飛就犯嘀咕。胖子連聲應好,手上動作也就沒停下。

    “在初悟階段,每次只能選擇增強一種能力,到了入微,就可以一並增強了。至于最後一個神識境界,老子也才剛到……

    “在這境界時,本命獸就有辦法脫體而出,成為攻擊護體的手段,像趙雲最後那式雲龍現,隱隱就有突破到以本命獸攻擊的神識境界。”

    張飛講得來勁,拉著胖子到了後院,現出他黑虎本命的模樣,使了招“虎須怒張”。胖子拿那把破柴刀試了一試,真格是刀槍不入。

    “奴才會了。”——看著看著,胖子腦袋里突然就冒出個聲音,像在他耳旁說話一樣。

    誰是奴才?會了什麼?胖子左顧右盼,不知道哪來的聲音。莫非是張飛?

    張飛若是奴才,誰敢做他主子!

    胖子撓頭抓癢、不知所以的模樣,看得張飛摸不著頭腦,不過胖子半天說不出個大概,張飛也不理他,胖子一打完酒,張飛拿著酒壺就離開了。

    看著空無一人的後院,胖子地腦袋瓜直轉。

    值此亂世,功夫不但是保命的本錢,更是出頭的手段。要是沒有親戚血緣的關系、師徒兄弟的交情,真能得人傳授的武功,不過就是一頭把塊豆腐撞碎的街頭賣藝伎倆,好看,不好用。

    想找人拜師學武,很難。

    何況本命獸雖說是與生俱來、人人皆有,可胖子不是生在這朝代,難保他不會成為第一個例外。若練武練到最後,真發現他是那個例外,豈不是竹簍子打水、白費工夫?

    只能說,胖子想光宗耀祖、出人頭地,在這漢末動亂的年代,難度不亞于叫孫干去單挑贏過孫策。

    胖子這時還是個和尚,就是因為客棧主人潛心向佛,他尚且有吃有住。

    若還了俗,這佛家跟胖子就算脫了關系,到時候客棧主人要趕他走,他又得到哪討生活去?

    胖子眼下是落難和尚想還俗,難啊!

    客棧人一向不多,這日卻來了個貴客,身上不知道是什麼質料的綾羅綢緞,看起來就是一派貴氣。他走幾步路就要喘氣,胖子十分肯定這是個身子骨被掏空的紈褲子弟。

    貴客臉色倉皇的進了客棧,拉著胖子就打聽起消息。

    “小二,有沒有看過兩個漢子?人是一高一矮,矮的那位作乞丐打扮,高的那位則是貌似忠良?”

    胖子聽公子話里焦急,再看他身上除了那件高檔衣裳,似乎紈褲子弟該有的錢袋懷扇是一樣都沒有,就知道這家夥是給偷兒光顧,現在正在大海里撈針。

    客棧不是官府,本來胖子也不打算管這事的,可當他瞥到那公子哥腰間的一塊令牌時,胖子就決定出手了。

    令牌上大大的“劉”字,跟那天來打酒的張飛是一個模樣。

    帶著柄破柴刀,胖子給那位公子哥上了碗茶,就叫他安心等候。

    憑胖子這身板,想為難張飛關羽是沒有可能,但要是連這些騙子乞丐都打不贏,胖子這個月的苦練就真的是練到狗肚子里去了。

    胖子在城里繞了幾圈,跟那些混混探過口風,在一條小巷里,堵到了剛做完案的兩個小賊。只聽勁風呼嘯,胖子連句開場話都沒說,趁兩人還沒反應過來,他淩空就是一躍。

    “一個百來斤的肉球也能跳這麼高?”

    兩個漢子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還在想這廝是哪來耍猴戲的,胖子身在半空就是筋斗一翻,兩腳伸直一踢。

    兩個家夥半點懸念也沒有,平沙落雁般直飛出去,直從巷口跌到了幾丈外的巷尾。

    將兩個騙子由頭到腳一身賊贓給扒個干淨,胖子卻躲到了客棧後的柴房里,一臉樂乎。

    到了三國以後,胖子經歷過一連串的失敗打擊,表面上是蠻不在乎,心里其實一口窩囊氣是憋著的。

    他不是沒想過回去,但怎麼回去是個大問題——不是不敢冒險,是不敢冒這麼大的險。

    真給雷劈了以後,就算又能僥幸不死,也未必能如願回去。萬一又跑到什麼貓貓狗狗的年代,恐怕連店小二都當不起了。

    可是不想好死,不代表胖子想這樣苟活著。

    雖然在張飛那踫了個大釘子,可沒關系,反正國父十次革命都沒成功、櫻木到最後喜歡的也只是一顆籃球、柯南到今天依然是個沒上過小蘭的處男,這點落魄失意算不得打擊,胖子挺得過去。

    胖子掏弄著搶來的賊贓,想看看里頭是不是有些什麼武功秘籍、藏寶地圖,或是靈丹妙藥,可惜幾下翻弄後,只在一堆狗皮膏藥里找到了個臂環。

    臂環是青銅制的,上頭既沒瓖金也不戴銀,就刻了九顆貓頭,其中幾顆似乎長了�斑,顏色比其它幾顆來得暗沈。來回看了幾次,沒看出個究竟,胖子也想不出這有什麼地方值得公子哥這般著急,放下臂環又往賊贓里搜去。

    他的運氣不算好,除了那貓頭臂環外,就沒再看到什麼古怪玩意。

    首次出擊,就只換得這樣的收獲?胖子一手捂著腦門,一手有節有奏地敲著指頭,腦袋瓜里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半晌後,他拿起那袋銀錠,帶上寶劍臂環,就往前堂那走去。

    “胖……公子,你的意思是,你用把破柴刀,就解決了拿這柄劍的人?”

    “貌似跟你說的一般無二,你沒少聽,我沒多講。”

    胖子怕公子哥不清楚自己出過大力,所以整件事情講得是清清楚楚、仔仔細細,連根毛都沒漏。他講得精彩,公子哥卻有點心不在焉,胖子瞧著古怪,正想問幾句,只見那公子哥像下定決心似的,彎腰又是一拜。

    “公子定要助我一臂之力,我在此先給您磕頭了!”

    他娘的,這家夥前帳未結,就想再賒後帳?半點好處都沒看到……胖子苦著臉,也不好撕破臉,只好乖乖聽公子哥將前因後果娓娓道來。

    原來這公子哥在江夏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不但有名聲,手下也有幾分實力,本來在江夏也是個要風得風的主。只是一個月前,公子哥來了位朋友。

    這友人早先跟公子哥也是相敬如賓,可自從那友人的手下漸漸到齊,對公子哥的態度就逐漸改變了。不但常登門討要錢財糧食,頤指氣使,最近還派人盯著公子哥的一舉一動。

    公子哥知道惡客欺主,不想就此坐以待斃,所以帶著家中寶物就想出來招攬些俠士作幫手。他聽胖子拿把破柴刀就能打贏對手,自然是高手高手高高手,不請他還請誰吶?

    一籮筐的話講完,胖子只聽到一個重點,就是這位紈褲子弟想拿些寶貝雇用自己這百來斤肉,看是要去做打手還是護院,總之是要去幫他出口氣去。

    胖子端起茶碗喝了口涼茶,心中暗暗盤算。

    這買賣……似乎可以做呀!

    雖然不知道有些什麼寶貝,但這公子哥既然在江夏有頭有臉,出手應該不會寒酸……胖子細細衡量,怎麼看都覺得這事有賺無賠。

    這年頭大戶人家經歷過黃巾之亂還能屹立不搖的,通常都有點本事,最少家傳武學是不會缺的,胖子這身板不算是明珠,自然不怕暗投。

    反正是人家要請他,不是他硬要上的,到時候什麼傳家之寶、家傳武學都給吃干抹淨後,胖子幫得上忙自然會順手幫,幫不上忙他也沒答應過人家什麼,不用往死里扛去。

    胖子左思右想,考慮過後,便打算答應。

    不過這家夥的處境怎麼聽了有幾分耳熟?

    胖子又端起茶碗,邊喝邊問︰“這位公子,這事……胖子就這麼應了。不過,說了這麼多,胖子還不知道公子的大名呢?”

    “本人乃江夏太守,劉琦。”

    “噗”的一聲,胖子嘴里那茶噴得可是大口——等他跟劉備槓上之後,吐的恐怕就是血了。

    劉琦其實挺無奈。

    當初在荊州的時候,劉琦被小弟劉琮排擠,他父親身邊有蔡夫人吹耳邊風,蔡瑁等人捧劉琮,劉琦是勢單力薄、命危旦夕。

    當時劉備來投靠,手下能人眾多,必會叫荊州大族忌憚——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于是劉琦極力拉攏劉備,同時交好劉備諸多手下——尤其是諸葛亮。

    劉琦幾次示好,暗示諸葛亮“小廟容不住大菩薩”——劉備當時羽翼未豐,地盤又只有新野那丁點地,說他是小廟不算過分,有幾次說得急了,難聽話可沒少說兩句。

    諸葛亮也許是聽劉琦說的煩了,一次在閣樓書房上又給劉琦堵到,索性就幫他籌謀策畫了番︰“與其成天在荊州跟這些世家大族打哈哈拉下線,不如自領一地,只要有了兵權,任誰都無法輕慢欺侮你去……”

    “確實好計!”

    當時機會正好,江夏既無大將固守、孫權又無意佔領,正是休養生息、發展人馬的好時機,劉琦幾番考慮,覺得諸葛亮沒敷衍他,就連關羽來借兵,都不曾懷疑。

    劉琦心中甚至想著,劉備這次兵敗新野,此後無依無靠,他只要能將這群人吸收到手下,勢力就能大增,爾後有兵有將,他也能建立一番不輸父親劉表的功業!

    可惜,事情卻不如意想中順利。

    劉備來了,卻不是投靠來的。把兵權借給關羽,是大權旁落;讓劉備進駐江夏,是引狼入室!

    諸葛亮騙他騙的好慘吶……

    ——劉琦苦惱,胖子也在苦惱。

    胖子最後答應了。盡管這事很有難度,但大好機會擺在眼前,很少有人不動心的。

    劉表這麼大家子,劉琦身為長子,家里有些什麼法寶武功的,實在不足為奇。胖子窮怕了,劉琦情況如此窘迫,他這一下雪中送炭,興許能得些好處也說不定?

    胖子待在尋常武師住的偏廳廂房里,板凳還沒坐熱,就有人打門拜訪來了。來人正是一腳把胖子的三國夢踢個支離破碎的關平。

    諸葛亮臨走有交代,“要有勢力,就得先有地盤!”

    招兵買馬是個問題、後勤補給也是個問題,他們不可能打一輩子遊擊。等赤壁之戰後,荊州一定得先拿下,江夏一地,可以做他們的根據地。

    “……所以打壓劉琦,得要不遺余力!”

    諸葛亮讓縻竺去收買人心、讓關平用武力恐嚇,只要壓住了劉琦,這江夏就是劉備說了算。所以劉琦的手下不是叫人收買、就是讓人打殘……

    劉琦是不得已才會親自去找援手。不然他家里就連管帳的師爺都已經叫劉備給盯上了。

    胖子會來這兒,對江夏此刻的權勢紛爭也是了然于胸的,他也能猜到劉備的手段不外乎就是大棒加甜棗——

    只是他沒想到,先來的會是大棒……


第二章 本命現身逞威風

    關平沒記得黎胖是誰。

    當然了,每天光敗在他手下的家夥不算零頭也有百來個,這群鄉下人練了些莊稼招式,就說是鐵拳無敵;拿了柄破爛柴刀,就自稱是金刀大俠。這事關平看得多,不稀奇了。

    今天會到這來,是聽門房的說,“劉琦又新收了位高手。”

    關平最近跟那些三腳貓功夫過招越打越窩火,是以一聽到有高手,就趕在縻竺收買人心前,急匆匆的跑來了。

    胖子一看到關平,話是有多軟說多軟,就差沒把話攤開來說——

    “小弟這就投效劉備將軍,在劉琦身邊做個金牌臥底!如日後有違此誓,看是千刀萬剮還是萬剮千刀,任憑處置,不過您老大今天就法外開恩,別來找我麻煩了……”

    可關平也不管胖子話里說得有多明白、姿態擺得有多柔軟,反正他拉著胖子就往演武堂那竄去。

    胖子看這事是妓女遇上了嫖客,簡直是不干不行。想來沒點本事,就是要投靠倒貼,也要看人家收不收。他這念頭一起,干脆就選了把趁手大刀,擺開架式等候著,心里一股賊火就這麼燒了開。

    “操!把老子當軟柿子,想捏就捏的?你不讓老子安生、老子也不讓你好過!”

    關平用的是長柄馬刀,跟他義父的青龍偃月刀同樣式,不過重量輕些,也沒有北斗七星橫掛刀面。只見關平手一伸、抱拳過禮,兩人分站大廳兩頭,就待出手。

    一個月前,胖子連關平一招都沒接下。

    平心而論,胖子沒窩囊到一招就被解決的地步。他當時輸得那般淒慘,也是因為太過輕敵,現在小心應對,過上幾招也是不成問題。何況那慈悲刀法雖說只有兩招,可好歹也是少林七十二絕技,有名聲在的。

    關平雙手握上馬刀,端了個前擋的架式,說不出的凝重威武。

    胖子來到三國後,還是第一次這樣正式跟人對殺搏斗,氣息不禁有些淩亂。他強壓心頭紛擾不安,一口大氣才剛緩過來,忽地一聲驚天動地的暴喝就在半空中炸開。

    一道刀風猶如蒼龍嘶吼破雲關,筆直向著胖子頭頂,直劈而下!

    胖子才剛反應過來,已是避無可避,惟有咬緊牙關奮力格擋。

    就聽當的一聲巨響,金鐵交鳴的余音在胖子耳鼓來回震蕩,他胸中氣血翻滾、只覺得內髒都給糾纏擠壓作一團,一口甜血就要吐出來。就在他整個人頭昏眼花的時候,一陣刀風竟然又向前胸急襲而來。

    “操!這還叫切磋武藝?根本是要人性命!有朝一日老子練得神功,不把你擺足十八個姿勢,老子就不姓黎!”

    胖子心頭直罵娘,剛想舉刀去擋,只覺得雙手如火燒般劇痛、再也握不住兵器,這才發現滿手鮮血。

    方才那一擊,已叫胖子虎口爆裂。

    此時命懸一線,胖子趕緊將身子一扭、使出了鐵板橋要躲,剛彎下身,就覺胸前一涼,已被劃出一道血痕。

    胖子這一受傷,腦子反倒機靈了起來。他索性就地打滾、滾出了關平刀氣範圍,大刀橫掃千軍,攔住了關平追擊的腳步。

    關平見胖子還能反擊,更是見獵心喜,從雙手持刀改作單手拖刀,就要使出他義父教的拖刀訣。

    從方才兩招看來,胖子知道兩人差距太大,若是再任由關平出手,恐怕明年今天就是胖子忌日。他雙手握上刀柄,不顧虎口傷勢,咬緊牙關撲身就上,慈悲刀法的砍柴切菜兩招八式變化,源源不絕地使出。

    關平沒料到胖子居然還有余力反撲,拖刀訣砍了個空,只把胖子後頭一張太師椅砍了個粉碎。胖子不敢多看,要是真中了招,可就是名符其實的“肝腦塗地”,連腸子都會被整串拖出來納涼。

    在少林寺打雜兩年,胖子的吐納功夫是有一天沒一天的練,但慈悲刀法卻甚是純熟。畢竟砍柴切菜是他每天必備功課,偷懶不得。

    只是,這砍柴切菜也是門大學問。

    用刀身拍出調味香料的誘人原味、用刀背打斷腌漬菜葉的綿密縴維、用刀尖切斷時令蔬菜的堅韌根睫、用刀鋒畫開細嫩豆腐的癱軟緊密,這功夫,連胖子都覺得堪稱學問。

    胖子手上大刀是特地選過的,跟他平日切菜用的牛耳尖刀是有幾分神似,不過稍微重些、算得稱手。他一近關平身前,幾朵刀花連綿舞開。

    關平看胖子招式古怪,一時間抓不得準,竟叫胖子佔得上風。

    胖子切菜刀用盡,連著用的就是砍柴刀。關平才剛把馬刀拿短,準備跟黎胖近身廝殺,胖子刀招突變、從刁鑽犀利變化作大開大闔,關平一柄馬刀握得短了、使不上力,竟然被硬生生砍退數步。

    胖子狀若瘋虎,一刀勝似一刀,連日苦練的吐納呼吸起了大用。

    關平此時沒了速度上的優勢,距離又拉不開,只能以穩打快,長馬刀使出關羽青龍武技“蟠龍鎖關”,守得是密不通風,更時而可見一刀擋數刀的情況。

    雙刀交擊之聲不絕于耳,若是眼力稍差之人,就只能見到關平獨自舞刀的景象,胖子前縱後跳,身影竟是肉眼難見。奇妙的是,看似獨舞于風中的長馬刀卻一直有火光迸射。

    關平雖然屢屢吃虧,心中卻為胖子叫好。

    “這人果然有幾分本事!”

    比起這幾天,那些連關平一刀都敵不過的庸手,胖子要好上幾十倍。只可惜胖子還算不得高手,品級頂多是在悍卒上下,只是刀招精妙,一時讓人難以捉摸。

    以漢代武者的品級來分,悍卒、猛士、虎衛、龍將、天人,胖子不過是悍卒級別的人物,關平卻是早登虎衛。近年來在關羽的調教下,更隱約有到達龍將級別的趨勢。

    用膝蓋想也知道關平解決黎胖,是鐵板定釘的事,問題不過是時間早晚。

    幾刀過後,關平摸清胖子老底,擋過一式砍柴刀,對著胖子吼了句︰“來而不往非禮也,胖子!這就讓你看看我最近本命初至入微練得的招式!赤足炎駒斬!”

    只見關平身後浮現一渾身火紅的馬駒,足踏赤火,面目猙獰。

    關羽一脈都是青龍本命,不過關平是義子,跟關羽沒有血緣關系,因此本命非青龍而是赤驥。也因為如此,關羽的武技關平學來總有幾分滯礙,是以時至今日,武藝仍未達到龍將級別。

    不過,不管是龍將還是虎衛,就算關平只用相當于猛士的功力出手,胖子這次都是十死無生。

    胖子心里哭爹喊娘,這赤足炎駒斬熱火朝天、滾燙的火焰灼烤,烘得他全身熱氣蒸騰,泉湧的汗水剛出體表立即給蒸干了。

    在這明亮流動的火紅里,膨脹的空氣讓視野為之變形。胖子想奪門而逃,兩腳卻給關平氣勢釘在了地上,動彈不得。

    正當千鈞一發之際,胖子腦袋里又突然冒出個聲音,像在他耳旁說話一樣,說著“奴才會了”。

    這話耳熟啊,張飛用本命相施展技能的時候,胖子依稀也是聽到這聲音?他急病亂投醫,叫不出聲,就在心里大喊︰“我的老祖宗,會了就用呀!看是虎須怒張還是赤足炎駒斬都好,只要能救小弟性命,以後別說是奴才,就是只看門狗,小弟都幫你做!”

    “虎須怒張!”

    這聲音剛在胖子耳邊響起,一道暖流就從胖子胸腔向四肢流淌。越流越熱,等流到了四肢,已經像熔炎火燒般的痛楚。

    胖子第一次聽見自己骨頭的呻吟聲,皮膚下的血肉不斷擠壓,擠壓到身體每一個部位間的空隙都沒有了。

    只是胖子內里痛苦,外表卻一點也看不出來。他裸露在粗布衣外頭的肌肉逐漸布上精潤的光澤,體內的痛楚漸漸轉為亢奮,隨著每一塊骨骼、每一塊肌肉、每一滴血生出的力量流淌全身。

    胖子拋開大刀,雙手猶若橫江鐵鎖,交叉著高高舉起,就要以血肉之軀,阻擋關平石破天驚的一擊。

    關平赤足炎駒斬剛出手,心里就後悔了。

    對劉琦的手下,打殘打廢的不少,可就沒人是被打死的。雖說切磋武藝難免誤傷,可是傷到要命就有些過分了。

    刀劍無眼、但人是有的,沒有深仇大恨,何必咄咄逼人、取人性命?

    這一想,關平刀勢趕忙收回幾分,等看到胖子棄刀準備徒手檔格,這刀他是怎麼也砍不下去了,只是剛要收刀復招之際,竟聽胖子一聲大吼︰“來吧!老子今天就要領教關爺高招!”

    胖子這一吼,不過是想壯壯膽識,反正關平橫豎都會給他一刀,不如先說點狠話、充充場面。他要是知道關平本來有收刀的打算,卻是讓他這一叫給叫沒的,恐怕他會立馬找棵大樹上吊了。

    聽胖子猖狂,關平不再收刀,只是勢子緩上幾分,用上五成力一砍。當的一聲大響,關平手上長馬刀差點給反震得脫手,整個人倒退三步才穩住了身子。

    關平吃驚地看著胖子絲毫無損的雙臂,訝異的神情寫滿整張大臉。

    “這招怎麼跟三叔的虎須怒張有幾分神似?”

    胖子還沒來得及欣喜于逃出生天,他只覺眼前一黑,就這麼昏了過去……

    眼前一片黑暗。

    胖子剛想抬手,撕心裂肺的痛楚便鋪天蓋地襲來。因為沒有視覺上的刺激,所以感官刺激被放大了好幾倍。

    剛才對上關平,就算渾身是傷胖子都沒不吭一聲,但現在卻痛得眼淚直流,慘叫不已。

    “主子,您透支過度了,先別動吶。”又是這把自稱奴才的聲音,聽不出來是陰是陽、是男是女,總是輕輕柔柔地在他耳邊繞著。

    “兄弟,你是哪位?胖子人窮命賤,收不得奴才。若是不嫌棄,出來跟胖子灑黃紙斬雞頭,咱們做把兄弟?”

    胖子不知道這神出鬼沒的家夥是誰,不過這家夥的本事絕對不小,光看方才擋住關平那刀就能瞧出端倪,自己體內的變化,九成是他搞的鬼。胖子仔細回味,也覺得擋住關平一刀的招式,似乎就是張飛用過的虎須怒張。

    就算胖子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也沒這能耐把這招學個十足十。張飛是黑虎本命附體,才有條件施展這種金剛不壞的招式,別說胖子是現學現賣,即便張飛是手把手親自來教,恐怕胖子真學個十年八載,沒有黑虎本命也用不出來。

    莫非他本命獸就是黑虎?

    “主子,您可別折煞奴才了。您這招虎須怒張使得可以,只是招式需要內力輔助,主子若是身子完好,一身內力用這招可以發揮三成威力,也不會有什麼後遺癥。

    “但主子當時已是強弩之末,又要強行出招,內力透支之後就會出現虛脫失神的現象。幸虧這三成威力的虎須怒張已足夠擋下關平那廝,不然這種情況下再有外傷,恐怕主子好了也是半殘。”

    “慢點慢點,你的話三句有一句是胖子搞不懂的。不說別的,你到底是誰?怎麼這黑漆抹烏的,你卻跟在自己家一樣?這又是哪兒?”

    “主子莫慌,這里是主子您的識海,奴才會住在這兒,自然是您的本命獸了。”

    怎麼老子不過跟關平打上一架,就能搞到本命獸覺醒?不是說要功夫到了精深處,才有這本事讓本命獸出來透口氣的嗎?胖子暗道,這事可得問清楚點。

    “好了,你也不必一口一個奴才,咱們一條船上,以後胖子有好處自然少不了你……你先給胖子說說,我的本命是黑虎還是黑龍?這麼生猛,連張飛的招數都用得出來?”

    “主子,奴才無能。既不是虎也不是龍,奴才是個人。”

    胖子雖然說話客氣,但他的本命獸整一個就是奴才性子,怎麼也轉不過來。胖子想了想,也不再糾正他,奴才就奴才,反正他自己把自己當奴才,老子不把他當奴才就好。

    “那你是什麼模樣,可以出來讓胖子見個面嗎?還有,不是說本命獸要武功修煉到精深處才會顯現,而且招式得跟武功配合才行的嗎?”

    “主子別急,奴才給您慢慢說來。奴才的狀態,在初悟、入微、神識里,已經到了入微境界。原因奴才倒是不知,興許是主子有過奇遇……這本命獸的境界在一般人來說,都是隨著武功境界的增強而上升的,但也不是每個人都這樣,主子九成就是特例了。”

    胖子怎麼想,都覺得這應該是帶他來三國那道驚世天雷給的好處,他忍不住樂得直笑。

    老子也不是一無是處,指不定自己的三國發家夢,就要從這里做起了。

    “好了,那你長得是圓是扁?什麼模樣?又有些什麼技能?都給胖子說說,咱們好參詳參詳,既然胖子的本命獸提早領悟,就不能白白浪費了!”

    “主子,這就是奴才的模樣。”

    胖子眼前一亮,就看一張滿面揉彩的大花臉突然現身。

    在京劇里,“旦”是正面的女性人物,可分為老旦、青衣、花旦、武旦和刀馬旦等。老旦就是老女人;青衣說的是堅貞端莊的女子;花旦就是花樣少女;武旦能舞刀弄劍;刀馬旦則是英勇機智、能文能武的女性。

    “刀馬旦?”胖子脫口問道。

    “主子英明,正是刀馬旦,奴才名叫伶玉。至于奴才有哪些能耐……既然是戲子,自然會演戲了,所以任何招式只要給奴才看過了,奴才就能學個十足像。奴才先前說‘奴才會了’,就表示已經學會了虎須怒張跟赤足炎駒斬的招式。”

    胖子聽得喜上眉梢。這比金庸大師筆下的王語嫣還好用吶!

    “好!好!好!戲子你的確是沒話說的好,胖子有你這位本命獸,以後就算找不到武功秘籍,拜不了強人做師父也不必愁了!不過你這花臉妝啥時可以卸下?胖子我想瞧瞧你的真面目吶!”

    胖子這話一說完,伶玉便耍出了川劇里一秒變臉的把戲,一張秀麗臉蛋瞬間出現在胖子面前半尺。

    溫婉柔情、乖巧可人,伶玉秀唇吐出的香氣,散發著一種被歲月歷練過的成熟,她優雅的氣質跟自信的容貌,跟滿嘴的“奴才”、“主子”形成一種強烈的對比。

    胖子看著她這模樣,口水直咽。伶玉見胖子一臉呆樣,不禁掩嘴微笑︰“主子,有一點可要切記,奴才演戲是需要歇息的,每種招式用過一次就得歇過一會才能再用。以時間來講,同個招式每隔兩個時辰才能再次使用,這點您可千萬記得了。”

    “不要緊,人無兩好、事無兩全,胖子沒這麼貪心。不過,以後我若是不進來,怎麼找你聊天問話?”

    一個時辰前胖子還是窮途潦倒,跟現在坐擁金山的情況相比可差遠了。何況就算伶玉半點能耐都沒有,光這副長相,也夠胖子心滿意足了。

    “主子莫急,奴才時刻都在。只是主子若想問話,眼下來說,還得在主子您習練內功的時候才能呼喚奴才。主子以後武功若能再精進幾分,奴才自然沾光,日後才有可能在平常時候出來陪著主子。”

    這貼身護駕,比二十四小時保全都周到,胖子聽她把話都講完了,賊眼就直盯伶玉那張花臉瞧著,嘴上不停淫笑。

    “哈!老子這下也是有產階級了,以後誰敢張口就說要把老子打趴下這樣的大話,老子一定讓它變成大笑話!他娘的,關平你最好洗干淨屁股給老子等著,老子要不把你剁成十八塊喂狗,明天就出家念佛吃齋去!”

    胖子至今都沒還俗,也不見他吃過齋念過佛,這誓敢情是發給人家遵守的。



第三章 程咬金的三板斧

    胖子一睜開眼,就看到香兒在旁邊打盹。

    香兒是劉琦的貼身丫環,長長的柳葉眉、杏花眼、一束馬尾垂在後頭,巴掌大的小臉,清秀的臉龐透著一股子水靈勁。

    胖子練的是少林寺功夫,做的是少林寺和尚,但少林寺規矩卻是不用守的——他一看小妮子晶瑩剔透的牽絲口水,差點滴到自己手上,看著看著,突然想起以前聽過的一個笑話。

    胖子吐了口唾沫在手上,偷偷往香兒手臂上就是一彈。然後他眼楮趕緊閉上,眯著眼偷瞧。

    香兒手背一濕,人就驚醒了,她看到自己手背嘴角的濕濡,小臉蛋立刻撲上腮紅。她舉起手背,看胖子人還昏迷著,左瞧右瞧找不著地方擦拭,小腦袋想了想,一口就將那唾液吸了回去。

    胖子看在眼里,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差點岔氣。他咳了兩聲,憋得滿臉通紅,還得裝作剛醒過來的模樣,端的是難過無比。

    香兒一看到胖子醒轉,臉上就綻開笑容,拍手說道︰“太好了,公子總算醒了!香兒這就去叫主子過來,他可著急的呢!”

    躺在床上,胖子手上跟胸前的傷痕已經仔細包紮過,濃濃藥味撲鼻而來。他想下床拿水喝,剛在圓桌前坐下,劉琦已興沖沖進門。

    “文達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這一昏迷就是三天,我給你找過幾個大夫,他們都說你只是需要靜養,卻不敢保證你能否醒來,可把我嚇的……”

    文達是胖子自取的表字,不過他跟人介紹的時候,都要大夥叫他胖子就好,這樣反而親切。何況絕對不會有人用“胖子”當表字,他這也算獨家,不會跟人搞混。

    不過劉琦這番噓寒問暖讓胖子渾身不自在。胖子正奇怪這家夥怎麼會突然大獻殷勤,就聽劉琦提到了那天他和關平一戰的事。

    “……這事已經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有人說文達初來乍到,不好意思跟關平爭勝,所以才假作平手;也有人說你兵器不趁手,才會輸掉一招半式……

    “總而言之,大夥對能跟關平戰個旗鼓相當的對手,多有揣測——褒揚的多、貶損的少——關平跟他義父都是一個脾氣,常冷言冷語惹人討厭,所以一有機會,大夥還不死命地往里頭加油添醋,指這罵那的……”

    胖子剛聽到這,就對劉琦如此殷勤恍然大悟。

    劉琦手下一些硬底子將領都叫關平教訓過,而且“切磋”完武藝不是缺胳膊就是斷腿,胖子還是第一個全身完好出來的,這功夫自然是有質量、掛保證。

    劉琦先前將胖子請回來,還打算找人來試試他。不過胖子既然能跟關平戰得不相上下,這金子就是十成十的足色了。劉琦想到他差點眼睜睜地把人才送給劉備,怎麼可能不著急?

    胖子現在可是水漲船高——不過沒有實力幫襯,漲得越高,只會摔得越重。他現在心里只想著兩件事,一是內功、一是偷師。

    雖然戲子伶玉可以學盡天下招式,但沒有內力施展,不過是個空殼子。

    該從內功先下手,還是先去找人切磋切磋,好從中偷師?胖子想得入神,連劉琦在他耳畔幾句“文達?文達?”的叫喊,都沒讓他回過神來。

    胖子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讓劉琦誤以為胖子是在為先前被冷落的難堪生氣,劉琦一心要拉攏胖子,好把他當槍使,自然不想跟他在這難堪過往上頭打轉。

    動著心思,劉琦就想轉個話題好繼續談下去。想了一會,突然想到懷中寶貝,劉琦那嘴臉跟宮里太監要跟皇上進讒言一樣,獻寶似地將懷中九命貓環拿到手里擺弄︰“文達,你受驚了,這事是我沒個小心,對你不住。這臂環你拿去看看,想來能幫你壓壓驚。”

    胖子知道劉琦想示好,可惜他對這志大才疏的勢利眼卻沒半點好感。

    若劉琦真有心,只要打好基礎、布好眼線,劉備也不是鐵蛋一顆、無縫可鑽,趁虛而入的機會仍舊是有的。可這人成天就想挑自己最弱的那項去跟劉備叫板,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勁,明明有窗戶可以爬,卻死要把大門給撞開……

    胖子不禁搖頭嘆氣。

    “你死不要緊,可拖著大家一起死,腦子浸水才跟著你混!”——不過這些話胖子說在心里,反正劉琦是死是活都不干他事。

    胖子打定主意,既然劉琦要討好他,就給他個機會。照原來的計劃,先把這劉家祖宗十八代的武功寶物都給挖干淨,等胖子焦土過境之後,是死是活就各安天命。

    這環節一想通,胖子那副看似誠懇、實則淫蕩的嘴臉立刻搬上了台面。心急吃不了熱豆腐,先投其所好,再把他連祖宗牌位都給挖出來,寸草不留。

    “多謝主子關心,不過這玩意胖子看得眼生,不知道是什麼寶貝,承蒙主子厚賜,胖子卻不識貨,真是丟臉的很。”

    胖子一句話里套了五六個心眼。他前一句主子先讓劉琦安心,後一句厚賜又把劉琦堵上,萬一劉琦真拿個五四三的地攤貨色來當賞賜,聽到胖子這樣講,為了臉皮也不得不把真寶貝給拿出來。胖子對這種佔便宜的事是熟門熟路了。

    “這話好說,文達不用擔心,我來給你解釋,不知道文達聽說過道力沒有?道力,便是學府里面,那些儒生修煉儒功或道術積聚的一種能力。

    “文人修出來的道力跟武人習練內功得到的內力差異甚多。內力能讓人活力充沛、練到深處又能外發傷人,可道力卻沒有這些好處……”

    道力?聽起來就像西方世界的法力……胖子知道這些事跟本命獸一樣,都是路人皆知的見聞,偏偏他是一竅不通。既然劉琦想賣弄,他也趁機聽個耳熟。

    “古時道力修煉到了極點,也只能作為本命相使用技能時的媒介跟耗損,其它時候,道力都是無用的。不過自從水鏡先生在水月山莊教授奇門遁甲、招雷引電、呼風喚雨以後,道力就成為了一項熱門學問,讀書人也因此廣為增加。

    “水鏡先生在水月山莊里教授的法術,都得用道力作為基礎來施展。而且他更發現,原來這墨家流傳下來的符甲,就是要靠道力來驅動的。”

    嘩!連奇門遁甲都出來了?看來光靠一個本命獸,想在三國里橫行無阻,還早八百年去了……胖子想到這里,心頭頗不是滋味,趕忙又問︰“這符甲又是什麼玩意兒?”

    “文達別急,我手上這九命貓環就是一個符甲。符甲是戰國時候墨家巨子墨翟制作的甲冑,是墨翟幫他一百零八個弟子做的一道保命符。

    “一般時候,符甲跟平常護具沒有不同,但符甲一經道力催發,就會出現許多特殊的能力。像趙雲身上那件土昆侖,只要一催發,對弓箭弩矢的防禦就特別有效。那還是我當初送給諸葛亮的大禮,誰知孔明這廝不安好心,竟然這樣對我……唉!

    “而我這件九命貓環,更是墨翟珍藏給大弟子禽滑厘的作品,珍貴的很。這貓環只要一催發,就會產生一名替身幫自己擋過災禍,這貓環上頭有九顆貓頭,就是取自貓有九命不死的意思。”

    胖子兩眼就瞪得老大。

    操!這根本是玩遊戲開外掛加金手指了,隨便一個道力高深的文人戴上,不就成了比克大魔王,砍斷了還能再生的?胖子不等劉琦繼續開口,一句話就給堵上︰“這……這寶物實在太過貴重,但更能顯出主子的慷慨大度,胖子……胖子……這就謝過主子厚賜。”

    胖子本來也想講點客氣場面話,可是怕劉琦會真舍不得,萬一他真把東西給收回去,胖子只好選擇殺人奪寶,然後亡命走天涯了。

    貌似胖子完全沒考慮到,他這小身板是半分道力都沒有,空有寶物在手,也只是看得到用不到的。

    “文達跟我不必客氣,你怎麼就不擔心沒有道力,這臂環戴了也是白戴?”

    “主子的心意最重要,胖子絕不會白戴!”胖子趕忙把話堵上。

    要是劉琦真敢把貓環給討回去,胖子恐怕立馬要去唆使劉備把這家夥一刀給喀喳了。

    “文達別擔心,我話沒說完,其實這墨翟的學生,也不是個個都有道力。就像這禽滑厘,雖說是他大弟子,但長年在外奔走、墨家儒功修為甚淺,墨翟既然特地幫他準備了貓環符甲,自然會考慮到了這點。墨翟在制作符甲時,就多上了道功夫。

    “像九命貓環這樣的符甲,能夠預先儲存道力在上頭,危急的時候,只要戴環者心念一動,就能使出替身技能,說來可是相當方便。”

    胖子聽得眼冒精光。

    劉琦這廝腦袋三流、口才卻是一流。什麼時候該停、什麼時候要講,拿捏得極其準確,說得胖子一顆心被他弄得直癢癢。

    “可惜事無兩全,這類型的符甲雖能儲存道力藉以發動技能,可一旦道力用盡,這符甲也就報銷了。文達你看這貓環,九個貓頭里有六個已經黯淡無光,正是道力消耗的象征,也就是說這貓環的替身能力,還剩下三次可用。想到這里,就叫人不得不惋惜……”

    惋不惋惜都不干胖子的事。胖子從剛才就喜孜孜地輕撫臂環,但劉琦死不放手,看來這家夥在諸葛亮那吃過一次虧,也怕胖子會來一招“拿你錢財,是你應該”,到時候想哭都沒眼淚。

    胖子眼珠滴溜溜轉著,他知道劉琦的心思,光是講漂亮話恐怕沒法滿足他,一口涼茶剛喝完,胖子就想到個陰險法子。

    他撫手掩耳,整個人貼到劉琦身旁,悄聲跟他說著如此這般的伎倆。

    劉琦先是眉頭深鎖、臉泛愁容,不過聽到後來是越聽越來勁,不僅眉頭舒開了、到最後連嘴角都闔不上了。

    只見劉琦大手往胖子肩頭一拍,大聲贊“好”,又跟胖子約定了幾件瑣事,沒一會就匆匆離開了廂房,只是臨走前把貓環也拿走了。

    等劉琦人都走得不見蹤影,胖子心頭還想著怎麼把貓環騙到手里。

    胖子人陰險、招數更下流,兩面討好這種事胖子是家學淵源——反正他打定主意,在劉琦這就做劉備的臥底、在劉備那就做劉琦的內奸,就算對不起天地良心,對得起自己一片黑心就夠了。

    “反正劉琦在這江夏城也是跑不了,以後有的是機會……”

    胖子索性將碗中涼茶喝干,回到床上繼續打坐吐納,練他的少林內功去了。

    劉備大營就安駐城外,胖子是三天兩頭就往那跑。

    他跟關平也算熟稔,最近他還把先前一腳被關平給踢下擂台的糗事說了,逗得同營的周倉是連聲大笑,同時也對胖子進步之神速感到好奇。

    胖子跟關平在演武堂比武的精彩過程,讓周倉聽得手癢難耐。胖子這人武藝三流、人品二流、口才一流,明明他是僥幸得手、憑著招式詭異才一時佔得上風,卻講成是“奇招盡出,殺得關平是措手不及”,又把張飛的虎須怒張改名叫“螃蟹雙螯”。

    “這招雖然初具雛形,卻已能擋住關平赤足炎駒雷霆萬鈞一擊!”

    胖子講得眉飛色舞,關平在一旁卻是怎麼聽怎麼別扭。

    關平屢屢想反駁,可胖子既沒少說也沒多講,好像真有這麼回事。他當時是給胖子壓得一時回不了手,赤足炎駒斬雖然只用上幾分力,也的確沒傷到胖子半根寒毛。

    只是關平總覺得這事沒像胖子說的這麼多花花腸子。

    不否認,周倉就當關平默認。他越聽越手癢,巴不得立馬跟胖子過上幾手。胖子看目的達到,當然不會放過偷師的機會,他跟周倉相約,就在大營校場比畫了起來。

    由于胖子使用虎須怒張跟赤足炎駒這些技能的時候,不像張飛關平背後會浮現本命相,所以旁人也看不出他用的是本命技能還是武功招式。

    慈悲刀法耗用的內力少、可殺傷力不強,頂多是畫破血皮罷了。關平沒跟他硬扛所以不知道,若是拼著硬挨幾刀,關平絕對能把胖子殺得屁滾尿流,連赤足炎駒都不必用上。

    反觀赤足炎駒跟虎須怒張,雖然威力強大,可用的內力少了看不出威力、用的內力多了簡直是在要胖子性命。

    兩難之下,胖子只好折衷處理,按內力的耗用,自創了三式陰險武功,還美稱為“程咬金的三板斧”——雖然三道板斧一過胖子就等著山窮水盡,不過這三招的確夠陰險,比起單用慈悲刀法是強上許多。

    周倉就是在這三道板斧上吃了大虧。

    胖子一起手就是砍柴刀,大開大闔的刀招很對周倉脾胃。他們用的都是大刀,幾次對劈下來擦出不少火花。

    周倉看胖子一招四式來去變化,幾輪下來已經摸個爛熟,卻沒看到那刁鑽犀利的切菜刀法。他一式潛龍升天就把胖子大刀嗑開︰“跟爺對陣你都敢留力?再藏,老子就要你出糗!”

    胖子使出一成威力的虎須怒張,鐵臂擋開了周倉大刀後,順勢近身就用上了切菜刀。周倉吃驚于他鐵布衫功夫,沒留心,胸前就給畫出幾道淺淺血痕。

    胖子雖然有三道板斧,但不像程咬金是招招致命,第三道板斧才是殺招,其它都是誘敵欺敵的把戲——經此一番,周倉果然上當,他暗自心道︰“這胖子確實是個悍卒級別的武者,悍勇有余但內勁不足、刀招精妙卻砍人不痛。”

    關平看到這,在一旁也是搖頭嘆息。

    胖子是有點腦袋,可惜空有腦不長力氣也是不行,關平當初是沒看出來,不然也不必為了躲胖子那幾下給壓得透不過氣。

    就在兩人都以為胖子這就準備玩完時,胖子突地躍退三步,身子一貓彈簧似地撲來,大刀高舉頭頂,喊著︰“周爺小心了!吃我一刀試試!”

    又是砍柴刀?

    周倉想胖子已是山窮水盡,再這麼打下去也是無趣,他橫刀一擋,打算擋過這刀,趁胖子來不及回刀之際,解決這場比武。

    只是胖子的三板斧這才要到高潮。

    這三板斧就跟胖子的人一樣下流,先用砍柴刀當引子,接著用切菜刀誘敵,讓周倉以為真被胖子砍到也不痛不癢,接著再用七成內力,一口氣劈出七成威力的赤足炎駒斬!

    就算周倉夠聰明,也來不及反應。

    大刀臨身,周倉立刻就發現苗頭不對,可惜為時已晚。別說周倉那柄大刀被劈作兩截,他碗口粗的脖頸還被胖子的銳利刀鋒給架上。

    關平下巴“咚”一聲掉到地上。

    他剛才還在想萬一胖子輸得太難看,恐怕以後的日子他都要給周倉取笑……誰知道眼楮一花,周倉竟然就敗下陣來?

    “這胖子,不簡單……”

    亂世生存就是這樣,拳頭大的講話才有分量。胖子贏過周倉一陣後,關羽的左鋒營從此營門大開。

    周倉每隔幾天就會找胖子對練。胖子沒忘記來此目的,硬是纏著周倉讓他施展了一次本命獸的技能“窮寇莫追”。這窮寇莫追類似獅子吼,大吼一聲能震懾心神、破敵氣勢,是周倉在做黃巾賊時,給官兵追得太煩而練出來的招式。

    胖子幾天對練下來,從兩人身上是得益甚多,雖然他無法套出什麼內功心法,不過拳腳功夫是越來越熟練,可惜內力成長緩慢。

    “胖子,你身手已臻猛士級別,差的就是一口內氣配合而已。”關平如是雲。

    另外,胖子在劉琦身上也下了不少工夫,可最近才知道劉家也是酸儒世家,練的是儒功道術,就是把功訣道典騙到手,他練了也起不了大用。

    無奈之下,胖子只好成天往軍營里鑽,跟周倉那廝練上幾手。

    這一日,胖子來到江夏附近的房山。這房山山勢險峻、奇岩陡峭,這一帶的獵戶說,就連身手最為敏捷的猴子,都有失足摔死的情況發生。

    胖子今天來這,可不是來找罪受的。

    原來前日他聽周倉提過,這後山有個很大的瀑布,水勢洶湧湍急,周倉當初落魄到做山賊的時候,也曾來過此處。胖子留心了瀑布位置,心中正是想效法楊過配大雕那套,藉瀑布湍急水勢刺激內力增長。

    胖子朝周倉描述的位置走了幾個時辰,遠遠的就聽到了轟隆隆的水聲。他看四下無人,脫去上衣長褲,便赤著精壯的身子往瀑布走去。

    站在瀑布底下,胖子雙掌上舉,承受瀑布降落所造成的巨大沖擊,體內的少林吐納術極速運轉,在瀑布壓迫下,果真比平常快上幾倍。運轉內力時,身體對瀑布的壓力會出現反抗的力道,反抗的力道越大壓力也越大,幾天下來,內力果然成長神速。

    亂世里,靠拳頭說話,只要有機會成長,胖子是咬斷牙都會和血吞的。

    一連十天,他每天五更不到就入山,常常練到日落西山才回城歇息。這十來天工夫,他天天往窮山野嶺里鑽,連劉備的大營都沒怎麼去。

    最近幾天,胖子總感覺氣機充斥丹田,隱隱有成為氣流的現象。這日他刻意收縮內勁,讓氣機凝聚成球,難以宣洩。沒有內力護體,四周的壓力隨即成倍增加。

    胖子只覺得身體的肌肉骨骼傳來陣陣撕心裂肺的痛,他想忍耐,腦子里卻不停浮現出這一生的種種過往,歇斯底里的恐懼立刻像野火一樣蔓延、充斥在腦海的每個角落,恐懼和痛苦交融在一起,在身體內左沖右突。

    胖子本來是想置死地而後生,誰知卻是弄巧成拙,整張臉正扭曲變形著,像要滴出苦水似的。

    “莫非真是老子太貪心?沒經歷過楊過斷臂之苦,想來這怒濤中練功是錯了!”

    但胖子此時想走也脫不開身。就在他忍耐到了極限,腦子里萬念俱灰時,突然腦門像被人打了一錘,轟的一聲巨響傳來,神識進入了一種冥想神遊的狀態。

    就跟當日在識海中一樣,外界的一切他都感覺不到了。

    全部的精神集中到了身體內部,他的感官變得無比清晰,血液從心髒中被壓迫出來,帶著能量滲透進每一個最細微的地方。

    那是種前所未有的感覺,一股無比火熱卻絲毫不灼人的力量,從每一根骨骼、每一塊肌肉、每一滴血液中自然生出。

    隨著血液在體內不斷地循環,原本體內縴毫畢現的清晰感,被這股混沌強大的力量逐漸淹沒,所有的身體部位似乎都融成了一個整體。

    胖子閉著眼楮,卻看得見自己身體中已是一片金黃色的耀眼光芒,仿佛太陽就在自己的身體中。

    突然,胖子將氣流灌于雙臂,然後手指慢慢收起握成拳頭,抓起身旁大刀,一聲暴喝,雙腿微屈用力向上一縱,同時手中大刀向上擊出。

    一聲轟然巨響!

    在水花四濺、碎石亂飛之間,瀑布就好像被一刀劈開的木頭一樣分成兩道,而他人已沖上了山頂!

    他知道,他的少林吐納術已經練至大成了。



第四章 喝老子的洗腳水

     以胖子的個性,這時候該是大張旗鼓,顯擺張揚的時候了,可他此時心中卻沒有半分欣喜,而是感到深深的悲哀。

    “操!這吐納術,老子練到大成,內力也不過就比先前強上三分而已……這招赤足炎駒在內力大成前可以沖開瀑布,內力大成後還是只能沖開瀑布,半點長進都沒有!馬無夜草不肥,老子要是再不能從劉琦身上挖點寶出來,猴年馬月才能晉級到猛士階段!”

    其實練到大成的少林吐納,也沒像胖子說的這樣不堪。最少原先三成內力才能施展的虎須怒張,如今兩成內力就能使來。從這點看來,胖子的內力最少就要多上幾成。

    可悍卒跟猛士最大的分別就在內力的多寡,一般通曉武技的就能稱作悍卒、但要內力澎湃才能成為猛士。至于虎衛龍將,不僅要身負異稟、本命相浮現、內力更需要有質的轉變,像關平的炎陽氣勁會帶襲人熱力、周倉的螺旋氣勁則有穿刺效果。

    胖子估量許久,知道這吐納術已是練到極點,接下來再練,也不過是增加內力回復的速度,對量的增加已經沒有太大作用。

    對胖子來說,現階段內力跟他的性命簡直就是畫上等號的東西。若是內力充沛,別說程咬金的三板斧,就是四五六七八板斧都不是問題。

    求人不如求己,胖子把本命獸學來的能力發揮得淋灕盡致,結合刀法、或實或虛,也能創出不少招式。胖子先前光靠招式變化,跟周倉對陣十次就能贏三次。若再有內力支持,就算周倉是虎衛級別,胖子也能打得他滿地找牙。

    看來若要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換門內功恐怕是唯一的路子了。

    胖子想通這點,換上了一旁備好的衣褲,滿身干爽地回到劉琦府里。本以為劉琦會是第一個找上門的,誰知道他前腳剛踏進偏廳,後腳跟上的居然是周倉這廝。

    胖子驚訝歸驚訝,還是讓香兒上茶備座。

    周倉等這妮子倒完茶,人卻是左顧右盼,心不在焉的模樣。胖子心里猜他是有話要說不好給旁人知道,便揮手讓香兒下去廚房拿些瓜果糕餅上來。

    “胖子,你是大忙人吶,三天兩頭不見人影,讓俺一頓好找。”香兒人影剛從前門消失,周倉便急不可耐地拉起家常。

    “怎麼?又手癢了,想找人切磋切磋?”

    “操!俺就是手癢死了也不找你!你不是下流招就是陰險步,跟你切磋都是在給你練手的,沒好處,俺可不干。坦白跟你說,烏林那兒曹賊已經入城,大戰在即,咱們最近就在整軍待發。這軍營你可不能再來,不然給人當奸細抓了,俺可保你不住。”周倉啜了一口涼茶,咂巴咂巴地說著。

    胖子聽完這話,臉色卻是古古怪怪,斜著眼瞄向周倉,半邊眉毛翹得極其淫蕩︰“就這話,也值得周爺你三天兩頭的往胖子這跑?”

    周倉壓低了聲音,講一句停一句,仿佛怕讓人聽見了。

    “操!沒看出來胖子你挺機靈呀!好了,這鬼祟事俺也做不出來,坦白跟你說,最近你那劉琦主子身體不是很好,俺上頭找了些走方郎中來給他開過藥,這事你走遠點,別攪和進去。俺話就說這麼多,把俺當兄弟的,就聽勸別搗亂了。“好了,俺這就回大營整軍去,胖子你記得,今天你可沒瞧見俺,那小妮子由你搞定,俺可不管。”周倉這話說完,不理胖子的阻攔,人已奪門而出。

    胖子涼茶一盞接一盞的喝,琢磨半天,突然手上一抖,將茶水顫得滿身濕。

    周倉這番話哪里是把他當兄弟?根本是逼他表態來著!

    劉備暗中派人給劉琦治病,這藥十成十是吃不得的,可胖子知道,劉琦不知道。

    胖子若是真對這事不聞不問,也許日後還有機會投效劉備;但他若雞婆多事,想作那牆頭草,恐怕一出劉琦大宅,胖子在這江夏城,再無立足之地。

    這話絕不是一個莽漢會說出來的!胖子豐富的想像力,甚至可以描繪出周倉背後那不見面目的藏鏡人,是如何吩咐周倉來演這出戲的。

    這出謀畫策之人實在陰險至極……胖子手指頭在桌上有節有奏的敲著。

    “他娘地!真是賊偷遇上賊祖宗,這兩面三刀的粗糙把戲,放在劉琦這足不出戶、幾近半聾的主子身上可以,若放在劉備身上,只有自討苦吃的分。”

    胖子將涼茶一口喝盡。

    “不過若只有這點本事,想騎到老子頭上,恐怕還嫌嫩了點。”

    危機就是轉機。

    若他在這江夏城繼續待下去,就算最後能投效劉備,怕也只是被當作第二個魏延一樣的人物對待。不如轟轟烈烈大干一場,反正他內力初初大成,學得周倉本命技能的事又沒讓關平等人知道。有這兩道保命符在手,就算關平再來,胖子也有機會逃出生天。

    “只要能從劉琦那騙得足夠報酬,這樁就不算賠本生意了!”

    “主子,文達有事求見。”雖然是日上三竿,劉琦依舊是在他房里打盹,不知是性子疲懶,還是真像周倉說的“病了”。

    “文達快進來,小心別讓人瞧見了。”劉琦壓低聲音將門開了個縫,正在門里對胖子招手。

    胖子一進房里就先說道︰“主子,大事不妙!這內奸的事已經叫劉備得知,現在我們是命在旦夕、危如累卵,片刻都有刀斧臨身的可能!”

    劉琦心一驚,手中茶碗跌落,撞了個支離破碎︰“文達,那我們該如何是好?這……這……這事怎麼會弄到這般田地!慢著,劉備貴為皇叔,對人一向宅心仁厚,即便知悉了,也不會真對我們下毒手才是,別慌!我們可不能自亂陣腳!”

    這家夥直到今天還在白日做夢?胖子想笑卻不敢笑。

    在亂世里生存,哪個不是人吃人?仁義,是做給百姓看的,劉琦多活一日,對劉備只是有害無益,就算他沒想反抗,劉備都不會讓他有好日子過。

    “只怕未必……主子近日可有染病?”

    “未有病征,不過我自小體弱,尋常時候就得服藥安身,這藥已經……慢著……文達意思是……”劉琦一臉慘白。

    看來他還不是太鈍,畢竟也是劉表長子,想他在荊州跟小弟劉琮爭權奪勢,對這些手段可沒少聽說過。

    這胖子雖然是去劉備軍營做內奸,可傳回來的通常都是些不痛不癢的消息,劉琦最近才開始有些不耐煩,這幾天又屢屢找不著人,誰知胖子今天一來,竟是帶來如此駭人驚聞,壓得劉琦喘不過氣來。

    劉琦心頭慌張,幾句話結結巴巴講不清楚,胖子知他是六神無主,掩手附在他耳旁,悄悄地說話。

    只看劉琦慌亂目光逐漸轉為堅毅,他微微點頭,便將懷中貓環掏出、給胖子套上︰“文達助我良多,這一去生死一懸,劉琦非不知報答的小人,這貓環也許有助文達一臂之力的地方。文達此去,千萬小心!”

    胖子方才虛言以對,就是要騙得手上的好處。他對貓環符甲可是掛念多日,劉備這次本是想讓胖子兩頭落空,誰知竟是成全了他。

    只要貓環一到手,胖子自然有多遠走多遠,就算劉備惱他,也拿他沒輒,胖子心中大樂。

    “劉備呀劉備,任你其奸似鬼,也要喝老子的洗腳水!”

    胖子不打算從正門離開。

    這通報劉琦的事,恐怕早在胖子一腳踏進劉琦房中,已經叫劉備給知道了。想來追殺胖子的人手,這時就算不在門口堵著也是在路上候著。胖子又不是腦袋裝屎,怎麼會往屎坑里跳?

    他一臉淫笑地走回偏廳。

    “不知道在外頭等著的,會是關平還是周倉那廝?到時候老子窮寇莫追一放,恐怕他們不是臉色發青就是嘴唇泛白,資敵以糧的滋味可不好受吶!”

    誰知胖子一腳踏入庭院,臉立馬垮了下來,淫笑變成了苦笑。

    大葉黃金甲,鸚哥綠頭巾,青綠交錯的戰袍。

    丹鳳眼,臥蠶眉,一臉棗紅,黝黑發亮的美髯。

    八十二斤重的冷艷鋸在主人的手中威風凜凜、正氣澎湃,于肅殺威嚴的氣氛中流露一股祥和。

    千古帝君,武聖關雲長!

    胖子沒想到劉備如斯大膽、更沒想到自己這小身板如斯值錢!

    先別說劉備居然敢在劉琦家里殺人,都說戰況緊急了,怎麼關羽這大將不去坐鎮前線,竟然跑來逮他這小魚小蝦?他胖子不過是塵世里一個迷途小書僮,哪有這麼重要!

    胖子五味雜陳,滿肚子苦水不知何處訴去。

    “汝可知罪?”關羽的聲音很低沈,跟胖子的心情是一個模樣。

    胖子想走。但,走的了嗎?他從方才踏進院落腳就抖個不停。關羽青龍刀上騰騰殺氣,壓得他一口大氣不敢喘。

    “既已知罪……”

    關羽單手持刀,青龍偃月刀如迅雷般襲來,正是關平用過的拖刀訣。

    “當誅不赦!”

    胖子手剛握上腰間佩刀,突然對劉備派關羽來此的原因,徹底明白了。

    斬華雄,一刀。殺顏良,一刀。關羽過五關斬六將,無人是這一刀之敵,若說到殺人,還有什麼是比這一刀更快的。

    胖子無法體會秒殺的快感,卻能理解這些人一句話沒說,就讓關羽攔腰劈中,一刀兩斷的苦楚。

    這就是關羽的魂兵——青龍偃月刀的能力。

    速殺!

    被攔腰斬斷的胖子,已是肢離破碎、血肉模糊、紅白之物潑灑一地,可關羽臥蠶眉依舊緊皺,突地轉身抬刀,對著一處草叢發聲。

    “賊子想走?”

    真是險死還生,要是胖子沒從劉琦那騙來貓環,恐怕這時已是魂歸九天。不過死過一次,不代表不會死第二次。胖子從關羽氣勢下逃脫,人是清醒幾分,他知道再不還擊,別說有九命貓環,就是有萬命貓環,今天都要給關羽一鍋端去。

    “奶奶個熊!這賊廝來來去去都是四個字,端的是惜字如金,怎麼跟張飛那頒@鹿磣魴值艿模俊??br />
    廝殺搏命,講的是一個“勇”字,悍不畏死才有活路!胖子索性放開膽子,否則畏首畏尾,只有任人宰割的分!他抽出佩刀,手腳不再發抖,深吸一口大氣。

    “還想掙紮!”

    胖子耳際傳來一聲長嘯,關羽青袍翻飛,腳下如踏青煙,隨風擺動的烏黑長髯猶如索命枷繩,就在胖子跟他目光交錯的時候,關羽突然停住了腳步,像是忘了將下一腳踩出去似的,踩在胖子身前兩丈的位置。

    黎胖不敢大意,手汗浸濕了捆在刀柄上的麻繩。

    雖說他把關羽當作尋常角色對待,也不敢太過造次。以靜制動,有九命貓環跟虎須怒張在手,若能伺機反擊,說不得也有幾分機會才是。

    “鬼神亂舞!”

    時間的齒輪,仿佛又突然咬合了。

    關羽手里青龍刀畫出異樣燦爛——這一招不過是尋常招式,不帶硝煙,卻有著令人膽寒的殺氣。青龍刀帶起的銀光,就像滿天流星,鋪天蓋地而來。

    “操!原來是發招前兆,老子沒長眼是老子的錯,伶玉你可要多扛著點呀!”

    胖子不敢留手,暗運虎須怒張,一手砍柴刀法就跟關羽交錯劈開。

    他相信,關羽打心底是沒把他當個人物對待,光看關羽出手至今仍未用上本命相就能察覺一二。

    既然如此,關羽也許還不知胖子三道板斧的能耐?

    才擋過關羽一輪快刀,胖子身上已是傷痕累累。他不敢將虎須怒張全力發動,就怕激起關羽性子,會用上狠招來戰。

    這也是誤打誤著,若關羽看他一招過後,竟然毫毛無損,恐怕爭勝之心一起,胖子吃不完就要兜著走。現在這樣反倒最好。關羽看胖子武藝不俗,愛才惜才之心就活絡了起來,出手不再招招奪命。

    關羽肅殺之氣一斂,胖子手腳更加靈活,慈悲刀法刁鑽淩厲,看得關羽目放毫光。

    胖子第一道板斧已經施開,他一式砍柴刀被關羽格開,就準備用上赤足炎駒斬。誰想關羽不照他心中劇本演出,神情忽地轉為莊嚴肅穆。

    又是發招前兆!

    就看關羽兩手先後握在青龍刀長柄上,倏地移至丹田處直豎、以刀正心後,眼神變得利如刀劍,雙腳踏起奇異步法,發出似無節奏,但又依循著某一規律的足音,擂鼓般直敲進人心里,叫人心生寒意。

    青龍刀氣有去無回竄過胖子身畔,尋覓他一身空隙死角。胖子知道避無可避,若再退讓,恐怕他這條小命跟貓環剩下的兩次道力就得在此一並賠去。

    千道寒光,驀地從黎胖懷中激射四方、刀芒迸射,大有橫掃千軍之勢。這正是赤足炎駒斬跟慈悲切菜刀合並施為的刀招。九虛一實,切菜刀不過是誘敵作用,深藏其中的赤足炎駒斬才是真正殺著。

    一時間,整個院落俱籠罩在胖子火紅刀芒下。

    關羽依舊踏著奇異步伐,在胖子出刀之際猛然縮地成寸,直撲胖子身前,他龐大的身軀恰恰閃過諸多刀光間的狹小縫隙。

    胖子一看青龍刀就要劈落,手上大刀猛然變招,他全力振臂,由下而上直砍向關羽咽喉,勢若雷霆,快如電閃。

    關羽欣喜神情溢于言表。

    胖子雖然不是對手,但奇招異式如潮水般泉湧而出。他內心招募胖子的想法是越燃越熾,雙手一前一後握緊刀柄,向著胖子來攻的雷霆一刀橫擋而去。

    胖子一身內力都灌注在此刀上,赤足炎駒斬全面施開,只余下施展窮寇莫追的些許氣力,他看關羽果然橫刀來擋、心頭大喜。

    “老子這一刀就要連本帶利都討回來!”

    待炎駒斬近身,關羽察覺不對時,已然不及!

    關羽青龍本命來不及浮現,只好靠內力硬頂。兩股巨力踫撞下,胖子紋風不動,卻是關羽登登退了兩步。就看關羽一臉難以置信,胖子是得勢不饒人,翻身又上、嘴上喊道︰“賊廝鳥,想要爺的小命,先給爺納命來呀!”

    他弓身一跳,大刀威勢凜凜就向著關羽脖頸砍去。

    關羽雖退不亂,他心知是輕敵惹的禍,可聽到胖子狂妄叫囂,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仍舊氣得生煙,渾身青龍環繞,本命青龍絕技“青龍斬”破風而至。

    胖子在他橫刀來斬時,已是蓄勢待發,就在青龍刀嘶吼咆哮時,他張嘴一吼。

    “你上當了!”

    這一吼里,胖子再無保留,全身內力一放,施展出“窮寇莫追”!

    關羽仿佛被個大錘狠狠砸中,腦中若火燒一般疼痛難當。他強忍痛楚,心中怒火更熾,青龍刀光芒迸發、一刀砍向胖子腰際。

    他這刀一砍、就知道大事不妙。

    胖子輕飄飄的沒點反抗,被關羽攔腰斬斷,青龍斬像是畫過一道水面,勁力似泥牛入海。

    關羽蓄積多時的刀氣沒得宣洩,一口氣反噬了回來。

    “哈!小心駛得萬年船,關羽你這船是沈定了。老子走了、不必送啊!”胖子的“窮寇莫追”發揮效用,又藉助貓環替身,人已經走得老遠才回頭大喊。

    關羽受刀氣反噬,又聽胖子言詞戲謔,當下一口甜血上喉。

    一個即將步入天人境界的武者,居然給個小卒玩到吐血?他心中悲憤難填,大吼一聲。

    “氣煞吾也!”

    園中涼亭一刀粉碎,化作漫天煙塵,可人已是走得不見蹤影。

    關羽,終究是讓胖子給走脫了。



第五章 兵困赤壁華容道

“操!老子果然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有天兵天將、滿天神佛庇佑,殺不得的!不然讓關羽去殺個悍卒級別的武人試試,還不跟剖西瓜一樣容易,呸!”

    胖子一口唾沫吐在手上,摩拳擦掌後,將眼前烤山豬撕下一條腿來、啃得滿嘴流油。

    胖子離開江夏城後,就上了房山躲藏,這兒他來過十多次、山路熟得很。雖然山上溫馴點的動物都已叫獵戶饑民吞下肚了,剩下的全是不好招惹的貨色,不過胖子連關羽都敢打,打條山豬還不成問題。

    胖子腰間佩刀已經被關羽那招青龍斬一並送去作了廢鐵,連懷里錢袋都沒帶上,對于能逃出生天已是萬幸,胖子哪里還敢回頭收拾家當?

    他此刻一身孑然,心中暗暗打算,這幾日先到房山上避避風頭,順便消化從關羽那偷學來的青龍斬,一切等傷養好了再計較。

    這天他吃過山豬肉,將剩下肉塊風干成干肉條後,把內里襯衣當作布巾,將肉塊一並裹作了包袱。

    幾天下來,胖子算是琢磨清楚了。

    “等赤壁開戰,曹操敗走華容道之際,前去護駕!”

    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只要胖子把這事辦成,有了護駕大功,他下半輩子也不必愁了。只要跟著曹操,指不定日後還能封個胖子侯來當當。

    離開房山後,胖子便向著赤壁而去。

    若以周倉來訪的時間看,曹操兵駐烏林已有多日。依照史書記載,曹操由漢陽入烏林後,不足半月就被火燒赤壁……

    護駕機會,稍縱即逝!

    胖子不敢大意,他打算先到赤壁、找船渡江,順便看看現在的情況,是在諸葛亮草船借箭,還是在苦肉計黃蓋挨打再說。

    一路走來,路上不是運糧的就是赴援的,半個黎民百姓都沒瞧見,胖子一個人這麼大刺刺走路上,顯得格外紮眼。

    沒多時,果然就被路過的糧隊抓來盤問。

    唬弄劉備不行,胖子唬弄幾個沒念過書的家夥還是很有辦法的,他不但騙來幾張大餅、更求得糧隊掌旗的應準,一同帶他往赤壁去了。

    自從少林吐納的內功大成後,胖子整個人的氣質已是改變良多。

    加上與關羽一戰後,眼界又高上幾階,就是隨便一站,那不動如山的氣魄,只要不是睜眼瞎子,任誰都看得出來。

    雖說胖子刻意掩住鋒芒、換上市井無賴的模樣,但一路走到赤壁,還是讓運糧官多少看出了端倪。

    不過運糧官只當胖子是落魄士族的子弟,沒想到什麼奸細內鬼之類的人物,所以一心就要招攬他,這也是拜胖子一臉憨厚的模樣所賜,想當初劉琦之所以深信于他,恐怕那張老實臉也是起上幾分作用的。

    運糧官不顧胖子阻攔,一到赤壁,便將胖子的大名報到了軍司馬那。

    原本軍司馬讓胖子耍幾招拳腳看看,胖子還想推辭不會,可他轉念一想,現在兵荒馬亂的,他到哪找船渡江去?就是真有船,他偷偷摸摸渡江、要是被抓到了,不是亂箭伺候就是亂刀砍死……沒死在關羽手上,卻死在不知名的小兵手里,豈不冤枉?

    不如讓東吳水軍相送一程?

    想通這關節,胖子索性跟那糧官借把了大刀舞開架式,他不過運勁揮了幾刀、就將士兵們練槍用的木樁子砍成數段。

    軍司馬看得眉開眼笑、直呼“胖子是個人才”,又問︰“會不會用槍?”

    黎胖刀藝精湛,對槍卻是一竅不通。軍司馬略一思量,就將胖子畫到了甘寧麾下。

    一般來說,槍是陸上作戰的兵器,踩得實地,重心穩妥,刺出去的槍才有力道。

    但刀的分量沒有槍來得重,單靠手腕臂力出力就足夠揮舞,所以東吳船上的水兵多半是用刀的。

    甘寧是錦帆賊出身,手上橫江鐵鎖能使得虎嘯風生,可這種奇門兵器,不是人人都用得來的,所以他一干手下用的都是大刀。

    在甘寧投靠孫權以後,孫權為了表示信賴,親選壯士加入封其為親衛營。

    親衛營,可以說是除周泰的解煩軍外,孫權手下最強大的一支兵力,而甘寧為報知遇之恩、也是竭盡所能。

    這親衛營每戰必先,往往是死傷最為慘重的一支部隊。所以軍司馬的上頭交代,只要有擅長刀法熟習水性的,就先往親衛營送。

    身份核實?

    即便真有奸細,以親衛營的汰換率來看,等他們爬到能探聽機密的位置,早就葬身大江,喂魚喂蝦去了。

    于是胖子領了大刀,拿著新領好的皮甲令牌,就讓軍司馬帶去親衛營報到去了。

    親衛營跟其它部隊不同,這里不像其它隊伍有官階分級,他們在戰場上基本上就是敢死隊,是跟敵軍以命換命,鼓舞士氣用的。

    這樣的兵在戰場上,只要記得往前沖、不斷地往前沖就行了。整個親衛營五百人就聽甘寧一人指揮,反正只有一種命令——“往前沖”,甘寧不過是起個帶頭作用。也因此,這親衛營除了甘寧一個將,其它都是兵。

    胖子剛來親衛營,板凳都沒坐熱就聽號角長鳴聲不絕于耳。他看到大夥急匆匆地跑去,扯了個樣貌看來頗斯文的漢子一問,才知這是準備出征的號角聲。

    “娘的!老子一口軍糧都還沒吃到嘴里,就要去幫人拼命?”

    胖子把皮甲一套、緊了緊袍口衣袖,跟著大夥肩貼肩往那衛營校場站去。

    親衛營沒什麼規矩,卻從來沒人是因為犯下外頭那些框框條條的規矩而受罰。

    人性就是這樣,明白條列出來的紀律才會有人賤到想去反抗。若是一切自主,大夥反而覺得那無趣,都是刀頭舔血過日的人,更不會計較這些。

    所以他們紀律好得很,甘寧響號一吹,沒半炷香人就來齊了,還是按行對列,一個個大氣不吭地站著。

    一如以往,甘寧只有從上頭獲得了死命令才會召集下屬,這種聚會上只有一個人可以發言,這不是上級跟下屬的戰術討論,而是無庸置疑、不可更動的命令。

    胖子站在後頭,只聽到了幾項命令,接著大夥就和他們集合的時候一樣,無聲無息地散去,立刻磨刀備戰。

    胖子只知道一件事。

    “今夜二更,夜襲!”

    夜襲誰?怎麼夜襲?這些胖子都不清楚,他只能跟著周圍夥伴生火煮飯。

    對這樣的事,大夥似乎熟悉得很,沒過一會,就有人跑來幫著檢查刀利不利、皮甲有沒有缺損、長靴合不合腳。

    胖子什麼都不需要擔心,只要擔心上陣的時候得砍幾顆人頭就好。

    日落西山,周圍了然無聲,胖子腦里還是犯著點迷糊,直到一個老兵拿了片荷葉給他。

    這一小片荷葉是用來包炒米用的,親衛營的作戰都很拼命,若是戰況好的時候,往往幾次追擊沖鋒就是一整天,干糧必須自備,炒過的米用荷葉包裹可以久放,胖子學著老兵包好了米、貼身收著。

    老兵自顧自地說話,聲音壓得很低,不像是說給胖子聽的,不過說的都是胖子該知道的戰場存活訣竅。這些要訣都是老兵們口述給新兵知道的,如果過了今天,老兵陣亡了,就由新兵繼續傳下去。

    親衛營的死亡率高,沒辦法像其它部隊可以定期操練,他們只要學會如何在戰斗中活下來就夠了。其它事情,只要記得一項——

    緊緊跟著跑在最前頭的甘寧大將就好。

    “如果甘寧死了怎麼辦?”胖子很不識相地問了這句話。

    老兵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口濃痰差點吐在胖子腳上︰“操!像你這樣的新兵死上十次,大將的寒毛都不會掉上半根!自己小心點!”

    胖子以前只經歷過江湖斗毆的場子,這種軍陣之戰他是第一次嘗試。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在大夥入帳歇息的時候,胖子依舊精神亢奮。

    摸著懷里的炒米,胖子索性坐起身繼續練那爛熟已極的少林吐納。

    滴水可以穿石,內力加的再少都是加,胖子在得到其它內功法門前,恐怕也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喂!起來了!”

    直到有人將胖子推醒,他這才睜開了眼。

    天色漆黑一片。

    胖子穿上皮甲,收好了荷葉包,大刀一別,隨著親衛營列著隊伍上船,這船是專載人用的,一條船上坐滿了足有百來人,胖子撿了靠船尾的位置席地而坐。

    他不想引人注目,反正時候到了,他偷偷摸摸地走,也許會順手殺上一兩個曹兵,作為這把大刀的工錢跟船資。

    周圍跟胖子一樣席地而坐的人越來越多,沒多久,船艙下已經黑鴉鴉的擠滿了人,可卻一點都不氣悶。胖子四下搜索,想看看氣室暗門是藏在哪兒。

    就在船開動的時候,上頭又下來了個光著膀子的大漢。

    甘寧。

    擺擺手要大夥噤聲,甘寧自己則壓低了聲音說話,不過這聲音不論遠近,似乎都能聽的清清楚楚,這分功力胖子自嘆不如。

    “兄弟們,剿滅曹賊就看今朝了!為了今日一戰,黃蓋將軍忍受皮肉之痛,委屈了堂堂將軍顏面,在眾人面前被周都督羞辱,就是為了假意投曹,為了讓吾等兒郎減少犧牲!”

    甘寧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粗獷,帶點沙啞的嗓音,說起話來也是極富煽動力。

    “黃蓋將軍的船半個時辰前已經開去,上頭除了他,還有滿船干燥的引火之物,想來黃蓋將軍要做什麼,大夥聽到這,應該都清楚了。他這一去,可沒想著回來……”

    甘寧頓了頓,這個中斷極為恰當地讓眾人集中了精神,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這事,本來該是俺去的。”

    一聽到這,底下眾人都是倒吸一口涼氣,他們雖然想開口說話,但沒有甘寧應準,誰也不敢先開口。

    “嘿!若是俺去,怎能不顯顯俺親衛營威風?這當頭第一刀若不是俺親衛營砍的,以後兄弟們面前怎麼抬頭講話!俺不是在家讀書寫文章的料子,既然來給孫爺當兵殺人,這俺本行,若作不好,豈不讓人笑話!”

    胖子聽老兵們說過甘寧。

    甘寧平常總是吊兒啷當、玩世不恭的模樣,可一到作戰,以往干水賊時的那股狠勁立刻表露無疑。胖子是沒看過甘寧平常的模樣,不過現在看來,確實有幾分舍我其誰、惟我獨尊的味道在。

    “……可惜俺人微位卑,曹賊看俺不上,只有委屈了黃老將軍。黃老將軍吩咐了,火船一撞,在上頭是九死一生,他要俺多砍幾顆曹家狗賊的頭,好在他靈前祭奠——

    “俺答應他了,三千顆!兄弟們,聽清楚了,三千顆人頭!自己數數自己該砍幾顆,沒砍完前可不準倒下,更不準用自己的人頭充數!”

    甘寧話一說完,人已經走出船艙。

    “他娘的,誰說武官不會說話?老子還不是給甘寧說得小心肝撲通撲通地狂跳?”

    胖子沒忘記他要投靠曹操的初衷,可心底也承認,方才這番話已經講得他開始動搖了。

    “操!老子何必在這婆婆媽媽?曹操又沒有派八人大轎來請,難道我就非去不可?等下見一步走一步,別叫人亂拳打死老師傅才是道理吶。”

    胖子摩拳擦掌在船艙里候著,外頭嘈雜聲漸漸傳來,似乎黃蓋已經得手。他沒有眼福一窺外頭景象,只好憑空想像。

    船上控槳船夫則是看得目眩神迷,手中槳葉差點把持不住。

    此時的赤壁上空,孔明本命技能“天地決策”借來的東風,將東吳大旗吹得獵獵作響,一時間狂風呼號、飛沙走石。

    空中千只身上冒著火的烏鴉帶著火尾滿天飛舞,落在曹軍大船後傾刻化為團團烈火,漫延極其迅速,這正是魯肅的本命天火,跟韓當的本命飛鴉合力施展的技能“神火飛鴉”。

    船夫按照上頭指示,不管江上烈火燒得如何猛烈,槳葉就是控制的朝著岸上直撲而去。

    江中船只已是甕中魚蝦、蒸煮隨意,他們是要來抓曹操這只大螃蟹來的。

    胖子猶自吐氣調息,準備上陣廝殺,就聽上頭船艙門咿呀拉開,船夫“登——岸——”的聲音拉得老長。

    胖子一出船艙就聞到漫天的硝煙味。

    長江上船只或是破碎沈沒,或是傾倒翻覆,曹軍士兵正承受著東吳水軍的無情打擊。東吳船只已經載滿水兵,沒有空間受降收俘,曹軍的士兵即便舉手稱降都難逃一死。

    “大夥跟著前頭衣口戴花錦巾的,咱們走,快!”

    甘寧如雷聲般大吼,喚醒了猶自震驚于江上殺戮畫面的胖子。

    親衛營雖然沒有其它偏將,可只要能在戰場上多活幾次的人物,甘寧都會送這些人一條花錦巾,若是跟丟甘寧,跟著這些人也是一樣。

    胖子邁開大步就往前奔去。

    盡管沒練過輕身功夫,但他不論內力武功都較身旁士兵們高上數籌,很快地就追上了最前頭的十來人,他沒注意周圍,一心就想知道甘寧是要去哪兒,不知不覺人已經到了甘寧身邊。

    “兄弟!你是第一次上陣是吧!”

    胖子聽到身旁有人搭話,他也沒看是誰︰“是呀!老大哥,你怎知道?不過我們這是要去哪兒?追這麼深,甘將軍就不怕曹軍斷後人馬會埋伏嗎?”

    “你問別人也許問不出個究竟,不過俺知道。咱們這次去的是華容道,是劉備手下孔明軍師的建議。”

    這聲音怎地這麼耳熟?胖子轉頭一看,竟然就是手持鐵鎖、肩系錦巾的甘寧。他直到這時才知道,他跟甘寧的目的地竟都是華容道。可一聽這事是諸葛亮交代的,胖子心里沒由來就突了幾下,總覺得中間有些貓膩。

    胖子正琢磨著,旁邊甘寧繼續說道︰“至于俺知道你是第一次上陣這事,就要說到你身上這件皮甲了。”

    胖子滿臉疑問,突然靈光一閃,似乎是想到了其中關節,恍然答道︰“這皮甲不會是以前……”

    “挺機靈呀!親衛營死傷汰換的快,沒有番號跟編制,那軍司馬想了個妙計,在皮甲上刻了號,每次打完仗回去,清點皮甲料號就知道哪位兄弟陣亡,他們會重新制作補上……你這件刻著‘丙七’的皮甲,上回穿著的兄弟,就是幫俺挨刀死的——好漢子!”

    甘寧想到前事,心頭一陣唏噓。

    “媽個巴子,敢情這是個死人號碼,而且還是幫你死的?幸好這件是重新制作,不然要老子穿個晦氣玩意,老子不跟你急才怪。”胖子一想到這中間的故事,又見到甘寧看這皮甲的惋惜眼神,整個人就不自在。

    先前孔明那事,他就這麼給忘了。

    整支隊伍急行了半個多時辰,胖子便開始佩服後頭的老兵。

    看這群人喘氣的模樣,絕不像練過內功,可他們這種全憑一口氣在跑的家夥,居然能連跑半個多時辰,雖然個個都喘得跟條牛似的,可就沒半個掉隊拉下。

    甘寧手一擺手,“籲”的長聲傳來,這是地頭到了的意思。大夥屏氣凝神,緩緩抽出腰間佩刀。

    胖子定楮一看,這山林底下是條小徑,到處都是坑坑洞洞,別說騎馬,連步行都有困難,一旁的林間土路則是虯根錯雜,是藏身伏擊的好地點。

    險地,小徑,加上適合埋伏的要道,想來此地就是華容道了。

    正是趕得早不如趕得巧,他們剛到不久,華容道上就傳來達達馬蹄聲,這小路策馬難行,遠遠的他們就看到一群人牽馬趕路。

    胖子左瞧右瞧,想知道哪個是曹操那廝。

    甘寧響指一打,留下了兩百多名士兵作為預備隊,準備最後一舉決定戰局。

    曹軍步伐甚快,轉眼間與藏身處距離已不過三十來丈,甘寧鐵鎖一擰,就對著後頭呼喝。

    “不留活口!殺!”

    親衛營騰騰殺氣立即洶湧勃發,怎知曹軍竟視若無睹,只有馬兒因為不久前在赤壁受火燒刺激,聽到東吳兵大吼大叫,不禁嘶嘶吐著鼻氣。

    慌而不亂?看的胖子心中直打鼓︰“娘呀!這是做賊的遇上土匪了,別是出來打雁卻讓雁給啄了吧!”

    曹軍部隊前兩名領軍將領擺手大喝,一聲令下,兩百多名曹兵即刻擺出陣式,一點也不像是正在倉卒逃逸的潰兵。

    “將軍,看來不太對勁……”胖子眉頭一皺,心里不安的感覺是越來越濃厚,他又想到了當天周倉演的那出戲。

    那背後藏鏡人的影子,似乎正隱隱籠罩著華容小道。

    “來將通名,俺是東吳鋒將,甘寧甘興霸!”

    甘寧知道胖子的意思,他看對方不慌不亂,沒有初經大敗的沮喪頹唐,也知道其中有鬼,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所幸這里一隊曹兵不過兩百來人,就是硬踫硬他們也能咬碎牙和血吞了。

    “河北高覽!”

    “河北張合!”

    “特為索命而來!甘興霸受死!”

    兩人放聲一吼,四處山林旌旗並起,看來留在山上的兩百來預備隊,恐怕也叫人包了餃子。

    胖子初臨戰陣,又是遭逢異變,人反而冷靜了下來,他仔細向著張合高覽兩人望去。

    張合五官極為端正,只是表情木然,使原本俊朗的面容缺少了一絲生氣,這種少年老成的形象雖少了幾分親近,卻多了一分從骨子里透出的威嚴。他手上火紅纓槍、紅穗飄飄,身後兩步距離,緊緊跟著的,正是同為河北四庭柱的高覽。

    兩人棄馬邁開步子,向著甘寧奔來,身後曹兵長槍在手,也是步步進逼,要將這夥人殺絕殺盡。

    甘寧他們還沒交上手,山上已經傳來廝殺吼叫的聲音,胖子心知肚明,甘寧讓人給算計了。

    極有可能,就是諸葛亮那殺人不用刀的家夥!

    “或戰或走,請將軍速速下令!”甘寧或許是心頭生疑,想得入神了,一時間竟然忘記下令,胖子在一旁出言提醒。

    “戰!兄弟們,並肩子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有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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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光
見習騎士 | 2010-1-25 22:14:41

不錯看ㄛ! 加加油!再推出新的歷史小說!
引言 使用道具
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7 00:53:46

第六章 暗潮洶湧

北魏,許昌。

    雨劈哩啪拉的打在瓦片上,那嘈雜的聲音怎麼聽都叫人心煩。

    太監們忙著關門掩戶,深怕這些俗事紛擾,惱了大殿裡那位主子,只是門剛關好,大殿深處便傳來一道沉穩有力的聲音:「來人!」

    聽得呼喚,太監們趕忙入殿叩頭:「皇上!奴才在!」

    「朕與程昱先生有約,想來時辰也快到了,現在外頭雨勢頗大,你們派些人到宮外候著,別讓先生著涼了。」

    這話充分體現了曹丕對臣子的關懷,底下奴才們才要應聲,殿外一名小太監的聲音已傳了進來:「稟皇上,太尉程昱殿外求見。」

    「已經來了?還不快宣!」曹丕腦門一皺,道:「吩咐禦膳房備姜茶給愛卿暖身。」

    幾個老太監見皇上有心籠絡大臣,對程昱的態度是越發恭敬,親自領了程昱進殿后,這才去叮囑下人,準備曹丕吩咐的姜茶。

    程昱來過皇宮幾次,可這次感覺明顯不同。

    看來曹丕的變化,已給這些下人瞧出來了?

    想到這裡,程昱不由加快了腳步,剛到曹丕身前,還沒叩頭行禮,就已經給曹丕攔了下來:「慢!愛卿是國之棟樑,這點世俗禮節,就不要如此在乎了,快起來吧!」

    若是在以前,程昱聽到這話,或許就真信了曹丕,起身不再行禮,但現在他可不敢。

    如今的曹丕,不但有了皇帝的威嚴,更有了禦下的手段,誰敢在他面前造次,就是十顆腦袋就不夠砍。至於曹丕能擁有這一切的原因,程昱當然明白,這些,全都拜胭脂樓所賜。

    「皇上,胭脂樓來函。」

    程昱行過禮,趕忙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密函上頭畫著花團錦簇,正是胭脂樓的標記。曹丕眼中閃過一絲熱切,程昱不敢遲疑,連忙將信遞到了曹丕身前。

    涼州一戰,選擇了胭脂樓,放棄了虎豹騎,這個決定並沒有讓曹丕失望。

    胭脂樓無愧百年盛名,虎豹騎的一舉一動,司馬昭的臨陣調度,他們全都瞭若指掌,儘管曹軍遭遇了幾場硬仗,損失了不少兵馬,但最終仍是成功收復了涼州,平定了北魏的內亂。

    這個組織,可以取虎豹騎而代之,在驗證過這點以後,曹丕整個人終於起了根本上的變化。

    如今的北魏朝廷,是他曹丕的朝廷,如今的北魏軍隊,是他曹丕的軍隊,就連如今的北魏密探,都已是他曹丕的密探了。

    曹丕終於徹底走出了曹操的控制,擺脫了前朝的包袱,成了名符其實的大魏皇帝。

    這一點到底是好是壞,程昱實在看不出來,但曹丕發自內心的那種自傲自信,卻是一個王者不可或缺的條件之一。

    只要有自信,很多事情,曹丕未必會做的比曹操差。

    「愛卿看過這信了?」

    程昱正想的出神,聽得曹丕呼喚,連忙回聲說道:「回皇上,臣看過了。」

    曹丕收妥信紙,一面看著那密函上的花團,一面說道:「有什麼想法?」

    「皇上,東吳想挾著戰勝西蜀的餘威,逼我履行承諾,交出宛城,照胭脂樓送來的情報推斷,那五萬大軍此時怕是已近合肥,距離宛城只有百里之遠,若是我們不從,他們隨時都有可能開戰……」

    「東吳小兒也想撼我大魏天威,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曹丕這話,無疑是個暗示,他既然沒把東吳放在眼裡,什麼和談忍讓的計策,程昱就可以不用說出來了。程昱一蹙眉,原本想請曹丕派人前去和談拖延的策略,登時是哽在了喉頭。

    只是,北魏經歷幾次大戰,確實是急需休養,程昱還正想著怎麼拐彎抹角的去說服曹丕,卻是曹丕又繼續說道:「我看愛卿也不必多想了,信上的計策極 妙,咱們可以引君入甕,明著割讓宛城,暗裡布下陷阱,等到他們進城交接的時候,給陸遜小兒一個迎頭痛擊,叫他知道我軍威風!」

    有自信是好事,可要是自信過了頭,那就是自負了,程昱額頭上皺紋一現,道:「皇上,此事當三思而行呀!我軍從皇上登基以來,輪番大戰,早已疲憊不堪,若是」

    「好了!愛卿不必多慮,你看胭脂樓送來的消息,哪次有出錯過?信上寫的明明白白,五丈原上,東吳與西蜀一戰雖是得勝,也不過是慘勝,他們能征善戰之兵,十有八九都死在戰場上了,如今派來合肥的,不過是陸遜緊急抽調的民夫,戰鬥力差的遠去了。」

    就因為如此,所以曹丕才不把東吳五萬大軍放在眼裡,五萬民夫,不過是群羔羊,等著他大魏將士宰割罷了。可也因為如此,程昱才會多所顧慮。

    陸遜不是傻子,就憑著五萬新兵想跟北魏叫板,如果不是胭脂樓的消息錯誤,就是陸遜準備使詐騙城。

    想到胭脂樓,程昱就想到了典滿說的那番話,可惜,那一夜他沒有告訴曹丕,要他小心胭脂樓的所作所為。

    程昱本來想等到剷除了司馬昭再說,可等到後來,說什麼都已經晚了。

    曹丕因為有了胭脂樓,所以才有了身為北魏皇帝的自信跟自傲,現在要他小心胭脂樓,甚至斷絕與胭脂樓的合作,程昱就是說破了嘴,曹丕也不會同意的。

    但是,曹操當年在宛城經歷過的大敗,絕不能再重演!

    當年典韋從張繡的琴聲裡聽出了殺機,曹操沒聽他的話,落了個兵敗而逃,典韋雖然救得曹操脫困,他自己卻代替了曹操,死在了宛城。

    現在,典滿見到了胭脂樓的陰謀,曹丕若是不聽,難道還要典滿來代替他死?

    不行!北魏如今已是人才凋零,典滿這樣的人,絕不能死!

    就因為如此,所以程昱才會請曹丕派使者前去東吳,他得借機探查東吳派來的軍隊,不能有任何閃失才行。

    雖然知道接下來的話會惹曹丕不快,但北魏的情況已是不容有失,程昱硬著頭皮,便把他心中顧慮說了:「皇上!如果陸遜是想使詐騙城,要以五萬新兵佯裝東吳大軍,我們這引君入甕之計,確實是一條好計,可是……萬一出了什麼差錯,這引君入甕之計,恐怕就成引狼入室了!」

    「愛卿的意思,莫非是擔心胭脂樓的情報有誤?」

    程昱點了點頭,輕聲說道:「皇上,胭脂樓的來歷微臣並不清楚,胭脂樓主雖然答應皇上近日內會進京面聖,交代胭脂樓的一切,但,知人知面難知心,胭脂樓之所以投靠我大魏,懷的是什麼心,我們可還不曉得……」

    「哼!要是朕用人之前,都得要先經過先生的考核審查,我大魏恐怕在不久的將來,就得面臨無人可用的窘境了。」

    來了!程昱擔心的事終於來了!

    曹丕這話,分明是要幫胭脂樓開脫,看來,現在要想動胭脂樓,已經跟挑戰曹丕的權威沒有兩樣。

    程昱聽得出曹丕話中的不滿,心裡也是深感惶恐,但他是職責所在,眼下的北魏,可不能再有任何行差踏錯。

    「皇上……」

    見程昱還想再說,曹丕大手一擺:「先生的顧慮朕明白,朕派兵之前,定會叫人好生探查,看那陸遜手下將士是些什麼人物,萬萬不會中了對方計謀的。」

    能令曹丕讓步至此,足見他對程昱的重視,只是程昱心中仍有顧忌,他就怕,陸遜手下率領的新兵,不過是用來掩人耳目。

    程昱還想開口解釋,卻聽曹丕冷道:「就這樣了!朕自登基以來,先生便是勞心勞力,的確是勞苦功高,不知道,先生最近是不是累了,需不需要休息一陣子啊?」

    「勞苦功高」四個字,曹丕咬的是特別用力,彷佛是在提醒程昱,自古以來功高震主者的下場。

    程昱臉色淒苦,可也知道如今與曹丕硬碰,只會碰個頭破血流,曹丕不但有了作皇帝的自信,更有了上位者的脾氣。

    程昱低下了頭,黯然道:「微臣明白了……」

    荊州邊界,宛城近郊。

    東吳大軍安營紮寨,守候在宛城東門外已有數日之久,每日除了操練士兵,練習陣形外,更不時有探馬從營裡進出,他們往來宛城周邊,彷佛是在監視著城裡的一舉一動,等待時機成熟,好一口吃下這塊到嘴的肥肉。

    敢把昔日的三國霸主視為嘴邊肥肉,不是這支東吳軍妄自菲薄,那大營中央安插的「陸」字帥旗,足以說明一切。

    這幾年,盧江莊園裡出來了三個人。

    從將軍盔裡得到天下第一武的呂蒙,如今已超越了天人,成為了天下可數的高手。

    從道士冠裡得到天下第一術的黎聰,更跨越了神人,成為了東吳將士心中的驕傲。

    沒有道理,那位從國士墓裡取得天下第一智的陸遜,會一輩子沒沒無聞,當個有名無實的東吳大都督!

    中軍大帳裡,陸遜屏氣凝神,仔細端詳著桌上的羊皮地圖,他的目光,落在宛城四周,其它屬於北魏的地盤上。

    徐州、豫州、揚州,這些地方,都是北魏與東吳相鄰的地方,也都是陸遜手上朱筆圈起來的地方,他在這些州郡上頭各自寫下了一個時間,一個人數,還有一個姓名。

    花多少時間好攻下徐州,派多少人去佔領豫州,又要用誰來管理揚州,這一切,陸遜都已經安排妥當,他唯一還沒安排好的,便是什麼時候完成這些事。

    「都督……你想曹丕那廝會上當嗎?」

    整理著從東吳境內送來的情報,馬休的手一刻都不曾稍停,只是,當他發現陸遜在地圖上寫下的那些備註時,禁不住心中好奇,不由脫口問道。

    陸遜脖子一仰,抬頭望著馬休狐疑的神情,嘴邊不由淡然一笑,輕聲說道:「殺父奪位,殺弟奪權,曹丕這人野心太大,為了他的江山權位,就算他原來是七竅玲瓏心,能看破世間一切算計,現在也都給豬油遮了眼,蒙了心,回不了頭了。」

    「都督的意思,咱們眼前的宛城,曹丕是一定會交出來了?」

    「我軍雖是大軍壓境,可這幾日排出來的陣容,派出去的人馬,都是從江東臨時抽調出來的新兵,曹丕見到這樣的兵馬,就算原先有過什麼擔憂忌憚,只怕 此刻也全都拋諸腦後了。」陸遜臉上笑顏逐開,越說越是歡快,脫口就道:「更何況還有胭脂樓從旁敲邊鼓,獻良計,有這樣一個臥底在,曹丕要想不上當,很難 啊!」

    聽到「胭脂樓」三個字時,馬休的臉色突然有了些不快,個中原因,陸遜清楚的很,他連忙放下手中朱筆,道:「孟成,還在想解煩軍的事?」

    給陸遜點破了心事,馬休也不掩飾,開口便坦白說道:「任誰有過一番的苦心經營,到頭來卻發現是為他人作嫁衣裳時,恐怕都無法不在意的。」

    聽的出馬休不滿,陸遜不禁有些擔心,壓著聲便在他耳邊說道:「那你……會恨皇上,恨周循嗎?」

    「恨?」馬休搖了搖頭,臉上盡是苦笑:「恨什麼?解煩軍本來就是東吳的軍隊,是皇上的軍隊,皇上要給誰,自然就給誰了,哪輪的到我去指東罵西?把 解煩軍給了胭脂樓,給了周循,我更沒有資格說些什麼。若是沒有周循出面,胖爺恐怕已經死在了成都,死在諸葛亮的手上了,周循能勸回胖爺,我馬休只有欠他的 情,哪裡還敢恨他?」

    馬休的話裡,滿是無奈。

    他隨軍出征的第三天,東吳境內就傳來了兩個消息。

    頭一個,是解煩軍易主。

    東吳小皇帝孫和,把他手中最為重要的一支軍隊,交給了他的好兄弟周循,從此,解煩軍併入了胭脂樓麾下,當世再無解煩軍的名號存在,有的,只是胭脂樓裡的一個花堂,牡丹堂。

    初聽這個消息時,馬休對周循確實懷恨在心,可是,他那些狠話還沒說完,第二個消息就已傳到了前線,送到了他耳裡。

    胖子沒死,非但沒死,如今還在烏江附近接受治療,等著重出江湖的一天,而這一切,卻又是拜那周循所賜,是他把胖子勸回來的。

    這消息一到,馬休的心裡可說是五味雜陳,對周循亦是又愛又恨,不知是該策動解煩軍,好給周循一些顏色瞧瞧,還是要安撫解煩軍,好報答周循救回胖子的恩情。

    他越想越煩,想到後來,索性把一切都拋諸腦後,決定等胖子回來再做打算,只是,一想到經營多日的解煩軍如今歸他人掌管,馬休一時間也是萬般感慨湧上心頭。

    陸遜聽他說的無奈,怕他一時想不開,只得出言寬慰道:「孟成,別想太多了,你與姜維等人都是大將之才,皇上會做此吩咐,只是怕你們大才小用了。」

    馬休臉上仍是苦笑。陸遜雖然有了天下第一智,對於軍事戰略政情治事無一不通,可說到安慰人,他恐怕還有得學。

    最少,胖子會知道,馬休現在需要的是一碗酒,而不是一句安慰。

    不過,馬休也沒想讓陸遜難看,介面又說道:「都督的意思,馬休心裡明白,對於解煩軍,不,牡丹堂,馬休絕不會有什麼非分之想,您大可放心,我只是因為跟裡頭一些屬下相處久了,有了感情,一時感懷罷了。」

    「那就好了,其實孟成與馬鐵文武相成,一個擔任前鋒大將,一個做為隨行軍師,只要一有機會,相信建功立業是指日可待,到時候別說解煩軍那幾千人了,我東吳幾十萬兒郎,還不是任你差遣?」

    陸遜那些安慰人心的話,馬休怎麼聽都不是滋味。

    那些人,跟解煩軍能比嗎?

    馬休不想再聽,只得趕緊將話題扯開:「對了!都督可清楚周循的來歷?聽說他是周瑜大都督的兒子,可又怎麼會跟胭脂樓扯上關係呢?」

    陸遜一聽這問題,臉上就泛起了說不清的表情,不知是喜是憂,好半晌後,才搖了搖頭:「說實話,其實我也不清楚。甚至,我會知道他與胭脂樓有關聯, 還是因為當初在建業,我去找皇上進獻征魏對策時,才知道原來胭脂樓早已對北魏動了手腳,也才知道那胭脂樓的少主,竟是周瑜都督的兒子。」

    明明是周瑜的兒子,胖子的恩人,是東吳的自己人,可每當陸遜說到周循時,馬休心底總覺得古怪:「聽說咱們這次對付北魏的計謀,好像也是他……」

    「不錯!正是周循一手策劃的,也就是因為他這手計策用的漂亮,所以皇上才會把解煩軍……」

    無意間又揭了馬休傷疤,陸遜連忙閉嘴,只是他刻意的沉默,卻讓氣氛更形尷尬。

    此時,大帳外突然傳來了侍衛的聲音:「都督,曹丕派人送信來了。」

    見馬休神色之間若有所思,陸遜怕再說錯什麼,也不跟馬休打聲招呼,隻身便往帳外走去,大帳裡,只留下了馬休一個人。

    當年,胖子會讓馬休掌管解煩軍情報,不是因為馬休對他忠心耿耿,也不是因為馬休的猥瑣程度跟他並駕齊驅,馬休,有個無人難及的才能,如果不是這個才能,當初馬休不會選擇黎聰,在胖子失蹤的時候,他不會一肩扛起解煩軍的重擔,苦候著胖子回來。

    馬休,能看出什麼地方是安身之所,什麼地方是龍潭虎穴,所以他才能在每一次的抉擇裡做出正確的決定,讓馬家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感覺到危機的存在,避開危機,解決危機,這就是馬休的能力。

    而現在,馬休的感覺裡,總覺得這裡頭好像有個陰謀,正在隱隱成形。

    東城外,烏江邊,周循正坐在江邊一顆大石頭上,等待著江裡頭的胖子。

    「小施主,多行不義必自斃,你就別再執迷不悟了,回頭吧!」

    這話如九天梵音傳唱,沉穩有力,一派祥和,頗有勸人向善的味道,但那梵唱沒飄出太遠,隨即就給一道尖銳刺耳的魔音打斷:「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老禿驢!你沒聽過這話嗎?」

    烏江平日少有人跡,如今的江邊岸上只有周循一人,哪來的什麼老禿驢跟小魔頭?

    「唉!施主你走火入魔了……當初老衲與你共用這副軀體時,曾經約法三章,施主如若違背,要做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那麼老衲也只好」

    「只好怎樣?只好殺了我,讓我跟我爹一樣,在九泉之下做個冤死鬼?」

    魔音飽含怒氣,逼的那梵唱一時無言,半晌後才回道:「施主……令尊之事,錯在貧僧,貧僧心中有愧。可是,施主有任何的不甘願,儘管發洩在貧僧身上便是,又何必拿我徒兒戒癡與天下百姓出氣?」

    「哼!你們師徒倆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徒弟一心想死,我不過是成全他罷了。只是,既然要死,也得死的有價值,等到他替我殺了諸葛亮,我自會送他一程!」

    魔音裡說出來的一字一句富含著無比怨氣,不僅陰毒狠辣,更是視人命如草芥。

    「天下百姓?東吳是我爹一手扶起來的,要是他沒給你害死,天下遲早是我周家的天下,現在,我不過是要把失去的東西拿回來,要成就霸業,死幾個人又算得了什麼!」

    魔音越說越急,循著高亢短促的音節尋找,赫然發現,聲音竟是從周循嘴裡發出的,他清秀臉龐此時是面目猙獰,彷佛是厲鬼轉世,模樣駭人無比。

    只是,那臉孔就像四川京劇的絕技「變臉」一般,沒多時,突然就從一個絕世魔頭的樣貌,變化成了得道高僧的祥和,臉上氣質一變,梵唱立刻從他嘴裡脫 口而出:「苦海無涯,回頭是岸!施主這麼做,死的豈會只是寥寥幾人?中原無數百姓,恐怕從此都要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令尊在天之靈,也不會安息的。」

    「別跟我提我爹!」

    「施主若仍是這般的執迷不悟,老衲為了中土百姓,說不得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替天行道?」魔音爆出了震天價響,狂吼亂笑:「老禿驢!我就是天,你還要行什麼道?以為今時今日我還會怕你嗎?你的武功智識已經與我融為一體,那面破銅鏡如今也認我為主,你還有什麼辦法替天行道?」

    梵唱輕聲歎息,就怪自己當初一時心軟,才會種下這個禍根:「施主雖然已取走了老衲生平智識,可有樣東西,你就是取走了,也絕對不會去碰的。」

    周循面色祥和,突然間雙手合十,輕啟梵唱。

    「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霧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佛經一念,佛謁一現,那魔音頓起哀號,掙紮叫道:「老和尚,你不守信用!當日你放我出來時,曾經說過這輩子都不會對我動手的!」

    魔音一阻,梵唱一顫,老和尚的聲音立刻傳來:「當日放你出來已是一錯,如今卻不能再錯,你得老衲傾囊相授,卻是誤入歧途,若不阻止你,那便是老衲的罪過了。放心,老衲雖是收你,卻不會抹去你的靈識,等到哪一天你悔改了,老衲便放你出來!」

    話音一落,梵唱又起,只是佛聲還沒入耳,魔音已在周循識海裡叫道:「你想禁錮我?作夢!老和尚啊老和尚,你怎麼不想想,周循不過是個一歲的孩童,智慧未開,靈識未明,哪裡能出來跟你做對!」

    眉頭一蹙,周循嘴裡念的佛謁便停了下來,不由問道:「什麼意思?」

    「老禿驢,我哪是周循的靈魂?我不過是你心中的一股惡念,是你自己佛心不堅,才會妄生惡念!是你貪圖天下,妄奪江山,才會生出我這股靈識!一切分明就是你自己鼓搗出來的,你要害胖子,要害百姓,還想把責任推給旁人?」

    ?那間,冷汗從周循額頭滴落,梵唱張口欲言,可卻怎麼都開不了口。

    沒錯,小魔頭不過是個一歲大的娃兒,怎麼可能策劃出這一切,怎麼可能想出這樣歹毒的念頭,難道,這一切其實全都是他心底的反應?

    周循顫抖著聲音,搖頭說道:「不!不是!不是我!這不是我心底想的,不是啊!」

    雙手捂著腦袋大力搖晃,好像是要把那貫耳魔音逼出體外,可是他越不想聽,那聲音就越是清晰:「你這佛心不堅的傢夥,唱出來的佛謁還有何威力可言?不如讓我來禁錮你吧!喏!」

    手上合十雙掌,忽地變動印法,雙掌各伸一指,一指向天,一指向地,那魔音登時叫道:「天上地下,唯我獨尊!」

    魔功展現,魔光立時沖天,那梵唱知道是緊要關頭,不敢怠慢,掙紮著念出佛謁,六字真言立刻撞上獨尊魔功。轟的一聲,烏江灘頭炸開了漫天的水花,那江上漩渦處忽然噴出一道通天水柱,帶起的滿天江水,讓江邊的周循淋了一身濕透。

    胖子,出關了!

    「師父,勞您久等了。」

    周循陰晴不定的臉色,就在胖子那聲呼喚後,忽然消失的無影無蹤,彷佛他體內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緩緩轉過頭,訝異的看著胖子:「戒癡……你……徹底復原了?」

    會這麼問,是因為胖子渾身死氣籠罩,臉色灰敗的嚇人,加上剛從烏江脫身,全身濕透的狼狽模樣,怎麼看都不像個人,反倒像是烏江裡的水鬼。

    「沒有,不過也差不多了,江裡怨氣太重,一個把持不住,就會落到萬劫不復,神志喪失的局面。如今功力能恢復到天人狀態已是極限,能不能勝過諸葛亮,就得看運氣了。」

    「若是願意,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日後還是有機會勝過諸葛亮的。」

    胖子臉上灑然一笑,搖頭說道:「諸葛亮多活一刻,我就多一刻擔心,師父不用再勸,徒兒這就準備啟程,前往成都,刺殺諸葛亮!」

    周循搖頭歎息,轉過了頭,語帶蕭瑟:「如果你真執意要去,那就隨為師來吧……諸葛亮不在成都裡頭,你去那裡,是找不到他的。」

    胖子還在頭疼怎麼找到諸葛亮,有胭脂樓的幫忙,那就不成問題了,胖子臉上一喜,低頭便謝:「師父!徒兒先跟你謝過了。」

    「不用謝了……」

    周循望著烏江洪流,在胖子見不到的角度裡,臉上神情突然變的猙獰:「老禿驢,你既然被我禁錮了,那就好好看著我隻手遮天,把這片天地,變成我周家江山!」


第七章 哇!好大的燈籠

雨又大了起來,入秋以後,這場雨就是斷斷續續,從未徹底停過。

    宛城大街上,姜維手持韁繩,跨坐在駿馬之上,也不急著躲雨,反倒減緩了馬速,似乎是想嘗嘗雨中漫步的滋味,那模樣看上去,是有說不出的愜意。

    「陸遜居然敢派你過來?你小子還真不怕死啊!」

    說話的人身形魁梧,一雙虎目死死盯著姜維,也不知是欣賞還是怨恨。

    姜維也不在意,淡然一笑,道:「許儀將軍說笑了,小子當初潛入北魏是任務所在,不得不為,有什麼冒犯之處,還請將軍大人大量,別跟小子計較了。」

    「要我不跟你計較?你他媽說的比唱的還好聽!」許儀鼻頭一哼,道:「當初老子看你殺孫權,破象陣,斬蠻兵,以為你有勇有謀,是大魏不可或缺的人 才,在我爹面前替你講了不少好話,讓你做禁衛營主帥,誰知道你竟是東吳奸細!因為這事,我差點沒給我爹生吞活剝,拆了骨頭燉湯喝,你要我不跟你計較?」

    聽到許儀連珠炮似的埋怨,姜維心裡不禁苦笑。

    若非各為其主,依他們倆的個性,此時肯定是兄弟知交了,姜維本還想拿些官腔出來應付,可看到許儀虎臉,嘴裡登時軟了下來:「許大哥,放小弟一馬吧,咱們現在不是盟友關係嗎?過去的事,就趕快讓它過去吧。」

    「盟友關係?你說的輕鬆!」許儀臉上一黑,話裡是毫不客氣:「若真把咱當朋友看,現在又何必來討這宛城?」

    姜維眼下在宛城,就是奉了陸遜的命令,前來與曹軍做交接的。

    見許儀實在是氣不過,姜維只得委婉道:「許大哥,宛城是你們皇上當初親口答應的條件,我東吳好不容易把諸葛亮給趕跑,你現在替他反悔,只是給你們皇上落面子啊!」

    「別拿皇上來壓我!你小子嘴巴厲害,我說不過你,不過……」許儀神色間突然多了一點不屑:「東吳有南蠻象兵,江東鐵騎,更佔有三州之地,那西蜀怎麼鬥的過你們!你們這戰,想來是打的不費吹灰之力吧?」

    聽到這話,姜維臉色一沉,直到夜空中大雨完全停止後,才打破了沉默:「親衛營統帥甘甯,解煩軍統領黎聰,副都督龐統,軍師郭奕,這一仗,光是大將就折了四名,許儀,你要再說我們這仗打的容易,只怕九泉之下,七萬名士兵會爬出來找你理論!」

    七萬!

    許儀深吸了口氣,這數位比起他聽到的是只多不少,他按捺著心底興奮,繼續照著程昱的指示,準備一步步的從姜維嘴裡套出所有消息。

    任誰都猜不到許儀也有如此心機吧?

    壓下了心中動手的衝動,許儀回頭看向東門外頭駐紮的東吳大軍。

    不過是群羔羊……

    但,程昱再三交代,務必要問清楚一切後才能動手,許儀假意歎了口長氣,道:「兄弟,節哀……不過這樣一來,東吳與西蜀無疑勢成水火,宛城交給你們,若是西蜀來犯,你們還有能力守下嗎?」

    姜維頓了頓,一回神,臉上立刻掛起鎮定笑容,從容道:「許大哥說笑了,那城外五萬大軍沒看到嗎?我東吳有的是人,這點就不勞您費心了。」

    姜維的表情可以騙人,但眼神語氣卻騙不了人,話音虛浮,眼神飄忽,分明是做賊心虛!許儀勒緊疆繩,停住了胯下馬駒,抬頭望向夜空:「其實我這有個方法,可以讓東吳從此都不用擔心西蜀會覬覦宛城。」

    「喔?大哥什麼時候改行做軍師?不過你要是有方法,姜維可要洗耳恭聽了。」

    姜維側著頭,那模樣無疑是把許儀要講的錦囊妙計,當成一個樂子。

    「這城不交給你們,你就不用擔心了?」

    許儀話一出口,姜維卻怎麼都笑不出來:「你話是什麼意思?你膽敢毀約,莫非是欺我東吳無人?我城外五萬大軍,可不是放好看的!」

    姜維的一舉一動,全給程昱說中了。

    如果外頭五萬吳兵都是善戰之兵,姜維根本不用如此做態,更不必動不動就提起城外的東吳大軍,許儀連試三次,三次都給他試出同樣的結果。

    那,還有什麼好猶豫的!

    大手一揮,許儀即刻叫道:「是不是擺好看,試試就知道了!」

    許儀驟然發力,本命山鬼暴漲的身形頓時壓垮坐騎,雙足甫一落地,他立刻蓄力在喉,猛然發聲:「動手!」

    「呼啦啦」的聲響此起彼落,?那間,整座宛城突然像活起來了一樣,酒樓客棧、民房民宅裡,沖出了一個又一個的曹軍士兵。

    姜維眉頭一蹙,目光蘊含怒意,寒聲道:「撕毀盟約,曹丕不怕我軍報復嗎?」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在裝腔作勢!東吳與西蜀一戰後,情況如何你我心知肚明,東吳報復?拿什麼來報復?拿城外那五萬隻羔羊?姜維,你別做夢了!」

    「哼!五丈原之戰,我軍確實略有損失,可曹丕與司馬昭在涼州相鬥,損失也是不小,你們想一口吃下這五萬人,小心還沒咽下去,就給咽著了!」

    見宛城裡的軍隊已將東門控制在手,連城門都給拉了起來,再聽到城外曹軍鋪天蓋地的馬蹄聲響,許儀的心徹底放了下來,看到姜維還在逞口舌之勇,不由咧嘴笑道。

    「哈哈哈哈!我軍在涼州確實是損失了不少將士,那又怎樣!姜伯約,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光是城外十萬鐵騎,就足以踏平江東!你們臨時徵調來的五萬民兵,怕是連逃命的機會都沒有啊!」

    「十萬鐵騎?」

    姜維舉目四望,左右顧盼後,道:「城外十萬鐵騎,城裡三萬曹兵,小小一個宛城就受十三萬曹軍的眷顧,你們不怕其它地方遭襲嗎?」

    「偷襲?誰會來偷襲?被你們打殘的蜀軍,還是城外那群連自身都難保的新兵?宛城周圍,幾座郡縣的後備兵確實都給咱調到這來了,可,那又如何?解決了外頭那群雛兒,到時候馬踏江東,豈不直接了當!」

    「人都調來了啊……」姜維點了點頭:「那就好。」

    許儀的笑聲戛然而止。

    姜維臉上,從一開始說漏嘴的緊張,講起城外五萬兵馬的心慌,一直到後來見到北魏大軍的驚惶,全都在這一刻,消失的乾乾淨淨。

    難道,姜維真的是在使詐?許儀不敢肯定,可見到姜維忽地調轉馬頭,準備離開,不禁怒道:「事到如今還想裝神弄鬼?咱可不信你那套!你想走,就得先過咱這關!」

    風聲呼嘯,許儀抓著手上的三爪銅錘就向姜維撲去。

    姜維沒有回頭,只是扔出一句話,把許儀震的動彈不得:「許大哥現在還有空在這瞎折騰?陸遜都督率領東吳十萬善戰之兵,此刻恐怕已經拿下了徐州,準備往許昌前進,你還不快回兵救駕,救回你的皇上?」

    最先做出反應的,不是手持銅錘的許儀,而是在一旁客棧埋伏的程昱,在他身邊的,還有許儀的父親許褚,以及典韋之子典滿。

    他們埋伏在此地多時,就等著許儀從姜維口中將話套出來,然後一同把這個反骨仔拆了當柴燒,沒想到實際情況卻與想像的有些出入。

    「且慢!」程昱顧不得腿瘸,沖出客棧將許儀攔了下來,轉頭便與姜維說道:「姜伯約!我大軍已經宛城內外包圍,你就是插翅也難飛,如果你以為危言聳聽就能蒙混過關,我勸你還是儘早死了這條心!」

    見到一旁竄出的程昱等人,姜維像是早有預料,仍是那般的從容鎮定:「大人慧眼如珠,是真是假,難道看不出來?」

    「哼!拿城外五萬兵馬當餌,陸遜可沒有這麼大的魄力!」

    「五萬兵馬?哪來的五萬兵馬?」姜維轉過了頭,臉上淺笑:「除了我帶進城裡的三千兵馬,城外大營裡駐紮的士兵不足兩千……這樣子,程昱大人還以為伯約是在危言聳聽嗎?」

    「這……怎麼可能!胭脂樓傳來的消息,城外兵馬分明是」

    下面的話,程昱哽在喉頭,沒說出口,卻是姜維幫他接了下去:「胭脂樓?大人說的,可是周家少主周循執掌的那個胭脂樓?」

    周家?周瑜那個周家?程昱的臉色一片鐵青。

    「這麼一來,我家都督的計謀,大人怕是猜的差不多了吧!」

    曹丕要引君入甕,陸遜便趁虛而入!

    程昱一臉苦澀,他為了以防萬一,周圍幾個郡縣的兵力都已調至宛城,徐、豫兩州如今恰是城防最空虛的時候,陸遜這一手,下的不但准,還下的狠!

    姜維望著天邊,突然大笑了起來:「對了!我還忘了與大人說一件事,雖然陸遜都督把我們這幾千兵馬留下來當餌,可這餌卻是有毒的,你可要小心了。」

    漆黑夜空下,不知何時竟布上了滿天星斗。

    程昱還沒辨認出那玩意的來歷,他身邊的許儀滿臉奇怪的說道:「好像是燈籠?」

    會飛的燈籠?程昱搖了搖頭,才想否定許儀的答案,眼前就出現了一副叫他畢生難忘的景象。

    轟隆一聲,滿天火紅中,有一顆星辰像是突然失去動力,帶著兇猛的火焰猛然墜地,那火紅弧線的盡頭,恰好就座落在程昱方才埋伏的客棧上。

    滔天火勢一起,程昱心底不由一驚,「火攻」二字剛浮上心頭,瞬間又給他否定了。

    誰會在大雨過後,就連地上積水都還未幹的時候展開火攻?

    程昱才想譏笑這吃力不討好的舉動,可是火球一砸中客棧,不但引發了劇烈的火勢,隱約間,更有一發不可收拾的味道。

    姜維望著那火勢,嘴角一揚,不禁笑道:「咱們的火攻比較特別,天燈上頭載著都督從南蠻取回來的黑油,先生要是再不派人救火,恐怕就遲了!」

    程昱還沒反應過來,滿天的燈籠就像是一場流星雨,開始落下。

    比起流星雨的燦爛,這更像是一場災難,密密麻麻落下的火流星將宛城燒成了一片人間煉獄,躲在房裡避難的百姓,藏在暗巷埋伏的士兵,被火燒傷的,被煙嗆著的,全都湧上了街頭亂竄,整座宛城瞬間便亂了套。

    但更亂的,是城外夏侯兄弟率領的騎兵。他們剛剛沖進了東吳大營,裡頭沒有試圖反抗的東吳大將,沒有等著被屠殺的柔弱羔羊,有的,只是遍地黑油,以及一盞盞墜落的天燈。

    程昱閉上了眼睛,捂住了耳朵,但見過無數修羅戰場的他,仍是止不住腹中翻騰,喉頭一緊,吐了一地,瘸腿一軟,整個人就要倒下,幸好身邊一條健壯臂膀,及時將他扶了起來。

    「先生,此刻皇上恐怕正急的跳腳,還要先生回去幫忙籌謀策劃,您就別再耽擱,趕緊回去吧!」

    典滿的心,跟他那曾經做過刺客的父親一樣,永遠都是那樣冷靜。見程昱回過了神,他繼續說道:「城外兩位夏侯將軍都是沙場老將了,當進當退,相信不用先生多費心,至於城裡,這餌陸遜既然已經放了,咱們不妨就先吃下他,其它的,回頭再說吧!」

    言下之意,城裡的三千吳軍跟姜維,典滿一個都沒打算放過。

    知道典滿說的句句在理,程昱一點頭,立刻與許褚等人說道:「既然如此,宛城就拜託幾位將軍了!」

    「其實……先生若是不放心,大可不必離開,我們幾兄弟奉了都督命令,今晚除了姜維,其它人一個都別想走出宛城大門!」

    當今世上,敢在虎癡許褚面前誇下如此海口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不過那寥寥幾人裡,西涼錦馬超絕對有這樣的資格。

    更何況,馬超身邊,還有馬鐵與馬岱……

    魏都,許昌。

    「來人!來人啊!人都死哪去了!快來人啊!」

    承平殿上,曹丕狀若瘋虎,大聲咆哮,那披頭散髮的瘋癲,全然不像個一國之君該有的氣度與模樣。

    不過,沒了江山,像不像個一國之君,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曹丕頹喪的坐在龍椅上,渾身癱軟無力,就連原本緊握在手的戰報,也在不自覺間灑落了一地。

    胭脂樓陣前倒戈,十萬大軍宛城受挫,徐豫兩州全境告急,就連玉門關外,都傳來了五胡十六族聚集兵馬,準備攻打玉門關的消息。

    曹丕只覺得一夕之間,天地像是變了顏色,身上的龍袍,座下的龍椅,也一併失去了原有的光采。

    沒有了大魏密探,他無法安心的掌控大魏軍隊,沒有了絕對軍權,他無法放心的運轉大魏朝廷,他所建立起來的一切,已是支離破碎,不成形狀。

    曹丕緊抓著頂上龍冠,只覺得頭痛欲裂,他爹曹操以前就有頭痛的病症,而曹丕繼承最完全的,竟是這要命的疾病。

    但,曹操一輩子受頭痛所苦,最後卻不是因為頭痛而死,這世上最要命的,不是顯而易見的頑症,而是不為人知的隱疾。

    「聽說魏主曹操生前,曾經就頭痛的病徵,問症于神醫華陀……」

    聲音鑽進耳裡,曹丕悚然一驚,一抬頭,就發現說話那人已在他五丈開外。

    西蜀丞相,臥龍諸葛亮!

    「你!你怎麼進來的!殿前侍衛呢?那些狗奴才呢!你把他們都怎麼了!」

    當年的曹操文武雙全,武藝過人,在曹丕手下幾十個死士包圍下,也要被亂刀砍死,同理,如果給刺客近身,曹丕就算有曹操那樣的功夫,恐怕也不得好死。

    諸葛亮並沒有回答他,只是輕搖羽扇:「當時華陀神醫曾經告訴過魏主,他之所以會時常頭疼,都是因為腦袋裡長了顆腫瘤,若想醫好頭痛,只有在頭上動刀,取出腫瘤,斷絕病根……」

    在頭上動刀,還能活嗎?

    曹丕齒牙發顫,他總覺得諸葛亮在暗示什麼。

    莫非,諸葛亮這次來,真是來取自己項上人頭?

    「大王不必緊張,亮這次來並無敵意,我來,只為了與大王說一件事。」

    曹丕咕嘟一聲,咽下了口苦水,仍是十分警戒的問道:「什麼事?」

    「大王可知道,當年魏主曹操,聽完了華陀的醫治方法後,是怎麼回答的?」

    諸葛亮的模樣,確實不像是來取人性命的,但曹丕心神不定,也不多想,搖頭便說:「不知道!」

    「魏主告訴華陀,這片江山,就是他醫治頭痛的萬靈丹!」

    「江山」二字,就像帶有無窮魔力,曹丕突然覺得腦子不那麼疼了,甚至連君王氣度都再次回到了身上:「先生來此,究竟所為何事?」

    「我這次來,就是給大王送萬靈丹來的!」

    諸葛亮想與他締結盟約,共抗東吳?曹丕眯起了眼:「五丈原之戰,西蜀損失了幾萬兵馬……先生莫不是想拿我大魏當槍使,去與東吳拼個你死我活吧!」

    眼下北魏危在旦夕,與西蜀締盟不失為一個方法,但這方法的前提是,西蜀真能幫助北魏走出困境,而不是更陷泥沼。

    諸葛亮臉上一笑,刻意緩解場中緊張情緒,輕聲道:「大王誤會了,這靈丹並非蜀中……」

    「那靈丹從何而來?」

    「北疆涼州,玉門關外!」

第八章 最後的機會

徐州,彭城。

    天下十三州中,徐州地處南北交界,是北國鎖鑰,南國門戶,為兵家必爭之地,當年曹操就因為得到了徐州,所以才能占得先機,處處壓制著吳蜀兩國。

    而如今,被喻為徐州心臟的彭城,卻給東吳大軍牢牢的掐在了手心,城外頭,三萬吳軍已將整座彭城圍的水洩不通,就等招降的使者回來,若是曹軍不降,便會即刻攻城,取下這顆心臟。

    大軍陣前,馬休正調兵遣將,準備著攻城事宜,這彭城兵馬十有八九都給調去宛城助陣了,如今內防空虛,據探子回報,城裡曹兵不過兩三千人,這點人連想擺滿彭城牆頭都嫌困難,怎麼攔的住他手下那些善戰之兵。

    更何況,他這支部隊裡還有徐盛,張任兩位大將在,只要布下圍三缺一的陣勢,相信在前無去路的情況下,他就是不派臥底去煽動,裡頭的曹兵也知道什麼時候該往後路逃命的。

    馬休看著桌上地圖,設想著這計謀有無疏漏處,正想的入神,大帳外卻傳來了張任的聲音:「好消息!馬休,好消息啊!」

    不待近衛通報,張任已是掀簾入帳,這舉動雖然無禮,但他跟馬休同出一門,交情自非外人可以比擬,他一入帳,便揮舞著手上軍報,大聲道喜。

    馬休見他喜色洋溢,臉上不由淡笑道:「喔?是什麼好消息,能讓咱們堂堂軍神這麼沉不住氣,還不快說來聽聽?」

    見馬休拿他的輕浮舉止取笑,張任也覺得一時興奮過頭,不禁臉色訕訕,好一會後,等心情稍稍平復才道:「沒想到陸都督的火攻威力如此驚人!宛城來報,北魏十五萬大軍在宛城給馬將軍那五千人打的灰頭土臉,咱們是以小搏大,用五千人,就換了曹軍兩萬將士的性命!」

    「我大哥他們可好?」

    「當然沒事了!只是聽說許褚、程昱等曹將也是安然無恙,這次沒讓曹丕折了得力臂膀,實在是可惜了。」

    「呵呵,人沒事就好,他們幾個完成了調虎離山之計,便算達成了任務,能讓曹軍多折兵馬,已是意料外的收穫,哪裡還能奢求呢!」

    「說的也是,是咱貪心了。」張任一撓頭,把軍報遞給了馬休:「如今曹軍不僅士氣低落,戰鬥力也要打上好大折扣,這一次,曹軍可是栽了個大跟頭啊!」

    聽到張任對陸遜讚不絕口,馬休像是想起了一事,不禁微笑說道:「當年胖爺就說,陸遜都督最善火攻,他的火,可不是常人能消受的,程昱撞在勢頭上,也算他活該倒楣。」

    史冊記載,陸遜初出茅廬第一戰,就是用火攻大破蜀軍,燒到劉備命喪白帝城,他的火攻,聽說曾在三日之間,燒的蜀軍連退七百里,簡直就是後世縱火狂的鼻祖。

    這一世雖然因為諸多原因,讓陸遜名聲尚未彰顯,但隨著戰事頻繁,相信他玩火的本事,很快就會傳遍大江南北了。

    張任點了點頭:「這樣看來,那曹軍好不容易逃出了狼窟,是怎麼也走不過都督那虎穴了,都督親率大軍包圍宛城,這曹丕要是沒了軍權撐腰……怕就要走投無路了!」

    這話張任說的極為肯定,也不知是對陸遜有信心還是對胖子的賊眼有信心。

    可馬休聽完這話,卻只是臉色一沉,半晌後才道:「走投無路……就怕他走投無路後,會鋌而走險!」

    聽的出馬休話中有話,張任不由訝道:「馬兄弟收到什麼消息了?」

    馬休臉色陰沉的嚇人:「聽說諸葛亮去了許昌,見了曹丕。」

    「什麼?難道西蜀與北魏已經……」

    見馬休凝眉頷首,食指壓上了嘴唇,張任趕忙靠近馬休,道:「不對呀,若是蜀魏結盟,為何咱們到現在都還沒聽到消息?蜀魏兩國結盟,對他們來說,是振奮人心的好事,他們怎會秘而不宣?到底怎麼回事?」

    馬休長吸了口氣,目光看向了桌上地圖,手指點向了蜀都成都。

    「諸葛亮守口如瓶,理由其實簡單。劉備生前開口閉口都是北伐曹魏,匡複中原,西蜀上下更是視北魏為仇寇死敵,若非今日西蜀到了危急存亡之秋,諸葛亮絕不會現身許昌,與曹丕結盟。

    「至於曹丕……想當年曹操野心勃勃,一心覬覦漢室江山,儘管所作所為飽受士人批評,但,在曹操擔任大漢丞相的十五年裡,北疆經歷過三次鮮卑入侵,兩次羌人作亂,但涼州的百姓,卻沒有任何人再死於關外異族之手!」

    草原上的禍患,沒人能比出身涼州的馬休更清楚,即便曹操是他殺父仇人,但北疆百姓,確實欠這人一份情。

    涼州的百姓,都把曹操當成了他們的一片天,守護著他們的一切。

    「而如今,一向自詡勝過曹操的曹丕,卻要把這片天給毀了,試問,他怎麼敢把這事昭告天下,說與世人知曉!」

    「馬兄弟!你這話到底什麼意思?」

    「玉門關外,如今已聚集了塞外五胡十六族的胡人,準備馬踏邊關,入侵中原!而諸葛亮與曹丕簽下的第一項盟約,就是開啟邊境,引胡族入關!」

    「這……這是生死交關之事,馬兄弟是從哪聽來的消息?莫不是聽錯了吧!」

    搖了搖頭,想到消息來源,馬休不禁長歎口氣,語帶苦澀:「我也盼是聽錯了,可惜我還沒昏庸到那程度,這消息,是我讓解煩軍舊部從胭脂樓裡頭探出來的,那胭脂樓什麼來歷,我想將軍應該明白!」

    「胭脂樓?」

    張任不奇怪馬休為什麼派人探胭脂樓,他奇怪的是,胭脂樓為何沒把這消息送到前線,或者,陸遜收到了消息,為什麼會沒有任何反應。

    馬休知道張任要問什麼,他開口便回道:「這消息,胭脂樓沒有讓任何人知道。」

    「為什麼?胭脂樓不是周循一手掌管的嗎?他為什麼……」

    張任張了張嘴,沒有繼續說下去。

    這消息,胭脂樓沒讓任何人知道?域外胡族入了關,到底對周循有什麼好處?那些蠻子天生就是豺狼性子,任由他們進入中原,只會引得天下大亂……

    慢著,天下大亂!

    「難道周循想造反?」想到胡族入關會給中原帶來的影響,張任一激動,出口的聲音不禁拉高了幾分:「你既然知道了,怎麼不去阻止他!」

    「阻止他?」馬休搖頭苦笑:「周循是孫和心腹,如今事情還未發生,我要是這麼把事情抖開了,你想,孫和會相信誰?」

    這問題,傻子都會回答。

    何況,周循的胭脂樓才剛剛併吞了馬休的解煩軍,馬休這麼做,要是被安個挾怨報復的罪名,打入東吳大牢,這輩子也就玩完了。

    「阻止曹丕?玉門關與徐州相距何止千里,中間隔著曹魏地盤,你想去阻止他,怎麼去?就算你隻身犯險,及時趕到玉門關,你擋得住關外數十萬大軍?擋得住域外胡族鐵騎?」

    十萬名鐵騎衝鋒,四十萬隻馬蹄落下,試問當今之世,誰擋的住?

    張任啞口無言,臉色黯然,低頭歎道:「我們……就只能坐以待斃了?」

    「那也未必。」馬休歎了口氣:「繼續等待下去,也許會有奇跡的……」

    北疆涼州,玉門關頭。

    「唉!奇跡……終究是沒發生啊!」

    城關上,文欽望著關外百里連營,心中是不禁歎息。

    他在玉門關已經守了整整二十年,關外大營裡駐紮的是怎麼樣的人,沒人能比他更清楚,這些化外蠻夷的血腥手段,兇殘個性,所到之處就如同蝗蟲過境,除了一片焦土,他們不會留下任何東西。

    就像最近一次,司馬昭不顧一切,引了五萬鮮卑鐵騎入關,在短短一個月的時間裡,已給涼州帶來了不可抹滅的傷害。

    十室九空,許多人家不但被洗劫,連人都給抓去做了奴隸。

    這僅是五萬胡族入關的下場,要是換成了眼前數十萬大軍,只怕中原大地,將再無一塊淨土,而是遍地死城,變成人間煉獄。

    絕不能放這些人入關!

    文欽眼神堅毅,可一低頭,看到了手上黃綢,那活絡的心思登時又冷了下來。

    十幾天前,當他發現關外胡族們舉動異常時,他就已派出快馬,通報涼州重城武威,請求給予增援了。

    可是,等了十幾天,文欽等到的,只有一卷黃綢。

    黃綢是當今聖上下的詔書,上頭沒有太多的交代,只有一個叫人無法置信的決定。

    命玉門關守將文欽見詔之時即刻開關

    曹丕要開關?

    文欽在看到那行字時,眼裡全是驚疑不定,他不明白,曹丕到底清不清楚這是怎樣的決定,他想派人快馬回報,要人告訴曹丕,外頭那群可不是什麼良家百姓,而是比綠林土匪更沒人性的豺狼虎豹!

    文欽愣了很久,只是,他終究沒這麼作。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隨詔而來的使者,如今正站在他的旁邊。

    那人文欽沒有見過,但他相信,這人絕對是個大人物,從他的舉止言行、表情動作,文欽就看出來了。

    在數萬將士面前把曹丕的旨意說出來,不是什麼難事,但能在數萬涼州兒郎跟前,說要打開城門,放關外胡族進入涼州之人,絕不會是什麼小人物。

    這種人,只有膽識是不夠的,文欽手下的兒郎,隨時都會為了涼州親人,將這名使者挫骨揚灰,然後讓他跟那卷黃綢一起消失在玉門關裡。

    可這人面對關裡數萬大軍,眼睛連眨都不眨,一宣完旨,就要文欽派人開關。

    文欽沒有好功夫,卻有好眼力,他看的出來,這名使者的功夫,絕對在他兒子文鴦之上。他兒子文鴦的武功已直逼龍將,這個人的功夫,難道會是天人?

    不管是不是,文欽只明白一件事,想在這人眼皮底下壓著皇帝旨令,不讓城門開啟,除非是有奇跡發生。

    「文將軍,麻煩你派人去北牆那裡,揮舞紅旗作為訊號,那關外大軍見了訊號,便會動身入關了。」

    曹丕會同意開關,關外那些人必然是他找來的了。文欽可以想像曹丕為何會做這樣的決定,這些人都把化外蠻夷當成了傻蛋,都以為蠻子們腦袋單純,會傻傻的聽令,乖乖的辦事。

    可他們都忘了,那群人不是狗,而是狼,狼只會噬主犯上,哪有什麼忠心可言?

    文欽搖了搖頭,揮手讓手下按命令去辦事。

    城關都打開了,搖不搖旗,又有什麼差別?

    他絕望的閉上雙眼,耳邊卻傳來了胡人的號角聲,那響聲如此急促,好像是在預告,他們即將給中原大地帶來的狂風暴雨一般。

    文欽已不忍再聽下去,他轉過身就想離開城頭,可耳邊卻傳來了那使者的質疑:「文將軍,情況好像不太對。」

    情況不對?難道,這使者也覺得不該打開城關,放胡人進來?

    文欽臉上一喜,才轉過頭,就聽那人說道:「開關命令已下達一刻多鐘了,這門卻連一點要開的跡象都沒有,將軍莫不是想陽奉陰違吧?」

    違背軍令,可是砍頭要命的事,誰敢與他開玩笑?

    文欽皺著眉,才想找人去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卻有屬下匆匆回報:「將軍,不好了!哨樓那裡有刺客潛入,似乎正在破壞城門機關,不讓咱們開門!」

    奇跡!這一定是奇跡!文欽喜出望外,臉上卻是不動聲色,他還想問問,到底是誰這麼有腦子,想到要用刺客這招拖延時間,身後卻傳來了一道冷聲:「文將軍,如果不介意,還請讓我去那哨樓看看。」

    「不行!」

    文欽一開口,氣氛立刻尷尬起來,他才想用些藉口搪塞,卻是那傳令趕忙與他說道:「將軍!就讓大人一起過去看看吧!那刺客武功之高,已經傷了不少弟兄了。」

    難道真有刺客?文欽愣了愣神,就見那使者已吩咐傳令帶路,他跟在後頭沒走多遠,已聽到了哨樓那裡傳來的哀號。

    文欽一蹙眉,腳下不由快了幾分,他是統領玉門關的將領,如果連刺客潛進來了都不知道,臉哪還掛的住。

    他大步向前,才要跟那使者告罪,好趕去哨樓看看,耳邊卻傳來了轟隆大響,如雷吼聲隨即從哨樓傳來。

    「不想死的,都給老子滾出去!」

    聽那聲音倡狂至極,絕非他手下兒郎聲音,文欽想到真有刺客入侵,不禁心中更急,只是他剛要開口,卻給人堵了回去:「文將軍,帶著你的人先離開吧!哨樓那裡,我會奪回來的。」

    「這怎麼行!大人奉天子之命前來傳詔,就是代表天子,若是有個閃失,文欽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大人……」

    「我若是死了,門也就不用開了,那人,你們贏不了的。」

    使者手上羽扇不過輕輕搖晃,竟掀起了漫天風沙,文欽與身邊傳令眼裡進沙,一吃疼,腳下不禁退了幾步,再睜眼時,那使者已消失的不見蹤影。

    傳令兵沒見過這種功夫,不由滿臉愕然,望著文欽叫道:「將軍!這是哪門子的妖術?」

    「這不是妖術,而是道術……」文欽臉色凝重:「若是我沒看錯,這道術還有個響亮的名字,叫做借東風。」

    傳令兵久居東北,這輩子聽過最高檔的武功不是黑虎偷心就是猴子偷桃,只是,即便是他這般孤陋寡聞,沒見過多少世面,也聽過那人的名字,與那人的道術。

    「借東風?是西蜀丞相!臥龍諸葛亮!」 Ads by Yahoo!星空巴里島旅遊www.shiningtour.com峇里島旅遊資訊入口網站,提供巴里島旅遊地圖、Villa資料、機加酒行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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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最終的戰鬥

相傳臥龍諸葛亮不僅能謀善斷,有指點天下之才,一身武功道術更是出神入化,神鬼莫測,當年曹操南征江東,八十萬大軍被諸葛亮殺的片甲不留。

    整整八十萬人都奈何不了諸葛亮,天底下能殺他的人,恐怕至今都還沒出生。

    可是,他剛才卻說,「我若是死了,門也就不用開了」……

    諸葛亮會死?天底下如果有人能殺死他,那個人會叫什麼名字?

    「黎聰!果然是你!」

    諸葛亮會出現在玉門關,有很多理由。

    從暗箭門的消息來看,西蜀如今的情況與北魏同樣危急。

    東吳四大世家率領旗下弟子,趁著西蜀元氣大傷之際,兵發交州,欲占建寧,如今大半個交州成了東吳領地,張飛、趙雲等人雖然勇猛,但四大世家有呂蒙、周泰相助,武力不相伯仲的情況下,唯一能比的,就只剩兵力。

    而五丈原一戰後,兵力,就成了西蜀的軟肋痛腳。

    西蜀從來就只有益州一塊地盤,人口本來就不及東吳、北魏,儘管後來占了交州,但交州地廣人稀,靠著來往商旅,收取賦稅充實國庫可以,若是要徵兵,能征到多少人是個問題,化外蠻族聽不聽話,又是個問題。

    所以,暗箭門的援兵,諸葛亮是勢在必得,他親自趕赴玉門關,就是不想這最後一線生機有任何閃失。

    而胖子會出現在玉門關,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諸葛亮!

    因為諸葛亮沒死,所以胖子放心不下兄弟們的安危;因為諸葛亮沒死,所以胖子得擔心東吳要如何面對關外大軍的入侵;因為諸葛亮沒死,所以胖子日日夜夜,都會害怕東吳基業,有朝一日會葬送在諸葛亮手裡。

    簡單說,只要殺了諸葛亮,什麼問題都沒有了。

    就因為這些原因,所以這兩個人不在成都,不在建業,而是在北疆邊關碰上了面。

    諸葛亮趕到哨樓時,哨樓裡外都已經站滿了曹兵,可這些人擋不住胖子的刀,也攔不住諸葛亮的人,士兵們只覺一陣清風吹過,?那間便發現渾身已是動彈不得。

    數百名曹兵就如同蠟人石像,眼睜睜看著那名傳詔大人,望著哨樓裡走去,然後,幾百個人同時聽到了一個聲音。

    「諸葛亮!你終於來了!」

    一個背負著眾家兄弟的血海深仇,一個承擔著主公劉備的臨終遺托,他們倆任誰活著,都會擋到另外一個的路。

    既然如此,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對話只有短短的一句,接著的,就是兵戎相見,生死搏殺。

    諸葛亮踏進哨樓沒多久,目光才剛適應樓裡的昏黃幽暗,一條混世魔龍,已經帶著咆哮,挾著怒號,迎面襲來。

    「青龍斬!」

    就像從地獄深處傳來的咆哮,青龍的嘶吼,不似平時的高昂,竄騰的殺氣,也不比往日的濃厚,那裡頭,雖然少了幾分殺氣,卻多了幾分魔性。

    這條龍,這把刀,這個人,都與往日不同了!

    為了殺諸葛亮,胖子徹底放下了尊嚴,與黃敘一樣,入魔了!

    那條青龍眼裡的赤紅,利爪間散發的魔焰,大嘴裡吞吐的氣息,在在都讓諸葛亮感受到了威脅,他手中羽扇急擺,立刻做出了反應。

    「鎖龍陣!」

    不過,諸葛亮的反應,只有嘴裡吐出的三個字,真正鎖龍的人,不是他!

    距離諸葛亮最近的十名曹兵,就在鎖龍陣發動時,突然恢復了行動能力。

    但,他們能動,不代表他們想動,沒有人面對一條怒意滔天的魔龍時,還願意捨身而上。

    只是,就像處在他們身旁的同袍依舊是動彈不得,那十名曹兵,一樣是身不由己,十個人,排成了一個鎖龍陣。

    那陣式,就像是一個人的兩隻手掌,每個人便代表了一隻手指,十個人一齊向前移動,就如同雙掌迎刃而上,那陣式像極了拳法裡的一個招式——空手奪白刃!

    沒錯!他們要從胖子手裡,鎖住那條龍,奪下那把刀!

    十個人就如同練習過了千百次一樣,極為熟練的走位,換位,他們站的位置,擺的動作,全都踩在那條龍的軟肋,壓在那一刀的弱點上了。

    其中幾個稍有武功底子的士兵,眼裡不禁又燃起了希望,或許,他們還有機會活下去!

    但又或許,他們從來都只有死路一條!

    轟聲一響,滿天血雨灑落,空手奪白刃的時候,最容易受傷的,就是兩手的前四根手指,那八個人毫無懸念的,全化作了一地嫣紅。

    不過,最後兩根手指,最後那兩個人,仍舊按著諸葛亮的指揮,死命抱住了胖子的身軀,攔下了那條狂龍,儘管,這兩人也已魂斷氣絕了。

    一刀之間,奪走十條人命,那哨樓裡外不到兩百個人,要用他多少刀?

    整座哨樓突然安靜了下來,曹兵們不約而同,都在喉間咽下了一口苦水,那吞咽聲裡,聽的出苦澀跟膽寒。

    在場只有諸葛亮,沒把剛才那刀當作一回事,反而還訝異說道:「你變弱了?是因為承受不住屠神者的力量,所以走火入魔了?」

    武功變弱,走火入魔?諸葛亮說的,是眼前那個一刀就殺了十人的傢伙?曹兵們面面相覷,不知道哨樓裡那胖子,到底是個人,還是個妖怪?

    不過,能一刀殺死黃忠,一拳廢了黃敘,胖子確實不該只有這樣的能耐。諸葛亮的鎖龍陣只是想探他虛實,沒想到,卻探到了底。

    他那番猜測,雖不中,亦不遠矣!

    「要對付你,這樣的身手,夠了!」

    話音未落,胖子整個人便已動了起來,看上去,他是因為大敵當前,恨不得趕緊把諸葛亮碎屍萬段,可身為他的死敵,諸葛亮比任何人都更瞭解他。

    胖子這個舉動,暗示著心裡的焦急,胖子為什麼要急?諸葛亮都已站在這裡了,依胖子殺敗黃忠的身手,絕對能慢慢的將諸葛亮淩遲處死,胖子為什麼要急?

    諸葛亮臉上,緩緩展露了笑顏,手上羽扇一扇,給這個問題下了一個答案。

    「三才陣!」

    如今的胖子,已經不是那個遙不可及的屠神者了,諸葛亮從暗箭門裡學來的本事,絕對夠資格與他一搏!

    三才陣一出,曹兵裡又多了三十個能動的人,按照天地人三個方位,十人負責斷頭,十人出刀砍手,而最後十人,則是望著胖子的腳下砍去。

    上中下三路齊出,徹底斷了胖子生機,絕了他的後路,幸好,胖子這人,就是老天爺也絕不了他的路。

    手中長刀一掄,如意劍膽立刻將青龍刀變作長鞭,登時灑出了漫天鞭影。

    「糾纏!」

    身後化出的巨大水母,將胖子從頭到腳包了個嚴實,那千萬隻觸手灑出的保護網,分明是鄧芝本命水母的絕技,可用來對付諸葛亮這個大師兄,胖子沒有半點遲疑。

    石頭丟到水裡,都還有撲通一聲,可三十把刀落下,竟似泥牛入海,曹兵們驚訝的發現,他們的刀,全都停在了胖子身前一尺左右,動彈不得。

    接著,他們忽然發現,對面同袍的臉上,都泛起了不正常的紫青色中毒的顏色!

    不過一息時間,三十個人全部倒地身亡。

    周圍曹兵的眼裡,已看不到任何僥倖,卻是諸葛亮像瘋了一樣,放聲笑道:「弱了!你果然是變弱了!」

    若不是胖子變弱了,依照他當天一跺腳,就能震垮整座哨樓外加一裡營牆的力量來看,那招刺絲甚至不用纏上曹兵的脖頸,輕輕一碰,恐怕就能叫他們毒發身亡。

    胖子一定是變弱了,而且,還弱了不少!

    諸葛亮不由笑的更歡,不顧周圍曹兵像看瘋子一樣的目光,羽扇往空中一拋,又有四十名曹兵,手腳恢復了使喚。

    「四象陣!」

    手腳能聽使喚,不是什麼可喜可賀的事,在曹兵們看來,能動了,也差不多該死了。

    諸葛亮的陣法,對這個胖子壓根沒用,可是諸葛亮從哪裡跌倒,就要從哪裡再跌倒,一丟扇,風雷雨電的四象之陣,立刻向著胖子撲去。

    狂風、暴雨、打雷、閃電,曹兵們訝異的發現,他們的身手比起平常是快了許多,有人出刀如風,有人落刀如雨,有人的刀似閃電乍現,有人的刀像天際驚雷。

    區區四人,就構成了一組風雷雨電,四十個人,竟在這連雨都很少落下的北疆邊關,化成了十個小型風暴。

    胖子的眼神,開始有變化了,他的雙眼,突然染上了一抹嫣紅。

    這是入魔的前兆,胖子早知道的,一旦入了魔,他就會徹底喪失理智,一直戰鬥,瘋狂廝殺,直到他完全死去。

    對一個武人來說,這或許也是個不錯的結局,但,現在還不到上演結局的時候,入魔以前,他得先殺了諸葛亮!

    胖子閉上了雙眼,門牙用力的往舌尖一咬,一吃疼,那眼裡的嫣紅登時消逝的無影無蹤。

    回復了神智後,胖子沒有立刻睜開雙眼,而是沉聲低吼,往識海裡喊道:「伶玉!助我!」

    沒有溫柔婉約的回應,沒有刻意恭敬的作答,這一次,甚至連女武神的威武樣貌都沒有出現,唯一出現的,只有胖子腳下浮現的一個字。

    一個很大,很大的「武」字。

    就像黃敘為了得到力量,與麒麟獸合而為一,胖子也將他這身臭皮囊,都交給了武伶玉,縱使這麼做,他會失去自我,會遭人唾棄,但為了殺諸葛亮,為了保全他的兄弟,他可以不管!

    徹底放開了神識,胖子開始讓武伶玉接管他身體的控制權,這是他的最後一招,只要與武伶玉融合了,他就有足夠的力量能壓抑體內的魔血,控制烏江的怨氣,就算到時候控制他這副軀體的人,已不再是他,但能親眼見到諸葛亮魂斷命絕,胖子就覺得值了。

    他感覺到體內的力量,正在迅速的增長,相較之下,他的意識則在逐漸模糊,體內鼓噪的魔血,已經被壓下去了,而胖子也徹底放下了心,等待著武伶玉完全接管他身體,然後,他可以用僅存的意識,看看諸葛亮的結局。

    只是,再睜開眼時,胖子眼裡既不是入魔的血紅,也沒有武神傲視天下的冷淡,他的眼裡,仍是那顆黑白分明的眼珠,他的意識,仍是胖子黎聰。

    為什麼?胖子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力量大幅的增長,已壓過了體內的魔血,抑制了烏江的怨氣,他確實得到了本命女武神的力量了。

    可是,他為什麼還能保持自己的意識?胖子驀地一愣,忽然喊道:「伶玉你」

    「廢話少說,我這條命是文伶玉救回來的,她臨終時只有一個願望,要我此生護你周全。可惜,你這傢伙太惹人厭,我也沒力氣再去照顧你了……」

    這話說的尖酸刻薄,但武伶玉的行動,與她說的話是完全相反。

    「……胖子,往後你行走江湖,獨自一人要多保重啊!」

    識海裡,武伶玉的面容形象,就在那句保重後,突然化作一粒粒的光點,徹底消散在胖子的識海裡了。

    或者說,是完全融入胖子識海裡了。

    與本命獸融合,是得到力量的快捷方式,黃敘能從龍將晉級天人,靠的便是融合,不過,這過程雖然說是融合,其實更像是吞噬,主人跟本命獸,有一方的意識徹底被另外一方吞噬。

    一般來說,本命獸雖然聽命于主人,但被吞噬之後,便會徹底消失,這些獸靈都是孤魂野鬼煉化而成的,要是再死,那就連投胎的機會都沒有了。

    所以,本命獸雖然平常對主子唯命是從,可一旦說到融合,他們就是一步都不肯相讓的,就像黃敘的本命麒麟,即便自幼便與黃敘共處,可說到融合,也只有黃敘被融的份,更遑論武伶玉那番臭脾氣了,她竟肯屈就自身,讓胖子吞噬!

    胖子滿臉的不可置信,他想起了武伶玉的出身,說到底,她也算是戲子伶玉的孿生姐妹,也許方法不同,可一旦到了緊要關頭,她們心中都是掛記著胖子的。

    想起了伶玉,胖子又想起了那句「主子,奴才會了!」

    就因為這句話,胖子才能在亂世裡站穩腳步,在三國中一展拳腳,現在文武伶玉都已經離自己而去了,是不是也暗示著,自己也該是時候離開了?

    不!還沒!要離開,也要殺了諸葛亮再離開!

    胖子身邊,突然燃起了熊熊火焰,那一道道的火牆,將十座風暴一一切割開,他手上長鞭,又再次變回了刀,只是,這次的刀上,不是肅殺氣氛,而是滔天烈焰。

    「赤足炎駒斬!」

    馬蹄聲響徹雲霄,赤足炎駒踏平了狂風暴雨,燒幹了空氣中最後一絲的水氣,沒有了風雨,雷電怎麼翻騰?

    四象陣裡,風雨快刀撞上了赤足炎駒斬,不是刀斷,就是人亡,沒有了快刀掩護,那驟然乍現的雷電,怎麼發揮突襲的效果?

    一刀停歇,四象陣又給破了。

    這一次,胖子沒有讓諸葛亮再放出什麼五行六合七星八荒九絕陣,他雖然有武伶玉的力量支持,但體內魔血,只要他出力一分,就會滲入他五臟六腑一分,他得在魔血發作,發瘋入魔之前,解決諸葛亮!

    既然如此,得用最拿手的招式,趕緊將諸葛亮拿下!

    胖子一凝神,手上放出的不是江山社稷圖,也不是接天第七劍,他手上的功夫雖然厲害,但從來就沒有他那張嘴厲害。

    就是死的,胖子也能把他說活了!

    一挑眉,胖子甕著聲便說道:「哼!諸葛亮你也真是夠出息了,不但背著西蜀上下,與曹丕結盟,現在還想引胡族入關,怎麼?司馬徽就教出你這樣的好徒弟?」

    是挑釁!諸葛亮臉上輕笑,本不想回答胖子的,可胖子接下來的一句話,就把諸葛亮撩的無名火起。

    「劉備要是九泉下有知,發現你這傢伙原來是狼子野心,想引胡族入關,對大漢江山不利,恐怕都會哭著從墳裡爬出來,大喊死不瞑目啊!」

    胖子的痛腳是兄弟,諸葛亮的死穴是劉備,就像龍有逆鱗,誰踩到了,誰就得倒楣。

    諸葛亮橫眉怒目,一開口便是不留餘地:「等我大軍入關,頭一個要解決的,就是你黎聰的解煩軍!那江東馬家鐵騎,張任,姜維一干人等,我會一個個都抓來,就在你墳前淩遲處死!送他們歸西!」

    諸葛亮一向溫文儒雅,會開口說出這般惡毒的話,足見他對胖子的恨意,只不過,他心裡越恨,腦裡越火,就越容易掉進胖子挖的坑裡。

    胖子大笑兩聲,好像諸葛亮說了什麼笑話似的,他一手伸進懷裡掏弄,沒多久便掏出了一卷黃綢,那玩意,貌似與諸葛亮從曹丕那裡取來的詔書,是一模一樣。

    只是,外表一樣,內容卻大不相同。

    胖子一手持刀,一手甩開黃綢後,便自顧自的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我蜀漢有丞相諸葛亮竭盡心力,替朕分憂,實令朕深感欣慰,然丞相日理萬 機,需顧得蜀漢朝政,又得籌謀北伐大計,著實分身乏術,今朕以天子之名,命丞相交還政權,專心于北伐大業,待北伐有成,再重回朝廷效命,欽此!」

    胖子這人不會無的放矢,但若說這詔書是劉禪下的,諸葛亮可不相信,他眉頭扭擰,一等胖子歇聲,便開口說道:「你還想用什麼假詔書,假密令來騙人?這種雕蟲小技,可別想我還會上當!」

    「假詔書?」胖子扯著黃綢一角,便往諸葛亮身前扔去,那上頭蓋的大印,正是劉禪平日用的秘印。

    「你連皇上的秘印都偷到手了?本事可真不小啊!」

    看來,這事確實會給諸葛亮帶來點麻煩,但他只要回到蜀漢,找劉禪幫忙澄清,這些偽造的文書自然會失去效用,諸葛亮聽到這裡,還不覺得有什麼值得注意的。

    只是,胖子今天是語不驚人死不休:「這詔書上頭蓋的大印,可不是咱派人偷來的,而是劉禪親手蓋上的。」

    劉禪要奪諸葛亮手上政權?不可能!諸葛亮搖了搖頭,回答仍是相當篤定:「你以為我會信你?劉禪對亮的信任,絕非他人可比,你以為隨便派點人去朝廷上講幾句,他就會下旨奪權了?」

    「哈!事實勝於雄辯,更何況,他雖然信任你,但我想,他更相信他的枕邊人!」

    「什麼意思!」

    「嘿!你忘了,你有暗箭門幫忙,我有胭脂樓相助,那胭脂樓裡,多的是絕色美人,胭脂樓沒讓她們再去做什麼殺手刺客的行當,而是把她們送進了西蜀後宮,你的後主劉禪,此刻恐怕還在溫柔鄉里,出不來呢……」

    這就是為什麼,當初韓妮在百花樓上,聽到周循要送英彩到蜀漢時,會全身發顫的原因。

    殺手刺客,雖然幹的是見不得人的勾當,可總比做人玩物,出賣肉體來的有尊嚴。

    胖子雖然不喜歡拿女人來玩手段,但不可諱言,這確實是最有效的一招,控制了劉禪便是控制了蜀漢,對諸葛亮來說,這簡直是釜底抽薪。

    臉上一笑,胖子見諸葛亮神情有些恍惚,知道計謀已然得逞,更是加油添醋:「對了!除了這詔書外,那法正、馬良也因為五丈原戰敗,劉禪給他那些枕邊 美人一激,便把他們哥倆都打入了天牢,只要那胭脂樓的臥底在給劉禪的耳邊吹吹風,這兩個人恐怕就要到陰曹地府,等著你去會面了!」

    沒想到離開蜀中才短短一個月,朝廷上竟有了這等變化,諸葛亮心中一驚,聽胖子要對馬良二人不利,心中怒氣終於到了極限,開口便怒道:「你敢!」

    胖子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諸葛亮心亂的時候!心一亂,陣法便擺不出來,諸葛亮剩下的,就只有那一身的道術。

    對於那些道術,胖子早有應對之法,腳下一蹬,瞬步就踏到了諸葛亮跟前,逼人寒氣,立刻凍住了諸葛亮周身五尺。

    「寒冰吹息!」

    雪猿吹出的寒氣,連人血都能凍成寒冰,諸葛亮猝不及防,一回神,想用李代桃僵或是水中月的分身閃躲,都已來不及了。

    胖子手上長刀化槍,一條毒蠍尾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登時向著他瘦弱的咽喉刺去。

    「蠍尾刺!」

    臧霸的蠍尾刺,毫無懸念的刺進了諸葛亮的脖子裡,那一瞬間,胖子竟顯得有些失神諸葛亮,終於給他殺死了!


第十章 最初的亂世

這念頭才剛在胖子腦海裡浮起,耳邊卻又傳來了一道冷聲。

    「五行陣。」

    是諸葛亮的聲音!怎麼可能?胖子定睛一看,就見那長槍頭已完全刺入了諸葛亮的咽喉,鮮血都還在噴灑中,可諸葛亮卻毫不在意,望著他的眼神,是目光炯炯。

    「兵馬俑是不會死的,你別白費力氣了!」

    兵馬俑!諸葛亮把自己練成了兵馬俑!胖子一臉的難以置信。

    但為了勝利,胖子可以放棄性命,諸葛亮難道就不能捨棄靈魂?

    對於勝利,兩個人都有著無法說清楚的執著,諸葛亮一抬頭,望著胖子開口,話裡突然有了幾分決絕:「張良給暗箭門帶去西域的陣法裡,就屬五行陣最為猛烈,今日不管你還有什麼陰謀詭計,在這五行陣下,也只有死路一條!」

    就這一陣,諸葛亮要與胖子分出個生死!

    羽扇猛力一揮,直撲胖子面門,胖子猛地抽出長槍,連退數步後,竟發現前後左右的退路都給封住了,他定神一看,看到的不是曹兵,而是幾隻不似人的怪物。

    「是戰偶?」

    儘管有著人的身軀,人的長相,但身上散發的金屬光澤,絕不會讓人錯認,這些怪物眼神冰冷,好像是要替他們那個葬身在胖子手下的同伴,來討一個公道。

    「所羅門王的秘寶與大漢國師的法陣,黎聰……這次你將死無葬身之地!」

    諸葛亮羽扇奮力一扇,從胖子身後的戰偶身上,突然發出了浩瀚道力,瞬間掀起了烈焰滔天。

    五行第一陣,火陣!

    胖子身邊五步之內,已佈滿了一片火紅,紅的看不見其它顏色,那空氣裡飽含的灼熱味道,正在灼傷他每一寸肌膚,蒸發他每一滴汗水,這與之前那些戰士們布成的戰陣,截然不同。

    這火焰的溫度,不但已勝過了赤足炎駒,甚至,還在毫無節制的往上攀升,儘管火還沒燒到他身上,但胖子可以感受到,他就快被這股炎勁燒成一具乾屍了。

    光是五行第一陣,就足以將他挫骨揚灰!再不反抗,他就輸定了!

    「老子可以不要命,但這一仗,絕不能輸!」

    胖子渾身猛地發勁,腳下那個武字再次發出奪目藍光,胖子身形一動,一道洪流已向著那戰偶身前沖去。

    「激流!」

    滾滾洪流急洩,雖然沖不垮那渾身火燙的戰偶,但滿室霧氣,已給胖子提供了足夠的掩護。

    這五行陣不僅能靠道力催發出來的道術傷人,這五尊戰偶,除了諸葛亮用以施展道術的那一尊外,其它四尊,都在等著胖子反抗之時,動作露出破綻之際,出手拿下他。

    從劍關裡練出來的高明眼力,讓胖子不敢輕舉妄動,不過,現在有了掩護,胖子再無顧慮,一出手,便要拆了那火山口,滅了這火焰山。

    「雷霆刀!」

    驚雷乍現,結果一如胖子所料,但,也有些出乎意料。

    如他所料的,是那戰偶被這刀劈的支離破碎,出乎意料的,則是諸葛亮臉上的詭異笑容。

    「五行第二陣,土陣!」

    霧氣散去,胖子赫然發現,剛才給那烈火燒過的地方,已成了一片焦土,就連空氣之中,也逐漸佈滿了土塵,一粒一粒,正凝結成駭人殺機。

    危險!胖子每一根神經,都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險,他正想轉頭看看諸葛亮在搞什麼鬼,突然間,一股龐大壓力已從他頭上壓了下來。

    那用磚石砌成的哨樓頂蓋,不知何時,竟給人完全挖空了,而挖下的塵土,並沒有隨風散去,反而在半空中凝聚成一塊巨岩後,便往著胖子頭頂,直接墜落而下。

    五行第二陣,勢要把胖子壓的粉身碎骨!

    「神木擎天!」

    巨石落下,巨木沖天,整座哨樓眨眼間已是破碎不堪,破土而出的神木,迎上了從天而降的巨石,即便今天是泰山壓頂,胖子也絕不低頭,他的刀,同時間也砍上了第二具戰偶。

    「九天驚虹斬!」

    轟的一聲,九道刀氣入體,炸開的不只有戰偶的身軀,還有那漫天的煙塵,五行之陣已破其二,但胖子的心,卻是越發不安穩。

    煙塵裡,好像有一點金光,不!不是只有一點,這裡!那裡!越來越多的金光閃現,胖子一愣神,就明白這第三陣已被觸動。

    五行第三陣,金陣!

    土黃色的沙塵退去後,亮出來的,就是最能摧毀萬物的力量千柄利刃,萬把長刀,都隱藏在那些光點裡頭,就要讓胖子血肉分離,痛不欲生。

    這千刀萬剮的苦,血肉離體的痛,諸葛亮今天,就要讓胖子一次嘗夠。

    「虎須怒張!」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胖子今天就算是四肢俱斷,痛不欲生,用咬的也要把諸葛亮一起拖下十八層地獄!

    叮叮噹當的聲音在胖子耳邊響起,那不是悅耳的音符,因為胖子發現,他的虎須怒張,竟然擋不住金陣的摧殘殺傷,頭一次,在虎須怒張的加持下,他受傷了!

    不是因為他的力量變弱了,而是因為這五行陣,越來越強!

    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生生不息的迴圈,越來越強的威力,才是五行陣遠勝其它陣法的地方。

    胖子遲疑了,若是破了金陣,他還有能力,去破接下來的水陣與木陣嗎?胖子不知道,但如今是人為刀俎,我為肥肉,胖子就是不伸頭,那一刀還是會落下。

    既然如此,怎麼也要拼一把!

    「荊棘土牢!」

    轟聲大作,哨樓裡,憑空出現的荊棘土牢,將胖子與那尊金戰偶圈到了一塊,那荊棘藤蔓組合起來的土牢,比起虎須怒張是更加不堪,短短一息時間,已經是土崩瓦解。

    但,胖子要殺人,一息的時間就夠了。

    「詭絲!」

    胖子腳下連動都沒動,李典賴以成名的絕技詭絲,已經將眼前戰偶撕成了滿地碎片。

    沒有了戰偶支持,金陣裡的滿天飛刀,立刻成了散落一地的金屬碎片,只是這些金屬碎片掉落地面的聲音,不是叮叮噹當,而是滴滴答答。

    金刀銀劍,化作滿地鐵水,這是五行第四陣,水陣!

    胖子知道,不能在任由陣法運行下去,他得把握破陣的空隙,找機會殺了諸葛亮才行,他動的很快,可惜,諸葛亮動的比他更快,胖子還沒閃出陣外,整個人,已給那團鐵水完全包住了。

    沒有千刀萬剮,挫骨揚灰,血肉分離,這第四陣裡,什麼都沒有。

    胖子沒有遭遇到任何痛苦,沒有感覺到任何危機,但,最大的危機,就是藏在這一片寧靜裡頭的,胖子沒有發現,他已經看不到,聽不著,甚至,說不出話來了。

    他身體裡的所有知覺,全都被剝奪了!而外在的知覺被剝奪了,體內的幻象就會躍然而上,更加明顯清晰。

    「嘿!胖子你發什麼呆?酒來了你還不喝?」

    「是啊!主子,奴才幫你倒酒了!」

    「胖爺,你要再不喝,可就是不給兄弟面子了!」

    說話的是甘寧,倒酒的是伶玉,而在胖子身邊的,是那些與他同生共死過的兄弟。

    這是夢嗎?胖子不知道,可這要是夢,胖子寧可這輩子都不醒來,他拿起酒碗,大口大口的灌著酒,與眾人歡天喜地的開起了宴會。

    也許人生到了盡頭,要的就只是一碗酒,一塊肉,還有一群同甘共苦過的好兄弟。

    那團鐵水裡,胖子的臉上,不自覺間竟勾起了一道弧線,那弧線,同樣出現在諸葛亮臉上。

    諸葛亮走到了胖子身邊,伸手觸摸著鐵水的邊緣,輕聲說道:「能死在美夢裡頭,你比甘寧幸福多了。」

    他的兩隻手,都已經伸進鐵水裡頭了,那手上拿的,不是伴他走過了大半輩子的羽扇,而是一柄飛刀,胖子正在做著美夢,而諸葛亮,也有他想做的夢。

    一點一點,割下了胖子的頭顱,諸葛亮顫抖著雙手,緩緩的將胖子的頭顱捧出了那團鐵水。

    「主公!你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可以安息了!」

    聲音裡盡是嗚咽,諸葛亮雙膝下跪,捧著頭顱的雙手高舉過頭,這一刻,他等了好久。

    不過,現在既然等到了,也就該結束了。

    「劉備安息了,那你也該死了,是不是?」

    渾身一顫,諸葛亮聽到了胖子的聲音,他想抬頭看看是怎麼一回事,可他的頭,卻怎麼也抬不起來,他連抬頭的力氣都沒有了。

    胖子的聲音,毫無阻攔的傳到了他耳裡:「這是江山社稷圖,那一天在五丈原上,你看過的。」

    那一天,胖子在哨樓上,看著黃忠用江山社稷圖殺死甘甯時,諸葛亮在他耳邊,也是用著這樣的聲音,這樣的語氣在說話。

    原來,這種語氣,就叫做絕望。

    諸葛亮倒下了身,就算是兵馬俑,失去了頭顱跟心臟,也會死的。

    魏太和三年,蜀建興二年,吳黃龍元年。

    諸葛亮自隆中茅廬出關後,生平歷經數十戰,在博望坡一把火燒死了曹仁十萬大軍,在赤壁一扇東風扇走了曹操八十萬曹軍,他的三分天下之計,讓劉備從 一個織履販鞋的落魄王族,一躍成為能與東吳、北魏比肩的帝王,不管他中間用過多少陰謀詭計,害過多少良善的性命,這一世與上一世,諸葛孔明的名字,都不會 沒沒無聞。

    史冊上,定有他的一筆,西蜀丞相臥龍諸葛亮,就在今日,命喪玉門關頭。

    也許會有人惋惜,但現在的玉門關上,只有人會歡喜。

    「哈哈哈哈!贏了!終於贏了。」胖子忘情的大吼,開懷的大笑,轉過頭望著哨樓深處,邊笑邊說道:「師父!我贏了!我贏了啊!」

    一切就要落幕了,沒有了諸葛亮,沒有了關外援軍,北魏如何翻身?西蜀又要如何自保?胖子相信,那天下一統的日子,絕對是近在咫尺了。

    只是,笑聲就在胖子目光,停在哨樓深處時,戛然而止。

    那裡,是開啟玉門關大門的機關,是周循說好了會幫忙照看的地方,而現在,那裡空無一人,機關盡數毀壞,玉門關的大門,也已經開了。

    「轟隆轟隆,轟隆轟隆……」

    不是雷聲,胖子從地面上的震動可以感覺的到,這是萬馬奔騰,草原上的大軍好像已得到了諸葛亮遇害的消息,正在高聲疾呼,要殺進城關。

    為什麼會這樣?突然間,胖子就從天堂掉到了地獄,他沒看到周循的人影,可是關外大軍的聲音,卻是越來越近。

    不能讓他們就這樣進來了!沒有了諸葛亮,這群豺狼連脖子上的枷鎖都沒有了,他們要是入關,不只西蜀、北魏,就連東吳,恐怕都會成為焦土一片。

    絕不能讓他們入關!那麼現在,應該怎麼辦?

    哨樓外,僅存的十余名曹兵面面相覷,他們也知道不能讓這群豺狼入關,可是十萬名鐵騎,四十萬隻馬蹄,試問當今世上,還有誰能擋下?

    就在眾人手足無措之際,一條人影從哨樓裡走了出來,提著刀,快步走下了城樓,走到了玉門關外。

    眾人腦裡,突然浮出了一個荒唐念頭:難道他想單槍匹馬,硬撼關外大軍?

    不可能!荒唐的念頭才剛被眾人甩出腦外,門關底下,那人已經有了動作。

    玉門城關,沒有了哨樓裡的機關限制,就是關上也不牢靠了,那十萬鐵騎只要一個衝鋒,隨時都能再將城關開啟。

    想攔下他們,只有一個方法就在這關外,把他們全殺了!

    「第四劍……第五劍……第六劍……」

    十萬大軍面前,胖子毫無懼色,手上不停揮舞長劍。就在馬蹄離他不到百丈時,劍,終於落在了玉門關上。

    「接天第七劍!」

    連天地都能撕開的接天第七劍,撞上了玉門城關,關門上的拱牆,就在這一劍過後,應聲崩塌,那落石堆成了一座小山,成為了一道天然屏障。

    就此,十萬鐵騎無路可去,而胖子,也無路可退!

    「來吧!誰想進這玉門關,先問過我手上的刀!記住了,我是東吳大將,黎聰黎文達!」

    胖子腳下的武字,正逐漸在褪色,換上的,是他眼裡越見濃厚的血紅,為了東吳百姓,為了兄弟周全,就算墮落了,變成魔鬼了,他也不會後悔。

    「虎賁!」

    一聲虎賁後,胖子隻身一人,殺向了十萬鐵騎。

    那胡族前鋒大軍,還沒反應到胖子是想幹些什麼,百來名前鋒將士,已經給一聲虎賁掀翻了馬蹄。

    胖子渾身都給一團青色的魔焰籠罩,整個人,就像是從地府裡沖出來的冥神,要把關外這十幾萬人,全都接引到地府裡,讓他們命喪黃泉。

    「好氣魄!」

    城關上,守將文欽不自覺間竟贊出了聲,就算這人是東吳大將,也絕對值得他這一聲贊。

    玉門關頭,所有人都與文欽是一樣的心思,唯獨一個人例外。

    哨樓裡,悄悄走出了一個人,兩眼望著正在關下血戰的黎聰,許久後,才發出了一聲長長的歎息:「就算你是武神轉世,也阻止不了這一切了。」

    那個人從暗處走了出來,朗朗乾坤下,他的模樣讓人看的是一清二楚,正是胖子的少林師父,周家的僅存血脈,周瑜之子周循。

    他手裡一個響指打落,就見身後哨樓裡,突然竄出了數十條人影,快步向著城關處疾行而去,那負責防守的曹軍將士,還沒回過神,就已經給這些人拿下了。

    胭脂樓的刺客,最擅長背後捅刀。

    對於城關上的屠殺,周循看都沒看一眼,他只是望著黎聰,許久之後,才冷聲說道:「不管是戒癡還是黎聰,都別妄想能阻止我,這是我周家的天下,誰都不能從我手中搶走!」

    語氣越來越冷,語調也越來越急,周循的臉上,終於是狂態大作。

    「五胡亂華,重現漢末亂世之局吧!這一次,不會有三國鼎立,不會有北魏東吳,只會有我大周王朝,稱霸天下!」

    狂笑聲響徹雲霄。

    關外的胡人們聽不懂。

    關下的胖子已入了魔。

    至於城關上,只剩下守將文欽,駭然望著他。

    亂世,就要開始了!

    混世三國完


後記

「哈囉!最後一集了,寫點作者的話吧!」MSN上,編輯小傑的口吻十足感性:「好歹也是一段感情的結束,不聞不問總不是好事……」

    十四本書,九十萬個字,前後差不多一年的出版時間,比起很多的速食愛情,這段感情的確值得回頭看看,然後寫下一些紀念。

    只是,紀念寫著寫著,卻又回到了原點,回到了當初寫下《混世三國》的原點。

    「平凡人想做不平凡的夢」,這是我最初寫胖子的理由。

    我想寫個普通人,沒有能耐,卻嚮往成為英雄,作著我不敢作的夢,承擔著我承擔不起的責任,對抗著我對抗不了的現實。

    胖子跟你,跟我一樣,都只是個凡人。

    凡人,卻有著不平凡的夢。

    就因為這個理由,所以,有了這本書,有了《混世三國》!

    對了,《混世三國》不一定是全書完,當然,也有可能是全書完——我會先去寫寫新作品,換換口味。

    醉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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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7 00:52:09

混世三國《第十四集 五胡亂華 完》

    第一章天人、神人、不是人

    涼州,天水。

    即便是風停雨歇,天空中仍是烏雲密佈,沒有月光照射,今夜的草原顯得是格外漆黑。

    只是,一片漆黑,不代表裡頭什麼都沒有。

    沒有了大雨的掩護後,悉悉窣窣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黑暗中,一道蒼老的聲音趕忙與身邊侍衛吩咐:「許儀!你趕緊去前頭通知皇上,諭令人禁聲,馬銜枚,不要因為這點聲音露了馬腳,打草驚蛇。」

    「是,大人!」一道年輕的聲音剛剛開口,又急忙改口:「不,不行啊,程昱大人,我要是離開了,誰來照顧您的安危?皇上交代過,我得寸步不離的守在您身邊的。」

    「我真服了你!我不過傷了一條腿,又不是斷手斷腳!你若是擔心,快去快回不就得了?」

    程昱腿上的傷,是當初出秦皇陵時給陷落土石壓的,雖然還沒到斷腿的地步,但因診治時間拖的太長,所以才會落得跛腿的命運,這次隨軍出征,曹丕擔心他行動不便又出意外,所以才讓許儀做他的貼身護衛。

    只是,許儀這人跟他父親許褚,簡直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虎癡」這稱號,絕對不是浪得虛名——行軍打仗虎虎生風,進退應對貌似白癡。

    「可是大人,萬一……」

    他們身後不遠處的典滿一見情況不對,趕忙來到了兩人身邊:「許將軍放心,先生這裡我會看著,你就快點去吧!先生讓你親自過去,也是想讓皇上明白這事的重要性,你就別耽擱了。」

    見典滿拍胸脯保證會照顧程昱安危,許儀才放心的打馬離開。他前腳剛走,程昱後腳就籲了一口長氣,扭頭便與典滿說道:「還好將軍來得即時,否則許儀這莽漢還不知道要跟我糾纏到幾時呢。」

    「先生莫怪,許儀幹的多是衝鋒陷陣的活,幹護衛還是頭一遭,難免有些地方變通不來,您可別跟他計較。」

    許褚父子都是曹家親衛營的大將,專職負責曹家權貴安危,可是這兩人虎頭癡腦,以他們丟三落四的個性,搞不好刺客沒抓著,主子都給弄丟了。所以從上陣以來,許家父子都是掛著親衛的名義,做著前鋒的工作。

    反倒是典滿他爹典韋,生前才是個正格的貼身護衛,當年張繡叛變,要不是有典韋護著,曹操早就命喪宛城了。

    想到這裡,程昱連連點頭,難怪典滿能看出他派許儀前去的用意。

    戰場上瞬息萬變,曹丕生性多疑,若是隨便派個傳令送信,值此重要時刻,曹丕難免會起疑心,只有派許儀去,才能萬無一失。

    能看出這點,足見典滿的判斷力,也能想見當年典韋如何看破張繡叛變,救得曹操脫身……

    思緒及此,程昱忽然開口問道:「典將軍,皇上這次御駕親征,出兵涼州,你怎麼看?」

    「咱們一路行來,之所以能夠見寨拔寨、遇敵殺敵,除了皇上御駕親征鼓舞士氣,先生的謀畫也是功不可沒。」

    聽完這話,程昱差點沒把雞皮疙瘩掉個滿地:「官場的客套話,將軍學的不錯。可程昱不是那種厚顏無恥之徒,奉承的話就免了,我想聽的是,將軍對一路來我軍攻城擊寨的想法。」

    典滿安靜了好半晌後,才緩緩吐出了幾個字:「事情的進展……有些太順利了。」

    「太順利?」程昱兩眼放光,咀嚼著這三個字。

    這次出征,他心中隱隱有些不安,可總是抓不到感覺,現在聽典滿說起,不覺間好像抓到了點頭緒。只是,他一開口卻是反話:「怎麼,順利點不好嗎?」

    望著烏雲間逐漸顯露的月色,典滿笑了笑。

    「先生,我軍與司馬反賊在涼州對陣,已經有個把月的時間了。這段日子以來,我軍仗著人數優勢,鮮少吃過敗仗,可是司馬昭有虎豹騎通風報信,行蹤不定,我們也拿他無可奈何。先生當時雖然是在朝廷上,應該也知道涼州的情況……」

    與賈詡等人並列曹操四大軍師,程昱開口便是一針見血:「將軍可是奇怪這次出兵情況截然不同,司馬昭的一舉一動,好像都被我們識破了一樣?」

    「先生說的沒錯……」典滿點了點頭:「原先我還以為先生與虎豹騎搭上了線,可是咱們有幾次任務,砸的是虎豹騎的據點,又殺了不少虎豹騎士兵,我才發現先生另有倚仗。」

    「哈,將軍慧眼如炬……其實我也沒想隱瞞,可事關機密,沒有皇上同意,我也不好先說,請將軍見諒。」

    「先生的意思屬下明白……」典滿點點頭,見左右無人注意後,才悄聲說道:「屬下擔心的也正是這點。」

    「喔?怎麼說?」

    理了理腦中思緒,典滿深吸了口氣,緩緩說道:「虎豹騎原是我大魏的情報系統,行蹤詭秘,天下能與之比肩的組織不多。如今西蜀與大魏交惡,東吳跟我們面和心不和,白耳兵和解煩軍壓根不可能來幫忙,這樣一來,先生的密探組織,恐怕是呼之欲出了。」

    程昱看著典滿,眼神裡有些訝異:「聽說當年典韋將軍從張繡彈琴的聲音裡聽出不臣之心,所以才能在宛城叛變中及時救出先帝……沒想到將軍不但學得令尊一身武藝,連這見微知著的功夫也沒落下。」

    聽得程昱讚揚,典滿臉上卻是無驚無喜,壓著聲又繼續說道:「江湖上能與虎豹騎相提並論的,多半是百年以上的大組織,他們與那些普通幫派不同,就屬下所知,好比那胭脂樓與暗箭門,都是有野心的……」

    「將軍!」程昱急忙打斷了典滿的話:「程昱少在江湖走動,消息並不靈通,可否請將軍說的清楚點?」

    程昱這麼回答,簡直是在告訴典滿,他手中的倚仗不是胭脂樓就是暗箭門。

    典滿點了點頭,道:「暗箭門一向以匡複漢室為己任,胭脂樓則意圖興楚滅漢,扶持楚霸王項羽的後人。若是兩個組織貿然來投,恐怕……」

    程昱臉色一沉,沉吟了半晌後才道:「眼下看來,我們能掌握虎豹騎的動向,圍殲司馬昭的軍隊,情報應當沒有問題才對。」

    月光灑落,草原上佈滿了北魏鐵騎,他們的目標,正是對面的天水城,司馬昭的落腳處。

    此時,前鋒軍已架起了雲梯準備攻城,可天水城裡仍是渾然不知,見此情景,典滿不由歎道:「看來司馬昭離死不遠……這塊誘餌的份量還真不輕?。」

    典滿這話說得沒頭沒腦,程昱輕咳一聲,問道:「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先生可曉得,家父在做曹公侍衛之前,做的是什麼行當?」

    沒料到典滿突然提起他爹,程昱微微一愣,道:「古之惡來?」

    曹操曾說過,典韋武功蓋世,可稱的上是古之惡來,但,惡來指的是一個人,不是一個行業,程昱這樣的回答,貌似是牛頭不對馬嘴。

    「先生果然博學多聞……家父生前另外一個身分正與惡來相同。商紂王暴虐無道,手段兇殘,為了對付四方諸侯,豢養了不少殺手死士,惡來,就是其中最出名的一個。」

    說到這裡,典滿看了看夜色中隱隱約約的明月,突然轉換了話題。

    「家父在世時曾經說過,古往今來,最高明的殺手,通常都不是武功最好的那個。」

    「喔?」程昱有些好奇:「難道武功低微也能做個好殺手?」

    「毒蛇有牙,猛虎有爪,見者都會知道要防範。春秋時候,專諸為了刺殺吳王,特地去學了三年的廚藝,最後殺死吳王的那柄魚腸劍,就是藏在吳王最愛吃的全魚宴裡。

    「最高明的殺手,為了讓你防不勝防,便會刻意的親近你,討好你——若欲取之,必先與之!先生……來者不善啊。」

    儘管手上沒有證據,程昱也是多了幾分懷疑,他想了想,道:「若是對方別有用心,只怕後果不堪設想……我欲至中軍面聖把這故事說一遍,將軍可願與我同行?」

    典滿卻是搖頭:「先生,典滿方才說過,那組織即便有什麼企圖,也得等他們與聖上親近了再說,現在去不但打草驚蛇,就連司馬昭這只煮熟的鴨子,都有飛走的可能。」

    「將軍想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程昱連連搖頭:「可要是時間一長,皇上真給賊人迷惑,情況可就難掌控了。」

    就連程昱也沒看出胭脂樓會是個禍害,他相信,曹丕更看不出這塊香餑餑底下,可能會藏著致命毒藥。

    等到曹丕中毒,到時候說什麼都遲了。

    月色又給烏雲遮了起來,剛消停不久的夜雨,似乎又有要降臨的趨勢。

    典滿淡淡道:「先生,拿下司馬昭後,那些人很快就會露出馬腳,到時候您再告訴皇上這事,豈不是一舉兩得?」

    借著胭脂樓的情報拿下司馬昭,回過頭再給胭脂樓重重的一擊,這一箭雙雕之計,程昱明白。

    但,很多事,只有明白是不夠的……

    「轟!」

    閃電與雷鳴交錯,好像在預告著一場傾盆大雨又要來臨。

    哨樓上,胖子望著天際間翻滾的驚雷,忍不住想起他被送到三國的那一晚。

    「諸葛亮,你說今晚會有一場大雨,大雨開始,便是東吳衝鋒之時,而西蜀,則會在雨停之際反攻……」

    諸葛亮輕持羽扇,把話接了下去:「等雨第二次落下的時候,就是東吳一敗塗地,蜀軍凱旋收兵的時候。」

    眼見諸葛亮如此淡定,胖子撇了撇嘴,哼了一聲:「現在第二場雨就要落下,看來東吳並沒有一敗塗地啊?」

    胖子笑了,諸葛亮也笑了:「甘甯已死,馬鐵重傷,你的解煩軍跟虎衛營已是黃土一壞,你以為東吳還翻的了身?」

    雖然是問句,但諸葛亮的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雖然胖子浴火重生,卻仍然沒被諸葛亮放在眼裡。

    別說一旁的黃忠已晉神人,就是諸葛亮自己也有天人階級的身手,龐統把所有希望寄託在胖子身上,實在是個要命的錯誤。

    涅盤重生的威力,或許能把胖子送上天人,但,到了天人又能如何?甘寧晉級天人已久,還不照樣死在了黃忠手裡?

    「士元是一步錯,步步錯……」諸葛亮兩眼微閉,長長的歎了口氣:「他犧牲自己,不過是給了你一個苟延殘喘的機會……不值得。」

    「不值得?」胖子臉上露出了淺淺的笑:「你何不問問你身邊的黃忠,到底值不值得?」

    黃忠臉上的白須,已經給冷汗浸濕了。

    龍將看不透天人,天人也看不穿神人,這是境界問題,諸葛亮看不出胖子的深淺,黃忠並不驚訝。

    但,胖子的境界,就連黃忠也都快看不明白了。

    從胖子踏出火團開始,身上就散發著一股莫名的壓力,那是一股極為龐大,令黃忠膽顫心驚的力量。舉手投足間,胖子的動作極輕,好像在壓抑著那股力量,彷佛一個不注意,體內的力量就會瘋狂湧出一般。

    如今的胖子,已稱的上可怕,更可怕的是,他的力量還在成長!

    眼見黃忠眉頭緊蹙,臉上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諸葛亮意識到情況有變,蹙眉問道:「漢升……難道黎聰已晉神人?」

    「不,他不是神人……」

    諸葛亮心頭大石落地,羽扇輕搖,舉步就向胖子邁去。只是他左腳才剛踏開,已經給黃忠一把抓住。

    「丞相!不可!」兩眼緊盯著胖子的一舉一動,黃忠很是遲疑了一下:「神人之上是什麼境界,末將也不清楚……」

    天人,在神之下,比人還高。

    神人,無處不在,無所不能。

    那麼,神人之上……

    會是怎樣的境界?

    「神人之上」四個字,宛若九天驚雷炸響,諸葛亮心底忽地漏了一拍,即便臉上表情無異,也能從雙眸的瞬間失神,看出了諸葛亮的震驚。

    諸葛亮恍神間,胖子嘴邊已輕輕吐出了幾個字。

    「全軍!衝鋒!」

    短短幾個音節,宛如天空中有一面山大的戰鼓隆隆作響,清楚落入了每一名吳軍的耳裡。張任一愣,隨即認出了聲音的主人。

    他受龐統所托,統領全軍,等的,就是這道命令!

    「傳我號令——全軍衝鋒!」

    衝鋒的呼喊如潮水一般,由東吳前軍傳到了後陣。

    眼睜睜看著親衛營,解煩軍,江東鐵騎的弟兄在前頭血戰,可東吳軍始終動也不能動,憋悶在心中的這股怒氣,早已到了頂點。

    替死去的兄弟,討回公道!

    戰旗一揮,戰鼓一響,最先爆出的卻不是東吳士兵的喊殺聲,而是蜀寨裡的轟隆作響。

    地動山搖!

    震央似乎就在哨樓裡頭,只一會工夫,蜀寨裡由高梁巨木搭起的哨樓應聲崩塌,幾名哨樓旁的近衛急忙往裡頭竄去救諸葛亮脫身,眼前一花,一個聲音已在他們耳邊響起。

    「別上去!照顧好丞相,如果我擋不住,立刻帶丞相走!」

    幾個近衛一扭頭,黃忠背著諸葛亮站在他們身後,但諸葛亮卻是昏迷不醒。

    將諸葛亮放下後,黃忠又立刻吩咐:「還有,吹號叫黃敘回營,要他守死營門,別讓東吳踏入營地一步!」

    吩咐的聲音又快又響,黃忠臉上的表情相當沉重,

    任誰見過胖子剛才那一手,只怕臉色都好看不到哪去。

    剛才胖子不過一跺腳,偷學自單家老二本命地牛的撼天動地,已震得整座哨樓支撐不住,要不是黃忠見機的快,恐怕他跟諸葛亮這會是在瓦礫廢墟之下了。

    胖子這招撼天動地,足以匹敵甘寧方才那招狂潮滔天,只不過甘寧是全力出手,不留餘地,胖子卻是信手撚來,輕描淡寫。

    窺一斑可知全豹,胖子到底有多強,黃忠已是心裡有數,他不敢怠慢,星河弓一上手,七枝利箭登時上弦。

    箭,指向了崩塌的哨樓,黃忠在等,等漫天煙塵落地,等胖子露出身影,七星連線便要出手。

    必須把胖子釘死在這裡,哪都不能讓他去,否則,蜀軍今晚必敗無疑!

    黃忠鎮定心神,殊不知此舉早已是失了進退。萬箭穿心連甘寧都射不死,區區七箭,怎能奈何的了胖子?

    只是,黃忠沒有去想那麼多,他只是靜靜的等待,手中的弓弦越拉越緊。

    但,他等到的,不是胖子的人影,而是胖子的聲音。

    「守門?黃忠你這老糊塗,門都沒了,還守什麼守啊?」

    話音剛落,西蜀營門處突然轟聲巨響,黃忠回頭一望,登時訝然。

    別說是營門了,就連足有一裡長的營牆拒馬也是應聲倒塌。

    胖子這一腳的威力,不是能與甘寧的絕招匹敵,而是猶有勝之!

    「驚訝嗎?」

    胖子的聲音,忽然間鑽進黃忠耳裡,而且,很近。

    能進入身旁五丈而不被發現,足以說明胖子的武功,已經遠勝過自己,在場蜀將更是無人能敵!

    「帶丞相走!」

    黃忠還沒回頭,先對著近衛們出聲狂吼。

    如今是生死存亡之際,從胖子剛才的表現看來,這一戰黃忠絕對是凶多吉少,諸葛亮不走,不過是多賠上一條性命罷了。

    但,西蜀可以沒有黃忠,卻不能沒有諸葛亮!

    「江山社稷圖!」

    黃忠晉階神人以來,頭一次遭遇如此強敵,一時間慌了手腳,幸好他已完全鎮定了下來,江山社稷圖一開,他就要獨力攬下胖子這只批著人皮的妖怪。

    只是,當黃忠定下心神往江山社稷圖裡看時,卻發現社稷圖裡青山依舊,綠水常流,可怎麼看都沒有胖子的蹤影。

    「第一劍……第二劍……」

    聽到胖子的聲音從江山社稷圖裡傳出來,黃忠不由放下了心,只要在圖裡,就是他的地盤,他就是無處不在,無所不能的神!

    胖子就算能超越神人,也超越不了神!

    黃忠徹底鎮定下來,立刻凝神細聽,找尋聲音的源頭。

    「第三劍……第四劍……」

    聲音在山谷之間回蕩,黃忠神識探出,瞬息間發現了胖子的蹤影。

    深谷之中,瀑布之前,胖子手中拿著一截木頭枝條,對著瀑布在舞劍。

    神識一動,黃忠瞬間現身在胖子身前,星河弓最後一式星河瀉地就要發出。只是胖子卻是不理不睬,只是自顧繼續舞劍。

    「第五劍……第六劍……」

    這人失心瘋了?

    黃忠不明所以,但他也不遲疑,弓弦一響,空中便是一顆流星墜落。

    漸漸的,黃忠手上越來越快,空中劃下的流星也越來越多,直到星河弓弦的響聲連成一道嗡嗡長音,墜落的流星也連成了一條銀河,向著胖子傾瀉而來!

    「星河瀉地!」

    星河弓的最強一招在江山社稷圖中施展,黃忠相信,任憑胖子有通天本領,也避不開,躲不掉。只是,當他的目光掃過胖子時,心中卻沒由來的一緊。

    胖子,似乎在笑?

    與胖子嘴角笑容一起出現的,還有他手上木頭枝條畫下的那一痕。

    或者說,那一劍!

    「接天第七劍!」

    接天七劍,是原始力道的一百二十八倍。

    只是,現在的胖子就連輕輕跺腳都能震垮一座哨樓,一百二十八倍力道的接天第七劍,劈川斷流早就不在話下,就算是天上銀河,也不例外!

    胖子手中噴出的巨大劍光正面迎上了天際星河,兩股巨力一經碰撞,並沒有什麼衝擊爆炸,反而宛如熱湯潑雪,勢如破竹,胖子的劍芒不但將整條星河一分為二,就連江山社稷裡的這片天地,都隱約有要被撕開的現象。

    就算是在江山社稷圖裡,胖子的力量,都遠勝於己!

    黃忠剛意會到這點,五臟六腑立刻一陣翻騰,他猛地抬頭,眼裡盡是駭然。

    江山社稷圖,是黃忠本命神木的終極變化,這片天地裡的一草一木都與他息息相關,現在這天地就要被胖子一劍劈開,黃忠怎麼可能置身事外?

    黃忠還來不及撤下江山社稷圖,一口血已止不住的吐了出來,江山社稷圖的世界登時崩塌,兩人身處的環境一下子又回到了西蜀軍營裡。

    眼見劍芒近在咫尺,黃忠卻是頹然坐倒在地。

    從交手到現在,胖子不過一招就已讓他一敗塗地,他身後護送諸葛亮離開的近衛甚至還沒走遠,這到底是怎樣的力量?

    死到臨頭,黃忠突然想起了一個古老傳說。

    「黎聰!你是屠神者!」


第二章 成王敗寇

轟隆一聲,大雨落下。

    胖子的劍芒在劃過黃忠脖頸的緊要時刻,突然消散。

    不是胖子手下留情,而是他手上木頭枝條再也抗不住天劍的龐然巨力,憑空碎成了漫天木屑,四散飄落。

    「去!這木頭疙瘩果然沒青龍老祖宗好使,連一招接天劍都使不全,沒擋頭!」

    死裡逃生,黃忠卻只是愣愣的看著胖子,開口問道:「你到底是不是屠神者?」

    「是又如何?」

    隨口回了一句,胖子心中心念電閃,萬分感慨。

    成也屠神者,敗也屠神者……

    若不是屠神者的命格相助,胖子究其一生,或許沒機會突破神人,打敗黃忠。

    但是,屠神者的命運作祟,讓如今的胖子只剩一刻鐘的時間好活。

    想起時間所剩不多,胖子抬頭看向不遠處仍舊昏迷不醒,被近衛攙扶的諸葛亮。

    必須要利用僅存的時間解決東吳的心腹大患,拿下這場勝利,否則九泉之下,他怎麼去見甘寧?怎麼面對郭奕?

    可就在胖子準備出手時,地上像是一灘爛泥般的黃忠突然站了起來。

    「你真是屠神者!好!好!真是太好了!」

    遇強則強,才是強者該有的本色。

    從胖子浴火重生開始,黃忠的心境不斷的變化。眼前這個過去連一招神木擎天都接不下來的對手,如今居然能將江山社稷圖徹底瓦解……

    人,要把自己的位置擺正,才能正確面對自己的對手。

    黃忠一抬頭,無邊戰意立刻充斥全身。成為神人的黃忠,曾經因為站在武道顛峰而感到茫然,但現在,知道了他站的地方不是終點,前面還有好長一段路……

    只要有路,就可以繼續走下去!

    黃忠雙手分別握上了星河弓與藏鋒刀,徹底回復了神人風采,表情不怒自威,沉聲說道:「只要有我在,你別想動丞相一根寒毛!」

    「我要他的毛做什麼?」胖子歎了口氣:「我要的,是他的命!」

    話音一歇,胖子雙足點地,身形便立刻往諸葛亮的位置撲去。

    只要把他的脖子扭斷,把他的胸膛挖開,甘甯的仇、郭奕的恨,還有數不清的血債,就要一筆勾消!

    可惜,好人不長命,禍害留千年。

    胖子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個好人,但他知道,諸葛亮絕對是個禍害。

    就在胖子縱身之際,黃忠雙手同時也有了動作,右手的藏鋒刀畫出了一彎圓月,左手星河弓弦卻圈成了一輪豔陽,身形疾縱間,硬生生將胖子擋在了諸葛亮跟前。

    「老夫說過,想要動丞相,得先爬過老夫的屍體!日月留痕!」

    日月爭輝,風雲色變,黃忠手上兵器突然綻放出奪目光采,在黑夜之中格外刺眼。

    真正的殺招,便隱藏在看似無用的光照裡頭,那曾經將胖子撞成一灘肉泥的擎天神木,就在胖子雙眼給亮光刺的睜不開時,破開了雲層,從九天之上,往他的頭頂急急落下。

    黃忠有信心,就算他的力量贏不過胖子,但他豐富的戰鬥技巧與戰場經驗,足以逆轉勝負,這一招,他定要攔下胖子,解決這個殺神!

    「你個大熊貓!就一招太陽拳也敢在老子面前賣弄!今晚別說諸葛亮,你們西蜀上下幾萬口人,我一個都沒想放過!既然你趕著去死,老子就送你一程血盆大口!」

    看不到也不打緊,胖子敢肯定,黃忠定會擋在諸葛亮身前,胖子五指一張,手上利指突然暴長,學自黃敘血麒麟的殺招,立刻往黃忠胸前撲去。

    指甲上散發的湛藍光芒,說明瞭其中蘊含的劇烈毒性,絕對是一沾即死,但,黃忠面對血麒麟露出的利齒獠牙,卻沒有退。

    狹路相逢,勇者勝!

    退了不但是死路一條,還會連累諸葛亮,不如拼個同歸於盡!

    這個念頭一起,擎天神木的力道又加重了幾分,黃忠面目猙獰,才想說句狠話,可話音剛要出口,卻活活哽在了喉頭。

    胖子手上利爪,已經插進黃忠的胸口,捏碎了黃忠的心窩。

    雖沒來得及把話說出口,黃忠的眼裡仍有一絲興奮之情,因為,胖子也來不及躲開擎天神木,躲不開他這必殺的一招。

    勉強保持著意識清醒,在死之前,黃忠要親眼看看胖子死在他手裡!

    「可惜你要死不瞑目了!擎天神木!」

    轟隆一聲,一支擎天神木從胖子身後破土而出,看那威勢,比起黃忠傾盡全力施展的還要強大。

    破土的神木呼嘯沖天,活活撞碎了黃忠的本命神木。

    在絕對的力量之前,黃忠豐富的戰場經驗,種種誘敵欺敵的招式,統統失去了作用,就在常春神龍木碎成漫天木屑的同時,黃忠眼前一黑,西蜀五虎大將,繼關羽之後,又少了一人。

    「爹!」

    黃敘一聲慘呼,撕心裂肺的嚎叫響徹雲霄。這一聲,讓蜀軍人人自危,也讓東吳士氣更見高漲,蜀軍佔據優勢的戰況,開始變化了!

    在東吳中軍負責指揮的張任,終於看到了一絲曙光,甘寧的死亡,龐統的犧牲,胖子的復活,環環相扣的一切,讓戰局產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望著胖子一舉擊殺黃忠的模樣,張任不禁喃喃自語:「鳳凰涅盤之後,就是重生了!」

    龐統最後一步險棋沒有白費,張任點兵派將,急催戰鼓,就是要把握這一線生機,帶著東吳上下,殺出一條活路。

    相對於東吳愈見兇猛的攻勢,西蜀逐漸退縮了。

    他們沒有了營寨,損失了主將黃忠,主帥諸葛亮更是昏迷不醒,眾人腦海裡盤旋的,都是同一個念頭。

    仗打到這個地步,還有機會贏嗎?

    西蜀的喊殺聲越見微弱,似乎都在等著上頭統帥給出那道命令。

    撤退的命令!

    「一定要撐下去!關興!來頂我的位置,我去殺了那胖子!」

    論官階,黃敘與在場諸將頂多是平級,但若是論武功,關家兄妹與陳到等人沒一個是黃敘的對手。他們幾個清楚,諸葛亮不能死,胖子得殺,既然如此,自然是由武功最高的人出手。

    見黃敘頭也不回的往諸葛亮那裡奔去,幾個人看也不看,埋頭殺向了眼前吳兵,似乎都在刻意忽略一件事。

    黃敘,是胖子的對手嗎?

    解決了黃忠的胖子,還有誰能是他的對手?

    「你個大熊貓!不用麻煩了,時間不多,你們有幾個,一起上好了!」

    看到不遠處黃敘快步沖來,諸葛亮身前更是簇擁著一群又一群的蜀軍,胖子逐漸失去了耐性。

    諸葛亮沒死,蜀軍沒敗之前,一切都是未定之數,而與黃忠一戰後,胖子體內翻騰的力量卻不減反增,這一切,都在說明一件事他的時間就快到了。

    眉頭一蹙,胖子的如雷吼聲立刻充塞天地。

    「都給我滾!發針!」

    胖子身後湧上的蜀軍頭一個遭了殃,細密髮絲猶如鋼針射出,士兵們舉盾要擋,可髮絲射出的勁道能比利箭,端的是又快又猛,直接就貫穿了蜀兵盔甲,前排槍兵不及閃躲,立刻倒成一片,胖子一轉身,扯過兩支長槍便往身前射去。

    「破軍槍!燕歸來!」

    一往無前的破軍槍,行蹤詭異的燕歸來,兩種截然不同的使力方式竟同時發出,無疑說明瞭劍丸禁制對胖子已產生不了任何作用。

    黃敘看在眼裡,胸中一把怒火不由燒的更旺。

    破軍槍猶如一把利刃,筆直切開了蜀軍軍陣,長槍上蘊含的狂暴威力,讓上前阻擋者無不血濺當場,更讓膽小之人起了退卻心思。

    但,上去是死路一條,不上去也未必有活路可走。

    燕歸來飄忽不定,毫無蹤跡可循,許多人連怎麼中槍的都不知道,就已經一命歸西。

    就這麼兩槍,竟讓諸葛亮身前的蜀軍將士,開始有潰散的跡象。

    黃敘越看越怒,胖子這些本命招式原本哪有這麼大能耐?

    都是因為那顆劍丸!是他,才導致了今天這個局面!

    黃敘相信,既然他有本事把劍丸送進胖子體內,他也有這個本事把劍丸取回來!

    「黎聰!我要你的命!」

    聲音從背後傳來,胖子一扭頭,忽然發現一隻徹頭徹尾的麒麟獸,向他撲來。

    今時今日,黃敘已經徹底捨棄了做人的尊嚴,成了一隻野獸。

    但,就算黃敘變成了神獸麒麟,胖子還是會把他的鱗片一片一片剮下來!

    腳下狸步一踏,恰恰避開麒麟當空一爪,胖子沒有多耽擱,手一搭上麒麟右爪,一條腿鞭已如快斧落下。

    「千重腳!」

    麒麟堅硬的外皮完全擋不住俐落的斬擊,胖子一腳落下,麒麟獸強健的右足立刻被連肉帶骨的斬開。

    斷臂之痛讓神獸麒麟慘嘶連連,胖子轟的一聲,巨靈掌直接轟上了黃敘腦袋。

    「慕容複被斷一臂後,可沒你這麼窩囊!」

    麒麟獸撲倒在地後,便再也沒有站起來了。

    一招一式殺了一個神人,一拳一腳就廢了一個天人,還有誰擋得住胖子的腳步?

    諸葛亮身前,蜀軍侍衛舉刀拿劍,面面相覷。

    「胖……主子!時間要到了!」

    時間到了,美夢也該醒了……胖子臉上掛著苦笑。

    舉世無敵的感覺很好,不過再好,也沒有與兄弟們把酒言歡,快意人生好!

    瞬步一點,胖子整個人跳上了半空,諸葛亮在他腳下不遠處。

    只要殺了這個人,九泉之下,他就能和甘甯、丁奉、郭奕,痛痛快快的大喝一場!

    「大摔碑手!」

    重拳一揮,胖子有把握,這一擊絕對能砸得諸葛亮腦漿迸裂,斃命當場。

    可惜,凡事總是不能盡如胖子意。

    「戰偶!攔下他!」

    拉丁文?是羅馬人!胖子正訝異間,一道黑影攔下了他的雙拳,轟的一聲,眼前黑影立刻被重拳砸成了肉泥,但叫胖子吃驚的是,手上傳來的觸感不是人的軀體,反倒像是一個鐵塊,一隻銅鐘。

    「戰偶?」

    胖子再抬起頭,諸葛亮已徹底消失了蹤影……

    時入初秋,若照農務節氣之分,已是準備秋收之時。

    此時的東吳境內,荊州、揚州已進入農忙的最後階段,若是礙了時候,誤了收成,入冬之時就得挨餓。

    農人們忙了大半年,等的就是這個時候,能夠安心的收割作物,喂飽家裡每一口人,就是他們最快樂的事,他們看向稻穗的眼神,都是滿滿的快樂。

    可是,眼下在田裡除草驅蟲,照顧農務的並不是他們,而是他們家裡的老弱婦孺,這些人的目光裡充滿了憂慮,看向的都是同一個地方——東吳首都,建業大城。

    建業城外旗幟飄揚,五萬雄兵整軍列陣,等候著主君校閱。

    這裡聚集的,是東吳最後的力量,陸遜騎在馬上,看著這些生嫩的面孔,眼裡盡是不舍。

    「值得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陸遜嘴裡的喃喃自語,似乎是想說服自己,這個決定並沒有做錯。

    五丈原一戰,東吳損失瞭解煩軍全數武燕,虎衛營百名將士,甘甯的親衛營,逾萬的江東鐵騎,這一切,說明瞭當時的戰況有多激烈,情況又有多嚴峻。

    但,當陸遜收到前線戰報,看到蜀軍敗逃的消息後,連奏摺都來不及寫,便已動身上朝面聖,向孫和請命。

    盡起東吳全國之兵,準備西征蜀漢,北伐曹魏!

    陸遜不是窮兵黷武的戰爭狂人,他看到了機會,一個讓東吳統一三國,稱霸天下的機會。

    五丈原之戰,東吳雖然損失了兩萬多人,但西蜀情況更糟,聽說逃回益州的蜀兵還不足兩萬。此時,陸遜已經讓四大世家先行出發,走南方的巫峽關趁勢奪回交州,後續更有呂蒙、周泰等大將會前去支援。

    至於他,則要與前線張任大軍會合,率領太史慈、孟獲等大將假借擊退蜀軍,與北魏討要宛城的名義,進佔徐州、豫州等地。

    這機會,是龐統用了許多人命換來的,他絕不能有一絲遲疑。

    「皇上!臣等這就啟程出發,定會拿下北魏,剿滅西蜀,好替我東吳兒郎報仇!」

    城門外,除了五萬將士披盔帶甲,全副武裝,其它與孫和一同前來送行的大臣全都披麻戴孝,就連孫和也是一身素衣。

    今天,是東吳大軍遠征的日子,也是東吳的國殤之日。

    五丈原上,死了太多的人。甘甯、龐統、郭奕、黎聰,這些都是東吳不可或缺的人才,東吳,還禁得起幾次五丈原之戰?

    想起兩萬多名東吳兒郎只能埋骨異鄉,孫和不禁心頭淌血,放聲大吼。

    「勇士們!我孫和在此立誓,此戰過後,不管各位是生是死,我孫和都會讓你們衣錦還鄉!東吳忠烈祠上,定會有各位的大名!江東父老,絕不會忘記你們替東吳作過的一切!」

    孫和話音未停,陸遜已是下馬跪地,大聲吼道:「臣等誓死效命!不除敵寇,絕不還鄉!」

    「不除敵寇,絕不還鄉!不除敵寇,絕不還鄉!」

    城外吼聲如雷,洪亮的聲音直沖雲霄,而建業城內的百花樓上,卻傳出一聲歎息,那聲歎息背後,彷佛藏著許多無奈。

    「只盼還鄉之時,便是天下太平之日,天下從此不會再有干戈……」

    韓妮聽的摸不著頭緒,只得輕聲喊道:「少主?」

    「我沒事……咱們說到哪了?」

    「說到當日戰況激烈,黎聰受龐統鳳凰涅盤之助,似乎一舉突破神人,殺了黃忠,廢了黃敘,可就在他要拿下諸葛亮時,卻遭人偷襲。」

    「西蜀還有人?張飛、趙雲不都被諸葛亮派去埋伏了,還有誰能對黎聰下手?」

    「是羅馬人!」

    「羅馬人?他們不是還在幫司馬昭對付曹丕嗎?司馬昭真有如此自信,面對北魏的兇猛攻勢,還能抽出手來幫諸葛亮一把?」

    難道引曹丕去解決司馬昭,這兩虎相鬥的伎倆,已經給識破了?

    那少主蹙著眉,扭頭看向韓妮。

    面對灼灼目光,韓妮不敢再賣關子,趕忙說道:「少主之前的一石二鳥之計,確實已引得曹丕上鉤,他借著我們送去的情報剷除了虎豹騎,司馬昭如今是危在旦夕。而北魏為了對虎豹騎動手,與司馬昭幾次硬碰,令曹軍多有損失……東吳此時出兵,正是時候!」

    北魏剿滅司馬昭的行動,如今已到了最後一步,為了徹底斷絕後患,定會全力圍殲司馬昭,如此一來,東吳便成了他們極力安撫的對象,陸遜此去,正是痛宰曹丕一刀的好時機。

    陸遜會急著在這時候出兵,胭脂樓功不可沒。

    「既然如此,羅馬人怎麼還有心思插手吳蜀戰事?」

    「少主,根據英彩姊姊傳回來的消息,那些人,是暗箭門的人。」

    羅馬人與張良創立的暗箭門有瓜葛,這事理應掛上個大大的問號,可花魁房裡的二人對此卻毫無疑問,那少主反而還露出了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點了點頭:「我倒是忘了這層關係……這麼說,當日黎聰是沒得手了?」

    「不錯,而且五丈原一戰後,不但諸葛亮被人救去,不知所蹤,就連黎聰也沒了下落……」

    眼前少主與黎聰的關係雖然還不明朗,但從少主三番兩次的舉動來看,黎聰怕是與他有著極深的交情,想到先前樓裡還因為黎胖子身上那顆項羽魂珠發出過江湖追殺令,韓妮不禁越說越心虛。

    「沒下落?被羅馬人擄走了?」少主的聲音越來越冷:「我記得,我除了吩咐你們暗中監視,還交代必要時出手救人,怎麼還會沒他的下落!」

    這位少主發起怒來可是非同小可,韓妮大氣不敢喘一下,連忙回道:「少主息怒!當時兵荒馬亂,黎聰一見諸葛亮被救,不知為何,竟發了瘋似的往益州沖去,樓裡派去的密探武功不及他,一個疏忽,就……」

    「益州?」

    窗前,那少主緩緩轉過了頭,眼裡泛出寒光,似乎是在算計著什麼。

    韓妮頭一低,耳邊就鑽進了少主的冷聲:「樓裡的規矩你們明白,英彩辦事不力……咱們在西蜀的佈置,對蜀主劉禪的安排,就由她出面去辦了。」

    聽到「劉禪」二字,韓妮渾身一震,全身禁不住的發抖,正想開口替英彩求情,那少主帶著徹骨寒意的聲音,立刻又鑽進了她耳裡。

    「還有,曹丕既然解決了虎豹騎,很快就會再跟我們連絡,桌上那封信你親自送去北魏,記得,信送到了,話就別多說了!」

    韓妮也知道自個平常多嘴多舌,聽得少主吩咐,嘴裡連說不敢,手才放到信上,突然又抬頭問道:「少主,奴婢走了,是不是請樓主再調人過來服侍?」

    「不用,我也該動身了。」

    「動身?少主要去哪兒?」

    話一出口,韓妮就悔了。作人家的貼身侍婢,怎會忘了主僕分際,問的太過?

    「你在監視我?」

    韓妮嚇得雙腿發軟,頭皮發麻。這主子平日雖然極好相處,可一旦發起脾氣……

    她趕忙下跪低頭,嘴裡不停念著:「韓妮該死,一時嘴快,絕沒有其它意思,還請少主息怒!」

    瓊鼻緊貼於地,韓妮的頭低到不能再低,心裡七上八下,等著接受處罰。等了許久,遲遲沒有聽到處分,她抬頭一看,才發現花魁房裡只剩下了她一人,還有桌上不知何時留下的一張紙條。

    吩咐樓主,暫管樓裡事務,切記!我的行蹤,不得派人探查!

第三章 大騙局

「真的敗了……」

    諸葛亮癡癡望著木屋上頭的橫樑,許久以後,才這樣的自言自語起來。

    橫樑用的木頭是紫檀木,是荊州山林間盛產的木頭,而荊州,不是西蜀的地盤。

    諸葛亮坐起了身,拿著枕邊羽扇,便往木屋外頭踱步而去,一出屋外,觸目可及的盡是荒山野嶺,諸葛亮凝神細觀,沒多久,便返回了屋中坐下。

    「去而複返,丞相在找東西?找到了沒有?」

    說話的,是個金髮碧眼的羅馬大漢,這樣的人諸葛亮見過不少,只是,他們的漢語都沒有這人來的標準。

    「亮想找回家的路……不知道這裡有沒有?」

    諸葛亮一臉淡定,態度從容,壓根就沒把自己當成個俘虜看待。

    羅馬大漢陰陽怪氣的說道:「怎麼?諸葛丞相一點都不關心五丈原的戰事?不想聽聽吳蜀大戰,最後到底是誰輸誰贏嗎?」

    本以為諸葛亮聽到這話定會神色慌張,沒想到諸葛亮只是淡淡的望著天,好半晌後,才語帶淒涼的說道:「五丈原一戰,亮已盡了全力,可惜士元仍是技高一籌……我棋差一著,實在怨不得人。」

    諸葛亮這個人很會算,很多事情,不必親耳聽見,親眼看到,他也能算的出來。

    西蜀敗了,而且,敗的一塌糊塗!

    不然,諸葛亮身邊的不會是羅馬人,他醒來的時候,也不會在這種鬼地方。

    若是平常時候,諸葛亮敗了一局,只會從中記取教訓,進而籌謀另外一場勝利。

    可是,五丈原之戰的意義,實在太重大了,重到諸葛亮心裡只餘一盤死灰,再也無法點燃。

    這場戰爭一敗,魏蜀吳三國裡頭,西蜀就註定是個輸家,怎麼樣也翻不了身了。

    諸葛亮歎了口長氣。

    窮途末路,他只想回到蜀漢益州,過完他的下半輩子,或許,他會回到劉備陵前,以死謝罪。

    「丞相,這裡當然有路……不只是回家的路,還有一條可以幫助丞相的路,幫助丞相剿滅吳魏,匡複漢室!」

    好聽話人人會說,但實際情況如何,諸葛亮心知肚明,他淡淡道:「莫非司馬昭已經戰勝曹丕,擊敗北魏了?」

    顯然,諸葛亮把眼前的羅馬人跟司馬昭算到了一塊。

    大漢連連搖頭:「丞相不必套話,你想知道的,我都會一五一十的告訴你,至於司馬昭那廝,他連自身都難保了,哪裡還能給丞相什麼幫助呢?」

    「他不能,你們能?」

    這六個字說的是抑揚頓挫,極富意涵,可那大漢也不在意,開口便說道:「能!只要丞相聽我說完一個故事,什麼問題都能解決。」

    一個故事就能解決所有問題?一向平靜無波的諸葛亮,竟然給這話逗的笑了。

    這句話,是在小看東吳的黎聰、陸遜?是在小看北魏的司馬昭、程昱?還是在小看他臥龍諸葛亮?

    諸葛亮驀地起身,身後那張椅凳應聲倒地。

    他很少這麼失態,但,人必須先學會自重,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

    諸葛亮語氣平淡,儘量保持著一貫口氣說道:「五丈原一敗,戰後事宜千頭萬緒,還等著亮回去處理,先生若沒有其它事,亮這就離開了。」

    見諸葛亮反應激烈,羅馬大漢既沒有出言勸阻,也沒有低頭認錯,反而是問了個無關緊要的問題:「諸葛丞相,可知道我的主子是誰?」

    「教廷教皇?羅馬君王?不管是誰,重要嗎?」

    不重要,確實一點都不重要。

    別說這些人如今都在千里之外,即便今天羅馬教皇就在大漢旁邊,這些人對上龐統、徐庶、司馬懿,都未必能討得什麼好去。

    而這些三國裡拔尖的人才,如今連壽終正寢都不可得,誰會相信,一個故事,或者一個千里之外不見人影的主子,會有什麼能耐?

    諸葛亮舉步要走,只是,踏開的腳步,在聽到了那個答案後,居然又縮了回來。

    「我的主子不是羅馬人,我的主子姓張……」羅馬大漢替諸葛亮扶起了椅凳,倒滿了涼茶,準備說那個故事:「大漢國師張良那個張。」

    「長話短說。」

    諸葛亮接過茶碗,彎身入座。

    比起那名姓不知的羅馬帝王,張良這個名字,無疑更叫人印象深刻。

    「故事,是這麼開始的……當年漢高祖劉邦擊敗項羽,結束楚漢相爭,統一天下。當時,高祖劉邦以大秦為例,說秦始皇雄才大略,又是千古一帝,卻也難逃二世而亡的命運,大漢朝想長治久安,流傳百世,不知道有沒有辦法?」

    聽到這裡,諸葛亮突然開口自語道:「苦民所苦,憂民所憂,則國家可治也,大漢可存也。」

    這句話,是那年他在司馬徽底下求學時,頭一次喝醉後,龐統問他的問題。

    「英雄所見略同。」羅馬大漢嘴角輕輕揚起,點頭便說道:「不愧是丞相,與我家主子最初給高祖的答案,簡直是一模一樣。」

    「劉邦有流氓天子之稱,他要的答案,想必不是這個。」諸葛亮淡淡道:「天子是萬民之尊,有治世之才,做事按規矩、懂方圓;可流氓是市井無賴,只會欺善怕惡,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劉邦問這話,只怕不是以天子的身分,而是以流氓的角色問的。」

    「不錯!那時候,高祖劉邦一連聽了十三個答案,卻都是直搖頭,最後憋不住了,才明白對我家主子說,『愛卿應該清楚,朕在乎的是流傳百世,至於是流芳百世,還是遺臭萬年,這我……就管不著了!』。」

    大漢的「遺臭萬年」四個字說的格外清楚,想來劉邦這大流氓的意思是,不擇手段,也要讓他劉家子弟坐這個位置,當這個皇帝。

    諸葛亮若有所思,大漢深吸了口氣,開口把事情交代個清楚:「當時,我家主子給高祖逼的急了,不得已,替他出了個主意諸葛丞相可知道,大秦朝會滅亡,最根本的原因為何?」

    諸葛亮淡淡道:「大秦苛政猛于虎,秦始皇在世時,全仗著手腕高超,壓的六國餘孽不敢動彈。可他百年以後,繼位的二世胡亥卻是昏庸,又有趙高、李斯等權臣把持朝政,君臣不分,主僕不明,大秦朝滅亡,是可預見的結果。」

    一個國家能興起,或許很難找出原因,但一個國家會滅亡,絕對能挖出一堆理由,落井下石,從來就不是件困難事。

    「不!」羅馬大漢搖頭便說:「先祖張良以為,大秦滅亡,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有人帶頭起義,發兵造反。」

    倒果為因……上頭不亂,底下怎麼會造反?

    可是諸葛亮沒有反駁,這道理,張良不可能不知道。

    「所以呢?」

    「所以,我家主子提出了一個法子。劉家子孫不一定個個賢明,萬一有朝一日,出現了秦二世胡亥那樣的昏君,出現了趙高、李斯那樣的權臣,惹的天怒人怨,百姓造反,那也不必緊張……」

    羅馬大漢嘴角揚起了詭譎的弧度,輕聲說道:「只要帶頭造反的是劉家人,只要最後拿下江山的是劉家人,天下,就還是劉家的天下!」

    「荒謬!」諸葛亮情緒難得有些激動:「張良怎麼可能說出這種話!」

    「先祖不但說了,而且還做了。」大漢微微一笑,道:「西漢末年,漢哀帝昏庸無能,以致王莽篡漢,禍亂朝政。那時候,帶頭起兵造反,推翻新朝的光武帝劉秀,不正是劉家子孫嗎?」

    心中一緊,諸葛亮像是抓住了什麼,急忙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光武帝劉秀能夠造反成功,他身邊有個人極為重要,不但出錢出力,甚至還把自己的兒女跟徒弟送給了劉秀當將軍……」

    「道教祖師張道陵!」

    聽到諸葛亮語帶驚駭,那大漢止不住嘴邊笑意,放聲笑道:「不錯!至於張道陵的來歷,相信丞相也不陌生,他就是我主張良的八世孫,是張家的後人!」

    史書記載,被尊稱為張天師的張道陵,靠著一顆天外奇石打造了萬把魂兵,他的一對兒女、百名徒弟,成了劉秀手下大將、軍中參謀,助劉秀成功推翻了王莽,創立了東漢,而道教也因此被大漢尊為國教。

    諸葛亮一直以為,這不過是場魚幫水,水幫魚的買賣,沒想到其中藏著如此巨大的陰謀!

    如果一切都是張良的安排,那麼這人的心機算計,已到了諸葛亮望塵莫及的地步。

    能把一切算到這個地步,這人……還能算是個人嗎?

    諸葛亮思緒還在急速運轉,卻給羅馬大漢硬生生的打斷:「話說回來,劉備能從一個編草鞋的小販當到蜀漢昭烈帝,難道是因為他有什麼過人才華?」

    「颼」的一聲,諸葛亮手中羽扇架上了羅馬人的脖頸,身後太上老君的化神指,也悄悄抬了起來,指向了大漢。

    「英雄不論出身低……」諸葛亮冷聲道:「亮不想再聽到關於先帝的是非,否則,這個故事便到此為止!更何況,亮跟隨先帝半生戎馬,從未聽說他從張良子孫身上,得到過什麼幫助!」

    沒料到諸葛亮翻臉比翻書還快,大漢自知不是諸葛亮的對手,臉上尷尬一笑:「關於這點,確實是要跟丞相說聲對不住,這一次,我家主子給劉備安排的三個助力,頭一個助力未盡全功,第二個助力又起異心,幸好,第三個助力來的還不算遲!」

    「喔?前兩個是誰?」

    諸葛亮臉上不動聲色,觀察著大漢臉上變化,準備要回話裡判斷這事到底是真是假。

    「丞相可還記得,劉備最早的出身?」見到諸葛亮臉色又是一變,羅馬大漢趕忙澄清道:「我是指劉備當初能名揚天下,顯頭露臉的原因為何!」

    諸葛亮臉色稍霽,道:「東漢末年,靈帝荒淫無道,十常侍敗壞朝政,當時黃巾賊起兵作亂,荼害百姓,先帝不忍百姓受苦,遂率涿郡三百子弟,與關羽、張飛兩位義弟,破青州黃巾二十萬人,救民於水火之中,從此名動天下,威震四方!」

    見諸葛亮臉上神采飛揚,顯然對主子劉備是頗為自豪,羅馬大漢熟知內情,更是忍俊不住,噗嗤一聲便笑了出來:「三百對上二十萬,丞相以為黃巾賊都是土雞瓦狗?」

    「你到底要說什麼!」

    「丞相不該想不到的……黃巾賊的大頭目,手上拿的是太平清領道,嘴裡念的是道家正宗的法術,人稱大賢良師的張角,也是個姓張的!」

    諸葛亮微微一愣,似乎信了大漢幾分:「第二個是誰?」

    「張良的十七世孫,漢中王張魯!」

    這,完完全全就是一個局,局裡面,劉備怎麼出身,如何成名,最終能否稱帝,都已經被安排好了。

    黃巾賊是劉備一夕成名的試金石,漢中張魯是劉備勢力崛起的墊腳石,如果再加上這群實力未明的羅馬人,要是中間沒有任何差錯,問鼎天下,也許真的會像大漢嘴裡說的那麼容易。

    諸葛亮臉上神色悵然若失,他總以為自己算盡天下,多少英雄豪傑都得由他擺佈,卻沒想到,他也不過是別人局裡的一顆棋……

    可,低下頭後,諸葛亮赫然發現,他腦裡浮現的不是失敗跟沮喪,而是司馬徽跟他說過的一句話。

    「為師雖然好賭,不過百年以後,要是做了神仙,有個人咱一定不跟他賭!」

    司馬徽說的那個人,正是大漢國師張良。

    「你知道嗎?為師曾經研究過張良的生平,看過他替劉邦策劃的所有計謀,最後只得到一個結論這個人,實在不能跟他賭。」

    司馬徽是個賭鬼,而賭鬼看對手,往往是准的讓人難以置信。

    「張良用計是很微妙的……打個比方,咱們現在要去林子裡拿件寶物,雖然林子又大又深,裡頭黑天暗地,打燈籠,用道術,開天眼,總之用盡一切辦法,只要能走到最深處,寶物就到手了。」

    諸葛亮記得,司馬徽在說這段話時,臉上那副見鬼的表情。

    「若是一般人,自然會選用最方便的方法,可張良這廝不是一般人,或者說,他根本不是人……他的方法,就像是用一面鏡子,從林子外頭接了光以後,一個轉角一個轉角的折射著光線,把林子裡頭全照亮了。

    「這方法費時費力,一開始看來簡直是傻的可以。但是,你很快就會發現他神奇的地方。開天眼的人,在沒有光的地方,一樣什麼都看不到,打燈籠的傢伙,只會發現他們身上帶的蠟燭永遠都不夠,而使道術的傻豹,則會被林子深處的強力陣法,活活抽幹他們身上每一分的道力。

    「所有的方法最終都會失敗,只有張良那傢伙,用著他怪異的法子,奇特的靈感,好像未卜先知一樣,避開了所有不能用的方法,一步一步的向著林子深處走去。

    「劉邦是個市井無賴,說到文才武功,與項羽的差距何止有千百倍之遙,只要項羽願意,隨時都能取他人頭性命。但,從楚漢相爭開始,劉邦就一步都沒有踏錯過,項羽不但殺不死他,最後還兵敗垓下,命喪烏江……你說張良這個人,能跟他賭嗎?」

    對於張良的能耐,即便是司馬徽,也只能為之瘋狂。

    不知是無奈還是認命,諸葛亮歎了一口氣,一瞬間彷佛蒼老了十多歲。

    幾次欲言又止後,他終於開口說道:「這故事……亮已經聽完了,接下來,也該說說東吳與北魏的部分了。」

    言下之意,諸葛亮已是徹底相信了。

    那大漢也沒讓諸葛亮失望,雙掌一合,對著門外便拍手叫道:「來人!去梅林長老那裡,把地圖取來。」

    沒多久,便有人捧著一幅牛皮地圖,來到兩人身前。

    地圖的正中央,畫的是大漢的版圖形狀,但上頭只寫著「大漢」二字,至於其它的山川河流,州省郡縣,卻是一片空白毫無標示。

    諸葛亮眉心緊蹙,正奇怪這地圖到底是何作用,目光一掃,卻見到了地圖的不同之處。

    玉門關外的勢力分佈,從東西鮮卑,南北匈奴,到西域其它的異族勢力,包含其人口兵力,全都寫的明明白白。

    想來這些異族都與羅馬一樣,有張家潛伏的勢力存在?

    想到這裡,諸葛亮心中不禁起疑:「若是亮記得沒錯,大漢朝創立之初,漢人對關外的認識只有屢犯邊關的匈奴人,張良怎麼會知道這關外各族的分佈,甚至是千里之外的羅馬?」

    突然想通了其中關節,諸葛亮雙眼銳利如刀,不由得出聲逼問起來。

    羅馬大漢毫無慌張神色,咧嘴一笑後,從容作答:「丞相說的是,我家主子雖然學究天人,可對這關外西域的情況,卻是不甚清楚,當然更不可能知道羅馬的存在。

    「不過,先祖曾經交代子孫,不要把眼界全放在中原漢境,若是有機會,可以借異族番邦之手培植張家勢力,好待有朝一日,助劉家後人重登帝位,奪回江山!」

    諸葛亮眼中一凜,突然間想起了什麼,訝然道:「當年張騫出使西域……」

    「丞相想的沒錯,他就是為了完成先祖張良的遺命,替我暗箭門開枝散葉!丞相請看,這兵器上頭的陣法,是不是挺眼熟的?」

    大漢手裡亮出了一柄短劍,那上頭刻畫的花紋,直接說明了短劍的身分。

    「是道家的巽風陣!」

    為什麼羅馬人的法術與漢人的道術如此相似?為什麼羅馬人的兵器與漢人的法器如此雷同?

    一切的謎底,都在這柄短劍上找到了答案,找到了交集。

    決勝於千里之外,已不足以形容張良的絕頂智計了,他的心機算計,不僅不受空間的限制,就是時間,也完全阻止不了他。

    諸葛亮心裡那盤死灰,徹底複燃起來。

    有張良隔世相助,西蜀就還沒有敗!而他諸葛亮,也還沒輸!


第四章 師父

入夜已深,漢中城外,躍馬山就如往常一樣的平靜,不過,平靜的山林裡,卻有個心情無法平靜的人。

    失而復得的青龍刀被胖子枕在肩上,他小心翼翼的挪動著身子,想找個姿勢好合眼入眠,只是,體內沉重的傷勢,已到了讓人他無法安眠的地步。

    三天過去,傷勢未見好轉,痛楚也只有愈加嚴重,眼前路是一片迷茫,可回過頭又有大把追兵……胖子苦笑了兩聲。

    所謂的絕境,恐怕不過如此吧?

    但即便如此,他也從未想過一死了之,因為,諸葛亮還沒死,他就不能死,給兄弟們報仇的念頭,支持胖子活了下來。

    但,胖子也僅僅是活了下來,屠神者的身手,殺黃忠的本事,全都隨著體內經脈破損,丹田爆裂,一併消失了。

    沒有樊噲的無情心法,忘情靈丹,胖子根本吃不下八十一名虎衛擁有的力量,所以眼下的他,已經被徹徹底底的打回原形,變回了那個初至三國的毛頭小子,變回了那個只能用伶玉耍上一兩招的悍卒武者。

    「如果大哥沒死,也許咱們現在已經拿下西蜀,打到成都,在劉備的王宮裡拿諸葛賤人的頭當球踢了……」

    抬頭望著天上繁星,胖子想起了甘寧,想起了郭奕,想起了龐統。

    胖子長歎口氣,閉上雙眼試圖入睡,可臉上一陣清風襲來,卻讓他完全醒了過來。

    晚風裡,除了涼意,還有股濃郁的血腥氣味,儘管山林間不過是一片空蕩,但他能肯定,追兵與他的距離已不到百丈。

    「操!黃敘這小子還真他媽的有毅力,老子給他追了三天三夜……就是泡妞把妹,老子都沒看過這麼勤快的!」

    挪了挪身子,胖子勉強移動腳步,躲到了一塊巨岩後頭,身體移動時帶來的痛楚,讓他不禁後悔,那夜在五丈原上沒有一掌劈死黃敘這個小王八蛋。

    照他現在的傷勢,黃敘別說是少一隻手,就算不用手,都能把胖子踢成一團肉泥喂狗。

    跟這傢伙拼?

    胖子是丹田破裂,不是腦子破裂,還沒腦殘到那地步。

    腰間、手踝、懷中、腿上,胖子從身上所有的暗袋裡,取出一樣又一樣的零件,那些初時看上去毫無瓜葛的棉線木條,就在胖子緩慢的拼湊後,逐漸變成了一樣玩意。

    怎麼看,胖子手上拿著的玩意,都是武侯連弩。

    硬拼不成,就得智取!

    胖子背靠巨岩,將武侯連弩藏到身後,忍不住暗歎口氣:「沒想到老子練武練到最後,還是得靠背後拍磚……也真是夠出息了。」

    自嘲了兩句,胖子耳邊突然傳來了破空聲響,胖子功體雖傷,可功夫仍在,墊步、擺手、揮刀、還擊,四個動作一氣呵成,兵器交擊聲一響,黃敘的身影已落入了眼簾。

    「胖子!你的動作比以前慢了不少啊!」

    說話的時候,黃敘的人影還在胖子眼前打轉,話一說完,整個人已隨著蝙蝠身法消失的不見蹤影。

    「你不也是?」胖子嘴角微扯,身子往後退了半步:「少了一隻手,還不習慣?嘿,難道老子砍斷的不是你的手,而是什麼其它地方?你他媽怎麼跟個婆娘一樣?還是個帶把的不是?」

    黃敘氣的兩眼冒火,可儘管胖子臉色蒼白,身上多處傷口又是隱隱滲血,黃敘仍舊不敢輕舉妄動。他吃過太多次虧,就連父親黃忠都栽在這個胖子手上,黃敘是黃家僅存的血脈,是唯一能報仇的人,胖子沒死以前,他可不能死。

    只是,一陣涼風吹過,黃敘腦子突然清醒過來,想到了一件事。

    若是胖子身上沒傷,若是胖子有把握打贏他,幹嘛還要用話激他?

    難道……

    黃敘運足眼力,仔細觀察著胖子的鼻息,半晌後,臉上露出了笑容。

    胖子氣息微弱,冷汗直流,彷佛再過不久就要昏迷不醒一般,他身上的傷,絕對是致命傷,出言挑釁,不過是想拖延時間,想讓黃敘有所忌憚罷了。

    胖子,你的死期到了……黃敘嘴角獰笑,將獸靈劍逼出了半尺劍芒,道:「聰明反被聰明誤……以為用話激我,我就不敢動手?告訴你!就算只剩一隻手,我也能要你的命!」

    冷聲間,獸靈劍向著胖子脖頸撲去,不過,胖子有傷在身,黃敘也是強弩之末,他這一劍,不是血麒麟化成的劍招,而是他第一次與胖子交手時用的劍法。

    獸靈劍最強一式狂龍,無堅不摧的傲!

    過去,黃敘無法駕馭狂龍劍,是因為他還不夠狂,不夠傲。現在,黃敘連屠神者都將斬殺於手下了,還有誰能比他更狂,更傲!

    狂龍咆哮,龍口大張,便朝著胖子的脖頸咬去,這一口咬實了,立刻能叫胖子身首分離,魂斷氣絕。

    「爹!您在天之靈,可以安息了!」

    千鈞一髮之際,胖子沉哼一聲,黃敘只聽到耳邊傳來利器破空之聲,可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重重的跌落在地,雙腿傳來了劇烈的疼痛。只是,黃敘還沒看向雙腿,便已發現了胖子手中的連弩。

    「黎文達!你好卑鄙!」

    「卑鄙?」胖子大笑出聲:「老子還以為你是個對手……連兵不厭詐都不懂,還想叫黃忠好好安息?我看叫他死不瞑目還差不多!」

    面對胖子的一番調笑,黃敘臉色鐵青,心中懊悔至極。他試圖往雙腿發力,可除了引發更劇烈的疼痛外,雙腿沒有半點反應。武侯連弩箭匣裡的十二支箭,全數插在他的腿上,他的兩條腿,就跟他的右臂一樣,徹底的廢了。

    追了三天三夜,卻在不到一刻鐘的時間裡敗下陣來……黃敘緩緩合上了眼,道:「勝者為王,敗者為寇,你贏了,現在,可以殺我了。」

    「老子不只要殺你,還要去成都殺諸葛亮!」

    這話一入耳,黃敘猛地睜開雙眼,目光裡盡是不屑之意,開口便說道:「哼!憑你現在這副模樣?丞相就是一隻手,也能將你碎屍萬段!」

    他或許會輸,但他的信仰絕不會輸!

    胖子大手指著自己的胖腦袋,張口大笑起來:「你以為老子跟你一樣,只會靠蠻力取勝?告訴你,老子用的是腦子,是心計!諸葛亮本領再高,也得死在老子手裡!」

    「放屁!別說以丞相的過人智計絕不會上你的當,就說現在,你走不走得出躍馬山,躲不躲的過後頭追軍,都還是兩說!」

    「追兵?你們蜀中的精兵猛將不都死在戰場上了?剩下那些殘兵敗卒,就算來了,也不過是來陪你安心上路的!」

    聽到胖子不把追兵放在眼裡,黃敘獰笑起來,咬牙一字一字的說道:「就算後頭的白耳兵沒有大將帶領,三百多人,也足以將你生吞活剝了!」

    別說三百多人,就是三十個人,也不是現在的胖子能對付的。

    黃敘陰笑連連,正等著看胖子渾身發抖,臉色慘白的模樣,可一抬頭,卻見胖子臉色是一如往常。

    「你不怕?難道你以為我說的是假話!」

    聽到黃敘的問話,胖子禁不住笑了,這一次,真的是發自內心的笑了:「老子當然知道你說的是真的……不然,我幹嘛陪你扯這麼多?」

    「你……在套話?」

    黃敘愣愣的看著胖子,打心底升起了一股寒意。

    為什麼胖子處在這種環境,還能如此冷靜?

    一開始的激將,後來的套話,平心而論,胖子用的,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招式。

    但,胖子已經給他追了三天三夜,就連黃敘都因為精神恍惚,大仇得報而失了平常心,少了警覺性,胖子明明身負重傷,精神不濟,又背負著大批追兵的壓力,為什麼還能這般冷靜?

    到底是什麼力量,支持著胖子繼續撐下去的?

    黃敘不明白,他也不想明白,再活下去,只會給胖子套出更多消息,他僅存的左臂一揮,獸靈劍就要痛飲神獸麒麟的鮮血。

    「你一死,老子就把你練成兵馬俑,殺完了背後追兵,再去殺諸葛亮!」

    獸靈劍劃破脖子血皮的那一刻,驀然停了下來。想到胖子說的一切,黃敘的身子止不住的顫抖,抬頭看向了胖子。

    「老子既然知道怎麼把馬鐵救回來,當然也知道怎麼把人煉成兵馬俑!像你這種武功高手,可是不可多得的爐鼎!」

    「你這惡鬼!到底想怎樣!」

    這句話,黃敘說的是極為掙扎,他如今是生不能生,死不能死,精神已給胖子折磨的痛苦不堪,眼神裡那殘留的一點神智,彷佛就快被抹去。

    就在此時,胖子嘴角忽然一笑,聲音變的極為柔和:「我不想怎樣……其實咱們倆是不打不相識,如果黃兄弟不嫌棄,胖子願意跟你化敵為友,作八拜之交,如何?」

    從胖子嘴裡說出這種話,簡直是不可思議,更詭異的是,黃敘聽到這話後,竟沒有半點抵觸的意思,反倒是點起了頭,恍惚回道:「好啊……我自小就沒有兄弟,八拜之交……我們就作八拜之交,生死兄弟!」

    黃敘整個人迷迷糊糊,神情恍惚,胖子見他這副模樣,心底是暗暗竊喜,又再輕聲說道:「可是好兄弟,哥哥現在身受重傷,你又行動不便,咱們面對後頭那些追兵,可該如何是好?」

    聽到胖子話裡焦急,黃敘臉上也出現了愁緒,開口便附和著胖子說道:「是啊!咱們該如何是好呢?這……還是哥哥你先走……後頭的追兵我來應付就行了……」

    「不行!咱們倆既然是兄弟,自然是要同生共死,患難與共!這樣吧,不如哥哥我先動身,到前頭佈置陷阱,等下那些白耳兵要是追來了,你就想個辦法,讓他們分頭行動,我再引他們到陷阱裡,好個個擊破!」

    見到黃敘臉上傻笑,點著頭連聲應好後,胖子松了口氣。

    從張家後人那裡學來的話術天花亂墜,終於是成功了。

    「唉!你小子沒福氣,老子也想把你煉成兵馬俑,可惜我這身功夫跟道力都已經被打回原形,別說是兵馬俑,就是根冰棒都煉不出來,只有出此下策了!」

    見黃敘一臉傻樣,兀自叫著胖子快走,胖子怎麼都沒想到,這個對手最後竟會落得如此下場,再想起自己此趟入蜀,同樣前途未蔔,心中不免感慨。

    只是,再感慨,路還是得走下去,他與諸葛亮,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已沒有第二條路能走了!

    心一狠,胖子邁開大步,頭也不回的往林子深處走了去。

    是夜,黃敘與西蜀白耳精兵,全數葬身漢中躍馬山頭,黃氏一脈,就此滅門。

    鼓聲三千響後,城門啟,坊門開。

    清晨時分,漢中城結束宵禁,敞開大門,準備迎接來往商旅,開始一天的生活。

    城東,一處賣白粥饅頭的攤子前坐了兩桌客人,其中一桌,正是剛經歷過一夜血腥的胖子黎聰。

    一口一口,胖子埋頭喝著白粥,努力想讓體力恢復,好應付接下來可能會有的連番激戰。

    他體內的傷,經過昨夜一戰是越發沉重,區區回春手已無法再給他任何幫助,若是照這樣下去,能不能走到成都都成問題。

    但,撐不下去又怎樣?

    諸葛亮殺了他的好兄弟,滅了他的虎衛營,胖子的夢想跟未來,都已經給諸葛亮徹底毀去,要是報不了仇,活著還有什麼滋味?

    胖子又把一口白粥喝下了肚。

    以前他總是說,「胖子報仇,三年不晚」,可現在,經歷過甘寧的死,胖子終於明白了,有些事情,比死還可怕。

    如果對付諸葛亮的路上,還必須要有人犧牲,那絕不會是馬家兄弟或是姜維、張任,接下來要死的,只會是他胖子黎聰。

    所以這一次,他要親自動手!

    努力壓抑著腹裡翻騰的不適,一口一口,胖子把那些東西都吃了下去。

    得有體力才能報仇,胖子吃東西的時候異常專心,專心到他身邊什麼時候站了一個人的,他都不曉得。

    「施主,你看上去心事重重,額上印堂又見黑斑,恐怕近日將有血光之災!」

    「錢我這裡沒多的,你也不必浪費唇舌,老子不信那套。想吃飯,老子還請的起,不嫌棄就坐下吧!」

    胖子身邊站的是個道士,那人頭戴斗笠,看不清面孔,一聽胖子允准,立刻拉開板凳要坐。胖子正想幫他要份白粥饅頭,卻給道人一把抓住大手:「施主若是不信,可以寫個字讓貧道測測,准或不准,施主聽完了,心裡自然有數。」

    胖子懶得跟他糾纏,咽下最後一口饅頭,就準備起身離開,只是那道人不依不饒,開口便說:「就算是尋人,貧道也是有辦法的。」

    胖子又坐了下來,他確實要找人,找他的仇人。可想了半天,腦袋瓜裡仍是沒什麼靈感,只得說道:「就『胖』字吧。」

    那道士手拿竹筷,沾了點胖子碗底的清粥,在桌上塗塗畫畫了起來。

    「一個月一個半,恰恰組成了胖這個字,看來,施主想找的那個人,如今已脫離險難,得貴人相助了。」

    「怎麼說?」

    諸葛亮若有貴人相助,絕不是個好消息,可胖子卻故意露出了喜色,想聽聽這人到底是不是信口開河,沒想到這道人接下來的話,竟讓他深感驚奇。

    「胖字一共九劃,施主想找人,人字與九字相合,就成了一個仇字,想來施主要找的,不是親人,而是仇人……既然如此,施主故露喜態,莫非還以為貧道是騙子一個?」

    給人一語揭破企圖,胖子才意會到眼前這人絕不是什麼騙吃騙喝的神棍,他臉上一凜,低頭便道:「小子有眼無珠,冒犯道長,請道長見諒。只是道長說我那仇人脫離險難,能否說的更清楚些?」

    胖子作人一向能屈能伸,尤其臉皮之厚,可謂雷打不動,箭射不穿,也不管剛剛才把人家當成了騙錢的神棍,現在低頭一拜,就把這人當成了免費的情報站。

    那道士也不跟胖子計較,竹筷一指桌上的那個胖字。

    「若是仇人,這個字就不能朝正面去看,仇人是跟你做對的,所以這個月就要變成日,半就要化為全了。試想,由月變作日,半化作全,可都是否極泰來的好兆頭,可見你這仇人已經過了難關,得以保全了。」

    看來,諸葛亮不是被羅馬人擄走的,而是被救走的……

    但,那又怎樣?

    胖子本來就不想讓諸葛亮被羅馬人解決,他只想知道,如今這人到底身在何方?

    對眼前道士,胖子已是信了幾分,介面就問道:「道長!我這仇人是個天大的惡人,除惡就是盡善,能否請您算算這人現在身在何方,替小子指點迷津,替天行道!」

    如今胖子身上只有幾斤肥肉和幾文銅板,能請得動眼前道人的,恐怕也只有替天行道這樣的狗屁話。

    不過那道士並不計較,點頭就道:「那還得請施主再寫一字。」

    「這……」胖子此刻腦海所想都是諸葛亮的下落,心中萬分焦急,一時半刻怎麼都想不出來,不由急道:「道長,難道不能用前一個字繼續測嗎?」

    「當然可以!」

    笑聲從斗笠下傳了出來,那道士竹筷一指,在桌上寫下了一個「前」字。

    胖子眉頭微蹙,才要跟道士說他意思並非如此,就聽那道士說道:「測字這事,不單單看字的本身,測字之人怎麼決定這字也是關鍵。『用前一個字繼續測』,這話本身便隱含玄機……施主從這字上,可看出什麼了?」

    方桌上,一個大大的「前」字,胖子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麼奧妙,只得搖頭說道:「還請道長指點迷津。」

    「單單一個前字,自然看不出什麼奧妙,可是這字是貧道用竹筷所寫,若是將這個竹字擺上去,情況可就不同了。」

    「前」加上「竹」,就成了「箭」……胖子仍是搖頭不解。

    「俗話說日有陰晴,月有圓缺,施主這個胖字,說的是半個月亮,便是缺月,相對于日就是陰日。日晴則明,日陰則暗,胖字解出的意思是暗……」

    「箭?暗?」胖子腦中精光一閃,想起了江湖上的傳說,開口便道:「我這仇人,是給暗箭門救走的?」

    「施主有些開竅了。」

    聽得道士贊許,胖子只能苦笑兩聲,搖頭說道:「胖子寧願是猜錯了,傳說暗箭門神出鬼沒,行蹤詭秘,若胖子的仇人真為暗箭門所救,想找到他,只怕是難上加難啊!」

    胖子之所以隻身入蜀,就是不想再牽累東吳,可眼下看來,想找到諸葛亮,沒有解煩軍的幫忙,豈止是難上加難,恐怕就是大海撈針了。

    臉上一猶疑,胖子耳邊又傳來道士的聲音:「施主若是想找這人,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當今世上最瞭解暗箭門的,恐怕非胭脂樓莫屬,施主大可從這上頭下手。」

    「這……道長說笑了,暗箭門難尋,難道胭脂樓就好找?」胖子搖了搖頭,歎氣道:「別說胭脂樓位在何處小子是全然不知,就算是知道了,胖子過去與胭脂樓有過嫌隙,也別想她們會出手幫忙啊!」

    胖子臉上苦楚,換來的,卻是斗笠下頭的連聲大笑:「施主若是不介意,貧道倒是可以代表胭脂樓,幫施主這個忙!」

    胖子一愣。

    搞了半天,這道士是胭脂樓的人馬?

    不對,胭脂樓怎麼會幫他胖子?幫他超度嗎?

    胖子驀地起身,不禁惱道:「媽個巴子,老子是給你當猴耍了!還測字?你他媽整一個就是在鬼扯!胭脂樓要殺要剮,儘管放馬過來,可我告訴你們,那項羽已經給老子超度了!想要跟老子拿魂珠?沒門!」

    「項羽魂珠?嘿!那玩意,不值得我親自過來……」

    話裡有幾分玄機,敢情這道士在胭脂樓裡還是有頭有臉的人物?

    胖子死豬不怕滾水燙,這傢伙再說什麼,他都不會信的:「我管你來這是要做什麼狗屁倒灶的事情,總之,想找胖子麻煩,得先問過它!」

    胖子大手一按,青龍刀柄已握在手心,騰騰殺氣就要隨著寶刀出鞘。

    可道士卻沒把這兇器放在眼裡,仍舊是坐的四平八穩,一抬頭,便是開懷說道:「我來這裡,既不想拿你的性命,也不想取什麼魂珠……我只是想來問問你,還認不認我這個師父……戒癡?」

    戒癡這個名號,胖子記得很清楚,他始終懷疑,當初少林方丈幫他取這個法號,其實是要他戒吃。

    「師……師父?」

    胖子愣了愣,就看到眼前道士脫下了頂上斗笠,那模樣不像個少林和尚,反倒是瓜子臉杏花眼,眉清目秀的,怎麼看都像一個人。

    從前的東吳大都督,周瑜周公瑾!


第五章 五胡亂華

「戒癡,你著皮相了,周公瑾是家父名諱,我現下的名字是周循,周瑜之子。」

    一會是少林師父,一會是周瑜之子,胖子聽的糊塗,不禁急道:「你到底是誰?周瑜的兒子不過一歲大,怎麼可能會是你這般模樣?你別想糊弄我!」

    「你體內的本命獸,不也是因為那道天雷才覺醒的?為師身形成長的快了點,有什麼好奇怪的?」見胖子還在傻愣,周循不由板起了臉:「怎麼?來了三國,就不認我這個師父了?你那慈悲刀跟吐納功,還是師父當年手把手教出來的,現在翅膀長硬了就想飛呀?」

    這人還真是當年在少林寺的師父?

    沒想到他們倆一個穿越時空,一個投胎轉世,竟又在三國會了面,他鄉遇故知,絕對是喜事一樁,胖子禁不住心頭興奮,連忙問道:「師父一切可好?」

    「師父一切都好,不過你要是願意讓師父幫忙,找人替你治傷,然後再去找諸葛亮報仇,師父就更好了。」

    話一入耳,胖子臉上神色不禁為難起來。

    他原先以為胭脂樓與他毫無瓜葛,就是被拖下水,胖子也不擔心,可現在卻不同,胖子想起了馬鐵,想起了甘寧,想起了那年在巫峽關遇害的丁奉。

    似乎只要誰跟他扯上了關係,誰就會倒楣似的,要是把胭脂樓也扯進這事裡,只怕他師父的下半輩子,就此無法安生……

    胖子狠下心腸,一開口便斷然拒絕了周循:「師父,徒兒不肖,恐怕不能答應你了!」

    驀地起身,胖子腳下瞬步就要踏開,他不知周循功夫如何,但少林武功以內力見長,胖子若是要走,當年玩得他要鑽狗洞的十八銅人,恐怕都追不上他。

    周循皺眉道:「站著做什麼?還不坐下!」

    胖子腿還沒彎,腳還沒踏,「坐下」兩字彷佛帶著無窮魔力,胖子耳邊才聽到吩咐,手腳竟不由自主往那板凳坐了下來,心裡全然生不出反抗的念頭。

    胖子望著自個的手腳,在上頭捏了幾下,才驚駭的問道:「師父,你這是什麼功夫?」

    「為師的本命獸打娘胎便已覺醒,不過一直到最近用的多了,才覺得本命獸妙用無窮……」

    本命獸的功夫?怪事,武伶玉怎麼會一聲不吭,什麼都沒說?

    胖子心裡剛起懷疑,就聽周循說道:「至於為師的本命獸原型,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六祖惠能的影響,師父轉世之時,腦子裡就常想起六祖惠能說的那句謁語『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所以今生轉世,本命獸就變成了那明鏡台,成了一面銅鏡。」

    「銅鏡!」

    前塵往事,一件件的從腦海裡浮現,零碎的片段,也逐漸構成了一幅清晰的畫面。

    伶玉說過,這世上有一種本命獸的能力,是戲子怎麼都看不穿,學不會的,那就是銅鏡啊!

    胖子早該發現了,他還記得,當初在陸口戰關羽的時候,他第一次見到了小喬,本是想上前調戲一番,可沒料到小喬一句叱喝叫他讓開,他竟然就乖乖的讓開了。

    他什麼時候變的那麼聽話了?

    不,胖子之所以會讓開,是因為小喬當時已有了身孕,他師父剛剛說了,他的本命銅鏡打娘胎就已經覺醒了,胖子是受小喬腹中胎兒的影響啊!

    就因為那面銅鏡,一切都解釋的通了!

    想當初,胖子為了鑄造魂兵青龍刀,到周家大宅殺關羽時,就曾經撞見一夥刺客,當時他發現那些刺客,好像被人操縱了一般,彼此自相殘殺的時候,伶玉也說是本命獸作祟,但,就是看不出是哪種本命獸……

    除了那面銅鏡,天底下哪還有戲子看不出來的本命獸?

    胖子搖了搖頭,他什麼都想起來了。

    張任說過,本命銅鏡的能力,不是鏡射出一個分身,不是反射出一個自己,而是鏡子外頭的人做什麼,鏡子裡的人不能違抗!這就是為什麼,胖子會乖乖的給小喬讓路,會因為周循的話而坐下!他不能反抗啊!

    胖子恍然大悟,正想讓周循喚出本命獸給他瞧瞧,忽然間,腦子裡像是鑽進了一隻名叫「恐懼」的蟲子,怎麼趕,都趕不出來。

    張任說過,項羽的本命獸正是一面銅鏡,這麼說來,他師父便是胭脂樓的主人,便是項羽轉世?

    胖子想到這裡,腦門忽地一冷,徹骨寒意讓他頭皮不禁發麻。

    胭脂樓的美人計……只要懷了英雄種,便殺其父,奪其子,這就是胭脂樓的美人計,這就是張任他師父給胭脂樓的好辦法!

    難道小喬真是胭脂樓的人馬?胖子不敢再繼續想下去了,咕嘟一聲,咽了口苦水,轉念又想到了一件事。

    他曾經問過老祖宗墨翟,有朝一日,他若是變成了屠神者,武功之高,天底下還有誰能收服他?那時候,墨翟只淡淡的說了句「時候一到,他自會明白」。

    現在,他終於明白了,那面銅鏡,就是他的剋星!

    胖子什麼都明白了,他在天榜上,在七彩鯉魚身上,把司馬昭的「司」字都加了幾筆,那個字,正是周循的「周」字!

    難道,他師父周循最終會當上皇帝,而他這個徒弟,則會死在九五至尊的周循手裡?

    腦子裡混混沌沌,各種念頭不停的竄騰,胖子已經搞不清楚,他到底還是不是屠神者,而周循又會不會是那個九五至尊了,他頭痛欲裂,只記得一件事

    他得去找諸葛亮報仇,他不能拖任何人下水!

    「師父!徒兒不肖,但恐報仇一事,會置師父于險地,我義兄甘甯就是受我牽累,徒兒不想再有人因我而死了!」

    胖子把話說明瞭,起身便要離開,這一次,周循沒有用本命獸的功夫攔他,只是歎了一句:「你只想到了甘甯,那馬家兄弟呢?姜維呢?張任呢?他們又該何去何從?」

    「師父,他們幾個都是東吳不可或缺的人才,陸遜不會虧待他們的。」

    周循見胖子緊張,知道這幾個人都是胖子死穴,搖頭便說道:「陸遜自然不會虧待他們,但你以為,你這樣去送死,後頭他們就不會去找諸葛亮報仇了?」

    臉上一肅,胖子想起了馬鐵與姜維,他們倆個性衝動,自己這一去,如果真死在了諸葛亮手裡,他們倆性子一起,就怕會步他後塵,一塊陪葬了。

    想到這裡,胖子不禁臉色數變,良久後才與周循問道:「那徒兒到底該怎麼辦?」

    「跟為師回去吧!諸葛亮得暗箭門相助,道術一日千里,你這一去,只有死路一條……」

    見胖子無動於衷,周循知道,以死相逼對胖子已無法產生任何作用,要胖子回去,就得給他回去的理由。

    掙扎了許久,周循才勉強開口說道:「走吧!胭脂樓裡有門功夫,或許可以挽回你一身功夫,你想贏過諸葛亮,就跟為師的回去吧!」

    只要能贏過諸葛亮,一切問題就都能迎刃而解了!

    離開漢中的黎聰,沒有往成都繼續前進,而是走上回江東的道路。

    漢中,子午穀。

    黑色的橫樑,黑色的地磚,諸葛亮眼中所及的地方,全都是一片黑暗,儘管桌上一盞油燈晃動,可那微弱的光線,完全無法與周圍的黑暗抗衡。

    苦澀的藥味充斥房中,諸葛亮躺在一座人高的木桶裡頭,身子周圍是煙霧繚繞,水氣彌漫。儘管臉上都已泛起了一股不正常的青綠,他仍然沒有離開木桶的打算。

    「吃藥時辰又到了。」

    漆黑中,諸葛亮雙目一睜,就見到了身前那突然出現的瓷碗,以及碗裡黑褐色的藥水。

    藥水味道腥臭的嚇人,可諸葛亮伸手接過瓷碗,竟像是文人品茶,一口一口,不溫不火的把藥喝了個精光。

    「先生!這人可真不得了,那藥水別說是喝,我連聞味道都快要昏倒,他竟然能面不改色的喝個精光,這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

    說話的人,從天井上觀察著諸葛亮的一舉一動,見到他眉也不皺,一口就把那苦汁喝個精光,不禁咋舌直叫。

    那人身旁一人大手一抬,舉起了腳邊梁木,又把天井封了起來。

    原來,諸葛亮不是在一間房裡,而是在一座地井裡頭,每個時辰,都會有人定時從井上頭,用麻繩送來那一碗的苦藥。

    直到封完了井後,送藥人才緩緩轉過了頭,與身邊那人說道:「他就是臥龍諸葛亮。」

    聽到臥龍名號,顧井之人禁不住訝異,張口就叫道:「他是西蜀丞相!他唔!」

    聲音還沒傳開,那一張大嘴已經給身旁送藥先生捂了個嚴實,才想掙扎,耳邊立刻傳來了聲響:「別喧嘩!你小子要是想活久一點,最好當你沒聽過這事,乖乖看著這井,別讓他出差錯就行了。」

    聽到送藥人語帶威脅,看井的小子趕忙閉嘴點頭,只是他壓不住心底好奇,忍不住還是開口問道:「先生!諸葛亮來這裡,莫非也是來求醫的?可他剛來的時候,學生看過他的模樣,不像是有病呀?」

    「難道你這小子醫術會比我高明?你都看得出沒病,我張機就看不出來?」

    送藥之人,正是寫下了《傷寒雜病論》,醫術能與華陀比肩的醫聖張機。

    那人聽張機如此回答,不禁更起好奇:「他沒病,先生何必給他用藥?學生記得你說過,是藥三分毒,這藥若是吃的多了」

    話剛說到一半,突然一道冷聲傳來,硬生生插斷了他的話:「小兄弟,藥吃的多了,會怎樣呀?」

    張機一聽到這聲音,趕忙將身前徒弟拉到了背後,轉過頭對著來人便說:「大人!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亂語罷了,大人您可別跟他一般見識。」

    難得見到師父對人如此客氣,小徒弟雖然給他護在身後,眼珠子仍是沒分寸的亂瞄,頭一偏,就見到了那人的模樣。

    沒想到那人說的一口流利漢語,卻是金色的頭髮,藍色的眼珠,與漢人大相徑庭。小徒弟口沒遮攔,直白的叫道:「這……這哪來的蠻子?」

    張機一聽便知事情要糟,他還沒來得及轉頭叱喝,眼前的羅馬人便已消失了蹤影,張機一扭頭,就見他徒弟忽地暈了過去,伸指一探,脈搏鼻息都給打亂了,雖然僥倖保住了一條命,可醫好了也得留下禍根。

    張機心痛不已,抬頭瞪向了那羅馬人,卻給他一句話堵了回來:「先祖遺訓,你應該還沒忘吧!」

    「張機……不敢忘!」

    張機眼中的怒火,硬生生的給「先祖遺訓」四個字壓了下去,他知道身前的羅馬人,追本朔源,其實也是漢人出身。

    這些人受老祖宗張良所托,遠赴西域培植勢力,為了在異域站穩腳跟,可說是吃盡了苦頭,雖然後來與異族通婚,外型樣貌有所改變,但這些人從小就被灌 輸了效忠大漢的思想,誰要說他們不是漢人,絕對是犯了他們的忌諱。他們為大漢江山吃下的苦,出過的力,甚至比那些大漢皇帝還要多,誰都不能否定他們替大漢 作過的一切。

    羅馬人見張機識相,也不再多追究,轉頭移開橫木,一邊向井底看去一邊問道:「張先生,諸葛亮的情況怎樣了?」

    「一切順利,他已喝了兩天的百草汁,再有五天時間,就要大功告成。」

    「好!只要百草換脈能成功,即便面對黎聰,諸葛亮都有能力自保,我只要再留下所羅門王的秘寶與他,讓他有能力保得劉家子孫不死,便能安心啟程,趕赴關外召集大軍,匡複我漢室河山!」

    暗箭門想恢復大漢榮光,想一統三國天下,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要先保住劉禪的性命,保住他們的皇帝。

    而要保住劉禪,就得先保住諸葛亮,否則依胖子那天在五丈原上顯露的身手來看,就怕援軍還沒到,西蜀已給人踏成一塊平地,劉禪也給那胖子剁成了一團肉泥。

    羅馬人的心思,張機自然明白,只是當他聽到了「關外大軍」幾個字時,渾身是不自覺的顫抖,幾番斟酌了言詞後,才與那羅馬人問道:「大人,您在關外的軍隊,指的是羅馬軍隊?」

    「不管是什麼軍隊,都是幫劉家打天下的軍隊,羅馬人還是漢人,有差別嗎?」

    張機聽完這話,臉色是愈加難看,他雖然深知先祖張良的遺訓,要替劉家人守住這片江山,可對於張良的諸多作法卻頗不以為然。

    幾年前,張機曾經到過邊關,看過那些被鮮卑人肆虐過的莊園,見過那些被當作奴隸使喚的漢人。

    番邦異族是洪水猛獸,那些人根本沒把漢人當作人看待!

    若是靠這樣的人打下江山,還能稱作大漢江山嗎?漢人還能在上頭安居樂業嗎?

    張機面色沉重,那羅馬大漢卻是視若無睹,又再說道:「不過,羅馬與大漢相距何止千里,上一回教皇派了白晝騎士團過來,單單一趟旅程便花了三個多月,路途中更死傷了不少將士,若是我再回羅馬請教皇出兵,一來一回,變數實在太大。」

    「莫非張家在關外還有勢力?」

    張良實在太聰明也太仔細了,他既然連遠在千里之外的羅馬都能算進來,在關外做些安排,又有什麼困難呢?

    只是,蠢人要是犯了錯,頂多是把自己的命給賠上,可聰明人要是犯了錯,怕就不只是賠上一兩條人命能解決的了。

    「匈奴、鮮卑、羯、氐、羌,這域外五大胡族,都有我張家子孫潛入臥底,只是如今他們根基尚淺,羽翼未豐,若再有幾十年的時間累積實力,繁衍子孫,想必五族定能在他們全盤控制之中……只是眼下等不了那麼久,我這次出關,便會讓他們盡起手下兒郎,發兵入關!」

    直到這時,張機才完全知曉了張良的安排,但他沒有驚喜,只有驚嚇。

    「讓五胡入關?」張機心中震駭,手上一個不穩,小徒弟的身子滑落在地:「域外胡族兇狠成性,讓他們入關,無疑是引狼入室!」

    羅馬人的一句話,又把張機堵在了當場:「這些事情,諸葛亮可是舉雙手贊成的,先生要是有疑問,就去問他吧。」

    話一說完,羅馬人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天井外,只留下張機一個人獨自發楞。

    諸葛亮同意了?張機看著井裡頭那人,怎麼看都看不穿他的心思。

    堂堂西蜀丞相,三國裡唯一以大漢正統自居的蜀漢丞相,竟然同意讓胡族入關,同意五胡亂華!

    張機實在不懂,他靜靜的看著諸葛亮,聽說,諸葛亮出兵五丈原以前,曾經上了一策出師表給劉禪,那裡頭有句話,實在是震撼人心。

    「臣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張機淡淡的念了出來,良久後,才低頭說道:「這麼做,值得嗎?」

    「師父……這事其實沒有值不值得,只有願不願意。」

    東城外,烏江邊,胖子望著江裡波濤,似乎是勾起了什麼回憶,突然出了神。

    「徒兒貪生怕死,一向愛惜羽毛,可直到最近才發現到,有些事,比一身羽毛重要的多了。」

    周循在他身後,儘管是一臉淡定,可眼神裡的掛懷卻是怎麼也藏不住。

    離開漢中以後,他與胖子連夜趕路,這一路上,他什麼都說了,從胭脂樓與暗箭門的恩恩怨怨,張良如何讓漢室不朽的偉大計畫,還有,周循對於北伐曹魏,西征蜀漢所做的一切準備。本來以為胖子聽到這些以後會激起心中鬥志,可沒想到胖子不改初衷,仍是一心要找諸葛亮報仇。

    周循歎了口氣,搖頭說道:「戒癡,不過幾年時間……你變了很多啊!」

    胖子嘴角上揚。

    他變了很多,周循又何嘗不是?

    一個少林寺的清修和尚,不過換了副軀體,竟然將整個胭脂樓制的服服貼貼,看他對北魏與西蜀定下的計畫,其中更不乏陰謀詭詐,難道,就因為胖子在天榜上寫下了周循的名字,在龍門潭替周循改變了命運,所以就讓周循的性格有了一百八十度的改變?

    胖子不知道,也不想去知道,他搖了搖頭:「師父,徒兒不肖,為了顧及兄弟周全,怕是無法助您完成大業了。只是,既然師父早已料到暗箭門會幹出哪些勾當,相信是不會讓他們得逞的,至於諸葛亮……您放心,我不會讓他好過的。」

    見胖子神色堅定,周循往前走了兩步,來到了烏江畔,望著滾滾江水,長歎一聲:「為師有些事沒跟你說……周家的人與我有些因果關係,為師欠了他們,尤其是周瑜。想來此生只有替他完成心願,助東吳執掌天下,才算報得他那份恩情,其實我」

    周循這話,無疑是默認了一些隱晦往事。胖子見他還要再說下去,怕聽到什麼不想聽,不願聽的消息,大手一擺,便攔下了周循:「師父,你再說下去,恐 怕就要墮於因果了。其實你現在做的並沒錯,關外胡族雖說是張良的安排,但史冊記載的五胡亂華,時間可還沒到,由此可知,暗箭門潛伏在域外胡族裡的勢力,怕 是尚未成熟。

    「現在他們強硬發動胡族入侵,若是一個拿捏不准,或者胡族生了異心,失了控制,只怕中原百姓就要受苦……師父,你做這些事,不只是在還恩情,也是在給百姓們消災難啊!」

    見胖子把話扯開,周循明白他的意思,閉口不再多談,低頭又望向了烏江江水,良久後,才伸手指向了江中一處漩渦:「人各有命,你既然做出了決定,為 師也不便攔你。那處漩渦便是我所說的秘地,雖然有改天換命的造化,卻也是兇險萬分的絕地,你這一去,即便這身功夫復原了,只怕也會留下什麼後遺症……你當 真不後悔?」

    當初周循勸胖子回來,正是不想他自尋死路,要他在東吳安享晚年,可是胖子不聽勸,懇求了許久,才從他師父嘴裡套出了這個地方。

    史冊記載,項羽兵敗垓下,退守烏江時,烏江亭長曾經駕船來到江邊,與項羽說過一句話:「霸王!只要能過烏江,必能東山再起,霸王可願上船?」

    當時,項羽只以一句「無顏見江東父老」,便斷然拒絕了烏江亭長的美意,隻身回頭再戰,殺了劉邦軍三千多人後,終是命喪烏江,魂斷九泉。

    直到今時今日,胖子才從周循的嘴裡得知,烏江亭長不是讓項羽重回江東,累積實力他指的,是烏江上那座漩渦。

    看那漩渦表面毫無出奇之處,可既然有了前人的證實,胭脂樓又有記載,想必是兇險萬分。但,他要東山再起,要解決諸葛亮這個心腹大患,要替甘甯、郭奕報仇,即便是刀山火海,都得走一遭!

    「為了兄弟,老子不後悔!」

    撲通一聲,胖子頭也不回,就這麼從烏江上跳了下去,那濺起的水花,瞬間就淹沒在滾滾洪流之中,他的身影,再也沒有出現在烏江上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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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7 00:49:44

第六章 無法可破的盾

魏太和三年,蜀建興二年,吳黃龍元年。

    三國鼎立以來,吳蜀最激烈的一戰,即將展開。

    「爹!時辰到了!」

    最先動身的,不是位在街亭戰場的吳軍,或是處在五丈原上的蜀軍,最先出發的一支隊伍,是張飛的黑虎軍。

    五千名士兵都在魯定接應之下,扮成了吳軍模樣,他們整軍備馬,就準備直搗黃龍,好殺吳軍一個片甲不留。

    「讓掌旗的把軍旗換上,別露出馬腳了。」

    張飛見身後子弟兵,都已換上了吳軍將士的衣裳,那桿軍旗登時是顯得格格不入,黑色大旗上一個大大的「張」字,任誰都知道是他張三爺來了。

    張苞沒這麼仔細,撓著頭便與張飛說道:「爹!現在離街亭戰場還有百多裡路,咱們等快到了再換,行不?東吳那魯家大旗,咱怎麼都看不順眼?……唉呀!」

    聽到張苞抱怨,張飛大手一揮,便拍上了他後腦勺。

    「你他媽是當東吳沒人了是不!你小子再敢擅作主張,出了意外,我一定拿你給底下的兒郎抵命!」

    張苞給他爹訓的不敢還手,只得吩咐掌旗官趕忙將軍旗換上,只是嘴裡仍嘟嚷著,在嫌那東吳軍旗礙眼。

    但不得不說,一生戎馬,經歷過大小戰陣數十仗後,確實是讓張飛成長了不少,那軍旗才剛換上,就見不遠處有煙塵揚起。

    樊城雖然在魯定管轄之內,但這裡畢竟是東吳地盤,張飛的大部隊,一路上是躲躲閃閃,哨兵放的相當多,就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衝突,更是不想洩漏了行蹤。

    可現在眼皮底下,居然有支部隊這般靠近了,他們還渾然不知,實在是叫張飛氣惱。

    他一擺手,便與張苞說道:「帶一隊人馬上去,說咱們是要往街亭戰場助陣的援軍,要是騙不過了,別留下活口!」

    見到張飛手上五指併攏成刀,那下砍的動作,讓張苞是興奮不已。

    他們的部隊如今已換上東吳官兵的裝扮,走的路也不像來時是繞祈山小路,大部隊走在官道上,說是援兵,確實是挺像那麼一回事的。

    張苞呼喝一聲,召來三五親衛,就準備用腰間權杖,上前蒙混過關,可沒想對方來的極快,他才剛揮下馬鞭,已經看到了對方的身影。

    「爹!是我們的人?」

    官道之上,只有兩人四馬飛奔而來,看他們的模樣,似乎是有緊急軍情稟報,才會一人二馬的疾行。

    但不論如何,他們身上黃褐色的盔甲,已說明了兩人身分。

    是自己人?難怪外頭那些探哨沒有回報……張飛暗地裡琢磨,不知道這兩人送來的是什麼消息,扭頭便與張苞說道:「上去!叫他們報明身分,有什麼事下馬再說,別衝撞了大軍陣式。」

    「是!」張苞領命而去,來到大軍跟前十多丈,才要高喊「來人下馬」,那馬兒似乎是腳力不支,前腳一彎,已將背上騎士摔了下來。

    見到那騎士狗吃屎的模樣,蜀軍裡沒有人敢笑出聲,看來這的確是緊急軍情,只怕是戰況有變了,張飛也看出了其中端倪,沒等張苞問話回來,已經駕馬趨前,趕到張苞身邊。

    可就在他人還在張苞身後數丈時,那傳令兵已是抬頭喊道:「將軍不好了!丞相的計謀走漏了風聲,東吳與北魏已連成一氣,向我軍發動攻勢了!」

    「什麼!」張苞趕緊下馬,與那人問道:「那丞相呢?丞相有沒有什麼吩咐,是不是要我軍趕快過去援助?」

    「不!丞相要三將軍趕緊把隊伍帶去一個地方!」

    「什麼地方?」

    「陰曹地府!」

    巨力破空而來,張苞還沒反應過來,身後張飛已從那人口音聽出了破綻,這人是個南蠻子!

    「蠻子!休傷吾兒!吃我虎裂腳!」

    來不及取蛇矛應戰,張飛一縱身,身形猶如猛虎下山,一條腿鞭直撲那人面門而去。

    「象拔舉鼎!」

    那蠻子見張飛後發先至,知道比速度,猛虎猶勝巨象一籌,雙拳只得從張苞身前轉向,急忙往頭頂擋去,恰恰撞上了張飛襲來的一腳。

    轟聲作響,張苞給他爹救下,整個人這才反應了過來,頓時是怒火中燒,剛要發作,衣襟後領卻被張飛大手一拉,人就給帶的連退數丈。

    張苞被這動作弄得是不明所以,他嘴上才要叫嚷,突然耳邊傳來一聲大響,眼前的官道,居然生生的下陷了一尺有多。

    「嘿!閃的好,不然老子這蠻象動地跺,可不是誰都承受得起的。」

    那蠻子身後,一尊南蠻戰象高舉象鼻,張口長嚎,端的是威風凜凜,這好好的一條官道,竟被他本命戰象撼地一擊,給震的滿目瘡痍。

    張苞雖然沒見過這人的模樣,卻聽過這本命獸,哼聲便叫:「南蠻戰象!你是蠻王手下第一將,蠻將兀突骨!」

    為了背剛才那幾句騙人臺詞,兀突骨可是吃盡了苦頭,幸好這段日子在東吳給長老孟節逼著,苦學漢語,說起漢話來,總算不會再坑坑疤疤了。

    兀突骨心知自己身手不及張飛,只能與張苞一拼,但剛才兩招不落下風,已給了他十足信心,扭頭從馬上取下了兵器,鐵背脊黎朵往地上一杵,放聲便喊:「知道是本大爺,還不快點跪地求饒!」

    「蠻子放肆!爹!讓孩兒去討回顏面!」

    「事到如今,兔崽子還只記掛著臉上顏面!」張飛虎爪如鋼似鐵,抓著張苞怎麼都不放開,如雷般的吼聲,立刻灌進了張苞雙耳:「給老子鎮定點!你先看看四周再說!」

    官道外,便是山陵深丘,張苞沒看到人影,卻見到了丘壑之間不時激起的煙塵。

    南蠻人沒有陣仗,即便他們有藤甲兵和象兵兩樣兵種,但南蠻子作戰,從來都不靠什麼行軍陣仗,情勢對的時候,就是一古腦的衝鋒,情勢不對,便如山間野獸,做鳥獸四散。

    張苞從那些煙塵裡,嗅出了血腥味:「有五六千人……」

    張飛取出蛇矛,矛尖指向四周,說道:「咱們四面都派了探哨,可無一回報敵情,想一口氣拿下咱們所有的探子,再把隊伍分散兩側包圍,區區五千人可辦不到。」

    見到敵軍勢大,張苞卻不怎麼擔心,只是突然想到了諸葛亮派下的任務,語帶擔憂的說道:「爹!那咱們怎麼辦?若是給這些蠻子耽擱了,趕不及回到街亭,怕丞相那裡不好交代啊!」

    「臭小子,現在知道問怎麼辦了,剛才你不是意見挺多的?」

    張飛又借機訓了兒子幾句,見張苞總算有反省之意,這才開口說道:「你留下一千兵馬,由爹負責斷後。」

    話還沒說完,張苞聽到父親要親自斷後,不禁急道:「爹!這蠻子本事有限,不如讓孩兒……」

    怕兒子不聽勸,張飛只得把話說個明白:「還多話!你以為南蠻子出現在這,會是偶然嗎?丞相的計策,怕真是走漏了風聲,街亭那就怕戰況有變,你趕緊帶隊離開,這蠻子不是爹的對手,爹解決他以後,便會跟上。你跟他功夫相近,一時間若分不出勝負,就怕事情會更麻煩!」

    聽到街亭戰況有變,張苞也知道不是鬧脾氣的時候,轉頭正要按張飛吩咐,準備留下千人斷後,不遠處卻傳來了一聲長笑。

    「當年長阪橋上放聲一吼,嚇退曹操七十萬大軍,張將軍從此威名遠播,我孟獲何其有幸,能在此得見賢喬梓。今日咱們難得見面,不知兩位能否賞臉,與孟獲共謀一醉啊!」

    與兀突骨同來的另一人,正是南蠻大王孟獲,他這一現身,即便張苞不顧他父親安危,有心要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張苞策馬趨前,來到張飛身邊,輕聲叫道:「爹……」

    「哼!蠻王孟獲不過是手下敗將,爹連他的老巢都打下來了,還怕他區區一人?照我吩咐,分兵突圍!」

    「是!」

    聽張飛這麼說,張苞赫然想起,幾個月前在五溪寨,張飛就曾勝過孟獲一次,即便現在多了個兀突骨,但天人之間的戰鬥,哪有龍將插手餘地?他剛放下心,一轉頭,耳邊突然傳來了幾聲巨響。

    轟聲不絕於耳,張苞猛地轉頭,就見孟獲身邊地上,佈滿了各色珠子,孟獲嘴角一揚,登時笑道:「敬酒不吃吃罰酒!當日在五溪寨,我被武侯連弩牽制,又沒有魂兵在手,今日我專程帶了三千荒神珠過來,你們一個一個,都別想走!」

    一字一句,說的是咬牙切齒。這荒神珠不知有何作用,但當張苞往其中一顆深藍色的珠子裡頭看去時,突然覺得渾身如墜冰窖,他猛地打了個顫抖,直到身前張飛叫喚,這才曉得要運功抵抗。

    「苞兒,帶隊壓陣!」

    這一次,張飛沒有叫張苞先走,天不怕地不怕的燕人張翼德,也看出了個中兇險。

    孟獲的本命七荒大神,不是任何一位天上神祗,而是遠古時候的七種洪荒猛獸,地上遍佈的荒神珠雖有各種色彩,但總歸而言,逃不出七種樣式。

    像那顆深藍色的珠子,代表的就是深淵沼澤。

    傳說洪荒時候,深淵沼澤中藏著一種怪物,身上有八隻像足的觸鬚,洪荒時候的人們,若是有誤闖深淵的,常常會被這種怪物的兩隻眼睛所吸引,那從怪物眼珠裡放出的精光,常常會讓人們誤以為是什麼稀世珍寶,當時那怪物就是靠著這種方法,吞食了成千上萬的人類精血。

    而這樣的怪物,現在正活生生出現在張飛面前,一次,還有七尊……

    蛇矛一舉,胯下烏駒放開了四蹄,張飛臉上灑然一笑,沒有半分畏懼,但他嘴邊喃喃自語的,卻是另一回事。

    「孔明先生,俺老張這次怕是要失約了!」

    區區的七荒大神,想要殺他還不夠分量,但想攔下他卻是綽綽有餘,只怕街亭之戰,張飛的黑虎軍是趕不及了!

    從前有個故事,說的是一個賣兵器的商販,在大街上叫賣兵器。

    那位商販說,他有一把無堅不摧的長矛,還有一張堅不可摧的重盾,準備要賣給有緣人。但是,商販還沒找到有緣之人,卻遇上了找麻煩的人,那人只問了一句話,就讓商販傻愣當場。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結果如何?」

    這故事的結局如何,諸葛亮並不清楚,但他總覺得,他現在的處境,就像那個商販─十一道令箭化身而成的奪命長矛,正撞上了龐統這塊,什麼武器都刺不穿的大盾牌。

    一刻鐘前,預料中的夜雨已經落下,東吳大軍也如諸葛亮所料,展開了夜襲。

    但,張飛的黑虎軍至今仍無消息,北魏邊關將領收了魏延的密信,卻是毫無動靜,就連兩軍陣前,諸葛亮要陳到等人,將胖子的頭顱綁在大旗上擾亂東吳軍心的舉動,也全然收不到作用。

    一夕之間,東吳大軍就像擁有了金鐘罩,學成了鐵布衫,什麼破綻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大帳外,夜雨來的是又急又猛,但雨勢再兇猛,也沒有東吳軍隊來的兇猛,八十一名解煩軍虎衛,組成了一支又一支的衝鋒箭頭,正撞擊著蜀軍大寨。

    東吳的軍隊沒有帶上攻城器械,他們以肉身做盾,用屍體填滿了蜀軍寨外的陷阱,用人命敲開了一條跨越蜀軍寨門的道路。

    龐統說了,這是最後一戰,若是敗了,他們連垂頭喪氣回江東的機會都沒有,等著他們的只有死路一條,諸葛亮這人,從來是斬草除根。

    想活著回江東,只有一個方法,在被殺之前,先殺了對方!

    大雨滂沱,雷聲不歇,在雨水的侵蝕下,連弩箭陣威力大減,從弩弓上射出來的精絕弧線,已壓不住東吳的猛烈攻勢,一裡寬的戰場上,到處都是修羅煉獄。

    從作戰開始至今,諸葛亮收到十封戰報,探子帶回來的消息都不相同,但,都透露著一個同樣的訊息——諸葛亮的每一步,都已落入龐統法眼之中,毫無遺漏。

    「難道,龐士元真把我每一步棋都看透了?」

    捫心自問,若非如此,諸葛亮實在想不出其它理由。但此刻,他會留在大帳裡,不是為了找理由,而是要找出一條活路,讓蜀軍死裡逃生,反敗為勝的活路。

    「報!丞相,探馬回報,趙雲將軍率領的增援隊伍遭遇敵方埋伏,對方有大將馬超、太史慈帶隊,將軍要探馬趕緊回報,告訴丞相,說那四尊祈山童子,怕是趕不及上戰場了。」

    第十一次……

    一次兩次,或許能說是偶然,但整整十一次,諸葛亮已不能再欺騙自己,龐統確實是把他給算透了。

    「臥龍與鳳雛,似乎……就要分出高下了。」

    諸葛亮眼神黯然,想到了當初老師水鏡先生,在給他們定下稱號時,他還對此表示過不滿,以為龐統不夠資格與他並稱。

    當時,司馬徽就說過一句話:「不能相提並論?怎麼不能相提並論?這輩子你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你,這樣還不能相提並論?」

    司馬徽雖然生性好賭,又有諸多不良嗜好,但作為一介大儒,四大仙師,他的眼力絕對不凡。

    現在想起來,自己實在是自視過高啊!諸葛亮歎了口長氣,正要說幾句自嘲的話,腦子裡,卻不停回蕩著司馬徽的那句話。

    「我奈何不了他,他也奈何不了我……」諸葛亮像是著了魔一般,反復咀嚼著這句話,自言自語道:「既然如此,我若是算不透他,他也不可能算的透我,但我安排的種種計謀,居然被他全數識破,莫非……」

    諸葛亮身後,隱隱浮現一道身影,那不該在人間現世的太上老君,又騎著青牛,帶著羅盤,來與諸葛亮作買賣了。

    「轟!」

    雷聲炸響,儘管魯門山與街亭相隔千里,仍舊是在同一片天空底下,狂風暴雨,已持續了大半夜的時間。

    魯門山上,孔孟儒宗的大弟子孔直,一如往常的來到了半山腰巡視,每日早中晚三次,半年以來,從未間斷。

    沒辦法,儘管父親孔融留下了偌大的基業,但孔孟儒宗能夠從諸子百家裡脫穎而出,維持天下第一家的聲勢不墜,其實有泰半的原因,是因為魯門山上的七十二賢人居。

    至聖孔子曾說過「有教無類」,孔孟儒宗也願與人分享賢人居裡的奇功妙法,就是因為這份胸襟,所以士人們願意以儒為尊。

    但,就在半年前,就在儒門法會結束後沒多久,七十二賢人居的陣法,就像從未出現在人世間一般,竟憑空消失在魯門山上。

    儒家創立百年以來,從未遭遇過如此危機。

    一開始,孔直看到長老們三申五令,嚴禁門下弟子洩漏消息時,還覺得挺好笑,可是,當士人之間開始有耳語出現後,孔直就不覺得好笑了。

    不管人們對於賢人居的消失,是如何揣測的,他們最終的結論都一樣——孔孟儒宗私心自具,想將賢人居占為己有。

    孔直當時聽到這話,氣的是七竅生煙,但,千夫所指,無病自死。

    他只能每天每天,到這魯門山上,期盼那忽然不見的賢人居,那憑空消失的魯門陣,又再次回到魯門山上。

    「唉!還是老樣子……」

    還是一樣的石碑,一樣的小徑,但羊腸小徑後頭,卻不是任何一位賢人的住所,孔直走到了小路盡頭,抖了抖手上紙傘,扭頭就準備下山。

    不知道老天爺為何要跟他開這樣的玩笑,難道,這就是亞聖孟子說的「天將降大任於斯人,必先苦其心志」?

    甩了甩頭,把腦袋瓜裡的胡思亂想拋出腦外,孔直自覺不是能堪大任的材料,如今的天下,更沒有姓孔的出來說話的餘地,他還需要擔什麼大任!

    但,老天爺就是這樣,總讓人猜不透,摸不著。

    孔直剛回過神,明明是往小徑出口走去的,可他眼前出現的,卻不是那塊石碑,不是那個出口,在他眼前的,是一塊大大的白沙地。

    「這……這是什麼地方!」

    話音裡帶著顫抖,卻是興奮的成分居多,莫非,這就是七十二賢人居?

    孔直沒到過七十二賢人居,但眼前這片白沙,明顯有幾分古怪,天空中不斷落下的雨滴,打在沙地上,竟像被吞噬了一般,沒給沙地留下半點痕跡。

    「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孔直怎麼都看不出個究竟,只見附近有座小丘,他是孔家傳人,功夫也有虎衛品級,腳下一墊,人已經來到了丘上。

    居高臨下,登時將整座沙地盡收眼底,就見沙地上頭,有兩行大字。

    「九五至尊周馬昭?這人我還真沒聽過,敢自稱九五至尊,好大的口氣!」

    當今天下,除了曹劉孫三人有資格問鼎九五至尊,其它人連想都不用想,孔直正要對這狂妄之徒作一番嘲笑,目光卻被另外一行字給吸引了。

    屠神者?這名號好大的煞氣!

    孔直正兀自訝異著,雙眼再繼續往下看時,突然愣道:「是他!」

    「大夥快看,這就是黎聰!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黎聰啊!」

    那邊正高聲?喊的,是奉諸葛亮之命,拿著黎聰人頭四處張揚的陳到。

    陳到本來以為,這會是個苦差事。

    想那馬家四兄弟、錦帆賊甘寧、蜀中軍神張任,還有姜維跟太史慈,這些東吳猛將,每個都跟胖子有過命的交情,現在陳到把胖子的人頭當球耍,這些人還不拼了命要找他算帳?

    可沒想到,當他舉著大旗,高喊著胖子人頭在此時,東吳一幫將士,居然連正眼都不看他一下,任憑胖子屍首給風吹雨淋,受人辱?,對此,陳到心底是有千百個不解。

    「唉!看來丞相這計謀,起不了作用啊!」

    看著陳到高舉大旗,騎著快馬呼喝過境,東吳將士卻無動於衷,蜀軍裡頭,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作為負責防守北門的大將,孟達聽到這幾近挑釁的話語,是怒目回首,想找尋那聲音的來源:「是誰在妖言惑眾!」

    「這……孟達將軍別動氣!方才是我說錯話了,我掌嘴,掌嘴!」

    啪啪兩聲脆響,孟達一看那人,給東吳一幫賊子打出來的心頭火,只得強壓下去。

    聽黃敘說,這人是員猛將,但就是腦袋差了點,肚裡腸子直了點,看到他給自己掌嘴的那股勁道,孟達也不好多說什麼,更何況……這人其實沒說錯。

    「好了!吳偏將你別再打了,留著力氣,等下準備打東吳那群狗賊吧!」

    孟達大手一揮,不打算再追究胖子的失言,一回頭,想起了黃敘的交代,要他幫忙提攜這胖子一把,只得再回頭說道:「吳偏將,你過來這裡,我跟你說說吳狗的佈陣,等下咱們若是要出營廝殺,你也好有個準備。」

    胖子大聲應是,臉上盡是歡喜之情,正要上前,孟達身邊卻來了一員傳令。

    「將軍!丞相有令,北門交防,守將孟達、劉辟、吳劍三人,即刻到大帳報到!」

    聽到這吩咐,胖子心裡登時漏跳了一拍,故作不解,與身旁劉辟說道:「兄弟,丞相這是怎地?這仗正打著呢!」

    劉辟也是不明所以,不過怕胖子心直口快,又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趕緊回道:「別瞎猜!我看,丞相八成是有任務要交代了,說不定,咱們就要反攻了。」

    孟達在一旁是聽的直搖頭,劉辟這番話,說的也不怎麼漂亮,這「反攻」二字,不就代表他們目前是處於劣勢了嗎?這等喪氣話,怎麼能如此直白的說出來!

    不想再聽兩個粗人攪和,與前來接防的霍峻交代完畢,孟達趕忙帶著兩人,拍馬便往中軍大帳離去。

    三個人在大營裡策馬狂奔,頗是引人側目,沒多久三人便已來到了大帳外。

    目光在幾處陰暗角落來回巡視,都沒有看到埋伏的跡象,胖子對此是安心不少,最少他這個臥底還沒曝光了。

    「你個大熊貓,諸葛賤人既然還沒發現老子,老子等會可就不客氣了。」

    說實話,胖子的任務,在吳蜀大戰開打的那一刻,便已完全結束了。

    以胖子如今的身手及對劍丸的掌握,蜀軍大寨就跟他家的茅坑沒兩樣,想來就來,拉完了連水都不用沖,就能拍拍屁股走人的。

    但,胖子此刻卻還沒走,是因為在他心底,還有一個想法。

    欠錢還錢,欠命還命,諸葛亮欠他的,是時候該還了!

    侍衛放聲通報,孟達一得允准,便帶著身後二人掀簾入帳,此刻正是戰局緊張的時刻,大帳裡就如胖子所想的,只有諸葛亮一個人。

    「諸葛賤人!你是命中註定,今晚要大難臨頭了!」

    心裡暗自竊喜,胖子緩緩移動著身形,刻意走到了三個人的最後頭,準備出其不意,取了諸葛亮的腦袋回去覆命。

    胖子正意淫的厲害,身前孟達已經跟諸葛亮拱手行起了軍禮。

    「幾位將軍免禮,戰況緊急,亮就長話短說了,眼下戰況不利我軍,但亮有一計,當可扭轉戰局,反敗為勝。」

    諸葛亮還有計?胖子又偷罵了這賤人兩句,沒想都已經到這局面了,諸葛亮竟然還有妙計,可以扭轉乾坤。

    不過,管他用的是張良計還是過牆梯,既然諸葛亮把胖子找來了,這計謀就是註定要失敗的了,腳下碎步移動,胖子緩緩靠前,便準備把諸葛亮的計畫聽個仔細。

    只是,諸葛亮卻突然在這時沉默了起來,眼裡閃爍的精光,是盯著胖子一身的肥肉直瞧。

    胖子隱約覺得不妙,可不及多想,諸葛亮已開口說道:「幾位將軍可猜的出來,亮要用的是什麼計?」

    剛剛才說戰況緊急,現在卻要大夥猜謎,諸葛亮到底什麼毛病?眾人面面相覷。

    「丞相恕罪,末將不知。」

    「不知?孟達、劉辟兩位將軍不知……黎聰,難道你也不知?」

    「轟!」

    雷聲炸響,吳蜀大戰,這才要揭開序幕。


第七章 一子落錯

諸葛亮想過,在被拆穿了臥底的假面具後,胖子可能會裝瘋賣傻,抵死不從,也可能索性認帳,暴起殺人。

    但不管胖子會做什麼,諸葛亮都已經準備好了應對之策,他只是沒想到,胖子的反應,居然這麼快。

    「喀啦」一聲,劉辟不但來不及抽出懷中匕首,甚至連腳下狸步都沒踏出來,一條胳膊已經給胖子肥爪硬生生扭斷。

    「當日在赤壁,你用右手射出徐夫人匕,差點奪去我大哥甘甯的性命,今日我就先取你一臂,當作是收利息!」

    「放肆!」

    鬼頭刀從腰間出鞘,孟達見胖子出手如此狠辣,一手拉開劉辟,另一手已高舉鋼刀,往胖子頭上劈去。

    胖子也不閃避,他見行蹤暴露,索性變回了本來模樣,驀地喊道:「本事不濟,就給爺閃邊去!猛鷲爪!」

    見到胖子單憑一雙肉爪,就想與精鋼長刀對撼,孟達不禁嘴角微揚,手上力道加重的同時,放聲笑道:「這對爪子,我收下了!」

    氣勁一催,刀芒立現,孟達身後本命鱷魚血口一張,尖齒利牙就要將胖子雙手咬下。

    孟達萬分自信,當年他在劉彰手下時,便是與石獸李嚴齊名的,逼近龍將中階的武功,更是讓他屢屢威脅張任、嚴顏等蜀中三大將的地位。

    這一擊,絕對是十拿九穩!

    但,即便是張任、嚴顏,遇上了胖子,連屁都放不出一個─李嚴在胖子手下可是連一招都沒走過,這只鱷魚張著血盆大口,居然就想把胖子當成肥肉來咬?

    真他媽嫌命長了!

    刀鋒落下,孟達大笑之間,眼前那只平平無奇的肉爪,非旦沒有皮開肉綻、斷筋碎骨,還箝住了他手上的鬼頭刀,孟達一見到胖子嘴角的獰笑,頓時覺得不妙,才想抽刀再戰,腹部已然中招。

    「碰!」

    這一拳,胖子沒有用上任何招式,卻打的孟達是鋼刀脫手,五內翻騰,孟達騰騰退了幾步,望著那把被胖子抓在手裡的鋼刀,滿是不可置信。

    胖子沒有趁勝追擊,他與孟達一樣,都是往他手上抓著的那把鋼刀看去,不過,孟達是在看刀,而胖子則是在看手。

    若是放在以往沒有虎須怒張護體,別說是淩統的猛鷲爪,就算是趙雲的雲龍爪想硬幹這些神兵利器,等著胖子的,不是血肉模糊,就是血肉橫飛。

    但到了今天,胖子終於可以不必賣血賣肉的過日子了。他手上勁力一發,猛鷲爪輕而易舉,便讓鬼頭刀卷了刃,這爪力之強勁,肌膚之堅韌,全都是拜劍丸所賜。

    「媽的!老子終於也有這天了!諸葛賤人,你想殺老子?老子先送你投胎去!」

    胖子肥頭一扭,腳下施力,就要往諸葛亮身前沖去,只是他雙拳才剛握緊,身邊左右兩側,已有勁風襲來。

    既然知道了胖子的身分,諸葛亮怎會沒有準備?他手上羽扇一搧,登時喊道:「今天你就是插翅也難飛!天雷引!」

    左右兩道刀光落下,胖子這次卻沒敢硬扛,他不是對虎須怒張沒信心,而是這刀招的名頭,實在太大太大。

    「是青龍斬!」

    胖子猛然停下腳步,才想看看這出招之人到底是誰,半空中已是驚雷閃現,一道電光直接燒開了大帳頂端,往他天靈蓋劈了下來。

    諸葛亮說的沒錯,天雷的速度,就算胖子是背生雙翅,也絕對閃避不及。

    狸步?瞬步?一隻狸貓,一條黑豹,難道會比天上雷電還快?絕無可能!孟達躲避一旁,眼神裡的驚駭逐漸褪去。

    胖子就算能徒手抓下鋼刀,捏碎鐵塊,那又如何!現在還不是要給諸葛丞相一雷劈死,不自覺間,孟達嘴邊又彎起了一條弧線。

    與胖子嘴邊,一模一樣的弧線。

    「回聲定位!」

    天雷之快,無人能及,但天雷伴隨著雷聲落下,只要有聲音,胖子這只肥蝙蝠,就不會被烤焦了!

    「轟!」

    天雷撞上厚土,只炸開了一地土塵,卻沒能把胖子燒成肉乾,孟達緊盯著場中的一切變化,驚訝的喊不出聲。

    他明明看見胖子的身形被落雷劈成了兩半,眼睛一眨,才發現那竟然只是殘影。

    這傢伙,還能算是人嗎?

    一男一女……關羽的兒子、女兒?

    胖子看清了左右兩人的相貌,大手按上了腰間劍柄,沉聲說道:「老子就讓你們看看,什麼才是正宗的青龍斬!」

    劍柄上的如意劍膽綻放藍光,瞬息間,劍身立刻發生了變化,從拔劍變成抽刀,等到胖子將兵器拿到手上時,精鋼長劍已變成了青龍大刀。

    青龍刀配青龍斬,這一次有劍丸加持,胖子才將寶刀高舉,刀上滿溢的刀氣,已劃破了大帳頂端的遮蔽,帳外,大雨正逐漸停歇。

    雨停的時候,就是西蜀反攻的時候。

    只是,胖子左腳一踏,青龍斬獨特的步伐,便往諸葛亮身前疾行而去,不必等到雨停,他就要結束這場大戰。

    青龍刀受胖子內力催發,有劍丸輔助加成,光是逼出的刀罡,就足以斷石分金,更遑論青龍刀上化不開的濃烈殺氣,好似一片片的血紅雲彩,遍佈在胖子四周。

    血紅霧氣之間,滅世青龍正在伺機而動!

    胖子一連七步,步步都踏在諸葛亮的退路上,從劍關裡練出來的刀技,讓他這招青龍斬,絕對是避無可避,如果被這一刀砍中,就是大羅金仙都沒得救。

    但,諸葛亮面對眼前凶獸,卻是動也不動。

    胖子看在眼裡,幹在心裡,他當然知道諸葛亮有什麼倚仗,只要來一招「水中月」,放出水影分身,胖子的青龍斬就成了肉包子打狗,打多少這賤人就能吃多少,一點都不為難的。

    「嘿!你個小樣,今天就讓你知道,老子跟聖鬥士一樣,同樣的招式在老子眼皮底下,可不能用第二次啊!」

    胖子淩空躍起,青龍刀從血霧之間破開,就在他雙手高舉之時,諸葛亮果然如他所料,羽扇一搖,就要說出那三個字。

    「水中……」

    「寒冰吹息!」

    胖子大口一張,帳內溫度隨即下降,有如嚴冬般的酷寒,立刻降臨人間。

    水中月化出的分身才剛出現,便給這吹息凍成了寒霜,諸葛亮道術施展失敗,身影立即現形,胖子一扭身,滅世青龍已是張牙舞爪,要將諸葛亮活吞落肚。

    「你個大熊貓,諸葛賤人,你這次要還不死,老子就給你洗衣擦鞋做奴才!」

    一刀劈落,轟聲響起,整座營帳禁不住刀氣摧殘,登時倒塌。

    青龍斬尚未施放完畢,胖子已是喜上眉梢,他這一刀沒有落空,諸葛亮更是毫無反抗,那散落滿地的屍骨殘骸,腦漿血塊,都在說明一件事——

    諸葛亮已然授首,死在他刀下了!

    「哈哈哈哈!老子終於……」

    「地矛刺。」

    終於怎樣,胖子還沒說出口,耳邊傳來的一個聲音,頓時讓他愕然。

    怎麼可能!

    胖子才要回頭看個明白,周圍的黃土地上,好像被裝了機關陷阱,一根根的長矛利刺,整片整片的出現,根本就是要把他插成一根串燒。

    「媽的!千重腳!」

    沒想到又給諸葛亮欺騙了感情,胖子怒氣橫生,大腳往地上一蹬,也不閃避,就見他腳下土塊猛地龜裂,整座營帳忽然往下陷了幾分,地矛刺還沒沖出地面,就被千重腳的暗勁踢了個粉粹。

    胖子一扭頭,看到的,果然還是諸葛亮。

    「莫非是雙胞胎?」

    胖子可以肯定,方才他手上的青龍刀,絕對是殺到人了,諸葛亮就連飛濺出來的鮮血,潑到他臉上都還有些溫熱,怎會有假?

    「胖子,你果然是傻豹一隻,那是道術『李代桃僵』,你剛才殺的人是孟達,不是諸葛亮!」

    一經武伶玉提點,胖子趕忙回頭張望,果然,場中已無孟達蹤影。

    「操!虎毒不食子,諸葛亮連自己人都不放過,真他媽禽獸不如啊!」

    諸葛亮逃過一劫,攻勢便如海潮洶湧,不給胖子任何空隙,手上羽扇一招,四面八方就傳來了轟隆隆的聲響。

    「滾石沖。」

    話音落地,一顆顆比人還高的巨石,立刻朝著胖子急速滾動而來,看那架勢,諸葛亮根本是把他當成了保齡球瓶,準備將他輾成了肉醬喂狗。

    胖子手中青龍刀藍光閃現,一經變化,就聽他高聲喊道:「回天!」

    曹植的驚世劍技再現人間,長劍舞出的星河繚繞,讓胖子變成了一座小型龍捲風,立刻將撞來的巨石攪成了一地粉碎,身形轉動之間,諸葛亮那陰冷的嗓音,已飄進了胖子耳裡。

    「上一回,我不過用了借東風、擂木攻、炬石轟,已將你逼進死巷,可想不到短短一年過去,你竟有這等本事了。」

    上一次胖子在諸葛亮手下,是連滾帶爬的逃出成都。

    可如今再次重逢,短短一年竟恍如隔世,羽扇搧出的道術,已無法對胖子起任何作用,諸葛亮冷著聲,一字一字繼續說道。

    「當初亮就有個感覺——在成都那夜,沒殺了你,實在是我畢生最大錯誤。」

    「現在才放馬後炮?晚了!」

    胖子隨口應和,手上長劍卻已變做長槍,準備要施展獨角獸的螺旋疾刺。

    他如今身在敵營,雖然諸葛亮初時托大,結果給胖子打了個灰頭土臉,但不可否認,諸葛亮還是佔有絕對優勢。

    只要時間一長,黃忠父子收到消息,甘寧幾個恐怕就只能給胖子收屍,既然如此,他實在沒必要聽諸葛賤人繼續打嘴炮。

    槍頭一挺,胖子弓身向前,姿勢就如利箭在弦,槍尖正對著諸葛亮的咽喉不放,一凝神,身後黑豹浮現,腳下就準備踏出瞬步,好取他性命。

    諸葛亮見胖子如此模樣,仍是無動於衷,嘴上喃喃念道:「晚了嗎?」

    「當然!」

    這聲音剛停,長槍已經送到了諸葛亮跟前,胖子與諸葛亮之間,不過十來步的距離,瞬步一點,長槍就要送進諸葛亮咽喉來奪命。

    電光石火之間,胖子沒看到諸葛亮做出任何反應,只見到他嘴角微微一揚,盯著胖子笑道:「現在殺,還不晚!」

    胖子一顆心全提了起來,諸葛亮這人雖然嘴賤,但說話很少打折扣,他不敢怠慢,手上螺旋疾刺加大了力道,長槍破空,竟發出了利箭離弦的呼嘯。

    這聲音的盡頭,可能有兩種結果。

    一是他一槍就把諸葛亮刺個對穿,長槍入肉,自然會發出噗的一聲;二是諸葛亮用了什麼金身護體的功夫,被長槍撞開,那聲音就會是轟的一聲。

    兩種聲音,代表兩種不同的結果,可胖子怎麼都沒想到,這嘯聲的盡頭,卻是什麼聲音都沒有。

    諸葛亮伸手一提,那急速旋轉的槍頭,就被他這麼牢牢的握在了手裡。

    胖子眼裡盯著的,都是諸葛亮那纖細的脖子,見到槍頭居然在他咽喉前幾寸之處,停了下來,不禁大駭。

    「不可能!你……」

    諸葛亮當然接不下這一槍,但要是太上老君,那可就另當別論,胖子一見到眼前那頭青牛,以及牛背上的老頭,目光便緊盯老頭的手指不放。

    他還記得,諸葛亮有招技能,就是用手指拐帶別人本命獸的招式,好像叫做……

    一指點去,高潮不停?

    「一指點化,獸魂召來!」

    是這招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太上老君才剛鬆手放開了槍頭,食指已經緩緩伸了出來。

    胖子身形急退,腳下瞬步才墊了幾次,兩人之間已拉開了好長距離。

    只是,閻王要人三更死,那人活不到五更,小小閻王都有如此威嚴,更何況是地位淩駕其上的太上老君。

    那手指尖端就像一座宇宙黑洞,要把世間萬物都吸進洞中,兩人距離雖遠,但那黑洞吸力不減,直吸的胖子是站不穩腳。

    更糟糕的,是他識海裡的文武伶玉,兩人難得的異口同聲,都是在叫糟。

    「媽的!諸葛亮你想跟老子搶女人,做夢!絕對領域!」

    沉聲一吼,胖子手上長槍,立刻變做數十條細絲棉線,布下了天羅地網。只是這羅網裡,抓的不是諸葛亮,而是剛才被胖子斷了一臂,正在一旁喊疼的劉辟。

    諸葛亮用李代桃僵,胖子就來個移花接木!

    棉線往劉辟身上一纏,這傢伙連什麼狀況都還沒搞清楚,已經被胖子猛力一扯,拉到了身前。

    胖子手裡有了人肉盾牌,接下然是見招拆招,諸葛亮想吸,胖子就讓他吸個夠,瞬步踏開,胖子已沖到了老君身前,劉辟的腦門給胖子一壓,直接撞上了那枯槁的食指。

    就如蒼蠅嘗到了蜜,豺狼見到了血,劉辟連反抗都沒有,身子一挺,體內的本命狸貓突然就竄出了體外,只見太上老君腰間葫蘆一開,那狸貓颼的一聲,已給收了進去。

    胖子本以為這招式只是將人的本命獸魂給取走,沒想到劉辟原本僵直硬挺的身子,就在本命狸貓脫體的時候,突然爛成了一灘泥,太上老君那一指,不僅逼出了他本命獸,還震碎了他體內的經脈骨骼。

    「好毒的招式!這根本是一指點去,要你沒命啊!唉,劉辟跟到這麼個上司,真是活該倒楣了!」

    胖子避過一劫,出奇的沒有還擊,而是嘴裡嘖嘖有聲,數落著諸葛亮的不是,他會這麼做,是因為他已經有了倚仗!

    果然,諸葛亮眉頭一皺,才要故技重施,取胖子性命,胖子那根肥手指,已經搶在他之前,抬了起來。

    「你他媽仗著自己指功了得,成天就是在拐帶良家婦女,今天老子也讓你嘗嘗這滋味——一指點化,獸魂召來!」

    內力送到識海之中,對著文武伶玉喊出招式之名,胖子雖然不知道這招式的內力走向,但他打定主意,怎麼也得壓下劍丸反噬,讓伶玉使出這招。

    只要把諸葛亮變成了大陽痿,西蜀就算還有十個張飛,胖子都能玩的他魂飛魄散,連渣都不剩!

    食指往前一伸,胖子使力之猛,差點讓手指抽筋,只是,不管他指頭伸的多直,姿勢擺的多像,場上仍是沒有半點變化。

    「伶玉妹妹,你們倆快點回神,老子出招了啊!」

    胖子急著叫人,可腦袋瓜裡,文武伶玉都是沉默無語,半晌後,武伶玉才叫道:「胖子,你腦袋有問題啊?你哪只耳朵聽到姑奶奶說學會這招的?」

    「沒學會?不可能啊!諸葛亮剛剛用這招的時候,我看的是一清二楚,沒有半點遺漏,怎麼可能學不會?即便諸葛亮用的是天人的招式,可我連周泰的接天七劍都能學會了,姑奶奶,你就別再玩我了!」

    「哼!誰有興趣玩你?這事姑奶奶早跟你說過了,這天底下有種本命獸的招式,是姑奶奶學不會的。」

    這事胖子記的清楚,愕然回道:「不是銅鏡嗎?」

    「你看那老頭子,手上拿的是什麼。」

    「八卦鏡!」

    太上老君手裡那副文王卦,外型就是一副八卦鏡,現在上頭反射出來的,正是胖子吃驚的模樣。

    「怎麼?戲子不靈?」

    見諸葛亮臉上笑容促狹,八成是早知戲子弱點,胖子不禁氣道:「哼!沒學成又怎樣,你要敢再出手指,老子就把它剁了喂狗!」

    胖子這話純粹是氣話,但他相信,諸葛亮絕不敢再用一指點化的功夫了,不是怕給剁手指,而是怕胖子又拿其它人填數,若不能砍斷胖子雙腿,限制他的行動,這一招只怕再用不得。

    但,堂堂一個三清上神,太上老君,豈會只有這一招?胖子才剛貧完嘴,就聽諸葛亮喊道:「青牛大板角!」

    話音一落,腳下土石立刻晃動了起來,胖子急著要退後,一扭頭,卻發現周圍地面全都被這招籠罩在內,彷佛是有怪物要從土石間竄出一般。

    他的千重腳已然用盡,又不清楚諸葛亮這招的威力,只得以自保為優先,內力往全身經脈一送,虎須怒張立刻護住了全身。

    轟的一聲,胖子還來不及低頭查看,土石間已沖出了一根巨大牛角,上頭的沛然巨力,撞的胖子是眼冒金星,他腳下才騰騰退了幾步,又一支牛角猛地往他撞來。

    一連十三響,青牛角無所不在,胖子雖有虎須怒張護體,全身硬逾鋼鐵,但諸葛亮把他當成大鐘來撞,也不管有用無用,青牛大板角接連一十三下,下下都撞在了胖子身上。

    當初,別說是關平的赤駒斬,就是關羽的青龍刀,都沒在胖子身上留下半點傷痕。

    可沒想到太上老君胯下那頭青牛,威猛更勝青龍,一頓牛角衝撞下來,胖子內腑竟給撞出了內傷,一口血就在青牛板角停止攻擊時,猛地吐了出來。

    胖子不敢大意,回春手迅速治療著體內傷勢,他知道時間已過去不少,雖然眼下機會難得,但諸葛亮有太上老君作打手,就連跨下那頭青牛都能把他玩的欲生欲死,胖子尚未突破天人,只怕還不是對手。

    心知拿諸葛亮沒輒,胖子看准方向,就要突圍而出:「你個大熊貓,大丈夫能屈能伸!胖子報仇,十年不晚,今晚就先放你一馬,咱改天再來!」

    胖子說走就走,全然沒把在場眾人放在眼裡。只是,諸葛亮很少會犯同樣的錯誤,胖子或許能從他手中溜走一次,但絕不會有第二次。

    「梭織十錦緞!」

    颼颼之聲不絕於耳,胖子才想以破軍槍引開眾人注意,背後卻傳來了一聲嬌喊,接著,胖子就聽到識海裡頭,武伶玉的聲音傳來。

    「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是黃月英本命織女的技能,能在瞬間縫出一塊密不透風的棉布,你小心了!」

    瞬間織出一塊棉布,實在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技能,更不會讓武伶玉說出「小心」二字。

    胖子才想轉頭看看黃月英用的什麼把戲,一扭頭,一塊比他還高還大的白棉布,已經迎面罩了上來。

    從脖子以下,那棉布就跟打陀螺一樣,在胖子身上轉了幾轉,眨眼間,已將胖子一身肥肉,連同手腳都捆成了一塊叉燒。

    「不好!看老子的火……」

    「火牆」二字還沒說完,胖子脖頸上,已被架上了一柄腰刀。

    「胖子,好久不見了。」

    說話的,正是以梭織十錦緞拿下胖子的黃月英,她對胖子也是心懷恨意,但自幼受父親黃承彥這個大儒的影響,談吐之間,很少有惡毒的話語,只是聲音冰冷罷了。

    胖子也懶得跟她套交情,別說時間已拖的太久,現在他行動不便,只要諸葛亮一追上來,他絕對是小命休矣。

    「天威難測!虎賁!」

    音殺與凶煞齊出,黃月英猝不及防,整個人立刻被震退數步,胖子見機不可失,手上青龍刀就要生出變化,好撕破這塊棉布。

    只是,青龍刀才剛變化成狼牙棒,撐破了棉布一角時,已經晚了。

    諸葛亮冰涼的大手,已放在了胖子天靈蓋上。

    第一次,胖子打從心底,冒出了深深的恐懼。

    「不!」

    「掌落虛空,獸魂破碎!」

第八章 滿盤皆輸

雨停的時候,東吳的攻擊也停了。

    但不代表這場戰爭到了尾聲,反而,才剛要開始。

    「甘將軍,元帥有令,現在就讓親衛營的弟兄退下來,與虎衛營合併後,準備總攻!」

    雨中大戰,東吳借著諸葛亮幾次判斷錯誤,占得了優勢,但有優勢,不表示沒有損失,尤其是沖在最前頭的親衛營,營裡兩千死士,如今只餘五百。

    但,一千五百條人命,有他們的價值,如今蜀軍營寨,除了黃忠負責把守的南門,其它東北兩門,都已露出了疲態,營門隨時有被突破的可能,東吳現在缺的,就是最後一股勁。

    而龐統也正在準備那股勁,凝聚東吳最強的力量,給蜀軍重重的一擊。

    大軍當中,龐統不停的調派兵馬,他沒有如諸葛亮預期,犯下逐次用兵的大忌,反而是諸葛亮如他所料,做出了分兵包圍的錯誤判斷。

    諸葛亮胃口太大了,他想一口吞下東吳這塊硬骨頭,所以將十萬大軍分做數支,想團團圍住東吳,好一次趕盡殺絕。

    可惜,力分則散,聚則強,陸遜派出的援軍,已拖住了諸葛亮那些伏擊部隊的腳步。

    東吳與西蜀實力相當,窮盡西蜀國力,可以湊出十萬將士,東吳自然不會少於這個數目,諸葛亮派出的四支隊伍,共帶走了四萬人,恰恰與陸遜派出的援軍數目旗鼓相當。

    只是,數目雖然相同,情況卻是不同。

    四支伏兵,都是潛入吳境,準備從吳軍背後偷襲,他們有諸葛亮派去東吳的內奸接應,可說是如入無人之境。

    但他們卻忘了,他們站的地方,始終是東吳的地盤,他們有人和,陸遜的援軍卻有地利。

    孟獲、兀突骨攔下了張飛;馬超、太史慈截住了趙雲;蜀軍剩下的兩路,即便有嚴顏、馬良的帶領,遇上周泰、蔣欽、徐盛、呂蒙,怕也只剩死路一條。

    蜀軍這一戰,敗相已露,只要再拿下街亭,這一仗,他們就是大獲全勝了!

    而街亭戰場的重要,龐統心裡也是清楚的很。

    所以他打一開始,就把五萬大軍都投入了進攻的行列,可憐蜀軍還以為東吳背後仍有自家伏兵,初時打的是縮手縮腳,都等著看東吳被偷襲時,那驚慌失措的神情。

    只是等到消息傳來,發現自家伏兵趕不及時,蜀軍的士氣,已是一蹶不振,現在只怕營門一破,今晚的勝負就要分出。

    「到時候只要諸葛亮一退,咱們回頭包夾,東吳境內那四支伏兵,便是甕中之?了……」

    龐統自言自語,嘴裡念著的都是接下來的佈局,為了這一晚,他已算過了無數次,不管是白天晚上,醒著睡著,想的都是這一局。

    他已經把胖子跟郭奕給賠進去了,要是拿不回相對的報酬,他恐怕只有以死謝罪。

    「元帥!甘甯、馬鐵兩位將軍已將虎衛營與親衛營合併,正在等候元帥命令!」

    「讓他們把解煩軍武燕都帶上,湊足五千人在東門待命,我們大軍進攻北門。告訴甘寧,我們聲東擊西,只要發現蜀軍從東門離開,不管要死多少人,一定要把東門拿下!然後衝垮蜀軍!」

    龐統看的很准,蜀軍在東門的防守已是搖搖欲墜,他刻意攻打北門,就是要吸引蜀軍注意,然後一舉攻陷蜀寨。

    但,五千人要拿下蜀寨,實在很險,儘管龐統從一開始,所有的計都是險計。

    他還記得,他老師司馬徽曾經說過:「一昧的走險棋,小心一子落錯,滿盤皆輸啊!」

    但,面對諸葛亮的料敵機先,龐統只能出其不意。

    他勝過諸葛亮的時候,用的從來也都是奇招險計。

    「屬下遵命!對了,元帥……馬鐵將軍有件事,要屬下幫忙傳達……」

    「去吧!馬鐵想說什麼,我心裡明白,你跟他說,此戰過後,若是胖子有什麼意外,龐統任憑處置!」

    胖子處境如何,龐統自然明白,諸葛亮不是蠢人,他的一切佈置都給龐統看穿,怎麼想也會想到蜀軍裡有內奸存在,胖子此刻還沒逃出來,只怕已是凶多吉少。

    但這裡是戰場,不是講兄弟義氣的地方。

    傳令兵領著命令離開,東吳大軍正在緩緩的轉移方向,龐統望著蜀軍營門,準備要發出最後一次的進攻命令,那蜀軍哨樓上,清楚可見的地方,卻出現了一個他熟的不能再熟的人。

    「諸葛孔明?他出來做什麼?」

    大軍正在緩緩移動,龐統眼前的東門,是要留給甘甯跟馬鐵這五千人拿下的地方,可現在不只出現了諸葛亮,連黃忠都隨侍在一旁。

    龐統皺了皺眉,正在想該不該下令,讓甘寧率軍改往北門進攻,蜀軍營地裡卻傳來了洪鐘般的聲響。

    「聲東擊西,龐士元你真是好算計啊!」

    「是聲傳千里的道術?諸葛亮想做什麼?」

    即便聲東擊西的企圖被看破,但龐統一點都不擔心。

    現在局面掌握在他手裡,他有的是辦法應對,見到哨樓上除了諸葛亮以外,蜀軍越來越多將士聚集,營門處更是兵馬喧囂,似乎整座蜀寨的兵力都已聚集在東門這裡了,龐統是越發不解。

    他伸手一招,才想叫來傳令,讓甘寧率軍往北門進攻,諸葛亮的聲音又喊了過來。

    「你這連環計,確實是一計險過一計,別說我施的十一道計謀已被你全數破去,就連這營寨,也險些要被你拔去了……」

    透過道術,諸葛亮的聲音傳遍整個戰場。

    東吳上下士氣高漲,高聲呼號,唯有龐統坐在馬上,聽的是膽顫心驚。

    從他認識諸葛亮以來,諸葛亮從未有服輸的時候,他記得諸葛亮平生最佩服的人是管仲、樂毅,龐統不在乎這兩個人有過什麼豐功偉業,他只知道,這兩個人,如今都已是死人。

    果然,諸葛亮下一句話,就是要反擊的前兆。

    「可惜,你把我逼到了死路,卻讓我絕處逢生,這是生死之戰,我既然生,那麼你就得死了。」

    龐統還沒有開口,底下東吳將士聽不得這話,已紛紛開口叫?,聽到將士們鼓噪,龐統卻是越發不安,他一低頭,便與傳令兵說道:「傳令甘寧,不論諸葛亮說什麼,做什麼,不管蜀軍有何動靜,現在立刻帶兵趕赴北門,我軍會從東門進攻,不得有誤!」

    正確的決定,可惜,還是晚了。

    當龐統一抬頭,看到諸葛亮身邊緩緩推上一座木架時,他整個人險些從馬背上跌落了下來。

    「快!快去通知甘寧,立刻發兵北門!」

    木架上那人,被蜀軍用鐐銬扣住了手腳,全身動彈不得,儘管看上去是奄奄一息,生死不知,但龐統清楚,這人絕對還活著。

    沒有把胖子利用夠之前,諸葛亮絕對不會讓他死的。

    龐統大聲咆哮,急忙叫著傳令趕去前線傳送軍令,但傳令兵的腳步再快,始終沒有諸葛亮的聲音快。

    「東吳的諸位,想救回黎聰,動作可得要快點,亮以為,他可能撐不了多久了。」

    隨著喀啦一聲,胖子一條手臂,被黃忠硬生生的給卸了下來。

    手臂脫臼帶來的劇痛,沒有讓胖子做出任何反應,卻激起了東吳這邊的回應。

    甘甯麾下的親衛兵、姜維率領的虎衛營,還有馬鐵負責指揮的江東騎兵,都在同一時間,發起了衝鋒。

    沒有龐統的命令,這些人擅自出陣作戰,都是違反軍令的大罪。

    但龐統明白,即便是死罪,都阻止不了這些人了,龐統的腦子裡,突然想起了司馬徽說的那句話。

    一子落錯,滿盤皆輸!

    「丞相!東吳如你所料,發動攻擊了!」

    說話的黃忠,難得的露出了興奮神情。

    今夜一戰,他已經給東吳大軍壓了大半夜,胸中怒火是憋的發慌,此刻正是他們準備反攻的時刻。

    蜀寨裡四門佈置的兵馬將領,都已聚集到了東門,東吳從東門發動攻勢,絕對是自討苦吃,黃忠目光灼灼,似乎是想下樓去與諸將並肩作戰,好一吐胸中不快。

    就是個瞎眼的也看的出來,西蜀已重新取回了優勢,這一仗,他們還有得打!

    只是,諸葛亮仍是那般的寵辱不驚,先前龐統連破他十一道計謀的事,沒讓他心情沮喪,現在西蜀重新佔據了贏面,也沒讓他如何歡欣。

    諸葛亮語氣平淡,指著底下戰場說道:「我軍固守營寨,占地利之便,現在夜雨又停,將士們也是士氣盡複,天時、地利、人和三項具備,眼下要考慮的,已不是能不能勝的問題了。」

    「丞相的意思是?」

    「你看沖在最前頭的吳軍,人數雖然近萬,但卻是以解煩軍、親衛營跟江東騎兵三支部隊為主,東吳剩下的三萬多人,還在後頭呢!」

    就如諸葛亮所言,東吳泰半軍隊,由於不受甘甯、馬鐵等人的指揮,在沒有得到龐統命令的情況下,如今都還停留在原地,看著自己的弟兄在前頭奮戰著。

    不把這些人的命留下,今夜之戰就不算是獲勝,得把東吳打殘打廢,打的他們無力北進,才是今夜一戰的目的。

    這個目的,黃忠沒有忘,轉身便與諸葛亮說道:「丞相可有方法讓龐統帶兵進攻?」

    諸葛亮這個人,在沒有答案之前,通常都不會把問題拋出來,果然他一聽黃忠問話,點頭便說了。

    「負責帶領龐統那三萬士兵的,是蜀中軍神張任。他雖然跟黎聰交情匪淺,可是相較之下,比起甘寧等人是冷靜的多了,他也知道東吳這時候發起衝鋒,是自找死路,但他不動作,不代表他會眼睜睜看著黎聰去死,看著東吳那些精銳喪命……」

    不知是想到了什麼,諸葛亮嘴角淡然一笑,說道:「亮相信,只要漢升父子出陣,拿下馬鐵、甘寧的人頭,龐統就是不吩咐,張任也會忍不住的!」

    「屬下領命!」

    聽到諸葛亮這等同准許出陣的吩咐,黃忠臉上是欣喜萬分,他正想下樓招呼黃敘,準備出陣,又想到了一事,轉回了諸葛亮身邊。

    「不行?!丞相!屬下職司護衛,留您在這,身邊還有這東吳的賊子相伴,未免太過危險,屬下還是在這裡待著吧!」

    胖子神通廣大,不但三番兩次逃出眾人圍剿,武功更是一次比一次厲害,現在雖然跟綁豬公一樣,用粗布麻繩、銅鐐鐵銬把他給五花大綁了,但難保他這副病樣不是裝出來的,為了諸葛亮的安危,黃忠不能走。

    「你是說黎聰?不必擔心他,如今他不但經脈盡斷,武功全廢,就連本命獸,都已經被打散了。」

    諸葛亮的意思,胖子現在的狀況,離死也不過是一步之遙罷了。

    「這……真是如此?」

    「將軍不必多疑,你沒看剛才你卸下黎聰一臂,他卻連吭都不吭一聲,只怕不是他忍得住,而是他連喊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看到木架上胖子眼神渙散,一副欲仙欲死的模樣,又聽到諸葛亮再三保證胖子連提刀殺雞之力都欠奉時,黃忠終是動了心,點頭便與諸葛亮說道:「那還請丞相在此稍候,黃忠速去速回,定會取回甘甯項上人頭覆命。」

    諸葛亮淡淡一笑,沒有再做吩咐,見黃忠快步下了哨樓,張手一揮,便叫周圍侍衛也一併離開,下樓等候差遣。

    哨樓上,只余諸葛亮與胖子二人。諸葛亮輕搖羽扇,緩步走到胖子身旁,輕聲說道:「黎聰啊黎聰,當年白帝城一役,你打亂了我的七星補魂陣,害先主劉備無法壽終正寢;巫峽關一役,又看破了我的空城計,讓西蜀多少將士魂斷異鄉,如今這切身之痛,我就要你親自嘗嘗!」

    話一說完,諸葛亮手上一支金針突現,甩手就往胖子頸後要穴插去,這金針上似乎帶有無限魔力,只見胖子方才還渾然無神的雙眼,就在金針插入後,突然間就有了生氣。

    好像,他不但能看到、能聽到,更甚至,他還能比手劃腳,說三道四了。

    只是,他寧可什麼都看不到,什麼都聽不到,胖子鼓足了體內剩餘的力量,本來是想開口叫甘寧等人退下,又想罵諸葛亮是個狗賊的,可是,等所有的話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了。

    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多說兩句,勸不退馬鐵甘寧,多罵兩聲,罵不死諸葛賤人。

    他只能聽著諸葛亮那不帶感情的笑聲,在耳邊響起,然後輕輕的與他說道:「等你嘗盡了這人間苦楚,我就會送你一程,好讓你去給我主磕頭認罪!」

    言下之意,胖子是活不過今晚了。

    胖子也不知在想什麼,突然抬起了頭,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我會死嗎?」

    「必死無疑!」

    「死?小夥子你傻了,你就是死上幾回,他都未必有事?!」

    魯門山上,孔直驀然一驚,他剛剛看完沙盤上的兩行字,才說了句「這人敢冒大不諱,自稱屠神者,只怕是報應不遠,死期將盡」,突然就有一把子聲音,從他身旁竄了出來。

    孔直嚇了一跳,扭頭才要喝斥幾句,看是誰在裝神弄鬼,目光就瞥見了那人身上的道袍跟下巴的白須。

    罵人的混帳話,活生生被孔直吞了下去,他身子一彎,便是行儒家大禮,等禮節做完了,這才說道:「晚輩孔直,孔孟儒宗門下,第二十七代門人,在此見過前輩。」

    孔直雖然不知這人來歷,但這地方不會跟七十二賢人居毫無瓜葛,能自由進出裡頭的,不是老人家也是老妖怪,把禮節做足,絕不會有錯的。

    這話一說完,孔直才想問問這前輩的來歷,卻聽到一聲歎息,那老道望著他便道:「唉!這聲前輩也沒叫錯,過來說話吧!」

    聽得招呼,孔直一把跳上了老道站立的高丘,好奇問道:「前輩剛才歎氣,不知道是不是晚輩說錯了什麼,冒犯了前輩?」

    「沒有!你啥都沒說錯。」

    老道士嘴上嘀咕,看到了孔直這般彬彬有禮,心裡頗不是滋味。

    唉!怎麼人家門下弟子,隨便一個站出來都是有模有樣,咱們家那個,坐沒坐像站沒站像,整一個人模狗樣,唉!人比人氣死,貨比貨得扔啊!

    魯門山上的老道士,自然是胖子的老祖宗,墨門的開山祖師墨翟了。

    剛才雷雨交加,他一時失神,使得七十二賢人居的陣法又再次運轉了起來,等到他發現,想再把陣法關上時,卻發現裡頭居然多了個人,這人便是眼前這個孔家的小夥子了。

    把孔直跟胖子做了全面比較後,墨子只能自嘲,他的弟子都是幹實事的,繁文縟節一竅不通,勉強也說得過去。

    孔直見老道士一聲不吭,怕是自己問錯了話,腦子一轉,便想到了剛才的話題,張口就說道:「對了!前輩你剛才說那話的意思,莫非這屠神者與九五至尊,不是這兩個人自封的?」

    「哈!這可是天榜,除了老天爺能封人,誰能自封?」

    話說完,老道士看到了九五至尊下頭那個「周」字,不自覺的笑了笑。

    胖子離開的第二天,那屠神者下頭「黎聰」兩個字又再憑空出現,但就是那個「周」字,怎麼也不曾消失。

    或許,就連老天爺,都接受胖子這個建議了。

    孔直聽老道士肯搭話,連忙又問道:「不過前輩,先不說這九五至尊下頭,周馬昭這個人名晚輩聽都沒聽過,可屠神者下頭寫的那人,晚輩可是認識的。」

    「喔?你認識黎聰?」

    「正是!只是這人武功雖高,卻連天人境界都還未達到,屠神者三個字,會不會太狂妄了?」

    「屠神屠神,屠的當然不是天上那個神,小夥子你可曾聽過神人境界?」

    「前輩是說與儒家聖人比肩的神人?真有這種境界?」

    墨翟笑著點頭,現在既然連屠神者出現了,只怕離神人現身的時刻,也不遠了。

    孔直連聲驚歎,可當目光掃過底下沙地時,仍是那個疑問:「但晚輩見過,那黎聰的功夫……」

    「既然要讓他當這個屠神者,老天爺自然會給他相對應的武功,或寶物,或靈藥。總之,時候到了,他絕對有個能力一舉屠神,你就不必再懷疑了。」

    「這……」

    聽到老道士的答案,孔直眼中精光閃爍,想到了如今的孔孟儒宗,若是他也能跟黎聰一樣,有什麼深谷奇遇,老天安排,也不必每天上山,找那已消失在人間的賢人居了。

    想到這裡,孔直不由得歎了口氣:「黎聰真是幸運?……」

    「幸運?小夥子,你以為當上屠神者是什麼幸運的事嗎?嘿!麻雀在羨慕鴻鵠的同時,殊不知鴻鵠也在羨慕著麻雀啊!」

    孔直不是蠢人,當然知道老道士是把他比做麻雀了,但他也不氣惱,依他的功夫,比起能夠屠殺神人的傢伙,說是螻蟻跟巨象的差距也未嘗不可。

    他只是不明白,巨象怎麼會有羨慕螻蟻的時候?

    「前輩武功高強,或許很難理解晚輩這些弱者的苦處吧!」

    「嘿!老道不會諷刺人,更不會學你們這些酸儒拐著彎說話……明白跟你說了,想當這屠神者,要經歷九劫十一難,就是隨便一劫,恐怕你都過不了。」

    孔直雖然受儒家薰陶多年,但畢竟年輕氣盛,受不得激,開口就說道:「喔?晚輩雖然武藝不濟,但遭遇苦難,還不至於輕易認輸!還請前輩把這劫難說來聽聽!」

    「這第一劫,就是六親皆喪,斷子絕孫!你……辦得到嗎?」

    穿越時空來到三國的時候,胖子除了身上一席僧衣,腳下一雙草鞋,其它什麼都沒帶。

    別說跟他有血緣關係的六親了,就是他舉家上下,九族之內的兄弟朋友,恐怕現在一個都還沒出生,全在陰間裡排隊等著投胎。

    說胖子如今是六親皆喪,其實並不為過。

    但,胖子在亂世三國,也並非是舉目無親,最少,他有幾個生死之交,過命兄弟,就比他的親兄弟還要親。

    「胖子你別怕!大哥把這路清乾淨,馬上就去接你了!」

    即便這話再狂妄,從這人嘴裡說出來,好像也變的是理所當然。

    橫江鐵鎖化成長江洪流,在分水蛟龍的驅使下,不斷撞向蜀軍寨門,若不是對面的營門有黃忠的千年神木支撐,只怕用不到一刻,甘寧就能殺上哨樓,救回胖子。

    聽到這聲音,胖子嘴角是不經意的上揚,他至今都還記得,當年赤壁之戰,華容道上,那個多嘴多舌的甘興霸。

    那條漢子就是死到臨頭,仍然不肯示弱,不肯讓任何人替他操上一份心。

    這樣的人,理應名留青史,不該死這種名不見經傳的地方,胖子一張口,就想叫他回去,可話到嘴邊,卻像哽在了喉嚨,怎麼都說不出來。

    因為甘寧聲音,已經飄到了他耳裡。

    「黎文達!是條漢子的就給老子撐下去!你若是這樣倒下去,老子追到黃泉路上也不放過你!」

    還記得!甘寧居然還記得!當年從華容道上逃亡時,胖子說的就是這句話,那從靈魂深處發出的?喊,好像要振奮胖子每一根神經,喚醒他體內每一分力量。

    只是,諸葛亮說的沒有錯,如今的胖子,不但丹田被廢,經脈俱斷,就是想說句話,都還要靠諸葛亮金針刺穴,才有那個力氣能開口說話。

    這樣的廢人,還能做什麼呢?胖子眼中燃起的希望,隨即又黯淡了下去,他沒有勇氣再多看甘寧一眼,一瞥頭,耳邊卻傳來了另外一個聲音。

    「師兄!你說要帶咱做大事、當大官的,可不能食言啊!」

    是姜維!胖子想到了他,也想到了于吉。

    沒想到他來到亂世才短短幾年,不但有了甘寧這樣的生死兄弟,就連姜維于吉這樣的師父師弟也都有了,想起于吉那個老財迷,胖子心底只能苦笑兩聲。

    那些個金銀珠寶、符甲法寶,恐怕就只能留著陪于吉養老了……

    他們師徒雖然各懷鬼胎,但于吉確實幫了他不少忙,他也沒作出什麼對不起于吉的事。

    他們這對師徒,說不得還真是有緣分在的?

    胖子想到這裡,不禁苦笑出聲,睜開眼看向了姜維。

    「唉!虎衛營、法師陣,老子苦心掙下的基業,就要被諸葛亮連莖帶根的拔掉了啊!」

    姜維身邊帶領的,都是虎衛營的弟兄,他們個個身手不凡,又是馬休特別挑選出來的人才,對胖子是忠心不二。可以說,即便有朝一日,胖子失了權,沒了勢,只要這些武力還在,胖子仍然可以繼續那個胖子侯的大夢。

    但現在,諸葛亮不僅要殺光他的兄弟,就連他的夢想,都像浮在水面的氣泡,一個一個等著要被戳破。

    人生在世,沒有了知交好友,沒有了理想抱負,活著,還有什麼意義?胖子眼中的求生欲望,更加黯淡了。他恨不得諸葛亮趕快拔走金針,好給他一個痛快。

    但諸葛亮羽扇一招,偏偏又在他耳邊說道:「怎麼,想死了?時候還沒到呢?你沒看那裡,那個被你救回來的馬鐵,如今又要再死一次了,黎聰啊黎聰,你真是害人不淺?!」

    就在諸葛亮羽扇所指之處,江東騎兵對上了連弩箭陣,麒麟子黃敘也對上了浴火重生的馬鐵,胖子極力壓抑著自己,不要去看,可目光一旦聚焦,便再也離不開了。

    百煉才能成鋼,黃敘雖然是屢戰屢敗,但他天生武脈,有黃忠從旁指點,南華親授絕藝,如今這塊百煉鋼,已成了開鋒利刃,動輒便能傷人。

    不過相比之下,馬鐵也毫不遜色,他從小靠打敗仗來磨練武功,越挫只會越勇,尤其在獲得張遼一身功力後,本命獸更跨越門檻,進化成了雷帝,如今他這把刀,也已是把絕世寶刀,能屠龍殺蛟了。

    他們的功夫是伯仲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但,馬鐵若是安然無恙,胖子臉上不會寫滿了憂心,目光更不會離不開戰場。

    黃敘的血麒麟雖有獠牙利爪,但馬鐵的雷帝也有天威狂雷,本該是勢均力敵的局面,可戰場上,馬鐵卻在浴血苦戰。

    他們兩人不同的地方,是肩膀上的責任。

    馬鐵的責任,是眼前的蜀軍大寨,是身後的馬家騎兵,是哨樓上的胖子黎聰,他的刀,就快要被這沉重的責任壓垮,再也揮不動了。

    而黃敘的責任,卻只有一項,就是馬鐵的人頭。

    他不用跟馬鐵一樣,要保留體力救胖子,要分出心思顧部下,他的劍,在喝到馬鐵的血以後,是更加快捷。

    胖子終究是閉上了雙眼,不忍再看下去,身邊,諸葛亮的風涼話立刻竄進了耳裡。

    「不敢看了?怎麼,這可是偷學黃敘絕技的大好機會啊!你不睜開眼睛,怎麼學黃敘這招日毀星沉,又怎麼知道馬鐵的死狀是如何淒慘?」

    諸葛亮的輕聲調笑是刺耳至極,但胖子已是心灰意冷,他體內別說沒留下半點內力,就是本命伶玉,也被諸葛亮一掌擊碎了神魂。

    現在他的識海裡頭,除了搖搖欲滅的燈魂,已是空蕩蕩的一片。

    胖子緩緩睜開了眼,語氣是出奇的平靜:「好了,今天東吳雖然慘敗,可單憑黃忠父子,想取馬鐵、甘寧的性命,你心裡也知道是妄想……殺了我吧。」

    僅僅是一對一,天人對上天人,甘甯、馬鐵或許會敗,卻不會死。

    想取一個天人的性命有多困難,胖子清楚的很,如果張飛、趙雲都在,也許還有可能,但現在,他幾個兄弟的性命,應該是保住了。

    既然如此,今天會死的人,就只有他一個,胖子想到這裡,心底不由得安定了許多。

    武功全部喪失,本命獸盡數被滅,活著也是廢人一個,倒不如死了痛快,胖子現在,已不覺得死亡有什麼可怕的了。

    可諸葛亮搖了搖頭,卻給了他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黃忠有自知之明,天人對上天人,他絕不敢說能拿下馬鐵、甘寧。」

    什麼意思?胖子看著諸葛亮,那顆心又被提了起來。

    莫非……

    胖子打了個冷顫,諸葛亮成功了,成功的從他靈魂最深處,把他深埋心底的恐懼,全都挖出來了。

    「但若是神人對上天人,不知道你大哥甘甯,好兄弟馬鐵,還能撐多久?」




第九章 天人,神人,不是人

哨樓上傳來的慘呼,讓甘寧殺紅了眼,他不再斟酌手上力道能否收發自如,而是一味催發著本命蛟龍,與橫江鐵鎖化作的長江江水,死命衝擊著蜀軍搖搖欲墜的寨門。

    黃忠那幾根擎天神木,眼看就要被將水淹沒,讓那蛟龍掙開禁錮,衝垮營門,甘甯耳邊突然傳來颼颼兩聲,脖子一涼,立刻有了反應。

    「蟠龍鎖關!」

    橫江鎖舞出的鐵織網,擋下了封喉一箭,甘寧光瞧這箭的準頭力道,便知是誰,他正要開口罵黃忠老匹夫暗箭傷人,卻是對面營門處,傳來了黃忠的聲音。

    「嘿!真是想不到,當初成都一會,甘將軍不過才剛踏入天人境界,沒想數月不見,功夫已是如此了得,真是叫老夫看的手癢啊!」

    「哼!老匹夫,老子能有今天的能耐,全是拜你所賜,還記得那天在成都大牢,你對我們兄弟可是頗多指教,今天老子不但要救人,還要出出這口惡氣!」

    「哈哈哈哈!你們兄弟倆想報仇?恐怕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放屁!」

    給黃忠話語一激,甘寧身前那條分水蛟龍,面目是更加猙獰,隨著龍爪揮舞,甘寧身邊又逐漸泛起了水波粼粼,預告著驚濤裂岸的江潮衝擊,又要開始了。

    只是,對於這種單調的攻擊,黃忠已漸漸感到不耐,開口就說道:「哼!你小子功夫是有些長進,但要是耍來耍去都是這招,今天你別說救人,就是自身都難保!」

    再出手,黃忠使動的已不是神木擎天,江山社稷圖一開,甘甯周圍景色,就像畫布抽換,蜀軍大寨與東吳大軍突然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窮山峻嶺,深谷幽壑。

    狂潮不管是湧入深谷,或是撞進山丘,都似泥牛入海,甘寧心中一驚,手上立刻停下了招式,借著頭頂月光,仔細端詳著左右。

    「這……這是華容道!老匹夫你使的什麼幻術!」

    「幻術?哈哈哈哈!甘寧你境界不夠,誤以為這是幻術,老夫也不怪你,老夫敬你是條漢子,殺你之前,只想問你一句——你願不願降!」

    黃忠的聲音充斥在天地之間,隱約間,甘寧不禁有種錯覺,好像,黃忠的聲音是從天上傳來的,他就是老天,老天就是他。

    但,為了兄弟,就算是老天爺,他也不放行!

    「呸!你他媽少在那邊裝神弄鬼,老子只要有一口氣在,就不是你說了算!」

    隱隱約約,甘寧似乎聽見了黃忠的笑聲,蠶眉一蹙,火爆性子才要發作,就聽黃忠說道:「如果連這點小事老夫都不能做主,那這神人也未免做的太掉價了……」

    「神人!」

    在神之下,比人還高,那是天人;無處不在,無所不能,那就是神人了。

    神人的境界,甘甯從來都只有耳聞,未曾眼見,如果黃忠真是神人,那眼前這片山林,只怕是不簡單。

    可,不簡單又怎樣?即便是龍潭虎穴,甘寧難道就會怕了?當年胖子救他離開華容道,逃出成都天牢時,可曾說過一句害怕?

    胖子沒有,甘寧也不會有!

    「神人……又如何!誰擋著我救胖子,誰就要死!怒龍嘯天!」

    甘寧放聲狂嘯,神態十足倡狂。

    當年只要在長江上跑船的都知道,錦帆賊甘寧不像山裡土匪,街邊混混,收什麼保護費過路費,他只有一個原則——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只要他想,你就是全部身家都得雙手奉上,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咆哮一聲,橫江鎖擰的緊實,甘寧也不管他是身在何處,心中已打定主意,即便身前橫亙的是泰山、是黃河,他也要劈山斷流,殺回街亭。

    「哼!敬酒不吃吃罰酒,既然你執迷不悟,老夫就送你一程!萬箭穿心!」

    甘甯人在華容道上,周圍遍佈的都是深山密林,視野極差,黃忠那句萬箭穿心一出,整座密林好似被狂風吹過,樹葉交錯摩擦的聲響,讓人分不清黃忠的箭到底會從哪射來。

    但,既然是萬箭穿心,箭又怎會全從一處射來?

    甘寧本想藉由飛箭射來的軌跡,判斷黃忠隱匿藏身之處,可當他發覺整片夜空突然全被黑幕籠罩時,立刻打消了這念頭。那飛箭數目之多,就連空中的月色都給蓋過了,甘寧不敢再遲疑,一鎖鏈便往身前空處打去,猛地發招。

    「海嘯龍卷!」

    橫江鎖當空一抽,非旦抽出了如雷聲響,伴隨著雷聲而來的,更是長江水面上,最叫行船人害怕的玩意——龍捲風!

    四管龍捲風圍著甘寧旋轉,在飛箭射到之前,四道狂風合為一道,立刻將甘寧緊緊包裹,那鋪天蓋地的飛箭,勁道再驚人,也沒有大自然的威能來的驚人,狂風一掃,箭矢登時失了方向。

    「老匹夫!你就這點本事還想殺我,別讓人笑掉大牙了!」

    狂風停歇,甘寧身邊盡是木箭殘骸,有些飛箭被他用巧勁送回了密林裡,只是飛箭落地,仍探不出黃忠位置所在,甘寧只得用話相逼。

    「哼!沒想到你跟那胖子相處久了,也學得了一口的牙尖嘴利,分水蛟龍充其量,不過能在水上稱雄,老夫倒要看看,要是沒了水,你還怎麼跟我鬥!」

    「鬥」字一落,從甘甯腳邊的木箭殘骸中,突然竄出幾條藤蔓,甘寧眼睛雖利,也只能看得到身前,顧不得身後,橫江鎖才給一條藤蔓纏上,背後風聲立刻響起。

    甘寧心中大駭,扭頭就見那巨藤揮舞如鞭,卻全都是往他雙手打去,他卯足了勁要抽回兵器,奈何橫江鎖上纏繞的藤蔓,卻像是老樹盤根,與鐵鎖連成了一塊,是怎麼都不肯放鬆。

    黃忠說的沒錯,若是少了橫江鐵鎖,他甘寧就像猛虎被拔了牙、卸了爪,少了鐵鎖上的水氣,他的招式有絕大部分都使不出來。

    隨著黃忠一聲大喝,甘寧非旦兵器脫手,背上更挨了一計藤鞭,他疼的齜牙咧嘴,勉強緩過氣,才想把兵器奪回來,四肢卻已經給樹藤纏上。

    甘寧這條蛟龍,非旦被拖出了水中地盤,還給黃忠五花大綁,按在了地上。

    喀啦喀啦的金屬撞擊聲,從甘甯頭頂附近傳來,他被綁成了大字型,牢牢按在地上,只能掙扎著轉動脖子,雙目餘光勉強看到黃忠的雙腳,以及手上拿著的橫江鐵鎖。

    「哈哈!龍困淺灘的滋味不好受吧!老夫再給你一次機會,你到底願不願降!」

    甘甯看不見黃忠臉上表情,可從那聲音也大概猜出來了,想必定是得意的很。

    他沉著聲,嘴邊緩緩吐了句話:「老匹夫……其實,老子從我兄弟身上學到最重要的東西,不是滿嘴的混話。」

    「喔?除了能言善道,胖子還有什麼本領?」

    「有!就是扮豬吃虎!」

    轟的一聲,甘寧驟然發力,纏繞在四肢上頭的樹藤,竟被他突發巨力連根拔起,手腳一松,躺在地上的身子立刻做了個翻轉,大手一抓,已抓上了近在眼前的橫江鐵鎖。

    「老匹夫!你死期到了!橫江鐵鎖!」

    橫江鎖一受內力激發,鐵鎖立刻發生變化,就像路上蟒蛇,浪裡長蛟,一旦纏上了活物,只會越綁越緊,不死不休。

    情勢?那間逆轉,黃忠還沒開口,就聽甘寧說道:「告訴你,除了扮豬吃虎,我還從胖子身上學到了一件事!」

    黃忠中了甘甯陰招,正要開口怒斥,可剛剛抬頭,脖子已被甘寧一把掐住,就聽他狠聲說道。

    「就是夜長夢多!」

    喀的一聲,黃忠的脖頸已被扭斷,神人終究不是神,也會老,也會死。

    黃忠一除,幻境立刻消失,甘寧身邊景色變化,眨眼間又回到了街亭戰場,他身前的還是蜀軍大寨,身後的還是東吳大軍,唯一不同的,是倒在他身前的黃忠屍體。

    「還有誰敢攔我!」

    就連神人都擋他不住,還有誰敢上前送死?

    甘寧見蜀軍多有膽怯,橫江鎖又是一鏈打去,這次沒有了黃忠的神木支持,蜀軍寨門是應聲碎裂,甘寧大手一招,便高聲叫道:「弟兄們,殺啊!」

    如同水壩決堤,吳軍在甘寧帶領下,士氣大振,就如一道滾滾洪流,不斷湧進蜀軍大寨,甘甯沒有去理會逃竄的蜀軍,快步奔向了哨嘍。

    「胖子你別怕!大哥來救你了!胖子!」甘寧連聲大吼,快步狂奔,一上哨嘍,樓頂除了那座木架和架上之人,其它人早已撤的乾淨,甘甯見胖子還在,臉上不禁浮現喜色。

    「兄弟!你他媽這樣都還能大難不死,我都懷疑閻羅王跟你是不是……」

    他快步來到胖子身邊,才想用驚人怪力扯開胖子身上鐐銬,打趣胖子幾句,可話說到一半,突然愣道:「兄弟?兄弟!」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沒有半點活著的跡象,甘寧突然覺得腦袋一片空白,他嘴角抽搐,大手一下一下的拍著胖子臉龐。

    「胖子?胖子你快醒醒!你快醒醒啊!」

    死了?胖子就這麼死了!甘甯臉上滿是不可置信,牙一咬,立刻將渾身內力送入胖子體內,起身喊道。

    「兄弟!撐著!大哥這就帶你去找華陀神醫,他連馬鐵都能救回來,一定也能把你救活的!」

    「救死人?華陀不過是個大夫,又不是閻王身邊的判官,哪有資格救死人……更何況,你就要死在這裡了,哪還有機會見到華陀呢!」

    聲音,不是從背後傳來的,而是從甘甯懷中傳來的,甘寧懷裡只有一個人,就是胖子!

    不!那不是胖子,那是黃忠!

    甘寧只覺得胸口一痛,一低下頭,就見他胸口已經被黃忠藏鋒刀開了個大洞,他一口氣喘不過來,一句話說的是斷斷續續:「你……沒死?」

    「無所不在,無所不能,便是神人,甘甯你可是心服了?」

    周遭的景色,又回到了華容道上,由始至終,甘寧就沒逃出過黃忠的手掌心,不管是剛才的蜀軍營寨、東吳大軍,一切的一切,全都是黃梁一夢,夢醒了,一切也就該結束了。

    甘寧身經百戰,他心裡明白,胸前的傷絕對是致命傷。

    他強撐著身子,抬頭問了一句:「黃忠將軍,胖子……是不是還沒死?」

    死到臨頭,甘寧竟然還在掛念這事,黃忠愣了愣,歎了口氣後說道:「老夫敬你是條漢子,實話告訴你,剛才老夫離開的時候,胖子還沒死。」

    雖說沒死,也是離死不遠,不過黃忠不說,甘寧也不知道。

    既然眼下這人都要走了,不如就讓他走的安心點吧!見到甘寧如此重情重義,黃忠心底,突然多了些說不清的莫名情緒。

    甘寧聽完這話,臉上露出了淺淺微笑,肺葉被黃忠鑿了個大洞的他,已無法再開口說任何一句話,他對著黃忠重重彎下了身,雙膝跪地,接著,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長江水上的一方霸主,東吳親衛營的領兵大將,錦帆賊甘寧一生快意,敢作敢當,就連走的時候,也不願欠敵人任何恩情。

    「甘甯將軍的大禮,黃某領受了,咱們現在已是兩不相欠了。」

    直到這話說完,甘寧才緩緩閉上了雙眼。

    這樣一來,他才能死的瞑目啊……

    東吳中軍,龐字帥旗之下,龐統正咬著手指。

    他把郭奕當作棄子,又害胖子小命危在旦夕,前線作戰的幾支部隊死傷慘重,別說甘寧已經陣亡,就連馬鐵、姜維,恐怕也要一併賠上。

    若是這樣回去了,陸遜、孫和不怪他,他也不會原諒自己。

    這一戰,他可以死,但不能輸!

    「元帥是不是在想,這盤棋到底要怎麼下,才能再下出一條活路來?」

    說話的是馬休,他剛從前線退回來。

    原本,他是打算要與馬鐵一同出戰的,可依他的身手,若是真的隨軍出戰,只會給馬鐵添麻煩,索性趕回中軍,勸說龐統出兵。

    見來的人是馬休,龐統深知這人是胖子心腹,只怕他不管說什麼,都是要勸自己出兵的,龐統知道如今是生死存亡之際,容不下半點私人感情,擺手正要叫馬休退開,卻是馬休先說道。

    「可惜,小子無能,無法指點元帥什麼活路,只是曾聽胖爺說過一句話,覺得頗有道理……」

    聽到是胖子說過的話,不自覺間,龐統脫口問道:「什麼話?」

    「走險棋的人不能贏,往往只有一個原因……」

    「說!」

    「你的險棋,還不夠險!」

    眼裡突然回過了神,司馬徽說的那些話,已被龐統拋到了九霄雲外,馬休這句話,就如暮鼓晨鐘,敲醒了他。

    他會輸,只是因為他下的棋,還不夠險!

    「置之死地而後生,投于亡地然後存,來人!備馬!」

    龐統一聲令下,召來了身邊近衛,又再吩咐道:「還有,通知張任,全軍待命出擊!我尚有一計,可破蜀軍!」


第十章 最後一刻鐘

死亡的滋味,胖子還沒嘗過。

    但生不如死的滋味,他卻已嘗盡了。

    哨嘍上,胖子眼睜睜看著甘寧慘死,看到馬鐵重傷,那感覺,絕對比死還痛苦。

    他能看見這一切,全都是拜諸葛亮第二根金針所賜,黃忠施展神人領域的時候,周圍的士兵只能看見一團迷霧,籠罩著兩人戰圈,等到迷霧散去,甘寧已經倒臥在地。

    但胖子不同,胖子什麼都看到了,也什麼都聽到了,但,他卻什麼都不能做。

    諸葛亮就在他身邊,可是,他連吐痰?街的力氣都沒有,他撇過頭,用盡剩餘的力氣,在諸葛亮耳邊說道。

    「你贏了!現在……可以把我殺了吧!」

    胖子只求解脫,他已不忍再看到馬鐵、姜維,慘死在黃忠刀下了,他寧可先走一步,好到黃泉路上等著幾兄弟團聚。

    「開口求饒了?怎麼你不恨我了?」

    「恨!當然恨!老子不但恨你,更恨龐統!要是老子死了能變成鬼,一定會來找你們倆報仇,但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

    胖子恨諸葛亮是理所當然,但胖子會恨龐統,也是情有可原。

    甘寧已死,親衛營被滅,就是虎衛營都快死絕了,龐統為什麼還不退?難道,真要把這些人全都留下來,給胖子陪葬?難道,龐統是輸瘋了,要把這五萬人,連同東吳的前途,一併斷送在街亭戰場上?

    「想死,我可以成全你,但時候還沒到呢!」

    諸葛亮想起了胖子過往種種可惡之處,原本要插上胖子脖頸,取走他性命的第三根金針,硬生生停在了半空,大手一招,哨嘍外的旗官收到命令,便舉起了手上紅旗。

    那是一個訊號,反攻的訊號。

    諸葛亮要讓胖子親眼看見,東吳大軍是如何死絕的,然後再殺他。

    「黎聰,我要讓你看看,東吳是如何滅亡的,你就是做了鬼,也阻止不了這一切了。」

    諸葛亮目露凶光,臉上表情陰狠,渾然不見平常時候的溫文儒雅。

    胖子給他逼的急了,幾番想咬舌自盡,那口牙卻是使不上力,他兀自焦急,正要開口時,耳邊卻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諸葛亮!你我同窗一場,沒想到頭一次戰場相見,不但要分出誰勝誰敗,還得看看是誰生誰死啊!」

    龐統騎在馬上,越眾而出,千里揚聲的道術是學自司馬徽,沒道理只有諸葛亮會。

    聽到龐統這番話,諸葛亮是心中竊喜,他會叫黃忠準備出擊,就是怕龐統率軍撤退,但如今龐統這麼說,怕是不打算走了,他嘴角微揚,便放聲回應。

    「勝者生,敗者死,士元莫非是怕了?」

    龐統明白,諸葛亮是在激將,但他已做出了決定,諸葛亮說什麼,他都不在意了。

    「哈哈哈哈!怕?我有什麼好怕的,我只怕輸,卻不怕死。」

    眉毛一跳,諸葛亮隱約掌握了什麼,卻又不敢肯定,試探性的說道:「只可惜,失敗跟死亡,卻是一體兩面呀!」

    「那可未必!」

    龐統身後,浴火鳳凰展開了巨大雙翅,照亮了整片夜空,鳳凰抬頭,望著蒼天一聲鳴叫後,緩緩飛上了天空。

    「胖子!你當我是自己人,我卻這般對你,實在是對不住,不過,我欠你的,現在就一次還給你了!涅盤重生!」

    就像黃忠的常春木能春回綠轉,返老還童,龐統的浴火鳳凰也涅盤重生。

    但,涅盤是死,重生是活,涅盤重生,需要有人死,才能有人活。

    火鳳凰在空中一個盤旋後,突然向著地上的龐統沖來,那速度之快,就是肉眼都難以跟上,諸葛亮還在兀自猜疑時,火鳳凰已生生撞上了龐統。

    烈焰滔天,火勢一發不可收拾,諸葛亮還正驚訝著,火鳳凰已重新展翅高飛,在驚人熱力襲卷下,龐統被燒成了一團死灰。

    他就像是一捆乾柴,一鍋熱油,讓鳳凰身上火舌吞吐的更加旺盛,雙翅驀地一拍,火鳳凰就像離弦飛箭,朝著諸葛亮迎面射來。

    龐統想同歸於盡!

    見到龐統被鳳凰活活燒死,諸葛亮腦子裡突然冒出了這個念頭,他才想躲開,可火鳳凰已經飛到了近前,再也閃避不及。

    水中月雖然是救命法術,但受制於鳳凰火焰影響,一放出立刻就會蒸發,若是想要活命,只剩下一個方法。

    諸葛亮羽扇一揮,立刻叫道:「李代桃僵!」

    千鈞一髮之際,胖子代替諸葛亮,被火鳳凰活活撞上……

    涅盤之後,就是重生,這一仗,龐統死了,卻未必會輸!

    鳳凰身上燃燒的火焰,溫度足以融化鋼鐵,就是龐統,也是頃刻之間就被燒的灰飛煙滅,胖子一點抵抗都沒有,眼睛一睜,已經進入了滿是火紅的世界。

    但是,這火焰帶來的,不是毀滅生機的絕望,卻是浴火重生的溫暖。

    胖子身上的木架鐐銬,已被盡數燒毀,可是火焰的熱力,卻一點都沒有傷害到他,非但如此,這團火焰更像一座大火爐,準備要將他這把殘刀斷劍,重新鍛造成一柄絕世寶劍。

    源源不絕的力量,從火焰中瘋狂湧入體內,那力量的純淨豐沛,實在叫人驚訝,胖子以為這是龐統犧牲生命換來的力量,事實上,他卻是錯的離譜。

    如果涅盤重生後,就能得到更強大的力量,那麼三國第一武將不應該姓呂,而是要姓龐。

    重生之後,胖子不過是能恢復原本武功,接上碎裂經脈,有許多事,仍舊是改變不了的,就像……就像他識海中,已經被諸葛亮一掌打的魂飛魄散的本命獸。

    但,情況如果完全一樣,龐統不會把這一招,視為反敗為勝的絕招了。

    不停灌入胖子體內的力量,早已超過涅盤重生可以帶給胖子的力量了,那股力量不是龐統給的,而是戰場上那八十一名虎衛給的,或者說,是那八十一顆魂珠給的。

    龐統刻意忍到最後一刻,忍到虎衛們全都送命了才出手,就是為了他們身上的魂珠。現在,魂珠們受到了火鳳凰的牽引,正一點一滴的,把珠子裡的力量灌注到胖子身上。

    於是,有了火爐,有了劍胚,更有了鍛造武器的力量。

    神兵現世,已是指日可待。

    在武人的世界裡,有一種說法,三個虎衛能勝過一個龍將,三個龍將可以打贏一個天人,而三個天人才能擁有與一名神人拼搏的力量。

    現在,八十一名虎衛,等同于三名神人的力量,正在胖子體內回蕩,天底下,還有誰能擋的住他?

    體內不斷發出轟隆隆的爆裂聲響,胖子欣喜發現,他突然會覺得痛了,他身體裡的所有感覺,正慢慢的在回復,好的壞的,痛苦的舒服的,一樣一樣的都回來了。

    就連識海裡頭,也傳出了那個熟悉的聲響。

    「胖子,姑奶……我已經回復了刀馬旦的本來面目,就要晉級了!」

    武伶玉沒有死?在諸葛亮那一擊之下,武伶玉怎麼躲過一劫的?

    胖子才要開口問話,可武伶玉似乎跟他是心有靈犀,沒等他開口,已經搶先說道:「胖子!坦白跟你說,我還能活著,不是受鳳凰涅盤重生的影響,而是因為我沒被那一掌打中……這得感謝你的伶玉妹妹,她把我推開,一個人……接下了獸魂破碎。」

    聽到這裡,胖子已是啞口無言。

    就聽武伶玉繼續說道:「她臨死之前拜託,要我好好照顧你,這話我已經應承了,姑奶……我說話算話,從今爾後,除非你死了,否則我……奴才……願唯主子號令是從!」

    終於,武伶玉終於也有低頭的一天了,可這本該是喜事一樁,胖子卻無半點歡喜之情。

    今天死的人,實在是太多了。

    胖子不發一語,瘋狂吸收著鳳凰涅盤的力量,他不想浪費任何時間,要報仇,他需要更多力量,只有破繭重生,他才會有機會、有能耐去找諸葛亮報仇!

    「主子!奴才要晉級了,你……主子千萬要小心了!」

    儘管語氣生硬,但武伶玉沒有食言,從今爾後,她會代替另一個人,好生照顧這個胖子,現在這句話,正是要提醒胖子,晉級天人時老天爺會降下的天譴,就要來了!

    感受到體內力量的強橫,胖子也知道,一舉成為天人,甚至超越天人的時刻就要來臨,只要跨過這一步,便是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

    只要跨過這一步,報仇的時候就到了!

    胖子正準備專注心神,好注意體內每一分變化,眼前的火紅世界,?那間突然消失的無影無蹤,不知怎地,胖子只感覺到一股涼意襲來,他猛地打了個冷顫,再回過神,人已經來到了一處世外桃源。

    有涼亭水榭,竹林庭院,看著周圍小橋流水,一派安詳的模樣,莫非,這就是老天爺降下的責罰?胖子還在瞎猜,涼亭那裡已傳來了一把人聲。

    「小子,終於來了?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

    涼亭裡探出了一顆人頭,揮手招呼著胖子,要他入內一敘。

    那人的模樣與張飛有幾分相似,看上去都是性情豪爽的漢子,可胖子礙于敵我未明,遠遠的站在亭子外,拱手便說:「晚輩黎聰拜見前輩,不知前輩能否高抬貴手,晚輩在街亭仍有要事待辦,可否送晚輩回去。」

    「回去當然是要回去的!不過你要是就這麼回去了,體內的力量馬上就會爆發,你那小身板別說塞下三個神人的力量,就是塞下三個天人,恐怕都會立刻爆體而亡!」

    神人?鳳凰涅盤的力量居然能讓他一舉突破神人!那就算是要找黃忠報仇,也不是什麼難事了!胖子臉上一喜,立刻說道:「莫非前輩是來幫我的?」

    「嘿!別前輩前輩的叫,老子樊噲生前不過就是個殺豬的,不過運氣好了點,上輩子做了劉邦手下大將,又勉強混了個屠神者的名頭,你他媽別這麼多禮了。」

    屠神者,果然與九五至尊是密不可分。

    史書記載,當年項羽在壩上擺下鴻門宴宴請劉邦,依項羽的身手,劉邦就是有十條小命都不夠他玩,只是,當日的宴會上,劉邦只帶了兩個人,就安然吃完了鴻門宴,一個是日後的大漢國師張良,另外一個,便是劉邦手下第一將,屠夫樊噲。

    沒想到事情到了最後,胖子仍逃不過成為屠神者的命運,但現在成為屠神者,也未必是壞事,對他來說,眼下能快意恩仇,才是最重要的。

    「樊大哥既然也曾是屠神者,可否教教我,怎麼消化我體內的龐大力量?」

    聽胖子這句大哥叫的極為爽快,樊噲心頭一樂,走出涼亭便與胖子說道:「簡單!如今魂塚、劍關、獸人墓這三關你都已過了,身體裡又是燈魂、血骨、帝王脈齊備,只要在跟我學習一樣心法,你就是這一代的屠神者了。」

    「還請大哥指點!」

    「好!不過咱在傳授你心法之前,你得先把這壺酒給喝了。」

    隨著樊噲手上動作,胖子這才注意到他腰間那個酒葫蘆,那葫蘆不知用了多少年了,上頭漆色已掉的七七八八,不過隱約之間,還能看見寫著兩個字。

    忘情。

    「大哥!這酒可是有什麼來歷?」

    在亂世裡想長命百歲,除了話不能亂說,東西也是不能亂吃的。

    樊噲拔開酒塞,似乎還在緬懷那裡頭的酒香味,聽到胖子提問,忙不迭的說道:「這酒叫做忘情酒,是要讓你忘記世間情仇用的。」

    「世間情仇?為什麼要忘記世間情仇?」

    彷佛胖子是問了什麼蠢問題,樊噲一橫眉,不禁怪道:「小子!你以為屠神者做什麼用的?屠神者是要屠盡天下神人的使者!你以為只有你的仇人才會成為神人?錯了!就算是你的朋友,你也得殺!不喝忘情酒,你下的了手嗎?」

    是啊!難道只有黃忠能成為神人?馬超、呂蒙、太史慈呢?他們難道不會成為神人?

    胖子恍然大悟,面對樊噲手中的酒葫蘆,卻不知該不該接。

    若是接了,他就是拋棄他的感情,若是不接,他就是拋棄他的武藝。

    如果拋棄了武藝,他如何殺的了諸葛亮,殺的了黃忠,好給兄弟們報仇?可如果拋棄了感情,他殺了諸葛亮,殺了黃忠,又還有什麼意義?

    胖子還在苦惱,又聽樊噲說道:「更何況,你不拋棄情感,就無法專心一意的學成心法,情感是武道裡的雜質,只會讓你原地駐足,甚至是武藝退步,有百害而無一利,你還需要情感做什麼?」

    雜質?胖子伸出去要接過酒葫蘆的那只手,突然在此時縮了回來。

    「這酒,我不喝了。」

    樊噲腦門一皺,道:「不喝?不喝你就準備等死吧!你以為你能壓制住體內那些力量?你這蠢材,守著那些沒用的情感有什麼用!情感只會阻礙你追求武道的腳步,你要是不放棄,只有死路一條!」

    聽到樊噲這說法,胖子似乎有些回心轉意了,他緩緩伸出了手,從樊噲手中接過了那個酒葫蘆。

    「年輕人不懂武道,不知道學武的艱辛,總會犯些錯誤……」樊噲咧著嘴,大大咧咧的笑道:「這才對嘛!你小子知所進退,也算是有慧根了,來!把酒喝了,我這就傳你心法。」

    只是,胖子接過葫蘆就是猛力一摔,酒葫蘆撞到地上,碰的一聲,在樊噲眼前裂成了碎片。

    被裡頭的忘情酒沾濕了衣裳,樊噲不禁勃然大怒,正要大聲咆哮,卻是胖子指著自己的臉,搶先說道:「你看這是什麼!」

    胖子臉上水滴,正是從裂開的葫蘆裡,濺出來的忘情酒。

    「媽個巴子,是老子好心請你喝的酒!你小子好大的狗膽,居然連……」

    樊噲還沒結束叫囂,胖子又繼續說道:「對!我臉上的還是忘情酒!我摔破了葫蘆,可是裡頭的酒灑到了地上還是酒,滴到我臉上也還是酒,既沒有變成土,也沒有變成我的臉!」

    「廢話!你小子討打!」

    樊噲氣的要動手,只是,當他大手抓上了胖子衣襟,準備要賞這傢伙一頓胖揍時,卻被胖子接下來的話給驚呆了。

    「武道就是武道,不會因為摻入情感而不是武道!情感就是情感,也不會因為有了武道就一定要忘記情感!情感是武道的歷練,不是雜質!」

    感情跟武道,壓根就是兩回事,為什麼要苦惱拋棄哪一個?樊噲的手仍就不肯鬆開,固執的以為,是胖子執迷不悟,入了歧途。

    可偏偏胖子說的每一句話,他都無法反駁。

    「再說,就算情感真是雜質……什麼樣的鐵打出來的兵器,才是最好的兵器?最硬最純,毫無雜質的鐵?不!那樣的兵器,只要一個重砍就會折斷了啊!」

    雖然是殺豬戶出身,但樊噲做了幾年將軍,兵器的基本道理他還是懂的。

    剛則易折,如果沒有雜質,絕對做不出最好的兵器。

    樊噲像是想起了什麼,開始大口大口的喘著氣,全身就像被抽幹了精力,雙腿一軟,癱坐在了地上。

    胖子的話,讓他想起了一件事。

    當年,他從上一代屠神者,大秦名將王翦手中接過這忘情酒時,王翦曾告訴過他,叫他不要後悔。

    當時,樊噲壓根不懂他為什麼會後悔。

    即便是後來,當他忘卻情感,以屠神者的身分,不但殺了項羽手下大將,還殺了自己的兄弟戰友時,他仍然不知道,有什麼需要後悔。

    直到有一天,他以為他終於知道了王翦說的那個意思。

    全天下的人,不管是朋友還是親人,居然都變成了他的仇人……

    那時候,樊噲很認命,他一直以為這就是屠神者的命運,要追求武道,本來就得拋棄感情,可是,一直到今天,聽到了胖子那番話,樊噲才知道這一切都是個幌子,是個騙局,是個坑。

    原來屠神者之所以要斷情絕性,不是為了練武,而是因為當該殺的人都殺光了,屠神者的死期也就要到了。

    老天爺安排的很周到,為了屠殺神人,樊噲連親人都沒放過,當他把全天下所有神人都殺光的時候,他也成了全天下的仇人。

    沒有人會是整個天下的對手,就算是屠神者也不行。

    老天爺讓樊噲成為屠神者的那一刻,也已經安排好他的死期了。

    樊噲終於知道,王翦那句後悔的意思了,他揮舞著大手,對著胖子便說:「你走吧!那心法想來也是邪門玩意,你練了日後也是死路一條,不如活著的時候痛痛快快,你走吧!」

    明明已經是不老不死的存在,可是頃刻之間,樊噲像是老了十來歲,他的話裡多了幾分滄桑味道,揮著手,一直叫著胖子離開。

    從摔壞酒葫蘆的那一刻起,胖子就沒想過要再去練那勞什子的無情心法,他扭頭便走,剛走出那庭院,眼前,又回到了熟悉的火紅世界。

    「主子!奴才已經晉級了!只是主子體內湧入的力量太過強大,要是再不停止,恐怕就無法控制了……」

    力量無法控制,演變到最後,就會變成樊噲說的爆體而亡。

    胖子早有心理準備,他一扭頭,看見已變化成女武神的武伶玉,雖是英氣逼人,但言談之間,仍是那般恭敬。

    胖子妄想這一日不知想了多久,現在終於美夢成真,但他卻怎麼也笑不出來。

    「不要緊,幫我看看,我這美夢還能做多久吧。」

    「至多……還有一刻鐘。」

    如果那股力量仍然不停的湧入體內,一刻鐘後,恐怕,就是胖子夢醒的時候了。

    「一刻鐘嗎……」

    人生在世,一刻鐘的時間,連打個盹都嫌不夠,可是,若能夠快意而活,就算只有短短的一分鐘,也已經是十分足夠。

    胖子兩手往身前一撥,那火焰就像實物一般,居然被他撥了開來,他眼前出現的,除了諸葛亮,還有黃忠!

    「都在!好極了!那就算只有一刻鐘,也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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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7 00:46:39

混世三國《第十三集 連環之計》作者:醉劍

第一章 文王神算

    五丈原上,東吳營地。

    「元帥!馬鐵將軍帳外求見!」

    傳令兵的聲音急如燎火,又脆又響,彷佛是受到營地外頭蜀軍節節進逼的緊張氣氛所影響。

    大帳裡,郭奕不只變成了胖子的形,還換成了胖子的聲,他趕忙吩咐:「趕緊讓他進來!」

    話音剛落,馬鐵隨即掀簾入帳。

    大帳裡除了龐統、郭奕外,還有三名書記官與隨軍工匠,正圍著一套兵器模組跟圖紙在比劃。

    這些東西,都是剛才天眼們趁馬鐵攪亂蜀軍視聽時,在德魯依的野獸軍團掩護下,偷回來的寶貝。

    說是寶貝,馬鐵其實壓根不懂這些玩意的價值,在他眼裡,不管兵器設計的多精良,威力多驚人,都比不過他手裡的一招半式。

    尤其,是在他的雷獸已進化成為雷帝的時刻。

    見眾人圍著圖紙,七嘴八舌的點評,馬鐵半天瞧不出個究竟,他是個心直口快的主,抬頭便與龐統問道:「先生,這武侯連弩真有這麼神奇?難道單憑一項兵器,就能左右戰場勝負了?」

    龐統眼角帶笑,他的連環計這才走出第一步,但無疑是個好的開始,目光剛從圖紙上移開,便應聲回道:「從營外蜀軍的動靜,不難想像這東西的價值。」

    連弩圖紙一得手,馬鐵便由甘寧等人接應回營,他們這夥人都是一人數馬,蜀軍就算要追也是望塵莫及。

    馬鐵本以為,諸葛亮應該會就此作罷,可沒想到諸葛亮不但派兵追擊,到最後,甚至搞到全軍出動。如今蜀軍已是陳兵列陣,在東吳營外對壘,隱約有攻營之勢。

    這麼說來,武侯連弩絕對是了不得的玩意?

    想到能讓諸葛亮吃鱉,馬鐵便是心懷大暢:「嘿!沒想到區區一張兵器圖紙就能讓諸葛賤人如此緊張,要是咱們把這圖紙謄抄個十來份,大街小巷的發,豈不是在他心頭上挖肉,傷口上灑鹽了?」

    近朱者赤,近胖者賤。跟胖子跟的久了,馬鐵腦袋瓜裡想的多半也是些下流主意。

    馬鐵這招「哪裡痛,打哪裡」,深得龐統贊許。

    「說的好!別小看了這幾張圖紙,若是照馬超等人在五溪寨時的描述,這連弩不僅力道強勁,可以連發多箭,若是在箭矢上動點手腳,配以毒箭或符紙,三兩下就能湊出一隊強兵悍將,面對這種連弩兵,黃柄的法師營可是連一個照面都沒擋下來呀!」

    馬鐵給蜀軍俘虜過一段時間,有些事情並不清楚,現在聽龐統把連弩說的神之又神,不禁咋舌:「難怪諸葛亮會對這兵器如此著急了。」

    龐統點了點頭,輕聲笑道:「不錯!若是論整體實力,東吳尤在蜀軍之上,諸葛亮敢與我們正面叫陣,不過是仗著有神兵利器在手,能增添蜀軍將士的戰鬥力罷了。」

    馬鐵聽到這裡,趕忙說道:「既然如此,現在咱們把這些東西弄到手了,只要如法炮製,做出千八百具連弩來用用,豈不是美事一樁?」

    見到龐統點頭微笑,馬鐵忍不住興奮之情,繼續說道:「那先生打算什麼時候開戰,好給蜀軍一個驚喜啊!」

    本以為龐統會痛快的說個日期,沒想到馬鐵熱切期盼的目光,盼來的卻是龐統搖頭失笑:「即便有設計連弩的圖紙,有鑄造弩身的模組,咱們一時半刻也不可能大量製造,更別說拿來跟蜀軍分個輸贏。」

    馬鐵想想也是,額頭才剛犯起幾條皺紋,又聽龐統說道:「更何況,今晚我讓你們去偷這玩意,也不是想跟諸葛亮玩什麼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把戲……」

    偷了圖紙卻不用,難道這連弩上頭還有什麼秘密不成?

    馬鐵聽不出龐統話中涵義,忍不住開口問道:「那先生大費周章,把這圖紙偷回來到底是想做什麼?」

    「我已經讓書記官協助工匠們,把這圖紙謄抄成幾份,等謄抄完畢,你便與姜維一同護送圖紙離開。」

    「離開?先生莫非是要我們把東西送回去給都督?」

    龐統笑容詭局,輕聲說道:「表面上。」

    連弩雖然好用,但從拿到圖紙到真格做出一把合格的兵器,花費的時間可不只十天半個月。

    他們現在與蜀軍對陣沙場,隨時都有全面大戰的可能,想等到大量的連弩被製作出來,無疑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馬鐵不明白龐統心意,才要再問,就聽龐統繼續說道:「我會派人與你們兵分四路,同時離開。只是其它三組人馬走的是大路,至於你跟姜維,我要你們拿著圖紙,繞道魏境,去找一個人……」

    「嗚!嗚!嗚!」

    五丈原上,戰火燒的正旺,不過,蜀軍仗著人多,東吳占著地利,兩邊戰況一時間是僵持不下。

    「報!將軍!李嚴將軍派人回報,攻城器械因移動緩慢,趕不上部隊的速度,還在三十裡外。」

    傳令兵戰戰兢兢,他伺候的這位將軍,不僅舉止粗魯,脾氣更是以暴躁聞名,若是有不順他心意的,拳打腳踢可是家常便飯。

    尤其是現在,蜀軍為了攻破東吳營地,正是極需攻城器械幫手的時候。

    看著前頭盾牌兵為了拆除陷阱,破開拒馬,幾乎是以肉身作盾,一個個前僕後繼,簡直就是用血肉在給蜀軍開路,張飛看的是心如刀割。

    手裡丈八蛇矛往地上一頓,他轉身跨馬,與身邊親衛雷吼下達了變換命令。

    「吩咐前軍退後,讓連弩隊上前射個幾輪,逼退守門的吳軍後,再行破門!」

    帶兵多年,即便張飛是個粗魯漢子,也多少懂得了應對進退、兵種相克的道理。

    可惜,這種粗淺道理,龐統比他更清楚。

    盾牌兵的任務是拆卸箭樓、拔除陷阱,死傷在所難免,他們雖然個個都不怕死,但不代表他們想輕易赴死。

    號角聲下,盾牌兵結成盾陣,緩步退後,背後連弩兵已調上了前線,準備射擊。

    見前鋒盾陣集結完成,張飛虎吼一聲:「告訴張苞,停下盾陣腳步,掩護連弩兵射擊!」

    前頭盾陣裡領軍的,正是他的親兒子張苞。

    張飛領兵多年,一向是身先士卒,本來這次他也是跟諸葛亮請命,準備親自上陣的,但張苞擔心父親年事已高,不比年輕時候骨骼勇健,說什麼也要代替張飛上陣,張飛給他纏的不耐煩了,這才勉強答應。

    張飛心底也明白,猛虎終有收山的一日,不可能時刻伴在幼虎身邊,想要成為一員猛將,馳騁沙場,張苞需要的不是高強武功,而是戰場歷練,沒見過血的虎,終是上不了檯面,做不成虎王。

    盾陣一得號令,腳步生了根似的,紮在了原地。

    連弩兵有巨盾護衛,手上不敢怠慢,紛紛裝上箭匣,拉滿機弦,從弓弦被拉到緊處發出的咿呀之聲便可聽出,勁弩的威力絕對不輸三石的強弓。

    只是,三石強弓少說也要有百夫長的實力才拉的開,區區一個連弩隊裡,顯然沒有這麼多能人,他們能拉弓上弦,靠的全是武侯連弩的精妙設計。

    一旦裝備了這等利器,就是老弱殘兵,也能立刻化身為悍卒強兵,這就是諸葛亮不敢讓這利器落入東吳手裡的最大原因。

    「盾陣聽令!立盾!」

    盾牌兵將大盾立在身前,一屈身,背後連弩兵便將連弩微抬,等候命令。

    只要扳機一扣,箭匣裡十二枝弩箭就會靠著弩機迴旋拉力,一枝枝自動的扯上弓弦,連環施放。

    一萬枝箭,不必盞茶時間就能射進吳軍營地,他們根本就不必瞄準,這種情況下,就是只螞蟻,都逃不出連弩箭陣的攻擊。

    「弩陣聽令!放箭!」

    命令一下,勁箭破風之聲立刻不絕於耳,蜀軍氣勢與那撲天勁箭一同攀上高峰,飛箭颼颼作響的聲音,宛如戰鼓敲響,十足的振奮人心。

    在這樣的攻勢下,還有誰能活下?

    箭矢落下,傳來的卻不是吳軍的哀號。

    龐統不是傻子,既然知道諸葛亮手裡有什麼寶貝,怎麼會沒有防範手段?

    守營的吳軍,手上兵器早在蜀軍盾牌兵退下時,從弓箭換成了盾牌。

    那鐵制的大盾,外頭還鋪了一層浸過油的牛皮,堅韌纖維用來對抗強勁箭鏃,以柔克剛是恰到好處,連弩箭雨落下,除了敲出咚咚聲響,沒有取走吳軍半條人命。

    張飛見弩陣失效,不禁虎眉直豎,扭頭虎吼:「讓連弩兵換箭,取火符箭再射!」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弩陣失效對蜀軍的士氣可是不小的打擊,若是這時候直接換盾陣頂上,效果只會比先前更糟,火符箭雖然珍貴,但好鐵本應用在刀口上。

    「弩陣聽令!換箭!」

    換箭命令一下,連弩陣裡動作一致,弩兵們個個彎身取箭,從懷裡掏出了另外一個箭匣,那臉上神情之莊重,彷佛這箭匣裡裝的是傳家之寶,馬虎不得。

    這箭,就是當日射垮黃柄法師陣的箭。

    箭身上纏著火靈符,箭簇上刻著禦風陣,這箭一射,就如同一隻火鳳凰飛過天際,擋在前頭的不管是銅盾鐵盾合金盾,下場都只有被熔成鐵水一途。

    「弩陣聽令!放箭!」

    憑著千枝火符箭,張飛要搶回主動,把前鋒盾陣安然送到吳營大寨前,拆門!

    「轟!轟!轟!」

    漆黑夜空下,火鳳凰展開雙翅,飛舞間落下的火花,宛如祝融降世,降下無邊災難,又燒起了蜀軍士兵心底熊熊的戰意。

    「盾陣聽令!持盾起身,待命衝鋒!」

    火符箭的效果還沒出現,張苞卻已下達了命令。

    並非眼力過人,他只是明白,這火符箭已是連弩陣的壓箱寶,要再失效,恐怕連弩陣再也變不出其它把戲。

    可無論如何,都得把眼前的障礙拔除,好讓後頭蜀軍有路可走!

    「燒啊!多燒一點啊!」

    不自覺間,張苞心底話脫口而出,火符箭只要多燒壞一處陷阱,多燒死一名吳軍,他的弟兄就能少死幾個人。

    今晚,張苞雖已見慣了血腥,可不代表他就能忍受同袍在他身前喪命。

    但,戰爭,本來就是由死亡組成的。

    本來,當張苞看到火符箭奪走吳軍將士一條又一條的性命時,心中還頗為雀躍,但當他定睛一看,認清了情勢時,心底的喜悅登時化為烏有。

    就如東吳知道西蜀有武侯連弩撐腰,西蜀也知道東吳有羅馬亡靈助陣。

    不管是早先就葬在五丈原上的屍體,還是剛剛才在吳軍營前斷氣的士兵,在死靈法師的術法加持下,亡靈屍兵們奮不顧身,紛紛以殘缺軀體,撲向了浴火鳳凰。

    當空氣中充滿的盡是屍兵的焦臭味時,張苞徹底死了心,他明白,連弩陣的壓箱寶,已完全失去了作用。

    但,這是戰爭,該做的事,還是得繼續下去。

    「盾陣聽令!舉盾衝鋒!」

    當張苞率領著前鋒盾陣沖進了吳軍的奪命箭雨時,蜀軍中軍裡,傳來了一聲長歎。

    「老師說的果然沒錯,龐統謀定而後動,最擅長用連環計,我貿然出兵,只怕已中了他的圈套了。」

    歎氣的,正是蜀軍主帥,臥龍諸葛亮。

    只是這會他明知是計,仍是不得不從。

    武侯連弩在戰爭裡佔據著怎樣的地位,無人比他更清楚,兩軍交戰,在戰前可以用挑撥離間,散佈謠言的詭計;在戰時可以用火攻水淹,包圍夜襲的算計,但不論如何,最後一刻,兩軍始終是要交手的。

    當士兵們短刃相接的時候,什麼陰謀詭計、背後算計,都已無用武之地,將士們唯一能倚靠的,只有他們的身體跟手上的兵器。

    兵器,就是諸葛亮能替他們做的最後一件事。

    論兩國實力,東吳確實略勝西蜀一籌,諸葛亮雖然擅用計謀,但東吳外有龐統領兵,內有陸遜接應,那些背後捅刀,暗裡下藥的鬼魅伎倆,不過是白費工夫。

    單單用計,他很難勝過龐統,相對的,龐統也無法在這上頭贏過他。

    所以,在最後一刻,威力強大的兵器,便會佔據舉足輕重的地位。

    武侯連弩,絕不能落入東吳之手!

    只是,當趙雲急催胯下雲駒,風風火火的趕回來時,諸葛亮便知道,情況正往他最擔心的方向發展。

    「丞相!屬下無能!龐統派了四路人馬護送圖紙及模組離開,我們只攔截到其中三路,可最後一路行蹤詭異,我們判斷錯誤,讓他們走脫了!」

    諸葛亮早猜到龐統會派人將圖紙抄作多份送回東吳。東吳這次出兵,帶來的人手材料,壓根就沒法鑄造連弩,龐統定會派人將圖紙送回。

    於是他早讓趙雲帶人繞道,前往吳軍身後攔截,可沒想到,還是出現了漏網之魚。

    諸葛亮沒有多做責備,亡羊補牢才是當務之急,他緩緩合上了眼,身後的太上老君,就像當年騎著青牛從函谷關飛升一樣,再次重返人間。

    「文王一卦,算盡古往今來!」

    諸葛亮猛然睜眼,就見太上老君手上文王卦上,突然現出了一行字。

    欲問何事儘管說來

    這話口氣實在大了點,但諸葛亮明白,文王卦,確實有狂的本錢,他也不遲疑,開口便說道:「龐統派人將武侯連弩的設計圖紙及模組送回東吳,如今所派人馬身在何方?龐統手上,可還有圖紙副本?」

    趙雲佇立一旁,驚訝看著諸葛亮的一舉一動。

    以前常聽人說諸葛亮神機妙算,直至今日,他才真體會到這話的涵義。趙雲滿懷期待,等著看卦算解答,只是,上頭隱隱浮現的,卻是兩個字。

    一年

    一年?什麼意思?趙雲正狐疑間,諸葛亮歎了口氣,道:「問個行蹤也要一年壽命,看來走脫的東吳密探身分不簡單……事到如今,也別無他法,換!請卦象揭示吧!」

    一年壽命?又是什麼意思?趙雲聽的滿頭霧水,可當他發覺,那副文王卦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籠罩住諸葛亮時,他便懂了。

    「卦算要用命來換!」

    趙雲出手想阻止金光繼續吸收諸葛亮體內生機,只是盤龍槍剛指向文王卦,諸葛亮的聲音便傳到了他耳裡:「子龍,天機不可洩漏,我要窺探天機,自然要用命來換,否則日後定會遭到更大的報應,你若是不忍看,就先退下吧!」

    聽得阻攔,趙雲長槍驀地止住去勢,見到諸葛亮在金光吸收下,頭上又多了幾許白髮,不禁為之心疼,同時也恨自己的不爭氣,竟讓諸葛亮為了這點小事,折上一年壽命。

    終於,金光結束了吸收,回到了文王卦上。

    交易一成,文王卦立刻顯露不凡,卦象上的乾坤八字,交錯排列,變化組合,沒一會,一幅山水景象,便躍然於卦象之上。

    景象裡,兩名黑衣男子一前一後,懷裡揣著圖紙,正在向北魏邊境奔去。

    「姜維!」趙雲愕然道。

    果然是有頭有臉的人物,諸葛亮不禁苦笑。

    他要算的人功夫越是高強,他賠上的壽命就越多,不過,若不是有文王卦在,這人有心要躲,只怕趙雲是怎麼也抓不到的。

    諸葛亮仔細端詳著圖中景象,半晌後才說道:「他們不是走街亭棧道,而是往北魏定軍山的方向離開,莫怪子龍會攔不到人了。」

    趙雲也看清楚了,當時他在街亭棧道埋伏,原本聽探子回報,有四路人馬從東吳營地裡離開,沒想最後只攔到其中三路,他還以為有一路從他手下溜了,原來這人壓根就沒往棧道的方向走去。

    「丞相,屬下這就帶人去追!」

    看准了圖中的地勢樣貌,趙雲認得地方,便準備帶人去追。

    只是,諸葛亮擺了擺手,輕聲說道:「別急,既然已拿一年壽命作為算籌,也不在乎多加幾個月,你等等,我請文王卦繪出他們將走的路線圖,再讓子龍去追。」

    文王卦上顯示,龐統手中已無圖紙副本,既然如此,馬鐵兩人手裡定是原稿無疑,追回這份圖稿,絕對不容有失。

    當諸葛亮又以頭上幾縷白絲,換得了一紙路線圖後,不禁訝道:「他們這是飛蛾撲火……看來子龍不必跑這趟了,讓地遁兵去吧!他們速度快,應該能趕在姜維經過前作好佈置。」

    趙雲微微一愣,探頭看向了那圖紙,也是猛然失笑。

    「他們麼路不走,偏偏要走這條路?看來連老天爺都站在我們這邊?!」

    圖上,那條路線從定軍山向外延伸,途中,只經過一座北魏大城。

    那座大城,叫做鹹陽,黃敘正在出任務的那個鹹陽,也是胖子所在的那個鹹陽!

    鹹陽城郊,鬧鬼森林。

    涼亭外,黃敘以魔化金身突破天人,郝昭二人壓根就不是他的敵手,但他們不能進攻,尚能退守,銅牆鐵壁護住全身要害,堪堪守住了黃敘的奪命招式。

    不過他們心知肚明,能守下黃敘的攻勢,不是他們夠本事,而是黃敘在玩。就像貓抓老鼠,有時候,不是為了充饑,逗弄老鼠的過程,更叫貓欲罷不能。

    這情況,就如同曲徑盡頭,正處在異度空間裡的胖子。

    只是,外頭黃敘遲遲不結束戰鬥,是在玩人,裡頭胖子久久結束不了戰鬥,是在被人玩。

    「哈哈哈哈!怎麼!胖子你剛才放話不是挺大氣的?怎麼真動起手來這般無用!」

    這叫囂的語氣、臺詞、模樣,無一不與胖子相同。

    「你個大熊貓,這年頭盜版的貨色都能倡狂成這樣,還讓不讓人活了!」

    在地上肥驢打滾,僥倖躲過胖子一擊的也是胖子,聽那語氣,這傢伙才是貨真價實,只此一家的黎胖子。

    他一個肥豬滾沙,趁著卷起的黃沙遮掩了身子,趕忙又多退了幾步,嘴邊還罵罵咧咧的叫道:「老子知道自己武功下流,可沒想到會下流到這種地步!刀槍劍戟、拳腳棍棒,十八般武藝都行的啊!」

    雖然是自個捧自個,可胖子心裡一點都爽不起來,他的武功越好,對面那假貨的手段就越毒。

    看到假胖子手上的青龍刀變化自如,胖子便不禁慨歎。

    他曾經不只一次想過,有朝一日體內劍丸的禁制能夠破除,那會是幅多美好的畫面。

    破軍槍開胃,靈蛇吐信暖身,接著青龍斬、雷霆刀、星河倒影、飛燕歸來,七八十招一古腦的往人身上砸,別說是個人了,就是張飛那等級的妖怪,只怕也得叫娘。

    而現在,假胖子就是這麼對待胖子的。

    胖子跑的遠些,詭絲跟燕歸來就能打得他跳上跳下,欺身靠的近些,巨靈掌加摔碑手就能捶得他前滾後爬。

    即便有文伶玉在身,又知曉如何解除劍丸限制,胖子仍是一籌莫展。

    「娘的,是九天驚虹斬!」

    九道胖子極為熟悉的刀氣,破空而至,若是挨的實了,腸穿肚爛還不至於,可斷手斷腳卻是免不了的。

    這種情況下,不管是狸步還是瞬步,回聲定位還是荊棘土牢,胖子都有擋下這九刀的把握,但偏偏刀氣臨身之際,胖子什麼都沒用出來。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把內力按照各本命技的功法運行,等功法運行完整後,再喚出伶玉施展技能,這道理再簡單不過。

    但胖子常年以來,做的都是甩手掌櫃,把內力拋給本命獸後便來個射後不理,他腦子裡記得的,除了當初鑽研過的虎須怒張,其它的招式,他最多是知道怎麼寫,若說到用法,他只能交張白卷。

    「這樣下去,老子小命不保啊!」

    為了一條胖命著想,胖子苦著臉,手上青龍刀在胸前擺橫,就聽當當幾聲,九天驚虹斬的幾道刀氣登時潰散。

    只是,胖子守住了胸口要害,卻守不住手腕腳踝,一吃疼,手腳已然見血。

    刀氣過處,見血生疼,胖子給人玩弄擺佈,心中氣苦,眼神陰狠的盯著假胖子。

    「哈哈哈哈!好!好眼神!我就喜歡你這種不服輸的傢伙,你可別太早死了,爺我還沒玩夠啊!」

    要不是知道假胖子無論如何不會放過自己,胖子也不會這般硬氣,但他的命,顯然沒有他的脾氣那般硬朗。

    血流了一陣,胖子已經有些頭暈目眩,卻仍是死死盯著真胖子不放。

    看著假貨背後武伶玉從使弄九天驚虹斬的狂獅變回了武旦模樣,才罵了幾句吃裡扒外,突然腦子裡精光閃現,想到了一個陰毒法子。

    「嘿嘿嘿!你敢拿老子尋開心,老子就讓你知道,胖爺縱橫三國,靠的可都是什麼玩意!」




第二章 達摩易筋經

不論哪個年頭,暗裡下毒拍磚,肯定勝過明著舞刀弄劍。

    勝利的天秤,並非總是往武功好的那一邊傾斜,否則天下早該跟著呂布姓了,哪還輪的到劉備、曹操出來蹦騰?

    胖子明著打不贏,打定了主意就要使陰招,脫口便說道:「哼!胖子可不是不如你,只是輸給了你背後的本命獸!」

    看穿了胖子心思,假胖子一句話便堵上了胖子的嘴:「哈哈哈哈!死在我手下的傢伙一個個都是這麼說的,你想用激將法?難啊!」

    胖子搖頭便道:「胖子不是輸不起,只是在感慨武伶玉確實厲害罷了!」

    「武伶玉?嘿!你這本命獸確實是有幾把刷子,你輸的倒也不冤。」

    聽到兩人交口稱讚,武伶玉臉上逐漸露出傲色。

    胖子一臉不舍,歎道:「唉!今日一敗,胖子恐怕就不在人間了,武伶玉與我相處多日,也算感情深厚,既然為你所奪,日後還希望你好生對待,也不枉了我與她主僕一場。」

    聞言,武伶玉臉色雖然是變過幾變,卻毫無同情胖子的意思。

    她天性刁蠻,早就想離開胖子那副臭皮囊,找個更有本事的主子依附,這假胖子雖然還不知有何本領,但明顯比胖子是高上不只一籌。

    既然如此,良禽擇木而棲,是天經地義的道理。

    聽到胖子像是在交代遺言一般,假胖子也玩夠了,他放聲一笑,道:「你們主僕既然感情深厚,我自然會成人之美,等送你下去投胎後,便會把她一併送去黃泉給你作陪!」

    胖子訝道:「你連武伶玉都要除去?她可是難得一見的本命獸啊!」

    「哈!那又如何?沒有她,我在領域裡仍舊是無人能敵!這種本命獸,我要多少有多少,有什麼可惜的!」

    這句話,純粹是要氣胖子的,但最先起反應的,卻不是胖子。

    假胖子顯然不瞭解,除了本領外,武伶玉脾氣也是不小。

    胖子見武伶玉臉色數變,知道目的已然達到,青龍刀往前一擺,當即喊道:「你當真要趕盡殺絕,小心逼急了,土狗也會跳牆!」

    「哈哈哈哈!怎麼!你心疼啊!可惜你本事不濟,就是跳牆了又能怎樣!」

    假胖子青龍刀一抬,雙手高舉,正是胖子最熟悉的一招。

    青龍斬!

    內力流過奇經八脈,充斥在太陰太陽兩個穴位,腳下踏出的死亡節奏,刀上浮現的青龍圖騰,都在暗示著這招的成形。

    不過,本命獸的招式要成形,最重要的,還是那只本命獸。

    「他不能做什麼,姑奶奶能!胖子!還不快上!」

    就在青龍斬成形的最後一刻,武伶玉果然如胖子所料,臨陣倒戈。

    多數本命獸都只能聽命行事,但武伶玉顯然是個例外,她在胖子體內時就曾經企圖奪取胖子的魂魄,這妮子的蠻橫,可是連胖子都吃不消的,假胖子得罪了武伶玉姑奶奶,怎麼可能會有好下場?

    假胖子的刀上青龍突然化為烏有,一隻手突然緊抓自個胸前大吼大叫:「你這賤人敢奪老子的魂舍!看老子不廢了你!」

    從這話聽來,武伶玉八成是故技重施,跟假胖子爭起身體的控制權了,胖子左等右等,等的就是這一刻,他身形一低,立刻消失在敵人的視線裡,等到再出現,已經來到假胖子的背後。

    「嘿!老子說過狗急跳牆,就算是只肥狗,也不例外呀!」

    手起刀落,胖子眼前才剛揚起一蓬鮮血,四周景色就像畫布一樣的變化抽換,人剛回過神,已經回到了那假山假水的瀑布前頭。

    身邊,司馬昭與羅馬人還在恍神,似乎是尚未從那異度空間中脫困。

    胖子一回神,沒有先去擺弄司馬昭,而是忙著朝識海裡叫道:「伶玉妹妹!伶玉妹妹!」

    「胖子,叫魂啊!」

    「主子,奴才在!」

    聽到兩聲回應,胖子心頭大定,這次落入陣式,可說是否極泰來,不但得知了破解劍丸的方法,眼前還能隨心所欲的擺弄司馬昭這小子,他看著司馬昭手上那條鯉魚,整個人不禁大樂。

    只是,當他還在考慮要把司馬昭擄回去當人質,還是把他就地正法時,耳邊卻傳來了一聲嚎叫,那是黃敘跟郝昭二人的火拼的聲音。

    想到外頭黃敘還在,胖子腦子裡轉過幾轉,知道什麼花花腸子都不切實際,他還需要司馬昭回去給北魏添亂,這傢伙自然不能死在這裡,胖子從懷裡拿出一柄短刃,在那魚身上又添了幾筆,便把鯉魚給放生了。

    一入水,五彩鯉魚便奮力向著瀑布上游去,游著遊著,鯉魚身形逐漸變化,渾身拉長,頭上長角,腳下生足,最終竟變成了一條飛龍,竄向了半空之中,看得胖子嘖嘖稱奇。

    只是他正看的入神,耳邊又傳來黃敘狂嘯。

    「嘿!老子還得靠司馬昭去扯曹丕後腿,他手下大將,可不好給黃敘宰了!」

    胖子幾個縱身,穿亭過院,趕忙從涼亭後的小徑穿出,就看三人戰的是渾身浴血,不過郝昭二人身上的血跡是郝昭二人的,黃敘身上的血跡還是郝昭二人的。

    一竄出身,胖子也不去拉黃敘,這人已然入魔,要是一個不小心,只怕會給牽連進去,無疑是惹禍上身。

    他避開幾人戰圈,跑到了退出林子的小路時,才吼道:「風緊,扯乎!」

    也不管黃敘懂不懂這專業術語,胖子話一說完,轉身就走。

    黃敘興許還留有一點神智,見到渾身黑衣的蒙面胖子現身,目光回復了些許清明,不再多做逗留,轉身也出了林子。

    他們一前一後,在毫無阻攔的情況下,沒多久便離開了鬧鬼森林,胖子在林外喘著大氣,見後頭無人追來,想來郝昭二人必定是去看司馬昭的狀況了,他與黃敘趕緊換過一身衣裝,扮做了尋常人家,這才往鹹陽而去。

    路上,胖子緩過了氣,道:「少將軍,俺可沒給你丟人,裡頭已經搞定了,不但魚目混珠把司馬昭三個字換成了咱們主子的大名,還弄的神不知鬼不覺!」

    從入魔中回復神智,黃敘凝神定氣,好一會後,才與胖子說道:「喔?你是怎麼做的,趕緊跟我說說,我也好替你回報丞相,幫你邀功。」

    胖子嘿嘿一笑,隨口就編了一套說法,說他是如何僥倖才從陣法中脫困,又是如何睿智才把現場佈置的不著痕跡。

    黃敘聽完,不禁笑道:「司馬昭不是蠢人,他若是從陣中脫困,見手上無魚必會懷疑,加上郝昭二人的描述,只怕轉眼就能猜到有人動過手腳。

    「不過,讓他知道也無妨,丞相說水潭裡五彩鯉魚只有一條,其它鯉魚可沒這能耐躍龍門,兄弟,你這次是大功一件啊!」

    胖子當然知道瞞不過司馬昭,他這麼說,不過是想維持他在黃敘心裡一貫的淳樸印象,見目的達到,胖子又是一臉憨笑的直呼好險。

    「肯用腦子已是進步不少……」

    黃敘正想寬慰胖子幾句,兩人身前卻突然竄出一條人影,那人出現的方式,胖子看的是清清楚楚,儼然是從土裡冒出了頭,抽出了身。

    胖子背後重劍一橫,擋在黃敘跟前:「來者何人!」

    那人聽胖子喊話,卻是默不作聲,反倒是黃敘對胖子的護主行徑頗為肯定,點頭便說:「吳兄弟不是外人,差使有什麼話,不妨當面說了。」

    從土裡頭冒出來的竟然是蜀軍信差?

    胖子臉上一愕,沒想到東吳有飛鴿傳書,西蜀有地遁送信,也不知這信差用的什麼法術,胖子才想問問,就見黃敘接過信差密函,開信閱覽後,展開了眉。

    「兄弟!咱們又有任務了。」

    「是什麼?」

    「截下姜維,取回圖紙!」

    龐統的第二步棋,就要把胖子,推到諸葛亮身邊,好做個徹徹底底的大內奸!

    建業城,乾清宮,演武場。

    武場上,幾根檜木做成的梅花樁,井然有序的排成一副梅花大陣,陣裡的木樁上全都被插上了橫木,遠遠望去,就像是一排排的木人站立,等著要與人較量。

    而與木人敵對的,是條靈活身影,身影或抱或撞,兩條手臂也不見多粗壯,但一抓一放之間,竟將檜木硬生生的折斷擰碎,仔細看去,那身影似乎不太像個人,真要說,反而像是只熊。

    「大摔碑手!」

    轟的一聲,一顆木人的腦袋應聲而碎,木屑飛揚間,場上那只黑熊身影逐漸退去,取而代之的,竟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面貌。

    孫權的兒子,東吳小皇帝孫和!

    他出手之間,隱約已能讓本命黑熊顯形,功夫儼然已達虎衛之境,小小年紀就有如此本事,實在叫人驚歎。他見周圍侍衛們眼神裡都是崇敬,一時間心懷大暢,早朝時的不快,總算是徹底放下了。

    「好!皇上得功夫是一日千里,再過幾年,別說是虎衛,就算是龍將、天人也不在話下!」

    孫和剛走下武場就聽得身邊一人讚歎,他扭頭吩咐侍衛們離開後,道:「這裡沒外人,賢弟就別皇上皇上的叫,聽了刺耳,還是叫大哥吧!」

    這人,正是孫和的好賢弟,宮裡流傳的小妖人,小周郎,周循。

    孫家人雖然已貴為皇帝,但骨子裡還是有江湖人的習氣,當年孫堅起義,孫策封王,孫權稱帝,靠的也正是這種江湖人的悍勇個性,才能助他們打破僵局,帶領東吳向前。

    也正因為他們是江湖人出身,所以周循才會決定幫孫和一把,孫家是苦過來的,讓他們當皇帝,想來不會苦到百姓。

    見周循想事情想的出神,孫和大手一拍,道:「對了!賢弟這功法到底叫什麼名字?我修練家傳虎魄心訣多年,可效果竟不及這功法顯著,大哥今日能突破虎衛,實在是拜你那功法所賜啊!」

    修練功法,最重對症下藥,孫家會練虎魄心訣,是因為孫堅、孫策的本命獸是山老虎。

    但孫和與孫權本命獸繼承自母系,也就是太皇太后吳國太那一邊的血脈,本命黑熊雖與猛虎一樣力大無窮,但速度緩慢,壓根就不適合虎魄心訣。

    不過,周循讓孫和修練的功法,也不叫什麼黑熊心法,他教的功法有個響亮名字,足以震古鑠今。

    「這功法能易筋洗髓,名為易筋經。」

    少林至寶,達摩親傳,洗髓易筋經?

    要是胖子在此,只怕會掐著兩人的脖子,對著老天爺大叫不公,哭喊著為何當初練這功夫的不是他。

    但孫和不是胖子,自然不清楚這功法的名號有多響亮,他只是微微點頭,示意明白。

    周循見狀,也沒多說什麼,另起話題:「大哥,你近日武功練的這般辛勤,連早朝都不上了,莫非是怕在朝廷上又被四大世家堵上了?」

    聽周循提起,孫和不禁臉色訕訕。

    他貴為一國之君,身處百官之上,卻給四大世家逼的躲起來練武,這事要傳出去,只怕會讓人笑掉大牙。

    只是,周循不是外人,孫和也沒必要瞞他,歎了口氣,道:「前線戰況,賢弟是知道的,龐統也不知什麼打算,戰線一退再退,接戰即敗,至今仍無勝場,我想給他派援兵居然還被拒絕,大哥是心底著急啊!」

    周循本事通天,許多消息都有自個的管道探聽,他也不隱瞞,直接就說道:「就因為龐統軍師一敗再敗,四大世家找到機會出來鬧騰,所以大哥才會如此頭疼?」

    「不錯!沒想到街亭一仗,把老頭子打的返鄉退隱,卻把小的逼出山林……陸康不來攪和,陸定卻不肯放行,成天就要我定龐統的罪名,要我再派世家子弟前去援助。」

    周循聽出了點端倪,只怕孫和是藉題發揮了:「大哥是埋怨我算的不准了?那,請大哥降罪吧!」

    周循話裡雖是請罪,但孫和一聽卻嚇出一頭冷汗,趕忙搖手道:「不不不!賢弟你可別這麼說,為兄的沒有怪你的意思,只是見到龐統連戰連敗,一時擔心罷了,賢弟可別誤會。」

    孫和是一國之君,九五至尊,能把一國君主治的如此服貼,周循也不知道生的是什麼命,他不再捉弄孫和,開口便解釋:「大哥別心急,我說過龐統此戰定能得勝,並非是口說無憑,可他現在會連戰連敗,也是有其原因。」

    「喔?什麼原因?」

    孫和聽到有原因,就如溺水者抓到浮木,急著要問。

    連日來,他已經給每天送來的戰報攪的暈頭轉向,前天才敗一場,昨天又退百里,若是這樣下去,只怕不到一個月,蜀軍就會打到建業城下,準備取他小命。

    「大哥你可曾想過,東吳與西蜀為何要打這一仗?」

    「自然知道,你說過,這是要在我們攻打北魏時,有個安定的後方,不讓西蜀來攪局。」

    「不錯!既然如此,這一仗我們不但要贏西蜀,還得留點實力,等著打北魏。」

    開疆擴土,向來是最令孫家人興奮的事,孫和心中那點不快已經給興奮情緒取代,他重重的點頭,引頸企盼著周循接下來的話。

    「只是,想要勝過諸葛亮,贏過蜀軍,不付出點代價,極為困難。」

    搖搖頭,周循這話無疑是叫人失望,但孫和皺眉凝思,彷佛聽出了他話中有話,沒有出聲埋怨,而是靜待佳音。

    見孫和如今越發機伶,周循不禁心底贊許,輕聲說道:「大哥,你可知道,龐統最擅長用的是什麼計?」

    想來鳳求凰肯定不會是鳳雛的大絕招,沉吟了半晌,孫和無奈搖頭。

    「大哥可曾聽說過赤壁之戰?」

    「你是說……連環計?」

    赤壁之戰,曹操的七十萬大軍,便是被周瑜的火攻、孔明的東風、龐統的連環計給擊潰的,這三者環環相扣,缺一不可,若說龐統最為人所知的,恐怕就是這連環計了。

    果然,周循微笑點頭,只是孫和得了暗示,偏著腦袋細想,半晌後仍是不解,不由問道:「可要是連環計若真有如此能耐,龐統又怎麼會連戰連敗?」

    「大哥別急,連環計重在環環相扣,諸葛亮若是走進第一環,自然會不自覺的走進第二環、第三環,只要他不察覺,終會把項上人頭套進環裡等著受死……龐統故意敗退,不過是要誘敵深入罷了。」

    「這……會不會太險了?」

    見到孫和憂心,周循淡然一笑,點頭道:「當然險了。當年赤壁之戰,若是曹操看破了東吳火攻企圖,連環計就真成了北方士兵馬踏江南的一塊踏板……大哥對徐元直用計可還有印象?」

    周循說的一字一句,孫和都牢記心底,他脫口便說道:「當然有!賢弟你說過,徐元直用計,靠的是算無遺策,若是以下棋比喻,便是連一兵一卒的得失都要計較,他會蠶食你手中所有棋子,然後才以絕對優勢取勝。」

    贊許似的點了點頭,周循接道:「與之相比,龐統卻是以棋子作餌,他可以讓你吃淨他棋盤上的一兵一卒,但最後,當你兵馬盡出時,他只要一步,就能讓勝負逆轉,江山定奪!」

    同是水鏡先生的弟子,徐庶步步為營,諸葛亮料敵機先,而龐統最會玩的一招,就是舍子爭先!

    在赤壁,龐統捨棄了黃蓋,率領火船衝垮曹操七十萬大軍。

    這次,不知道龐統舍的會是哪顆子?


第三章 舍子爭先

二更時分,鹹陽城外,烏家山寨。

    山寨邊,胖子與黃敘正窩在一處廢墟裡頭啃著乾糧。

    整座山寨早已杳無人煙,到處都是斷垣殘壁,兩人咬著大餅,目光緊盯著幾十丈外那叢熊熊燃燒的篝火堆。

    那裡燒著火的,就是他們的目標——連弩圖紙與吳將姜維。

    兩人等了一個多時辰,等到火光越燒越弱,姜維似乎也已入眠時,這才準備動手。

    這張連弩圖紙,就是胖子擠身諸葛亮心腹的第二步,他如今已取得黃敘信任,接下來,就是要混進諸葛亮身邊,偷取蜀軍情報,好讓諸葛亮栽個大跟頭。

    隨著黃敘的腳步前進,胖子就等著從姜維手中接過那個讓他升官的大功勞,就在他們躡手躡腳,輕聲來到叢篝火附近時,前頭帶路的黃敘,突然舉起了手,要胖子上前一看。

    「兩個人?少將軍,咱們該怎麼動手?是一塊幹了還是……」

    他們收到的情報只說姜維會繞道鹹陽,返回東吳,諸葛亮的吩咐,也只是他們取回圖紙,卻沒說明敵方人數。

    黃敘腦子裡轉了幾轉,輕聲說道:「丞相既然只說了姜維,想必另外一人不過是個無名小卒,等會我先上去殺人,如果他們來不及反應,咱們也不必費神,但要是他們早有防備,咱們一人一個,我殺姜維,你殺另外一人。」

    「行!」

    把馬鐵看作路人甲,黃敘也算夠瞎,不過馬鐵浴火重生,如今樣貌全變,加上他在姜維身邊做東吳小兵打扮,黃敘誤認了也不意外。

    即便是當日的諸葛亮,用文王神算顯示這兩人模樣時,也只專注在前頭的姜維身上,當時馬鐵刻意做解煩軍武燕打扮,黑布蒙面,也沒被認出來了。

    不過,胖子有心,早瞧出了馬鐵腰間得白起殘刀,他還沒見到馬鐵模樣,已激動的渾身顫抖,黃敘一時誤會,大手拍上他肩頭,低聲說道:「別怕!不會有問題的。」

    胖子一時驚醒,暗道好險,連忙謝過了黃敘:「少將軍別擔心,俺這人沒見過多少場面,一時緊張了。不過不礙事的,等會打起來,自然就能放開手腳了!」

    黃敘以為他是逞強,不過事不宜遲,也沒時間多想,只得點頭說道:「好!我先出手,你凡事小心,若真不敵也不要勉強,拖住對方就行了。」

    胖子逢場作戲的功力深厚,區區幾句關心,他壓根就沒聽進去,眼眶紅了紅,跟黃敘道了聲謝後,便準備上場。

    篝火邊,姜維二人看似睡的安穩,等到黃敘又再接近幾丈時,立刻看出了不對勁。

    「身處險境,他們竟毫無防備……有詐!兄弟,動手!」

    黃敘一聲低吼,果然姜維二人已經翻身躍起,目光炯炯,全無睡意。

    黃敘獸靈劍一抽,正想包下兩人要胖子幫他壓陣,就聽姜維喊道:「帶圖紙走!」

    話音一落,姜維二人一進一退,前進的姜維已經李廣附體,槍尖直指黃敘,後退的那人轉身就走,似乎就要帶著圖紙,遠走高飛。

    「少將軍,俺去攔他!」

    胖子拋下黃敘,挺身就上,他與馬鐵一前一後,快速離開了黃敘眼界。

    黃敘雖然擔心胖子不敵,但姜維龍槍迫在眉梢,他只得回神檔格。

    「你不是我的對手,交出圖紙,留你全屍!」

    獸靈劍劍尖一蕩,恰恰撞上了龍槍槍頭,黃敘心系胖子安危,不打算跟姜維多糾纏,狂言放盡後,見姜維並無動靜,獸靈劍便已消失手中。

    「血麒麟……」姜維嘴角微揚。

    當年,李廣打了一輩子的匈奴,單于的本命獸,正是麒麟。

    「來呀!」

    龍槍疾刺,兩邊立刻敲響戰鼓,在烏家山寨裡,燃起熊熊戰火。

    而奉命銜追圖紙的胖子,此刻剛跑到一處隱蔽廢墟,廢墟上頭,早有馬鐵做好的記號。

    「胖爺!」

    胖子看到記號,還在找廢墟入口,那裡馬鐵已等不及探出頭,出聲叫喚。

    「媽個巴子,馬鐵你小子有長進!我聽蜀軍探子送來的情報,你隻身闖營,不但差點放倒張苞,連張飛都攔你不下,有出息了,有出息了!」

    話說到最後,胖子語帶哽咽。

    馬鐵上前與他一抱,嘴邊說道:「爺!小子受華陀先生所救,不但武功盡複,還得張遼功力相助,如今是更上層樓,今後你要殺誰,只管吩咐一聲,馬鐵一定提他人頭來見!」

    馬鐵說的是豪氣干雲,但回想前塵往事,諸多磨難,能有今日的結果,實在叫胖子欣慰,盯著馬鐵渾身上下的變化,是久久不能言語。

    直到耳邊傳來姜維與黃敘的廝殺聲,胖子這才清醒,就見馬鐵將懷中圖紙一掏,與胖子說道:「爺!圖紙拿去,龐統軍師交代,內奸一事,千萬不可操之過急,他有把握,能讓你取得諸葛亮的信任。」

    從殺上街亭山,奪去徐庶性命開始,龐統的每一步,都是要把胖子打進諸葛亮身邊,龐統不是不肯與諸葛亮正面應戰,但兩人能耐旗鼓相當,若是打起硬仗,只怕勝了也是慘勝,事後根本無力再北伐曹魏。

    龐統不得不冒這個險,將胖子送去作臥底。

    但,眼下是敏感時刻,諸葛亮不會輕易信人,即便胖子三番兩次立下大功,想得他信任,從而聽取軍機情報,恐怕很難。

    胖子本來還覺得這事會水到渠成,沒想諸葛亮恁地多心眼,對他是處處防範,現在聽到龐統有把握讓他成功混進去,不禁欣喜問道:「怎麼做?」

    「先生說……你只要順著諸葛亮的吩咐去做,很快就會知道了。」

    馬鐵欲言又止,彷佛有許多難言之隱……

    街亭棧道,東吳營盤。

    連續三日,吳兵與蜀軍交戰,都是一戰即退,一退就是百里之遠。

    五丈原上東吳搭好的營地,早已易手,他們從五丈原退到了街亭山,從街亭山退回了東吳領地,這一退再退,已讓蜀軍嗅出了些許的不對勁。

    大帳裡,兩名主帥正在下棋,落子之間擲地有聲,似乎都在訴說著心事。

    「先生再讓手,這盤就要輸了。」

    說話的是胖子,或者說,郭奕。

    聽得郭奕調笑,作為對手的龐統手執黑子,非旦無動於衷,而且又在一處死地投下了一子。

    只見棋盤上三十六條縱橫線,就像地圖上高低起伏的地形線,每一個交錯,就如同一處關口,每一顆棋子,就像是一名士兵。

    郭奕手中的白軍士兵,不但已佔據了地利,搶得了天時,白色士兵彙聚而成的一條巨龍更是能攻能守,進攻起來是無堅不摧,轉回守勢卻又固若金湯。

    怎麼看,龐統都是輸定了。

    但,龐統臉上一派輕鬆,怎麼看都不像會輸的模樣,他抬起頭,望著郭奕的眼角,隱藏著一絲笑意。

    「我只會下能贏的棋,會輸的棋,我不知道怎麼下。」

    又一落子,棋盤上,龐統逐漸拉起了網,網裡套著的,正是郭奕的那條白龍,他已經準備好屠龍刀,就要斬下龍頭,凱旋而歸。

    但親手造出巨龍的郭奕亦非等閒之輩,他的棋術並非學自郭嘉,更非賈詡相傳,而是當初他五歲時,荀彧送他的入學之禮。

    鬼才郭嘉、毒士賈詡、隱者程昱、大儒荀彧,是曹操的四大軍師。

    大儒,沒有鬼才那樣叫人驚豔,沒有毒士那般駭人心神,沒有隱者那麼隱晦深澀,卻說明荀彧的一進一退,全然符合禮法,荀彧的一謀一動,走的是安步當車,沒有絲毫特別之處。

    可是,不管是棋盤落子還是出謀劃計,只要讓他占得先機,取得棋勢,任誰都無法再從他手中扭轉局勢,他的棋,就跟他的人一樣穩健。

    郭奕得他真傳,手中的白子更是守得密不透風。

    只可惜,當他開始小心龐統的算計時,他便已落入了龐統的圈套。

    連環計,最擅長引人入局。

    「我……我輸了?」

    棋盤上,白色巨龍被絞殺的潰不成軍,郭奕還沒來得及搞清楚龐統什麼時候設下的圈套,他自己手上的白子已經被奪走了一塊又一塊,輸了這局。

    郭奕的話音裡,滿滿的都是不可置信。

    「覺得奇怪嗎?」龐統定了定神,給郭奕倒了碗茶,語氣平靜:「過往我與孔明下棋時,也常有這種感覺。」

    郭奕睜大了眼,長吸了口氣。

    俗話說見微知著,從一個人的棋藝,可以大略探出他戰場上的用計,龐統若是連諸葛亮的底都摸不清楚,這仗還怎麼打?

    龐統見郭奕神色驚恐,知他心中憂慮,不禁笑道:「我摸不清孔明,孔明也未必搞的懂我。我們倆下棋勝負參半,我沒落過下風,他也沒占得過優勢。」

    聽到這個數字,郭奕總算松了口氣,他想到眼前這仗,龐統佈局已久,卻未見諸葛亮反擊,心中對龐統的信心見漲,開口便說:「不過先生這次應當是勝券在握了?諸葛亮至今都未脫出先生掌握,看來,他這次是搞不懂先生的佈局,只能給您牽著鼻子走了。」

    「未必!孔明料敵機先,擅長將計就計,連環計是雙面刃,既傷人,也傷己,端看能否不給孔明識破罷了。」

    「諸葛亮能識破先生計謀?」剛莫名其妙輸了一場棋,郭奕有些不信。

    龐統搖頭道:「別小看孔明,也別高估了自己。老實跟你說,我擅長連環計,雖然不易被識破,但孔明與我同窗多年,早從我使弄計謀的手法裡找出些許痕跡,我之所以能與他持平,靠的並非全是連環計。」

    郭奕興奮之情溢於言表:「莫非先生另有手段?」

    龐統點點頭,道:「我軍現在接連敗退,表面上是因為我們奪得了蜀軍連弩圖紙,需要時日打造,所以才處處退讓,同時誘敵深入,實際上卻是在等胖子混進蜀軍核心的一天。

    「但是,一旦連弩圖紙被諸葛亮奪回去,我們就再無理由退避,否則定會給諸葛亮看出古怪,恐怕再過不久,就是兩軍分出勝負的時候了。」

    這點,郭奕明白,可他以為,那個時候胖子早該混進諸葛亮身邊,只要他這個內鬼看准機會,把諸葛亮所用之計回報,憑著龐統能耐,定能找到破綻,一舉殲滅蜀軍。

    只是現在看來,諸葛亮實在太過小心,即便是奸狡如狐的胖子,也找不到縫好鑽。

    龐統頓了頓,又再說道:「拿下徐庶,奪回圖紙,這兩件功勞雖大,卻不足以讓胖子受諸葛亮信賴,只怕到時候兩軍交戰,胖子還幫不上忙。」

    歎了口氣,龐統的話十分直白。

    如果胖子幫不上忙,那麼他們先前的佈置,就是前功盡棄,只能與諸葛亮真刀真槍的拼搏,那麼死傷就是在所難免。

    但,郭奕清楚記得,龐統說他另有手段。

    「先生,你是否有事要交代郭奕?」

    龐統沉重的臉色,沒有因此稍減,他講了這麼多,其實,就是在等郭奕這句回話,但有些事,他實在很難啟齒。

    「大業……你可知道,胖子是什麼時候得到周瑜都督信任的?」

    胖子做解煩軍統領時,郭奕還在曹操手下做事,他搖了搖頭。

    「在他拿下關羽,與西蜀結怨的時候。」

    郭奕聽的出話裡的暗示,他眯著眼,試探性的問了句:「先生的意思,胖爺想得諸葛亮信賴,得找個東吳大將下手?」

    「沒錯!若是我所料不差,等到諸葛亮取回圖紙,兩軍對峙時,他為了減少蜀軍損失,便很有可能偷營。

    「前些日子,他已經看過我守營的手段,知道連弩箭陣無法發揮效用,如果他能趁偷營時除去我軍幾員大將,就能逼我主動出擊,野戰的時候,我防守連弩的手段,便派不上用場了。」

    的確,龐統現在雖然是連連敗退,但損失不大,要是被諸葛亮偷營成功,又殺了軍中大將,到時後不論是前線軍隊,或是朝廷後援,必然會對龐統施加壓力。

    那個時候,龐統就只能硬著頭皮出兵,好求將功折罪,而諸葛亮的連弩箭陣,自然就能再派上用場。

    龐統的心思,郭奕明白,他開口問道:「所以先生想讓諸葛亮偷營成功,同時讓胖爺殺幾員大將,好取得諸葛亮的信任?」

    「不錯。」

    「那……」郭奕越是聽的明白,一顆心跳的越快,終於,他問出了那個問題:「要讓胖爺殺誰,才是最好的選擇?」

    龐統望著郭奕,眼神裡滿是不舍,歎了口長氣。

    「沒有任何人選,比解煩軍大統領更適合的了。」

    郭奕心頭一緊,一句話說的是顫顫巍巍:「先生是效法荊軻刺秦王,要借我項上人頭,好作為接近諸葛亮的籌碼了?」

    「為了打破眼前僵局,我不得不這麼做……大業,你可願意?」

    郭奕臉色慘白,「不願意」三個字幾次要脫口而出,卻又硬生生吞了回去。

    若是郭奕不願意,龐統就不會這麼做了?

    經歷過官場鬥爭,戰場洗禮,郭奕早就不是當年那個天真的小夥子,他一開口,提了個看似毫不相干的問題。

    「這件事,胖爺知道嗎?」

    這話的意思,龐統心裡有數。

    胖子重情重義,他若是知道龐統的決定,絕不可能會同意,郭奕這麼說,等於是變相做了拒絕。

    但,諸葛亮為了讓西蜀團結一心,可以淚斬馬謖,龐統為了北伐大業,何嘗不能犧牲郭奕?

    戰爭,從來就不是講兄弟義氣的地方。

    龐統站起了身,歎氣道:「大業的意思我明白了,這件事就當我從未說過,以後我們也別再提了。」

    郭奕松了口氣,才想跟龐統說凡事還有商量餘地,只是他還沒出聲,胸口上,已經被一柄利刃捅穿。

    龐統捂著他的嘴,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大業!曹彰的仇,賈詡的恨,我會幫你報的,你……就安心去吧!」

    鳳雛能與臥龍齊名,絕非水鏡司馬徽隨口說說……

    街亭棧道,蜀軍哨站。

    「丞相,黃敘送來消息,圖紙奪回來了。」

    聽得身後趙雲報訊,哨樓上得諸葛亮沉默了半晌後,才淡淡說道:「讓黃敘把圖紙銷毀後,儘快趕回來。」

    連弩圖紙是諸葛亮心頭大石,龐統竊走圖紙,可說是踩在他痛腳上,現在好不容易大石除去,也該是反擊的時候了。

    「屬下明白。」

    趙雲得令,才要離開,就聽諸葛亮又再吩咐:「還有,請三將軍跟黃忠將軍過來一趟,看來東吳也得到了消息。」

    東吳營地上空,漸次燃起了炊煙,這代表他們已經埋灶紮營,想來龐統是不打算再退了。

    趙雲順著諸葛亮目光,看見那幾道炊煙,點頭道:「果然如丞相所料,龐統先前會退,便是想等連弩製作完畢,現在知道製作連弩已成泡影,便打算回頭迎戰了。」

    先前數日,東吳與西蜀交戰多場,東吳幾乎都是不戰自潰,趙雲早看出了問題,他來問過諸葛亮,便得到了上頭那句答覆,現在想來,諸葛亮確實是看的相當透澈。

    「與東吳一戰是在所難免,龐統想法與我如出一輒,都是要減少士兵損失,他既然已經有了防禦連弩的方法,只要再握有進攻利器,局勢自然會對我軍不利,幸好,現在兩邊只是持平罷了。」

    趙雲見識過龐統防範連弩的手段,聽諸葛亮準備進攻,禁不住心底好奇,開口問道:「既是持平,丞相是要強攻?」

    「不……我軍雖有連弩在手,但傷敵一千,也得自損八百,我們最終目的不是打敗東吳,而是要對北魏下手,我們不能強攻。」

    連弩失去了殺傷力,諸葛亮又不打算強攻,難道他手中還握有什麼強力兵器,能與祈山童子或連弩媲美的?

    趙雲想到這裡,不由興奮問道:「莫非丞相另有手段?」

    其實,最好的手段莫過和談,但諸葛亮心知肚明,吳蜀兩國交惡,已到了勢如水火的地步,就算真能和談,他也不放心東吳,更不放心那個胖子。

    「龐統倚仗牛皮重盾,靠著羅馬亡靈,才堪堪擋下連弩箭陣,但那是防守的時候,如果今天進攻的是東吳,他抵禦連弩的手段,便全然派不上用場了。」

    牛皮盾重量驚人,羅馬亡靈速度緩慢,如果今天是東吳進攻,這兩樣護身符只會拖垮東吳攻勢,全無用武之地。

    但,龐統怎麼會以短擊長,捨棄已佔有的優勢不用?

    趙雲聽出了諸葛亮言外之意,不禁更加好奇,問道:「龐統也知這層道理,怎麼會貿然出兵?」

    「他不出兵,我逼他出兵!」

    怎麼逼?諸葛亮沒有說,但趙雲也多少猜到了,他嘴邊囁嚅著道:「莫非丞相是想……」

    「夜襲偷營!」

    話音落地,趙雲臉上有些猶疑,他猜得到諸葛亮的想法。

    龐統連敗數陣,朝中壓力必然不輕,他現在還能頂住,怕只是因為東吳尚未有多少損失,若蜀軍能讓龐統損兵折將,到時候他還頂不頂得住,可就難說了。

    至於讓東吳損兵折將,正面進攻絕非是好方法,兩軍互有傷亡,只會給龐統藉口,解釋兵力損失的原因。

    最好的方法,便是夜襲偷營,只要偷偷宰掉東吳幾員大將,龐統不只頭上烏紗,就是頸上腦袋,都有落地可能。

    只是,這道理如此簡單,連趙雲都明白,龐統怎會不知?

    趙雲幾次想開口勸阻,卻又不知如何說明。

    見到趙雲期期艾艾的模樣,諸葛亮忍不住輕笑:「子龍是不是怕龐統早有預料,我們若是貿然夜襲,只怕討不了好去?」

    「屬下不敢,只是……萬一……」

    「沒有萬一。龐統肯定知道我會派人偷營,他必定也做足了防範,我之所以仍執意出兵,便是有我的手段!」

    諸葛亮大手一招,叫得趙雲近身後,便與他附耳說明。

    只見趙雲越聽越喜,末了,拱手與諸葛亮說道:「丞相手段通天,子龍這就去請三將軍和黃忠將軍前來商量!」

    「去吧!還有,吩咐下去,把匠人們秘密聚集起來,事情結束前,不要洩漏半點風聲。」

    「是!」


第四章 木馬屠城記

「你個大熊貓!三十六計裡,可沒什麼木馬屠城計!諸葛賤人這算不算是盜版翻拍?!」

    說這話的時候,胖子既不是在鹹陽城裡,也不是在蜀軍營寨,而是在秦陽山邊,吳軍的營地裡,正確點說,是營地後頭,一座糧車的暗櫃裡頭。

    三天前,胖子與黃敘接獲命令,日連夜趕的回到了五丈原,參與了諸葛亮的夜襲計畫,他前腳剛抵達蜀軍陣地,後腳已經被人塞進了諸葛亮特製的十二座糧車裡頭。

    這種陰險招式,胖子無須旁人解釋,就已猜到了大概,諸葛亮刻意在糧車上頭做出內可藏人的暗櫃,分明是想騙龐統截糧,等到東吳把糧車運回營地後,再偷偷摸出來搞鬼。

    「真他媽太下流了!」胖子暗歎:「早些日子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匡啷」一聲,是行動開始的訊號。

    按照計畫,黃敘會先從糧車暗櫃裡出來,確定四周安全無虞,才在每個人的暗櫃上敲出聲響,通知大夥行動。

    月光照射下,十二座糧車走出了十二名武將,除了黃敘以外,多半是蜀軍裡二三流的武將,至於張飛、趙雲等人,則在吳軍營外等他們行動成功後,發兵接應。

    借著月光辨認出了方向,黃敘將眾人招集到身邊後,壓聲說道:「按丞相吩咐,三個人一組,咱們分頭行動,記得!一沾即走,若是遭遇敵方將領,能殺就殺,若實力不敵,千萬不能戀戰!」

    眾人一哄而散,按照原先安排,十二個人分作四組,往不同方向離開,胖子這組裡與他同行的兩人,正是他的好兄弟黃敘以及蜀中名將李嚴。

    胖子跟在黃敘後頭,著實有些心焦。

    「媽個巴子,那麼雞叫馬鐵來傳話,說要老子一切聽諸葛亮吩咐,到底是對還不對?他到底清不清楚蜀軍的暗鬼已經摸進來了呀!」

    胖子臉上雖不動聲色,但當黃敘二人摸進一座營帳,悄然無聲的割下十多名東吳兒郎的腦袋後,他再也站不住腳。

    「不行!咱這就翹頭,找那麼雞問話去!」

    眼睜睜看著黃敘行兇,胖子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他給黃敘派到營帳外把風,聽到裡頭悶哼不斷,越聽越難熬,索性趁著黃敘二人不注意時,往大帳溜了過去。

    這東吳營盤對黃敘等人是陌生,但胖子卻是熟識的很,他刻意避開幾處巡邏衛哨,人才剛晃到那中軍大帳,立刻察覺不對。

    「這……怎麼大帳外連個護衛都沒有?別是那麼雞已經遭人黑手了吧!」

    若真是如此,只怕胖子也不必再跟諸葛亮鬥下去了,以後就專心當他的吳劍吳大胖,在黃敘手下賣命就行了。

    胖子躡手躡腳,輕身縱躍,剛來到大帳門邊,裡頭就傳出一把聲音。

    「胖子!還不快進來!」

    是龐統的聲音?胖子一聽吩咐,縱身便進了大帳,就見大帳裡頭,龐統跟個沒事人一樣,仍悠哉的窩在桌前,煮酒暖茶。

    「人家都殺到跟前了,你還有心情泡茶!還不跟老子抓賊去!」

    一輪急喊,卻見龐統無動於衷,胖子不禁氣的開罵。

    「死麼雞!黃敘他們幾個已經摸掉不少兒郎的腦袋了,你知不知道喝口茶的時間會死多少人?!」

    「我知道。」龐統的回答出奇平淡。

    「知道你還……」

    胖子話沒說完,眼角瞥見龐統臉龐臉上兩條淚痕,仍留有殘跡。

    大帳裡一時沉默無聲。

    半晌後,胖子才出聲說道:「你不打算將來犯蜀軍一網打盡?」

    「留下這些人,對戰局有幫助嗎?」

    面對龐統的反問,胖子無言以對。

    十一個蜀軍二線武將,全都殺了,頂多就是提升東吳些許士氣,對局勢卻毫無幫助。

    「胖子,這次咱們只怕是栽了……諸葛亮對任何人都小心防範,你雖幫他拿下了徐庶,搶回了圖紙,依然不受重用。咱們裡應外合的計畫,已經徹底告吹了。」

    苦心算計,到頭來卻是鬧劇一場,龐統望著胖子的眼神是空洞無神,彷佛不肯接受這樣的結果。

    在龐統目光逼視下,胖子咬了咬牙,道:「亡羊補牢猶未晚,咱們這就派人拿下來犯蜀軍!」

    「面對諸葛亮的連弩,咱們只能守不能攻,只有防守的戰爭,絕對贏不了的……更何況北魏內亂嚴重,若要北伐曹魏,壯大東吳,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若是把機會讓給了諸葛亮,恐怕百年以後,將無東吳安身之地!」

    一個鼎,最少要有三隻腳才能立足,若是讓諸葛亮滅了曹魏,西蜀實力將會空前強盛,兩隻腳的鼎,還要怎麼維持平衡?

    「暫且退讓,等到蜀軍發兵曹魏之際,我們再趁亂下手?」

    「下手?對誰下手?」

    胖子才想開口說打誰都行,話到嘴邊卻又停了下來。

    打西蜀?

    即便勝了,也得不到好處,若是因此讓北魏有了喘息空間,等曹丕拿下司馬昭,等到北魏元氣盡複後,東吳仍舊是死路一條。

    北魏領土最廣,人口最多,實力最強,是不爭的事實。

    可,打北魏?

    先不說能不能勝,要是諸葛亮趁機咬他們一口,東吳隨時都會有滅頂之災。

    情況就跟龐統說的一樣糟……

    胖子將問題又理了遍,仍找不出個頭緒,突然想道龐統讓馬鐵傳來的口訊:「等等,你叫我一切聽諸葛亮吩咐,又是什麼意思?」

    聽到胖子終究是提起了這事,龐統合上了眼,緩緩道:「要找諸葛亮的破綻,你一定得混進蜀軍核心,探得他攻打東吳的全盤計畫,我們才有可能找出計畫裡的漏洞,避開連弩箭陣,擊潰蜀軍。」

    龐統很清楚,他跟諸葛亮都想在減少兵力損失的情況下,擊敗對方,諸葛亮雖有連弩在手,但龐統若是硬拼,蜀軍損失絕對不輕。

    他敢肯定,諸葛亮定會用計!

    只要胖子套得諸葛亮的計畫,龐統就能在決戰之時,避開連弩箭陣,擒下諸葛亮。

    這些事情,胖子都明白,但有些事情,他仍舊不明白。

    「麼雞,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我要你照諸葛亮的指示,夜襲東吳,殺我東吳兒郎,回去覆命。」

    「你!」

    看著龐統臉上那兩行淚跡,胖子強忍著不動氣,道:「我就算真動手殺人了,諸葛賤人也未必會信我!」

    「只要你動手殺一個人,諸葛亮肯定會信你。」

    「誰?」

    「解煩軍統領,黎聰!」

    沒有理會胖子,龐統從身後拿出了一個黑色布包。

    「郭奕說,今生今世他不求封侯拜相,不要富貴榮華,只要統領答應他,剷除司馬家,替他義父賈詡、先主曹彰報仇,郭奕死而無憾!」

    「轟!」

    晴天霹靂,打在胖子心頭。

    布包下藏著的,就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黎聰的人頭,至於這副面孔背後藏著的真實姓名,正是郭嘉之子——郭奕。

    胖子傻愣當場,許久後,才緩緩開口:「龐士元……我把你當兄弟對待,現在你告訴我實話,郭奕到底是怎麼死的。」

    「一字一句,都是實話。」

    龐統說這句話時,眼神中的空洞無力全然消失,彷佛郭奕的死激起了他萬丈雄心,勢要與諸葛亮分個高下。

    胖子渾身顫抖,久久不發一語,好一會後,才把心底的哀慟壓下,大手提起了郭奕人頭,輕聲說道:「他的心願,胖子定會完成!」

    話剛說完,大帳外頭突然傳來一聲輕響,龐統心中一驚,立刻起身叫道:「我已吩咐手下不要接近大帳,帳外的必是蜀軍!」

    話還沒說完,胖子已消失在大帳裡頭。龐統正在為胖子的身手感到驚訝,沒一會,就聽到一聲慘叫傳來。

    龐統知道胖子的本命獸受劍丸所制,擔心他不敵遇害,才要出帳相助,帳簾又給胖子掀了開來,胖子手中還拖著個大漢。

    「是李嚴!他撞破了我們的談話,只是我剛才來不及阻止他呼救……你趕緊在我手腳上劃幾道傷口,快!」

    沒想到眨眼之間,胖子竟已將心頭大患除去,龐統低頭看向他拖進來的屍體,看那面貌,正是石獸李嚴無疑。李嚴胸前被一道刀氣重傷,血流不止,喉頭上更被畫過一道血痕,連同喉管一起切斷。

    看到李嚴身上留下的青龍斬傷口,龐統傻了:「胖子……你已經解開劍丸禁制了?」

    「近日我體內劍丸禁制已稍有鬆動,但只能用些熟悉招式!」見龐統有些魂不守舍,胖子急道:「黃敘要來了,我們剛好做出戲……以吳劍的身手,想勝過胖子是絕無可能,但加上李嚴就未必了!」

    胖子也不遲疑,牙一咬,便往自個身上要害砍去。

    見到胖子自殘,龐統這才清醒過來,他介面便說:「好!等會我們假裝繼續爭鬥,我以火鳳凰在你腿上留個傷痕,更能證明你的清白,等黃敘一到,我便裝做不敵遁走!」

    帳外已傳來黃敘呼嘯之聲,胖子正準備要吃龐統一記烤小鳥,突然問道:「對了!你方才問這問題,是有什麼考慮嗎?」

    「沒事……黃敘就要來了,咱們快準備吧!」

    龐統神色有幾許驚惶。

    胖子曾經說過,他從羅馬人身上學會一種技能,叫做河神之牆。

    河神之牆,真實之口,專門用來分辨人言真偽與否……

    吳都,建業,百花樓。

    古往今來,煙花巷弄裡一向充滿傳奇,販夫走卒,文人墨客,富商巨賈,公門中人,喜歡在此流連遊蕩。而許多秘密消息,也只有在這種龍蛇混雜的地方,才能打聽的到。

    「主子,屬下韓妮,有事稟報!」

    百花樓最頂端,一向是給當代花魁住的地方,能與花魁同房的,不是大名鼎鼎的俠士就是五品以上的高官,這裡從不接待俗人。

    但今夜有些不同。

    花魁房裡,住的不是女人,而是個男人,正確點說,是個男孩。

    「說吧。」

    「樓主飛鴿來訊,連弩圖紙已經給西蜀銷毀,眾人已分頭前往街亭,只是一時半刻,恐怕還無法得到確切的戰場消息。」

    「不用查了……」小男孩的聲音淡淡道:「今夜眾星殞落,我東吳自前日失一將星後,今夜天際又有不少從星隨之墜落,想必諸葛亮已然動手。龐統為求一勝,不昔棋走偏鋒。但萬一他一子落錯,滿盤皆輸……我們得替他鋪條後路才行。」

    身負觀天之術,能說星相之言,這主子不愧是項羽轉世,韓妮心底不由為之驚歎。

    「主子要我們胭脂樓出面?」

    「不,我們出面的時候還沒到。桌上有詔書一卷,你拿著詔書送去蠻王府給孟獲,他們早已接得命令,隨時準備出兵增援。衣櫃裡還有一套衣裳,你可以扮作宮人,私下前往蠻王府傳旨,細節我就不多吩咐了,下去吧。」

    方桌上,一卷黃稠詔書平放,韓妮彎身進房,雙手取過詔書,揣在懷裡,緊握不放。

    「奉天承運」四個大字,代表了無上權威,更是胭脂樓五百多年來的夢想,從衣櫃裡取出一套太監服後,韓妮不再打擾,她知道這主子好靜,悄然將門關上後,便匆匆離開。

    花魁房裡,男孩走到窗邊,雙手背負身後,仰望蒼穹。

    天邊又有幾顆流星殞落,看那方位天相,死的當是東吳兒郎。

    「唉!郭奕一死,龐統必定會讓甘寧等人藉故鬧事,逼他出兵,陸遜怕是早跟他商量好了,我得先去知會小皇帝一聲,要他別自亂陣腳,只盼孟獲大軍能趕得及時……」

    三日後,蜀軍大寨,偏將營房。

    營房裡,胖子孤身一人端坐在硬木床上。他雙眼緊閉,模樣像是在打坐,又像是在打盹,呼吸聲雖然輕微,卻是相當悠長。

    「施展爪功,首重指力,但指力並非全是陽剛之力,需有陰柔之功配合,才能將爪上威力發揮的淋漓盡致,就如輕功縱躍,也需懂得放低姿態,彎身屈膝,才能跑的更快,跳的更高。」

    識海裡的聲音一結束,胖子手上青筋隱約浮現,內力除了集中在五指之上,更包裹住了整只手掌,便是要作為緩衝的陰柔之力。

    剛柔兼備,才是使用爪功的訣竅所在,雲龍爪能斷骨分筋,猛鷲爪可以擒拿點穴,靠的就是剛勁跟陰力。

    「拳掌功夫,最忌蠻力,使拳重在使勁,俗話說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單靠蠻力出拳,受對方反抗之力影響,早晚也會廢掉,但若是使勁,勁力送入敵人體內後,拳頭是一沾即走,便能生克敵功效。」

    話音落地,胖子鼻息突然厚重起來,吐氣揚聲之間,渾身就多了一股松柔氣勁,內力並沒有往拳頭五指上送,反倒是充塞在整只手臂。

    使拳當使勁,這才是拳掌功夫的不二法門,巨靈掌能撼動山嶽,大摔碑手可以開山劈石,靠的絕非筋骨肌膚的肉體力量。

    「至於幻術,用的力量最為特別,就像真實之口……」

    「停!」

    聽到武伶玉嘴裡吐出真實之口四個字,胖子猛然睜開雙眼,大口大口的吸氣,等到情緒平復後,才與武伶玉說道:「今天就先練到這,其它的改日再說。」

    聽到胖子發話,武伶玉沒有多說什麼。

    胖子這反應,已是三天來的第七次。

    不管是刀法劍術、拳腳功夫、各種本命招式,三天來胖子已經反復練過多次,或許還不到駕輕就熟的地步,但臨陣對敵,也絕不會只剩虎須怒張保命了。

    唯一的例外,就是這招真實之口。

    每次武伶玉要開始講解時,胖子便會立刻驚醒。

    郭奕的聲音容貌,就像揮之不去的夢饜,纏繞在胖子心頭。

    其實,胖子明白郭奕的死因,但他面對龐統時,卻怎麼都說不出責怪的話。

    能說什麼?

    諸葛亮這次要不死,死的遲早是他們,打不贏諸葛亮,胖子能怪誰?又還能剩下誰讓他責怪?

    低下了頭,胖子終於認清了事實。

    他或許可以倚仗一時的小聰明來度過種種難關,但到了最後,還是得靠實力來說話,諸葛亮可不是用些鬼魅伎倆就能矇騙過去的傢伙。

    要勝過他,需要更強大的力量,否則,勢必會有人犧牲。

    胖子來到亂世後,頭一次對力量產生了無比渴望,他起身倒水,將茶水一口喝盡後,才要回床上再行打坐,營房外卻傳來了侍衛的叫喊。

    「將軍!丞相有請將軍過去,共商攻吳大計!」

    用郭奕性命換來的機會,終於來了!

    三天前,當胖子提著郭奕人頭,渾身是傷的給黃敘救回蜀軍大營時,就已經在盼望這一天的到來。

    就如龐統所言,殺了東吳解煩軍大統領,不僅讓胖子在蜀軍的名聲水漲船高,隨之而來的,便是諸葛亮不得不接受他的事實。

    有功要賞,有過要罰,這是治軍的基本道理,諸葛亮若是不提拔胖子,只怕會惹的底下軍心不穩。蜀中子弟之所以甘願過著刀口上舔血的日子,為的就是那份戰功,好求有朝一日能夠封侯拜相,光耀門楣。

    諸葛亮若是對胖子不聞不問,日後還怎麼使喚底下士兵?

    更何況,連解煩軍大統領都殺了,就算胖子之前不是自己人,現在也肯定得是自己人了。

    胖子跟著傳令,三步並兩步的來到了中軍大帳,帳外護衛一通報,裡頭就傳來了那把令胖子恨的咬牙的聲音。

    「趕緊請吳將軍進來!」

    胖子的手,不自覺的朝腰間長劍移動了幾寸,新仇舊恨,讓他胸中殺意逐漸沸騰,連龐統的交代,都已被他拋在了腦後。

    只是,他甫一進帳,那滿腔怒火就給滿帳的蜀軍文武澆成了死灰。

    「屬下吳劍,拜見丞相。」

    報仇這種事,只有活人才有機會,胖子光看到諸葛亮身邊的張飛、趙雲,就知道他成功的機率絕對小於零,兩手順勢一抱,便給諸葛亮行了個軍禮。

    「好!」沒等諸葛亮回話,張飛卻已經開口,聲如洪鐘:「你小子有出息,雖然裡頭李嚴出了大力,但你也是好樣的,既然你能給俺二哥報仇,以後你就跟俺了!」

    胖子臉露喜色,兩眼卻不自覺的瞟向了黃忠父子,那誠惶誠恐的模樣,叫帳裡眾人都是放足了心──看來這胖子還挺念舊,不是風吹就倒的傢伙啊!

    就是高踞帥椅上的諸葛亮,對胖子的表現也是頗為滿意,他刻意不出聲,讓張飛先去鬧騰,也是想對這人做些試探。

    現在目的達到了,自然是見好就收,諸葛亮一開口,先是對胖子前日夜襲的戰功作了褒獎,接著才說道:「好了!如今東吳大軍痛失主帥,近日我派探子偵 查,他們內部不僅亂做一團,東吳朝廷上也已經來人,逼的龐統不得不出兵,若我料的不差,兩天后的夜裡會降下大雨,大雨來臨前,正是龐統最後的機會。」

    眾人聽諸葛亮說的肯定,知道他早有安排,也不插話,而是耐著性子聽他繼續說道:「我們與東吳的恩恩怨怨,就要在這一戰裡算個明白,此戰過後,東吳再無力阻止我軍北伐,日後,更無法阻止我軍日漸壯大,終至一統天下!諸位將軍,可願隨亮一同迎戰東吳!」

    「但憑丞相差遣!」

    眾人同聲應和,這裡頭喊的最大聲的便是胖子,他等這一刻,已經等了好久好久。

    想要替東吳上下報仇,想要取諸葛亮這賤人的性命,就要看這接下來短短半個時辰,諸葛亮到底說出什麼花樣。


第五章 無堅不摧的矛

胖子曾經想過,龐統煞費苦心,要讓他混進諸葛亮身邊,萬一到了最後,他們發現諸葛亮根本沒打算用計,只是單純的要以武力取勝時,他們該怎麼辦?

    幸好,龐統與諸葛亮同窗多年,這同學確實不是白做的。

    諸葛亮第一條計謀,就已讓胖子聽的是膽顫心驚。

    「後天入夜一戰,東吳精銳盡出,前頭攻勢必然猛烈,我軍既然占得先機,自然不用與他們硬碰硬!」諸葛亮大手一抄,行軍令箭已拿在手中,望著張飛父子:「張飛、張苞聽令!」

    開頭第一令,當然非西蜀第一將莫屬。張飛父子越眾而出,跪地接令便喊:「末將在!」

    「我要你們倆帶五千士兵,走祈山小路,繞至吳軍背後,在關鍵時刻從背後包抄,直取東吳中軍!亂其軍心!」

    「末將遵命!」

    張飛父子都是狠角色,只怕沒有仗打,卻不怕打硬仗,諸葛亮見他們答應的乾脆,知道他們沒把重點聽進去,連忙趕在他們接令離開前攔下二人。

    「三將軍且慢!東吳中軍是他們全軍靈魂,是重中之重,對方定有大軍佈防,此戰過後,我軍尚需北伐曹魏,千萬不可將兵馬折損在此,你可要記得了!」

    聽到諸葛亮交代,張飛不禁臉色為難。哪有打仗不死人的?他雖然不怕東吳猛將,但刀劍無眼,底下兒郎難免會有損傷,不過,諸葛亮很少無故刁難,他敢這樣吩咐,一定是有方法,張飛也懶得想,開門見山就說:「丞相有什麼妙計,這就吩咐下來吧!俺父子照辦就是了!」

    儘管已經是一個孩子的爹,張飛大剌剌的個性,仍是與當年一樣,諸葛亮輕搖羽扇,開口便說道:「我要你假扮東吳援軍,好取龐統性命!」

    「怎麼扮?」

    張飛脫口而出的疑問,正是他身後胖子的心聲。

    龐統又不是棒槌,誰是援兵,誰是敵軍,他怎會分不出來?胖子滿腹疑問,就見諸葛亮臉上輕笑,緩緩說道。

    「祈山之外就是樊城,在那裡我已安排了人馬,備妥了吳軍衣裝,只要三將軍帶人過去,換上衣裝,回頭就能殺龐統一個措手不及!」

    沒想到時至今日,東吳裡頭還有諸葛亮派去的奸細,胖子險些脫口問是誰搞的鬼。

    幸好,張飛比他更急不可耐,搶在胖子穿幫之前,已先問道:「丞相意思,樊城裡有我軍弟兄負責接應了,這人是誰?」

    「魯肅的兒子,魯定,魯子愈!」

    這姓魯的一家子還真他媽是血統純正啊!就連做漢奸都能遺傳?

    胖子瞪大了眼,心裡頭正暗自腹誹,就聽張飛喊道:「魯定?丞相!魯定這小子給咱們關過一陣子,對咱們可是懷恨在心的!他可靠嗎?」

    聽到張飛接二連三,把胖子心裡話都問了出來,胖子拉長了耳朵,就要聽聽諸葛亮這次又是抓了魯肅一家子什麼把柄,沒想答案卻是大出所料。

    「不用擔心,兵馬俑很少有不聽話的。馬鐵那是意外,魯定被煉成兵馬俑已經有幾年時間,自我意識早就完全抹滅了,三將軍只管帶人去,他自會安排妥當的。」

    「兵馬俑」三個字,已足夠解釋一切,胖子將前情後事想過一遍,立刻是大歎粗心。

    以諸葛亮的為人,落到他手裡頭的,不是琵琶骨被穿,功夫被廢;就是給他挖去雙眼,割去舌頭,哪還能讓胖子平安的把人救回來?

    沒想到諸葛賤人是佈局已久,胖子才在感慨,難怪當初他看魯定怎麼看怎麼不順眼,正想著該如何解決這小子,又聽諸葛亮說道:「更何況巫峽關一役,魯定負責引孫家入甕,讓甘寧上鉤,最後我們能攻下巫峽關,他居中配合的十分恰當,想來是不會出岔子了。」

    張飛接過令箭,領著張苞便退出大帳,諸葛亮一席話安了他的心,可一旁的胖子卻差點沒給這話噎著。

    「奶奶個熊!那麼雞說的沒錯,諸葛亮這廝隨手來上一招,咱們都要應接不暇,當初巫峽關的事,原來是魯定搞的鬼,老子怎麼都沒看出來呀!」

    要不是這次有機會聽到諸葛亮親口說明,只怕這次事後,胖子等人依然是被蒙在鼓裡,魯定也能繼續做他的內奸,等著諸葛亮下一次的指令。

    胖子心底才直呼好險,諸葛亮第二支令箭,又發了下來。

    「陳到、霍峻聽令!」

    「末將在!」

    「如今我軍有連弩在手,又有營寨作為倚靠,東吳若是與我軍正面作戰,必然吃虧,龐統行事精明,知道正面交鋒的時間越短越好,絕不會派步卒迎戰,如此一來,馬家的江東騎兵便是首選。」

    對於東吳作戰行止,諸葛亮是極有見地,自從能算透天機後,這世上彷佛已無他看不透的事物,也因此,他用起計謀更是格外毒辣,一扭頭,就從身後拿來了一個黑布包。

    這布包的形狀,胖子是怎麼看怎麼眼熟,彷佛就是那夜,龐統交給他的那個!

    「騎兵衝鋒,首重氣勢,我猜龐統的安排,必定江東騎兵打頭,東吳親衛營隨後,等衝破我軍營寨大門後,才會全軍出動。那江東騎兵是由馬家兄弟率領,親衛營則是由甘寧帶隊,他們幾個人只要看到這樣東西出現在戰場上,絕對不會置之不理。」

    尾音微揚,諸葛亮的情緒難得波動,但他等這一天,已經等很久了,布包上纏繞的活結一被拉下,裡頭裝的,赫然是個人頭。

    「只要你們將黎聰的人頭掛在大旗上,於陣前攪亂吳軍視聽,以馬家兄弟、甘甯、太史慈等人和黎聰的交情,必然不會放任你們糟蹋黎聰屍骸,到時候吳軍陣形一亂,氣勢一弱,連弩箭陣就能發揮更大作用!明白了嗎?」

    霍峻、陳到兩人從諸葛亮手裡接過那顆人頭後,他們似乎是恨極了胖子,竟然一口唾沫,就這麼吐在了那人頭臉上。

    見到郭奕屍首受辱,胖子胸中是怒火燎燒,恨不得現出原形,替郭奕討個公道,但這是緊要關頭,就如龐統所言,諸葛亮一計毒過一計,今天要不趁此機會,將蜀軍全盤計畫到手,打諸葛亮一個永不翻身,日後戰場再相見,只怕東吳只剩下慘敗的分。

    胖子悄悄撇過頭,壓抑著心中憤慨,讓陳到二人安然離開了大帳。

    帳中央,第三道令箭,已到了諸葛亮手裡。

    你個大熊貓,老子《三國演義》好歹也看過百來次了,裡頭三十六計絕對是倒背如流,可每次作戰絞盡腦汁才能想出一兩個法子,諸葛亮這傢伙,手裡的計謀簡直可以稱斤來賣了!

    龐統那只麼雞,果然是跟諸葛賤人作過同門師兄弟的,今天要不是他把胖子送進蜀軍大帳偷聽,只怕這次大戰,東吳上下別說是保住性命,能留條全屍都已是萬幸。

    尤其,是在諸葛亮叫出下一個人名的時候,胖子差點驚呼出聲。

    「魏延、孟達聽令!」

    「末將在!」

    角落裡,兩條不顯眼的人影閃現,正是胖子許久未見的反骨仔,虎豹騎內奸,魏延魏文長。

    「文長,你肯棄暗投明,實在叫本相欣慰,先帝臨終之時曾經提及過你,說千萬不要讓你大材小用了,如今你願意和虎豹騎切斷關係,本相也不會虧待你。我這有一事,要托你與孟達去辦,事成之後,你便由中郎將升至虎賁將軍,隨我軍北伐曹魏。」

    「末將叩謝先帝、丞相恩典!」

    魏延雙膝跪地,低頭重重一拜,這人始終是牆頭草,風往哪吹就往哪倒。

    眼下北魏受內亂所苦,實力大減,司馬昭雖然掌管虎豹騎,又有鮮卑鐵騎、羅馬兵團助拳,但只有涼州一塊領地,連百姓都養不活。

    相比之下,西蜀實力無疑是更勝一籌。

    魏延沒理由把將來吊死在一棵快傾頹的枯樹上,北方的曹魏,已沒有當年曹操權傾天下時的勇猛,所以,他選擇了諸葛亮的蜀國。

    現在正值西蜀用人之際,他現在表態,還不算晚。

    諸葛亮受過他一禮後,便從懷裡取出了三封信函,上頭除了白紙黑字,還有一件事物,叫胖子是非常熟悉。

    「是密印!」

    信函上頭蓋的大印,正是當初儒門法會上,胖子從司馬師手中劫來的那些玩意。

    但那些信函跟落魂鐘,胖子收在解煩軍大本營裡,藏的連他自己都有些找不著了,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胖子正狐疑間,諸葛亮已然說道:「上回黎聰以蓋有大將印信的密函,騙開了徐庶大軍,不啻提醒了我,如今我們以彼之道,還施彼身,這是我從司馬昭手中得來的密印信函,上頭蓋的是吳魏兩國關防大將的印鑒,文長可知道接下來該怎麼作?」

    「丞相莫非是想藉此擾亂東吳守備?」

    作為一個反骨仔,魏延實在算得上有勇有謀,也難怪劉備不願看到他一生落魄,相信劉備是清楚,就算魏延是條毒蛇,諸葛亮也能做個稱職的玩蛇人。

    諸葛亮點頭便說:「不錯!你曾任虎豹騎要職,當知道曹軍動靜,我要你拿著密函,暗中聯絡北魏將領,引他們出關!」

    「丞相明察,非是屬下不肯盡力,但僅憑一封密函,想讓北魏軍隊與東吳為敵,只怕有些困難……」

    魏延把話挑明瞭講,若諸葛亮仍執意要他去引曹軍與東吳作戰,只怕從頭到尾,諸葛亮都是有意為難,根本就沒接受魏延的投誠。

    不是什麼計謀,都要見血才算是好計謀,諸葛亮殺人,往往都不見血。

    「要亂其軍心,未必要明刀明槍的擺弄才有效果,只要曹軍出關佈陣,東吳雖與曹軍結盟,也得擔心對方反咬,到時候龐統用兵,便不能隨心所欲,你可知道,吳蜀大戰時,我軍最怕的是什麼嗎?」

    「屬下不知道。」

    「最怕對方一股作氣,將全部兵力投入戰場!我軍雖佔優勢,但東吳精銳盡出,少說有五萬多人,不能小覷,這仗打完我們還要北進,若是損失過劇,就會耽擱了北伐大業的進行。

    「現在曹軍出關,龐統有了顧忌,依我對他的瞭解,他必會留下兵力防範,如此一來,他就犯了逐次用兵的大忌,我軍只要一口一口咬的扎實,很快的,東吳這五萬大軍就會血流不止,留下他們的狗命!」

    諸葛亮很少口出不文,但他這話,明顯得在場眾人的同意,大帳裡,只有一個人沒跟著點頭。

    你這賤人,敢把老子兄弟當狗踢,老子一定把你抓來當馬騎!誰輸誰贏,可不是你說了算啊!

    這一戰,胖子如果僥倖不死,那麼諸葛亮一定是生不如死。

    「皇上!大夫程昱已在殿外候命,等候皇上召見。」

    「快宣!」

    說話的曹丕,不知是在為何事煩心,一聽程昱求見,連忙叫身邊太監急宣。

    只見程昱在領班太監帶領下,大步進了禦書房,才要跪下行禮,曹丕已出言攔道:「愛卿不必多禮,來人,賜座!」

    當今北魏朝廷,人才凋零,曹操留下的舊臣,有不少人早在司馬懿與姜維互鬥時就已被剷除掉了。

    當初曹丕一心就想要有個以他為首的朝廷班底,沒想到,不聽話的人殺光了,有貳心的人逼走了,剩下的,就只是一個空蕩蕩的朝廷。

    不過曹丕並不後悔,當初曹操舉事時,身邊追隨的文臣武將也不過是寥寥幾人,現在他有的,比起曹操已多出太多太多。

    曹丕煩心的,只有一件事。

    「先生!與虎豹騎聯繫的事,可有眉目了?」

    司馬昭造反,司馬家佔據涼州,這些事情,曹丕都不煩,他煩的,是司馬昭把整個虎豹騎都帶走了。

    虎豹騎代表的,不只是一支軍隊,西蜀有白耳兵,東吳有解煩軍,而他北魏則有虎豹騎,虎豹騎代表的是一個情報系統。

    沒有情報系統,整個北魏就像個瞎子,即便他還有手有腳,打人會疼,但打不中人,就只是在空使力罷了。

    程昱是曹丕心腹,而心腹,就是用來解決主子煩惱的。

    所以他早在司馬昭造反時,就稟告曹丕,隻身潛入涼州,想說動虎豹騎將領,帶兵投靠可沒想到,虎豹騎們似乎是給曹丕用來血洗朝廷的手段嚇著了,程昱在涼州,無論是怎樣的威脅利誘,都無法讓他們回心轉意。

    程昱一彎身,就是要給曹丕磕頭請罪。

    「不!先生快快請起,快快請起啊!」

    曹丕從龍椅上起身,趕忙來到程昱身邊攙扶,經歷過這麼多事,程昱怎麼待他,他心裡有數。

    曹操有句名言,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是有才的,曹操都會破格提拔。

    但曹丕不同,他用人只有一個準則,就是忠心,更何況程昱的才情,在北魏已無其它人能取代。

    兩手一扶,程昱看見曹丕眼裡的憂鬱,低頭歎氣:「唉!臣無能,害皇上受累了。」

    曹丕也知道他臉上表情騙不了人,沒有多費唇舌安慰程昱,反而是輕笑說道:「其實先生不必太擔心,沒有虎豹騎,朕與大魏也並非是走投無路了,不知道先生有沒有聽過胭脂樓與暗箭門?」

    「虞姬的胭脂樓、張良的暗箭門?」

    「不錯!」

    「這……臣當年在穎中書院求學,曾聽說過這兩個組織,只是事隔多年,這兩個組織難道還存在?」

    曹丕臉上淺笑不止,彷佛是在說給自己聽似的,輕聲說道:「胭脂樓以青樓酒館作掩護,暗箭門做的是鐵鋪兵器的生意,不管是歌舞昇平,還是亂世征戰的年代,這兩個行業只有越做越旺的道理,哪裡會衰敗呢?」

    胭脂樓跟暗箭門,自有一套收集情報的方法。

    青樓裡口舌最雜,消息自然來的容易,兵器鋪掌管兵器買賣,什麼時候刀劍突然暢銷了,就是什麼時候要打仗了。

    程昱聽曹丕提起,知道他不會無風起浪,連忙問道:「難道皇上與這兩個組織聯繫上了?」

    想到這裡,曹丕不禁苦笑:「前些日子胭脂樓派過人來,說是想在朕麾下效力。」

    作為一個百年歷史的情報組織,誰能收胭脂樓作為屬下,都是件好事,但曹丕的表情,明顯不這麼認為。

    能與賈詡等人並列四大軍師,程昱絕對不是傻子:「莫非胭脂樓有條件?」

    曹丕也不隱瞞,點頭便說道:「不錯!他們只說了一句話,一山不容二虎,然後就把司馬昭手下佈置,以及虎豹騎各據點的消息,都送到了朕這……」

    現在程昱知道,曹丕到底在煩惱什麼了,他皺起的眉頭,與曹丕彎成了同樣弧度。

    無緣無故,胭脂樓為何要來投靠曹丕,又為何要置司馬昭和虎豹騎於死地,胭脂樓到底有何居心?

    隱約之間,程昱嗅到了一絲不尋常,只是,很快的他就跟曹丕一樣,被胭脂樓這塊大餌的香氣,勾引的靜不下心了。

    東吳營寨,中軍大帳。

    「想不到諸葛亮這廝如此本事,若非郭奕犧牲生命讓胖子通風報信,我軍上下五萬多口人,只怕這次是在劫難逃!」

    太史慈手中握著密函,嘴裡不停驚歎。

    他因為負責巡邏守衛,這大帳裡,他算是最晚前來集合的東吳大將,其它的,像是馬家四兄弟,胖子手下的姜維、張任,還有甘甯、龐統,都已看過這密函了。

    密函上,照胖子記載的,昨晚諸葛亮送出去的令箭,總共有十一道。

    一支令箭便是一道計謀,龐統怎麼都沒想到,諸葛亮這般看重他,擺出來的陣仗比十面埋伏還要兇險,這架勢就算是要把他逼上黃泉路,送進鬼門關,都已是綽綽有餘。

    但現在這些,在龐統眼裡,都是一個個的破綻,蜀軍的破敗滅亡,全都在這些破綻裡頭。

    大業!你的犧牲沒有白費,沒有白費呀!

    時至今日,龐統內心仍是飽受煎熬,儘管這是他親手選的路,但過去在棋盤上,他擺弄的都是棋子,現在,則是活生生的人。

    他與諸葛亮始終有些不同,他無法像諸葛亮一樣冷血,一樣的不擇手段─儘管,他已經這麼做了。

    既然如此,就要讓郭奕死的有價值!

    龐統猛一抬頭,便與帳內諸將說道:「現在蜀軍動靜,全都在我掌握之中,諸公可願助我迎戰蜀軍,拿下此勝,好在郭奕奠堂之上,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大帳內,應諾之聲四起,惟獨馬鐵默不作聲。龐統才覺得奇怪,就聽馬鐵放聲說道:「副都督!屬下有一事相求,還請副都督允若。」

    馬鐵單膝一跪,就要對龐統行上大禮,龐統不知他有何事相求,趕忙拉上馬鐵雙臂,將他扶起說道:「馬鐵你快起來!有什麼事你直管說,萬事都好商量!」

    龐統喊的親熱,馬鐵卻不領情,他雙手一拱,便與龐統說道:「副都督!可否讓屬下獨領一軍,去接胖爺回來?他既然已達成使命,在蜀軍多待一刻便多一刻的危險,不知道這請求,副都督准不准?」

    馬鐵這話,聽起來只有一種意思,純粹是關心主子,擔心胖子的意思,獨獨龐統從這話裡,聽出了不同味道。

    「唉!馬鐵……終是猜到了。」

    郭奕的死,只有三個人可能會知道內情,一個是龐統,另一個是胖子,而最後一個,則是馬鐵。

    當初他交代馬鐵傳話給胖子時,尚未下定決心,是以多說了兩句,只怕馬鐵已是猜到,現在馬鐵會提出這樣的請求,便是擔心胖子會步上郭奕的後塵,成為龐統手底的棄子。

    馬鐵的心思,龐統心知肚明,若是了為安撫軍心,龐統理應大方的答應,但可惜,想要勝過諸葛亮,他只有一次機會。

    「對不住了,馬兄弟!你這請求,我不能應准!」

    馬鐵沒料到龐統回答的如此決絕,他刻意挑在這時候把話說出來,就是想龐統看在周遭都是胖子屬下與兄弟的分上,能點頭允准。

    莫非龐統打算將胖子……

    馬鐵雙眼冒出凶光,正要出言質問,卻被龐統一句話堵了回來:「如今胖子在蜀軍擔任要職,若是貿然將他召回,只怕會打草驚蛇,給諸葛亮看出破綻,這個險,我們不能冒!」

    龐統說的在理,但,這到底是心裡話,還是場面話?

    馬鐵分不清,但他清楚,胖子只要在西蜀多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

    「先生!」

    「好了!馬鐵你不必再說了,我龐士元願以性命擔保胖子的安危,試想,若是這時候接回胖子,給諸葛亮瞧出了貓膩,豈不是功虧一簣?到時候郭奕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龐統這話,說的眾人不迭點頭,惟獨馬鐵。

    胖子曾經說過,這輩子他或許沒辦法做個英雄,在戰場上百戰百勝,替東吳打下一片江山,受東吳百姓景仰。

    但,他寧願做個狗熊,把他身邊的兄弟都照料好,能夠快意的生活,大碗酒大塊肉。

    當時馬鐵曾經取笑胖子,說他的心願實在小的可憐。

    現在,馬鐵終於懂胖子當時為何要苦笑了。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時候就是想做只狗熊,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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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7 00:43:30

第六章 殺人滅口

吳都,建業。

    解煩軍大院裡,一鬥一鬥的穀子灑在地上。這裡養的都是信鴿,每天早晚,解煩軍都有專人將鴿群從籠子放出來透透風,順便進行餵食。

    黃澄澄的穀子被黃昏霞光一照,配上信鴿們雪白的飛羽,立刻構成了一幅明亮圖案,也因此,當圖案裡頭出現一點紅光時,就顯得分外刺眼。

    「前線有軍情回來了!去請孟節長老過來!」

    信鴿腿上的紅漆稻禾,代表裡頭有著十萬火急的重要消息。郭奕從中空的稻禾裡起出密函,看完上頭短短的兩行字,抿嘴與身旁文燕吩咐道:「派人把這消息騰抄一份,送去都督府上,與都督說,我稍晚過去拜訪。」

    密函上頭,只交代了兩件事,頭一行,寫的是「統領即刻入蜀,作我軍內應」。

    至於胖子怎麼入蜀,怎麼避人耳目,怎麼做內應,信上並無交代。但郭奕不是蠢人,龐統臨出發前對西蜀動作頻頻,郭奕早已從中猜得一二。

    他要去拜會陸遜,不是想問個明白,而是因為接下來這行字。

    「命郭奕即刻趕赴前線,作統領替身。」

    為了不給蜀軍密探探得消息,馬休信上交代,要郭奕趕往前線假扮黎聰,只是,解煩軍裡要是連郭奕都去了前線,這裡就真的輪到孟節一個人作主了。

    解煩軍裡,哪些人能信,哪些人有待考驗,郭奕自認看的明白。

    雖然蠻王孟獲與胖子交情匪淺,上回又是蠻王主動前來與解煩軍結盟,但交州一戰,孟獲為了幫解煩軍翻本,搞到最後連老本都丟了,他會不會心裡懷恨,從中作梗,還有待觀察。

    郭奕去找陸遜,就是想請他多費些神,別讓孟節作出什麼出格舉動。

    剛把事情吩咐完,孟節已經來到前院,郭奕見著他,笑臉一迎,就把手上密函遞了過去,孟節這人也是精明,他看完信,不是問郭奕何時動身,反倒是與郭奕說道。

    「郭兄弟,你這一走,偌大的解煩軍就得由老夫一手打理……說實話,老頭子年歲已高,腦力跟體力都不行了,這差事我辦不來,你還是送個信給前頭,讓他們派個人回來吧!」

    郭奕並不清楚,在五溪寨失守後,蠻王孟獲曾將孟節等人找去開了個會,會議裡,蠻王不是想著怎麼打回五溪寨,讓解煩軍吐出他們賠光的家底,而是自顧自的說了番話,說完,結束了那場會議。

    「過去只是錦上添花,現在才是雪中送炭……千萬記得,要好好把握了。」

    孟獲沒說他接下來的打算,孟節也沒來得及問,不過他可是孟獲的金牌心腹,既然孟獲要他好好把握,他自然不會搞砸。

    見孟節主動提起換人統領解煩軍,郭奕眉頭上稍稍鬆懈,卻又搖頭道:「不行,近日西蜀朝野已達成共識,成都正抹兵厲馬,隨時都會有援軍開往前線,此刻,龐統軍師是絕計動不得的。」

    「那馬休呢?」

    郭奕無奈一笑:「前線那幾位既然沒提走馬換將的事,想必都想過了,我猜他們的意思,是怕臨陣換將,會給蜀軍看出什麼破綻,最好是由我隻身前往,與胖爺做個替換就行了。」

    兩人左思右想,怎麼也想不出個辦法,一時都是無語。

    夕陽西下時,中堂裡突然傳來一個聲音:「別呆站著,準備進來用餐吧!」

    在解煩軍裡,照顧大夥飲食起居,受傷病痛的工作,不知不覺間,已落到了華陀身上。老人家也許是待胖子身邊待習慣了,平日白天在建業城裡的醫館替人看病,到了夜裡,便回解煩軍的大宅歇息。

    郭奕二人相視而笑,連袂進了中堂,剛要分頭落坐,華陀卻與郭奕說道:「小兄弟,老夫不是刻意偷聽,不過方才耳尖,聽說你即將趕赴前線,與文達做個輪調?」

    這話是機密,說實在,是不能落入第三人之耳的,方才在前院,郭奕也是打發走手下文燕才與孟節開始商量,只沒想到華陀年紀一大把了,耳朵仍是靈敏的很。

    郭奕臉色有幾分為難,不過胖子說,老頭子還算可信,這麼多日子下來,也能算是自己人了,郭奕猶豫了會,見左右無人,才點下了頭。

    「好了!老夫知道你為難,我也不是要問什麼事,只是有個消息,要請你順便帶去給文達。」

    「先生請講,郭奕必定替您帶到。」

    「你告訴他,他要老夫辦的事,老夫已經辦好了!」

    說話間,門簾後頭緩緩走出了一個人,他背上扛的是七殺槍,腰間系的是圓月刀,而手上拿的,則是當年殺神白起的兵器——殘刀!

    西蜀,駱城城郊。

    錦繡客棧裡,今天難得的人滿為患,不只樓上兩間包廂早被預訂,就是樓下十多張桌子,還沒到正午,就已經給坐滿了。

    可儘管是門庭若市,生意興隆,店掌櫃的心裡卻是淒涼一片。

    「小二,爺要的酒呢?你他媽再不快點送來,小心爺拆了這店!」

    「掌櫃的!你們這什麼伙食,饅頭跟石頭一樣的硬,鹵牛肉又鹵的不透味,你是嫌爺幾個的錢不是錢,不想做咱們生意了是不!」

    這一桌兩桌的江湖俠士們,用起飯來都頗有亡命之徒的味道。更別說這樓上樓下,裡裡外外幾十個人,似乎都是一夥的。

    這些人到底是來吃飯,還是來打劫,掌櫃的是真不明白。

    給這樣的江湖大俠們光顧,別說收不到錢,就怕他還得自掏腰包,好送這些牛鬼蛇神上路。

    掌櫃苦著臉,看著一樓吵雜不休,又望向二樓雅房,想到那兩間房一個晚上都能收到二兩銀子的,不禁長歎了口氣。

    不同于一樓的人聲鼎沸,二樓包廂裡,只坐了兩個人,看上去都是四十好幾,正值壯年。

    「單二哥,咱們這次帶上的弟兄,多半是莊子裡的人馬,這些娃兒是莊子裡出來的,功夫不好也不敢出門,相信是不會誤事……可另外幾個江湖道上來幫忙的,那黑白雙劍、寒家兄弟名聲在外,我沒話說,但那個胖子沒名沒姓的,你怎麼也讓他加入了?一個不小心,會壞事的呀!」

    說話的漢子舉止粗魯,可眉宇之間,隱約有昔日作為一方霸主的威嚴。

    聽漢子有些埋怨,單二哥不禁笑道:「即便他是個騙子,敢來我徐家……單家騙吃騙喝,光憑這分膽識,我也敬重他幾分,嚴兄弟你就別介意了。」

    當年,徐庶還不是徐家家主的時候,曾因為江湖義氣,為友殺人。只是,當時他殺的不是個普通人,而是朝庭上閹宦十常侍的乾兒子朱維。

    十常侍權勢滔天,徐家為免遭受牽連,只得改名換姓,舉族遷逃,那時候,舉族上下,對徐庶的作為都頗不能諒解,但現在看來,徐庶實在是深謀遠慮。

    那一次殺人,打響了徐家在江湖上的名聲,從那以後,只要江湖上傳出廬江旁單家村有難,江湖朋友沒有不鼎力相助的,所以時至今日,徐庶已成了徐家家主,就連本該接掌家主的單二哥,也是心甘情願的做他的二把手。

    對江湖人,徐家有自己的一套。

    不過那位嚴兄弟明顯聽不懂,他驀地起身,搖頭說道:「單二哥,我嚴白虎一家不懂什麼大道理,反正拳頭大,我就敬他是個英雄,你別攔我,我這就下去試試。」

    當年江東還沒給孫策統一前,便是由嚴白虎一家稱雄,只是嚴白虎鑒於孫家日漸勢大,為防萬一,早早就把二弟嚴輿送到了單家村裡。

    現在看來,嚴白虎這麼做,實在是明智之舉。

    嚴輿性子衝動,門一推就往樓下走,單二從雅房裡跟了出來,卻不打算阻止嚴輿。

    由不相干的人扮黑臉,也是徐家對待江湖豪傑的方法。

    「胖……兄台,嚴某可否坐下說話!」

    正拿著鹵牛肉,啃的滿嘴油的胖子,見上頭有人來關照,趕忙讓過了身,必恭必敬的說道:「大爺您坐!」

    這點頭哈腰的模樣,怎麼看都不像個高手,但嚴輿沒搞清楚對方深淺前,也不敢太過造次,拱手便說道:「聽說兄台大名吳劍,瞧你背上又拽了口劍,想必是劍術高超,劍藝通神了?」

    胖子臉上堆笑,說了幾聲不敢不敢,心裡則是暗暗腹誹著。

    「你個大熊貓,吳劍什麼意思都聽不出來?東吳的內奸!你個落魄嚴老虎,老家給咱東吳抄了還不認識俺,活該倒楣啊你!」

    這人,正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胖子黎聰。

    只是這會,他人不但更胖,就是肥臉也變了形狀。

    沒辦法,他的模樣實在惹眼,西蜀高官們十個有十一個認識他,他要不做些改變,只怕還沒到成都,蜀中千軍萬馬已經迫不及待,要衝出來賞他一個痛快。

    可真要改變,一旦變成什麼江湖俠士,又瘦又高的模樣,萬一到時候有人隨口叫個胖子,他不小心應了聲,豈不是自找麻煩?

    於是,胖子索性作自己,好自在,不過是讓整個人更胖更肥罷了。

    嚴輿見胖子模樣畏縮,也懶得再多套話,取過兩個酒碗倒滿,將其中一碗推到了胖子身前:「來!吳兄弟,嚴某感謝你千里迢迢前來相助,這就代表單家,敬你一杯。」

    「那小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胖子一抄起酒碗,嚴輿也不多話,四指扣住酒碗,明著是要跟胖子撞碗乾杯,實際上,光聽聲音,就知道嚴輿打算把胖子當成沙包揍。

    明眼人都看的出來,胖子要吃大虧了,只是,胖子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他右手一扶上碗沿,恰恰與嚴輿四指撞了個正著。

    沒有震天價響,沒有碗翻酒灑,兩人手背一貼,竟是毫無動靜。

    方才那一拳,嚴輿只是虛張聲勢,他見胖子反應迅速,心裡也是一驚,俗話說拳怕少壯,要是胖子真有那麼一手,到時候陰溝裡翻船可不好看,所以嚴輿臨陣變招,拳勢一滯,手背便與胖子靠在了一塊。

    若是比內力,嚴輿不怕會出什麼意外,即便胖子打娘胎開始修煉,兩人看上去差距就有二十來歲,嚴輿用五成功力都能吃定這胖子。

    果然,嚴輿內力一湧,就見胖子臉色為難,臉色苦悶,好像是就快要撐不住了一般。

    的確,胖子很為難,他在思考著怎麼讓嚴輿知難而退。

    項羽神力加持、紫荊靈草蓋頂、趙軍冤魂充實、外加一顆要人命的劍丸,胖子絕對可以把嚴輿打的回家叫娘。

    可是,胖子是來作臥底的,他要借徐家的管道混進成都做內奸,要是把嚴輿打的滿地找牙,他怎麼作他的金牌臥底?

    感覺嚴輿手上勁道越加越大,胖子的臉色也越來越苦。

    「娘的!這傢伙想玩到什麼時候?難道看不出來老子是在放水?」

    嚴輿一心要壓倒胖子,證明這傢伙是來騙吃騙喝的,怎麼都沒想到,胖子能扛住他七成功力而不倒,這,已經遠遠勝過在場的徐家子弟。

    幸好,嚴輿有眼無珠,其他人還是有的。

    「啪」的一聲,單二突然出手,一挑一卸,已讓兩隻酒碗分了開來:「沒想到吳兄弟年紀輕輕,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單二萬分佩服……不知吳兄弟能否賞臉,咱們上樓敘談可好?」

    單二這話是兩面作人,不但提醒嚴輿這胖子非同小可,也趁勢捧了胖子一把,省得胖子因為嚴輿的魯莽而惱羞成怒,摔碗走人。

    不必再跟嚴輿這塊大木頭糾纏,胖子當然是滿心歡喜,他應單二之邀,便要往二樓雅房敘談。

    那嚴輿八成是醒悟過來,想到自己剛才已用上八成功力仍推不倒胖子,正兀自奇怪著,一時間竟忘了要跟著上樓。

    兩人一前一後,一進房裡,單二也不羅唆,拱手就道:「兄弟知我單家有難,肯不遠千里前來相助,單二在此,先謝過兄弟了。」

    單膝一彎,單二就要跪倒,只是那姿勢走位,只要胖子兩手一伸,剛好就能阻止單二跪下——擺明瞭連禮都不想做足。

    胖子懶得計較,兩手一扶,道:「單二哥不必多禮,咱們行走江湖,義氣為先,你快起來。」

    單二的膝蓋從彎到直沒有半點勉強,他起了身,與胖子分頭落坐,又是一陣寒暄後,這才說到了點子上:「吳兄弟,你應該知道,這次我單家廣邀江湖好手前來,其實,是要解決一些問題。」

    「單家廣發武林帖,上頭只說明單家有難,至於什麼難,帖子上並無說明。」胖子神情嚴肅,點頭便說:「單二哥有什麼要吩咐的,儘管直說無妨。」

    「唉!其實,這事有些難以啟齒。」

    嘿,不過是徐庶給諸葛亮用完了,被關進大牢裡吃老米飯等死,有什麼難啟齒的?胖子心裡正想著,沒想到單二一開口,卻是叫人吃驚。

    「不過兄弟肯來幫忙,便不是外人。事情是這樣的,前些日子,我單家遭人行竊,賊人手段高明,不但偷走了單家不少寶物,更重要的,還盜走了幾株貴重藥草。」

    「啊?」聽單二說的事與徐庶是風馬牛不相及,胖子一時奇怪不已。

    以為胖子訝異于賊人的高明手段,單二趕忙說道:「家醜不外揚,這事還請兄弟幫忙保密……其實,丟了東西也代表單家本領不夠,寶物就算拿回來,我單家也沒能力守,可是,寶物可以給人,藥草卻是不行,族裡幾位長老,都等著要那些草藥救命的。」

    胖子多少聽了個大概,點頭便道:「所以單二哥這次邀大夥來,就是想請兄弟們幫忙,好從賊人手裡取回藥草救命?單二哥,你怎麼說咱們就怎麼做了,只是不知道單二哥是怎麼安排的?」

    「兄弟,說實話,我瞧你武功膽識都是上選,單二有一不情之請,想請你答應。」

    單二話剛說完,又要用那不誠懇的姿勢給胖子道謝,胖子懶得再跟他做戲,手一拉便說道:「好了!有什麼難事就直說吧,為兄弟,胖子兩肋插刀,絕不會吭半句。」

    給這些酒肉兄弟的兩肋插上幾刀,絕對是胖子的拿手好戲。

    「夠義氣!好兄弟!」單二贊了幾句,道:「聽說那賊人偷走的寶物,轉手以後,賣給了蜀中一個高官收藏。單某想請你做一回樑上君子,幫忙拿回來,那些寶物,單某並不在乎,給兄弟作為盤纏得了,倒是那救命的藥草,還要請兄弟多多留意啊!」

    寶物當誘餌,藥草當幌子?胖子眉頭才皺,就聽單二又說道:「不過兄弟也別擔心,為了讓你好些出手,我們在成都城裡也已準備好了,兵分多路,好替兄弟分散蜀軍的注意。」

    「哦?怎麼個兵分多路法?」

    單二臉上一笑,道:「成都城的府衛衙門、高官住的深宅後院、還有那拘禁犯人的大牢,我們都已經安排了人手,會與兄弟一同動手,分散城裡的蜀軍注意力,兄弟你就安心吧。」

    要是真聽了單二的話,胖子肯定得安心上路不可!

    這傢伙,果然與徐庶是一個德性,騙人去死,還要說的冠冕堂皇……

    胖子一咧嘴,笑道:「單二哥放心,不管是草藥還是寶物,胖子保證都給您送到跟前!」

    至於是送到單二面前,還是送到單二墳前,胖子可就沒說了。

    成都,丞相府。

    自馬謖兵敗街亭以來,丞相府又回復了往常的熱鬧,可不同以往的是,前來的都是軍中的要員幹將,蜀中積極備戰,就準備要與東吳討個公道。

    諸葛亮忙了一天,將近黃昏時分才有了歇息的空檔,黃月英趕忙吩咐下人,端茶遞水,佈置膳食。

    只是,諸葛亮就連用膳時間,腦子也沒得清閒。

    「公子,白耳兵探回消息了。」

    本來,白耳兵由趙雲與徐庶共同掌管,可如今趙雲身處前線,徐庶通敵坐牢,諸葛亮只得重操舊業。但他一個人再有能耐,一天也只有十二個時辰能做事,有些事,他只得交由黃月英代勞。

    放下碗筷,諸葛亮點頭道:「說吧,我聽著。」

    「經過探子們旁敲側擊,證實街亭一戰,的確是馬謖領兵無方,他不聽趙雲將軍勸告,執意將大軍帶上街亭,才會有此一敗。」

    事情的個中原由,諸葛亮清楚的很,黃月英會舊事重提,有她的道理。

    諸葛亮眉頭一松,淡淡問道:「消息無誤?」

    黃月英壓低了聲,在諸葛亮耳邊說道:「馬謖遵照公子吩咐,為免讓東吳看出破綻,他沒給趙雲將軍看過錦囊。」

    深吸了口氣,諸葛亮總算放下了心頭大石。

    用馬謖、趙統與三千蜀軍性命,換來西蜀朝野上下的一致支持,這事情要是曝了光,即便諸葛亮在西蜀手段通天,這輩子恐怕都無翻身可能。

    歎了口氣,諸葛亮才與黃月英說道:「兩位將軍的屍首找回來了嗎?」

    「已經找回來了,只是他們兩人有罪在身,趙雲將軍不敢偏私,擅自下葬,還在等朝廷指示。」

    「沒想到趙雲如此耿直……」想到三千蜀軍裡頭還包括了趙雲長子,諸葛亮不禁歎道:「人死如燈滅,什麼功過成敗都是過眼雲煙,吩咐趙雲,厚葬他們倆吧。」

    「是!公子。」黃月英答的很快,她早料到諸葛亮會有此安排,這道命令一下,既能收買人心,又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何樂而不為。

    她從懷裡拿出早預備好的密令,等諸葛亮看過同意後,又與他說道:「對了!公子,奴家這還有一事,是關於元直先生的。」

    聽到了徐庶的名字,諸葛亮感慨萬千:「元直要能懂我的苦心,該有多好……若他能懂,我也不必藉私通東吳的罪名,將他關進天牢受罪了。」

    言下之意,諸葛亮早知徐庶私通東吳是子虛烏有的事?

    黃月英彷佛也知道內情,輕聲與諸葛亮寬慰道:「公子就別再為此煩憂了,你一心就為蜀漢,任誰都不會怪你的。」

    「說吧!元直怎麼了?」

    「元直先生對街亭敗戰頗多懷疑,他臨入獄前交代了底下人查明此事,聽說……徐家人已經查出些眉目了。」

    「你方才不是說,連趙雲都不知道這事,他們怎麼查出眉目的?」

    「聽說,是東吳龐統給他們的消息。」

    聽到是龐統,諸葛亮不禁恍然大悟,他抬頭便問道:「徐家的人馬已經來了?」

    黃月英點了點頭:「昨日探子回報,他們已在駱城城郊,依時間算,再過三天就會入城。」

    合上了眼簾,諸葛亮臉上卻看不出半點異樣,約莫盞茶時間過去,他才睜開了眼。

    「月英,麻煩你去請黃敘過來一趟……還有,元直曾替西蜀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你幫我擬個摺子,遞給皇上,讓元直走的漂亮點。」

    這話,諸葛亮雖是考慮良久,說出來卻沒有半點為難。

    為了完成劉備的遺願,同窗情誼、昔日知交,都無半點情分可講!


第七章 皇帝命

夜深人靜,成都城裡除了打更的還沒睡,其他百姓,多半已經入眠。

    月光下,隱約可見幾條人影,正向著丞相府魚貫而去。

    「操!這胖子到底什麼來歷?該不會以前就是個作賊的吧!」

    嚴輿壓著聲,與身邊的單家子弟問道。

    最前頭帶路的,就是今晚要動手行竊的胖子——黎聰,當然,他現在的名字叫做吳劍。

    說起來,作為一個整天打打殺殺的江湖人,哪個不會一兩手輕功?

    徐家當年為了躲避大漢朝廷的追殺,舉族遷逃,這輕身功夫之高明,就是族裡隨便一個三歲孩童,眨眼間都能登牆爬樹。

    可嚴輿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走兩步都會喘死的胖子,輕功竟然高明如斯。

    就算是長蛇過境,都還有撥草的聲音,可胖子這條鬼哭神號大蟒蛇,左搖右擺的,簡直就跟鬼一樣,一個不留神,就會消失在人間了一般。

    當嚴輿等人剛彎過一個街角,發現胖子已經將突然遇到的一隊巡邏蜀軍撂倒在地時,眾人心底更是不禁臆測。

    「這胖子不只是賊,還是個強盜啊!」

    看胖子那分從容,簡直是跟到自家後院撒尿沒兩樣,沒一會,幾個人已經到了今晚的目的地——西蜀丞相府,諸葛亮他家……隔壁的劉巴家門口。

    胖子大手一招,把嚴輿幾人叫來了跟前,低聲道:「嚴大哥,是這戶人家沒錯吧?」

    「沒錯!你小子小心點,等會進去以後,我們幾個會在外頭接應,你等聽到了外頭叫救火的聲音,再準備動手。」

    嚴輿話裡客氣了許多,八成是從胖子方才那番表現,認同了他的實力,可胖子管他是裝孬還是裝熊,嘴角一揚,一個翻身就進了劉巴家大宅。

    只是,胖子前腳剛踏進宅子,後腳就翻上了另一面牆,從劉巴家後門離開,他覷准了方向,往成都大牢潛行而去。

    「你個大熊貓,這些人把老子當白癡?想把老子當餌來用,沒門!」

    果然沒走多遠,後頭劉巴大宅那裡,已經傳來了抓賊的叫喚,聽那聲音,還是嚴輿親自出的馬。

    胖子暗笑兩聲,與此同時,城東的酒樓客棧、城西的太守衙門,也紛紛傳來了救火抓賊的聲響。

    「嘿!聽說最近蜀軍積極備戰,城裡幾員大將都到軍營練兵去了,想必單二也是知道的,他這招聲東擊西,玩的是挺漂亮……」雖然嘴上稱讚,胖子臉上卻是無奈:「只可惜,這一招老子早八百年前就玩爛了,黃敘要還會上當,老子都要替自己不值啊!」

    今夜留下來守城的,正是黃忠父子。

    長街一過,就來到了成都大牢,胖子對這裡熟識的很,上回為了救甘甯,成都地圖胖子摸的比他家茅廁還熟。他剛想找棵樹當掩護,觀察一下周圍,耳邊已經聽到了熟悉的聲音。

    「放下徐庶!否則,你們都要死無葬身之地!」

    這人話裡那股傲氣,連遠在一條街外的胖子都能清楚感覺到,可這人,確實是有傲的本錢。

    胖子躡著腳步,提著身子快步向前,到了一棵大樹後頭——位子選擇相當巧妙,什麼都看得到,又什麼都不會被看到。

    此時,黃敘正領著十來個蜀軍士兵,與單二在大街上對峙。單二身後幾十號人裡,最顯眼的,就是那個蓬頭垢面、披頭散髮,穿著囚服的徐庶。

    「徐庶這傢伙也是活該倒楣,明知道跟諸葛賤人作對沒一個有好下場,還想跟這賤人對著幹,真是吃飽了撐著!」

    胖子以過來人的身分念了幾句,就見場上單二一言不發,猛地蹲下了身,突然就是一陣地動山搖。

    轟聲作響,單二雙拳擊地,身後本命青牛立刻現形,高聲吼叫:「撼天動地!」

    青牛翻身,地動山搖,以單二為震央,地面呈輻射狀裂開,眨眼間就波及到一旁看戲的胖子。

    胖子心裡直叫娘,跟只無尾熊一樣死命抱著樹幹不放,就聽耳邊武伶玉脆聲說道:「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招撼天動地,與地牛翻身同樣的意思,只要是在地震範圍裡的人,行動速度都會受其限制,減緩許多。」

    看來,單二是想牽制住黃敘,好給徐庶機會逃命了?

    胖子轉頭看向徐庶,果然他給幾個人攙扶著,趁黃敘身陷震央不得脫身,扭頭拔腿就跑。

    嘴角微微一扯,胖子才想繞路跟上將徐庶拿下,只是目光剛掃過去,腳步便停了下來。

    黃敘雙腳雖然給地面震開的裂縫箝制,但他若想走,單二再練八輩子的武功都留他不下。

    果然,黃敘鼻頭一哼,雙腳使勁一蹬,淩空躍起就往徐庶離開的方向撲去,臨走前,還留下了句話:「斬草除根,一個不留!」

    黃敘這話,是說給蜀軍士兵聽的,在他想來,單二為了避免他追上徐庶,一定會尾隨跟來,剩下的幾個人,就算能夠以一敵十,也不會是蜀軍將士們的對手。

    只是,一直到黃敘的身影消失在長街街角,單二都還沒追過去。

    「我來斷後!你們趕緊護送家主離開!」

    單二的聲音不大,但躲在一旁的胖子,卻聽的清清楚楚。

    中大獎了!

    胖子方才目光一瞥,就覺得那群徐家子弟裡,有個人怎麼看怎麼眼熟。

    之前給徐庶送過好幾次禮,對於敢從胖子手裡拿好處的傢伙,胖子總是特別上心,徐庶的外表或許可以喬裝打扮,但舉止神態卻是騙不了人。

    「跟諸葛賤人作朋友的,果然都一樣下流!」

    長街上,單二隻身斷後,其餘人則是護著徐庶,準備往另外一頭逃竄。

    蜀軍也算訓練有素,一發覺情況不對,立刻將人分作兩批,一批留下與單二對陣,一批就往徐庶那裡拿人。

    可單二既然連黃敘都能騙走,自然不會將這些士兵們放在眼裡,牛角一揚,就將成都地皮活生生掀起了一塊,單二一招之間,就把所有人都攬進了攻擊圈裡。

    胖子,並沒有學到這招掀地皮,他跟著徐庶幾個來到長街的另一頭。

    在那裡,嚴輿與一眾弟兄,早已等候多時,等著要帶徐庶離開這塊是非地。

    「單大哥!您受苦了!」

    徐庶能坐上家主位置,武功比起單二是只高不低,可他現在連走路都要人攙扶,其中的心酸苦楚,不言可喻。

    只是,比起命斷天牢,徐庶能活著走出成都,心裡已是萬分慶倖,他顫抖著聲音道:「三天前,諸葛亮突然加強了大牢警戒,又命人斷了我一日三餐,分明 是要耗我體力……我怕他早已猜到你們的行動,方才我使了一計金蟬脫殼,讓小夥子假扮成我的模樣,好不容易騙過了黃敘,咱們不能再按計劃行事,現在在城裡多 留一刻,就多一刻的危險,咱們現在就得走!」

    「好!都聽單大哥的指示,咱們這就離開!」

    嚴輿也不管現在是夜半三更,城門緊閉,他帶著徐庶快步疾行,就準備破門出城,只是眾人身前忽一龐然大物,排山倒海而來。

    大夥仔細一看,蓋一胖子是也。

    「嚴大哥這麼急著走,莫非是知道守門的人是武神黃忠,所以才趕著要去送死?」

    嚴輿一皺眉,沒料到胖子居然如此本事,聽說那劉巴家裡不但養了十多條狗,當年劉璋還留給他不少私兵家將,這樣都沒把胖子拿下,到底是劉巴太膿包,還是胖子真本事,嚴輿一時間摸不著頭緒。

    他剛想說幾句客套話,把胖子推出去當開路先鋒,就聽胖子喊道:「老子也懶得跟你們多廢話,放下徐庶,其他人要嘛自我了斷,要嘛由我了斷,隨你們吧。」

    聽胖子口氣狂妄,嚴輿登時怒意勃發,雙手往前一伸,袖裡一副鋼爪已經露出了獠牙,他舉步向前,就往胖子殺去:「你小子不識好歹!就別怪我了!」

    嚴輿身後,隱約有白虎身形浮現,他功力只達虎衛,本命獸境界甚淺,還不能配合本命獸施展招式,不過手上利爪經過本命白虎加持,那兇猛的力道想將胖子開膛剖腹,絕對是綽綽有餘。

    不過,這一切只是嚴輿的想像。

    胖子手一伸,從背後取出了長劍——既然要進蜀軍當臥底,如果用的還是青龍斬和雷霆刀,不被識破身分才叫有鬼。

    反正本命獸的招式被劍丸限制住,胖子索性放棄,反正青龍刀搭配上如意劍膽,也多了不少花樣,他兩手一握劍柄,立刻叫道:「別以為會用鋼爪就是金鋼狼!老子一柄老虎鉗,就能送你上西天啊!」

    如意劍膽隨心所欲,胖子張口一喊,長劍就像融化一般,形狀劇烈的變化,變成了一把大大的老虎鉗。

    胖子兩手分別握著夾柄,也沒什麼精妙招式,就這麼一蕩一夾,不但蕩開了嚴輿勢在必得的一爪,虎鉗還跟夾娃娃一樣,牢牢夾住了嚴輿脖頸,就看他一顆虎頭脹滿了青筋,登時面紅耳赤,喘不過氣來。

    「就這點本事,你也好意思出來顯擺?一邊涼快去!」

    胖子懶得跟這種貨色多糾纏,雙臂使力,虎鉗往身邊一甩,轟的大響,嚴輿直接撞壞了一旁的土牆,暈了過去。

    「哼!老子雖然少了本命獸幫襯,對付這種三腳貓,還是見一個踩一個,沒有半點懸念啊!」

    離開魯門山后,胖子幾乎是一路挨揍,心裡著實窩火,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他頭一扭,滿臉淫笑,就準備拿這些徐家子弟們開刀。

    當然,徐庶是他的重頭戲,不把他玩到死去活來,胖子可就對不起馬鐵了。

    淫笑之間,胖子肥腿才剛剛抬起,背後就傳來了急促腳步聲。

    「天不從胖子願……」光聽這聲音,胖子就知道黃敘來了。

    興致剛起就被打斷,胖子雖然憤慨,但機不可失,他能不能混進蜀軍大營,就要看這一把!

    只見他兩腿往前一站,挺直了胸脯,一副義憤填膺的模樣,張口就喊:「你們這些傢伙,光天化日就敢在成都城裡作亂,是欺俺蜀中無人啊!今天俺就要給你們個教訓,你們來呀!」

    聽胖子胡喊一氣,幾十個人面面相覷,抓不准胖子玩的把戲。

    見大夥沒動靜,胖子怕這戲演的不入味,又是急的亂喊:「你們這些狗娘養的,一塊上!爺可不怕的!」

    這話實在傷人,徐家子弟們本來給胖子解決嚴輿的雷霆手段嚇著,不敢貿然出手,現在給胖子用話一激,立馬恢復了生氣,刀一抽,個個是兇神惡煞,殺氣騰騰。

    眼見大夥配合,胖子是更加賣力,他眼一擠脖一縮,演都不用演,窩囊模樣是堪稱經典,只見他明明是怕的很,卻還要逞強叫道。

    「你……你們來啊!俺可不怕!」

    那「怕」字說的尾音顫抖,簡直是在給徐家子弟兵們加油打氣,眾人膽氣一壯,已經是磨刀霍霍,準備上前一試。

    半空中,突然傳來驚雷炸響,一道人影擋在了胖子前頭,張口說道:「小兄弟不必擔心,今日黃敘一定保你平安!」

    黃敘甫一登場,便是氣勢不凡,只是在他背後,胖子是險些沒笑死。

    搞定收工!

    胖子心中暗樂,要是黃敘知道他現在護著的這位,就是他朝思暮想的胖子,只怕黃敘會先把自己那雙眼珠子給挖了,再回頭解決胖子。

    不過,現在這人在黃敘心裡的第一形象,已經是良好的西蜀百姓,見義勇為小胖子,不,大胖子也。

    絲毫不把徐家子弟們放在眼裡,黃敘護在胖子身前,手上還抓著方才那個單二,他手一放開,單二立刻癱軟在地——龍將與天人的差別,根本就是人他媽生的和妖他媽生的,人類跟妖怪,怎麼能做比較?

    徐家的子弟兵見到村子裡二把手給人像拎小雞一樣的拎著,眾人雖是滿腔怒意,但更多的,卻是滿心畏懼。

    尤其黃敘魔化金身後,渾身披著鱗甲,燒著魔焰,三分是人,七分像鬼,眾人氣勢一餒,這仗還沒打,已經先輸了一半。

    人群裡,徐庶見事不可為,不想大夥陪葬,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用著虛弱嗓音,與黃敘說道:「少將軍別來無恙?」

    見到徐庶,黃敘歎了口氣,但想起諸葛亮的交代,又口氣冷硬的說道:「先生罪名未定,卻縱容屬下行兇劫獄,難道是作賊心虛?」

    徐庶臉上苦笑,他懶得辯白,只是低頭與黃敘求情:「誰是誰非,日後自有公斷。徐庶只求將軍看在往日情面,放我徐家子弟一馬,徐庶甘願與將軍返回大牢,繼續服刑。」

    徐庶這話一說,子弟兵們紛紛出言反對,一時場面混亂,有人拿起兵器擋到了徐庶身前,又有人喊說徐庶給折磨的糊塗了,要大夥趕緊把他架走。

    黃敘見情況混亂,也不急著動手,望著徐庶便說:「還請先生先表示點誠意,黃敘才好做決定。」

    見黃敘似乎有意放行,徐庶身子一掙,甩開了身邊攙扶的弟兄,就要到黃敘身邊束手就縛,子弟兵們捨身要擋,卻給徐庶惱怒的眼神逼了回去。

    他一步一頓,拖著沉重的身子,好不容易來到黃敘身邊,低聲下氣的說道:「少將軍,這些人都是我族中子弟,有朝一日,也是要替西蜀賣命的,請少將軍放他們一馬吧!」

    黃敘長歎了口氣,走到了徐庶身邊,壓著聲在他耳邊說道:「先生……

    黃敘對你不住,這同袍,我們怕是做不成了!」

    話剛說完,黃敘右手已是鮮血淋漓,手上利爪直接貫穿了徐庶胸膛,結束了他的性命。

    徐庶,非死不可。

    眼睜睜看著徐庶被殺,徐家子弟兵們全都瞪紅了眼,一個個大吼大叫,提著刀就往黃敘殺來。

    只是螳臂擋車,除了被車輪輾個稀巴爛外,並沒有其他下場。

    黃敘出手毫不留情,但興許是心有愧咎,在殺這群徐家子弟時,兩眼總是緊閉。

    少看到一些枉死之人,也許今後可以少作幾場惡夢吧?

    這一夜,連同徐庶在內的三名賊首,徐家派來的一百一十七人,全數遭到格殺,一個不留。

    唯一值得開心的,大概是黃敘收了一個叫做吳劍的胖子,作為他的偏將吧?

    涼州,武威城外。

    武威是涼州大城,位處涼州心臟地帶,若欲統領涼州,佔據此地作為根據地,是再適合不過,但此刻的涼州之主,卻僅是將軍隊駐紮在城外。

    位於軍陣中央的,便是高掛司馬家大旗的帥營,這營帳出奇的寬闊,帳裡各式擺設是一應俱全,書桌躺椅,涼席臥塌,就連壁櫥書櫃都有,宛如一座活動式的書房臥房。

    只是,司馬昭寧可大費周章架設這樣的豪華營帳,卻不肯移駕到武威城裡,使用既有的太守府衙,實在叫人費解。

    但此刻的涼州,是他說了算,他要怎麼做,無人可管。

    營帳外,郝昭手持軍報,等帳外護衛通報後,便逕自入了大帳,他一進帳裡,就見司馬昭獨坐在大椅上,手上正拿著一部書冊在讀著。

    「主子,蜀軍送來消息,前些日子街亭大敗後,蜀中已決定出兵東吳,全力支援我軍,他們休整數日,等兵馬調齊後便會出發。」

    緩緩合上了書頁,書冊外頭,寫的是「秘史」二字。

    司馬家歷代做的都是史官,自然知道許多鮮為人知的內幕消息,司馬昭籲了口長氣,好像要把精神從書裡抽出來一般,閉目養了會神,才道:「諸葛亮答應賣與我軍的糧草,送到了嗎?」

    「回主子的話,已經送來了。」

    聽到糧草無虞,司馬昭似乎是松了口氣。

    他會在這節骨眼造反,實在是逼不得已。

    自從司馬懿被奪去官位後,曹丕對司馬家處處制肘,不但大幅縮減了太尉權力,還想對司馬昭的虎豹騎下手。

    司馬昭拿了秦皇陵的寶藏後,更成了曹丕的眼中釘,他要是再不動手,恐怕就只能由人宰割。

    但想造反,除了要有兵,還得要有糧。

    皇陵裡的金銀珠寶雖多,既不能拿來當士兵使喚,也不能拿來當糧草服用,幸好,司馬昭謀定而後動,早在揭旗造反之前,就已經把事情都計較好了。

    引鮮卑入關、請羅馬人助拳,這些事,他早在當初奉司馬懿之命,出關說服西鮮卑慕容氏投降時,就已派人去辦妥了,這不臣之心,當時便隱隱露出了痕跡。

    只是,司馬昭準備的再充分,都有疏忽的地方,他怎麼都沒想到,他暗裡囤積的糧草居然就在他揭竿一起,登高一呼時,被程昱派人燒了個乾乾淨淨。

    程昱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是打蛇七寸。

    當初對付司馬懿,程昱不過搬出司馬昭,就把這人打進了大牢,折磨的比死都不如,現在對付司馬昭,他更是一針見血。

    沒了糧草,司馬昭的大軍還能反多久?

    這人的陰狠毒辣,比起當年的賈詡、郭嘉是不遑多論!

    想到這,司馬昭不禁頭疼。還好,吉人自有天相,就在最後一刻,司馬昭從諸葛亮手裡,買來了大把的糧草。

    雖然諸葛亮肯賣糧,安的也不是什麼好心……

    司馬昭緩緩睜開了眼,正想喝口茶紓解一下胸中苦悶,就見郝昭直盯著他瞧,正確點說,是盯著他身後,那件高掛的龍袍瞧著。

    「怎麼了?伯道還有事要稟告?」

    郝昭給他一語驚醒,這才把目光從那龍袍上移開,連忙搖頭說著無事。

    司馬昭一笑,也不再捉弄他,開門見山便說了:「伯道是不是在想,我為何遲遲不榮登大寶,建國稱帝?」

    郝昭聽不出司馬昭話裡是鼓勵還是質疑,他為難了會,還是決定坦白為上,單膝一跪,點頭說道:「主子,屬下的確不明白。」

    他們明明已經占了武威城,司馬昭卻不肯移駕城中,種種行徑,讓郝昭頗為不解。

    聽到手下大將質疑,司馬昭不怒反笑,他相信,軍營裡與郝昭同樣想法的人,絕不在少數。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司馬昭穿上龍袍,坐上皇帝,郝昭這個七品將軍立馬官升三級,少說也是個四品的驃騎將軍。

    名位權勢,是人都抵擋不住,但是,做了驃騎將軍,做了司馬皇帝,對他們手下的人馬和佔據的領土,並沒有半點幫助。對虛名,司馬昭興趣缺缺,他在意的,只有實權。

    哂然一笑後,司馬昭說道:「伯道不用擔心,你們都是我司馬昭的心腹,有朝一日,我真有黃袍加身的那天,你們就是開國功臣,姓名事蹟都能留在青史上,流芳百世。」

    聽到司馬昭的保證,郝昭只是點頭應是,語氣裡卻沒有歡喜之情。

    司馬昭知道這些人的心意,他們現在就如同亡命之徒,只求今朝,不管明日,日後怎樣,也得有命活到那時候才行。

    司馬昭若能在此時稱帝,無疑是給眾人打了一劑強心針,對士氣大有幫助,但司馬昭不肯自有他的考量,如今只能耐著性子道:「知道我為何不肯移駕武威,而要在軍營裡立帳,與大夥共住嗎?」

    郝昭搖了搖頭,他有太多的不明白。

    司馬昭既然有膽量造反,為何沒有膽量,踏出這最後一步?

    司馬昭玩笑似的說道:「不敢欺瞞伯道……我今天一旦進了武威,登基稱帝,只怕明日曹丕的大軍,就會將我們殺的片甲不留。」

    皺著眉,郝昭更不明白了。

    他們與曹軍交戰過幾次,曹丕手下雖然兵多將廣,實力雄厚,但他們仗著羅馬人派來的白晝與黑夜兩支兵團、鮮卑人的五萬鐵騎、虎豹騎的兵力,兩邊幾次交戰,勝負只是各半,為何司馬昭會有此一言?

    郝昭腦子裡還在思考,司馬昭已經說道:「曹軍少說有三十萬之眾,我軍滿打滿算也不過十萬數目,你想想,以少擊多,最要緊的是什麼?」

    郝昭總算明白了:「靈活迅速。」

    司馬昭與部隊一同行動,就是為了方便軍隊變換行蹤,一旦司馬昭做了皇帝,勢必得有個都城作首都,到時候司馬昭的軍隊死守都城,面對曹丕三十萬大軍,還有何優勢可言?

    司馬昭繼續說道:「當年王莽篡漢,袁術稱帝,都忽略了一個問題,才讓他們的王朝在短短幾年間崩潰……沒有解決這個問題前,我是不會登基稱帝的。」

    「什麼問題?」

    「命。」

第八章 魚躍龍門

吳都,建業,太和殿。

    皇城之中,為免宵小犯禁,誤闖禁宮,越是重要的人物,住的就越後頭。

    乾清宮,是小皇帝孫和住的地方,後頭則是他母后大喬的紫嵐宮、太皇太后吳國太的鳳儀宮,只是,這些寢宮雖說是戒備森嚴,卻沒有位在最後頭的太和殿來的森嚴。

    太和殿裡,住的不是人,而是幾塊牌位跟一個天大的秘密。

    「小三子,你在外面等著,待會大妹子來了,你再行通報!」

    「喳!」

    聽到老太后吩咐,小三子一眼都不敢多瞧,太和殿的故事他聽的多了,聽說,這裡頭就藏著讓孫家雄據一方,稱王稱霸的秘密。

    在皇宮裡想活的安樂,秘密是知道得越少越好,小三子恭送老太后進門後,便在外頭待著,杵在他左右監視的,都是三品帶刀侍衛。

    三品,絕對是大官,小三子即便已是領班太監,深受老太后寵信,也不過位居四品。

    可是,他看著這些人的眼神,卻是憐憫的多,羨慕的少。

    能夠進太和殿當差的,或許,已經不能說是個人,只能說是條狗了——

    只有狗,才真的是忠心耿耿,絕無貳心。

    殿裡頭,老太后先在幾塊牌位前撚香膜拜後,才到後頭的書櫥上,取下了一封書信。

    信紙暈黃,老太后小心翼翼的將信紙攤開,一股陳年累月的黴味便直竄鼻孔,叫人作嘔,她極其小心的掀動著,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把這些信紙給碰碎了般。

    信紙上,寫著幾個大字。

    「一命,二運,三風水,四積陰德,五讀書。」

    字體已不復當年的墨色飽滿,但上頭的回憶,仍是那般鮮明。

    當年孫堅寫這封信的時候,他剛破了虎牢關,進了洛陽城,那年,發生了一件大事,一件足以改變整個孫家的大事。

    老太后籲了口氣,似乎是沒有體力再去遙想當年,她剛想搬條椅子過來坐,門外,小三子的聲音已經傳了進來:「啟稟太皇太后,太后已至太和殿外求見。」

    「讓大妹子進來,老身這裡不用人伺候,你傳哀家命令,讓侍衛們都撤遠點。」

    「奴才遵旨。」

    小三子叩頭謝恩,知道老太后是有些機密要講,他趕忙吩咐左右退下。

    「咿呀」一聲,太和殿木門一開,大喬隻身就來到殿內,見到吳國太,她躬身就要跪拜,卻給吳國太攔道:「好了,大妹子你也別見外,先去給你丈夫跟公公上香吧!」

    那幾塊牌位,拜的便是孫堅一家子,說來也是可憐,孫堅、孫策、孫權,孫家的男人,全都應了一句話,英年早逝。

    等大喬上過了香,吳國太與她招了招手,便把她叫到了跟前問話:「大妹子,我前些天讓你去查的事,查的怎樣了?周家那鬼靈精露了什麼口風沒有?」

    「回老佛爺的話,我把小三子那日抄下的字句拿給我二妹看過了,可她只是笑,卻什麼都沒說。至於我那小侄子,更是成天的不見人影,我就是想套話,也找不著人?!」

    吳國太盯著大喬雙眼,彷佛是要把她看透了般,半晌後,才搖頭說道:「唉!老身也猜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大喬微微一愣,趕忙說道:「老佛爺!我確實是……」

    「老身沒有怪你的意思,其實那日讓你去探你二妹子的口風時,老身就猜到,會是這樣的答案了。」

    「老佛爺,其實若照小三子記下的對話來看,我那侄子雖然有些僭越,但不諱言的說,他給皇上的建議,著實不差啊?」

    聽到大喬的話,吳國太老臉綻笑。

    到了這把年紀,什麼建議好,什麼建議差,她自然分的清楚,小皇帝能有這番改變,明顯是周家小鬼的功勞,只是,她心底在意的並不是這個。

    今日,周家小鬼不過幾歲,就有這等心機城府,能輔佐小皇帝周旋在大臣之間?

    明日,待他羽翼長成,若有了貳心,小皇帝豈不成了他的傀儡?

    見微知著,老太后若不防範于未然,只怕日後九泉之下,還不能安心啊!

    「呵呵!一個是你兒子,一個是你侄子,既然你都不在意,老身自然無話可說,其實老身讓你去問,只是想給那小周郎一個忠告……本來是想你順便把那小鬼一同找來的,既然人沒找著,老身就跟你說了,由你去傳話吧!」

    吳國太話一說完,指著桌上信紙,便與大喬繼續說道:「你可知道,當年你公公孫堅,是在什麼情況下寫下這幾個字的?」

    信紙上頭寫的那行字,看上去像是風水師的格言,大喬琢磨了半天,琢磨不出個究竟,只得搖頭。

    吳國太笑了笑,壓低著聲,在她耳邊說道:「當年,夫婿破虎牢關,入洛陽城,在寫這封家書時,身邊只有一樣事物。」

    「是傳國玉璽!」

    信紙的第二頁上,蓋著一個章,正是「奉天承運」四個大字。

    吳國太嘴角微揚,輕笑道:「不錯!這句話的道理很簡單,不管想出人頭地,入朝當官,或者位極人臣,稱雄稱帝,其實都脫不開這句話。」

    吳國太似乎在暗示什麼?大喬靜默不語。

    「這句話裡,最重要的,便是第二個字││命,如果沒有這個命,就算真當上了皇帝,也得因故夭折,袁術便是最好的例子。」

    吳國太的意思,周家恐怕是沒這個命的。

    「奴家明白了,老佛爺的話,我一定帶到。」

    大喬總算明白吳國太擔心的是什麼了,篡位稱帝?她那侄子,恐怕沒這等本事。

    她正要告退,心底突然起了好奇,開口問道:「只是老佛爺……這皇帝命如果是與生俱來,當年漢高祖劉邦又何必如此拼命,還差點死在項羽手下?」

    「當年,孫堅靠著傳國玉璽吸取玉魄改換命運,有了現在的吳國;曹操恭迎獻帝,讓郭嘉替他施展鬥轉星移,換取漢家天子的命格,有了現在的魏國;我主劉備,靠著與高祖劉邦的血緣關係,成就了帝王之命,創立了現在的蜀國。想當高官權臣容易,想當皇帝,卻沒這麼簡單……」

    官道上,黃敘一邊策馬,一邊與身旁的胖子偏將說道。

    胖子聽的入神,見黃敘稍作停歇,探囊取水,不禁贊道:「少將軍真是博學多聞,俺這大老粗今天可是上了一課了。」

    黃敘咕嘟咕嘟,幾口清水下肚後,袖口一擦,笑道:「這些我也只是從丞相那裡聽來的,現在告訴你,是想讓你明白咱們這次的任務到底是什麼,你也是咱們自己人了,不必事事都瞞著你。」

    聽到黃敘把他當作自己人,胖子臉上笑的比什麼都歡,心裡則是比什麼都幹。

    為了「自己人」三個字,胖子可說是使盡渾身解數,不但演了一出「小胖半夜不睡覺,抓到徐庶偷尿尿」的戲碼,以青春的肉體攔下了徐家眾多子弟兵,等混到了黃敘身邊後,還得小心白耳兵挖他的祖墳,查他的戶口。

    沒把胖子祖宗十八代幹什麼吃的弄得一清二楚,黃敘可不會傻到把胖子當自己人。

    不過,胖子有備而來,黃敘道高一尺,胖子自然魔高一丈。

    打著憋腳形意拳的神雕胖俠,吳劍吳胖子,不管黃敘到哪去查都能聽過點風聲,黃敘要還能查出什麼名堂,胖子立馬跪下磕頭,叫他三聲爺爺。

    「少將軍,咱們這次的任務,到底是要做什麼啊?」胖子一臉憨厚。

    看來,也不是每個胖子都與那東吳黎聰一般賤格……黃敘收妥水囊,道:「咱們要去阻止司馬昭,不讓他換得皇帝命。」

    與司馬昭有關?這事有些看頭!

    龐統會派胖子來,正是要他想辦法從諸葛亮身邊挖點可用的軍事情報、戰場訣竅來的。

    諸葛亮多智近妖,胖子以為,三個臭皮匠,最多就是勝過一個臭皮匠,想勝過諸葛亮,實在是沒門。

    現在雖然有龐統主持大局,但若不耍點手段,弄點心機,想贏仍舊很有難度。

    難得龐統與胖子有志一同想陰諸葛亮一把,胖子自然要來了。

    可凡事沒有十全十美,胖子是混到了黃敘身邊做偏將,但黃敘不上戰場,胖子屁點情報都聽不到。

    以前在解煩軍當小帥,成天到頭的出任務,現在換了個時空背景,換了個身分地位,還是成天到頭的出任務,沒半點長進。

    胖子只能把握機會,旁敲側擊,好套些有用的情報。

    咦了一聲,胖子訝道:「咱們與那司馬昭不是盟友嗎?」

    「盟友一說,不過是司馬昭自抬身價,丞相不過是拿他來當槍使,司馬昭要真有什麼出格舉動,咱們還是得出面打壓的。」

    諸葛亮這廝不是好鳥,胖子知道,只是他扮演的吳劍是個憨厚的鄉下漢子,這等借刀殺人的計謀,照理說他是聽不懂的。

    見到胖子一臉似懂非懂的模樣,黃敘看的很是放心,不由輕聲笑道:「你可知道,當年雄才大略,一統天下的秦始皇,其實並非秦國王室的血脈,而是當時的丞相呂不韋與皇后趙姬的兒子?」

    秦始皇的出身,別說黃易大師的《尋秦記》有登載,就是正統史記、稗官野史,都寫的清清楚楚,這人身上流的,確實不是秦國王室的血。

    這件事,胖子自然是聽過的,可他張大了嘴,好一會才說了句「好像聽過」。

    不懂裝懂!黃敘看在眼裡,更是放足了一百八十個心,功夫不差腦子差的吳胖子身家清白,拿來作偏將,絕對是個得力助手。

    黃敘也不拆穿他的小把戲,介面就說:「既然知道,你不妨猜猜,秦始皇既然是呂不韋的兒子,自然不是龍種,也沒有什麼皇帝命,你想他又怎麼能當上這個皇帝的?」

    胖子即便真是個白癡,也該聽出些味道了,他連忙問道:「莫非這中間有戲?」

    「不錯!魚躍龍門,就是尋常錦鯉,也能飛升成龍。」

    「啊?」

    黃敘這話答的不清不楚,胖子才要再問,黃敘已經搶先說道:「好了,時候不早了,咱們趕緊上路!其他事等到了地頭,你自然就會明白,你只要記得,咱們這次去,除了要阻止司馬昭成為這條化龍鯉魚外,還有一個重要任務。」

    「還有其他任務?」

    「既然有這個機會,丞相交代,如果情勢允許,就替咱們上頭那位主子,換個命運無妨。」

    想來,諸葛亮是替劉禪上演一齣「我是阿斗,我不用人扶」了。

    又是夜半三更,又是四下無人。

    不過,這裡不是街亭棧道,而是位在魏國境內,當年的秦朝國都,鹹陽。

    鹹陽城外十多裡,寂靜森林中。

    幾個人正往森林深處,小心的行走著。

    只要是在鹹陽住過的人都知道,這森林可是鬧鬼出了名的。

    當年秦始皇一統六國後,做過幾件轟動天下的大事,其中的焚書坑儒,便是在這林子裡解決的。

    聽說,每逢初一十五,這裡還能聽見不少讀書人叫屈喊冤的聲音。

    幾個人走在樹林裡,身邊的藤蔓交錯縱橫,將樹木之間的縫隙堵的嚴嚴實實,也不知道多久沒人來過,整一副蠻荒野地的模樣,實在讓人難以想像,鹹陽大城旁邊,竟有這樣的地方。

    「子全,你若是累了,就讓伯道上去替換吧,看情況,還有好段路呢!」

    說話的人,正是妄想著魚躍龍門,要與秦始皇一樣,一躍成為千古一帝的司馬昭。

    在他身前正奮力斬斷藤蔓,好開出一條能走人的路子的,正是「銅牆」王雙。鐵壁郝昭,銅牆王雙,這兩人便是司馬昭手下虎豹騎裡,最得力的兩張王牌。

    王雙聽到主子關心,只是揮了揮手上鐵斧,卻沒把郝昭叫來替換,後頭幾人明白看見,那斧頭上到處都是缺口。

    郝昭大手抓上身旁藤蔓,手上使勁,藤蔓卻是彎而不折,不禁皺眉說道:「想不到這些樹藤質地如此堅韌,王雙兄弟怕不是手酸,而是斧子砍久,不俐落了。」

    王雙微微點頭,他生性沉默寡言,幸虧遇上了郝昭,兩個人彼此互補,有郝昭幫著說明,省得他還要開口。

    司馬昭沒想到這些樹藤硬的出奇,眼見周圍全是藤蔓交錯,就連頭頂上都給樹冠遮蓋了視線,要不是帶足了油燈火把,裡頭光是漆黑一片,就夠嚇人的了。

    他正傷著腦筋,一行人裡,走在最後頭的那人突然開口說道:「司馬先生,這裡似乎有些奇怪,我總覺得,有人在暗裡監視著我們。」

    前頭三人聽到這話,心底都是暗笑,司馬昭扭頭便說:「格裡斯將軍,這裡死過不少人,興許是有些人死後陰魂不散,您別擔心,您貴為教皇手下的白晝騎士長,相信陰魂們是不敢找你麻煩的。」

    格裡斯聽得解釋,仍是滿臉狐疑,總覺得身後有些不妥,幾個人見他疑神疑鬼,都是在心底恥笑。

    想不到這格裡斯堂堂七尺之軀,長的高頭大馬,連幾隻遊魂野鬼都怕,實在是弱了羅馬教皇的名頭。

    司馬昭又好言安撫了一陣,幾個人這才繼續砍樹開路,往前邁進。

    一直等到他們走的遠了,那樹林的角落處,才冒出了兩條人影。

    「沒想到那金毛鬼感覺這麼靈敏,差點給他逮著了啊!」

    「哈!那不是金毛鬼,而是羅馬人,那可是司馬昭遠從羅馬帝國重金請來的幫手,不能小覷了。」

    會在這節骨眼上,扮成吊靴鬼尾隨在司馬昭身後的,除了胖子與黃敘,再無他人。

    這裡是魏國曹丕的地盤,他們這次雖然是出任務,但與司馬昭一樣,都不敢大張旗鼓,而是秘密行事,是以人數都是越少越好。

    胖子聽黃敘說到了羅馬人的來歷,就想藉機多套點情報,連忙說道:「不過就是毛色怪了點,看他那身板還不及俺的壯實,別是銀樣臘頭槍,中看不中用啊!」

    「呵呵!這羅馬人功夫怎樣,我也不甚清楚,不過司馬昭身邊兩人,郝昭與王雙功夫卻是不錯,郝昭練的是鐵壁戰陣,王雙則是有本命銅牆,都算得上是個人物。」

    能給黃敘放進眼裡的,少說也有龍將等級,何況郝昭、王雙,可是《三國演義》上有名有姓的人物。

    諸葛亮當年北伐曹魏,一招明修棧道,暗渡陳倉,就是被郝昭識破,給王雙殺的大敗虧輸。

    不過,管他是有三頭六臂還是六頭三臂,反正天塌下來有黃敘擋著,胖子繼續裝他的小孬孬,作他的漢奸走狗賣國賊就行。

    胖子二人緊跟在司馬昭一行後頭,走了大半夜,就在天濛濛亮時,走出了那座森林,或者說,走到了森林的中心處。

    那裡沒有參天巨木盤根錯節,森林中心處是出奇的平坦開闊,有一座涼亭,幾處水潭,水潭裡居然還有幾尾鯉魚遊動。

    胖子眼角余光剛看向黃敘,就見黃敘頻頻點頭,低聲解說。

    「到地頭了……丞相說過魚躍龍門的景象,與這地方相差無幾,涼亭後面有座假山,假山上頭有個瀑布,只要從水潭裡抓條鯉魚,放到瀑布下頭,鯉魚一旦逆流而上,到達瀑布頂端,便能躍過龍門化為龍種。」

    至於化為龍種以後,能夠怎樣又怎樣,胖子不問都知道,他心底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少將軍,咱們怎麼阻止司馬昭?又怎麼把這化龍的機會,給咱們主子換上?」

    「別急!你只要在這鯉魚的側身,刻上想做皇帝之人的姓名,魚躍龍門後,那人命格就會有所改變了。」

    話說到這,前頭一夥人已經撈上條鯉魚,胖子看的心急,從懷裡掏出了條黑巾,就準備蒙面打劫。

    他們雖然是來攪局的,但眼下的情況,司馬昭還有些利用價值,不好就這麼撕破臉,胖子早得黃敘命令,蒙面行事,免得讓司馬昭看出了身分。

    胖子黑色面巾一圍,就聽黃敘說道:「別急,聽說後頭還有些兇險在,咱們讓司馬昭先走,等一切都妥當了,再現身不遲。」

    見黃敘老神在在,胖子心頭不禁起疑。

    「這……少將軍,俺是大老粗,有些事情怎麼都想不通。既然咱們丞相大人早知道這地方,怎麼不早點過來,給咱家那位主子改改命,好讓他增添些皇者之氣,說不定還能讓咱們國運昌隆,風調雨順啊?」

    胖子的疑問絕非偶然。

    黃敘能對這裡瞭若指掌,八成都是從諸葛亮那聽來的,諸葛亮既然知道有這等洞天福地,怎麼不早點過來,卻要等到司馬昭出手才來搶食?

    如果不是其中有鬼,就是這地方有屎!

    黃敘一笑,搖頭便道:「這地方,丞相也是近日才從司馬昭那裡聽來的。」

    黃敘是話裡有話,司馬昭不是傻子,有這種好地方,他私藏都來不及了,怎麼可能告訴諸葛亮,分明是司馬昭身邊有奸細,把消息透漏給諸葛亮知道的。

    你個大熊貓,諸葛賤人真是臥底滿天下,老子現在就是看到只蒼蠅,恐怕都得懷疑是不是這賤人派來的了?

    胖子正望著身邊的蒼蠅在懷疑,一旁黃敘又說道:「不過你可知道,是誰告訴司馬昭這地方的?」

    「是誰?」

    「仙師于吉!聽說是司馬昭用了不少寶物,才跟他換來這消息的。」

    司馬昭的寶物,想必就是從秦皇陵裡取得的玩意了。

    沒想到于吉這老傢伙不但是人口販子,專拐年輕男子做徒弟,還兼職做情報買賣啊!

    這人貪財如斯,日後要是作古升天,胖子若不去挖他的墓,掘他的墳,可就對不起胖子斷水流大師兄的名號了……

    「放開那個女孩,不,放開那條鯉魚!」

    當樹叢裡走出一胖一瘦兩個蒙面人時,司馬昭赫然發現,他花大錢請羅馬人來助拳,實在是沒白花了。

    郝昭、王雙臉色訕訕,對於未能察覺他們給人跟蹤耿耿於懷,不等司馬昭開口,兩人一站前,左右就將胖子與黃敘包圍了起來。

    司馬昭見蒙面人身後再無幫手,不由笑道:「不管你們是誰派來的,就你們,不覺得有些少了嗎?」

    黑色面巾下,胖子嘴角獰笑,若這裡不是曹丕地盤;若他現在扮的不是蜀國奸細,他包准司馬昭會給東吳上萬人馬輪著騎,不過現在也差不了多少,他往後一跳:「來人啊!關門放麒麟!」

    胖子打定主意,等司馬昭一夥先動手,他便假裝不支倒地,好讓黃敘充大頭去。

    司馬昭搖了搖頭,吩咐道:「伯道、子全,幫我攔下他們兩個,我這就進去將五彩錦鯉放生,好完成術法,改換天命。」

    司馬昭這一吩咐,胖子心中立刻叫糟,要是對方真拆了夥,胖子他們倆勢必也得照辦,一個留下擋人,一個跟去破壞。

    黃敘若是把胖子留了下來,那可就大大的不妙了。

    在胖子心底,固然不能讓司馬昭換得天命,可讓劉禪換,胖子也是千百個不願意,蜀國有諸葛亮已經是個大麻煩,萬一劉禪換了命變成鳥生魚湯,魅力值猛地破表,再招來什麼牛鬼蛇神,他這臥底恐怕就做不完了。

    司馬昭一動作,胖子也不等黃敘吩咐,立刻做出了反應:「少將軍,這就交給你了!俺去看看那金毛鬼到底有何本事!」

    沒等黃敘同意,胖子已是大步跨前,完全不顧郝昭二人擺下的陣勢。

    見這傢伙冒失,郝昭也不招呼,出手就要置胖子于死地。

    可胖子會如此莽撞,其實也是在賭。

    果然,郝昭鐵鎚還沒敲落,黃敘已然出手:「休得傷人!吳劍你先去阻攔司馬昭,我隨後便跟上!」

    郝昭二人遇上黃敘,單對單是勝算不大,可若是群毆,兩邊一旦開打,一時半刻誰也休想脫身。

    胖子覷得空隙,一個肥驢打滾便到了涼亭後院,往司馬昭二人追了過去。

    司馬昭,你可要慢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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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破劍丸

鹹陽城外,鬧鬼森林。

    林中深處,黃敘與郝昭、王雙二人正戰的火熱。

    見郝昭、王雙守得密不透風,黃敘大手往胸膛上一捶,轟的一聲,他猛然吐了一口血。

    詭異的是,鮮血飛濺,卻沒有一滴落下,漫天血滴就像有了生命,凝滯在半空,動也不動。

    這情景……郝昭二人眉頭緊蹙,正猜想著到底是什麼玩意,忽然,充斥在林子裡的千萬顆血滴同時間一縮一漲,就如同心臟搏動,幾乎讓整片林子都隨著一同跳動了起來。

    隨著血滴跳動,郝昭與王雙臉色遽變,他們發現,自己的心臟,也跟著這些血滴一同在跳動,忽快忽慢,全然不受控制。

    心臟,是人體血液的幫浦,跳的慢,人會昏迷不醒,可要是跳的快,心臟就會衰竭,郝昭二人受不住心臟跳動時快時慢的變化,已經開始有些頭暈目眩,站不穩身了。

    「好邪門的功夫!」

    見這人功夫邪門,知道若再任他施為,只怕小命難保,郝昭與王雙同時發難,壓箱底的招式立刻搬上檯面了。

    「鐵壁戰陣!」

    「銅牆護身!」

    郝昭戰陣一開,全身肌膚就像鋪上一層黑灰,就連渾身毛髮都硬逾鋼鐵,他高舉手中鐵槌,槌頭便往黃敘敲來。

    王雙本命一現,幾座巨大銅牆,立刻將他周身護了個緊密嚴實,他不過邁步向前,整個人就像座活動城堡,泰山壓頂一般往黃敘撲去。

    「哈哈哈哈!來呀!不怕死的都來呀!」

    魔化之後,黃敘不復平常斯文模樣,整個人狂性大發,見到滿天血紅更是莫名興奮,他驀地一吼,便高聲嚎叫了起來。

    「黃敘!你他媽也叫小聲點,要是給鹹陽那頭的曹兵聽出什麼古怪,咱們就準備給曹丕大鍋炒,葬一塊了。」

    林子最深處,胖子嘴上嘟嚷,腳下步伐是更快幾分,涼亭後頭有條小徑,也不知怎麼蓋的,端的是九彎十八拐。

    胖子走了幾個轉角都不見司馬昭人影,正打算凝神定氣,施展瞬步,耳邊卻傳來一聲驚呼。

    那聲驚叫,分明是司馬昭無疑,胖子聽這聲音就在附近,也不管什麼狸步瞬步了,一拔腿,胖子步便往前奔去。

    「這是怎麼回事?」

    剛過轉角,胖子就見到了司馬昭二人,還有黃敘嘴裡說的假山、瀑布、水池和鯉魚。

    一切看上去都是如此正常——如果場景裡的人物不是一動也不動的話。

    「見鬼了!他們在玩一二三木頭人?」

    司馬昭手中那條五彩錦鯉,側身已經刻上了「司馬昭」三個大字,他正彎下了身準備把魚放進水潭,可偏偏畫面就在這時候停住了。司馬昭捧魚的雙手停在了半空,就像給人點了穴一般,就這麼動彈不得。

    「你個大熊貓,莫非這就是黃敘說的兇險?」

    胖子左顧右盼,場子裡除了羅馬人格裡斯跟捧魚的司馬昭,再無他人,可兩傢伙就跟尊蠟像一樣,怕是連呼吸都停了,怎麼看是怎麼詭異。

    胖子眉頭深鎖,半晌後,總算做出了決定。

    「老子是活該倒楣,要是等下給黃敘闖了進來,這事就更不好辦了,我這就上去給那鯉魚加個幾筆,加完就走!」

    打定主意,胖子縱身便上,只是,他才剛剛接近司馬昭,耳邊就突然傳來了一聲脆響。

    「胖子!小心!」

    聽到武伶玉的聲音,胖子才剛要想問她哪有危險,忽然眼前一黑,整個人就失去了知覺。

    於是,林子深處出現了一幅詭異畫面。

    假山下,瀑布前,羅馬人張著嘴,司馬昭捧著魚,黎胖子則抽出了劍,就這麼動也不動,停在了那裡。

    時間,像是靜止了一般。

    街亭棧道,東吳營地。

    吳軍佔領街亭後,自然沒有學馬謖紮營在山上,而是把營盤往前推進了十幾裡,越過了街亭棧道,紮在了五丈原上。

    五丈原這一頭,便是吳軍地盤。

    陸遜除了派馬家的馬超、馬岱往赴前線,更讓甘寧帶著親衛軍,太史慈帶著左翼營,先後奔赴戰場,趕到了龐統麾下等候命令。

    營盤裡,人聲鼎沸。

    士兵們或是給張任、甘寧帶去操練戰技,或是被姜維、太史慈派去建築防禦工事,總之是沒個閑著的,就是大帳裡頭,參贊們給馬休呼來喚去,清點兵馬糧草,分派營地部隊,也是忙的熱火朝天。

    唯一清閒的,恐怕只有大帳後頭的龐統,與他身邊假扮成胖子的郭奕。

    只是,他們不過是表面清閒,腦子裡同樣是不得歇息。

    地圖上,五丈原另一頭密密麻麻佈滿了黑點,全都是蜀軍的部隊。

    盯著地圖,郭奕揉著眉心,語氣裡盡是憂慮:「先生,西蜀大軍已至,別說兵力遠勝我軍,張飛、趙雲等猛將更是不能小覷,我們若是與之硬拼,傷敵一千,只怕也得自損八百,這仗難道非打不可?若是能暗地與西蜀談和,豈不是能創造雙贏局面?」

    郭奕的意思,龐統明白。

    不管是諸葛亮還是龐統,東吳或者西蜀,想的都是同一件事︱︱怎麼對曹丕下手。

    北魏內亂不休,國力虛耗,正是趁他病要他命的好機會,誰要能在這時候咬上一口,絕對是比吃唐僧肉還要滋補的事情。

    問題是,西蜀與東吳彼此箝制,誰都想咬一口,同時不想讓對方咬一口。

    郭奕的意思,是雙方談和,共用北魏這塊肥肉,反正誰有本事,自然就咬的多。

    可是,不管在明在暗,西蜀與東吳哪有談和可能?

    龐統無奈道:「談和?即便今天咱們真與諸葛亮談和了,你敢相信他嗎?」

    郭奕一時語塞,西蜀與東吳,近有奪交州之仇,遠有害劉備之恨,諸葛亮要是真答應和談,郭奕只怕還要擔心這傢伙背後下黑手。

    龐統搖了搖頭:「與其成天擔心諸葛亮在背後使絆子,不如咱們先跟他們分個勝負,誰被打疼了,縮了,自然就無力再對曹魏下手……簡單講,雙方都知道,這是場硬仗,但,不得不打。」

    這一戰,雖然不是生死存亡之戰,卻關係到日後東吳與西蜀的發展,誰能占得先機。

    郭奕既然徹底想通了,也不再提什麼和談雙贏那些不切實際的說法,但他話裡,仍是帶著點悲觀色彩:「先生!既然如此,咱們是不是再跟陸遜都督討些兵馬?此地我軍只有六萬之數,對上西蜀,怕是討不了好去。」

    對上諸葛亮,給郭奕多少兵馬,只怕他都無法安心。

    龐統知道這些人都是嘗過諸葛亮手段的,他也不避諱,開口就說:「怎麼,你怕啊?」

    這話是在挑釁,但郭奕卻沒有半點反應。

    自從于禁死後,賈詡的仇、曹彰的恨,就只能由他一人來報,現在的郭奕唯一不能做的,就是逞強——死了,就什麼都沒了。

    「晚輩確實不是諸葛亮的對手。」

    沒想到過郭奕這麼乾脆,點頭便自承不如,龐統本來是想激激他,鼓舞一下士氣,沒想到氣氛卻更加低落。

    龐統只得轉變話鋒,從激將變為請將:「好!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的確,眼下蜀軍各方面都略勝我軍一籌,真打起來,咱們十有八九要輸的,不過大業你可曾想過,如果東吳傾巢而出,勝負又是如何?」

    大業是郭奕的表字,當初他爹幫他取這名字,便隱涵有雄圖大業之意,龐統刻意叫他的名字,激勵的意思,不言可喻。

    郭奕明白龐統心意,打起了精神,細細思量後,這才說道:「若是我軍傾巢而出,我軍總體實力絕對在蜀軍之上,這事是無庸置疑。」

    「那你可知道,我為何不讓陸遜多派點人過來?」

    郭奕微微一愣,這事他還真想不通了,莫非龐統另有打算?

    「晚輩不知。」

    「哈!西蜀與東吳實力不相伯仲,我軍傾巢而出,或許略勝一籌,但勝了也只是慘勝,實力大損後,我們拿什麼去打北魏?」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兩軍交戰,誰勝誰敗都拿不到半點好處,他們爭的,不過是攻打北魏的機會,要是兩邊都像瘋狗一樣互咬,誰贏了都沒好處。

    郭奕恍然大悟,連忙問道:「先生可是有方法讓我軍得勝,又能保存實力?」

    「投之亡地而後存;置之死地而後生!只要胖子配合得當,我這計便有十成把握……」龐統忍不住笑了:「難道西蜀的人馬,會比當初赤壁的曹操大軍還多?」

    早在派胖子到西蜀臥底時,龐統最擅長的連環計,就已經開始了……

    睜開眼,映入胖子眼簾的,是一片遼闊無垠的疆域,黃沙滾滾,無邊無際。

    沒有假山,沒有瀑布,沒有該死的鯉魚,更沒有司馬昭和那個金毛鬼。

    「奶奶個熊,老子該不會又穿越了吧!這次是怎樣?《冒牌大胖子》還是《異界之胖子縱橫》?」

    胖子環顧左右,想找個人來問話,但入眼的盡是枯黃沙礫,沒有半點人煙。

    他才正想抽出背上長劍戳戳自己大腿,看看這到底是不是幻境,背後突然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

    「你個大熊貓,老子長這麼大,看過殺人的,被殺的,就是沒看過人自殺的……胖子,你有種啊!」

    這下賤的臺詞,淫蕩的語氣,全三國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果然,胖子一轉頭,立刻給身後人嚇的倒彈:「你是胖子!呸呸呸!

    不對,老子才是胖子!你他媽到底是誰,扮成老子是不是想去騙吃騙喝騙正妹!」

    「哼!老子懶得跟你瞎扯淡,明白了當的跟你說了,你們這些凡夫俗子,個個都嫌命不好,想來個魚躍龍門,改天換命,行啊!你想換命,打贏老子就讓你換!」

    莫非這就是黃敘說的兇險?

    胖子看眼前那人的胖子扮相,實在惹眼,不禁罵道:「打不打咱們稍後再說,你能不能先把模樣換過?這感覺挺彆扭啊!」

    聽到胖子挑三撿四,那假貨是好氣複好笑,不禁罵道:「你以為老子願意啊!告訴你,你想換命,就代表了你對自己的命不滿意,我就是要讓你知道,你小看了自己,會有什麼下場!」

    敢情這傢伙裝成胖子,還是委屈他了?

    胖子聽完這話,多少也把情況弄了個大概。

    這地方八成是什麼前輩高人布下的陣法,專門用來告誡後人,叫他們樂天知命,別一個個都忘想換皇帝命,嫌自己的命差了。

    不過,胖子壓根就沒想做皇帝。

    他兩手一攤,道:「好了!難為你假扮胖子了,不過我今個來,不是來給自己換命的,你就省下這份工夫,直接放我出去得了?」

    「哈哈哈哈!花言巧語就想蒙混過去,告訴你,如果你連自己的命都打不贏,哪有資格去獲取更好的命格?贏不了我,你就等死吧!」

    想改換命格,就代表對自己過去的命格不滿意。

    既然不滿意,就代表這命格是有缺憾的。

    要是連個有缺憾的傢伙都贏不了,哪有資格去取得更好的命運!

    布這陣法的高人,還是用心良苦啊……只是,胖子管他什麼居心,動口不行,自然就是動手,但這地方古古怪怪,對面的假胖子也是神神秘秘,還是先套點口風,動起手來才不會吃虧了。

    胖子擬定說詞,哼聲便說:「動手便動手,老子可不會怕你,我好心提醒你,別看我人胖,一拳也能打死大象,你要是只有外型跟胖子相似,我勸你還是早點投降,省得等下被我打的回去叫娘,那可就丟人了。」

    「叫娘?」假胖子初時會意不過來,等到聽懂胖子是在損人,不禁怒道:「胖子你儘管狂,告訴你,我的功夫跟你一模一樣,但我還多了點東西!」

    假胖子勁力一揚,渾身肌肉立刻鼓脹,雄渾內力帶起的無邊威勢,就連身邊沙礫也給帶的滾動起來。

    他身後,本命獸顯露身形,赫然是武伶玉無疑。

    「老子的本命獸?」

    見胖子會意過來,假胖子嘴角一笑,歡聲說道:「你不是連命都想換掉了,怎麼還會在意自己的本命獸?就讓給我來用吧!」

    在識海裡叫了幾聲,武伶玉果然全無反應。

    胖子眉頭緊蹙盯著假胖子直看,表情說不出的古怪:「偷了個老子的本命獸,有什麼好得意的?」

    「嘴硬?接我青龍斬試試!」

    假胖子張口喝斥,手上兵器一揚,赫然是胖子的青龍刀無疑。

    見狀,真胖子點了點頭,表情由疑惑轉為同情,盯著假胖子直看。

    青龍刀加青龍斬,絕對能把胖子殺的雞犬不留——但,若這假胖子真把真胖子整個cos過去,那……

    果然,青龍翻飛刀間,只是青龍刀還沒劈落,假胖子卻愕然發現,他再也控制不住體內力量的流動,強硬壓抑劍丸的結果,除了青龍刀潰散,就連他一身骨頭,也給真胖子一腳踢的要散。

    「哼!老子最厲害的,除了過人的學識與迷人的外表,本命獸只能排第三!你個傻豹,會老子的武功又怎樣,我照樣把你踹去吃屎!」

    胖子早猜到假胖子會給劍丸反噬。

    趁這傢伙恍神之際,胖子大腳一踹,便將他踢飛了出去。

    假胖子強行壓制劍丸,如今遭受內力反噬,氣血早就不順,胖子這腳力道萬鈞,又是往丹田踢去,即便這假貨是皮粗肉厚,也給踢的倒飛三尺,吐血三升。

    「是劍丸?你體內有劍丸!」

    「怎麼!你連老子的妞都把走了,還不知道老子有三顆蛋?你他媽活該找死!」

    胖子也不給假胖子還手機會,欺身便上。

    刀花一施,青龍刀就往假貨身上招呼,務必要割下點什麼眼睛鼻子小弟弟的,省得他假扮胖子出去騙人。

    「哼!區區一顆劍丸,怎麼難得倒我!千重腳!」

    臨危之際,假胖子雙腳一屈一伸,便卷起了層層沙浪,看情況,使的確實是千重腳沒錯,而且那勁道更勝過往,儼然是受到劍丸的加持了。

    這傢伙舉手投足間,已把劍丸制的服服貼貼?

    胖子一則是驚,一則是喜,他臉上萬分訝異,駭然道:「怎麼可能!

    莫非你真懂得如何操控劍丸?」

    見到胖子的表情,假胖子哈哈大笑,不由話多了起來。

    「當然知道!反正你現在沒了本命獸,就是告訴你也無妨……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施展本命招式時,就只會一股勁的把內力送去給本命獸,殊不知本命招式,最終仍是要由人來施展的!」

    胖子臉上苦的可以滴出油來,但心裡可是樂得可以開出花了:「什麼意思?」

    「心中所指,便是劍丸力之所向……施展本命招式,下乘的人就像你,把內力輸給本命獸後便不再理會,但上乘的用法,是將內力散佈在必要穴脈後,才喚出本命獸,使動招式!」

    道理很簡單,跨過去就是一道坎,但跨不過去,就是一道山。

    胖子汲汲營營,成天想的,都是怎麼減少送給伶玉的內力,可是由伶玉來施展招式,胖子便無法掌握內力的流向,他怎麼也沒想過反其道而行,先替伶玉將內力佈置妥當,再讓她出馬!

    腦袋瓜裡千頭萬緒,伶玉的每一招每一式,不停流過腦海,使虎須怒張時,內力流過哪些穴位;用窮寇莫追時,又該把內力集中在哪些地方,胖子的腦袋空前超載。

    「好了!話我也說完了,該死的終歸要死,你也不必掙扎了!赤足炎駒斬!」

    刀勢一展,青龍刀上烈焰沖天,地獄炎駒彷佛是從火海中縱蹄而來。

    有了劍丸相助,赤足炎駒斬即便是開山劈石,斬滅神佛都不成問題!

    面對如此威勢,胖子卻像老僧入定,毫無反應,假胖子還以為真胖子放棄反抗,嘴角一咧,笑聲與刀招便同時落下。

    光是刀上的熱勁,就足以讓人憑空蒸發,這一刀要是挨實了,天底下還沒有哪個人能活下來的。

    只是,水鏡先生司馬徽曾經說過,有朝一日,若是讓胖子悟得掌控劍丸的方法,讓他從獸人墓裡破關而出,天底下,恐怕無人再能傷他。

    「虎須怒張!」

    當年剛到三國時,胖子第一次使出的本命獸招式,正是虎須怒張,對上的,也是赤足炎駒斬。

    但當日的胖子,只是個不入流的悍卒武者,時至今日,他已經是位列龍將的超品武將,從此,天下將任他縱橫!

    「轟!」

    強招對撞,結果與當年如出一轍,胖子雙手交叉,硬生生擋下了炎駒踏下的馬蹄!

    假胖子心頭一愣,駭聲說道:「你……這是什麼招式!」

    「怎麼,看不出來嗎?不就是本命獸羅?」

    胖子身後,身穿宮裝儒袍的文伶玉隱隱浮現。

    「你……有兩隻本命獸!」


第十章 連環計

五丈原上,西蜀陣地。

    帥營裡,諸葛亮仔細斟酌著兵力調度與將領次序,這一次,蜀中精銳盡出,不僅調齊了可用之兵,更把各地駐關大將都一併召來。

    這一把,諸葛亮傾盡所有,就要在賭桌上與眾人分個勝負!

    只是,孤注一擲,也是逼不得已。

    魏蜀吳雖說三國鼎立,但蜀中版圖最小、人口最少,可以想見,若是國力持續發展下去,對於地處內陸的西蜀,是最不利的。

    今時今日,若不趁此機會,揮兵東吳,北伐曹魏,等到吳魏兩國回復國力後,他想再動手,恐怕就晚了。

    為了劉備的遺願,諸葛亮已經犧牲了心中的弟子人選馬謖,放棄了多年同窗的好友徐庶,他絕不能放過這個機會。

    當年,諸葛亮受到家族裡血脈詛咒的限制,十五歲從水鏡山莊學成文武藝後,就被帶回了諸葛家,抽走了一條魂魄。

    人少了條魂魄,除了學習能力降低,就連壽命都會少上一截。

    為了避免早死,只能成天待在隴中草廬,靠著陣法幫助,免受失魂落魄之苦。

    是劉備把魂魄給了他,才讓他有了重見天日的希望。

    在草廬時,諸葛亮曾發過重誓,只要有朝一日,誰肯將魂魄給他,即便這人是十惡不赦、大奸大惡之徒,諸葛亮都會奉他為主,刀山火海,誓死追隨。

    所以,馬謖必須死,徐庶不能活,誰擋在路上,誰就得遭殃!

    帥營裡,諸葛亮將兵力分派妥當,正要拿起一旁的清茶潤喉提神,營帳外,卻有傳令兵突然前來通報。

    「報!丞相,大營門外,有東吳使者求見。」

    「來者何人?所為何事?」

    八個字剛問完,諸葛亮已經想到了八種可能情況,不管對方是下戰帖還是要和談,他都已備妥對策,就看來人怎麼答覆了。

    「回丞相,使者自稱馬遼,說是奉龐統軍師的命令,送信來給昔日同窗的。」

    諸葛亮的八種設想,全都落空了。

    龐統派個無名小卒來,只是要找諸葛亮一敘過往的同窗情誼?

    諸葛亮面露狐疑,半晌後,才開口回道:「今日營門職司巡邏的將領是誰?看出這馬遼是誰沒有?」

    「回丞相,是霍峻將軍!他要屬下報知丞相,這使者長相陌生,不似東吳任何一位將領,應該只來送信的。」

    「只為送信,又何必求見?」諸葛亮嘴角揚笑,回答頗為乾脆:「把信收下,人就讓他回去吧。」

    「丞相,使者說龐統軍師有幾句話是口述,得當面與丞相說,然後求得丞相回覆,才好交差。」

    諸葛亮臉上笑意更濃。

    有什麼話只能當面講?

    荊軻刺秦王?

    只是,這裡是蜀軍大營,諸葛亮又是道術通神,龐統若真敢派人來行刺,不過送死而已,龐統到底玩的是什麼把戲?

    「讓霍峻將軍帶他進來!」

    既然猜不出來,是龍是蛇,見面就知道了。

    諸葛亮一吩咐,傳令兵連忙領命離開。

    沒多久,大帳外便傳來了霍峻的聲音。

    「稟丞相,屬下霍峻、張苞,將東吳使者帶到!」

    「都進來吧。」

    眾人謝過丞相,便一同進了大帳,有霍峻、張苞護衛,相信這人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侍衛們便守在帳外,等候差遣。

    諸葛亮看著馬遼,模樣確實陌生,他思索著記憶中東吳大小將領,卻沒有這人的半點訊息,看來這人的確只是個送信的。

    才暗笑自個多心,就見那信使從懷裡掏出密函,想上前呈信,一旁霍峻也是細心,怕這人心懷不軌,伸手接過了信,便送到了諸葛亮跟前。

    這信裡,除了噓寒問暖的客套,再來就是龐統回憶當年與諸葛亮作為同窗時的舊事,從字裡行間,實在看不出其他意思。

    諸葛亮皺起了眉:「士元就讓你送這封信過來?」

    「軍師大人還交代了幾句話,他說,不知道諸葛丞相還記不記得,當年在水鏡山莊,你們兩位與元直先生一起喝過的那場酒。」

    生平第一次飲酒,諸葛亮當然記的很清楚。

    「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這是當時讀書人間很盛行的一句話,不論世道如何,苦的都是百姓,於是三個有著過人志氣與天賦的少年,酒過三巡後狂性大發,立下了誓言。

    「不論日後是敵是友,是不是各為其主,千萬不能忘記,再苦,也不能讓老百姓苦,定要為天下蒼生謀一條出路!」

    諸葛亮閉上雙眼,知道龐統是在斥責他∣∣鮮卑、羅馬都是番邦異族,諸葛亮怎能為虎作倀?

    身不由己……諸葛亮歎了口氣,揮手道:「你回去告訴士元,諸葛孔明受教了。」

    信使眼中一亮,以為諸葛亮是給龐統說動了,連忙問道:「敢問諸葛丞相,那麼東吳與西蜀這仗……」

    「開弓沒有回頭箭,出手便是生死搏,這一仗,勢在必行!」

    傳話使者馬遼眼神一寒,突然質問起諸葛亮:「難道丞相真不顧r舊時的承諾?」

    諸葛亮蠶眉緊蹙,冷聲說道:「若真不顧,又待如何?」

    「龐統軍師交代,若諸葛丞相出爾反爾,不顧天下百姓生計,便叫我帶樣東西回去。」

    「哦?什麼東西?」

    「你項上人頭!」

    異變突生,眾人還來不及反應,那使者腰間彎刀已劃出一道圓弧,這弧線精妙絕倫,張苞二人才剛喊出「小心」二字,已來不及了。

    彎刀畫過諸葛亮咽喉,張苞二人都是臉色慘白,他們倆兵器上手,才要拿人歸案,替諸葛亮報仇,身後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好快的刀……你與馬家是什麼關係?」

    輕搖羽扇,諸葛亮不知何時已經來到營帳門口,方才那個被彎刀擊殺的,不過是水中幻影罷了。

    那使者一擊不中,也不急著逃走,他將彎刀回鞘後,自袖裡取出了兩節鐵棍,那鐵棍一經組合,赫然成了一柄長槍。

    霍峻是白耳兵副帥,見聞廣博,一見之下,不禁駭道:「七殺槍!圓月刀!你是張遼什麼人?」

    「哈哈哈哈!諸葛亮!馬鐵拜你所賜,才有今時今日的成就,胖爺說過,有仇不報枉為人,現在,我就來報仇了!」

    七殺槍往前一指,馬鐵放聲長嘯,那嘯聲輕越悠揚,足見其內力之深厚。

    但他這一嘯,並非只是示威,諸葛亮眉頭一蹙,轉身便吩咐:「傳下去,小心敵襲,攔下他,我去外頭瞧瞧!」

    就如諸葛亮預料一般,馬鐵嘯聲一停,營地四周便傳來尖銳呼嘯。

    「想走?問過我手上長槍再說!」

    馬鐵一個旋身,七殺槍如電射出,只是在他身前,黑虎張苞與靈猿霍峻,一條蛇矛一柄銅棍,已然堵住去路。

    諸葛亮揭開帳簾,沒有直接離開,反倒轉過了頭,與馬鐵說道:「想報仇?那你可得努力點,為防吳軍偷襲,這營地四面都有大將重兵駐守,吳軍來得去不得,你要是手腳慢了,恐怕就只能陪葬了。」

    一轉身,諸葛亮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諸葛亮說的沒錯,營地四面,有張飛、趙雲、黃忠、嚴顏等人把守,雖是野戰陣地,卻與成都大城一樣固若金湯,東吳若想以硬碰硬,來幾個就得死幾個。

    但龐統不是蠢人,不會讓他們來白白送死,外頭偷襲的吳軍,不過是來掩護馬鐵行動的部隊。

    大帳裡,馬鐵按龐統交代,要繼續他第二步的行動。

    長槍槍頭一拄地,馬鐵便與張苞二人喝道:「都給我讓開!否則,我不介意在解決諸葛亮之前,先收點利息!」

    張苞不論武技兵器,個性脾氣,與他父親張飛都是一個模子出來的,聽到馬鐵倡狂,不禁怒火中燒,蛇矛一顫,矛尖便直指馬鐵咽喉而去:「想出這門,先過你爺爺這關!火蛇裂空!」

    火,是黑虎業火。

    蛇,是鐵脊蛇矛。

    火蛇裂空一展,千萬條火蛇便自蛇矛上頭沖出,那威勢彷佛是要裂空貫日,將馬鐵活活貫穿。

    見張苞發難,霍峻也不怠慢,長臂靈猿使動銅棍,十八連打的棍法功夫,立刻灑出滿天棍影。馬鐵若是前進,逃不過被蛇矛貫穿的下場,若是後退,就只有被銅棍砸成肉末的結局。

    眨眼間,已到了生死關頭,張苞極具自信,即便今天馬鐵武功已達龍將頂峰,仍舊只有死路一條。

    但死路,一個人一輩子隻會走一次,而馬鐵,已經走過了。

    從他被胖子救回東吳,給華陀挽回武藝後,他已再世為人,這輩子要他再死,只怕很難,很難。

    「雷帝!滅世狂雷!」

    馬鐵身後現身的,不是雷獸,而是雷帝——在用雷者的世界裡,獨一無二的君王!

    「轟!」

    隆隆雷聲從大帳裡傳了出來,諸葛亮卻是頭也不回。

    就算馬鐵如今脫胎換骨,但他進了蜀營,就是籠中鳥、甕中鱉,只要將東吳派來偷襲的人馬解決,就算馬鐵是翻江蛟龍,西蜀也能殺蛟擒龍。

    諸葛亮匆匆來到北門,北門外是平原一塊,最適合夜襲進攻,諸葛亮在此布下重兵,就等著東吳上鉤。

    只是,龐統的兵法造詣,與他旗鼓相當,北門外空蕩蕩的一片,全然不見人影。

    守將趙雲見諸葛亮來探視,連忙趨前道:「丞相!東吳夜襲的人馬,似乎都集中在南門,那裡雖有三將軍負責把守,但我聽底下說,敵將裡有甘甯與太史慈在,只怕三將軍討不了好去。」

    「我軍以逸待勞,又佔有地利優勢,即便張飛以一敵二,落了下風,要守住營門仍不是問題,我擔心的,反而是東吳聲東擊西之計,你幫我吩咐下去,傳令黃忠、嚴顏謹守崗位,切勿擅自行動。」

    「是!」

    想破敵陷陣,聲東擊西與裡應外合便是最好的兩個方法,可諸葛亮守的滴水不漏,絲毫不給龐統機會。

    但,機會這玩意,若是要等諸葛亮給,恐怕這仗也不必打了。

    「丞相!不好了!」

    慌張跑來的人,是現在應該在大帳裡,等著拿下馬鐵的霍峻,但看他似乎受了重傷,連銅棍都無法穩妥的拿在手上,諸葛亮便知不好。

    「讓馬鐵跑了?」

    「是……屬下無能,還請丞相責罰。」

    「他如今已是甕中之?,四面都是敵人,他能跑到哪去?」

    聽到諸葛亮這麼一說,霍峻雖然有傷在身,仍是臉色訕訕,低頭說道:「丞相!馬鐵趁三將軍與眾家兄弟把注意力都放在吳軍身上時,已經從南門逃出去了。」

    張苞二人沒能留住馬鐵,固然可惜,但是,這麼一來,今夜龐統派人來送信,到底是何居心?

    「馬鐵沒帶走什麼東西?」

    霍峻聽得問話,微微一愣後,搖頭說道:「沒有,屬下從他入營到逃出去,都是一路追著的,沒看到他拿走營裡一草一木。」

    如今營裡已無東吳人馬,裡應外合之計絕使不出來,那麼剩下的,便是聲東擊西。

    只是,諸葛亮望向北門外頭,目光遠眺,怎麼也看不到有敵軍的蹤影。

    他心底隱隱有些不安,正想掐指起卦,以文王卦算的能力,掌握今晚吳軍的動靜,後勤大營裡,已經揭露了龐統真正的目的。

    「不好了!稟丞相!後營突然受到野獸攻擊,有不少鷹鷲從天而降,取走了後營正在鑄造的兵器模組!」

    難道龐統以為,西蜀少了幾把刀劍,就打不贏這場仗了?

    諸葛亮心頭才奇怪著,忽地靈光一閃:「他們取走了什麼兵器模組?」

    「稟丞相,是……武侯連弩!」

    諸葛亮臉色一沉。

    「速召各營將領,我軍準備發兵!」
引言 使用道具
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7 00:00:59

混世三國《第十二集 街亭之戰》作者:醉劍

第一章 各懷鬼胎

    秦安縣東北,街亭棧道。

    西蜀與東吳,在南邊有巫峽關相接,在北邊則有街亭棧道做為緩衝。

    距街亭十裡外,東吳領地裡,數萬人馬紮營佈陣,磨刀練兵,等著要與西蜀短刃相接。

    在大戰來臨前的緊張時刻,東吳軍插著統帥旗幟的大帳裡,卻上演著一出鬧劇。

    「朱伯父,你這屬下真是好大的膽子!侄兒聽你吩咐,好不容易打探到蜀軍消息,急著要入營回報,在營門口不過下馬下的晚了些,他不但不讓侄兒入營,殺了馬以後還想殺人!您可要為侄兒作主啊!」

    說話的,是陸家的少主陸定。他爹陸康正在大帳裡,與朱家家主朱桓商討著抗蜀對策,話剛說到一半,就見陸定拉著個偏將,氣衝衝的來到大帳。

    沒等朱桓回話,陸康搶先喝斥道:「定兒,你怎麼做事的!朱將軍的部下該怎麼管,他自有分寸,你還不快把人給放開!」

    這話,明著是在罵陸定,暗裡卻是在給朱桓加壓力。

    這對父子,擺明就是要為難人來著!

    朱桓咧開大嘴一笑,打算大事化小,小事化無:「誤會!一定是誤會了,朱節!還不給陸公子賠個罪!」

    朱桓一開口,那偏將二話不說,頭便低了下去,嘴裡雖是含糊著抱歉二字,語氣卻是欠缺誠懇。

    陸定見狀,似乎是嫌朱桓的懲罰太輕,不禁腦門犯皺,才要再發作,朱桓已經先罵道:「賠完罪還不快退下?你個營門官跑大帳來,誰給老子守門?要是蜀軍這時候打來了,咋辦?」

    朱桓擺明瞭要放朱節一馬,他既然知道陸定是故意鬧事,怎麼會真為難自己的手下?隨便給陸定低個頭、道個歉,該做什麼就回去做什麼了,陸定若真想繼續惹事,朱桓自有辦法對付他。

    果然,陸定見朱節要走,手才想拉上去,還沒動作,已經給陸康喊了下來:「好了!定兒!不是有消息要稟告嗎,怎麼還不說?」

    陸康見朱桓臉色不善,搶在兩邊撕破臉前,把陸定喊了回來。

    這句話,是陸康給兒子的訊號︱︱試探至此,已經足夠。

    陸定聽到暗示,手是縮了回來,可嘴上仍在嘟囔:「看在朱伯父面子上,這次就放你一馬。」

    轉過身,陸定把打聽到的蜀軍動靜,一五一十的跟朱桓報告後,沒多久,他便與陸康一同出了大帳。

    兩人一路無語,回到陸家子弟的營盤時,才由陸定率先開口:「爹!

    看來朱桓是不可能交出帥印了!」

    四大世家裡,以朱家在軍中子弟最多,當初統帥一職,小皇帝孫和便是給了朱桓。

    「不要緊!既然有我陸家在此,這功勞就不會給他一人獨吞了!」

    陸康臉色難得陰沉,平時算計人,他都是笑裡藏刀,但這次,他是給朱桓氣到了,或者說,是給小皇帝氣的。

    當初在朝廷上,龐統、陸遜二人點頭同意由四大世家出兵援魏時,四大世家的人馬立刻劍拔弩張,朋友轉眼成敵人,說穿了,人人都想接下這個統帥的位置。

    雖然當時還不知道西蜀是站在司馬昭那邊的,但不要緊,西蜀就算加上十個司馬昭,都不會是東吳與北魏聯手之敵。

    這份功勞,誰出頭誰就領定了!

    面對眾人的虎視眈眈,陸康原本並不擔心,雖然平日陸家與陸遜站在對立面,可利益不衝突的情況下,他相信陸遜會幫陸家一把。

    果然,小皇帝先問了陸康的意見。

    想到這事,陸康不禁扼腕。

    當時他不過謙遜了兩句「老朽不堪重任」,正等著小皇帝回他個「這事非愛卿不可」的客套話,沒想到小皇帝頭一轉,居然將這事交給了朱桓。

    有了陸康的前車之監,朱桓當然不敢拿翹,單膝一跪,便從陸康眼皮底下,把這位置給搶了過去。

    想到這裡,陸康險些老淚縱橫。

    見父親臉上滿是心痛表情,陸定趕忙寬慰。

    「爹!您就別再為此事煩心了,現在看來,那朱桓還不敢把我們落下了。孩兒剛才故意策馬闖營與營門官起衝突,這等殺頭大罪,朱桓都不敢得罪我們,可見他心裡也明白,朱家是不可能獨佔這份功勞的。」

    說來說去,陸康父子一門心思,都是要與這次的戰功沾上邊,他們倆絲毫沒有想過,要是敗了怎麼辦?

    現在兩邊還沒打起來,戰功自然是人人要搶,但要是到時候敗的一塌塗地,敗績又要由誰來背?

    陸康是只老狐狸,但就算是只狐狸,也會因為眼前的香肉走魂亂套,中了陷阱。

    眯著一對老眼,陸康陰沉著聲說道:「諒他也不敢,除了我們,還有兩個老傢伙也在看著……只是……此一時彼一時,要是給他贏了幾場,恐怕就不好收拾了。」

    這次出兵援魏,不是一戰兩戰就會結束的事情。

    眼下朱桓還會顧及其他三家,可等勝了幾場戰鬥,拔了幾次頭功以後,只怕朱桓眼裡,東吳就沒有四大世家,而是只剩他朱家了。

    朱桓今天能忍這口氣,就是看准了日後展翅高飛,便能擺脫其他三家的束縛,所以才會任由陸定鬧事……想到這裡,陸康的聲音不禁越發的低沉。

    「看來我得到後營去,跟那兩個老傢伙的手下商量商量了……」

    就在幾個老傢伙費盡心機不讓朱家出頭時,距離吳軍紮營不過幾裡的秦陽山上,數隻蒼鷹剛從前線飛了回來。

    一名書生打扮的文官接回了「天眼」,從蒼鷹的眼裡讀完消息後,轉身進了營帳。

    帳裡,有個胖子正在看著桌上的地圖,地圖上一個個小小黑點,密密麻麻排列成了一幅敵我位置圖,上頭不僅有吳軍的位置人數,更有蜀軍的佈陣安排。

    這玩意的名字叫做「蟻圖」,是老祖宗墨子給胖子的第二項法器,地圖上一個個的黑點,全都是螞蟻。

    成千上萬的工蟻,只要經過半天的探視,就能讓方圓百里的敵我情報,完完整整的呈現在胖子面前,只要有了這張圖,任誰都無法逃過胖子的法眼。

    胖子緩緩抬起了頭,與那文官說道:「馬休,天眼用的還習慣吧?」

    時間過的飛快,一晃眼,距離胖子借酒澆愁,替馬鐵傷感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五天。

    五天前的夜裡發生了什麼事,馬休沒有問,他只知道,隔天一早,胖子整個人像活了過來,帶著解煩軍便發兵上路,一路上,還把從魯門山上得到的一些法寶交給了馬休。

    「想不到胖爺不出門,也能知天下事!這四大世家彼此勾心鬥角,看來,內鬥的是頗為厲害!」

    對於馬休的吹捧,胖子只是輕笑。

    這事,胖子不是猜的,而是聽的——那個人,就是小皇帝孫和。

    在得知馬鐵有救的隔天,胖子照著華陀吩咐,與陸遜等人告了辭,準備往前線支援,臨出發前,孫和把胖子找了過去,說了一個故事。

    故事裡,孫和就像親眼所見一般,把胖子出征後會遇到的事,仔仔細細的交代了個清楚。

    對孫和的未卜先知,胖子是半信半疑。

    史冊記載,關於孫和的事蹟……胖子不論怎麼想,都想不出來。

    不管是滾瓜爛熟的《三國志》,比看A片還要細心的《三國演義》,或是打到破關再破關的《三國無雙》,裡頭對於孫和的記載,都只有寥寥幾個字︱︱孫權的兒子。

    是孫權啊!

    不是寫《孫子兵法》的孫武,而是那個指揮作戰剛愎自用,用起兵來全無章法的孫權!

    怎麼孫權生的兒子這麼本事?

    胖子還記得,小皇帝跟他交代的第一句話,與現在的情況不謀而合。

    「四大世家是多頭馬車,個個都爭著要出頭,早晚要翻車的……」

    現在看起來,果真是離翻車不遠。

    街亭那一頭,領兵的是馬謖跟趙雲,雖然史冊記載「揮淚斬馬謖」——馬謖在街亭敗戰,被諸葛亮邊哭邊砍頭,但此一時彼一時,現在馬謖的對手不是司馬懿,身邊的幫手還是很罩得住的趙子龍。

    要是這樣馬謖都還會輸,胖子就把整本《三國演義》吞下去當飯吃。

    「孫和這小鬼,有點門道……」

    單憑想像要想到這些,簡直是天方夜譚,小皇帝孫和肯定有個龐大的情報系統。

    莫非孫和手裡除瞭解煩軍,還有其他的密探臥底?

    胖子正在為這橫空出世的孫家小皇帝感到好奇,一旁,馬休開口問道:「胖爺!咱們需要給四大世家敲打敲打,提醒他們一下嗎?」

    「哈!敲打?有用嗎?陸康那老傢伙,是不是去了後營找其他兩家參詳?」

    從天眼得到消息的是馬休,他還沒開口,胖子卻像親眼所見一般,讓馬休不禁更加吃驚:「沒錯!陸康離開大營不久,就到後營去了。」

    這事倒不是小皇帝說的,不過胖子是鬼靈精,既然知道四大世家各懷鬼胎,自然猜得到他們的動靜。

    聯合次要敵人,打擊主要敵人,陸康會這麼做,再自然不過。

    胖子嘿嘿兩聲,滿臉淫笑:「陸康那老傢伙,年紀一大把了還整天掛念著要給陸家爭一口氣……小皇帝不讓他領兵,是不想他輸的難看而牽連到陸遜,這點道理都看不出來,他們幾個都昏頭了?咱們,還是別去討沒趣的好。」

    「這麼說,胖爺也覺得四大世家必敗無疑?」

    「哈!趙雲加上馬謖,不正是同花加上了順子?」

    雖然聽不懂胖爺說的是哪門子笑話,但語氣間顯然對四大世家頗不看好,馬休也不表示意見,直接把他從天眼裡看到的情況說了出來。

    「從兩邊的灶數與營帳數目來看,四大世家足有三萬人,蜀軍卻不足一萬,三比一……這勝負,恐怕還有得計較。」

    聞言,胖子嘴角一咧。

    打仗這碼事,要是人多就能贏,曹操早就該一統天下了,哪還有什麼三國鼎立,三分天下?

    「你忘了?馬謖手裡不只有蜀軍、羅馬人跟鮮卑人,司馬昭也派了不少來幫忙啊!」

    奇功異術,能人輩出,羅馬人有什麼本領,鮮卑人有多少本事,馬休從慕容複跟幾個羅馬人身上,早已窺得一二。

    見微知著,只怕這次,四大世家是在劫難逃了……

    深更半夜,東吳大營。

    半夜守門是個苦差,安排的多半是不得志的外系將領,這一夥人當中,兩個看上去是領頭的傢伙,正在聊著下午陸定鬧營的事。

    「嘿!黃老大,你聽說沒有?士兵說,下午陸家少爺策馬闖營,聽說還鬧到了大人那裡呢!」

    黃老大也是個好嚼舌根的,不過他多少懂得分寸,把周圍的士兵都打發走了之後,這才回話:「這還用你毛二來說?我當然知道了,聽說朱節大哥一拳就把陸定那小子的坐騎給打死了,真是給我們大營長臉?!」

    「嘿!長臉是長臉,只是沒想到陸定那傢伙不識好歹,居然揪著朱大哥要他賠,兩個人一鬧,就鬧到大人跟前……」

    後頭的事,黃老大倒是沒聽說,不過照道理講,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他用屁眼都想得到:「哈哈!陸定那傢伙策馬闖營,完全不顧規矩,一定是給大人重重責罰了!」

    見黃老大說的理直氣壯,毛二臉上帶笑,搖頭直呼:「錯!陸定非旦沒給責?,朱大哥還低頭跟他認了錯呢!」

    「執法的給犯錯的低頭?這……成何體統!大營裡的規矩都不顧了?」

    「顧!當然要顧了!不過朱大哥偷偷跟小弟說了,等咱們打了幾場勝仗,拿了幾次功勞以後,規矩自然就能顧了,現在,我們只能睜隻眼閉隻眼,先讓三大世家的人囂張一陣子,不打緊的。」

    黃老大聽出話裡意思,恍然大悟:「是不是因為三大世家的人馬,不服咱家大人?」

    接下來的話,兩人心知肚明,彼此點了個頭,沒有繼續說下去。

    毛二嘿嘿兩聲,才要再說些其他消息,營門外,突然傳來十多匹馬馬蹄叩地的急響。

    這數量,不可能是敵襲,但深更半夜的,又是誰這麼不安生?

    兩人對視一眼,毛二正準備扯起嗓子詢問來者何人,營門外就傳來個聲音:「來人!開營門!我有緊急軍情,要稟告朱將軍!」

    這狀況,與中午是一般無二。

    黃老大二人面面相覷,見到對方距離營門已不到百丈,策馬的速度卻絲毫不減,分明又是個想闖營鬧事的。

    只是,這兩人沒有朱節的身手,背後也沒有朱桓撐腰,眼前敢在營門亂吼亂叫的,八成是四大世家的公子少爺,他們倆不知如何應對,一時間慌了手腳,竟忘了要喝斥對方下馬。

    「怎麼辦?」兩人異口同聲,說的都是這句。

    營門外,領頭騎士看營門處毫無動靜,不由怒道:「還不開門!延誤了軍情,我拿你們問罪!」

    開門是怠忽職守,不開門是延誤軍情,此時的毛二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一旁的黃老大見對方來勢洶洶,怕是真有緊急軍情要報,心一橫,與毛二說道:「兄弟!咱們把門給開了吧,上頭真怪罪下來,哥哥一肩扛了,怠忽職守頂多是賞板子,延誤軍情可是死罪呀!」

    衡量輕重之後,毛二點頭就說:「有事一起扛!」

    轟隆轟隆的聲音響起,營前柵門被緩緩拉開,等到營門打開,毛二兩人才想到要質問對方身分:「敢問將軍是哪一營的人馬?」

    「常山趙子龍!」

    不是四大世家的公子少爺,而是西蜀派來的閻王老爺!

    兩人一哆嗦,還沒來得及喊敵襲,喉頭一涼,已經給趙雲的盤龍槍刺了個對穿。

    趙雲一擊得手,立刻與後頭蜀軍騎兵說道:「吹號!」

    號角聲一響,朱家大營裡外,先後爆開了轟響。

    第一聲轟響,是朱家營地裡卷起的沖天火光,就像用枝巨大毛筆,狠狠的往漆黑夜空刷上了火紅一捺。

    失火處,正是朱家馬廄。

    馬廄附近盡是馬群的驚慌嘶鳴,這群畜牲的尾巴上都被捆了禾草,火燒屁股的緊張,讓馬匹發狂亂竄,不但踐踏著士兵營地,還把火舌帶的到處都是。

    第二聲轟響,是營盤外發起衝鋒的鮮卑騎兵,五千鮮卑鐵騎,就像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呼喝嚎叫,準備揮舞彎刀,收割性命。

    營地裡,朱家的子弟兵剛從睡夢中醒來,個個神色倉皇,見狀,朱桓連忙派人到其他世家的營地求援。

    朱恆派出的傳訊小兵,趙雲看到了,但他卻沒對此多做理會,只是轉頭望著洶湧襲來的鮮卑騎兵。

    趙雲與徐庶是一樣的看法,這是漢人的戰爭,實在不該讓番邦外族橫插一手。

    但,這是軍令,不得不從。

    所以,在鮮卑騎兵第一時間殺入東吳營地時,趙雲調轉了馬頭,準備離開。

    東吳的人,身上同樣流著漢人的血,趙雲不願看到大漢子民被異族殘殺。

    正因如此,這次作戰,趙雲只領了一個騙開營門的任務,如今任務達成,他轉身就要離開。正要離開時,角落一塊漆黑的陰影處,傳來了一個聲音:「將軍!黑夜已完成放火任務,在此等候將軍吩咐。」

    這漢語講的有幾分生澀,趙雲知道,說話的是羅馬人。

    司馬昭找來的羅馬軍隊,聽說是羅馬教皇的私兵團。

    趙雲聽羅馬人說過,教皇在羅馬,是仁愛慈祥的象徵,代表了寬恕跟原諒,可教皇的軍隊,卻與這幾個詞扯不上關係。

    趙雲手裡這批羅馬人,名字叫做黑夜,專司殺人放火、暗殺下毒,養出這種部隊,羅馬教皇的仁慈,實在耐人尋味。

    「你們留下伺機解決敵方大將,遇到麻煩,自行撤退。」

    命令一下完,趙雲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街亭居高臨下,距離吳軍營盤不過十裡,將這場夜襲的一點一滴,盡收眼底。

    位於棧道的最高處,一名書生帶著書僮,正在品酒賞月,指點江山。

    棧道底下火把閃爍,書瞳盯著看了許久,才與那書生說道:「先生,我爹……趙雲將軍已完成任務,回到大營了。」

    「知道了。」

    回話的,是給諸葛亮派來前線的軍師馬謖,在他身後職司護衛卻穿得像個書僮的,則是趙雲的長子趙統。

    馬謖一面搖著酒壺,一面欣賞著吳軍營地裡的沖天火光,半晌後才問道:「朱桓是不是派人去後營求援了?」

    火把閃爍,一明一暗之間,傳送的是一種暗號,趙統一轉頭,就叫後頭士兵打暗號詢問,沒多久後,底下便送來了消息。

    「先生!趙將軍說,他們剛奪下營門,朱桓就已經派人去求援了,只是將軍礙于人手不足,沒有派人去阻攔。」

    人手不足?馬謖頭一偏,笑了笑。

    長阪坡下,千軍萬馬中都能殺個七進七出,難道趙雲殺不了一個傳令兵?

    趙雲搞什麼名堂,馬謖自然明白的很,只是他也沒說破。

    蜀軍上下,與趙雲同樣心思的,不在少數。

    西蜀打的是大漢正統的旗號,必須要維護大漢正統的尊嚴。

    與南蠻、山越這種住在中原的蠻族不同,域外胡族是外人,放外人進來屠殺漢人,西蜀有不少高官都有些抵觸。

    可諸葛亮一意孤行,偏要與司馬昭結盟,聽說朝廷上有不少大官,已經開始醞釀,要對諸葛亮做出反制。

    對諸葛亮來說,這絕對是壞事,但對馬謖來說,卻是一樁好事。

    諸葛亮與司馬昭結盟,讓西蜀眾多謀臣武將不願接下任務,來前線指揮作戰的缺,才輪得到他頂上。

    想到這裡,馬謖輕笑出聲。他這一笑,讓趙統以為馬謖看穿了趙雲玩的把戲,連忙岔開話題:「先生!我們是不是再增派援兵?」

    「不必了!你沒看,東吳後營的兵馬,還在慢吞吞的更衣換甲,一點都不緊張?」

    馬謖沒有千里眼,十裡之外有沒有人在換衣服,他當然不可能看的清楚。

    不過東吳後營從得到消息到現在,連營門都還沒打開,裡頭的動靜,馬謖用膝蓋都猜得到。

    「四大世家各懷鬼胎,其他三家想等朱桓被打殘,才會出兵相助……」

    馬謖從袖裡拿出了一個錦囊,笑道:「臨出發前,丞相派人送了個錦囊給我,今晚的計畫,吳軍的反應,甚至趙雲將軍的舉動,丞相都已經寫成了錦囊妙計,若是趙雲將軍沒有回來,我才要覺得奇怪呢。」

    看著諸葛亮寫的計畫分毫不差,趙統不禁連聲稱奇,馬謖臉上是笑意更濃。

    這次大敗東吳,得勝而歸,他馬謖的大名,將傳遍西蜀上下,就是在他大哥馬良面前,他也能揚眉吐氣!

    想到馬良,馬謖又想到了士子之間流傳的那句話。

    「馬氏五常,白眉最良!」

    馬家五個兄弟明明都在朝當官,受到矚目的,卻永遠只有他的大哥馬良!

    馬謖心裡氣不過,可這人又是他親大哥,他不好發作,只能抑鬱隱忍。

    幸好,戲棚下站久了,總能當上主角,這一次出戰,就是他的機會!

    於是,馬謖沒有聽馬良的勸阻,逕自接下了這個任務,打算一吐過往的怨氣。

    想到終於要出人頭地,青史留名,馬謖禁不住狂狷性子大發,放聲長笑:「這次就讓天下人知道,馬家除了白眉馬良,還有我狂生馬謖在!」


第二章 滾回你的火星去

「今夜,四大世家怕是要惡夢連連了。」

    秦陽山上,同樣有個書生帶著書僮,居高臨下看著吳軍營地的戰況。

    書生搖頭晃腦,拿著酒瓶,只是書生那身板穿起書生服來,怎麼看都還是塊叉燒肉。

    「胖爺!朱桓軍連半個時辰都撐不過去,已經潰敗而逃了。」

    身後,馬休從文燕手裡接過戰報,快速閱覽後,與胖子說道。

    這次出兵援魏,四大世家發兵三萬,少說每家都出了七八千人,隨便一家都能與五千鮮卑鐵騎鬥個旗鼓相當,會敗的這麼快,其中自然有貓膩。

    聞言,胖子鼻頭一哼,搖頭失笑:「朱桓不是傻子,他看三隻老狐狸按兵不動,也知道他們想借刀殺人,讓蜀軍把朱家的兵力耗盡——沒了兵馬,朱桓還怎麼當這個統帥?」

    四大世家怎麼內鬥,馬休懶得管,但他看胖子坐的紋風不動,手上那壺酒還有半壺,忍不住問道:「胖爺,還沒到我們出手的時候?」

    「嘿嘿!小皇帝交代,四大世家全都得敲打敲打,咱們吃皇糧的,做事可不能摻泥帶水……現在,遭殃的可只有朱家呢!」

    這件事情,馬休明白,可四大世家不是紙紮的,朱桓會敗是因為事出突然,被打的措手不及,現在其他三家有了防備,蜀軍還能得逞嗎?

    「胖爺,其他三家尚有兩萬餘人,蜀軍派出的士兵,滿打滿算也才五千多,說不定……」

    「說不定四大世家還有翻盤的機會?」

    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馬休點頭就答:「正是!」

    胖子笑了笑,指著後營三家的營地分佈:「五千對兩萬,蜀軍是沒啥機會,但若是五千對七千,那就未必了……」

    琢磨著胖子話裡意思,馬休總算明白過來。

    四大世家全都是一門心思︱︱死道友不死貧道,如果可以,最好道友們都死的乾乾淨淨,這樣一來,最後保留實力將蜀軍打退的那人,自然能總攬所有戰功,得到所有好處。

    此時,鮮卑人馬已經從朱家大營離開,準備進攻張家的陣營,與此同時,其他兩家卻是紋風不動,絲毫沒有要出來幫手的意思。

    隔山觀虎鬥,坐收漁翁利,馬休終於明白胖子酒壺裡還剩下半壺酒的意思。

    戲,才演到一半呢!

    馬休默不作聲,靜靜退到了一旁。

    照胖子的說法,其他兩家發兵救援,少說還要一個時辰,他正想回頭吩咐讓士兵們再歇歇,前頭,胖子的聲音卻突然高了幾分。

    「情況有變!讓張任、姜維即刻出發!」

    什麼變化?莫非蜀軍派了人馬增援?馬休目光掃過底下吳軍營盤,卻是陸家與顧家大開營門,準備出兵援助了。

    「不好!」

    馬休這句不好,引起了胖子共鳴,但他們倆想的,卻是截然不同的意思。

    馬休以為,四大世家怕是想到了唇亡齒寒的道理,打算出兵支援,他擔心鮮卑騎兵被四大世家打退了,解煩軍將無法完成任務。

    可身前的胖子,嘴裡說的不好,卻是另一個意思。

    「三大世家若是固守陣地,少說還能撐一個多時辰,現在……怕是連半個時辰都撐不住了!」

    東吳營地裡,顧家子弟與陸家士兵已經整好了隊伍,步出了營門,準備給鮮卑人來個前後夾擊。

    但,離開防禦工事完善的營地,與鮮卑鐵騎進行野戰?

    四大世家的老傢伙們,純粹老壽星上吊,嫌命太長!

    「吹號!讓張家的人知道我們來援,要他們準備出擊!」

    戰場上,發號施令的是陸康。

    四大世家雖然都派人出來了,但只有陸家與朱家是家主親臨戰場,其他兩家,不過是派了手下幹將,想來分杯羹罷了,陸康仗著官階高人一品,直接下了命令。

    只是號角聲一響,最先反應的不是張家,而是鮮卑鐵騎。

    帶領鮮卑人的大將丘力居,面對著東吳完備的防禦工事,拒馬、木柵、陷敵坑,正煩惱著該怎麼突破防線,沒想到對方居然傻的自己送到了跟前。

    「老子要是杵在這攻營門,就是真棒槌了!兒郎們!跟爺一起去殺人啊!」

    為了搶佔營門,鮮卑鐵騎已出現了死傷。

    他們沒有攻城器械,面對東吳層層疊疊的陷阱,只能用肉身去填,既然有人肯跟他們打野戰,當然是求之不得。

    一得號令,鮮卑鐵騎立刻做出變化。

    這些士兵,打小就在草原上玩馬長大的,韁繩一拉,幾千人一同調轉馬頭,馬蹄同聲叩地的炸響,嚇的陸家父子差點從馬背上跌落下來,當見到鮮卑鐵騎刀尖所指,已是自己項上人頭時,臉色更是刷地慘白。

    只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即便惹禍上身,也只能硬著頭皮頂上,陸康鎮定心緒,立刻高聲大喊:「佈陣!迎敵!」

    江東少馬,唯一的騎兵又在馬超手上,這次出兵,四大世家派出的多是步兵。

    雖然步兵沒有騎兵衝鋒時的震撼,可一旦結成陣勢,前頭有盾牌兵阻擋,長槍兵戳馬,後頭有弓箭手放箭、強弩兵後援,與鮮卑鐵騎正面硬撼,絕不會吃虧。

    只要將士用命,陸康仍有信心能拿下此勝。

    但,陸康忘了,剛才臨出營門前,他才與自家將士交代過,不論待會戰況如何,第一要務便是保存實力。

    想保存實力,最好的方法莫過於避而不戰,於是原本集結好的陣勢,在陸家士兵刻意退讓的情況下,漏洞百出。

    陸康還來不及要大夥補上缺口,鮮卑騎兵後軍變作前軍,已經發起了衝鋒。

    「漢狗!今天你們都要死!」

    一馬當先的是丘力居,他手上揮舞著狼牙棒,嘴裡大聲嚷嚷的則是漢語。

    自從玉門關一戰被馬鐵幾刀制伏後,丘力居不僅勤練武功,更學了幾句漢語,就是準備有朝一日報仇雪恨時,能出幾口惡氣,只是還沒遇上馬鐵,卻讓陸康當了替罪羔羊。

    見敵軍已經進入弓箭手射程,再不還擊,就要盡失先機,陸康也顧不得陣勢淩亂,大手一揮,便高喊放箭。

    箭射的稀稀疏疏,有氣無力,歸咎原因,仍是陸康先前交代惹的禍。

    鮮卑鐵騎的馬蹄越靠近,陸家子弟退卻的腳步就越明顯。

    顧家的士兵不是傻子,頭破血流我來,爭功領賞你去,有點腦袋的,都知道這事不能搶著做。

    於是江東士兵與鮮卑鐵騎甫一接觸,就像熱湯潑雪,登時融了一片,陸康父子臉色鐵青,眼看最前頭的盾陣就要被沖散,陸康不禁大吼:「你們在幹什麼!還不趕緊上前迎戰!」

    打仗這種事,憑的就是一股氣,士氣要是洩了,滿腦子剩下的就是逃命,可兩軍一交戰,東吳軍立刻被打的沒脾氣,還怎麼迎戰?

    「來不及了!軍心已散,得有大將帶兵衝殺一陣才行!」

    這聲音,是從陸康父子身後傳來的,他們倆一扭頭,就見到了逃出生天的朱桓。

    敗軍之將,何足言勇?

    陸康本想嘲笑幾句,但轉念一想,扛不過這陣,半個時辰後陸家便要與朱家平起平坐,成為互相舔舐傷口的喪家之犬,他立刻拱手與朱桓說道:「還請將軍出手相助,皇上那裡,陸家定會開解。」

    四大世家中,只有朱家是武人出身,上陣衝鋒,非朱家人不可。

    儘管知道眼前這些人個個都是幫兇,但木已成舟,事到如今朱桓唯有亡羊補牢,他大手一招,身後侄兒朱節立刻跟上。

    只是兩人一跨上陸康讓人備好的馬,四周的陸家親衛卻擁了上來,堵住了路,不讓兩人離開。

    陸定與陸康看的是一頭霧水,不由出聲叫?:「你們這群不長眼的,還不給朱將軍讓開路了!」

    「好!我這就幫你們開條死路!」

    這漢語說的生澀,陸康父子還沒聽清楚說的是什麼,那陰邪的笑聲,已經讓他們感覺不妙,兩人連忙喝斥:「你們到底是誰!」

    「教皇座下,刺客黑夜。」

    教皇是哪根蔥?黑夜又是哪顆蒜?眾人都不清楚,但「刺客」二字,大夥都清楚是什麼意思。

    朱家老少兩位將軍反應最是快捷,沒等刺客出手,手上巨螯刀已經當頭劈下,大吼道:「來人!抓刺客!」

    周圍盡是吳軍官兵,就算刺客有十多人,只要朱家老少能擋下幾陣,這群刺客便討不了好去。

    朱家二人身手都達虎衛上階,雖然還不能配合本命獸施放技能,但本命獸附加的能力也能增添招數威勢,他們倆放聲一吼,一隻巨蟹高抬雙螯,隨著巨螯刀落下。

    刺客能在千軍萬馬中混到眾人身邊假扮親衛,手上定有幾把刷子,誰想這刀落下,居然就這麼砍下了親衛人頭?

    朱恆扭頭一看,朱節那裡也是同樣情況,沒想到這幫刺客竟是繡花枕頭,朱桓不禁笑道:「這點本事也學人家做刺客,你們是自尋死路啊!」

    「我剛說過,死路是開給你們走的!」

    聲音飄飄蕩蕩,遍佈四周,朱桓巨螯刀橫掃,百川刀法幾個來回,就將周圍假扮的親衛殺了個乾淨,他橫刀立馬,大有萬夫不當的態勢,大聲喊道:「還有什麼本事,儘管使出來!」

    「你已經活夠了,那就去死吧!」

    這次,聲音明顯是從側邊發出來的,朱桓轉身就要出刀,可目光一撇,人卻愣住了。

    那頭策馬殺來的,正是朱桓自己!

    還沒搞清楚這是怎麼回事,假朱桓的刀已經攔腰砍下,接下來的事,朱桓完全沒了印象。

    當然了,死人怎麼會有印象。

    「是鏡像!」

    陸康慌的大叫,那一頭,朱節與朱桓是同樣下場,他們倆一死,別說帶兵反攻,恐怕連陸家父子都是小命難保。

    看見陸康驚慌失措,陸定也沒了主意,前來救援的親衛,根本不是朱桓與朱節鏡像的對手,眼看在劫難逃,陸康不禁叫道:「定兒!咱們快退!

    這仗贏不了了!」

    他一把要將兒子拉走,卻是拉他不動,一直等刺客殺到十丈開外,迫在眉梢,陸定才歎息說道:「唉!這功勞,只能讓給張家了!」

    陸康險些沒給兒子貪功的個性氣暈過去,他拉過陸定上馬就要離開,這番拖拖拉拉,已經誤了時辰,退路給堵上了。

    此時,什麼江東第一世家,東吳當朝權臣,就如同夢幻泡影,過眼雲煙,直至此刻,陸康才覺得如夢初醒。

    剛才死的那個人,是他的老戰友朱桓,從黃粱美夢抽身後置身真實世界,直到這一分這一秒,陸康才徹底省悟,這次,他錯的離譜。

    只是,朱家還留下了朱然這個香火,而陸家,恐怕就要在此絕後!

    看著身邊陸定一臉驚惶,陸康心如刀割,護犢之心油然而生,他策馬擋在陸定前頭,對著緩緩圍上的士兵叫道:「再不讓開,休怪老夫不客氣!」

    陸康的武器是幾張道符,他嘴上說的強硬,但手上的籌碼,卻叫人忍俊不住。

    「幾張符就想破我的黑影?哈哈哈哈!只要有光線,有影子,我就有數之不盡的人手,你殺得完嗎?」

    果然,陸康手上火符才燒傷幾名士兵,後頭有不少士兵簇擁而上,想來救人的吳軍都給這些鏡像擋在外頭,在月光照射下,可以發現鏡像們都是從影子裡生出來的。

    是驅使影子的邪門法術?陸康看到這裡,心裡又氣又惱,這刺客勝券在握,遲遲不動手就是想戲耍他們,不禁氣的罵道:「看過刺客,沒看過這麼多話的刺客!」

    「哈哈哈哈!你們漢人說,拳頭大的人有資格說話,你能奈我何!」

    「你個大熊貓,這句話說的對!拳頭大的人有資格說話……給老子閉嘴!荊棘土牢!」

    轟隆一聲,土牢破土而出,將整片影子鏡像圈進了牢裡,沒有了光線,自然沒有影子,土牢一圈,裡頭的鏡像立刻無法再生。

    土牢外,黑夜刺客見大批部隊給人一鍋端了,氣的大叫:「是誰!」

    「連胖爺你都不認得?你他媽還不快滾回你的火星去!」

    這話,胖子是在刺客耳邊喊的。

    他之所以遲遲不現身,除了要找到這偷偷摸摸的傢伙到底躲在哪裡,還要看看這影子鏡像到底有什麼破綻。

    沒想到這傢伙恁地不敬業,做刺客做到這麼多話,也是活該倒楣。胖子一陣凝神定氣,避免劍丸把荊棘土牢使成了絕對領域,大手一捶,便解決了大半的麻煩。

    沒料到行蹤給胖子逮著,那刺客一轉身就想擠進士兵裡魚目混珠,趙雲說過,情況若是不對,便要即刻撤退。

    但他要退,得先問過胖子。

    手上不知何時多了一根五爪耙子,胖子將釘耙往前一撈,便直接扣住了刺客肩骨,一把將人撈了回來。

    「說來就來,說走就走,敢情你把老子這裡當公廁了?」

    話剛說完,釘耙竟然變成了一口大鐘,只見胖子雙臂抱起大鐘,轟的一聲,就把那人罩了進去。

    「老子還有其他事,晚點再來收拾你!」一救出陸家父子,胖子對著遠處便是大喊:「張任、姜維,還不動手!」

    話音一斷,解煩軍伏兵立現,虎衛營全員出動,緊跟在後的武燕清一色是騎兵,他們從吳軍潰逃的方向沖了出來,一個個嘴裡大喊:「臨陣退縮者,定斬不饒!」

    這次,他們來救人,也是來殺人的,潰逃的吳兵只要多退一步,解煩軍就會砍下他們的頭。

    經歷過風風雨雨,胖子早已沒了婦人之仁,顧陸兩家雖敗,但逃走的比嗝屁的多,這些世家子弟要是不死,回頭安全了,那點賊心思肯定又會起來,所以,胖子怎麼都得逼他們去死,只有死絕了,才能斷了四大世家的賊心眼!

    「殺!」

    沖在最前頭的虎衛營以虎狼之勢砍了幾顆腦袋後,直接威攝了敗逃士兵,也遏止了潰敗之勢,帶頭的姜維見情勢已受掌握,趁機高喊:「弟兄們!陣前退縮,回到江東也是死路一條!不如趁著解煩軍來援,大夥一同反擊,殺他個片甲不留,將功抵罪!」

    被李廣附體之後,姜維不僅武功招式與李廣相同,就是戰機掌握,領兵出戰,都有李廣的影子在。

    當年飛將軍李廣最愛以寡擊眾,以少勝多,加上對手還是域外鮮卑異族,姜維戰意是空前高漲,他策馬跑在最前頭,手上銀槍橫掃,便往鮮卑鐵騎的前鋒迎去:「來呀!夠膽的,就來跟我一較高下!」

    鮮卑鐵騎排的是錐形陣,陣勢最前端是攻擊力最強的一點,東吳軍裡,就聯手持大盾的士兵都不敢輕捋其鋒,沒想姜維竟以肉身撞了上去。

    轟的一聲,戰馬相撞,巨大的衝撞力道立刻讓馬兒血肉橫飛,只是馬背上的姜維早已跳開,手上龍槍一刺,已經將錐形陣的尖錐挑去。

    一槍穿喉!

    傳說李廣生前朝巨石射箭,可以入石三分。木桿箭要能穿石,不僅要力道大,其中使勁的訣竅,更是不傳之秘。

    今日,飛將軍風采再現,就要讓鮮卑人看看,當年的龍城飛將是如何闖過生平七十余戰而不敗了!

    「想活命的都給我讓開!」

    殺了最前頭的鮮卑騎兵,姜維踩在敵軍馬背上,猛力一蹬,彷佛殺神轉世,開出了一塊修羅戰場。

    一手持槍,半空中刺敵咽喉,長槍揮舞下,沒有半個活口。

    一手拿刀,落地後大砍馬腳,鋼刀來回間,馬兒悲淒哀鳴。

    姜維深得戰場上活命的訣竅,每次出擊都是一沾即走,身形神出鬼沒,縱使鮮卑人都是草原上的烈馬,但在姜維手下,也只有乖乖臣服一途。

    情勢轉變的很快,見姜維單槍匹馬破了鮮卑錐形陣,東吳士氣立馬高漲,眾人紛紛扭頭,不再言退,而是準備與鮮卑人血戰一場。

    「漢人!你不是我的對手!叫馬鐵出來!」

    眼見情況有變,身為烈馬之首的丘力居高呼喊戰,他這次來,目標就是胖子跟馬鐵,其他人,他一概不放在眼裡。

    「哼!憑你?當時在玉門關,馬鐵將軍一刀把你逼落馬下,兩刀逼的你棄械投降,你還好意思叫戰?」

    姜維這話說的大聲,後頭吳軍聽的哄堂大笑,心情一松,手腳不由更放了開。

    對於激起士兵的信心,龍城飛將李廣自有他的一套,而一旁的張任有軍神稱號,自然不會放過戰機,令旗一下,便開始指揮士兵進擊。

    戰局正在變化,局面偏向東吳,可丘力居只是氣得臉紅脖子粗,狼牙棒一抬,就要堵住姜維的嘴。

    他背後巨猿現出身形,兩隻猿臂捶著胸膛就是大吼,端的是威勢驚人,只是,即便丘力居現出的是齊天大聖孫悟空,對逐漸傾斜的局勢,都無法力挽狂瀾了。

    這不是功夫的問題,而是算數的問題。

    四大世家加上解煩軍,比起鮮卑鐵騎,人數再次回到了兩萬對五千的數目,四比一的比例,一人砍一隻馬腿,都能把騎兵砍成了步兵;何況,先前帶兵的是陸康,主帥無能,累死三軍,但現在帶兵的是張任,虎率群羊,羊都能變狼了。

    街亭那頭,蜀軍撤兵的金鑼聲,就在丘力居狼牙棒一棒落空時,響了起來……


第三章 周瑜家的胖娃娃

「哈哈哈哈!好!真的是太好了!」

    街亭棧道上,馬謖縱聲狂笑,他身後的趙統則是一頭霧水。

    鳴金退兵,功敗垂成,有什麼好樂的?

    看來馬謖仍有後著,否則不會如此歡喜……趙統想到這裡,不由問道:「先生,屬下是不是先讓趙雲將軍去準備?」

    蜀軍有多少兵力,趙統清楚的很,如果馬謖真有後著,除了趙雲,不會再有其他人。

    可馬謖扭頭看向趙統,卻是一臉奇怪:「讓趙雲將軍去準備什麼?」

    「這……先生不是打算派兵增援嗎?」

    「增援?如果要派兵增援,我何必鳴金退兵?」

    趙統微微一愣,道:「先生是想讓趙雲將軍伏擊?」

    話說到最後,連趙統自己都有些心虛。增援這主意爛,伏擊這主意更爛!

    果然馬謖眉頭一皺,道:「小將軍難道看不出來,吳軍士氣已複,又得援軍相助,今夜已事不可為了?」

    趙統不是看不出來,他是看不明白。

    馬謖既然這麼說,就表示今夜的夜襲是真結束了,但,若真是這樣結束了,有什麼值得馬謖縱聲狂笑,鼓掌叫好的?

    見趙統古怪,馬謖從袖裡拿出了一個與先前不同的錦囊,趙統接過錦囊拆開一看,仍是諸葛亮的字跡。

    趙統一面看,馬謖一面說道:「丞相神機妙算,東吳的一舉一動,全都在他的掌握之內,今夜我會見好就收,其實也是丞相的交代︱︱東吳兵力遠勝於我,沒有絕對優勢,切不可與他們硬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最不可取,所以我才會鳴金收兵。

    「至於開懷大笑,原因就在這錦囊上頭,丞相既然什麼都算到了,自然也安排好了,今晚的夜襲,不過是計畫的第一步,接著,還有第二步、第三步呢!」

    聽馬謖這麼說,袖裡怕還藏了不少錦囊妙計,莫怪他敗也敗的如此痛快,敢情是真有後著的呀!

    錦囊上的吩咐,上頭不過短短百來字,但趙統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看到最後,不禁倒吸了口涼氣:「先生……丞相這計畫,會不會太險了點?」

    看過錦囊妙計之險,馬謖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回答趙統:「丞相讓我們把兵力往街亭棧道上調,只留趙雲將軍率部分兵力守在棧道外。街亭山上無水無糧,要是給吳軍圍了,絕對是死路一條,這點,你我都明白……」

    街亭,是西蜀到東吳的隘口,兩國交戰必經此處,這是軍事要地,確實需要有人把守佔領要地。

    但,這塊要地,同時也是《孫子兵法》上寫的凶地︱︱無水無糧,無險可守,一旦被包圍,必死無疑,這地方險的不能再險。

    過往,東吳與西蜀佔領的,都是距離街亭十多裡的險要,現在諸葛亮把他們往這絕境裡送,到底是做何打算?

    馬謖續道:「小將軍應該也猜到了,丞相要我們駐兵街亭,就是要拿我們來誘敵,東吳新敗,絕不會放過這個扳平機會。」

    諸葛亮很會算人心,平常時候,或許這誘敵戲碼不會奏效,但東吳剛剛才大敗一場,怎麼也得把場子找回來才行。

    馬謖像是在說服趙統,也像是在說服自己,道:「如果演一場戲——

    馬謖一意孤行,把蜀軍帶到山上駐紮,而趙雲將軍不從,自行帶了千多名士兵下山駐守,你猜東吳那頭聽到了以後,會有什麼反應?」

    趙統皺著眉,照著常理答道:「街亭棧道難行,蜀軍上山以後,沒有半天時間絕下不了山,如果僅靠父親大人率領一千兵馬,山下必定是守不住的,東吳覷得機會,只要出兵趕走山下蜀軍,我們就只能等死。」

    馬謖笑了笑,一派輕鬆的說:「這不就達到咱們要的目的了?接著,只要丞相援軍來的及時,咱們裡應外合,不就能反將東吳一軍?」

    「裡應外合,前後包夾,這是好計,若是援軍及時趕到,我們固然能將東吳一網打盡,全勝而歸……不過,這計實在太險……」

    後面不吉利的話,趙統沒說出口。

    「小將軍擔心,要是丞相算得不對,我們就得全軍覆沒,命喪山頭?」

    雖不想往這裡想去,但趙統的頭仍是重重點落。

    馬謖一臉淺笑,輕鬆的說道:「這就是我方才叫好的原因……丞相的計畫我斟酌了很久,直到剛才,丞相連東吳何時會出兵增援,又是派誰增援都算的一清二楚,我才敢確定,丞相的計畫,絕對萬無一失。」

    親眼見識了諸葛亮神乎其神的算計,馬謖終於肯定,天底下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跳脫諸葛亮的算計,只要照著錦囊上寫的去做,他很快就能建下不世奇功,讓世人知道他馬謖的大名!

    見說不動馬謖,趙統也只能陪笑,只是他心中卻有不同想法。

    諸葛亮若真能算盡天下,何必選一個如此兇險的計畫進行?

    趙統心底,有幾分說不得的憂慮。

    清晨時分,東吳軍隊正在打掃戰場,原先的大營已經拔去了朱家的旗幟,換上瞭解煩軍的大旗。

    帥營裡,胖子剛剛坐下,茶都還沒斟滿,馬休已經揭簾入帳,道:「胖爺,想不到四大世家如此識相,幾位家主一大早已經帶人離開,說要親自回京領罪,看來這次的任務,咱們是圓滿達成了!」

    胖子啜著熱茶,一口一口的喝,好一會後,才吐了口熱氣:「去!他們幾隻老狐狸,老子援軍來的這麼剛好?他們幾個猜都猜得到,這是上頭安排好的,既然如此,他們還不趕緊順著臺階下?」

    「這……我看他們幾個都變得挺乖巧,最少皇上想敲打四大世家的目的達到了吧?」

    一碗茶喝盡,胖子才滿足的呼了口長氣:「牛不低頭喝不了水,這次咱們強壓著他們低頭,肯喝水的,恐怕有限。再說,初生之犢不畏虎,長了犄角反怕狼……」

    馬休聽懂了,老的肯服氣,小的不長進,他脫口便說:「胖爺說的是陸定?」

    「不錯,看到了朱桓的下場,陸康八成是想告老還鄉了,可他兒子,恐怕不是這麼想的。」

    想到陸康說要回京請罪時,陸定臉上那副不甘願的模樣,胖子不禁好笑。

    馬休在一旁沉思,半晌後才問道:「爺!那我們是不是該送個信回去,知會一下上頭那位?」

    「免了!咱們上頭那位有的是本領,別小看他了,你把蜀軍的動靜報上來,咱們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就行了。」

    胖子總覺得,孫和這小皇帝不簡單。

    若這次的計畫真是小皇帝的手筆,孫和登基這一年來全無表現,豈不都是在裝孫子?

    隱忍至此,為的到底是什麼?

    這件事,胖子怎麼都猜不出來,幸好眼下小皇帝針對的並不是他,孫權的事,胖子做的不著痕跡,也不怕露了馬腳,更何況,東吳畢竟是孫家的天下,有個精明的接班人,總是件好事。

    胖子剛放寬心,就聽馬休說道:「爺!我正要說這事,蜀軍的動靜有些奇怪,聽說馬謖一聲令下,把人馬帶上街亭山了。」

    「馬謖把部隊帶上街亭?」

    胖子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

    馬休也是苦笑表示不解,搖頭道:「聽說馬謖貪圖街亭居高臨下,可以掌握整個戰場,所以把人都帶上了街亭。」

    馬謖帶兵上街亭的原因,跟史冊記載的是一模一樣,胖子自然不是吃驚這個。

    《三國演義》中,每回胖子看到這一章時,心裡總有千百個不解。

    《孫子兵法》中記錄了兵家九大要地,其中有三種地方,佔領時若不小心注意,隨時都有性命之危,這三種地方,說的就是死地、凶地、險地。

    這個小小的街亭山,把這三種地形的特徵都占全了。

    無要地可守,無水源可用,上了街亭山跟進了閻王殿簡直沒兩樣,陸家父子不懂兵事,都知道營不能紮在這山上,何況是馬謖?

    難道真像史冊記載,馬謖年輕氣盛,貪功冒進,所以闖下大禍?

    胖子搖了搖頭:「絕不可能!就算馬謖一意孤行,先不說諸葛亮遠在千裡外,他的命令馬謖可能不聽,趙雲就在他身邊,怎麼可能讓他犯這樣的錯誤?」

    馬休點了點頭:「沒錯,聽說馬謖已經跟趙雲鬧翻了,聽說趙雲帶了千多名白耳兵與馬謖拆了夥,自顧在山下紮營,不肯上山。」

    「這是探子探到的?」胖子語氣裡盡是狐疑。

    馬休點頭道:「天眼與蟻圖探回來的情況也是一樣,蜀軍已經上了山,看那數量,除去趙雲帶走了千餘人馬,其他的都在山上。」

    胖子眯起了眼睛,道:「俗話說打仗要看天時地利人和,蜀軍滿打滿算,兵馬還不過萬,光人數上就差了我們一倍,現在又上了街亭山,連地利都輸了……馬謖還年輕,想死也不必急啊。」

    「爺怕他是誘敵之計?」馬休剛把話說完,又自個搖頭否定:「不可能,我們只要包圍街亭,用不到兩天,蜀軍斷了水,自然就得投降。這方圓百里我都用天眼與蟻圖瞧過,根本沒有其他蜀軍存在,若真是誘敵,我軍包圍了街亭,誰來打我們?」

    面對東吳上萬大軍,趙雲那千名士兵不過杯水車薪,起不了作用,街亭附近藏不住人,如果真是誘敵之計,諸葛亮從最近的關卡派兵到達街亭棧道也要四天。

    四天,夠馬謖死上兩次了。

    這件事,怎麼聽都覺得是計,胖子一手捂著腦袋,忽然靈光閃現,趕忙問道:「老子抓回來那個羅馬人,拷問過沒有?」

    如果馬謖手上的羅馬人,也有像德魯依或是亡靈法師這樣的貨色,未嘗不是個原因。

    馬休搖頭苦笑,道:「那人是個刺客,雖然在戰場上多話了點,該有的素養還是有的,抓回來沒多久,他就咬舌自盡了。」

    咬舌自盡?那長舌鬼刺客,怕是不小心咬到的吧?

    好不容易想到的線索又斷了,胖子不由得歎了口長氣,兀自傷著腦筋。

    「胖爺的顧慮,小子想過了,朗尼那夥人就在後營,他們說,羅馬教皇手裡只有三支武力,分別是白晝劍士、黃昏法師與黑夜刺客三支。」

    「沒有其他兵種?」

    「沒有了……應該。」馬休凝神細想,半晌後說道:「就連天眼帶回來的畫面裡,山上的羅馬人也都是劍士打扮,再無其他。」

    所有可能都給斷了,難道真是老天註定,馬謖非命喪街亭不可?

    一時間,胖子沉默無語。

    「胖爺,咱們現在是怎麼打算?」

    深深吸了口氣,胖子腦袋裡想的,都是當初馬鐵兵敗被俘後的慘況。

    即便這真是個機會,也不能拿兄弟來冒險!

    心一橫,胖子開口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在老子沒想通之前,咱們按兵不動!」

    不發兵,胖子倒要看看,這出「揮淚斬馬謖」,是要怎麼演出來!

    「按兵不動?胖子,這可不像你啊!」

    聽到這聲音,胖子一喜。

    是鳥叫啊!

    吳都,建業。

    皇宮裡,宮女與太監們在領班太監的指揮下,正忙著應付一場筵席。

    這場宴,款待的是四大世家家主。

    四大世家先前飛揚跋扈,現在虎落平陽,照說,這該是場鴻門宴才是。

    但出人意料的是,宴會上,孫和絕口不提四大世家敗戰之罪,甚至他還特地對戰死沙場的朱桓加封了冠軍侯一職,同時承諾繼位的家主朱然,會親自主持朱桓的葬禮喪事。

    「朱家生生世世,必不負皇上恩情!」

    看到朱然感激涕零,指天跪地的發誓時,陸康徹底認栽了。

    甜棗與大棒齊下,恩惠跟威壓並施,孫和小小年紀就有這般禦下之術,他們陸家要再不識相,恐怕離滿門抄斬也不遠矣。

    陸康一時間心灰意冷,索性灌起了酒,一場筵席下來,他喝了個酩酊大醉,也算是賓主盡歡。

    這場酒宴吃了個把時辰,直到禦書房外,領班太監挨個挨個的把這些高官大人們都送走後,才算有個了結。

    「這些讀書人啊……還是當官的呢!」

    說話的領班太監正是當日伺候太皇太后聽戲的小三子,他看著這夥讀書人走路一搖三擺,心底正好笑著,身旁一個小太監湊前就與他說道:「三公公,下人們說,那小妖人來了,正在偏殿裡等皇上呢!」

    聽到「小妖人」三字,小三子笑吟吟的臉立刻鐵青,一巴掌就把小太監扇倒在地。

    他低下頭,壓著聲在小太監耳旁,一字一字的說道:「給咱家把話傳下去,你們平日怎麼嚼舌根,咱家不管,但這話要是皇上或太后聽到,包你們抄家滅族,家裡連只雞都不會留下!」

    小太監給這巴掌扇的眼冒金星,剛想起身,聽到領班太監這麼說,又嚇得軟了腳,連忙說道:「公公饒命!小的聽下人們這麼喊才會一時口誤,是我嘴巴賤!是我嘴巴賤!」

    小太監抬起手,一個又一個的巴掌就往自己臉上扇去,沒多久,禦書房裡就傳來個聲音:「小三子,外頭是怎麼回事?」

    聲音裡有些惱火,怕是給巴掌聲吵著了,孫和一跨出門,一臉怒意的看著地上坐著的小太監跟那小三子。

    小太監低頭顫抖,那磕頭的方向雖是向著孫和,卻也把小三子給包含進去了。

    小三子退開一步,道:「稟皇上,下人不懂規矩,奴才已經教訓過了。」

    「得了!教訓人的事以後別在朕旁邊做,看了煩心。」

    「是!皇上!」

    小三子一應聲,那小太監也算機伶,連忙磕頭叩謝皇恩。

    孫和正要轉身回房,小三子趕忙攔道:「對了!皇上,小周郎正在偏殿求見,是不是讓奴才召他晉見?」

    「他來了?怎麼不早說!我……朕這就過去,不用宣了!」

    三步並兩步,孫和的腳步越走越快,光看皇帝這副猴急的模樣,小太監就是個瞎的,也猜的出那小周郎有多得寵,領班太監說的沒錯,誰要真得罪了這人,恐怕宮裡也待不下去了。

    孫和急匆匆來到偏殿,正要進殿,就見小三子隨侍一旁,準備與他一同入內。

    皺了皺眉,孫和擺手吩咐:「下去吧,有事朕會喚你過來。」

    「是!」小三子面無表情。

    聽說小皇帝與這妖人見面時,完全不讓旁人隨侍在側,不知兩人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想起了太皇太后的吩咐,見左右無人,小三子連忙把耳朵貼上了門房,凝神偷聽。

    「咦!孫大哥你氣血翻騰,方才動怒了?」

    這聲音聽起來稚嫩,便是下人們說的小妖人無疑,小三子嘴角一笑,這人果然有點本事,連孫和情緒有過起伏都能清楚掌握,太皇太后的擔心不無道理,小皇帝是國之棟樑,可不能讓這些邪魔外道用些花言巧語給欺瞞了。

    小三子從懷中拿出紙筆,便要把裡頭兩人的對話抄下,好當做呈堂證供,可孫和接下來一句話,差點讓他把手上的筆給扔到了地上去。

    「哼!那幾個不長眼的敢在背後說賢弟壞話!下次再讓我聽到,一定割下他們的舌頭喂狗!」

    敢情底下人傳些個什麼話,孫和早聽明白了,方才會動怒,還是嫌小三子罰的輕了?小三子咋舌不已,正要讚歎孫和修養好,就聽裡頭大笑:「大哥現在修養大進,比起以前動輒賜死,遷怒殺人,好上太多了。」

    「嘿嘿!賢弟說過,想做個明君,就要有容乃大,你說過,宰相肚裡能撐船,哥哥是做皇帝的,怎麼能給個宰相比下去?」

    若是胖子在此,下巴肯定會掉到地上。

    宰相肚裡能撐船,這話可是後人用來讚譽宋朝宰相王安石的,胖子都還沒用,竟給人捷足先登了?

    「哈哈!大哥好氣度!其實下人們也沒說錯,依我這年歲,照理說該是在繈褓中牙牙學語的年紀,可我非但與十多歲的娃兒一般大小,腦子裡更是裝了不少稀奇古怪的玩意,說是妖人,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去!賢弟,別理會外面的閒言閒語,你是文曲星下凡,是老天爺派來幫大哥統領江山的,自然與別人不同,別跟那些俗人一般見識!」

    「好了,咱們不談這個,說說正事吧……大哥,你可是照我說的款待了四大世家,還封了朱桓的官?」

    聞言,門外的小三子又是一抖。連皇帝封官都敢出主意,這小妖人偏袒四大世家,定與四大世家有些關係。

    門裡,孫和沒好氣的回道:「封了封了!我還答應了朱然,給他那死鬼老爹主持喪禮……穢氣。」

    「大哥,禦下之術,莫過恩威並施,何況,封個死人當侯爺,既不用發餉也不必耗糧,換來朱家對你死心塌地,這可是千金都買不到的呀!」

    小妖人不是給四大世家護航?

    小三子在外頭聽出了點味道,只是宮廷鬥爭,這水實在太深,他不過才學懂寫字,還琢磨不出個道理,只得一五一十的把對話寫下,好讓太皇太后自個去評斷。

    他剛把話寫下,就聽孫和沒好氣的說道:「得!這話你說過上百遍,我都聽到煩了!你知道的,大哥只是氣不過……你看四大世家平日是什麼德性?個個驕蠻跋扈,大哥政令一下,他們若不滿意,還能七折八扣,最後回我個什麼不順民意,政令難行!」

    聽孫和氣的連聲音都在顫抖,小三子也是義憤填膺,後悔當日收了陸康的銀子,他這人雖然貪財,但到底是誰賞的飯吃,他心底是清楚明白。

    於是,寫到四大世家的壞話時,小三子又自個加了幾筆什麼四大世家三餐要吃七頭豬八隻羊九條牛,這才稍稍解氣。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四大世家的問題由來已久,從朝廷京官到地方父母官,十個有八個是四大世家的子弟,想一次解決這問題,肯定會動搖國本,絕非明智之舉,大哥千萬要忍耐。」

    「知道了!我這不就是在忍耐嗎?好了!別說這些老傢伙了!前線那裡怎麼樣?有消息嗎?」

    孫和這話一問,小三子立刻犯了為難。

    這話再往下聽,恐怕就是東吳軍機,老佛爺可沒叫他聽這個,他正犯難著該不該繼續抄下去,突然一愣。

    不對!軍機大事,前線消息,不都是解煩軍的責任嗎?皇上幹啥問這小周郎?

    還有,先前皇上說那四大世家的惡行惡狀,顯然也不是在朝廷上發生的事,皇上又怎麼知道的?

    壓著心底好奇,小三子動著筆,把裡頭的一字一句仔細的記下。

    「我們手邊的消息,我已經給龐統送了一份過去,他人也到了胖子那裡,接下來……就看他們的造化了。」

    把這些事告訴孫和,又何嘗不是想看他的造化?

    房裡頭,小周郎一雙小眼睛盯著門邊,眼底盡是笑意……


第四章 作賊的喊抓賊

成都,丞相府。

    膳房裡,黃月英泡好了蔘茶,正準備給諸葛亮送去。

    這時的日頭正大,平日這個時候,都是丞相府最忙碌的時候。

    諸葛亮自受傷以後,大權下放,表面上管的事變少了,可實際上,不少官員遇到解決不了的問題,還是會往丞相府裡跑。

    來的人一多,諸葛亮說的是口乾舌燥,這盅參茶,是給他生津止渴用的。

    只是今日的茶裡,少了幾味解渴的藥材,究其原因,與丞相府裡空蕩蕩的景象脫不了關係。

    已經有好幾日,沒有人來找諸葛亮商討政事了。

    黃月英捧著茶盅,才剛到書房外,就聽到了裡頭的歎息聲,她連忙推開房門:「公子喝茶。」

    取過茶,諸葛亮搖搖頭,閉目養起了神。

    見諸葛亮連茶都沒心情喝,黃月英纖手搭上男子的肩膀按捏筋骨,半晌後才輕聲說道:「公子別憂心,相信朝廷裡的諸公大臣,很快就能知道你的心意了。」

    丞相府之所以門可羅雀,原因,諸葛亮是知道的。他輕搖手上羽扇,好一會後才睜眼,道:「大臣們的反應,我早有預料。蜀漢以大漢正統自居,魏蜀吳三 國裡頭,我們應當是最不能容忍異族入侵,外患為禍的,現在與司馬昭聯盟,跟鮮卑外族攜手,他們會有這種反應,實在情有可原。」

    在與司馬昭結盟的事上,諸葛亮的強硬態度,不僅惹惱了徐庶,就是馬良、法正,朝中一班文武大臣也都對此反感。

    現在他們只是透過不與諸葛亮往來,以表示心中憤慨,要是時間一長,只怕連彈劾的奏章,都會送到劉禪面前。

    黃月英是親手把信跟錦囊交給馬謖的人,諸葛亮會遭遇什麼下場,她不會不知道,見諸葛亮為此傷神,她不禁心疼:「朝廷諸公真是……公子一心為蜀,都願不顧名聲,擔此?名,他們還要落井下石,實在是……」

    黃月英嬌聲責?,到後來似乎是真給氣到了,一時說不出話。

    諸葛亮端起茶,抿了一口,放聲寬慰:「月英,別操心,我既然知道會有這樣的下場,早就備妥對策,這幾日會傷神,只是心中捨不得罷了。」

    照顧諸葛亮的飲食起居,又擔任諸葛亮的送信差兵,黃月英早從一些蛛絲馬跡裡,猜出了諸葛亮接下來的打算:「公子……捨不得馬謖?」

    諸葛亮又歎了口氣,道:「幼常機敏過人,平素又具才名,我曾經不只一次想過,收他做為入室弟子。」

    見不得諸葛亮心疼,黃月英插嘴便說:「公子若是捨不得,另外派人去取代馬謖不就行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現在把人調回來,不僅打草驚蛇,還會後患無窮。」

    戲已經演了一半,沒道理中途換將,何況除了馬謖,還有誰能勝任這角色?

    想到前幾日的戰報裡,馬謖信裡雀躍的說著,等前後夾擊的計謀成功後,他便可揮兵東吳,趁勢拿下合淝,討回荊州。

    那股興奮勁,看在諸葛亮眼裡,實在是諷刺的可以——只是為了劉備遺願,為了蜀漢大業,再諷刺,諸葛亮都得作上一回。

    他一口一口,慢慢的把參茶喝盡,就像在喝馬謖的送別酒一樣。

    看著諸葛亮的舉動,黃月英沒有再插嘴,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諸葛亮既然知道後患無窮,想必他心裡早有決定,這幾日的猶豫不決,或許,只是在替馬謖惋惜罷了。

    「好了!月英你幫我把黃敘找來吧!」

    街亭棧道,蜀軍大營。

    戰報送回成都已有好幾日了,可馬謖卻遲遲沒收到回文,對此,他心底是有幾分擔憂。

    但這些擔憂,都被諸葛亮在他心中的巨大形象給壓了下去,「諸葛孔明」四個字,不只是個名字,還是勝利的象徵。

    這次出征,諸葛亮給了馬謖三個錦囊,前頭兩個已經開啟,剩下的這個,是諸葛亮留給馬謖保命的。

    小小一個錦囊,就能救人一命?

    若是別人,馬謖只怕會嗤之以鼻,但這是諸葛亮給的,馬謖相信,真要有個萬一,這絕對是他的保命符。

    就在他心裡猜測著東吳何時上鉤,諸葛丞相的援兵又躲在何處時,大帳外頭,趙統巡視完營地,揭簾而入:「先生!我剛從摩天嶺回來,吳軍似乎仍無動靜。」

    用上「似乎」二字,代表趙統也不敢肯定。

    深更半夜,街亭山上雖然能察覺整個戰場的動靜,但入夜後黑燈瞎火的,誰都瞧不見誰,趙統也只能從吳軍營地裡燃起的燈火,說出個大概。

    「不要緊,街亭棧道難行,吳軍真要圍山,不會選在半夜進行的。」

    馬謖臉上輕笑,試圖放鬆自己緊張的情緒,說了個讓趙統放心,讓自己安心的理由。

    趙統也是識相,他知道從上街亭開始,他們便是走在鋼索刀尖上,任何風吹草動都能讓人膽顫心驚,他刻意放聲笑道:「其實東吳哪時圍山都沒關係,丞相神機妙算,必然已藏好伏兵,等著東吳上鉤了。」

    「正是!」

    馬謖嘴角扯起的笑容,仍透露著他對諸葛亮的強大信心。

    他才想再說些鼓舞士氣的話,帳外,衛兵已匆忙來報:「將軍!營外有傳令兵求見,說是趙雲將軍派來求援的!」

    趙雲派來求援,這表示,東吳圍山了!

    馬謖驀地站起,趕忙說道:「那你還不把人帶上來!」

    「這……將軍!那人說他匆忙前來,只奉了趙雲將軍的口喻,由於沒有信物,屬下不敢貿然放他進來。」

    莫非是來詐營的?

    馬謖與趙統對視一眼,道:「綁了他手腳,再讓他進來。」

    馬謖輕哼一聲,正想讓趙統派人去山下確認趙雲部隊的安危,就聽到營帳外頭有人高喊著冤枉。

    「冤枉啊!誰說我沒帶信物的?我腰間系的不就是趙雲將軍的配劍!這還當不成信物嗎!你們快放開我,山下的弟兄們就快擋不住了!」

    聽到來人真有信物,第一個竄出營帳的不是馬謖,而是趙統——他爹的青釭劍和盤龍槍,向來是不離身的!

    趙統一出大帳,抓著那人腰間配劍就叫道:「真是爹的青釭劍!不可能,爹怎麼可能拿隨身兵器給你當信物!傳令的權杖呢?」

    那傳令兵長的是方頭大耳,一副無辜模樣,見著趙統立刻激動嚷道:「少將軍!咱們在山下遇到了夜襲,東吳軍成千上萬,有不少兄弟已經死在吳狗的刀下了!你們快點發兵去救啊!」

    這人亂喊一通,內容雜亂無章,儼然不是正格傳令,趙統疑心一起,寒聲問道:「怎麼是你作傳令?爹身邊的王屹呢?」

    「少將軍!王屹已經給吳狗殺害了,就連他身上權杖都給吳狗搶了去,趙雲將軍怕東吳假傳旨令,所以才會把隨身兵器當作信物,叫我趕緊上山求援,再晚,就來不及了!」

    這話說的是合情合理,加上有趙雲兵器佐證,趙統臉上的焦急,說明他已信了八分,身後,馬謖接過青釭劍,端詳一會後,便與侍衛說道:「放人,進帳再說。」

    為免人多嘴雜,馬謖只讓趙統與那傳令入帳,他大步跨入帳中,一轉身,青釭劍猛然出鞘,刀鋒恰恰架在那傳令的脖子上。

    馬謖沉聲喝道:「說!誰派你來的!」

    那傳令突然遭難,雙腿一軟,坐倒在地後便喊道:「將軍!你可別認錯人了,我是趙雲將軍麾下的,不是什麼賊人啊!」

    從那傳令的動作表情上,看不出有什麼奇怪地方,馬謖暗忖,這人若不是演技精湛,便是趙雲真派人來求援了。

    想到這裡,馬謖收劍回鞘,趕忙說道:「小將軍!馬謖在此得罪了,不知道山下情況如何?你們沒遇到丞相的援兵嗎?」

    聽到援兵,傳令眼裡閃過一絲莫名的神色,搖頭說:「丞相有援兵?

    在哪裡?我們沒看到啊!」

    「在……」

    馬謖剛張口要說,但卻怎麼也接不下去,援兵到底在哪,他心裡也沒個底……

    身旁,趙統不禁急道:「先生,看來丞相怕是算錯了時機,援兵趕不及了,咱們不如聚集山上兵馬,殺到山下救人!」

    「這……」馬謖沉吟了一下,道:「街亭棧道難行,上下山都只有一條路,吳軍只要掌握下山隘口,我們貿然下山,也是死路一條!」

    趙統當然知道這道理,只是父親趙雲把隨身兵器都送來當信物,足見情況危急,他一時慌張,不知如何是好。

    見到趙統坐立難安,馬謖沉聲說道:「為今之計,只有照原訂計畫,等丞相援兵一到,我們裡應外合,才有辦法殺退吳軍,救出趙將軍。」

    聽到馬謖口口聲聲說著援兵,那傳令突然插嘴問道:「將軍,您說的援兵,現在到底到哪裡了?我怕山下的弟兄會撐不住啊!」

    馬謖終於歎了口氣,道:「這個……我也不知。」

    傳令兵瞪大了眼,不敢相信得到的會是這種答案,他搖搖晃晃,顫聲說道:「沒有援兵,山下的弟兄們一旦失守,這街亭山豈不是要淪陷了!」

    傳令兵說的,是最壞的情況,卻也是最有可能發生的情況。馬謖定了定神,道:「丞相不會讓我們白白送死的……」

    想到諸葛亮,馬謖忽然想到懷中還有一個錦囊:「對了,你們等等!」

    從懷中取出三個錦囊後,馬謖將其放在桌上,依次排列。

    趙統見諸葛亮仍有後著,這才稍稍寬心:「先生,丞相仍有交代?」

    「不錯!」

    馬謖急匆匆的拿起最後一個錦囊,一攤開裡頭裝的紙條,他的臉色不禁慘白,一如那張紙條一樣。

    白紙上,什麼都沒寫。

    馬謖忽然覺得天旋地轉,手裡一個不穩,紙條便掉到了地上。趙統與那傳令連忙撿起紙條,不禁面面相覷。

    沒有字?為什麼沒有字?丞相這是什麼意思?

    那傳令兵似乎是不敢相信,拿起了其他兩個錦囊,掏出了紙條看著。

    「為什麼?為什麼?」

    地上,馬謖嘴上喃喃念著的,都是重複的一句話。趙統看著坐倒在地的馬謖,也是啞口無言。

    為什麼諸葛亮要送他們來死?

    只是,馬謖與趙統還沒想通,卻有人已經想通了:「看來龐統的消息沒錯……諸葛亮這次不但要送你們上山,還打算送你們出山了。」

    說話的,是手上拿著錦囊的傳令兵,他的臉隨著聲音,正在溶化中。

    出發前,胖子特地找郭奕學了變形術。

    此時他正小心翼翼的催發著劍丸上的力道,以免變回胖子的時候發生什麼問題——多了條什麼他倒可以接受,少了條什麼可就麻煩了。

    就在趙統跟馬謖驚訝的眼神裡,傳令兵變回了胖子,而那把青釭劍,則在胖子的揉捏下化成一灘鐵水,接著,變回了青龍棒槌的模樣。

    同樣具有如意名號,但如意劍膽比如意金箍棒更加好用,不但能長短粗細,就是想變根按摩棒都沒問題,只是變作其他玩意時,青龍魂兵就喪失了魂兵能力,只是柄普通兵器罷了。

    趙統曾栽在胖子手上,印象特別深刻,他大手指著胖子就喊:「解煩軍統領,黎聰!」

    「怎麼,攀親戚啊!」

    胖子青龍刀抖了幾個刀花,肥軀一振,算是熱身完畢。

    他特地扮成小兵,正是打算入虎穴探個究竟,現在探得了虛實,還不殺人加放火,吐痰兼告官了?

    青龍刀一揚,無邊殺意立刻蔓延整座營帳,胖子正想使出十二成功力伺候兩個傢伙,看著出鞘的青龍刀,突然一陣愕然。

    「不對!這兩傢伙加起來都沒個龍將厲害,青龍老祖宗怎麼會出鞘?」

    青龍刀變作其他兵器時,沒有了魂兵的能力,也沒了那老祖宗脾氣,可一旦變回了青龍刀,該有的規矩還是要有,沒有旗鼓相當的對手,它可懶的動手。

    正想著青龍老祖宗最近是不是轉了性子不挑嘴,胖子背脊一涼,營帳外頭就襲來一陣腥風。

    「胖子!你來的正好!」

    這年頭,見到胖子會興奮到喘氣叫好的,通常都跟他有仇居多,胖子一轉身,青龍刀就給他逼出了寸寸刀芒。

    「當!」

    可惜,只有青龍刀,沒有青龍斬,這刀的威力,不足以砍傷眼前這人。

    「黃敘?」

    「黃敘!」

    帳裡三人不約而同的都叫出了來人的姓名,只不過馬謖兩人是喜出望外,而胖子則是樂極生悲。

    望著黃敘,胖子撇了撇嘴,道:「諸葛賤人真算的這麼准?」

    黃敘沒有回答,嘴角揚笑,兩手一舉,魔焰立刻佈滿全身。血麒麟與他似乎是更為融合了,黃敘的整只手臂已是佈滿鱗片。

    「你死後,我會告訴你的!血盆大口!」

    「胖子!姑奶奶會了!黃敘這招是爪功,你小心他手上指甲,有毒的!」

    武伶玉話剛說完,黃敘就像只千年僵屍,手指前頭的指甲硬生生長出了一截,看上去湛藍的發亮。

    「你個大熊貓,黃敘嫌畜生做的不過癮,還跑去做僵屍?老子今天要不解決他,就枉費我在廬江大宅裡學成的天下第一道術了!」

    當然,胖子壓根就沒學到什麼抓鬼法術,見黃敘來勢洶洶,胖子立刻運起形意拳的蛇步迷蹤退開。

    只是不管他腳下蛇步怎麼走,黃敘雙臂來回揮舞,就像血盆大口裡的兩根利牙,讓胖子始終走不出黃敘雙臂所圍。

    雖然有血骨在身,百毒不侵,但沒有虎須怒張防身,胖子的胸前立刻被開了兩道口子,鮮血直流。

    「虎須怒張呢!青龍斬呢!使出來啊!」

    黃敘等這一日,已經等了好久,忍不住樂的張狂大笑。胖子心底也不氣惱,這傢伙擺明瞭要玩死自己,若是用了本命技,只怕死的更快。

    只是,沒有本命技,單憑胖子從劍關修來的刀法,也許能殺殺鄧芝這種剛入門的龍將,但對一隻腳已經踏入天人的黃敘,是絕無可能。

    忍著氣,胖子腦袋瓜裡,正想著怎麼開溜,只是黃敘接下來的話,則揭開了惡龍的逆麟。

    「今天,我要砍斷你的手腳筋,讓你跟那傢伙一樣,一輩子做個廢人!」

    聞言,胖子臉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他淡淡的問道:「誰是廢人?」

    黃敘笑的更是倡狂:「馬鐵那傢伙,連吃飯都不能自己動手了,還不算廢人?」

    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突然出現了。

    青龍刀配上青龍斬,整座營帳像是給胖子發出的殺氣灌飽了,不斷的向外擴張,彷佛要炸開了一般。

    營帳外,蜀軍士兵早已察覺不對勁,只是他們一將簾帳掀開,立刻會被裡頭洶湧而出的刀氣殺傷,帳外,侍衛們看著斷手斷腳的同袍,不知該如何是好。

    面對胖子的滔天殺意、青龍刀的無邊威能,黃敘面不改色,臉上掛著的,依舊是放肆的笑。

    因為,胖子臉上的七孔,已經流出了一條條的血痕。

    胖子必須刻意壓抑劍丸的力量,讓青龍斬不會潰不成形,只是,劍丸順勢而為,它會引導胖子內力的流向,與劍丸作對,無異於是在與自己一身的功力作對。

    胖子打胖子,不管怎麼說,痛的都是胖子。

    見胖子的青龍斬就要潰不成形,黃敘腳步一跨,那招血盆大口,就要把胖子咬的皮開肉綻:「胖子!你也有今天?我這就砍了你的手,看你下半輩子怎麼用刀!」

    就在利爪要把胖子整只手腕卸下時,胖子猛地抬頭,驚雷一般的吼道:「你放屁!虎賁!」

    黃敘耳膜一疼,給胖子的音煞灌的頭昏腦脹。天人之身,應該對音煞不痛不癢,沒想到,他卻吃足了苦頭。

    黃敘捂著腦袋接連退了幾步,他勉強睜開了眼,盯著胖子的一舉一動。

    胖子陰森冷笑,望著黃敘的模樣,頗有些陰謀得逞的味道。

    「怎麼可能……」黃敘一臉愕然,失聲喊道:「莫非你體內的劍丸已經解了!」

    胖子露出雪白牙齒,笑道:「你說呢?」

    「不可能!你不可能解去劍丸禁制!」

    「不信?你可以再上來試試。」胖子壞笑。

    要是黃敘真聽了胖子的話,上前試試,只怕胖子當場就得舉白內褲投降。

    剛才胖子壓抑許久,終是扛不住劍丸壓力,一招青龍斬就要潰不成形。

    只是,就在青龍斬即將崩潰時,胖子忽然發現,劍丸引導的內力流向,經過的穴脈恰恰是施展虎賁的穴脈。

    胖子臨危變招,虎賁一吼,立刻發揮奇效。

    劍丸,本就是用來增添本命獸技能的玩意,只要使的對路,本命技立馬能增添幾倍威力,就連只對龍將有效的虎賁,也能吼得黃敘是找不著北去。

    一招得手後,胖子打蛇隨棍上,他吐了幾口血以後,反而冷靜了下來。

    不是每次都有這麼好的運氣,能夠變招變的恰到好處,繼續打下去,最後躺下的,肯定不會是黃敘。

    既然如此,三十六計走為上策,他與黃敘虛張聲勢,就是要找機會開溜。

    黃敘見情勢陡變,想到了諸葛亮交代他的任務尚未完成,本想上前一試的心又收了回來。

    一旁,馬謖見黃敘落得下風,趕忙說道:「黎聰,休得倡狂!現在丞相援軍已至,山下吳軍已不足為患,我這就把護衛們叫進來,即便你是有三頭六臂,也是插翅難飛!」

    馬謖這番話,提醒了在場眾人,胖子再橫,也橫不過山上近萬兵馬。

    看到馬謖那番得意神情,胖子巴不得把青龍刀變成一根狼牙棒,好塞進他臭嘴裡省得他多話。

    要是真讓外頭的士兵闖進來,胖子的花花架子立刻就會穿幫,到時候黃敘再來幾次血盆大口,他連渣都別想剩下。

    馬謖見胖子面色不善,心裡不禁更加得意,嘴一張就要喊人進來,只是他剛喊出「來人」二字,接下來的話,卻怎麼都說不出來了。

    就見黃敘一轉身,兩手分別掐上了馬謖與趙統的咽喉!

    馬謖滿心不解,眼神驚懼的望著黃敘。

    「對不起……丞相交代,今晚你們倆非死不可!」

    胖子還沒搞懂這是怎麼回事,就見黃敘指尖一刺,馬謖二人登時斷氣。

    臨死前,馬謖像是想通了什麼,掙扎著要從黃敘手裡掙脫。

    只是他的性命就跟他的夢想一樣,還沒名揚四海,傳遍天下,就已經在這小小的街亭山上,燃燒殆盡。

    胖子還沒反應過來,黃敘已經在大帳一邊開了道縫,鑽了出去。

    「來人!有刺客!」

    作賊的喊抓賊。

    黃敘一出大帳,立即施展捷豹身法遁走,他一邊走還一邊喊,蜀軍士兵沒看見他人,卻清楚聽見了抓刺客的聲音。

    胖子杵在大帳裡,只是愣道:「媽的!今晚的事是一件比一件玄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第五章 心如蛇蠍

成都,昭烈殿。

    大殿上,被人戲稱為扶不起的阿斗,如今已是蜀漢國君的劉禪,正高踞龍椅上,望著昭烈殿的匾額發呆。

    匾額上頭,寫的是正楷的「昭烈」二字。

    這大殿本來不叫昭烈殿,是劉禪最近才叫人去改好的,改這個名字,是為了紀念他死去的老爹,蜀漢昭烈帝劉備。

    劉備對他的好,劉禪心知肚明。他不僅留下了一個大大的江山,一班賢良的臣子,還留給他一個全天下君主都想得到的人才,臥龍諸葛亮。

    因為有諸葛亮,劉禪從未替國事操過心,他不必批改卷宗,不必熟習軍事,他唯一要做的,只有全心全意的支持諸葛亮,贊同諸葛亮做的每件事。

    他,是扶不起的阿斗,如果這輩子有什麼事是他能獨力做好的,恐怕,只有劉備交代的,永遠相信並支持諸葛亮這事。

    這件事,劉禪一直都做的很好。

    反正整個朝廷一向以諸葛亮馬首是瞻,劉禪每天早朝受百官朝拜,聽百官上奏,不過是做做樣子,他一直以為,這輩子可以這樣逍遙自在,直到老死。

    只是,就在剛剛,直諫大夫費禕,出了一道難題。

    當太監喊完無事退朝,劉禪準備要擺駕回宮時,費禕一個箭步,趕在劉禪起身前,將他攔了下來:「皇上,臣有要事稟奏。」

    劉禪一心就想回寢宮歇息,見費禕攔駕,腦門不禁犯皺,只是劉備教過他,即便不懂政事,勤政愛民的樣子還是得裝一下,於是劉禪坐回了龍椅,道:「愛卿有何要事?」

    「臣,要參一個人。」

    直諫大夫的責任,就是在皇上面前揭發那些貪贓枉法,藐視法紀的官員,只是蜀漢立國以來,諸葛亮嚴刑峻罰,肅清吏治,很少有這樣的不法官員。

    這種人一旦給抓到了,不但得殺頭,還得抄家,想到那些將被充公的家產,劉禪不禁來了興趣,好奇問道:「愛卿是要參誰啊?」

    費禕一說出答案,劉禪就後悔了。

    「本朝丞相,諸葛亮!」

    聽到這個名字,劉禪揮了揮手,沒有讓費禕繼續說下去。

    說諸葛亮收賄貪贓,劉禪第一個不信——若諸葛亮要貪,整個蜀漢都會是他的!

    劉禪一扭頭,看向了站在百官前頭的諸葛亮。諸葛亮神態自若,一派無動於衷,好像費禕要參的人,只是恰巧與他同名同姓又同官職而已。

    見諸葛亮毫無動靜,劉禪也不知如何是好,費禕幾次想開口,可沒獲得劉禪允准,也不能隨意造次。

    一時間,偌大的朝廷就這麼安靜了下來,不只費禕尷尬,劉禪也是為難。

    隔了好一會,諸葛亮才開口道:「皇上,費禕大夫等著您讓他開口呢。」

    劉禪如釋重負,既然諸葛亮答應讓費禕說,就讓費禕說吧!

    「好,費禕,有話就說……不過朕要提醒你,沒有證據、子虛烏有的事情,可不能亂說啊。」

    從「愛卿」變成了「費禕」,劉禪的偏袒,瞎子都看的出來。

    只是費禕並不在意,他從袖裡起出個摺子往上一遞,大聲說道:「皇上,蜀漢自立國以來,以大漢正統自居,在大漢領土內保護漢族子民,照顧百姓生活,是我等職責所在,責無旁貸。

    「可如今丞相諸葛亮與司馬昭結盟,司馬昭狼子野心,不但引鮮卑異族入關,欺壓我漢族百姓,還找來羅馬番邦屠殺大漢子民,丞相大人非但不阻止,還為虎作倀,派遣軍隊前去助陣,實在有辱大漢正統名號,還請皇上治其罪名,以護蜀漢聲威!」

    這話說的擲地有聲,有辱國號的大帽子,就這麼給諸葛亮扣了上去。

    只是,費禕話一說完,劉禪就覺得這傢伙倒楣了。

    往常,諸葛亮如果在軍政大事上做了什麼決定,抵觸了官員們的利益,朝廷上就會有這種不長眼的傢伙,出來冒死進諫。

    就像上次,諸葛亮要在各地衙門設立監官,監視地方官是否有收受賄賂的情況,就有不少蜀中出身的大臣反對,這些大臣在朝廷上嚷的大聲,罵的歡快,可諸葛亮不過上了一道摺子,就讓這些人乖乖閉上了嘴。

    摺子上,都是這些人貪污收賄的紀錄,諸葛亮本來想給他們個機會,他們卻不懂得把握,等摺子一上,他們一個個都是人頭落地,哪還有嘴巴能說三道四呢!

    劉禪笑吟吟的看向諸葛亮,等著他的回覆,可意外的是,諸葛亮居然閉上了雙眼,一副疲憊的模樣。

    這……該如何是好?劉禪一時間不知所措,只得望向法正、馬良。

    兩人垂著頭,同樣不發一語。

    難道,他們也贊成要定諸葛亮的罪?

    劉禪猜不出這班大臣到底玩的是什麼把戲,杵在那裡,一時間無言以對,憋了許久,才憋出了句話:「諸位卿家,都覺得該拿諸葛丞相問罪?」

    沒有人給出答案,可是,沉默雖不代表贊成,也絕不會是反對。

    怪事!劉禪越想越覺得這是怪事,諸葛亮在朝為官,一向頗受眾人愛戴,現在無人肯替他出頭,難道真是因為事態嚴重,諸葛亮錯的離譜?

    見到大臣們個個無言,劉禪連想找個人來問話都找不著,他憋的發慌,孩子脾性立刻發作,大手往龍椅上一拍。

    百官之間突然閃出一人,拱手說道:「稟皇上,臣以為問罪或許不必,但請皇上下旨召回前線軍隊,同時讓丞相跟司馬昭斷絕關係,不要再助紂為虐了。」

    劉禪凝神一看,這人他認得,正是諸葛亮一手舉薦的徐庶。

    連徐庶都跳出來反對了,莫非這次諸葛亮真做錯了?劉禪聽完建議,兩眼仍舊是死盯著他的丞相大人,他沒忘記他爹劉備的交代。

    諸葛亮低下了頭,神情憔悴,好半天,他才歎了口氣:「皇上,這次是臣……」

    「報!皇上!軍部送來公文,有百里加急的戰報要呈!」

    正殿護衛硬生生中斷了諸葛亮的話頭,護衛單膝一跪,手上拿的紅漆密函,實在叫人看的刺眼。

    劉禪手一擺,道:「丞相有什麼話待會再說,先看戰報吧。」

    軍機大事,劉禪看著便頭疼,諸葛亮一領命,便從護衛手中接過了密函,開封閱覽。

    信還沒看完,諸葛亮已是臉色大變。

    平素不管聽到任何消息,諸葛亮一向冷靜鎮定,可今天卻一反常態,劉禪雖然傻,還沒傻到連察言觀色都不會,他顫著聲問道:「丞相,發生什麼事了?」

    閉上雙眼,諸葛亮像是不忍聽到這樣的消息,一字一字的說道:「馬謖兵敗街亭,他帶去的蜀兵,都被東吳給滅了。」

    「什麼!」

    整座蜀宮,像是炸開了鍋,張飛脾氣暴躁,頭一個跳出來罵道:「馬謖呢?」

    張飛一副要拿馬謖問罪的樣子,可惜,除非他是閻羅王,否則這輩子,恐怕是拿馬謖沒轍了。

    「馬謖與趙統兩位將軍,都給東吳解煩軍統領黎聰給殺了!」

    諸葛亮一字一頓,說的是分外艱難,張飛才愣了愣,身後馬良大叫一聲,已從諸葛亮手中搶過密函,不敢置信的看著馬謖陣亡的消息。

    張飛一回過神,立刻問道:「不對!有趙雲那廝在,就算是戰敗,要保住馬謖、趙統,也不會有問題才對!」

    這話,諸葛亮沒有回答,回答張飛的,是跪倒在地的馬良:「幼常貪功冒進,是他害了趙統,是他害了自己啊!」

    馬良泣不成聲,諸葛亮見狀,介面說道:「馬謖初戰東吳,因為夜襲得逞,便小瞧了吳軍,他不聽趙雲勸告,擅自引軍上了街亭,說是能更方便的掌握東吳動靜……」

    接下來的話,諸葛亮沒有繼續說下去。

    街亭是什麼地方,見過世面的人多少都清楚,把大軍帶上街亭,就是帶他們去送死。

    張飛聽到這裡,雖是怒火攻心,但見馬良已是痛哭失聲,只得說道:「東吳敢殺我兒郎,犯我邊界,不能白白放過他們!」

    與張飛交好的幾位蜀中大將紛紛出言贊同,馬良頭一低,就與劉禪說道:「皇上,臣弟兵敗街亭,有敗戰之過,臣不敢替他辯解,只求皇上給臣一個機會,讓臣帶兵出征,抵禦吳軍,好將功抵過,替臣弟報仇雪恨!」

    馬良是隨劉備開國的老臣,他這一開口,堂上孫乾、簡雍等人,也只得出面幫著求情。

    眨眼間,情勢逆轉,徐庶才剛勸劉禪要諸葛亮退兵斷交,一封戰報,就讓整個朝野上下與諸葛亮站到了一塊。

    就算這些人仍舊不贊成與司馬昭聯盟,不願看見漢人受蠻族欺淩,現在也被模糊了焦點,徐庶看著朝上眾人,只得搖頭歎息。

    一切,真是太不巧了……或者,是太巧了呢?

    徐庶猛地抬頭,望著諸葛亮一臉哀傷的模樣,只希望,一切不會是如他所想的那樣。

    東吳,街亭棧道。

    黃昏時分,街亭山下,蜀軍原先紮營的營地已經給吳軍佔據,馬休與張任指揮士兵補強著防禦工事,大帳裡,時不時便會傳來胖子的叫囂:「個麼雞!你到底說不說?諸葛亮為什麼要讓馬謖上山?又為什麼派人來殺他?」

    當天黃敘遁走後,雖然給胖子留下了一屁股的爛攤子,但是胖子這身板,打天人是有點問題,但要打凡人,一個打幾百個,也不過是跟打地鼠一樣,都是一槌子的事。

    「你不知道蜀國現在的狀況,當然會覺得奇怪了。」

    龐統煮著濃茶,他們夜襲街亭,整夜沒睡,如果再不泡點濃茶提神,只怕這會他就得趴下。

    「怎麼?蜀國現在什麼狀況?他們不是剛接收了交州,狀況大好嗎?」

    龐統一口一口的喝著熱茶,道:「你知道諸葛亮與司馬昭聯手,西蜀有多少人反對嗎?」

    「反對?他們怕給司馬昭反咬一口?」

    胖子沒受過儒家教育,對他來說,異族番邦與中原人的不同,大概就是洋妞身材好,土妞技巧強之類的,其他倒也沒什麼偏見,是以怎麼都沒想到點子上。

    龐統搖了搖頭:「他們不喜司馬昭引鮮卑入關,荼害百姓。」

    「他們不爽又怎樣?在西蜀,諸葛亮可是一手遮天的人物,誰撼得動他?」

    「一個人當然不行了,但若是一整個朝廷,可就未必了。」

    聽到這裡,胖子恍然大悟:「為了轉移焦點,他殺了馬謖!只要東吳跟西蜀起了摩擦,他要派兵,朝廷上就無人會反對了!」

    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諸葛亮這人的心狠手辣,實在叫胖子望塵莫及。

    更糟糕的是,這樣說來,現在諸葛亮既然沒了內憂,他調轉矛頭全力迎戰東吳,這仗還怎麼打?

    胖子臉色淒苦,雖然他陰過諸葛亮幾次,可要不是有羅貫中大大的《三國演義》撐腰,胖子壓根就不敢跟諸葛亮叫板,這賤人的賤,絕對已達到了神人境界,沒有二話好說。

    見龐統啜飲熱茶,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模樣,胖子心裡就來氣,不禁叫道:「死麼雞,咱們現在捅了馬蜂窩,你打算怎麼辦?」

    「唷,胖子,昨晚你叫我去攔住趙雲的時候,可沒見你這麼擔心啊。」

    敢情龐統是在不滿胖子昨晚讓他一個文官獨自面對趙雲這變態妖怪了。

    可惜,胖子是氣壯了就理直的主,一拍桌就說道:「你他媽還好意思說?老子把姜維、張任留給你,還給了你一萬兵馬,一萬人打一千人啊!

    你真以為趙雲扛得下來?你他媽幹嘛沒事找事,沖上去跟他單挑?」

    正如胖子所說,昨晚,龐統為了減少士兵傷亡,靠著本命火鳳凰,與姜維、張任二人挑上了趙雲。

    當年在長阪坡,趙雲一槍就挑了曹軍十二員將領,龐統這麼做,實在是找死,但龐統不是傻子,他不只是聰明才智與諸葛亮齊名,就連功夫都與諸葛亮差不了太多。

    火鳳凰的本命技能是生命凋零,業火一焚,周遭生機立刻被斷絕,龐統精通火系道術,配合本命火鳳凰出招,更是威力倍增。

    只是,即便有火鳳凰加持,有姜維、張任助陣,龐統想贏過趙雲,仍是妄想——要不是趙雲心系街亭山,擔心他長子趙統的安危,只怕龐統現在泡茶的物件,就是陰間的牛頭馬面了。

    「算了!反正趙雲最後乖乖撤兵,計畫既然成功,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聽到胖子得了便宜還賣乖,龐統怕再說下去,會給胖子活活氣死,茶剛喝完就要起身走人,沒想又給胖子攔了下來:「等等!你還沒說,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

    「差點沒給你氣的忘了正事!」龐統大手一拍額頭:「喏,自己看,這是解煩軍送來的消息。」

    這是方才馬休要龐統轉交給胖子的情報,上頭記載的,是西蜀在正午時候才剛發生的事。

    看著信上的熟悉姓名,胖子不禁奇道:「徐庶被諸葛亮關進了天牢?

    這是怎麼回事?」

    龐統見胖子驚奇,嘴角微微揚笑,道:「你猜。」

    「你這傢伙一肚子壞水,我不猜!」

    「你!」龐統給胖子玩的沒脾氣,想到正事要緊,只得自己開口:「徐庶私通東吳,證據確鑿,所以被諸葛亮給關進了天牢。」

    「私通東吳?哪個東吳?」

    胖子實在不知道自己人裡面誰這麼本事,連徐庶都能給勾搭上。

    龐統一笑:「不錯,他與解煩軍私通,企圖將蜀軍的行軍路線送回東吳,可被諸葛亮逮個正著,才會有此下場。」

    「你他媽在說什麼鬼話?徐庶跟解煩軍私通?他不把我們賣了,胖子就要阿彌佗佛了,徐庶跟解煩軍私通?你玩的什麼把戲?」

    「我就直說了,昨晚我們夜襲街亭之前,我派人到成都去了。」

    「呃,你說動了徐庶,讓他投靠解煩軍?」

    若真是如此,胖子反而為難。徐庶是讓馬鐵慘遭劫難的幫兇,胖子見到他,很可能會管不住自己的手,把他大卸八塊去喂狗。

    幸好,龐統大頭一搖,道:「我可沒這麼本事,何況徐庶要真敢投誠,我還不敢收他呢……我派了幾名文燕,等徐庶下朝時假裝是舊友登門拜訪。當然,這些人很快就被徐庶轟了出來……」

    話說到這,龐統刻意停頓,擺明是要賣關子,可胖子是鬼靈精,這種鬼魅伎倆,怕是連滑頭祖宗韋小寶都玩他不過。

    「你把人派去諸葛賤人的地頭,他怎麼會不知道?那些人一被抓到,身上藏好的通敵密函,栽贓嫁禍的檔書信,就夠徐庶喝上一壺的了!」

    「這都瞞不過你?不錯!徐庶因為諸葛亮與司馬昭結盟的事,與他起了些嫌隙,這才讓我有機可趁了。」

    不愧與諸葛亮齊名,龐統果然也是個賤人,只可惜不能親手殺了徐庶,未免有些遺憾……胖子臉上雖笑,神情仍多少有點落寞:「馬鐵給他們害得什麼模樣,不把他們千刀萬剮,實在難消我心頭之恨!」

    「這個簡單,我已經把徐庶入獄的消息送去給廬江單家村了,單家村上上下下都是徐庶的人馬,他們得知消息,不會坐視不管的。」

    把消息送給單家村的人,難道讓他們去劫獄?胖子聽的一頭霧水:「你是想讓單家村的人救出徐庶,然後我們尾隨在後,再把徐庶抓來殺?」

    「別把我龐士元想的簡單了,殺徐庶,只是其中一個目的。」

    見龐統又在使壞,胖子眉頭一蹙,實在想不出龐統玩的把戲,只得認輸:「好了,我知道你聰明絕頂,有什麼陰招毒計還不趕緊說出來,想把人急死啊?」

    聽到胖子服軟,龐統從鼻孔裡噴了兩口氣,道:「單家村雖然有些人手,但要殺進成都天牢,還遠遠不夠,他們一定會招兵買馬,找些江湖好手助陣,我要你混進去裡頭。」

    「你要我藉機殺了徐庶?那不是一樣嗎?」

    「我不只要你殺徐庶……你不是學會郭奕的變形術了嗎?成都天牢一向由黃忠掌管,你混進單家村人馬,一旦他們得手,你就調轉槍頭殺了徐庶,然後去與黃忠邀功,藉這機會轉換身分,投靠蜀軍……混進諸葛亮身邊!」

    毒!這計果然是毒!若是有朝一日,胖子真混到了諸葛亮身邊……

    光是想想,胖子就爽到要翻過來了。

    「好!看我怎麼把諸葛賤人先姦後殺,再姦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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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59:09

第六章 清如水,明如鏡

吳國太聽戲的館子對面有座酒樓,從上頭的包廂往下看,恰恰可以把陸康父子的窩囊樣盡收眼底。

    包廂裡,龐統一邊斟著酒,嘴裡一邊歎道:「唉!真是想不到!」

    「好端端的,歎什麼氣?」

    一旁,陸遜從窗口見到陸康二人灰頭土臉的跑出戲館後,終於安下了心,他聽龐統歎氣,不由得怪道:「怎麼,沒想到文達還有這一手,連老國太他都能弄得服服貼貼的?」

    龐統邊喝酒邊搖頭,嘟嘟嚷嚷道:「不只他,就連你跟諸葛亮,我都開始有些看不透了。」

    將碗中殘酒一飲而盡,龐統也不拐彎抹角,開口便問:「當初交州之戰,你早知道四大世家的小動作,知道他們想利用孟獲,讓馬家跟解煩軍在交州栽個跟頭,可你什麼都沒說。

    「後來你去信馬休,確定解煩軍有反制之道後,你便什麼都不管,任憑他們去鬧……你到底是何打算?」

    「士元以為呢?」

    陸遜斟著茶。他才不信龐統什麼都看不出來。

    「照我說,你是想以虎制狼。四大世家氣焰囂張,巴不得將東吳大小官員,各處領地都歸其所有,你扶植馬家跟解煩軍,就是想拿他們來壓壓四大世家,是不?」

    陸遜笑了笑,沒有回答,權充默認。

    這個龐統,嘴上說看不透,心裡其實明白得很啊……

    「我雖是陸家的人,但相比之下,我更相信胖子,更相信解煩軍,即便有可能是前門驅虎,後院引狼,但我相信,這頭狼對孫家至少是忠心耿耿。」

    忠心?狼有這種東西嗎?

    龐統搖了搖頭,暗笑這比喻太差。但他明白,有過前車之監,對於胖子,陸遜是放足了心。

    話說到這,龐統索性攤開來說道:「所以交州敗戰,你不會撒手不管?」

    「士元,你啊……分明是幫胖子來探口風的吧?」

    陸遜一語戳破龐統意圖,也不管他臉色訕訕,繼續說道:「當初馬休把計畫送過來時,我會點頭同意,就表示我是支持這決定的了,現在出了事,我自然責無旁貸。」

    龐統今天將陸遜抓到吳國太面前,現在又刻意探了他口風,就是想知道他的想法。

    如今正逢解煩軍落難之時,朝廷裡能幫解煩軍說上話的,就剩陸遜跟龐統,他們倆得口徑一致,說出來的話,才容易有說服力。

    說到底,他們倆會幫解煩軍,不是因為與胖子的私情,而是有著同樣的打算︱︱培植馬家跟解煩軍,好讓他們抗衡四大世家。

    在東吳下層的官員裡,十個有八個是四大世家人馬。這些人裡,不乏才德兼具之輩,但,無才無德卻又貪得無厭的人,更多。

    他們的人從京官到地方官,上下一氣,官官相護,已經從當初支撐東吳立國的頂樑柱,變成了柱子裡的蠹蟲。

    栽培胖子的解煩軍,就是要拿來除蟲的。

    只可惜這算盤卻沒打響,龐統話鋒一轉,歎道:「只沒想到交州之戰,會敗的如此之慘……諸葛亮變了不少啊!」

    「出謀定計,進退之間是更加完美了!」

    「是啊!有了徐庶幫忙,諸葛亮的神機妙算加上徐庶的算無遺策,恐怕日後解煩軍就有麻煩了!」

    陸遜笑了笑,什麼麻煩他清楚的很。想扶植解煩軍,最快的方法就是讓他們立戰功,勝仗打得多了,說話自然就有分量了。

    但現在的蜀軍,明顯不是解煩軍能應付的,龐統話裡一環接一環,看來是別有心機。

    「士元,別拐彎抹角了,我們倆是一條船上的,你我心思相仿,想的都是同一回事。近日我會請張昭先生回來協助,你就不必擔心政務,去解煩軍幫忙吧!」

    結果繞了半天,兩個人想的,都是同一件事。

    小皇帝最近對政務頻頻關切,如今他已十一歲,按律,再過一年,就是小皇帝加冕就冠,正式掌權的時候。

    俗話說天威難測,他們倆今天雖然受皇帝器重,難保到時候得寵的不會是四大世家。可依照四大世家平日的行為,真讓他們上崗當權,對東吳絕對是有害無益。

    巫峽關一戰,龐統要帶兵救援,差點就給他們攔了下來,事後卻又推得乾乾淨淨,這些人壓根就沒把東吳的安危放心上,得趁現在想想辦法才行。

    龐統見陸遜答應,趕忙又倒了碗酒,與陸遜一乾而盡:「好!那都督你就準備好,等著幫解煩軍加官晉爵吧!」

    有了徐庶,諸葛亮如虎添翼。

    那麼,有了龐統,胖子會添了什麼?

    蜀都,成都。

    丞相府裡,諸葛亮手裡,拿著那封急召徐庶回援的密函。他盯著上頭的大印,不知在想些什麼。

    一旁,徐庶整理著交州戰報,抬頭問道:「怎麼?覺得有古怪?那瞿良還不肯招嗎?」

    交州一戰,沒拿下巫峽關有諸多理由,但最重要的,莫過那封要徐庶回兵救援的密信。

    諸葛亮證實過了,這信上蓋的印是瞿良的秘印,寫的字是瞿良的筆跡,鐵證如山,但瞿良卻是打死不認。

    「瞿龔逸的為人,亮也算清楚,這等通敵賣國之事,不像他平日作為。」

    「不用想那麼多了,一,他真是被冤枉的,二,他過往種種,全都是演來騙人的,多少證據說多少話。

    「現在看來,第二種可能,無疑更大。字跡可以模仿,但這秘印都是各官員們貼身收藏的,他又一口咬定,這秘印從未離身……」

    瞿良的話,間接承認了這信就是他所寫的。

    可諸葛亮會有所懷疑,就不是毫無根據。

    他閉眼凝神,半晌後緩緩道:「亮曾聽說,春秋戰國時候,蘇秦、張儀這對師兄弟,曾展現過一種能力,叫做話術,中招之人,會在迷糊之間聽命行事,事後全不記得發生過什麼事情。」

    「蘇秦、張儀?那是多久以前的人了,這種口耳相傳的事,怎麼吃得准呢?」

    「漢武帝時,張儀的子孫張騫,也有這種能力。」

    「好了,總之,你想將瞿良的事先壓著?」

    徐庶催促諸葛亮處置瞿良,不是要落井下石,他是有其他憂慮││瞿良要真是吳國奸細,若不能殺一儆百,時間拖得長了,對蜀軍士氣會產生影響的。

    「反過來想,若是錯殺好人,不也會造成影響嗎?元直先別急,亮會趕緊查明的。」

    心知諸葛亮說的有理,徐庶只得放棄。他取過戰報,道:「這事你上心就行……眼下巫峽關已給東吳守了下來,探子回報,關裡又調來了不少兵馬,除了甘甯的親衛營,還有徐盛的左鋒營,看來想打個回馬槍,很難啊!」

    「五溪寨一戰,東吳傷了馬超、孟獲,三將軍跟黃忠將軍也多少受了傷,這時候要拿下巫峽關,不如先把交州徹底消化再說,元直只要小心,別讓東吳有可趁之機就行了。」

    徐庶與諸葛亮是同樣心思,攻城掠地,最好的情況就是出其不備,現在人家擺明有了防備,硬碰硬,就算真把巫峽關啃了下去,也得咬得牙崩血流。

    「行了!我知道該怎麼做,不必你操心。倒是前幾日北魏司馬家派人過來以後,我派人去打聽了,司馬昭說的全都是真的。」

    諸葛亮微微一愣,語氣裡帶著質疑:「司馬懿真死了?」

    「不錯!」徐庶斬釘截鐵的點頭:「就如司馬昭所說,他是狗急跳牆,才會來跟我們求援的。」

    司馬懿的死,北魏對外說是急病難醫,實際上卻是另外一回事,司馬昭送來的信,批露了一切︱︱司馬家功高震主,曹丕殺了司馬懿還不夠,只怕就要對司馬家下手。

    不過,這一切都是司馬昭一個人的說法。

    諸葛亮停下了手上揮動的羽扇,閉上了雙眼,好似在為司馬懿默哀,手上掐指計算,與賈充推算文王卦的方式,有幾分相似。

    隔了好半晌後,他才睜眼說道:「司馬昭狼子野心,藉著曹丕剷除司馬懿的機會投靠曹丕,取代了司馬懿的位置,現在又怕曹丕回頭會對他不利,只怕北魏就要大亂了。」

    文王神算,觀古知今,諸葛亮為了性命著想,雖然只算了一小部分,卻也推出了大概。

    一旁,徐庶點頭便說:「這麼說,我們是答應借兵給司馬昭,好幫他火上添油了?」

    「要匡複漢室天下,統一蜀漢江山,這是個契機。鷸蚌相爭,漁翁得利,這機會實在難得,只不過……」

    「只不過要等司馬昭揭竿起義,跟曹家正面交鋒,徹底決裂後,我們才會出兵對吧!你是想逼司馬昭動手,免得中了他們的計!」

    「呵呵!元直真是玲瓏心,一點就透。司馬昭想跟曹丕對抗,除了造反,沒有第二條路。但反過來想,若這是北魏計謀,司馬懿壓根就沒死,只怕我們派去相助司馬昭的士兵,就成了司馬家的功勳了。」

    徐庶搖了搖頭,笑道:「唉!我看不論是誰,想從你這占點便宜,都是癡人妄想啊!」

    「元直忘了,胖子黎聰不就是一個嗎?」

    「提到他我可想起來了,你那煉製靈人的法術有瑕疵啊!馬鐵的神智沒有完全被抹去,沒想黎聰死到臨頭,卻是給馬鐵救了。」

    徐庶會漏算這一點,就因為靈人是諸葛亮煉製的,他對諸葛亮,實在太有信心。

    見徐庶一臉惋惜,儼然是把胖子當成了心腹大患,不除不快,諸葛亮不由得歎道:「煉製靈人不是將人的神智抹去,而是壓抑……亮實在低估了黎聰,看來他對待屬下也是很有一套,才會讓馬鐵對他如此掛念。」

    「這麼說,馬鐵是真復原了?唉!這次不但沒殺著黎聰,還放了個馬鐵,這人可是他左臂右膀,我們是放虎歸山啊!」

    「未必!神智回復只是一時,除非黎聰找著方法,否則馬鐵醒來以後,依然是六親不認,神智全失。」

    徐庶聽到馬鐵形同廢人,不由得喜道:「好極了!這煉製靈人的方法,只有老師跟你知道,黎聰這次有得頭疼了。」

    頭疼?諸葛亮沒有這麼樂觀。

    徐庶恐怕是忘了,他們的老師司馬徽,雖然學究天人,具有仙師之名,但其實,有個很糟糕的嗜好……

    「小子,夠不夠膽跟我賭一把!」

    如果不是聽過龐統的形容,不是經由水鏡山莊的弟子引薦,胖子絕不相信眼前這個糟老頭,就是培養出龐統跟諸葛亮這種怪物的人。

    龐統說,司馬徽會有「水鏡先生」的外號,不是取自清如水,明如鏡,而是因為他幼時好賭,常賭得家裡連粒米都不剩,只能喝水度日,常賭得家徒四壁,那牆壁上連根釘子都被拔掉,光滑的跟面鏡子一樣,所以,才叫做水鏡先生。

    也或許是年輕時候輸的太慘,等司馬徽腦袋精明了,功夫大成了,就……更愛跟人賭了——贏錢,總是比輸錢更吸引人。

    只是胖子沒想到,他來求司馬徽醫治馬鐵,得到的不是閉門羹,而是一個賭約。

    「想怎麼賭,仙師請說。」

    「你跟我徒弟打一場。你贏了,我告訴你治療馬鐵的方法,你輸了,留下這屆四大宗派的名號,還有那塊山宗令。」

    顯然,司馬徽的門人在黃敘的死亡之組裡中箭落馬,沒能晉級成功,司馬徽現在這麼做,是想來個會外加賽,額外插花了。

    胖子清楚,要是輸了這場,看上去不過輸了塊權杖,少了個稱號,胖子連塊肉都不會掉,但萬一給于吉知道了,他肯定是小命難保。

    司馬徽分明是要他賭命!

    可為了兄弟,就算賭的是女人,胖子頭都不會縮一下。

    「好!仙師一言九鼎,要是輸了,可別反悔呀!」

    「呸呸呸!你這傢伙吃了劍丸還想……哎呀!反正你別觸我黴頭,老夫自神功大成以後,除了輸給諸葛亮那小子幾次外,可就從沒輸過了,你就等著把權杖交出來吧。」

    敢情司馬徽早知道胖子體內有顆劍丸,本命技能半點施展不得,才會與他定這個賭約。

    胖子心中暗笑,難怪老傢伙總是輸少贏多,這老頭專挑有把握的來賭啊!

    可吃虧就是佔便宜,老傢伙想偷肥雞,胖子連米都不想給他拾到。手一擺,胖子立刻說道:「那咱們事不宜遲,就請仙師高徒賜教了。」

    在司馬徽帶領下,胖子穿廊過室,一點時間都沒浪費,從進門以來,水都沒喝半口,就要上場應戰,等到了演武場,司馬徽的賊心眼更是昭然若揭。

    「這老不死的,他早就盤算好的啊!鄧芝連身子都熱完在等著了,敢情是吃定老子了。」

    史冊記載,鄧芝的文治武功足以與姜維並稱,兩個都是在諸葛亮手下發光發亮的人物,只可惜姜維拜諸葛亮為師,頭上光環始終勝過鄧芝一籌。

    這個人,有龍將中階的功力。

    胖子並沒有叫出伶玉,看看這人的本命獸又是何方神聖。

    自從體內被塞了顆劍丸後,文武伶玉耍什麼技能都不對,用個虎須怒張,不小心都會變成法師的自焚,更別說他想用回春手治療傷勢,都差點被自個的龍爪手抓了個肚破腸流。

    司馬徽這時候跟他賭,贏面沒有十成也有九成,但胖子屁都沒多放一個,卸下背後青龍刀,手上提著馬鐵的殘刀,就往演武場中走去。

    胖子的腳步踏得很穩,很慢,每踏下一步,氣勢就隨著內力提高一分,鄧芝眼力不俗,他深知胖子底細,這人的確是龍將頂峰,比自己是略勝一籌。

    但師父司馬徽交代,這人有傷在身,本命獸無法配合發招,就像猛虎被拔了牙,叫得再大聲,都咬不死人。

    鄧芝一拱手,搶在胖子蓄滿內力,氣勢沖頂前,挾著本命獸之威,呼嘯而至。

    一隻巨大水母,在鄧芝身後躍然浮現,儘管在半空中悠遊漂浮的律動,像極了美麗的舞者,但在胖子眼裡,這玩意跟洪水猛獸沒有兩樣。

    水母雖然沒有烏賊遮眼的墨汁,沒有章魚強勁的吸盤,但它有的,比這些都強悍。

    它的每一隻觸手上,都有毒!

    而鄧芝用的武器,恰恰是最適合他本命獸的武器︱︱鞭。

    「刺絲!」

    長鞭一伸,千萬隻觸手,立刻隨著長鞭襲來,不管是被長鞭打到,或是被觸手逮著,只怕都不好受。

    耳邊,武伶玉的呼喊在鄧芝的攻擊來到前,喊了出來。

    「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是水母技能刺絲,那觸手上頭有許多長絲,細如毛孔,一旦被纏上,便會直接刺入人的體內,放毒!」

    不必武伶玉提醒,胖子也知道其中有多少兇險,但這些兇險沒有阻止胖子的腳步,為了馬鐵,他不能輸;為了贏,他不能退。

    如果是以前,他本命獸功能俱在,這頭水母看是清蒸還是紅燒都行,反正一把火球放下去,一刀炎駒斬砍下去,就是做三杯水母都沒問題。

    但現在,胖子沒有回聲定位,踏不出狸步瞬步,鄧芝長鞭一繞,觸手一纏,已經將他牢牢抓住。

    「哈!小夥子,老夫都說我與人對賭很少輸了!你快點投降,把權杖拿出來就行了,這刺絲可是有毒的,你要是中的毒深了,老夫也救不了你呀!」

    長鞭緊緊纏住了胖子脖頸,掐得他連大氣都喘不過來,四肢身軀,渾身要害,都給水母那近乎透明的觸手牢牢纏上,上頭隱約可以見到一條條的細絲,穿透了胖子皮膚。

    一種淺紫色的液體,從水母刺絲上,緩緩流進了胖子體內。

    鄧芝看胖子已然中毒,這才放開了手上長鞭力道,趕緊說道:「這位道兄你還是放棄吧!刺毒剛開始發作時,由於毒傷並不明顯,只會有脫力及麻痺的感覺,可一旦毒性深了,很快就會要人性命的。」

    長鞭稍微鬆開後,胖子嘴裡緩緩吐出了兩個字,鄧芝離得遠了聽不清楚,但從嘴型上看,像是「十成」二字。

    「十成?」鄧芝走近了幾步,又在問道:「道兄!你是想認輸或投降嗎?」

    辨認嘴型不是鄧芝的專長,他見胖子垂著頭,嘴裡念念有詞,又往前幾步,隱約聽到胖子說著:「十一成……」

    十一成?什麼意思?

    鄧芝見胖子臉色紫青,知道刺絲毒性已然發作,他怕失手殺了胖子,趕忙出聲:「道兄!毒性若是由紫轉黑,就真的跟我師父說的一樣,無人能救了。你點個頭,我就當你認輸了吧。」

    鄧芝不清楚胖子還有沒有力氣點這個頭,但當他又跨了幾步,來到胖子身前數丈時,胖子猛地抬頭,忽然喊道:「十二成!」

    十二成功力全開!

    胖子渾身經脈暴漲,外放的氣勢,足以壓倒眾生。

    可是巨大的壓迫感迎面襲來,鄧芝卻不怎麼慌張,胖子臉色已經是紫中帶黑,就算他還能勉強提起內力,也提不起勁了。

    鄧芝讓本命水母捆緊了胖子,嘴上喊道:「道兄莫要再作困獸之鬥,否則時間一到,便後悔莫及了。」

    這話剛說完,鄧芝忽然發現,胖子臉上的紫青顏色,就像撥開雲霧見青天,消失得乾乾淨淨。他心裡正驚訝,就見胖子鼓足全力一掙,已經脫開了水母觸手束縛。

    「忘了告訴你,老子與段譽一樣,百毒不侵,金槍不倒!」

    胖子猛地躍起,手上殘刀刀芒大盛,就在鄧芝猝不及防時,已然出手。

    「猛虎三連斬!第一斬。」

    沒來得及問段譽是誰,鄧芝給胖子欺近了身,長鞭立時無用武之地。

    幸好本命水母觸手繁多,胖子刀還沒落下,水母觸手已經在鄧芝身前築成一道牆,恰恰擋住了胖子第一斬。

    一見水母用觸手搭起的護盾成形,胖子的第一斬無功而返,鄧芝臉上慘白便回復了幾分。這水母觸手足有上千萬,一經纏繞,想破開這面牆,絕非人力能辦到的。

    但,胖子這身內力,明顯就不是人該有的。

    「第二斬!」

    由於水母近乎透明,築起的牆壁讓鄧芝可以清楚看見胖子的攻擊,也因此,讓他見到了叫人難以置信的一幕。

    胖子的刀勢如破竹,眼看就要殺到鄧芝身前,鄧芝兀自驚駭著這份內力簡直非人,水母護盾已經徹底瓦解。

    「第三斬!」

    三連斬的第三斬!鄧芝不敢再繼續看戲,水蛇鞭一繞,整個人就像顆蠶繭一樣,從頭到腳被包了個密實。

    「糾纏!」

    巨大水母好像把鄧芝當做了食物,所有的觸手將鄧芝裹得密不透風,水母巨大的身軀,直接罩住了鄧芝,把他吞進了肚裡,就要幫他擋過胖子的最後一擊。

    耳邊傳來武伶玉學會招式的叫嚷,胖子這第三斬猶如石破天驚,上頭激發出來的內力,早已超越龍將頂峰,絕非他所能擁有。殘刀彷佛被放大了幾倍,一柄巨大無倫的長刀,從半空猛然劈落!

    「轟」的一聲,鄧芝的防守登時土崩瓦解。

    但他等的就是這一刻,無論招式多麼猛烈,終有停歇的一刻,胖子三連斬結束之際,定是他準備換氣,重整攻勢的時候。

    這,也是鄧芝唯一的機會。

    長鞭撒手,鄧芝往腰帶一抽,手上兵器已變做軟劍,那擺動猶如水母順著洋流前行,雖是律動分明,卻是蘊含殺機。

    他的目標,是胖子的脖頸——跟胖子的目標,一模一樣。

    「第四斬!」

    如果今天三連斬是個破綻,胖子絕對不會講出來,他會鬼叫,只代表了一件事——

    這是個陷阱!

    後頭,可能還藏了第四斬、第五斬、第六斬,相信只有三連斬的人,實在太過單純。

    亂世裡,傻人只會傻死,不會有傻福。

    鄧芝臉色刷地慘白,喪失先機,他的軟劍還來不及繞上胖子脖頸,自己就得身首異處。

    死到臨頭,鄧芝沒有勇氣面對,兩眼一閉,就準備等死。

    胖子出手,全然不留餘地,他也不需要留餘地。這是司馬徽的地盤,如果老頭子忍心看弟子死在自己眼前,胖子還得擔心,這人會不會黑心到把他的賭本給吞了。

    果然,這一刀落下,鄧芝沒死,胖子也沒事。

    司馬徽一手一個,不知用的什麼功夫,竟然徒手抓住了胖子的刀,擋住了鄧芝的劍。

    他瞪著胖子便說:「媽個巴子!老夫終日打雁,居然被雁啄了眼睛?

    莫非黃敘那小子根本沒把劍丸種入你體內?」

    胖子咧嘴一笑,沒有回答司馬徽,只是淡淡的說了兩個字。

    「願賭?」

    「媽的,老夫說話算話,不用你提醒!」

第七章 萬般皆是命

成都,黃家大宅,練功房裡,黃忠正在替黃敘療傷。

    南華在得知五溪寨被破,蠻王負傷遁逃後,便離開了黃府。

    過去,南蠻跟西蜀沒有直接衝突,礙于徒弟黃敘的情面,南華給過西蜀不少幫助。但現在不同了,對立一起,該站哪的就站哪去。

    南華沒忘記,他雖是漢人,身上仍留有一半蠻人的血。

    功行九轉,黃忠助兒子將內力圓滿運轉了一個周天的迴圈後,散去功力,吐了口濁氣。

    「敘兒你怎麼回事,內力如此虛弱,居然連一個周天都走不完,練功出岔子了?」

    黃家麒麟子,不僅是天生武脈,習武資質更是出類拔萃,走火入魔這種事,從來都沒聽過。是以黃敘練武以來,黃忠很少插手,沒想到前幾日他正在練功房裡,治療與孟獲大戰帶來的內傷,就看到黃敘跌跌撞撞的進了練功房。

    「不!爹,孩兒是遇上胖子黎聰了。」

    經過黃忠一天一夜的照料,黃敘蒼白的臉色,總算添了幾許紅潤。

    只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黃忠不禁訝道:「是黎聰打傷的?怎麼可能!你前些日子在仙師處修練,難道沒有突破?」

    「孩兒已臻天人!」

    與血麒麟融合,入魔的黃敘得馬超親口證實,確實是有天人實力。

    「天人!莫非黎聰已經……」

    能打敗天人的,只有天人。可黃忠不敢想像,他記得第一次見到胖子時,這人才剛升虎衛,照這種速度,黃敘是天生武脈,胖子豈不是轉世妖怪?

    「爹你誤會了!黎聰功夫未臻天人,孩兒也沒被他打傷……是孩兒打傷了他。」

    黃忠沒有插嘴,既然如此,他等著黃敘解釋。

    興許是還沒從虛弱中復原,黃敘每說句話,就得歇上一會。

    他頓了頓,這才繼續說道:「孩兒會如此虛弱,是因為孩兒將渾身內力,凝鏈成劍丸,送進了黎聰體內。」

    「劍丸?」

    黃忠不擅使劍,黃敘劍上功夫,都是與南華學的。但能讓黃敘使完後虛弱成這樣的招式,絕對非同小可。

    黃忠理所當然的說道:「所以黎聰已經死了?」

    「他沒死。」

    「這……你渾身內力凝成的劍丸都殺他不死?黎聰的功力已如此深厚了?」

    「不!爹,劍丸不是殺人的招式,相反的,劍丸還能幫助武人發招,使一分力,會變為兩分,使兩分力,會變為四分,他一旦用上十成功力,便有過去二十成的威力,端的是猛勇難當,無人能敵。」

    黃忠聽過這種東西,就跟魂塚一樣,只是,黃敘既然說是他傷了胖子,這劍丸就不會是有好無壞。

    果然,黃敘喘了口氣,笑道:「無人能敵,意思就是連他自己都無法與之匹敵。往後,只要他一使內力,不管他願不願意,劍丸都會成倍成倍的擴大他催發的內力……爹,你想這會有什麼後果。」

    「後果?」黃忠搖了搖頭。除了讓胖子發招更具威力,還有什麼後果?

    「俗話說過猶不及,爹你想想,只要他一催動內力,使用本命獸的招式……」

    使用本命獸的招式,除了需要本命獸,還需要內力。當內力佈滿全身要穴,胖子可以使出虎須怒張,可一旦超過了這個範圍,內力充斥全身大小穴道,就會變成法師的自焚。

    劍丸就是這樣的玩意,就算胖子今天使的是虎賁,可劍丸擴大了內力的施展,就變成了天花亂墜……

    黃忠恍然大悟,不禁點頭應道:「他無法掌控內力收放,本命獸就等於是廢了!」

    「正是如此!孩兒就等著下次見面時,要好好的羞辱他一番!」

    「說實話,老夫不懂得什麼煉製靈人的方法。」

    水鏡山莊裡,司馬徽與胖子來到書房,這劈頭第一句話,差點讓胖子一把將他掐死。

    胖子以為司馬徽要食言耍賴,不禁急道:「願賭服輸,仙師……賭鬼也得有賭品啊!」

    「誰說老夫沒賭品了!老夫根本沒傳授諸葛亮煉什麼狗屁靈人的方法,列子一派,向來只會制器,馬鐵不是被煉成了靈人,而是被煉成了一個法器。」

    聽到諸葛亮不把人當人,胖子臉色是更加難看。

    只是司馬徽視而不見,自顧說道:「嘿!其實被煉成法器也沒什麼不好,不用再被吃喝拉撒,生老病死所苦,唯一的缺點就是傻了些,只懂得聽煉製者所說的話。」

    這還不算缺點?想到馬鐵現在人不人,鬼不鬼,誰都不認得,胖子話裡就急:「解鈴還須系鈴人,既然仙師知道馬鐵被煉成了法器,想必一定有方法能救他吧?」

    「當然!老夫賭的有品有德,可不會拿空話當賭資。只是你說的對,解鈴還須系鈴人,老夫既然不是那個系鈴的,鈴自然是解不了的。」

    莫非只有諸葛亮才救得了馬鐵?胖子腦門犯皺,想讓諸葛亮救人,跟找死有什麼兩樣?

    見胖子面有憂色,司馬徽知他是誤會了,大手在他面前連搖:「老夫的意思,只有當初創造這個邪門功法,知道怎麼將人練成法器的傢伙,才有解決的辦法。」

    胖子腦子一時轉不過來,愣道:「仙師到底什麼意思?」

    「老夫只懂煉製的方法,不知道解禁的方法。」

    司馬徽見胖子就要發作,連忙又補充道:「不過跟知道也差不多了。

    老夫知道這解法藏在哪裡,只是那裡太兇險……不!是老夫一直沒時間,所以沒法抽空去看看罷了。」

    這應該是跟不知道差不多吧!連司馬徽都覺得兇險的地方,是人能待的嗎?

    胖子臉上一苦,那表情就像在責怪司馬徽的不是。司馬徽被瞪得心虛,趕忙把話題扯開:「你小子可知道,當初創這功法的人,為何要煉這種法器?」

    搖了搖頭,胖子根本沒心情聽故事。

    司馬徽卻是怕他再提「賭品」二字,自顧說道:「這事與你要去的地方,可是大有關係,你可要仔細聽好了。你先想想,諸葛亮把馬鐵煉成法器,為什麼要把他一張臉弄得人不人,鬼不鬼?」

    一想到馬鐵整張臉面目全非,胖子一雙眼又佈滿了血絲:「不知道!」

    「嘿!這是因為,諸葛亮要馬鐵對他唯命是從。他只留給馬鐵一隻眼,是希望馬鐵只看得到諸葛亮想讓他看的,只留給馬鐵一隻耳朵,是要馬鐵只聽得到諸葛亮想讓他聽的,那半條舌頭,是要馬鐵只說諸葛亮想讓他說的……」

    司馬徽嘩啦嘩啦的說著,胖子將椅子手把喀啦喀啦的抓著。

    華陀什麼都沒跟他說,只說馬鐵傷得很重,一定要趕緊找到方法回復他的神智。

    馬鐵少了一隻眼,缺了一隻耳,沒了半截舌頭,這些事,胖子都不知道,他那對眼珠子,紅得像是要滴出了血,端是無比嚇人。

    也許司馬徽小時候在賭場,太常看到這種殺紅眼的傢伙,他也不覺得氣氛有多尷尬,繼續說著他的故事。

    「……所以諸葛亮才會這麼做。這種法器可是秦始皇那時候流傳下來的,當時他讓人做這種法器,為的可不是戰爭,你猜猜為的是什麼?」

    「我不知道。」

    胖子寒著聲,保持著冷靜,他怕他一旦失控,會立刻單槍匹馬殺去成都找諸葛亮。

    「這樣都猜不到?是為了陪葬啊!那些個皇帝,死了也要有人保護,有人服侍。於是抓了大把的宮女士兵陪葬,可又怕這些人死後就不歸他們管了,所以把人都練成了法器,確保他們,生生世世都只聽皇帝們的話……

    懂了沒有?」

    「兵馬俑!」

    「哦?原來你知道!不錯,這個法器的名字,就叫做兵馬俑!」

    馬鐵被煉成了兵馬俑!即便解除了禁制,回復了神智,還能算是個人嗎?

    胖子慌得大吼:「你胡說!兵馬俑不過是將石頭雕成人形,哪需要用真人來做!」

    聽到胖子咆哮,司馬徽不禁奇道:「你又知道兵馬俑是什麼德性了!

    那些石頭玩意都是假的,這表示你進去的始皇陵是假的啊!傻瓜!」

    「仙師的意思是,解除法器禁制的方法,就藏在秦始皇的陵墓裡頭,而仙師您還知道真的陵墓在哪了?」

    「嘿嘿!我司馬家先祖司馬子狐,可是秦始皇身邊史官,有什麼事不知道的?喏!這就是地圖了。」

    地圖一攤,胖子埋頭就窩進了圖裡。不管怎樣,先找到始皇陵,找出解除禁制的方法,然後救回馬鐵。至於馬鐵救回來之後算不算是個人,胖子已經不敢去想。

    司馬徽將地圖攤在桌上,見胖子仔細看圖,突然插嘴問道:「對了!

    你小子到底有沒有被黃敘種劍丸?老夫雖然是輸,也想輸個清楚明白。」

    低著頭,胖子聚精會神的看著地圖,隨口答道:「有。」

    「有?這樣你還能打贏鄧芝,你他媽真是個人才!」

    想了想,見胖子還專注在桌上地圖,司馬徽說道:「小子你等等,我拿個東西就過來。」

    司馬徽轉頭就往書櫥那裡翻去,一陣東翻西找後,找出了一冊竹簡,上頭滿是灰塵。他小心翼翼的拍掉塵土,一邊低頭看著竹簡,一邊走了過來。

    「小子你可真走運!雖說劍丸會限制你使用本命獸的能力,但其實劍丸是讓人用來鍛鏈內力操控的細膩度,是古代鍛鏈本命獸的方法。你可知道劍丸的另外一個名字叫什麼?」

    許久都沒聽到胖子回答,司馬徽一抬頭,才發現胖子已經連人帶圖,走得不見人影。

    司馬徽不禁氣道:「這小子好沒禮貌,老夫不是叫他等等嗎?」

    門外,鄧芝剛送走胖子,進門就見到司馬徽又是自言自語,又罵胖子不懂禮節,趕忙說道:「師父,黎聰方才走的,需要弟子把他追回來嗎?」

    「別!走就走了,他贏了老夫,老夫看到他也是一肚子火,不用再找他回來受氣了。」

    鄧芝進門的時候,恰好聽到司馬徽在解說劍丸,一時好奇問道:「對了,師父您剛說,那劍丸的另一個名字又叫做什麼?可否說給弟子聽聽,好增長增長見識。」

    「嘿!劍丸便是與魂塚、劍關並稱,武人習武的三大利器之一︱︱獸人墓!」

    「獸人墓?好怪的名字……」

    「不懂就少說兩句,之所以叫做「墓」,就是因為這玩意弄得不好,等於是把本命獸葬送到墳墓裡了,所以才會取這種名字。」

    「這麼說,黎聰若是找不到解法,這輩子本命獸不就是廢了?那他真是挺冤的,依他的功力,若再有本命獸相助,絕對是如虎添翼……」

    聽到鄧芝還敢替胖子惋惜,司馬徽當下氣得面紅耳赤。

    「你他媽還好意思說,連一個本命獸被廢的傢伙都打不贏,你還不給我回去練功!告訴你,他本命獸現在是遭獸人墓的禁制,但有朝一日,要是他能破墓而出,重獲新生,我怕你連他一根手指都打不贏!」

    魏都,許昌。

    「皇上,這張就是司馬昭上繳的始皇陵地圖,請您過目。」

    程昱雙手捧著地圖,交給了曹丕身邊的隨侍太監。曹丕還沒看圖,便先笑道:「先生勞苦功高,這次能扳倒司馬懿,取得地圖,先生當居第一功!來人,賜座!」

    禦書房裡,能坐著說話的從來只有天子,程昱獲准坐下,已能彰顯曹丕對他的看重。「先生」二字,更是遠比「愛卿」敬重許多,曹丕與程昱的關係,不言可喻。

    待程昱坐定,曹丕不急著開圖,反而先問道:「先生!如今朝廷盡在朕掌握之中,為何還要留下司馬昭?司馬家留著一日,朕就擔心一天!」

    曹丕心裡怎麼想的,程昱明白的很:「皇上想必覺得疑惑,既然拿了地圖,為何還要留下司馬昭?」

    「先生果然知我!」

    與程昱說話,曹丕難得的推心置腹,什麼朕不朕的也不用了。

    「皇上您只要將地圖攤開,就會明白了。」

    曹丕好奇的看著手上地圖,越看,臉色就越陰沉。

    末了,他終於說道:「司馬昭與司馬懿,果然是父子。」

    「皇上英明,先前臣與司馬懿討要地圖,他就以一幅假圖虛應故事,沒想到他兒子司馬昭,非但用的是假圖,而且還選上了同一幅,顯然父子倆是極有默契啊!」

    聽到程昱說笑,曹丕臉上緩和了些,「既然是假圖,先生怎麼不去拿司馬昭問罪?」

    「皇上,司馬家可沒有其他人了,司馬昭要是再被逼死,秦皇陵的下落,可就真沒了。」程昱口氣無奈,可神情卻不像一籌莫展。

    曹丕心裡有數,接著話頭便說:「所以先生假裝收了圖,是要引蛇出洞?」

    「不錯,臣是想讓司馬昭自投羅網!」

    程昱從懷裡起出一封摺子,遞給了曹丕後,說道:「皇上對司馬家處處制肘,司馬昭擔心會步上父親司馬懿的後塵,已經做好反抗準備。這些是他派人往西蜀與關外的紀錄,依臣看,司馬昭是想……」

    「他想造反!」

    「對!既然要造反,除了要有兵,還得要有錢。」

    曹丕懂了,兵可以找人借,但錢,司馬昭只能自己想辦法。

    「所以先生故意收下地圖,是要安司馬昭的心,等他前往皇陵取寶,先生派人尾隨在後,到時候就能坐收漁利了。」

    程昱臉上淡淡一笑,道:「為此,臣還特意留下了司馬懿,饒他不死,就是要保此行萬無一失!免得著了司馬昭的道。」

    這下曹丕全都懂了,開懷大笑道:「有先生在,朕就能高枕無憂了。」

    曹丕高枕無憂,司馬家就等著要大禍臨頭!

    受劍丸所制,胖子引為臂助的本命獸成了一顆不定時炸彈,出招之際,隨時要擔心這一刀砍出,傷到的會不會是自己。

    所以,胖子在找到方法將體內那顆劍丸解決前,只得繼續往劍關裡跑,以求精進刀技,備不時之需。

    只是眼下劍關裡等著胖子的,已不再是扁鵲的刀。

    「刀斧手側面包抄,盾刀陣正面迎敵!」

    劍關裡,圍著胖子的,竟是千軍萬馬。

    胖子突破第二關後,本已準備好要應付第三關裡的刀術宗師,沒想到等了許久,跑出來的卻是個身穿龍袍的傢伙。

    他隨手一刀把人解決後,正奇怪這第三關怎麼沒有半點技術含量,忽然就沖出了一隊又一隊的兵馬,最前頭一個太監指著他就叫:「快來人啊!這人殺了皇上啊!」

    接著,胖子就像現在一樣,被千軍萬馬瘋狂追殺。

    「你個大熊貓,現在還搞劇情就對了!直接說這第三關是木人巷,是十八羅漢陣,是劍關想以多欺少不就得了?還搞什麼殺皇帝的情節,恁地麻煩!」

    左沖右突,胖子在盾刀軍陣裡且戰且走,這回劍關要教他的東西,胖子已經深有體會。

    白起教他的是狠,扁鵲教他的是准,這千軍萬馬要教他的,則是快。

    他一腳蹬上了大盾,才剛躍出軍陣,後頭刀斧手握著的長馬刀,立刻往他身上招呼。

    只要胖子不夠快,在戰場上稍有停滯,隨時會有上千把快刀,從他耳邊呼嘯而過。

    不能停!在戰場上,一刻都不能停,胖子憑藉著前兩關領悟的技巧,下手之狠,認位之准,讓他逐漸殺開了一條路。

    只可惜,他還不夠快。

    胖子手上拿的不是青龍刀,時間一長,殺得人多,刀口免不了卷刃。

    卷刃的刀,殺起人來就更加費力,更加耗時,一來二去之下,胖子更加快不起來。

    沒多久,胖子就讓千軍萬馬給千刀萬剮了。

    「啊!」

    雙眼一睜,儘管有過許多次經驗了,但每回死在劍關裡,那種撕心裂肺的疼痛,都讓胖子忍不住驚叫。

    也許,劍關是不想讓胖子忘記疼痛的感覺,免得他在真實的世界,會忽略受傷的危險。

    胖子端坐在臥鋪上,身旁坐著姜維。

    姜維本是望著窗外的動靜,看到胖子醒來,趕忙來說道:「師兄,天已經黑了。」

    這裡,是秦家村唯一的客棧,而秦家村,正是司馬徽給他的地圖上,秦皇陵的地址所在。胖子帶著姜維,準備趁著夜深,進入陵墓,找尋解除靈人禁制的方法。

    聽到入夜已深,胖子拭去額上冷汗,點頭說道:「準備出發。」

    只是,姜維沒有立刻動作。

    因為方才胖子進入劍關修煉時,姜維在窗外,見到了不少熟面孔。

    「對了!師兄剛才你在修煉時,我看到有不少人都進了那座大廟。」

    秦皇陵的入口,不是在荒郊野嶺。就像藏樹木要藏在森林,藏A片得藏在《哈利波特》全集裡的道理一樣,大隱隱於市,皇陵的入口,是座香火鼎盛的大廟。

    胖子一點都不覺得奇怪,笑道:「這廟既然香火鼎盛,要是半天都沒個人進廟參拜,那才是真奇怪,怎麼,你是看到老相好了,不然幹嘛特別提出來?」

    本來胖子只是說笑,沒想到姜維竟點了點頭,說道:「我看到了司馬昭。」

    「呃?」

    怎麼回事?莫非姓司馬的,人人都有一張圖?

    胖子才在想這是不是巧合,又聽姜維說道:「司馬昭帶了幾名家將跟護衛,前腳剛進這廟,後頭程昱就帶人跟了進去,裡頭不但有典滿、許儀,還有……司馬懿。」

    司馬昭、程昱、司馬懿?

    胖子偏著頭,沉思了半晌,突然咧嘴笑道:「看來,有人要幫咱們開道了!」

    北魏司馬懿落難的事,胖子已從解煩軍的情報裡得知,前情接上後事,司馬昭來做什麼,程昱帶著司馬懿想幹什麼,他已猜得一清二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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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始皇陵

千古一帝,相傳秦始皇的陵墓,從古至今,有記載的沒記載的,就有百八十個。

    胖子不能肯定司馬徽地圖的真假,可當他從山谷上看到了這個村落,從大廟的水井下到陵墓入口時,他就信了八分。

    從山谷上往下看,隱約可以發現,這村落的一草一木與房舍院落,恰巧排列成一個大大的「秦」字,這要解釋為巧合,實在太過牽強。

    依照地圖指示,秦皇陵的入口,是在大廟後頭的廢棄水井裡,胖子二人卻連繩子都不必準備,前頭那兩撥人可是準備齊全,非但幫他們開路前導,這沿路的照明火炬,繩梯勾索,更是包辦妥當。

    胖子二人跟觀光客一樣,就差沒包個鹹酥雞下來了。

    「師兄!這裡好熱啊!」

    順著火炬走下去,連陵墓大門的機關都已經叫人破開,姜維雖然走來毫不費力,可額頭上,汗珠卻是一顆顆的冒出來。

    水井下的地道並不寬敞,但走過了陵墓大門後,整條通道是開闊了不少。胖子邊走邊算,仔細估量著火炬燃燒的時間,小心保持著與前頭兩夥人的距離。

    見姜維喊熱,胖子不禁笑道:「這裡會熱,代表這是真的秦皇陵,忍忍吧!」

    「這……師兄,這裡熱不熱跟秦皇陵有什麼關係?我記得「五德終始說」裡,秦承水德,這裡要真是秦皇陵,也該是濕冷才對呀!」

    姜維說的五德終始說,胖子知道,指的是金木水火土五行暗合天運。

    自古以來,周承火德,秦承水德,漢承土德,水克火,土克水,所以周朝被秦朝所滅,秦朝又被漢朝取代。

    胖子聽到這裡,不禁笑道:「你忘了,當初秦始皇統一六國,天下有多少豪傑俠士想反抗他?他只怕六國再現,周朝復辟,當然要想盡辦法壓著他們,他既然是天生水德,壓在這火山口上,豈不代表這輩子周朝都要被他壓著,永不翻身。」

    可惜,秦始皇沒想到,翻身的不是大周天子,而是大漢劉邦。

    姜維聽胖子說的在理,只得點頭稱是。可陵墓位於山谷中,這山谷又恰恰坐落在火山口,裡頭熱氣蒸騰,實在難以忍受,不一會,他已經把水袋裡的水喝得一滴不剩。

    「怎麼,受不住?」

    見姜維汗如雨下,模樣狼狽,胖子人胖油多,也好不到哪去。

    他本來是要姜維再多忍會,可自己也是忍的難受,突然停下了腳步,閉眼凝神,半晌後一睜眼便喊道:「寒冰吹息!」

    胖子身後,武伶玉變成一隻雪山巨猿,張大了口,吹出了一股股的寒風涼意。

    姜維一愣,歡欣說道:「師兄!劍丸的禁制你已經解了!」

    劍丸這東西,胖子早在回東吳的第一時間,就找了陸遜、華陀一干人等看過,對劍丸克制胖子的本命獸,眾人皆是束手無策,沒想到胖子如此本事,竟然自個把禁制給解了開來?

    姜維才要拍手慶賀,胖子緩緩睜開了眼,卻是一臉苦笑,搖頭回道:「沒有。」

    「那這招式?」

    胖子歎了口氣,這才解釋道:「我大略掌握了使用劍丸的訣竅。像這寒冰吹息,人的體內,金木水火土各自對應到心肝脾肺腎,想要吹出寒氣,只要將內力往脾臟送,再配合本命獸施為就行了。

    「只是,劍丸會擴大內力效果,想把內力送到脾臟,它卻幫你送到五臟六腑,這內力使的不對,本命獸的技能自然就失敗了。」

    「可師兄,你現在不就成功用出吹息了?」

    陣陣涼意驅退了熱氣,姜維不解的疑問,換來的卻是胖子更深的歎息。

    「唉!既然知道劍丸會擴大內力效用,我只要小心的增添內力,自然能用出招式。可是與人對戰,哪能像剛剛一樣,閉目凝神,算好內力分量才出招?」

    言下之意,胖子對內力的操控,還不能收放自如,在戰場上,還是不試為妙。

    「這……原來是這麼回事……不過師兄你也別太︱︱」

    「噤聲!」

    姜維還想安慰胖子幾句,忽然聽胖子警告,趕忙閉上了嘴。

    前頭,傳來陣陣金鐵交鳴的聲音,兩人對視一眼,都快步往前走了去。

    邊走,姜維邊問道:「師兄,他們觸動陷阱了?」

    為防範盜墓者入侵,皇帝陵墓通常跟金字塔沒兩樣,機關是有多少放多少,陷阱能多危險就多危險,反正愛盜墓的人死了一批還有一批,《鬼吹燈》不行,就換《盜墓筆記》上。

    胖子仔細聽著聲響,疾行之間,卻是搖頭:「聽聲音不像,而且這要真的是秦皇陵,也不必裝什麼陷阱。」

    姜維眉頭一皺,不懂胖子意思。就見胖子調笑道:「相傳,當年秦始皇下葬,陪葬的兵馬俑共有十萬……」

    十萬兵馬俑,就是十萬靈人,即便不是每個都跟馬鐵一樣強悍,但有十萬兵馬在,還做個什麼屁陷阱?

    姜維正狐疑著胖子這個相傳,到底是從哪傳下來的,通道已經到了盡頭。

    盡頭處是一座地下宮殿,整座山谷腹地之中,已經都被挖了個空空蕩蕩,裡頭放的正是一座地下宮殿。這宮殿占地之大,上頭一磚一瓦製作之精良,才叫姜維咋舌。

    沒想一扭頭,姜維差點連下巴都掉了下來。

    「一百……不!是一千……不!少說也有一萬!」

    從宮殿的每個出口,不停湧出的大秦禁衛,很快證實了胖子的話。

    姜維與胖子躲在通道盡頭的轉角,望著場中正與兵馬俑廝殺的程昱等人,胖子不禁奇道:「沒見到司馬昭……這小子怎麼避開兵馬俑追殺的?」

    姜維沒有回答,環顧左右,找尋著司馬昭的蹤影。

    宮門外,程昱帶來的人不少,可面對源源不絕的兵馬俑,他們的人死一個少一個,埋在這裡,連下葬費都省了。

    進宮的路給堵住,胖子也只能在一旁看戲。

    他見程昱帶來的幾十個曹兵裡,有兩個明顯是領頭人物,拳腳特別俐落,便與姜維問道:「程昱帶來的兩個打手挺能打呀?知道是誰嗎?」

    「師兄!他們倆就是我之前說的許儀跟典滿,許褚與典韋的兒子。」

    北魏第一高手許褚,還有前第一高手典韋的兒子……

    胖子眯著眼,看著兩人的招式路數,作了個結論:「一個用腿,一個使拳。」

    場上,許儀二人沒有取出兵器,而是赤手空拳的與兵馬俑搏鬥著,但這兩人殺敵的效率,絲毫不比身邊的曹兵差。

    姜維與兩人有過交情,點頭說道:「這兩人外號,分別是天殘與地缺。

    許儀外號地缺,說的是他腳下功夫不行,但那雙手打起拳,卻是又快又狠。」

    許褚本命山神,輕身功夫本就爛的一蹋糊塗,許儀要是腳下功夫了得,恐怕他娘就有鬼了。地缺二字,倒是將許儀一身功夫,形容得恰到好處。

    姜維頓了頓,又再說道:「至於典滿號稱天殘,就是說他手上功夫太爛,靠的全是他那雙腿了。」

    典滿身形擰轉,一條腿鞭比起鋼刀更猛更急,他從起腳至今,兩腳幾乎是足不點地,一腿踢彎一個兵馬俑的脖頸,立刻借著反作用力,往另一人踢去。

    這人腿上功夫果然了得。

    胖子才在估算,加上這天殘地缺,曹兵們還能撐多久,耳邊就聽文伶玉說道:「主子,這兩人的本命獸,一個是山鬼,一個是風精,都是山靈精怪,日後若能晉級天人,就會成為山神,風神。」

    山神?風神?胖子不由得失笑,十萬兵馬俑面前,什麼神來都沒用。

    他正想與姜維商量,能不能禍水東引,趁著兵馬俑注意力放在曹兵身上時偷溜進宮,忽然,姜維指著宮殿一角就說:「師兄!你看那裡,司馬昭溜進宮了。」

    看著司馬昭鬼鬼祟祟,胖子眉頭一蹙,凝神聚氣好一會後,才喊道:「偃旗息鼓!」

    木葉蝶的偃旗息鼓一放,胖子與姜維的身形立刻與周圍融合。

    趁著兵馬俑沒注意,胖子連忙吩咐:「咱們追上去!」

    成都,丞相府。

    大堂裡,馬良、法正,還有徐庶、諸葛亮,蜀中四大支柱齊聚,為的,正是桌上司馬昭送來的密函。

    徐庶被委任為會議的主人,率先說道:「司馬昭的信,諸位都看過了,諸位先說說自己的想法吧。」

    信上,司馬昭相請西蜀出兵相助,開出來的條件,是北魏半壁江山。

    看到信,法正與馬良有許多意見,但徐庶這樣開門見山的問,他們反而不知從何說起,一時間大堂裡落針可聞。

    徐庶得不到回應,眼見氣氛尷尬,只得皺眉望著諸葛亮。

    諸葛亮從得知消息至今,就跟老僧入定一般,毫無反應。

    他見徐庶為難,開口便問道:「季常,交州收稅的事,進行得還順利嗎?」

    見諸葛亮把話扯開,眾人都是一愣,好一會,馬良才回神說道:「中途有遇到些反抗,可都給三將軍壓下去了。」

    交稅給誰,交州人沒意見,他們會反抗,為的是其他原因││諸葛亮聽張飛用武力鎮壓,不無歎息。

    「唉!今年交州課稅時節未到,可蜀中與東吳多次交戰,亟需財帛補足缺口,只得讓三將軍跟季常去扮這個黑臉了。」

    聽諸葛亮幾句東牽西扯,徐庶臉色是更加難看。他刻意咳了一聲,想提醒他拉回正題。

    諸葛亮知他意思,不禁笑道:「元直別著急,安內攘外,總得先安定內部,才能出兵攘外啊!」

    言下之意,稅收了之後……徐庶本就是一力主戰,他喜道:「你決定要出兵了?」

    身邊,主張觀望的法正也以為諸葛亮同意,不禁急道:「丞相,這次出兵,對我們有害無益,你可要三思啊!」

    之所以舉行這次會議,正是因為法正不看好司馬昭,想在曹丕手下掀起什麼風浪,實在太難。

    雖說事成之後,司馬昭許以半壁江山,但現在,那江山可還在曹丕手上。

    諸葛亮為人精明,當然知道司馬昭是空口說白話。但這機會千載難逢,他看中的,不是司馬昭許下的好處。

    北魏勢大,與其正面硬撼,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不如迂回作戰,內鬥最是耗損國力,只要北魏從裡頭崩壞,外頭自然也硬不到哪去。

    淡然笑了笑,諸葛亮兩邊都不得罪,說道:「想要完成先帝遺命,匡扶漢室,我們不可能永遠都偏安一隅,總有一天,要與吳魏對抗。」

    話說到這,法正臉上是更添憂色。

    「只不過,我們可以走的更穩妥些。」諸葛亮沒讓他開口,繼續說道:「既然我們掌握了主動,大可不必事事都照司馬昭說的去做。他希望我們早些出兵,我們未必需要照辦,順勢而為,趁勢出兵才是正途。」

    這番話的意思,諸葛亮要出兵,但不是現在,沒看清楚司馬昭手上籌碼前,諸葛亮可不會下重注。他這話說的滴水不漏,徐庶與法正本想再為各自立場說個幾句,登時無言,只得點頭同意。

    「好了,既然幾位都同意,我們就︱︱」

    諸葛亮沒說完,門外,白耳兵已用紅漆送來了一封密函。

    諸葛亮手一招,對著那小兵便說:「哪送來的消息?」

    「稟丞相,是北魏虎豹騎。」

    「司馬昭?」

    房裡眾人面面相覷,徐庶接過信正讀著,法正已然笑道:「這人未免也太急了點,不知道這事就像上街買菜,他求的越急,我們越是拿翹嗎?」

    幾人臉上帶笑,卻是徐庶將信攤平了放在桌上,悶聲說道:「只怕未必……」

    徐庶語氣略帶憂慮,諸葛亮只見信上大大的寫了幾個人的名字,上頭第一個,赫然是已被下獄,等著判刑的瞿良。

    「元直,信上說了什麼?」

    「孔明,你之前的猜測沒錯。信上說,瞿良謀反之事是假,黎聰手上有一疊信箋,一隻落魂鐘,可以用來假傳命令,甚至是控制這些人。」

    諸葛亮合上了眼,信箋?落魂鐘?原來如此,這才是個合理解釋。

    他思前想後,直到盞茶時間過去,才睜眼問道:「司馬昭知道多少,他又有什麼條件?」

    顯然,司馬昭會讓這事曝光,是談條件來了。

    「司馬昭有這些人的名單,他列出這十人,只是名單的一小部分。」

    徐庶搖搖頭,說道:「他說這些人都在不自覺的情況下,把隨身的密印蓋在了信箋上。試想黎聰若是照著密印模樣也去刻一份,只怕日後我蜀境政令就要大亂。

    「更別提那落魂鐘,這些人體內都被下了蠱蟲,只要黎聰敲鐘,我們朝上的文武百官,怕就要倒下一片。」

    沒想到情況如此嚴重,馬良與法正是臉色鐵青,惟獨諸葛亮像個沒事人。他心裡明白,司馬昭會提問題,自然有答案。

    只不過,得花點本錢去換才行。

    果然,徐庶頓了頓,又再說道:「司馬昭說,他有全部受控制之人的名單,更有解決他們體內蠱蟲的方法,條件就是要我們即刻出兵,助他造反。」

    徐庶三人望著諸葛亮,異口同聲道:「怎麼辦?」

    「請子龍進來,亮有事與他一談。」

    司馬昭手腳之快,恐怕今天從秦皇陵取出財寶,明天就會拿來當作軍資,起兵造反。

    只是,胖子的手腳也不算慢。

    「師兄!那些個金銀財寶,珍珠瑪瑙,咱們真不要了?這……全都給了司馬昭,可惜了呀!」

    宮殿長廊裡,胖子與姜維大步疾行。

    他們倆偷溜進宮,一路尾隨司馬昭,直到剛剛才與司馬昭分道揚鑣。

    因為司馬昭的目的地已經到了,而他們的卻還沒有。

    「金銀財寶挽回不了馬鐵神智,咱們志不在此。」

    聽到胖子義正詞嚴,姜維臉上一紅,才要稱讚胖師兄變了,就聽胖子說道:「何況司馬昭才帶了十來人,等他們把寶庫裡的財寶搬出去了,咱們回頭直接殺人奪寶,不是連搬東西的力氣都省了?何必現在去跟他們爭的你死我活,老子又不是吃飽撐著!」

    的確,胖子是變了,變的更賤,更下流了。

    接連穿過幾條長廊,宮殿裡空無一人。即便真有人,住在這種地方的,胖子也不敢上去搭話。

    走了約莫半柱香時間,胖子腳步停在一座寢宮前頭。

    姜維不知胖子做何打算,問道:「師兄你認得這地方?咱們是不是到地頭了?」

    胖子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司馬徽只給了他皇陵的位置圖,卻沒給他宮殿的地形圖,胖子只知道解除禁制的方法是藏在皇陵裡的,但藏在哪裡,他也得去求神問卜。

    現在會停下腳步,是因為胖子三轉五轉,好像,又轉回了司馬昭當初到的那個地方。

    當時,司馬昭到的地方就是一座寢宮,寢宮裡的寶庫就藏了不少金銀財寶,胖子初時沒留心,現在想想,指不定這解除禁制的方法,就是藏在寶庫裡的。

    「準備好,咱們進去瞧瞧!」

    胖子抽刀在手,就準備進門黑吃黑,叫司馬昭讓開,好讓他入寶庫一觀。只是門一開,裡頭明顯不是剛才那座寢宮。

    見到裡頭擺飾與方才大異其趣,姜維一抬頭,連忙說道:「師兄,這裡不是方才那裡,你看上頭,寫的是個齊字。」

    胖子一抬頭,入眼的匾額上,寫著「齊王宮」三個大字,方才司馬昭去的那個,分明寫的是「趙王宮」。

    「齊?趙?莫非這裡是仿阿房宮,收集了六國宮室當作寢宮?」

    胖子心底狐疑,趕忙與姜維商量。

    戰國七雄,齊、楚、燕、秦、韓、趙、魏,這裡既然有齊國與趙國寢宮,其他五國應該不會落下,姜維一聽胖子解釋,立刻明白他的意思。

    齊趙兩個寢宮裡都有寶庫,其他寢宮自然不會少了;兵馬俑是秦國人做出來的,如果真有解除禁制的方法,當然會放在秦國的寢宮裡,兩人大跨著步,就準備去找那秦王宮所在。

    就在兩人要往寢宮外走去時,不巧,寢宮外卻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胖子一聽,立刻壓著聲吩咐:「上樑!」

    兩人奮力一蹬,才剛攀上寢宮頂頭橫樑,寢宮的木門就被撞了開來,進門的,正是司馬昭與兩個家將。他們模樣有些狼狽,頻頻望著門外,看來後頭是有追兵正追著他們。

    司馬昭倉皇進門,腳下一個不穩,差點跌坐在地,他一扭頭,立刻吼道:「司馬懿你這個老傢伙,寧可幫外人也不幫我!」

    胖子在橫樑上看得仔細,門外走進來的,就是司馬懿、程昱、許儀、典滿四人。

    姜維附耳對胖子說道:「師兄,看來程昱他們是棄車保帥,讓曹兵們把兵馬俑引開了。」

    對付兵馬俑,大夥的方法都一樣││找人去當替死鬼。

    司馬昭身上是血跡斑斑,原本跟在身邊的虎豹騎也是一個不剩。胖子看那兩名家將渾身是傷,風吹就倒的模樣,輕聲說道:「看來,司馬昭要倒楣了。」

    「師兄,咱們就在這看戲?」

    底下,許儀與典滿步步進逼,司馬昭兩名家將武功雖不如人,倒也挺硬氣,擋在司馬昭面前是死活不讓。

    胖子看他們幾個還有一場好打,不想浪費時間,貓起了身,說道:「咱們先走,反正回過頭,誰贏了咱們就打劫誰!」

    兩位元樑上君子偷偷摸摸的,從屋頂窗口離開了寢宮,才想找找往秦王宮的路,站在寢宮屋瓦上,姜維突然低聲叫道:「師兄你看,這些寢宮的屋瓦,顏色似乎不同啊!」

    儘管各處寢宮的外型一樣,格局相同,但裡頭擺設跟屋頂屋瓦卻是截然不同。

    胖子環顧四周,看過一遍後,便從屋樑上往一處黑色屋瓦的寢宮奔去。

    「秦承水德,五德終始說上水的代表色便是黑色,咱們走!」

    在屋樑上縱步疾走,胖子雖然沒空凝神使用瞬步,但形意拳的鶴形鷹走也是極為快捷。

    幾個起落之後,兩人已看見那寫著「秦王宮」的匾額。

    咿呀一聲,胖子大力推開木門,立刻往裡頭走去。這些寢宮雖然內部擺設不同,但都有個小房間,依照他們偷窺司馬昭尋寶的經驗,這房間便是寶庫。

    兩人站在寶庫門口,才要拉上石環,推開庫門,身後突然傳來個人聲。

    「兩位遠道而來,不知道蒙恬可以幫兩位什麼忙?」

    「蒙恬?」胖子一扭頭,就看到個氣質斯文的文人,脫口便問:「你是秦始皇身邊大將,造筆的蒙恬?」

    這年頭,孤魂野鬼死後不去投胎轉世,已經不是什麼稀奇事。

    胖子一見蒙恬點頭,立刻與姜維說道:「滅口!」

    他們不是來給秦始皇上香的,既然是來偷東西,蒙恬這個秦始皇的親信大將,怎麼會跟他們好聲好氣?

    先殺了再說!

    為免蒙恬把外頭的兵馬俑叫來,胖子殘刀一抽,就要先下手為強。

    聽胖子出言不遜,蒙恬手上狼毫筆就準備給他個教訓,只是目光掃過胖子手上兵器,卻是驚呼。

    「白起將軍的佩刀?你是白將軍後人?是他讓你進來拿東西的?」

    有東西拿?胖子眼一眯,腦子轉過幾轉,殘刀刀柄立刻反握,抱拳說道:「晚輩白……目,奉先祖遺命入墓取寶,先祖並未交代將軍之事,冒犯之處,還請將軍見諒!」

    反正胖子用的是白起的兵器,連刀法都經過白起的指點,自稱白起晚輩,不算過分了。

    只是,蒙恬與白起雖然都是秦國人,但兩人出生的年代相差近百年,蒙恬怎麼會認識白起的?

    胖子絞盡腦汁想把兩人的關係給兜上,就聽蒙恬問道:「你既然把殘刀帶來了,想必鎮壓冤魂的陣法也已經給破了,現在外頭情況如何?」

    眼珠子一轉,胖子決定賭一把,低頭便說:「將軍明監,陣法現在由我諸位兄長以自身精血維持,勉強還能運轉,他們派小子進來,是聽說先祖白起留了點東西在這裡。」

    蒙恬點了點頭:「不錯,你跟我來。」

    沒想到這般順利,胖子之所以動口不動手,是因為他想到,即便解除禁制的方法真藏在寶庫裡,但胖子怎麼會知道那東西是圓是扁?不如先與蒙恬攀上關係,好套套話。

    「多謝將軍!」

    拱手道完謝,胖子倆便隨著蒙恬來到寶庫大門。

    蒙恬兩手搭上石環,邊開門邊說:「當年我先祖蒙毅幫白將軍繪製陣法時就曾說過,趙軍冤魂積怨太深,如果不能紓解,日久必定生變,所以跟白起將軍提過,如果日後有變,請白將軍隨時找蒙家後人,他會吩咐後人想辦法幫忙解決。」

    「這……請將軍萬勿見怪,祖宗口信是代代相傳的,如今已傳過幾十代人,恐怕是中間有誤,小子只知道老祖宗們吩咐,有朝一日,若是陣法出了問題,就到皇陵裡拿點東西,那裡有老祖宗留下的,用來鎮壓冤魂的寶貝。」

    胖子扯起謊來,跟平常說話是全無兩樣,姜維緊跟在後,見胖子什麼都能搭上話,可是打心底的敬佩。

    蒙恬聽了胖子這番說法,總算是信了他,這才拉開庫門,只是慨歎道:「唉!他們也沒說錯,蒙家奉命侍寢,始皇帝升天了,我們自然得陪葬,老祖宗說的東西,確實是放在這裡的,你進來瞧瞧!」

    寶庫裡,奇珍異寶塞滿了整個房間,先不說滿地的金銀珠寶,架子上擺上的刀劍古冊,絕對是大有來歷。

    胖子與姜維瞪大了眼,也不管蒙恬在前頭找著東西,跟劉姥姥逛大觀園一樣,哇哇的大叫著。

    「真有人把劍做成了鹹魚乾模樣?這是不是傳說中的魚腸劍?」

    「師兄,這兩把劍一個帶把一個缺縫,應該是幹將和莫邪吧!」

    「這是孫子兵法的手抄?真跡啊!這要是賣出去,老子下半輩子都不愁了!」

    「師兄!這好像是傳說中吳王的湛廬劍,果然削鐵如泥,不知道能不能拿來削指甲呢!」

    一樣翻過一樣,胖子爺倆玩得正歡,就看蒙恬左翻翻右翻翻,終於從一堆寶貝裡頭,拿出了一塊黑黝黝的石頭及一冊竹簡。

    蒙恬大手一擺,就把東西放到了胖子跟前。

    「好了!其他東西雖然寶貝,價值可沒這兩樣東西高,喏!如意劍膽與兵馬俑的煉製之術!」

    「兵馬俑的煉製術!」接過竹簡,胖子急忙問道:「將軍,裡頭可有記載怎麼解除兵馬俑的禁制?」

    「當然有了!這兵馬俑對於冤魂有克制的作用,只是煉製兵馬俑有傷天和,我曾祖蒙毅特地留下來,是想能不用就不用,但現在既然冤魂已經壓制不住,還是趕緊用了吧。

    「至於劍膽,這是讓你配合殘刀使用的,你只要以內力注入劍膽,劍膽就會融為一堆鐵水,接著把鐵水附著在殘刀上,等它冷卻以後,殘刀就能具有如意劍膽自由變化的能力了。」

    聽到解除禁制的方法就在裡頭,胖子與姜維都是面有喜色。後半截話更是讓胖子喜笑顏開——自由變化?跟如意金箍棒一樣的自由變化?

    蒙恬彷佛聽到胖子的心聲,自己接道:「不錯!殘刀又名千人斬,斬人無數,刀上的怨氣,連冤魂都會害怕,配合如意劍膽,可以將刀化為十八般兵器,使用起來就更為方便了。」

    好東西啊!有了這玩意,此後,胖子就不必再為了施展劍招槍招,一天到晚帶著一堆有的沒的兵器,就跟小叮噹和日日野一樣,背後還能拿出球棒的!

    見胖子該拿的都拿了,蒙恬也不囉嗦,一擺手就說道:「好了!東西拿了,你就快點離開吧!皇陵裡,可不容生人多待啊。」

    東西拿完了,自然就要閃人了,可胖子臉上一笑,就與蒙恬問道:「對了!不知道將軍能存活至今,是以魂魄姿態存在,還是也把自己練成兵馬俑了?」

    「練成兵馬俑,神智就不屬於自己了,我當然是以魂魄姿態存在的。」

    喔的一聲,胖子恍然大悟,扭頭就與姜維說道:「還不去把風,老子要滅口了。」

    殘刀一抬,這把冤魂剋星,外號千人斬的兵器,立刻向蒙恬揮去……


第九章 暗潮洶湧

秦家村,秦皇廟。

    日正當中,大廟前擺攤算命的鐵嘴李,正為了他的一日三餐在奮鬥著。

    「我說夫人,你可別不信邪,貧道方才心血來潮幫你掐指一算,最近你府上那位不太安生……恐怕他是起了心思,想納妾了。」

    廟門一株榕樹底下,鐵嘴李擺了幅「鐵口直斷」的招牌,就著一方小木桌,幾條長板凳,正作著不用本錢的生意。

    方桌前,一名婦人似乎是給鐵嘴李的危言聳聽嚇著了,蹙著娥眉,表情有些猶豫。

    「可是道長,解一次桃花要五兩白銀,會不會太貴了點?」

    「不貴,不貴!」鐵嘴李臉上堆笑,兩隻手放在胸前連搖:「家和萬事興啊!何況貧道幫人斬桃花,功力耗損巨大,若不是想結個善緣,貧道還不想理會呢!夫人若是不信,就請離開吧。」

    說著說著,鐵嘴李似乎來了脾氣,板起了臉不再理會那婦人。

    想做神棍這門生意,話怎麼說,說多少都是有學問的,點到為止最能吊人胃口,說多了反而不美。

    果然婦人一見鐵嘴李坐視不理,連忙要丫鬟拿出錢袋,慌道:「道長莫怪,這是五兩白銀,還請道長千萬要幫我這個忙,別讓我家那口子給什麼狐狸精纏上了呀!」

    平常時候,鐵嘴李幫人算命,錢都是幾文幾文的收,可這婦人不一樣,光看她來時乘的轎子,身邊帶的丫鬟,就知道值這個價錢。

    這種肥羊不懂得宰,就枉費鐵嘴李在廟門口擺攤十幾年了。

    見婦人掏完了錢,那錢袋仍是鼓的很,鐵嘴李暗歎,他還是少說了幾兩,不過要再多拿,恐怕就會漏餡,鐵嘴李收了錢,便從懷裡取出了一個小瓶子。

    他遞給那婦人後便說道:「夫人,這瓶裡裝的天一神水,是貧道從東北天山上取來的,讓人服用後,可以洗盡一身髒汙,那些個爛桃花自然就會被洗掉了。夫人拿回去給你家裡那位服用,貧道包管他日後只會真心對你一人。」

    婦人珍而重之的收了木瓶,又與鐵嘴李道了幾聲謝,這才上轎離開。

    那婦人一走,鐵嘴李身邊突然冒出個七、八歲模樣的小女孩,指著鐵嘴李便說:「老傢伙,你又在騙人了!明明是廟裡水井打的水,髒的很,除了讓人拉肚子,哪有什麼其他作用?」

    「嘿!小孩子不懂事,他家老爺要是拉了肚子,哪還有時間跟體力去找桃花?既然沒有了桃花,他自然會真心對她夫人一個了!」

    「哼!你要再騙人,小心秦皇廟的惡鬼,跑出來找你算帳!」

    鐵嘴李說的正得意,聽到小女孩這麼說,似乎也動了氣,回頭指著廟門就罵。

    「媽個巴子,當年要不是我師父說這秦皇廟底下壓著惡鬼,又說我們修道之人有除魔衛道的責任,我會在這小破廟一待就是十幾年?我鐵嘴李放棄馳騁江湖,揚名四海的機會,還不是為了天下蒼生,我……怎麼回事?」

    「轟隆隆!轟隆隆!」

    好像是雷聲大作,可天邊萬里無雲,這聲音也不像從天上傳來的,鐵嘴李眉頭一蹙,就見那小女孩突然沖上前,抱緊了他的褲管:「鬼!是秦皇廟裡的惡鬼要出來了!」

    小女孩瑟縮著身子,渾身顫抖,鐵嘴李給她搖得心慌,不禁叫道:「別再搖了,你搖得我頭都暈了!」

    搖得暈了?小女孩突然抬頭看向鐵嘴李,兩人面面相覷。

    依她的力氣,根本不可能搖得鐵嘴李頭暈!

    小女孩臉色慘白,道:「地牛翻身!不!是鬼門被打開,秦皇廟的惡鬼要出來了!」

    地動山搖,鐵嘴李見村民們紛紛逃出屋外,要跑進山裡躲避,他拉起小女孩,也想往村外跑去,只是一時沒注意,腳下竟踩了個空,他唉呦一聲,跟著小女孩滾進了身前一個凹洞。

    轟聲不絕,整座秦皇廟就像被挖空了底盤,地面一塊一塊的往下塌陷,鐵嘴李嚇得從懷裡掏出了他師父傳下來的桃木劍,準備除魔衛道,盡一盡他身為修道人的責任。

    「操!被壓斷了!什麼狗屁桃木劍,師父還說這是門派裡的至寶,寶他個死人頭!」

    法寶被廢,鐵嘴李懷裡抱著小女孩,眼看秦皇廟已經整個塌陷,只怕傳說中的惡鬼就要現身,他想爬出塌陷的範圍,躲進山裡,可兩隻腳卻怎麼也不聽使喚。

    一來氣,索性就地一倒,對那小女孩說道:「貧道不管你會不會,現在就給我裝死!」

    兩眼一閉,鐵嘴李躲在那株被連根震倒的榕樹旁,裝起了屍體。

    轟聲,就在秦皇廟完全塌陷後,停了下來。

    惡鬼要出來了……

    鐵嘴李的心,噗通噗通的跳著,他看到了一扇門,秦皇廟下頭壓的門,不就是鬼門嗎?

    他咽了口口水,正想著該不該拿點符咒去貼著那門,忽然,石門從裡頭被推了開來。他趕緊將雙眼閉合,渾身顫抖不已。

    門裡頭有好大的喘息聲,鐵嘴李眼睛睜都不敢睜,他就聽裡頭走出的人……不!裡頭走出的鬼,對著天空大聲嚎叫。

    「哈哈哈哈!好極了!好極了!」

    是冤鬼一吐怨氣?鐵嘴李沒敢開眼,反倒是懷中的小女孩偷偷轉過了頭,正想睜眼去瞧惡鬼的模樣,就被鐵嘴李一把遮住了眼睛。

    「別找死!」

    小女孩不知是不是聽了鐵嘴李的話,還是真看到惡鬼給嚇著了,不敢再有動作。

    鐵嘴李才寬了心,就聽那惡鬼又叫道:「果然是虎毒不食子!司馬懿啊司馬懿,你不是做大事的人啊!既然如此,我司馬昭就承你的情,收下皇陵寶藏,作為我一統江山的墊腳石了!哈哈哈哈!」

    一統江山!

    這惡鬼好大的野心,鐵嘴李聽到那笑聲跟腳步聲逐漸遠去,正想睜開一條眼縫,看看外頭是不是惡鬼遍地,秦家村會不會血流成河,還沒睜眼,又聽石門裡傳來了聲音。

    「先生,你還撐得住嗎?」

    這聲音極為粗獷,但聽起來,無疑卻比方才那廝多了點人味,鐵嘴李才想著會不會真的是人,就聽那人身旁,傳來個微弱的聲音。

    「斷了條腿算不得什麼,快!飛鴿傳書,回稟皇上,說司馬懿婦人之仁,觸動機關放走了司馬昭,七座王宮寶庫裡的財富,都給地下洪流沖走了。看司馬昭走得這麼急,想必是知道金銀都給沖到哪去了!趕緊通知皇上,小心司馬昭造反!」

    「造反」二字一出,鐵嘴李立刻明白,這群是人不是鬼。可一知道是人,他兩眼卻閉得更緊了。

    亂世裡想活命,不能聽的,不該聽的,最好別聽。

    「鐵嘴……鐵嘴……快放手啊!人都走了你還不讓我起來!」

    也不知過了多久,鐵嘴李差點真把自己當成了死人,才聽到懷中傳出那女孩的聲響。

    他兩眼一張,沒人。

    喘了口氣,鐵嘴李放開了手,擦著額頭冷汗說道:「剛才還真他媽的危險,貧道怎麼都沒想到,秦皇廟下頭藏的不是鬼,而是好大的陰謀,差點就給我師父害慘了。」

    「哼!你個膽小鬼,還說除魔衛道是你的責任?剛才我差點沒被你悶死!」

    「嘿!你還敢說,剛才那群人絕非善類,你居然還敢偷看,要命的你知不知道!」

    大難不死,兩個人都是極盡所能的吵嘴,似乎是想證明自己還沒死。

    小女孩站起了身,雙手一叉腰就喊道:「怕什麼!不就那個司馬什麼的,拿了錢想造反!造什麼反?前些年黃巾賊起兵百萬,最後還不是輸了?」

    鐵嘴李聲音突地轉冷,道:「你多話了。」

    「多話又怎樣!想造反?先問問老天爺吧!」

    小女孩一手指著天,正想再罵幾句,背後,突然傳來個聲音:「小朋友,你剛剛說的造反,是指誰呀!快說給叔叔聽,叔叔再帶你去買糖吃喔!」

    小女孩一扭頭,就叫出了身後那人的身分。那人就算沒把名字刻在頭上,也差不了太多。

    「胖子!」

    成都,丞相府。

    徐庶手上拿著戰報,急匆匆的來到書房。

    「孔明!司馬昭那小子真的帶兵反了!」

    「不反,他又何必跟我們借兵?」

    諸葛亮手裡,是司馬昭派人送來的密函,裡頭密密麻麻,寫的正是那些給胖子下了藥喂了蠱的官員。

    「嘿!我原以為他想造反只是說說,跟我們討點兵,不過是怕出了事情,要人保護他離開魏境罷了,沒想到他早做好了準備。」

    諸葛亮臉上淡笑,將名單跟解蠱靈藥一併收好,準備待會交給馬良後,才與徐庶說道:「怎麼?他是做了什麼準備,讓你這麼吃驚?司馬昭手上除了虎豹騎跟他族中眷養的死士,還有其他兵力?」

    「子龍回報,司馬昭手下,有羅馬人跟鮮卑人替他撐腰,北魏涼州地界,已經不是曹丕的了。」

    諸葛亮閉目養神,再怎麼驚天動地的消息,他都是這副一號表情。

    半晌後,徐庶見他仍無回應,只得出聲詢問。

    「孔明……我們是不是該讓子龍回來?」

    「司馬昭引外族入侵中原,你不想助紂為虐?」

    魏蜀吳三國鼎立,即便紛亂不休,但最終勝的必定是漢人,可司馬昭引外族為助,已經打壞了規矩,一旦他勝,中原大地將飽受異族摧殘,徐庶默默無言,點了點頭。

    輕搖羽扇,諸葛亮睜開眼,直指核心。

    「司馬昭想借羅馬跟鮮卑的力量,就得付出代價。羅馬人的疆土距離大漢有千里之遠,他們不會傻得跟司馬昭要土地,至於鮮卑人,他們不習慣耕作,土地對他們用處不大,司馬昭想要人幫他賣命,得拿出點實際的東西。」

    言下之意,沒有錢,司馬昭絕對使喚不動這群人。

    可是,司馬昭現在手上或許缺人馬,卻不缺銀兩。

    徐庶歎了口氣,說道:「子龍信裡回報,司馬昭不知從哪籌得的銀兩,錢財對他已不成問題了。」

    有了錢,不只能使鬼推磨,叫磨推鬼都行。

    諸葛亮沒想到司馬昭連這都想好了,沉思片刻後,搖頭說道:「如此一來,我們更不能讓子龍回來。」

    「為什麼?」徐庶瞪大了眼,就與他那大眼貓的綽號一模一樣。

    「鮮卑人是洪水猛獸,羅馬人不懷好心,子龍留在那裡,正好給我們做眼線,一旦司馬昭有任何舉動,我們都能預先做出反應。」

    徐庶聽得出來,諸葛亮不想放棄這個打擊北魏的機會,可要看漢人受外族欺淩,他心底又是千百個不願意,徐庶有話想說,卻不知如何開口。

    這些,諸葛亮何嘗不明白?但,匡扶漢室一統天下,是劉備的遺願,為了達成他的心願,諸葛亮可以泯滅良心,可以變成魔鬼。

    他撇過頭,刻意避開了徐庶的目光,輕聲說道:「元直,就照我說的去做吧,你先回去,子龍那裡我會告訴他的。」

    徐庶長長的歎了口氣,轉身出了書房,眼裡,有些叫人看不懂的情緒。

    諸葛亮對著空無一人書房,獨自歎息:「唉……亮這麼做,是不是有點過了?」

    「公子,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就別再自責了。」

    門外,黃月英端著清茶,走到了諸葛亮身邊,聽她的回答,剛才房裡的一切,她應該都聽到了。

    既然都聽到了,還能說出這樣的回答,也許是黃月英對諸葛亮做的一切,總是無條件的支持,也許,就像賈充臨死前說的,最毒,婦人心。

    接過茶,諸葛亮深深的吸了口茶香,說道:「蜀中官員多是士子出身,想法與元直相去不遠,為免眾人反彈,得先想個辦法,讓我們站到曹丕的對立面,好繼續與司馬昭聯盟抗曹。」

    諸葛亮是鐵了心要趁這個機會,重傷曹魏,就算外族入侵,中原大亂,他也不管了。

    黃月英走到諸葛亮身後,幫他揉起了肩:「馬謖如何?」

    「……幼常足智多謀,能堪大任,就他吧!」

    馬謖也是個智勇兼備的人才,當初諸葛亮身受重傷,要吸取魂魄,治療傷勢時,馬謖也曾經是他的口袋名單,只是兩相比較下,賈充無疑更是滋補。

    諸葛亮手執羊毫筆,把詳細任務寫在信上交代清楚後,卻是把信交給了黃月英。

    「月英,這事我不方便出面,你替我把信交給幼常吧。」

    「公子是想……」

    「蜀中得死點人,跟曹丕起點衝突,我們才能順理成章,跟司馬昭繼續當盟友。你不必多問,幼常看過信,定會明白的。」

    吳都,建業。

    大殿裡,小皇帝孫和坐在龍椅上,看著底下百官爭吵不休。

    四大世家以陸康為首,與張昭等非世家人馬吵得面紅耳赤,不可開交,究其原因,為的都是一封信。

    曹丕派人送來,要與東吳結盟的信。

    信上說的很簡單:反賊司馬昭擅開邊關,引狼入室,曹丕希望東吳看在同為漢人的份上,盡釋前嫌,出兵相助,待擊退司馬昭後,曹丕許諾,將割讓汝南城,到時候整個揚州,就是東吳的領地了。

    這是個機會,能進東吳朝廷當官的,很少有草包,大夥都看得出來,不管是趁機進攻曹魏,還是與之握手言和,這都是個機會。

    朝廷上,孫和已經下了命令,要與北魏結盟,出兵相助,怎麼說這都是漢人的土地,容不得異族入侵。

    只是,大方向確定了,小細節卻沒個肯定,派誰去助北魏平亂,孫和自始至終都沒說半句。也因此,百官們才會吵個不停。

    他們吵,是因為每個人都想去。

    「皇上,北方多是平原,征戰沙場非騎兵不可,江東騎兵都是馬超一手訓練出來的,加上解煩軍相助,于情於理,這仗都該讓解煩軍去打!」

    這話是張昭說的,在他身邊,周泰、蔣欽代表了軍中大將,也都同意這樣的說法。

    「皇上,張子布說這話,敢情是忘了,前陣子交州領地才給馬家弄丟,當時他們難道就沒有解煩軍的幫忙?前車之監啊!」

    陸康言詞犀利,緊咬著馬家敗績不放,就是不想將戰功白白送人。

    張昭給他說得來氣,一隻手氣得發抖,指著他就說道:「陸康!你做了什麼好事你心裡明白,別逼人太甚啊!」

    「哼!張子布,你別血口噴人,有證據再說話,否則我拼著老命不要,也要你磕頭認錯!」

    張昭險些氣得七竅生煙,他早從陸遜那裡得知交州敗戰始末,若非四大世家先啟爭端,怎麼會給諸葛亮可趁之機?

    但這事沒有證據,當初孟獲抓到的幾個世家子弟,又都死在了戰場上,這次還真是給四大世家逮到機會了。

    他扭頭看著身邊的陸遜、龐統,本是想要他們倆幫腔,沒想到他們倆一開口,竟是臨陣倒戈,同意由四大世家派人領兵。

    張昭不禁愣道:「這……沒想到我還是用熱臉去貼冷屁股了,難道你們倆也覺得馬家不能勝任援軍的任務?」

    陸遜輕輕的點了頭,道:「不錯!馬超與曹操有殺父之仇,由他領軍,的確不適合。何況陸大人說的沒錯,馬家在交州的失敗,確實會讓人給馬家的能力打點折扣。」

    「陸遜!你!」

    張昭沒想到陸遜竟倒打了馬家一把,一口氣差點喘不過來。就在他好不容易喘過氣,又要開口掙扎時,衣袖卻給身旁的龐統輕輕扯了兩下。

    龐統嘴角的笑,好像在暗示什麼,就在張昭沒來得及反應時,孫和已經點頭同意,讓四大世家出兵援助北魏。

    一下朝,張昭氣衝衝的要走,卻是給陸遜二人攔了下來。

    「子布,別走這麼快,有話沒跟你說呢!」

    「說?還有什麼好說的,你們倆明知道四大世家的德性,又知道這出兵助魏絕對是大功一件,居然還拱手送人!你們還想說什麼?」

    大殿旁,除了張昭三人,其他閒雜人等早已離去,陸遜二人把張昭拉到了角落,才由龐統解釋道:「子布以為,這戰我們贏定了?」

    「八九不離十!司馬昭雖有鮮卑鐵騎和羅馬軍隊相助,但他只有涼州一地,想與北魏抗衡都有困難,何況還要加上我們?」

    龐統與陸遜對視一眼,都是面帶微笑,道:「子布跟那陸康想的一模一樣,只是你可曾想過,如果司馬昭連與北魏抗衡都有困難,曹丕又何必要與我結盟?」

    一句話驚醒夢中人,張昭腦子轉了幾轉,不敢肯定的說:「曹丕是怕我們趁火打劫,所以才想拉我們下水?」

    「一半一半,其實最重要的原因,是因為西蜀。」

    「什麼意思?」

    「解煩軍收到消息,西蜀已經決定,與司馬昭站到一塊了。」

    「什麼!」

    若是如此,司馬昭手上的力量絕不容小覷!張昭不禁急道:「若是西蜀也攙合在裡頭,四大世家的人馬可不是對手,你們剛才怎麼不早說?」

    龐統笑得更大聲了:「要是說了,陸康還會搶著出兵嗎?」

    張昭終於明白陸遜二人的心思,他不無擔心道:「你們倆這麼做,不怕皇上那裡……」

    「這事,是皇上交代的……」

    張昭瞪大了眼,一臉的不敢置信。

    「不錯!前些日子曹丕送信來以後,皇上就把我們找了去,說他想讓四大世家接這個任務,挫挫他們的傲氣。」

    「這真是皇上的吩咐?」

    張昭不敢想像,那個十一歲的孩童,居然開始會玩手段了。難道孫家的人不只是武學天才,還是玩政治的好手?

    「千真萬確,皇上還交代,馬家與解煩軍等四大世家出發後,立刻率領江東騎兵跟上,除了能在四大世家敗退的時候接應,還能趁著敵軍不注意,作為伏兵出奇制勝。」

    「這……」

    除了是政治好手,還是軍事大家?這孫和不簡單啊!

    張昭話裡的驚訝,陸遜二人都能明白,前幾日,他們倆在聽到孫和的計畫時,也是頗為震驚。

    虎父,果然無犬子……

    「俗話說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扛不住妞多,不過這話可用不到胖爺身上,馬鐵你那時候是神智不清不知道,巫峽關前,胖爺可是以一擋萬,硬生生把戰局扭轉了過來呀!」

    「可不是嘛!當時情勢緊張,城樓上孟節那聲敵襲,差點沒嚇得我尿濕褲子,還好是師兄穩住了陣腳,這才保住了關口!」

    「正是正是,馬鐵你可得趕緊養傷,到時候隨胖爺上陣殺敵,你就能報仇了!」

    臥房裡,除了馬休的笑鬧,姜維的幫腔,張任的關懷叮囑,還有此起彼落的勸酒聲,聽上去是氣氛歡愉,全無愁緒。

    可是房裡頭,不是只有馬休三人,還有從頭至尾不發一語的馬鐵,以及提著酒壺猛灌的胖子。

    他們倆不說話,有各自的理由。

    馬鐵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的舌頭給諸葛亮割去了半條,不管怎麼開口,都是口齒不清,徒惹笑話。所以儘管他有滿腹委曲想告訴胖子,事實上,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至於胖子,他不是不能,而是不想。

    從始皇陵帶回來的古冊,的確解除了馬鐵身上禁制,恢復了馬鐵的神智,但馬鐵這副模樣,把他救醒了,跟沒救醒有什麼兩樣。

    胖子心裡憋悶,就想借酒澆愁。

    一行人鬧到了三更半夜,終於在馬鐵醉得不醒人事時散了場。

    走在最後的胖子,才離開沒多久,又折回了臥房,房裡,馬鐵趴在桌上,正打著呼嚕。

    胖子站在他身前,望著那張醜臉。那臉上一隻眼珠被戳瞎了,一隻耳朵被刺聾了,就連一條舌頭都割去了一半,整張臉佈滿了剛結痂的疤痕。

    胖子看著看著,眼眶不禁紅了起來。

    即便馬鐵還是好手好腳,但耳不聰目不明,少了一隻眼珠的世界,從今以後,他要怎麼跟人家動手,他還怎麼做他的武林霸主,號令群雄?

    「噗通」一聲,胖子雙膝跪地,聲音沙啞,顯然是之前哭過,傷了喉嚨。

    「兄弟,做大哥的對不起你,是我誤了你啊!」

    強忍著淚,胖子兩手掐著大腿肉,一句一句的說著心中的抱歉。

    馬家兄弟是他一手帶進解煩軍,帶到戰場上的,他答應過要帶他們成大事,立大業,封侯拜相,做個大大的官,好給馬家,給他們自己掙個臉面。

    可現在呢?險些死無葬生之地。

    說著說著,胖子兩手捂著臉,又是泣不成聲。

    「胖爺,馬鐵沒怪過你,沒怪過你……」

    醉臥桌上的馬鐵掙開了眼,眼裡是一片清澈。

    他根本沒醉。

    見胖子仍舊發著愣,馬鐵一把將他拉了起來,用著含糊不清的口音說道:「胖爺你別擔心,做不成金牌殺手,我也可以學三哥做個軍師,幫你出謀畫計。」

    為了讓胖子能聽清楚,馬鐵一字一字的講,少了半條舌頭,他咬起字來是格外吃力。

    胖子傻傻的看著他,呆呆的念道:「做軍師?」

    「對呀!就是做軍師!我可以跟三哥,跟都督,跟龐統軍師學,學著怎麼做一個軍師,現在開始……還不算晚!」

    說著說著,馬鐵那張醜臉,突然綻開了笑容,好像是要告訴胖子,天無絕人之路,他馬鐵不是個廢人,以前不是,以後,也不會是。

    這只是馬鐵在安慰他?還是馬鐵真有這個打算?

    胖子雙眼盯著馬鐵,沉默了很久很久,忽然開口說道:「你個小子,就連笑起來都這麼醜。」

    沒想到胖子愣了老半天,冒出來的卻是這麼句話,馬鐵是好氣複好笑,一拳就往胖子胳膊打去,兩人一陣打鬧,好半晌後,胖子見馬鐵心裡真像是沒什麼疙瘩,這才放寬了心。

    折騰了一天,馬鐵已經累得打哈欠,沒多久後,也不管胖子還在,直接就趴在桌上打起了盹,胖子幫他披了件外袍,這才離開了臥房,關門告退。

    門外,胖子心中一塊大石落地,他最怕的,就是馬鐵從此一蹶不振。

    馬鐵是草原上的雄鷹,雄鷹折翅,摔得絕對比那些烏鴉麻雀都要重。

    如果馬鐵是個務農的,是個從商的,少了只眼睛,壓根就不會影響他的耕種經商。但偏偏,馬鐵是個英雄好漢,是英雄,總有氣短的時候。

    胖子坐在石階上,望著天邊一輪圓月,還好……還好馬鐵想得開。

    胖子心一寬,鬧了大半夜的疲憊感立刻上湧,剛想起身離開,兩手一抵地,整個人突然像是觸了電,動也不動。

    石階上,胖子臉色逐漸鐵青,渾身顫抖,像是在忍耐著什麼。

    臥房裡,傳來了一個聲音。

    ︱︱馬鐵的哭聲。

    那哭聲裡,帶著不甘,不願,不可置信的痛楚。胖子聽得出來,馬鐵的聲音斷斷續續,似乎是捂著嘴,忍耐著不讓聲音發出來。

    就連哭,他都不想給人聽見。

    胖子咬著牙,兩手將石階抓了個粉碎。

    馬鐵不是不在意,也不是想得開,他只是不想胖子愧疚,不想別人可憐。

    從到三國開始,胖子就沒想過要做英雄,英雄要照顧天下人,太累了。

    他寧可做個狗熊,把自己的地盤,自己的兄弟給照顧好就行了。

    沒想到,現在連這區區一點願望,都難以實現。

    默默站起了身,胖子沒有讓房裡頭的馬鐵發現,逕自走出了庭院,回房取了隨身兵器,胖子就要往大門走去。

    門外,一個人聲卻把他攔了下來。

    「你想要去給馬鐵報仇?」

    月光下,華陀一撚長須,頗有幾分世外高人的神態。

    聽到「報仇」二字,胖子眼裡泛起了血絲,他紅著眼,一字一頓的說道:「此仇不報枉為人,諸葛亮非死不可!」

    「諸葛亮死了,馬鐵的人生難道就會一帆風順了?他的眼睛耳朵,難道就會長回來了?」華陀的聲音很輕,很淡,也很傷人。

    胖子閉上了眼,沉聲說道:「欠馬鐵的,胖子會一樣一樣賠給他。」

    「賠?怎麼賠?」

    是啊!怎麼賠?胖子頭痛欲裂,今夜累積的酒精,突然在這時候發作,痛得他什麼都想不出來。

    「我……我……我把命賠給他!」

    語無倫次,胖子已經是語無倫次。

    華陀搖了搖頭,說道:「你現在該做的,不是把命賠給誰,你已經答應了都督,應承了皇上,要率兵尾隨四大世家,照顧他們周全。這,才是你現在該做的。至於馬鐵,那是老夫的工作。」

    前面幾句,胖子都不想聽,最後一句,卻像是碗醒酒湯,讓胖子徹底醒了過來。

    「先生這話是什麼意思!」

    胖子的急迫,從他的話音裡可以感受得到。

    華陀嘴角輕笑,不答反問:「你之前抓了張遼,是不是還沒殺他?」

    胖子沒搞懂華陀問話的意思,只能傻呼呼的點頭:「還關在大牢裡,沒殺呢!」

    「那就行了!」
引言 使用道具
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57:55

混世三國《第十一集 黎胖補天》作者:醉劍

第一章 法寶

    魏都,許昌。

    司馬大宅裡,司馬昭拿著軍報,急匆匆的來到書房。

    「爹!虎豹騎送來消息,西蜀跟東吳似乎……爹!爹?」

    司馬昭手持軍報,喚著猶自發愣的司馬懿,半晌後,見司馬懿仍無回應,大手抓上他肩頭搖晃,終於引起了司馬懿注意。

    從恍神中醒來,司馬懿眼神失焦,渾然不知周圍發生了什麼事。

    司馬昭眉頭緊蹙,放下了軍報,說道:「爹!你在想大哥的事?」

    司馬懿緩緩搖頭。

    不是這事?那還有什麼事能讓司馬懿想的如此入神?

    司馬昭正狐疑著,司馬懿突然抬頭,目光緊盯司馬昭,說道:「昭兒,你記不記得,先祖司馬遷留下的族史裡,寫了些什麼?」

    點了點頭,司馬昭據實以答:「孩兒五歲以來,已讀過族史不下百次。」

    「讀過了……得上心啊!先祖在族史裡,寫下十條禁忌,要司馬家後人嚴格遵守的,你說來聽聽。」

    司馬遷遍覽群史,宮廷裡的骯髒事,他看得更多,觀人知己,這十條禁忌,就是不想司馬家後人也犯下同樣錯誤,才會寫下的戒條。

    司馬昭細細回憶,族史第一頁,上頭寫的,是「與天抗衡者,唯死而已」。

    自古以來,不管是驕兵悍將,皇親國戚,妄圖欺君犯上的,從來就沒有好下場,這也是司馬懿一直隱忍不發,沒有篡曹家大位的原因。

    司馬昭順口念出後,就聽司馬懿說道:「直接說最後一條。」

    「最後一條說的就是……就是……」

    司馬昭天資過人,一目十行,過目不忘,族史他看過幾次,早已是倒背如流,可偏偏這第十條,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不是忘了怎麼說,而是不敢說。

    司馬懿見他語塞,歎了口長氣,幫他接了話:「第十條,司馬家主,唯長子可承。」

    在司馬家,只有長子能做這個家主。

    司馬懿見兒子額頭冒出了細密汗珠,又再問道:「明不明白,為什麼先祖要立長,而不是舉賢?」

    司馬遷寧可讓平庸的長子掌管司馬家,卻不選賢能之輩繼承,有他的道理。

    王宮大院裡,有太多例子︱︱如果為了爭奪家主大位,司馬家父子相殘、兄弟相欺,不管內鬥結果勝的是誰,輸的,都是司馬家。

    所以司馬遷寫下戒條,就是為了斷去其他人的念頭,避免子孫內鬥,兄弟鬩牆。即便長子平庸,其他子孫看在本是一家,同根同源的份上,相信臨危之際,也會拉司馬家一把。

    這是美意。

    但美意,也有被曲解的時候。

    司馬昭不是蠢人,聽得出老爹話中有話,咽了口水,低下了頭:「明白。」

    「早明白了?還是現在才明白?」

    司馬懿話裡語氣溫和,沒有責備意思,司馬昭不清楚司馬懿到底知道了什麼?全部?一半?或者……只是猜測而已?

    心底遊移不定,面對司馬懿的提問,司馬昭只得硬著頭皮回答:「孩兒……早就明白。」

    司馬昭沒撒謊,他一直都明白。

    只是,如果上天再給他一次機會,他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讓無能的司馬師當上家主在頭上頤指氣使,司馬昭沒這麼好涵養。

    「是嗎?你比爹強多了……」司馬懿嘴角有著莫名的牽動:「爹,到現在才明白。當初把立家主的事一延再延,本意是希望你大哥能知所警惕,努力去學習怎麼當個上位者,誰知道,卻把他推進了一條不歸路,也把你……唉!」

    司馬昭手心冒汗,不,不只,他整片背膀都是汗。

    司馬懿的這聲歎息,讓司馬昭一顆心提到了嗓子邊。

    此時此刻,他跟司馬懿一樣後悔,但不是後悔殺了司馬師,而是後悔,沒把司馬懿一起解決!

    心狠手辣,從來就是司馬家人的特長,雖說虎毒不食子,但司馬懿是虎嗎?

    不,他是狼。

    司馬家的人,都是狼!

    司馬昭低著頭,目光在書房裡每個角落掃視著。

    那裡,是不是藏著虎豹騎,是不是躲著司馬懿的殺手?

    看到司馬昭如坐針氈,司馬懿收回了逼人目光,儘量讓一切像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已經得到了想要知道的答案,再逼下去,對司馬家沒有任何好處。他只有兩個兒子,害死了一個,不能再逼死另一個。

    司馬昭肯低頭,也許,代表他已經知錯了。

    跟司馬師在玉門關的時候一樣,司馬懿總以為,孩子們低下頭,就是認了錯。他緩過聲,問了個與先前完全無關的問題:「你剛說,西蜀跟東吳怎麼了?要打仗了?」

    司馬昭微微一愣,張開口,有些不知所措。

    司馬懿……放過他了?

    「怎麼,沒聽清楚?」

    「是!」司馬昭趕忙點頭,定下心後,繼續說道:「蜀軍佔領交州後,已在儲備糧草,準備……準備進軍巫峽關,吳蜀之間,大……大戰是一觸即發。」

    見司馬昭仍是驚魂未定,一句話講的坑坑窪窪,司馬懿揮手說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該怎麼做爹心裡曉得,你先下去吧。」

    「是!孩兒明白!」

    話沒說完,司馬昭已經扭頭想走。

    或者說,想逃。

    在這裡多留一刻,他的小命就多危險一分。只是,當他退到門邊要跨出門檻時,司馬懿的聲音又淡淡的傳了過來。

    「昭兒,爹今天說的話,你千萬要記住了。」

    司馬昭的頭更低了,他顫著聲,坑坑疤疤的回道:「孩兒……孩兒明白。」

    「記住,爹沒給的,你不能搶!」

    會說這話,司馬懿是想給兒子一個教訓,沒料到,卻敲響了司馬昭心中警訊。

    只要司馬懿在的一天,司馬家就不是我說了算……

    司馬昭眼裡,盡是陰冷寒意。

    「駕!」

    馬車一個顛簸,讓胖子猛然睜開了眼,抓緊了車把手。

    前頭駕車的姜維略帶歉意的說道:「師兄,再半個時辰就能趕到巫峽關,這附近地都不平,恐怕有些顛簸,你可要小心了。」

    姜維關懷備至,換來的,卻是胖子牛頭不對馬嘴的對答。

    「敵不動,我不動,敵欲動,我先動。」

    興許是習慣了,姜維沒有問這話什麼意思,反正就算他問出口,胖子也不會答。

    從魯門山接回胖子後,一路上,胖子都是這副模樣,每回從夢裡醒來,都會說些姜維聽不懂的話。

    早先,姜維還擔心胖子是受不了交州惡耗的打擊,得了失心瘋。後來他才知道,胖子是在練功——每分每秒,抓緊每一寸光陰,不停的練功。

    「不練功,老子怎麼給于禁報仇!怎麼找馬鐵下落!」

    這是胖子的原話。

    沒錯,不只是于禁死了,交州丟了,就連馬鐵都沒了下落。

    初聽噩耗時,胖子沒有勃然大怒,沒有破口大?,他一反常態,轉身跟于吉告辭後,帶上了慕容複跟羅馬人就往巫峽關疾奔而去。

    胖子的冷靜,讓姜維感到害怕。

    不只是姜維,就連胖子自己也很害怕。

    不敢跟姜維多問一句,多聊一會,胖子很怕,怕他會聽到更讓他無法接受的消息。

    如果真發生了那樣的事,胖子一定會垮,或者,會死。

    所以,胖子閉上眼,躲進了劍關。

    老祖宗曾經告訴過他,只要一步一步來,練完了劍關,修完了獸人墓,胖子就能突破天人。然後,就是神人。

    到時候,要找誰報仇,就找誰報仇!

    胖子的命,全交到手中那把刀上了,他要用這把刀,殺出一條血路,給兄弟們報仇!

    握緊了青龍刀,胖子深深吸了口氣。肩上,突然落下了一隻飛鷹,這只鷹,是老祖宗送他的法器︱︱天眼。

    老祖宗不是別人,就是魯門山上的老道士。胖子叫他「老祖宗」並不是亂喊,這人與胖子確實有很深很深的關係。

    老道士,正是墨門的開山祖師,仙師墨子。

    為了蒼生百姓,為了阻撓屠神者現世,墨子將自身魂魄藏進了七十二賢人居的陣法裡。

    可墨子怎麼都沒想到,老天爺開了他一個大玩笑——

    屠神者,竟是墨門子弟!

    得知胖子的門派後,老道士愣了很久。

    看著天榜上頭被抹得亂七八糟,瞧不出是什麼字的白砂,墨子頭一次覺得自己很蠢。

    最後,跟胖子認了關係,帶胖子找到了龍骨草,然後送胖子下山之後,墨子親手將七十二賢人居給關上。

    跟著天榜,一起關上。

    胖子盯著雄鷹雙眼,瞧著天眼在空中發現的景象。

    在墨子眼裡,墨門的法器不比儒宗的差,所以除了救人用的草藥,胖子沒有拿走任何儒宗寶貝。不是不想,而是老祖宗不准——墨門子弟用儒家法寶,成何體統?

    所以胖子現在用的,是墨子按照他道力境界給予的法器。

    不只是天上的飛鷹,不久後,馬車裡還跳進了一隻猿猴、一隻山貓。

    這些動物,都叫「天眼」,是墨子當年用來查探消息的利器。它們的外表就跟活物沒有兩樣,墨子強大的制器能力,讓它們像尋常動物般栩栩如生,唯一不同的,是瞳孔裡的天問石,可以記錄所有動物們看到的影像。

    「還是沒有馬鐵的消息……」

    蜀中軍營,成都宅府,胖子送去一批又一批的動物密探,可惜他看到的,只有一隊又一隊的蜀軍,從成都開拔出發。

    心裡像是有千斤重擔壓著,胖子長長的歎了口氣。

    前頭姜維聽到歎氣聲,不由得開口安慰:「師兄你別擔心,咱們還沒輸!馬休他們不是已經準備好了,要大幹一場嘛?」

    到魯門山接胖子,姜維順便把馬休寫的信帶給了胖子。

    信裡頭,馬休把他們要利用巫峽關對蜀軍前後夾擊的計畫,都清楚說明了。

    可胖子歎的,不是這個。

    馬休送來的信有兩封,姜維只看了其中一封,另一封,才是胖子心頭的痛。

    胖子捏著胸口,掐著懷裡那封信,淡淡開口。

    「師弟,你為什麼想出來闖江湖?」

    姜維愣了愣,不知道怎麼回答。

    練了高強武功,不就是要賣給帝王家嗎?胖子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知道馬鐵跟馬休為什麼要出來闖嗎?你知道馬休為什麼想當家主?馬鐵又為什麼成天就想練武?」

    「這……為了報仇?」

    搖搖頭,胖子歎了口氣:「不是。」

    我爹死的那年,我剛滿八歲,而馬鐵,只有七歲。

    這是馬休信上的第一句話。

    馬騰怎麼死的,胖子很清楚,史冊裡有記載。

    當年,小皇帝不滿曹操把持權政,下了衣帶詔,把血書藏在衣帶裡,要四方大臣進京保駕。當時,唯一進京的,是馬騰。

    進京的那個早上,父親意氣風發的問我們,「這輩子最想做的是什麼事?」

    「要做馬家家主,光耀馬家門楣!」

    我那時天真爛漫,也不知天高地厚,一口就這樣回答。而小弟則想跟大哥馬超一樣,做個武林高手,逍遙自在的過日子。

    如果馬騰沒死,那麼時至今日,他們倆的心願就算是完成了。只可惜,漢朝皇帝的德性,胖子明白的很。

    那一晚,事蹟敗露,皇帝為了保住自己的位置,賜了碗毒酒給我爹。

    當時,爹不想我們兩兄弟陪葬,就把我跟馬鐵塞進了床底下。

    我跟小弟,親眼看著爹把毒酒喝下去,七孔都流出了血。我們倆很慌,很怕,可是我們不敢哭,我跟小弟咬著對方的手,很痛,但我們不敢出聲,怕讓人發現我們……

    老子英雄兒好漢,一個七歲,一個八歲,若是胖子,怕是連尿都嚇出來了。

    胖子揪著心,把信給看了下去。

    過了那晚,我們倆隻記得父親交代的一件事。

    「人生苦短,短得什麼都抓不住,但凡心中所願,一定竭盡所能的去做……你們倆千萬要記得,你們這輩子的心願!」

    死前,馬騰並沒有想著要報仇,因為他知道,不能為了報仇,耽誤兒子的一生。

    只可惜,父親不想耽誤兒子,兒子也不會辜負父親。

    所以當時,我們兄弟發了誓。

    我要當上馬家家主,稱霸天下!小弟要做武林至尊,號令群雄!

    稱霸天下!號令群雄!

    若真能做到這地步,他們倆一定已經報了父仇吧?

    胖子長長的歎了口氣。

    但,人要是死了,那就什麼都沒了。所以,胖爺,我做了個決定。

    這個決定一下,我的一生就不同了,但,我知道,我不會後悔……

    信看到這裡,胖子已經猜到,馬休做了什麼決定。

    胖爺!求你一定要尋回馬鐵!馬休這輩子不做什麼家主,野不想稱霸天下了!只要你找回馬鐵,馬家上下,便奉您為主!

    為了兄弟,馬休,放棄了一輩子的夢想。

    作為一個家主,馬休話裡的分量,跟以前截然不同。

    只要胖子救回馬鐵,以後,胖子就是馬家的主人,不只是馬休、馬鐵,就是馬超、馬岱,都是他的屬下,都是他的家兵。

    胖子的手捏的死死,緊緊捏著那封信。

    馬休這小子,可別做傻事啊……

    蜀都,成都。

    春分已過,時至初夏,川蜀地已經到了天無三日晴的季節,雨不停的下,即便到了午夜,也未曾停歇。

    坐在徐庶對面,法正總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他壓著聲,語氣中滿是商量。

    「元直,這計畫在我看來,已是滴水不漏……行軍進退,難免會受天候地勢影響。需要連幾時抵達,幾時出兵,都算得這般清楚嗎?」

    沒有抬頭,徐庶仍舊看著桌上的大地圖,按照白耳兵送來的消息,仔細斟酌著每一支部隊的調配。

    從小到大,徐庶身邊,充斥著像法正、諸葛亮這樣的人,不是全才,就是天才。

    在這些人眼裡,什麼事情全是天經地義,他們幾乎能算透天,看透地,就算是人,他們也能玩弄在股掌之間。

    一個普通人,若是生活在天才的圈子裡,總會不自覺的充滿自卑或者自慚情緒,但,徐庶這個普通人,並沒有活在天才們的陰影下。

    沒有神鬼莫測的機謀,但徐庶有天才們沒有的才能︱︱算無遺策。

    拿起茶碗一飲而盡,徐庶淡淡的回道:「煩了?」

    「這……不是煩,只是我們既然已確定東吳要行前後夾擊之計,又何必多考慮其他?」

    法正會埋怨,是因為徐庶實在太苛,從一時一地的戰局變化,到一兵一卒的進退兵法,他都沒放過。非但如此,他還考慮了許多法正認為絕不可能出現的問題。

    如果蜀軍的行軍路線讓東吳知悉了……

    如果將計就計的策略被東吳識破了……

    如果東吳有大批援軍……

    怎麼辦?

    川蜀是他們的地盤,局勢上他們占了主動,就連兵力他們都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怎麼還有這麼多如果,這麼多可能?到底徐庶是高估了東吳,還是小瞧了西蜀?

    法正臉上的不耐,讓徐庶看得皺眉,他頭一抬,兩眼盯著法正。

    「孝直以為,蜀軍與東吳幾次交戰,巫峽關被奪,空城計被破,交州大戰險些失手,東吳能得逞,靠的都是運氣?你別小瞧瞭解煩軍,也別高估自己了!西蜀能走到今天這一步,不是靠先主劉備的鴻運,能克服重重阻礙難關,也不是困難長了腳,自己消失不見。

    「西蜀能有今天,是用士兵和百姓子民的血汗堆積成的……如果多算一步,可以少死一人,今晚,我就會繼續算下去!」

    徐庶沒有拐彎抹角,他是在責備法正。

    權力越大,責任越大!

    法正難得沒有出言反駁。他不是被徐庶的話感動,而是從徐庶的話裡,想到了一件事。

    聽說東吳的馬休、黎聰,也不是特別聰明的人物,為什麼他們總能找到蜀軍的破綻,看穿蜀軍的計謀?他們,是否也跟徐庶一樣?

    「人心最難算,我們眼裡的計畫,每動一步,所有人就會跟著動上一步,他們排列的位置一出現變化,心就會跟著變化。人們的心思,會衝擊彼此的心思,如何讓計畫往正確的方向走下去,就是在考驗謀畫者的精力與智慧。」

    徐庶說的,是謀士的基本道理。法正早過了聽道理的年紀,但他沒有對此表現不耐。因為他想到了一句話。

    愚者千慮,必有一得。

    計畫要萬無一失,不是聰明人說了就算,花費多少心血,就會得到多少成果。而老天爺公平的很,他法正法孝直,不是腦子不如人,他少的,是那份努力。

    徐庶是個普通人,所以,他盡力做著普通人能做的事,一個角落一個角落,把諸葛亮定下的計謀細細想過,反覆思量,想要算無遺策,也得把每一步都算過了才行。

    法正突然明白,儘管諸葛亮神機妙算,但他還是把徐庶找了過來,是因為徐庶的「算無遺策」,讓一加一的效果,遠大於二。

    眼前,徐庶又低頭看著地圖,這次法正沒有再多吭聲,他想起剛才徐庶大聲急斥,圓眼怒睜的樣子。

    「大眼貓」,這是徐庶在水鏡先生底下求學時得來的綽號。

    相比諸葛亮的「臥龍」,龐統的「鳳雛」,徐庶的外號實在平凡得很,但,貓是虎的遠親,徐庶贏棋的方法,跟諸葛亮不一樣。

    設陷阱,使黑棋,讓人不自覺的走進圈套,諸葛亮習慣一步將軍的落子方式,而徐庶不同,他很謹慎——棋盤上就算是一兵一卒,他都不想失去,他習慣把對手的車馬炮都解決了,把對手的左臂右膀都卸下了,然後全軍壓境,讓對方無路可退。

    西蜀這次會勝,絕非僥倖,東吳這次會敗,也非偶然。

    法正眯著眼,望著徐庶,問道:「元直想把吳軍一網打盡?」

    「只要有機會……未嘗不可。」徐庶頓了頓,笑道:「只要,我算到了東吳沒算到的地方……你忘了我們手上還有個法寶?」

    徐庶確實比不上諸葛亮,但他說話,一樣不喜歡打折扣……


第二章 不是該死,是罪該萬死

入夜,巫峽關上尖銳嘯聲四起。

    一刻鐘前,有一隊吳軍人馬來到關下,說五溪寨被破,要太史慈趕緊出兵救援。太史慈不疑有他,開了城關大門,只是他剛要接納關外潰兵,城關下就傳來了陣陣哀號。

    一條雲龍突然出現,屠殺著底下城門的官兵。

    太史慈弓弦急拉,落月弓連彈,一陣無形箭氣逼退了喬裝吳軍後,立刻叫破了對方領頭大將的身分:「趙雲!夠膽就沖著我來,淨殺些徒有勇力的士卒,算什麼常勝將軍!」

    這是挑釁,但可惜,趙雲要是光長肉不長腦,絕對做不成常勝將軍。

    他拉下了三菱盔,咧嘴笑道:「太史將軍,別擔心,子龍這次來,不只是沖著你,還沖著巫峽關!」

    趙雲左手一舉,他身邊的副將陳到立刻吹響號角。

    「嗚嗚——」

    衝鋒號!太史慈臉色一變,弓弦聲響,無形箭就要阻止陳到召喚蜀中大軍,只是這箭雖快,仍過不了趙雲那關。

    「噗!」

    無形箭氣撞上盤龍槍勁,發出的不是金鐵交鳴之聲,而是石沉大海的無奈,與趙雲忍不住大笑:「將軍別急,等我大隊人馬來到,子龍會親自招待將軍的。」

    「哼!別想!」

    太史慈一扯弓弦,背後本命海龍王立刻引來驚滔駭浪,要淹沒城關蜀軍。

    見大浪拍來,趙雲喚出雲龍,蒼山寒霜登時結成一道冰牆,堪堪抵住了滔天巨浪。

    兩邊一交手,用上的就是本命獸的壓箱底招式。

    城關下,熊熊戰火正燒得炙熱。

    城關上,卻是風雨來前的寧靜。

    「先生沒說錯,蜀軍果然來騙城了。」

    哨樓裡,馬休執著酒壺,幫著孟節斟了個滿盅。

    他們倆既然在,太史慈自然知道方才來求援的蜀軍是假的,現在不過是在陪趙雲演戲,要引蜀軍大舉來攻。

    圈套裡已經放妥了餌,就等著大魚上鉤!

    孟節拿著酒盅,望向關外。

    巫峽關位於蜀道上頭,群馬難行,蜀軍雖然衝鋒,卻只有少許騎兵,其他的都是步兵,連天的腳步聲踏響,關外來了一片旗海。

    「諸葛亮是鐵了心要攻關啊!」

    按照蜀中軍制,一面旗代表一位將軍,也代表了一萬人。雖然這裡塞不下十萬人,蜀軍也調不出十萬兵馬,但十位大將,足以說明諸葛亮要拿下巫峽關的決心。

    馬休望著蜀軍步兵一步步的前踏,渾然不知身前就是黃泉路,巫峽就是鬼門關。他不禁笑道:「要沒有這樣的陣容,咱們這次可就虧大了!」

    交州已經全面失守,督軍不嚴,治州不力的罪名,四大世家正等著要冠到馬家頭上。馬休他們得在巫峽關打場勝仗,還得是很大的勝仗,才有將功抵罪的機會,所以,蜀軍來的人越多,朝廷上幫馬家脫罪的聲音就越大。

    孟節沒注意到馬休的心思,他放眼望去,蜀中大軍裡有輛大車,格外顯眼。

    就如同周文王出巡,有八駿開道,步兵陣中,八匹白馬共拖一輛大車,駕座上高坐一人,低垂臉面、手提韁繩,雖只露出了一雙冷眼,卻已讓孟節認出了身分。

    「馬休,那人就是徐庶?」

    「不錯!看來是時候發訊號,該讓伏兵準備出擊了。」

    馬休身形稍稍移動,手勢往城下一比,天邊颼的一聲銳響,一道火箭便往夜空沖起。

    能把長箭射出這般勁道的,西蜀有黃忠,北魏有夏侯淵,而東吳,則非太史慈莫屬。

    城下,火箭一射,太史慈便對著趙雲笑道:「螳螂捕蟬,黃雀在後。

    趙子龍,今天你常勝將軍的名號,恐怕就要留在這裡了!」

    太史慈訊號一打,巷道間便有不少伏兵竄向城門,趙雲看在眼裡,仍是一派輕鬆,不只是他,就連一干蜀兵,都是神態自若。

    不對勁……太史慈隱隱這樣覺得。

    南蠻戰將兀突骨手持奇型兵器——鐵背脊黎朵,領著蠻族兵就要上前廝殺,只是殺聲剛起,卻給太史慈阻了下來。滿腔戰意無處宣洩,兀突骨不禁瞪著太史慈發怒。

    趙雲看在眼裡,笑在心裡,對著太史慈便喊:「將軍何必阻他?反正不論早晚,今夜關裡吳軍,都只有死路一條!」

    「你們把馬家軍怎麼了!」

    訊號既出,城外馬家軍跟解煩軍卻毫無反應,分明是出事了!

    趙雲也不打啞謎,反正大軍開到關下,巫峽關已是插翅難飛。他舉起盤龍槍,淡淡笑道:「他們還在五溪寨裡,接受丞相跟三將軍的招待,沒空過來!」

    吳軍想前後夾擊,蜀軍則將計就計。

    一網打盡……諸葛亮這次,是想一網打盡啊!

    太史慈臉色慘白。有些暈眩,腳底虛浮,退了一小步後,瞪著趙雲:「這也是諸葛亮算到的?」

    「丞相說過,將軍若是肯降,蜀中驃騎將軍的位置,正等著將軍。」

    驃騎將軍,恰恰比太史慈的左將軍高上一階。可惜,在東吳,除了軍階,太史慈有更深的羈絆,他的知己好友,兄弟妻小,都在東吳。

    太史慈面沉如水,喝道:「諸葛亮以為來這點人,我東吳兒郎就束手無策了!」

    「太史將軍可別逞強,我軍來的人雖不多,但三萬大軍要踏平巫峽關,已是綽綽有餘。更何況五溪寨有丞相親自領兵,他們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啊!」

    趙雲的話,是想讓太史慈知難而退,沒想到太史慈卻放聲大笑,不僅如此,城關上的孟節更是拍手讚歎:「兵分二路!蜀軍果然是兵分二路!

    統領果然神算,蜀軍的一舉一動,他竟是瞭若指掌!」

    胖子與馬休都是孟節上司,但孟節對馬休直呼其名,對胖子卻是稱呼敬語,足見他對胖子的敬重。

    馬休臉上淡笑。胖子的本事,他從來就沒看透過。蜀道難行,解煩軍探子能探得的消息有限,胖子到底哪來的消息,能夠知道蜀軍的佈置,他也是全無頭緒。

    不過這不要緊,只要能勝,就是好消息。

    如胖子所言,馬超跟孟獲被困在了五溪寨,西蜀分兵進擊,這裡雖有大將十員,兵力卻只有三萬,從趙雲嘴裡騙出的消息,證實了一切。

    馬休一扭頭,立刻吩咐孟節:「胖爺的部隊已經到了,讓羅馬人出手吧!」

    「是!」

    城頭火光一閃,城關下響起了哀嚎。

    「鬼啊!」

    巫峽關經歷幾次大戰,死傷無數,新舊屍體簡直多到不能計算,有些屍體肉還沒腐爛,有些卻已是森森白骨,現在,從土裡,從牆邊,一具具的屍體突然動了起來,它們拖著腸子,拉著斷臂,向蜀軍爬了過去。

    哨樓上,亡靈法師卡尼顫抖著身子,幾萬具屍體,讓他在片刻間法力不濟。幸好,有解煩軍新練出來的十余法師相助,他的骷髏法杖,第一次黑芒大盛。

    一時間,巫峽關裡,死氣沖天!

    看城裡湧出伏兵,太史慈一臉鎮定,趙雲知道,他們已中了埋伏。

    但東吳此時已無門可守,西蜀大軍正等著殺入,兩邊拚的,都是一個快字。

    只要蜀軍夠快,巫峽關仍是囊中之物!

    「頂住!給弟兄們開路!」

    趙雲大喝一聲,雲龍脫體而出,龍尾掃去,蒼山雲霧寒氣襲人,一片片的屍兵立刻減緩了動作,他才要呼喊眾人接戰,半空中便有一道聲音,如驚雷般炸響。

    「你的對手,是我!」

    太史慈肩背落月弓,海龍王兩手抓著兩道江流,就像長鞭一般,往趙雲迎面打落。

    見狀,南蠻大將兀突骨也已喚出本命南蠻戰象,酣呼叫戰:「給你爺爺死來!」

    關裡,蜀軍前鋒岌岌可危。

    關外,八駿大車上的徐庶見情況有變,立刻喚來傳令:「要各旗大將選妥精兵,進城救援!」

    城門雖然大開,但裡頭不停竄出的屍兵逐漸形成一道肉牆,想強行通過,只會無端增添傷亡。徐庶接連下令,就是要將領們趕緊清出一條血路,好讓大軍進城接應。

    只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頭殺聲未息,後路也有人要來索命。

    徐庶一扭頭,就見到了胖子。

    十次,不,十一次的拜訪,胖子請徐庶出山,只為贏諸葛亮一把。這件事,證明了胖子的心機實在是深不見底。即便是現在,胖子出人意料的安排,也讓徐庶感到驚訝。

    東吳的狀況,徐庶明白得很。

    四大世家不可能出兵相助,北方曹魏知道東吳大戰在即,司馬懿已準備好要出兵壽春,東吳大軍也是動彈不得。

    至於交州地界上,蠻族大軍、馬家軍隊和解煩軍三支部隊,全都深陷泥沼,胖子手上應該是無兵可用了。

    但眼前,胖子用來衝鋒的部隊,赫然是一群猛獸!

    徐庶嘴角一扯,笑了出來。是驚訝,而非驚嚇。

    既然號稱算無遺策,徐庶自然什麼都算到了。

    「要各旗大將選妥精兵,進城救援!」

    還是老話一句,徐庶話說完,便進了車廂裡。

    戰場上,胖子坐在一頭大熊背上,看著眼前群獸與蜀兵廝殺,直呼痛快。

    「朗尼,你再多使點力,多叫幾隻虎豹出來助陣!哼,虎豹騎有啥了不起?老子現在可是騎虎豹……趕緊把這裡結束掉,咱們還得去五溪寨救人啊!」

    胖子胯下巨熊,正是德魯依朗尼。

    德魯依親近自然,不但能變化成為野獸,還有驅使動物的能力,朗尼雖不願讓胖子使喚,但為了神的靈魂,只得聽命行事。他從懷裡取出一支號角,猛力吹得大響。

    號角聲讓野獸們更加瘋狂,幾隻巨猿仗著手上蠻力,摘水果一樣,把蜀軍士兵的腦袋從他們脖子上摘下,齜牙咧嘴的恐怖模樣,嚇得蜀軍棄械而逃。

    但逃,能逃到哪去?

    一夥一夥的豺狼虎豹,它們憑著獠牙,靠著利爪,活生生撕裂蜀兵身軀,咬斷蜀兵脖頸,手無寸鐵的士兵,只有死路一條。

    「主子,奴才看清楚了,這是上古十陣的役獸陣,可以驅使百獸為其所用,這是上品法器啊!」

    伶玉看的清楚,朗尼一身本領並非本命獸技能。他能變化野獸,靠的是身上獸皮刻的化獸陣;能使喚群獸,靠的是懷中號角的役獸陣。

    朗尼是個人才!

    胖子心底一清二楚,就算留不住這樣的人才,他也會留下他們的寶貝。

    至於現在,有免費苦力可用,胖子自然就不必親自下海了,他拉著朗尼的熊耳朵就是一陣狂吼亂叫:「沖啊!殺啊!豬啊你!」

    城關處,不斷湧出的屍兵,已經與蜀軍前鋒交上了手。

    漆黑中,蜀軍們除了要防眼前殺來的敵人,還要防腳下伸出的怪手,整片巫峽關都埋有不少屍首,一不小心,就會被破土而出的屍兵纏上。

    屍兵們動作雖慢,也沒有兵器在手,但他們不懼疼痛,得砍下腦袋,他們才會停止動作,蜀兵們忍著恐懼,一刀一刀的砍著屍兵腦袋,可若是砍得不夠快,刀磨得不夠利,刀身一陷進屍身腐肉裡,這人,就等著完蛋。

    幸好,蜀軍十員大將,已經在徐庶吩咐下來到城關裡,斬殺著叫人噁心的屍兵。這裡頭殺得最兇猛的,除了趙廣趙統兩兄弟,就是蜀中三大將的老將嚴顏。

    至於其他人,不過是來湊數的,武藝雖然比一般士兵好上一籌,但給屍兵們纏上,也只能等著去見閻王。

    胖子看趙家兄弟實在惹眼,扭頭就叫:「姜維你去攔下趙家兄弟,張任,你帶著兩個羅馬妞,去拆了嚴顏的老骨頭!」

    話音落地,幾道黑影穿梭,張任的無鋒戰陣,一下把他們安然送到了敵人面前。胖子一看城關處又再占回優勢,連忙催促著朗尼再多喚些猛獸出來幫忙。

    「好!咱們一鼓作氣,沖散他們的軍陣。」

    見情勢有利,胖子就準備把野獸們當騎兵使喚;朗尼才想反駁,說這是昏招一記,熊耳朵已經被胖子捏得發疼,只得乖乖聽話。

    「嗚!」

    役獸號角聲又再響起,野獸們轉移目光,準備集結。

    此時,蜀軍陣地裡,突然傳來大響。

    「砰!砰!砰!」

    巨大身影邁步,不過區區幾步踩下,腳下泥地已經隱隱裂響,胖子猛然抬頭,嘴上立刻吩咐:「讓動物們退下,等我收拾了這廝,再行衝鋒!」

    來的,正是諸葛亮的壓箱寶︱︱巨人兵,祈山童子!

    胖子抽刀在手,青龍刀與武伶玉嚴陣以待。

    怪物後頭,徐庶傲然而立,他那車廂裡,裝的便是這尊殺神。

    見徐庶一臉篤定,彷佛是勝券在握,胖子不禁冷哼:「胖子以為先生有什麼翻天手段,怎麼,諸葛亮沒錢了?只送這一尊來,恐怕還奈何不了胖子啊!」

    周圍蜀兵跟猛獸,已退出一塊空地,胖子孤身一人,站在空地當中是分外渺小。只是他這番話,卻沒人敢說他誇口,巨人兵偌大身子,與胖子相比,竟顯得有些單薄。

    人的威名,樹的影子,今時今日,胖子的分量,與從前已是大不相同。

    徐庶沒有答話,只是抬起頭,看向了天際一輪圓月。

    胖子心裡好奇,順著他目光往天上看去,就見明月高掛,正要譏諷徐庶幾句,忽然,那明月下頭,飄來了一片烏雲。

    不!是一道黑影。

    「當!」

    胖子的反射動作極快,一抬手,青龍刀擋過一招後,手上刀招便傾瀉而出。胖子沒看清楚黑衣人的模樣,他眼裡,只看得見黑衣人的要害。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接連一十三響,胖子招招都是進攻,眨眼之間,攻得黑衣人差點站不穩腳。

    徐庶在大車上,不由得贊道:「黎統領,果然好身手!阿醜可是諸葛丞相特意煉製的靈人,是個刀法高手,沒想到還是奈何不了你!」

    「阿醜?刀法高手?呸!」

    胖子一口唾沫吐地,想來諸葛賤人又煉了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不過,管他是靈人還是鋼鐵人,胖子都不放在眼裡。

    胖子刀尖一指,對著徐庶就說:「你要是說用槍用矛,西蜀有的是高手,但說到用刀,關羽死後,胖子就沒看過蜀地有人登得上檯面!你隨便找個人就想來唬弄老子,我呸!」

    話一說完,胖子就要解決眼前黑衣人。

    只是,月光灑落,胖子一見到那人的刀,看到那人的臉,登時愣住。

    那人臉上劃滿刀痕,皮肉都給掀開,佈滿了烏黑血漬,看上去萬分猙獰,怎麼看,都不像是人臉。

    「你……你……」

    胖子的手在顫抖,他不是害怕,這個人的臉,他一點都不認得。

    但是,他認得這把刀,認得這個身型,認得這人腰間的權杖。

    「胖爺!原來那黃柄不是好人!你怎麼不早說啊!」

    「胖爺!我三哥不是故意的,他打小的願望就是當上馬家家主,你千萬別跟他計較。」

    「胖爺!我誰都可以輸,就是不能輸給龐德,不能啊!」

    「胖爺……」「胖爺?」「胖爺!」

    晴天霹靂,讓胖子腦袋裡一片空白,他顫抖著手,指著眼前這人。

    「你……你……馬鐵!」

    沒有回應,黑衣人眼裡無神,沒有任何反應,他只是拿起了手上的白起殘刀,反射性的擺出了雷霆刀的架勢。

    「馬鐵!我是胖子啊!」

    這話,胖子是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吼出來的。

    只是,馬鐵神情恍惚,那張醜臉上,沒有任何反應。

    遠處,徐庶淡淡說道:「黎統領,阿醜還等著統領賜教呢!」

    「諸葛亮!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胖子的眼裡,佈滿了血絲,他體內像是炸開的鍋爐,龍將的巔峰內力,掀起了滔天威勢,身後,文武伶玉脫體而出,就要掀起腥風血雨。

    城關上,馬休把一切都看在眼裡,他險些要從城關上跳下來接馬鐵,接他的兄弟回去,若不是孟節死命的拉住他,他一定會死。

    也許,真要死了,就沒有後頭的苦難了……

    孟節一開口,正想寬慰馬休幾句,可身後突然轟隆聲大作。他驀然轉頭,整個人就從頭頂冷到了腳底。

    巫峽關一端接著蜀道,另一端,接著荊州平原。

    當天邊幾道煙塵沖天而起時,代表有人來了。

    微弱月光下,孟節看不清楚那堆黑影是什麼人,他只能隱約看見,草原被黑影吞沒,官道上遍佈蹄聲。

    來人沒打訊號,肯定是敵非友。

    莫非,諸葛亮的兵插上雙翅,飛過了巫峽關?

    孟節瞪大了眼,不知蜀軍來了多少兵馬,竟使大地轟轟作響,宛如雷鳴,眼下前有狼後有虎,孟節對著城下便是大吼。

    「敵襲!」

    巫峽關這一邊,沒看到敵人的援軍,孟節這一聲,吼的當然是巫峽關的另一邊。

    胖子緩緩抬起頭,看徐庶臉色如常,胸有成竹,莫非真是諸葛亮的伏兵?

    他派天眼們去勘查消息,只顧得身前,卻沒顧到身後,如今怕是已落入諸葛亮圈套,半顆腦袋都已掉進繩套裡頭,就等著徐庶拉繩索命。

    大車上,徐庶低下頭,像是勝券在握,一臉淡定:「黎統領,別再作困獸之鬥了,今夜,巫峽關我是非拿不可。」

    「老子在這,你想拿什麼?拿老子去煉靈人?」

    胖子發須怒張,青筋暴露,已經是氣到了極點,他握緊了青龍刀,對著城頭上便是一吼:「馬休!給老子站起來!老子這就把馬鐵帶回去了!」

    胖子這番話,說明了他的決定。

    今夜,不死不休!

    城頭上,馬休奮力站起,扭頭就與孟節吩咐:「集結城內官兵,我們守住城關,等胖爺回來!」


第三章 回家

戰場上,戰況異常激烈。

    馬鐵的刀又快又狠,巨人兵的拳又重又沉。

    但這些,都擋不住已臻龍將頂峰的胖子。

    配合文武伶玉,胖子絕對有辦法把蜀軍玩得欲仙欲死,然後拍拍屁股,帶著馬鐵回家。

    可情況要真是這樣,戰況不會異常激烈。

    「生死各有命,萬般不由得人!」徐庶嘴裡說的都是風涼話,他高踞車頭,像是個算命師傅,點評著胖子命盤:「黎統領,你是生不逢時啊!」

    胖子怒到了極點,體內瘋狂湧出的勁力,足以跟巨人兵一較高下,但眼前,他卻打得綁手綁腳。

    馬鐵失去了神智,每一刀都在跟胖子以命換命,加上大車上的徐庶,不時以言語挑釁,胖子的心沒法冷靜,刀也找不到活路救命。

    徐庶明明是喃喃自語,但每句話卻都清晰落入胖子耳裡。

    「壬申年七月,不足一兩五,初一亥時生,剛滿一兩。」

    胖子避開馬鐵一刀,硬撼巨人兵一拳後,對一大一小的配合仍是束手無策,又聽徐庶羅唆,扭頭怒瞪,就看這人手上,拿著一本紅皮書。

    「勞勞碌碌苦中求,東奔西走何日休……黎統領,你的命只值二兩四,早註定是天生賤命,平生災難事重重,凶禍頻臨苦不休,你又何苦掙扎不休呢?」

    胖子本來不信這套的,但魯門山上,老祖宗早斷定他是「屠神者」的命格,這輩子,就是要為他人作嫁衣裳。

    苦了大半輩子,成全了九五至尊後,還得慘死刀下,這命,難道還不算苦?

    胖子心中一驚,徐庶點中了他的命門,此刻,他最怕聽到的,就是什麼天命之說。

    「黎統領,你這命凶中帶煞,不僅殃及自身,還會禍及他人,與天煞孤星也是相去不遠了,可悲呀!」

    徐庶像是在可憐胖子,話音裡帶著無限傷感,好似惑心之術。胖子堅定神智,不去聽信徐庶之言,但他的話,每一句都說進了胖子心坎裡頭。

    「甘甯原先英雄氣概,天下獨尊,現在武功盡失,廢人一個,難道甘寧命該如此?」

    難道大哥落魄至此,真是受我牽連?

    這個念頭剛起,胖子忽地心神恍惚,一時心中苦楚難當,手上失了注意,就被馬鐵快刀在胸前劃開了一道血痕。

    他吃了痛,立刻清醒過來,大罵道:「放屁!放屁!放屁!」

    「唉!統領何必執迷不悟?」

    徐庶在水鏡山莊學的,是一個軍師最正統的能力,戰場推算跟兵法運用。沒有武功,沒有道術,沒有像戰爭兵器一樣的祈山童子,徐庶是個普通人,用的也是普通人的方法。

    但就連諸葛亮,都不曾讓胖子陷入這樣的困境。

    「周瑜大都督天縱英才,能耐神鬼莫測,道力驚人通天,誰想竟死於非命,難道這就是英雄該有的末路?左鋒營丁奉素來悍勇,卻死得何等淒涼,難道這就是他該有的結局?」

    一條一條,徐庶把這些人的悲慘遭遇,都歸咎到胖子身上,胖子有口難言,想出聲辯解,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一走神,頓時失了進退,巨人兵一拳當頭砸落,等到胖子發現破空聲響時,已是閃躲不及,青龍刀身只能硬扛一記。

    「轟!」

    胖子胸口血氣翻騰。打從升上龍將,很久沒這麼狼狽了,現在給徐庶用話逼進死巷,明明傷的不重,但嘴裡卻是鮮血直吐。

    萬夫所指,無病自死。胖子的病,是心病。

    「你!我要活劈了你!」

    「黎聰!你再轉頭看看,馬鐵會落到這步田地,難道不是你造的孽?

    你何必再留在世上害人!」

    「不!不是!不是我!」

    胖子心底僅存的一絲清明,彷佛就要抹去,就連他自己都快要相信徐庶的話,相信他自己就是個害人精,掃把星。

    莫非,這都是老天爺的安排?馬家兄弟、大哥甘甯、周瑜都督,都是給胖子連累的?戰場上,胖子狼狽不堪,瀕臨崩潰,他心底狐疑不定,手上功夫連三成都發揮不出來。

    他就要垮了,在關羽刀前,張飛矛下,在許多武力過人的悍將前,都未曾言敗的胖子,就要垮了……

    徐庶心機算盡,就為了這一刻,他要把胖子推下萬丈深淵!

    「黎聰,你還不束手就擒?你不覺得奇怪,怎麼你安排的援兵還沒來?怎麼龐統與徐盛的當陽軍還沒到?」

    棋盤上,徐庶已經把胖子逼進了死胡同,除了等死,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胖子猛地抬頭,莫非,連龐統都給他害了?

    徐庶指著城頭。那裡,手無縛雞之力的馬休,正提著砍刀血戰不休。

    「告訴你,現在攻城的正是蜀軍白耳兵,他們能翻山越嶺,從荊州發起進攻,靠的不是別人,正是東吳四大世家!沒錯,龐統沒趕上,也是因為四大世家的阻撓,他們不想被你拖累,受你牽連,已跟丞相立下約定,今夜就要將你連根拔除!」

    四大世家這麼做,道理很簡單。他們要排除異己,避免馬家跟解煩軍崛起。

    或許他們只是要給胖子一個教訓,給馬家一點打擊,還沒有要置胖子于死地的意思,但徐庶不管,他見胖子很吃命盤這套,一古腦就把所有問題的原因指向胖子命犯孤星,就是要將他活活逼死。

    胖子喃喃自語,那神情已不復平常的精明。

    「四大世家!四大世家!難道……我沒有改變天命,就像天榜上寫的,我終究會被趕出東吳,投靠司馬家?難道,這天下終究是司馬昭的天下?」

    胖子眼神飄過城頭。遠處,馬休與孟節連連敗退,面對西蜀精銳白耳兵,城頭東吳官兵死傷慘重。

    「不會的,我拋不下大哥,放不下馬家兄弟,我情願一死,也不去投靠司馬昭,賊老天,你算不到我的!你算不透我的!」

    話聲越來越大,最後那句話,胖子已經是狂吼出聲。他一轉頭,巨人兵重拳正朝著他的天靈蓋砸落,胖子沒有閃躲、沒有格擋,眼一閉,就要等死!

    他這一死,就不會再有人受他牽連,被他拖累,他這一死,賊老天就再也算不到他,再也無法設計他了!

    拳風破空而至,胖子抱定死志,引頸就戮,等著要去投胎重生,只是轟隆一響,他竟是不痛不癢。

    「死胖子,你有毛病啊!你不想要命,姑奶奶還想要命呢!還不快給我站起來!」

    胖子一睜開眼,不知何時,他已是雙手交叉,擋住了巨人兵強硬一擊。

    他對體內變化了若指掌,怒斥著武伶玉道:「這是老子的身體,老子自己做決定,你還不快把虎須怒張給我撤下!」

    臨危之時,武伶玉竟發動了虎須怒張,救了胖子一命。

    她見胖子不領情,俏臉含怒,叫道:「你不要命,我要!你不想要這身臭皮囊,姑奶奶就幫你收下了!」

    顯然,武伶玉就跟黃月英的織女,孟獲的七荒大神一樣,有奪取主人軀體的能力。

    胖子可以猜到,平時這妮子不這麼幹,八成是嫌胖子模樣糟糕,所以才會安分的待在他體內,他才沒發現自己體內還藏了這麼顆定時炸彈。

    只是既然要死,胖子連這身皮囊都不想再留下,他對著識海中吼道:「伶玉,抓住她!」

    武伶玉正要撲向胖子的七盞燈魂,奪取身體的控制權,卻被文伶玉攔了下來,胖子一抬頭,不再理會識海裡的叫囂,撤下了虎須怒張,他一心求死。

    見胖子渾身都是破綻,巨人兵又再出手,這次,比剛才的拳風更猛更勁,就是幾丈外的蜀兵,都能感受到那股強大的壓迫感。

    就算胖子練了鐵頭功,身有金鐘罩,硬撼這記鐵拳,也只有死路一條。

    「轟!」

    胖子確切感受到了那聲音,那壓迫,那逼人的拳勁,可他沒感覺到痛。

    「沒想到老子還真不耐打,連痛都來不及感覺,就直接被送進地府了……」

    胖子心中暗嘲,他一睜眼,卻是瞠目結舌。

    那張醜臉,正在胖子眼前幾寸的地方齜牙咧嘴,從眼睛、嘴巴、鼻孔、耳朵裡不停冒出了血泡,就像個血人一樣。

    胖子的眼裡突然失去了顏色,就像在看一場黑白電影。

    天地之間,只剩下了黑與白。

    馬鐵,用背幫他擋下了這一擊,嘴裡含著血,含糊說道:「胖爺,我……

    我……我想回家……」

    電影,就在馬鐵吐得胖子滿臉鮮血,就在馬鐵軀體倒在了胖子身上,就在馬鐵說完那句想回家的時候,落幕了。

    腦袋裡,名字叫做「理智」的神經崩然斷裂,原先充斥在胖子眼裡的死志,忽然消失的乾乾淨淨,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叫人害怕的冷意。

    就連周圍的空氣,都冷的難以呼吸。

    青龍刀又被提了起來,胖子一手挽著馬鐵,冷道:「讓開,我要帶我兄弟回家。」

    胖子的聲音很冷,他沒有大吼,可聲音卻傳進了在場每個人的耳裡,就連城頭上,馬休幾個都是驀然回頭。

    這聲音,冷的叫人打顫。

    在場的,唯有躲在巨人兵軀體裡負責操控的白耳兵,沒有察覺情況的變化。他在祈山童子體內,將陣形稍做變換,巨人兵立刻高抬雙臂,就要連著馬鐵,把胖子砸成肉醬。

    簡直是不長眼!

    「別吵到我兄弟了……九天,驚虹斬。」

    沒有以往出招時的氣勢,但那股冷意,卻冷到了骨子裡,就連識海中的武伶玉,都停下了爭吵,幫著胖子發招。

    這一次的九天驚虹斬,不再是隨便揮舞的九道刀氣,而是從脖頸、肩胛、膝蓋、腰間、到每一個關節處,落下了刀。就一刀,馬超眼裡有怪物稱號、蜀兵心中的無敵象徵,就像一堆碎石頭一樣,崩塌在地。

    這靠的就是胖子從扁鵲身上學到的眼力。

    徐庶眉頭深鎖,那尊祈山童子是臨時趕制出來的,材料沒有諸葛亮先前製作的幾尊來的好,原先只是用來安定軍心,震懾敵軍罷了。沒想到,現在卻成了胖子增添威懾力的道具。

    情勢開始變化了,胖子沒算到徐庶手上有阿醜這個法寶,徐庶也沒算到臨陣之際,阿醜竟然又回復了神智,變回了馬鐵。

    瘋了,蜀兵們望著胖子,全都瘋了,他們不等徐庶招呼,一個個就往胖子沖去。

    這不是血氣之勇,他們也不是想幫同袍報仇,這反應,就像山林間的弱小動物,突然遇上了虎豹之類的強敵一般。他們慌了手腳,失了心智,就像兔子不用平常引以為傲的腳力逃竄,反而妄想用無力的爪子,給虎豹留下傷痕。

    巨大的害怕,讓他們瘋狂。

    「我要帶兄弟回家,都讓開。」

    胖子的話,好像這裡是他的地盤,他說了算——實際上,也是如此。

    「絕對領域!」

    藏在腰間布囊裡的蠶線一伸,靠近胖子的數十名蜀軍,立刻動彈不得,蠶線細密,肉眼難辨,蜀兵們見到同伴突然動彈不得,心底的恐懼不由得更加劇烈。

    會死啊!如果不做點什麼,他們一定會死!

    可要真做了什麼,恐怕,只會死得更快。

    胖子一手拎著馬鐵,另一手也沒閑著,戰場上,胖子就像是信步走在他家後院,一步一步,帶著馬鐵走向巫峽關,根本沒人能擋得住他的人,他的刀。

    戰場上,胖子彷佛有了殺神白起當年的威風,唯一不同的,白起的戰意是越來越狂,而胖子卻是越來越冷。

    「來人!傳令前軍加緊攻城,還有,請嚴顏將軍過來!」

    巫峽關即將淪陷,只要再一個時辰,不,或者只需要再一刻鐘,只要能擋下胖子,等拿下城關後,就算胖子真成了閻王,徐庶也不擔心。

    「馬鐵……我們就要到家了……」

    距離城關,還有兩百多丈,胖子身邊屍體已是堆積如山。他渾身殺意騰騰,就連朗尼喚出來那些兇殘猛獸,都不敢靠近半步。

    徐庶知道胖子對吳軍的士氣影響,要是真讓他走回了城關,只怕蜀軍再多十倍傷亡,今夜也只能無功而返。

    他在車頭上往前站了兩步,對著胖子吼道:「黎聰!你命中帶煞,今日不死,日後只會禍及他人,莫非你還想連累你身邊人!」

    「這話誰說的?」

    胖子抬起頭,看著車上徐庶,目光中的寒意,足以將人活活凍死。

    徐庶毫不畏懼,腳一踏,又往前站了一步,一手指著天,大聲說道:「老天爺!」

    「老天爺?」

    胖子笑了,笑得叫人膽寒,他沒有停下腳步,而是發了狂般的大笑。

    「誰殺我兄弟,我就找誰償命,就是天,也不例外!」

    「好大的口氣,那老夫今天就要替天行道!」

    來了!嚴顏趕回來了,他一到徐庶跟前,立刻翻開了手中的魂兵賞罰典。

    誰忤逆天,誰就要接受天罰!

    「轟!」

    天雷落下,鬥大的雨滴成串,深夜的南郡大街上,卻響起了快馬賓士的聲音。

    沒多久,馬蹄聲停在了大街盡頭的一處大宅前,黑衣騎士紛紛下馬,進了宅子。

    這處大宅,是東吳給巡守們住的地方。

    所謂巡守,不是一地一縣的官員,他們奉天子之命,在各大縣城裡訪視,檢視各地的經濟治安,以及官員不法的情事。這樣的人,通常都是天子極為信任的人。

    黑衣人進了臥房後,點起桌上油燈,黑色面罩下,這五人赫然都是女子,而且,還是面貌姣好的女子。

    為首那人,對著臥房深處行過一禮後便說:「少主,屬下已探得消息,巫峽關上蜀軍重兵環伺,黎聰安排的援軍又被四大世家攔下,他已是插翅難飛,我們只要等到黎聰身亡,便可取他身上魂珠了。」

    臥房深處是一席捲簾,簾子後,燭光隱約印出了一道瘦小的身影。

    「辛苦樓主了,對了!我請樓主去查的黎聰身世,不知樓主查的如何?」

    簾子後頭傳來的話語雖然是老氣橫秋,卻難掩話音稚嫩。

    帶頭的黑衣女子一聽,趕忙垂首答道:「屬下辦事不力,還請少主責罰,屬下……屬下只查到,黎聰最初是出現在江夏劉琦手下,至於他生平來歷,屬下還未查到。」

    似乎是極畏懼簾子後頭那人,黑衣女子語音裡有些顫抖。

    「樓主不必自責,這事不打緊,我只想知道,這從未出現在三國史……

    這橫空出世的黎聰,到底是什麼來歷罷了。」

    彷佛是說錯了話,簾後那人趕忙改口。

    聽到少主惋惜,一名黑衣女子突然想到,雖然他們沒查到黎聰的來歷,卻查到了他的師承,那名黑衣女子興許是年紀輕,一時忘了規矩,開口就道:「少主,我知道這黎聰……」

    「啪!」

    巴掌聲響起,黑衣女子一開口,她身邊一人立刻轉身掌嘴,罵道:「樓主與少主談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捂著臉,被掌嘴的女子怯生生的退到一旁,連說不敢。

    簾子後,少主連忙出聲:「別!唉……你叫韓妮對吧!有話你就說吧。」

    見少主好說話,帶頭的黑衣女子似乎有些不滿,出聲道:「少主,下人不能與少主說話,這是祖奶奶定下的……」

    「規矩是嗎?」話音陡變,簾子後,傳來一聲冷哼:「我說,讓她說話!」

    這話一說完,帶頭女子突然緊閉雙唇,就像被人掐住了咽喉,割斷了聲帶,再不能出聲反抗。

    眼見樓主被如此對待,眾人臉色慘白,剛剛發言的韓妮顫著聲說道:「少主息怒……」

    「現在,沒人阻著你了,把方才的話說完。」

    「是,是!下人說,下人雖然沒查到黎聰出身,但這人第一次現身江夏時,聽說是做和尚打扮,說不定,他曾是個佛教徒。」

    「和尚?他是和尚?」

    簾子後頭的少主,聽到和尚二字,回話的語氣不是質疑,而是驚喜。

    他異常激動,趕忙又問道:「你們有黎聰的圖像嗎?」

    眾人對視一眼,都是搖頭,韓妮大著膽子回道:「回少主,下人們沒有繪下黎聰圖像,不過這人是個胖子,模樣還挺好認。」

    「胖子!他還是個胖和尚?」簾子後頭,少主頓了頓,沒給下人們答話的機會,立刻吩咐道:「救人!不管用什麼方法,救出黎聰!」

    眾人面面相覷,卻沒人敢出言反對,而是異口同聲說道:「是!少主!」

    窗外,一道天雷落下,耀眼的亮光照亮了簾後的身影,簾子後的少主,看上去,竟與周瑜有幾分相像。

    「轟隆!轟隆!」

    黑夜中雷鳴交錯,巫峽關上的小雨已經逐漸停歇,但雨停了,雷沒有停。

    徐庶鐵青著臉,望著眼前戰況。

    胖子仍是一手抱著馬鐵,一手提刀對敵,嚴顏絲毫沒被他放在眼裡,徐庶擔心的事正在發生。

    隨著胖子距離城關越來越近,巫峽關頭,東吳軍心已經穩定下來。

    這就是大將在戰場上的作用,士氣此消彼漲之下,蜀軍攻勢再猛烈,也沖不垮東吳官兵組成的防線。

    配合屍兵掩護,群獸騷擾,蜀軍的傷亡正在增加。

    嚴顏也看出了其中關鍵,可是,他手上不斷催動的天罰,卻拿胖子毫無辦法,天罰降下的落雷,威力雖然強大,打不中胖子都是白搭。

    胖子踏著狸步前進,靠著蝙蝠回聲定位來閃避,嚴顏的天雷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撲空,他配合著蜀軍官兵試圖要攔下胖子,但這些在胖子眼裡,連阻礙都算不上。

    巫峽關已經近在眼前了,胖子沒有加大步伐,馬鐵的身子受不住太大的顛簸,他隨時都有可能失去這個兄弟,所以胖子只能用回春手吊著馬鐵性命,然後一步一步的走。

    雨終於停了,地上滿是水窪,不遠處,正與趙家兄弟激戰的姜維,正在城頭殺敵的馬休,都露出了笑容,只要胖子走回城關,這場仗他們必勝無疑。

    在場的吳軍官兵,只有一個人面色凝重,那是張任。

    因為,他看到嚴顏將手上的賞罰典,翻到了下一頁。

    不顧身前砍來的長刀,張任蓄足了氣,大聲吼道:「胖爺你走快些,雷雨過後,烏雲散去,只要月光一照,嚴顏就能用第二式天罰了!」

    張任深知嚴顏底細,在蜀中,嚴顏能與黃忠相提並論,不只是因為他們年紀相仿,嚴顏雖是龍將,但只要配合魂兵,他的功夫足以跟黃忠並駕齊驅。

    胖子聽得張任招呼,轉頭望向嚴顏。果然,嚴顏手上的賞罰典,忽地換了顏色,從原本的黃光乍現,變成了藍光閃爍。

    可胖子一開口,語氣仍是那樣的冷硬。

    「老傢伙,當日在巫峽關,馬超沒來得及收拾你,今天我就送你一程。」

    「哼!若不是受天候影響,當日老夫未必會敗,黎聰!今天老夫就讓你見識見識!」

    言下之意,嚴顏催動招式,還受環境氣候的影響,胖子見張任吼得著急,只怕他已知道嚴顏接下來會有的舉動。

    可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胖子已說了,誰要動他兄弟,就是滿天神佛,他也不讓。

    眼下的胖子,怕是連老天爺都要讓他三分!

    嚴顏手上藍光大現,就在滿天烏雲退去,月光灑落戰場時,賞罰典翻到了第二頁。

    「天罰第二式,倒行逆施!」

    嚴顏一吼,胖子耳邊就傳來武伶玉久違的喊聲:「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是嚴顏本命獸雪猿的能力,寒冰吹息!」

    嚴顏身後,一頭白毛大猩猩露出了身影,它張開血盆大口,鼓勁一吹,吹息裡的凍人寒意,已經讓滿地水窪,結上了層層寒霜。

    「這不是魂兵招式?」

    胖子看嚴顏手上動作,還以為是魂兵招式;武伶玉頓了頓,沒來得及回答,文伶玉已經搶過了話。

    「看來是配合本命獸出招的方式,主子你可以用赤足炎駒斬上去試試,炎駒熱勁逼人,或許可以讓他使不成招!」

    胖子聽得建議,卻是無動於衷,甚至,他連腳步都沒停下。

    「喀啦」一聲,雪猿停止了吹息,一潭潭的水窪上,紛紛傳來了冰霜龜裂的脆響,月光灑落下,裂開的冰層,就像傑克的碗豆,寒冰不停的往上堆積,逐漸凝塑成人的模樣。

    嚴顏見招式成形,信心大增,兩手將賞罰典一合,說道:「黎聰!你仔細看看這些人,這些就是方才被你殺害的蜀軍士兵,你怎麼殺他們的,現在,他們就怎麼回報你!」

    方才,嚴顏沒有阻止士兵們上前送死,目的就是要施展這招「倒行逆施」。

    這招式限制繁多,需要月光精華、剛死之人,還有那一潭潭的水窪。

    可一旦施展成功,威力足以擋下黃忠。

    原因很簡單,這些寒冰化成的士兵,都具有剛才死去的士兵意識,人臨死前的意識最強烈,他們清楚記得,胖子是怎麼殺他們的,他們現在用的,正是那些招式。

    胖子面對的,是成千上百個自己,每一個冰人,眼中看到的都是胖子的要害,下手都是又快又狠。

    徐庶緊蹙的眉頭放鬆了,他雖然武藝不精,也看得出這招威力,這招底下,胖子絕活不下來!只要胖子一死,情勢立刻就會逆轉。

    一扭頭,徐庶連忙吩咐士兵擂鼓助陣,替蜀軍鼓舞士氣,只要再過片刻,巫峽關就會重回西蜀懷抱。

    可惜,他話才剛吩咐下去,前頭卻傳來一片嘈雜。

    胖子的腳步沒有停,即便這些冰人都是胖子的化身,即便他們都跟胖子一樣,擁有白起的狠勁,學會扁鵲的眼力,他們依然不是胖子的對手。

    因為,他們沒有伶玉。

    「詭絲。」

    「雷霆。」

    「赤駒斬。」

    胖子從劍關出來後,便很少再讓伶玉露臉,不是不需要,而是他更清楚,什麼樣的狀況下去用,怎麼去用,會得到更好的效果。

    所以,詭絲不再纏上敵人就胡亂敲打,雷霆刀不再仗著刀快就任意潑灑,就連赤駒斬也不再是以硬碰硬的二流招式。

    冰人外表雖硬,卻擋不住胖子刀利,胖子所有刀招,只有一個目標,就是冰人持刀的手腕,冰人們只會刀術,不會其他,只要斷其手腕,立刻就成了廢人。

    胖子遠遠超乎想像的武藝,讓徐庶不禁愕然,若是讓這人進了城,與太史慈聯手,怕是連趙雲都擋不住。

    城關裡,歡聲雷動。

    胖子只剩五十步,就要走回巫峽關,到時候他順手解決趙家兄弟,幫太史慈幹掉趙雲,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一個人,就扭轉了戰局?

    嚴顏回頭看著徐庶,他想知道,徐庶有沒有算到這種狀況?

    徐庶眼裡一片茫然。很多時候,他只是個普通人,手裡拿著令旗,他不知怎麼做決定。

    就在徐庶仍猶豫不定時,蜀軍背後,一匹鐵騎破開煙塵,疾馳而來。

    鐵騎跑得飛快,全然不顧道路一片漆黑,隨時會讓快馬跌跤,馬上傳令毫不放鬆,快馬加鞭,連聲呼嘯,打得黑鬃馬悲鳴喘息。

    就在馬兒即將脫力失蹄前,傳令兵趕到了徐庶跟前……

    「大人!不好了!東吳趁我軍進攻交州之際,搶下棉竹關了!」

    東吳跟西蜀之間,第一道關卡是巫峽關,中間隔著南蠻和交州,而這後頭,就是棉竹關!棉竹關是他們的退路,行軍在外,退路一斷,便離死不遠。

    徐庶看完求救信函,手上令旗猛地揮落:「快!鳴金退兵。」


第四章 好狗不擋路

魏都,許昌。

    皇宮大殿,皇帝曹丕大發雷霆,文武百官噤若寒蟬。

    在大殿最前頭,一名年輕人站得筆直,那人身著華麗朝服,腰系配劍,能帶劍上殿面聖,這人顯然深受曹丕寵愛。

    他,正是北魏丞相司馬昭。

    貴為大魏丞相,統領百官,司馬昭昂首抬頭,享受著背後仰望的目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感覺,徹底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司馬昭微微側過了臉,就在他想回頭偷看一眼,看看滿朝文武百官,對他是如何景仰時,曹丕突然問道:「愛卿,你覺得這會是誰幹的好事?」

    什麼好事?司馬昭好似得了失憶,完全想不起來,曹丕方才是為了什麼在大發雷霆,他嘴上結結巴巴,立刻引來曹丕斥責。

    「怎麼?難道愛卿真不知道,是誰害死了司馬師,盜走落魂鐘跟信箋?」

    猛地抬頭,司馬昭瞪大了眼,啞口無言。

    曹丕什麼意思?他怎麼會知道的?

    司馬昭額上冒汗,一陣心驚膽跳。

    他咽了口水,才想找些藉口搪塞,曹丕身邊竟走出一條人影,指著他大罵。

    「就是這個逆子,是他害死他大哥,搶走了家主的位置,這人狼子野心,絕對留不得!」

    大殿上,司馬懿從龍椅後頭竄出了身,指著司馬昭直罵。

    接著,上到皇帝,下至群臣,眾人嘴裡,都是齊聲大喝:「司馬昭!

    你該死!」

    該死!該死!該死!

    「啊!」

    大叫一聲,司馬昭猛地睜開了眼,滿頭是汗。

    「是夢……」

    司馬昭趕緊起身倒水,他大口大口的喝水,直到被涼水嗆得咳嗽,咳到胸口發疼後,他才停了下來。

    儘管被嗆得十分難受,司馬昭臉上卻滿是慶倖,慶倖他這條小命還苟活在人間。

    坐在臥榻上,他大口喘著氣,努力的安慰自己,方才只是個夢。

    回想夢裡的前半段,他當上了大魏丞相,做了司馬家主,威風八面,傲視群臣,但司馬昭心裡,全無喜悅之情。

    一句話——司馬懿的一句話,把他從九天之上拉進地獄深淵。

    他的權勢地位,竟是如此不堪一擊?

    「這只是個夢,只是個夢……」

    司馬昭的自言自語,對他的驚恐毫無幫助,他耳邊好像有個人在喊著:「你要是坐以待斃,遲早有一天,夢境是會成真的……會成真的!」

    就像精神分裂,司馬昭突然開口對著空氣說道:「那我該怎麼辦?」

    明明沒有人,沒有聲音,但司馬昭耳邊,卻像是聽到天籟之聲,聽到了老天爺的叮囑。

    「怎麼辦?你知道該怎麼辦的,你怎麼對待司馬師,就怎麼對待司馬懿。」

    「要殺他?他是我爹啊!」

    「爹?不!他不過是一顆絆腳石,一顆你成為司馬家主,大魏丞相的絆腳石!」

    絆腳石……對!司馬懿就是那顆絆腳石!司馬昭表情逐漸冰冷,他靜下了心,思索著往後該如何行動,門外突然傳來一聲輕響。

    「誰!」

    他的心才剛靜下來,又被這聲輕響給攪亂,經歷過剛才的惡夢,司馬昭看起來就像只驚弓之鳥,緊張的望著門外。

    「公子,咱家是宮裡來的,皇上請公子進宮一趟,有要事相商。」

    曹丕找他做什麼?司馬昭不明白這人連夜造訪,有何事相商,連忙取下壁上外袍,開門迎接:「公公請稍候,我這就去與父親請安,請他準備準備。」

    司馬昭這麼問只是試探,沒想老太監手一伸,真把他攔了下來:「公子,咱家主子說,他只想見你。」

    曹丕只要找他?司馬昭眼中凶光閃現。

    沒想到,機會這麼快就來了……

    「快!快!」

    山道上,胖子拔足狂奔,對著後頭的士兵們死命催促。

    巫峽關前,徐庶鳴金退兵,胖子所屬吳軍卻沒有趁勝追擊,擴大戰果。

    胖子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他一救回馬鐵,立刻糾集了尚有力氣的士兵們,往蜀中山道趕了過去。

    那使者送來消息,其實是一個訊號,五溪寨被攻破的訊號,其他全都是假的。吳軍沒有多餘的兵力去攻打棉竹關,所以消息是假的,求援信是假的,使者也是假的。

    唯一真實的,只有那信上的大印。

    所以,胖子現在,正趕著要去救人。

    「快!快!」

    山林間,慕容複走在最前頭開路,望著身後往巫峽關竄逃的一夥人連聲叫喚。

    慕容複奉胖子命令,要安全將人送回巫峽關。

    胖子原先的計畫是,在擊退巫峽關的蜀軍後,再與馬家軍前後包抄,擊潰諸葛亮。這是胖子根據天眼們收集回來的蜀軍動線,定下的計畫。

    可他沒算到,蜀軍雖然一分為二,戰力卻絲毫不減,不但巫峽關險些不保,五溪寨更是不堪。

    馬超戰張飛,孟獲戰黃忠,勝負原本是在五五波,可蜀中傾巢而出,小小一個五溪寨,根本擋不住諸葛亮的四面進擊,他們沒等到胖子來援,已經敗到棄城而逃。

    慕容複在五溪寨後山上,把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

    西涼錦馬超的威名,身為北疆鮮卑首領,慕容複清楚得很,他原以為胖子替馬超留後路不過是多此一舉,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

    五溪寨外,蜀軍高奏凱歌,慕容複救出來的人裡,有身受重傷的馬超、馬岱,陷入昏迷的蠻王孟獲,以及一旁連走路都得靠人攙扶的黃柄、郭奕。

    五溪寨之役,馬家潰不成軍,活著逃出來的,除了虎衛營與法師陣的上百弟兄,其餘都把性命留在了那裡。馬超兩眼無神,心裡的傷比身體的傷更嚴重。

    山路上,眾人步履蹣跚,慕容複怕後頭追兵趕上,只得想方設法的鼓舞士氣。

    「幾位將軍,使者我已經派出去了,相信援兵很快會到,大夥撐著點啊!」

    馬超神情萎靡,他給馬岱扶著肩趕路,聽到慕容複的安慰,搖頭歎道:「能來早就來了,怕只怕,我們回到巫峽關時,關口也已易手了。」

    「不會的!」

    答話的,是走在最後頭的郭奕,他把一切都寄託在胖子身上,與其說是對胖子有信心,不如說是對他義父賈詡有信心。

    賈詡說過,只要跟著胖子,遲早有一天能殺回北魏,找司馬懿報仇。

    大仇未報,胖子怎麼可能倒?

    馬超見郭奕說得肯定,不禁苦笑:「郭奕小兄弟,別把胖子看得太高了。你想想,諸葛亮若是用剛才那件兵器往巫峽關頭一射,我軍官兵還能剩下多少人?巫峽關還能擋多久?」

    一聽馬超提起那兵器,反應最大的不是郭奕,而是黃柄。他身子一抖,險些癱軟在地。

    郭奕眉頭緊蹙,也想到了這兵器的厲害處,憂心說道:「我在戰場上聽蜀軍士兵說,那玩意叫武侯連弩……沒想到諸葛亮對制器如此在行,先是有巨人兵,現在又有了連弩,只怕日後與蜀軍交戰,要有大麻煩了!」

    「武侯……連弩……」

    黃柄嘴裡,不停咀嚼著這四個字,他的法師陣從五百死到只剩五十,就是拜連弩所賜。

    弓箭,原本就是法師的剋星,何況是強弓勁弩?

    那弩弓上不知下了什麼法術,射出來的箭都是又急又猛,箭身還貼有火靈符咒,勁箭射到半空,就成了一隻只火鳥,射得法師陣潰不成軍。

    想到他一手栽培的心血,還沒給蜀軍好看,就在五溪寨上折損大半,黃柄心中痛楚不由得更深了。

    看到眾人都是憂心忡忡,慕容複趕忙解釋:「幾位將軍不必擔心,那使者不是去送求援消息的,而是去騙巫峽關蜀軍退兵的。只要蜀軍一退,相信胖子很快就會趕到了。」

    馬超一敗再敗,已是銳氣盡失,語帶頹喪的說道:「騙?徐庶機警過人,可不要弄巧成拙,讓他看出了我軍窘況啊!」

    「不會!胖子假借棉竹關守將瞿良的名義,送出了求援信,要徐庶回兵去救,這內容雖是假的,但信上大印卻是真的,徐庶絕看不出破綻。」

    聽到胖子安排妥當,眾人心中稍減不安,腳下步伐又快了幾分,慕容複總算稍稍安心。

    劫後餘生他已有過一次經驗,知道這時候最要緊是大夥的求生意志,腦子裡轉了轉,與眾人打趣道:「好了!再過兩個山頭,就能看到巫峽關了,咱們趕得快點,說不定徐庶退兵不及,咱們還能趁機嚇嚇他呢!」

    慕容複曾遭逢大難而不死,對於苦中作樂可說是得心應手,幾個人聽他說的好笑,臉上一扯,傷口就疼得他們齜牙咧嘴。

    慕容複才想再打趣幾句,身前突然竄出了一條人影。

    「能笑就儘量笑吧!等到了陰間,恐怕你們就笑不出來了。」

    年輕人一臉冷漠,擋住了眾人去路。慕容複認得的中原人極少,他扭頭看向馬超,幾人都是搖頭,他正要問問這人來歷,耳邊就傳來了郭奕一聲驚呼。

    「黃敘!」

    黃敘是蜀中大將,既然在此出現,表示諸葛亮已布下伏兵,等著他們上勾,郭奕心中一驚,立刻四下張望,可除了黃敘,卻沒看到其他伏兵。

    他正狐疑間,就聽黃敘說道:「不必看了!這裡就我一個,但就怕你們連我這關都沒本事過!」

    黃敘會在此地,純粹偶然。

    他在儒門法會取得四強資格,奪得山宗令後,連夜上山取藥。沒想取得靈藥趕回蜀中後,諸葛亮傷勢已然康復,而且還隨軍出征了,黃敘放不下心,便連夜兼程要趕往戰場相助。

    沒想到,半路竟撞上了馬超等人。

    一定是老天爺眷顧啊!

    黃敘見幾人凝神戒備,卻連兵器都拿不穩妥,不禁笑道:「幾位別再作困獸之鬥了,現在投降,黃敘可以擔保各位周全。」

    馬超等人,都是東吳的大人物,能招降這樣的人,相信諸葛亮不會反對。

    只是黃敘還沒等到答案,最前頭,慕容複已經舉起手上彎刀往他殺去。

    西鮮卑舉族上下的血海深仇,都要靠胖子來報,既然胖子交代要把人安全送回東吳,慕容複可不能把人搞丟了。彎刀一抬,慕容複手腕高舉過肩,他的架式極為豪邁,似乎是想在一招之間,就與黃敘分出勝負。

    只是黃敘毫無畏懼,眼珠子盯著慕容複的動作,眨眼間,已經看穿了他的破綻跟後著。

    「虛招……看上去像是要砍頭,動起來像是要砍手,其實都是假的……怎麼,你另一隻手還不動作?」

    慕容複被黃敘說破了意圖,心中一亂,破綻立刻浮現。

    手腕、胸口、腦門、喉頭,黃敘輕描淡寫,略一抬手,劍尖已經送往慕容複必救之處。

    臨危之際,慕容複暗藏許久的左手刀出鞘。

    絕招,是用來殺人的——這次也不例外!

    「想要老子的命,拿命來換!」

    邊疆異族的悍勇血性,讓慕容複在黃敘劍尖當胸,將刺未刺之際,左手刀也來到了黃敘咽喉邊。

    「當!」

    黃敘手上拿的顯然不是獸靈劍,劍尖才插入慕容複胸膛寸許,已被對方右手一刀截斷。

    「鏘!」

    而慕容複打的,也不是以命換命的主意,左手刀稍稍逼退黃敘,只為了求得一線生機,他的刀截斷了黃敘的劍,同時還在黃敘脖子上,畫出了一條血痕。

    兩人看似拼命,其實各懷鬼胎。

    黃敘喉頭一傷,不怒反笑:「就跟你玩玩!」

    生死搏鬥,黃敘卻只當作是玩。

    他這話一說,就像敲響了開戰鑼聲,兩人刀劍互對,眨眼間已過百招。

    兩人出手之間,刀招劍式全無章法,他們只是在拼命,黃敘的劍鋒在慕容複周身不斷切下血肉,慕容複的刀尖在黃敘胸前不停濺開血花。

    「瘋了,都瘋了……」郭奕看在眼裡,忍不住又再驚歎:「真的都瘋了……」

    他們倆越打越近,越殺越狠,好似身後便是地獄懸崖,誰只要向後退一步,不只是敗,還要墜入萬丈深淵,永世不得超生。

    郭奕扭頭看向馬超,依他的眼力,已經看不出結果到底誰勝誰負,可萬一慕容複贏不了黃敘,他就得早做打算。

    他們勉強還有一搏之力,虎衛營與法師陣也還有近百弟兄,怎麼也不能讓黃敘得逞了。

    只是,馬超面沉如水,寒聲說道:「讓弟兄們先走吧!這人的功夫有些古怪,只有我與蠻王有辦法應付,其他人上去,只是陪葬罷了。」

    聽馬超的言下之意,難道黃敘已入天人?

    「這……」

    郭奕扭頭看向戰場,怎麼看,黃敘與慕容複都只是不相上下。這人,真有如此本事?

    就像要印證馬超所言非虛,戰場上,開始有了變化。

    「哈哈哈!好!胖子手下,果然都是好身手,就跟那馬鐵一樣,我一定要殺光你們!」

    仰天狂笑,黃敘神態張狂,全無平日溫文儒雅的模樣。

    從最初敗給胖子,到最後敗給馬鐵,黃家麒麟子的天生武脈就像被蒙上了一層陰影,沾上了不光采的痕跡,這道枷鎖,緊緊扣在黃敘的脖子上,扣得他喘不過氣。

    但這一切,就到今天為止!現在他就要頓開金枷,扯斷玉鎖,讓天下人知道,黃家不是只出了一個武神黃忠!

    黃敘渾身黑芒大盛,不知何時,他手上已換過了一柄長劍,劍身通體漆黑,劍柄卻是雪白一片。

    郭奕定睛看去,那劍身周圍散發著妖異魔焰,詭異的叫人心寒,在魔焰塑造下,黑劍的形狀,看上去又像是一把刀。

    「血麒麟……黃敘入魔了。」

    馬超功體雖傷,眼力仍在,隨著黃敘魔化,整座山林的生機就像被一股死氣壓抑,就連呼吸都倍感艱難,馬超面如死灰,正要叫郭奕帶人先走,黃敘的聲音已經傳進了耳裡。

    「好了!誰想先死︱︱」黃敘咧嘴而笑,猙獰的模樣,活脫脫就是地獄惡鬼轉世,他披頭散髮,雙目通紅,臉上青筋畢露,森然道:「誰就先上!」

    包括馬超在內,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試圖凝聚僅存的內力,要與這怪物一搏。

    若是搏不過,他們就死定了!

    在黃敘的狂嘯聲中,第一個出手的,還是慕容複。

    不管黃敘是變成了天上神仙還是地獄惡鬼,慕容複想替族人報仇,就得跨過這道檻。他沒有什麼魔化的功夫,剛才與黃敘一番苦戰,已是渾身帶傷,血流不止,此刻看上去,就像個血人一般,模樣也是分外恐怖。

    「哈哈哈哈!又是你!你是胖子手下,就與胖子、馬鐵一樣,老是糾纏不休,今天我就先殺你,再去殺胖子!」

    一聲怒嚎,黃敘動作快若閃電,出手之間,讓人有種錯覺,那不是個人,而是一頭猛獸,是一隻怪物!當黃敘一把抓上慕容複胳膊時,就像一隻麒麟張開了血盆大口,咬住了慕容複。

    「他到底還是不是個人?」

    這個問號剛在郭奕心底浮起,立刻被黃敘接踵而來的舉動給嚇散了。

    「嘶!」這是眾人深深吸氣的聲音,也是黃敘一把將慕容複手臂扯斷的聲音,那皮肉分離的聲響,叫人頭皮發麻。

    黃敘看似毫不費力的一拉,便讓慕容複血肉分離!

    「哈哈哈哈!」

    全場還笑得出聲的,只有黃敘,見到了血,他好像更加的興奮,扭頭就想往馬超那裡走去,找尋新的獵物。只是頭一轉,腦後又傳來彎刀破空的聲音。

    「要動他們,先過我這關!」

    「哼!胖子的手下,都喜歡找死!」

    黃敘心頭一火,重拳轉身就往慕容複天靈蓋揮去。依照他剛才的勁道,這拳下去,絕對是腦漿迸裂。

    黃敘滿臉猙獰,就要送慕容複去跟他的妻小兄弟,在陰間團聚。

    只是,今天死的人已經夠多了,閻王的生死簿上,慕容複的死期顯然還沒到!

    「知道他是胖子的人,你還敢動他!」

    胖子來了!

    轟的一聲,大摔碑手硬撼血麒麟臂,胖子是盛怒之下,黃敘有魔化金身,兩人交手一擊,都各退了三步。

    「來了!你終於來了!胖子!我今天就要殺了你!」

    只是退後三步,胖子是臉色潮紅,黃敘卻是猙獰狂笑。

    魔化以後,他似乎沒有了疼痛的神經,喪失了所有的感覺,既然不怕痛,他就不怕死!黃敘渾身魔焰,燒得更邪了。

    「你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姜維!帶人離開,我隨後跟上!」

    來的不只胖子,還有姜維跟幾百官兵,胖子沒叫姜維頂上,因為他看得出來,姜維不是黃敘的對手。

    耳邊,文伶玉語帶躊躇,有些不敢肯定:「主子!這人的招式好古怪,奴才怎麼也看不穿,他的狀況就像當初的黃月英,身體好像是被本命獸給控制了……」

    伶玉不清楚,胖子卻清楚的很,哼聲便說:「黃敘你小子想贏老子是想瘋了啊!好好的書生不做,跑去做畜牲,老子就幫你爹給你點教訓!」

    「教訓我?你還不夠格!」

    黃敘驀地一吼,立刻撲身而上;胖子目光撇向姜維,示意他趕緊收攏隊伍,帶人離開。

    這種高位階武者的戰鬥,能參與的人並不多,馬超跟孟獲有傷在身,幫不上忙,其他人更不用說,胖子刻意挑釁,引黃敘注意,就是要讓他們趕緊離開,免受波及。

    但胖子實在是想太多了,黃敘如今整個腦袋,都給復仇的意念塞滿,他眼裡只看得見胖子這個人了。

    「胖子,你看他的手跟臉!」

    武伶玉一聲驚呼,青色魔焰中,黃敘的手臂與臉龐結出了一塊塊的結晶,看上去,就像是麒麟身上的鱗片一般。

    「你個大熊貓的!黃忠養個兒子也不容易,這傢伙有人不做想去做禽獸,我就幫他砍掉重練,送他去投胎做狗!」

    姜維帶來的官兵手腳俐落,幾息之間,已經帶上馬超等人,撤得乾乾淨淨,胖子見眾人撤退,揉身便上,得趕緊解決這廝,才好回頭護送眾人。

    只是他剛要出招,眼前一花,耳邊已傳來驚呼。

    「主子小心!」

    「胖子留神!」

    文武伶玉齊呼,胖子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黃敘不知何時已閃到他背後,一把熊抱扣住了胖子。黃敘的兩隻手臂並不算粗,但要環扣胖子身軀,卻是恰好。

    胖子整個人頓時滿身雞皮疙瘩,他一邊掙扎一邊大吼:「黃敘你個死娘炮,老子不搞這套的,你趕快放開啊!」

    黃敘兩手發力,貼得死緊,胖子從手到腰,都給他一把抱住。他兩隻手看著細如柴枝,可一發力,卻叫胖子喘不過氣,只要再加幾分力道,胖子怕連一身肥油都要被搾了出來。

    「這小子到底想做什麼!不行!得先想個法子金蟬脫殼!」

    正想著要用負鼠的詐死脫身,還是用仙人掌的發針給黃敘個教訓,耳邊,黃敘居然吐著熱氣說道:「我改變主意了。」

    讓個大男人在耳邊吐氣,胖子連自殺的心都有了。他腹中翻騰不休,不知是因為噁心的想反胃,還是受不了黃敘的強勁力道,被他掐得內腑難受。

    黃敘沒理會胖子嘴裡幹嘔,逕自說道:「這麼讓你死,實在是便宜你了。」

    「你個畜牲,你要是敢先奸後殺,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胖子滿腦子的齷齪,黃敘理都不理,在他身後恨恨的說道:「胖子!

    自從在長沙,你用回春手救了我以後,我們交手過三次,你的功夫每一次都有長足的躍進,而我卻每況愈下,最後一次,我連你手下馬鐵都打不贏——現在想起來,我能有今天,都是拜你所賜……」

    「知道老子對你好,你還不趕緊放手!你再這樣,我就要叫了啊!」

    不管胖子是想叫強姦、非禮還是喊破喉嚨,黃敘自顧自繼續說道:「這其中有多少苦楚,多少難受,今天,我就要一併還給你!我要讓你從此變成個廢人,讓你生不如死!」

    如果可以,廢人跟兔子,胖子兩個都不會選。他奮力掙扎,總算給手腕掙出了一些空間,一把握住了腰間短匕,就打算放出回天,幫黃敘去去臉上鱗片。

    忽地,從他的背心傳來了一股巨力,胖子猝不及防下,全身內力登時叫這股力道攪亂,回天硬生生給中斷了。

    「你……你到底想怎樣!」

    黃敘魔化後的強橫內力,在胖子體內亂竄,照說胖子應該是痛不欲生,沒想他還能開口說話,黃敘不禁獰笑。

    「胖子,你果然是扮豬吃虎,經脈之強,內力之深,實在叫人驚訝。

    不過你越強越好,告訴你,我是在助你一臂之力,要把我好不容易練成的劍丸渡給你,你可不要反抗啊!」

    「放屁!」

    黃敘的內力越湧越快,瘋狂的往胖子體內竄去,幸好,胖子一身經脈受過項羽霸王神力淬鏈,內力有紫荊靈草跟趙國四十萬冤魂大軍的充實,天下能與之比肩的,屈指可數。初時他雖被黃敘打個措手不及,甫一鎮定下來,渾身內力立刻重整旗鼓,準備要堵上背心。

    「來不及了!劍丸已經送到你體內了!」

    話一說完,黃敘的內力便不再往胖子體內送去,而胖子渾身內力往身後一堵,恰好轟上了毫無防備的黃敘。

    「噗!」

    連退數步,黃敘禁不住胖子強橫內力衝擊,一口鮮血吐得胖子滿頭滿臉。

    胖子扭頭一看,哼聲笑道:「看來你那什麼劍丸沒起作用啊!老子現在還是生龍活虎的,等下你被爺打趴下了,別說劍丸,什麼牛睾丸,羊睾丸,老子一定塞得你滿嘴!」

    胖子動了動手腳,發現全無異狀,想來黃敘是陰謀落空。

    見這小子一臉死灰,胖子腳下瞬步一點,就要趁黃敘內力空虛之際,將人拿下。

    「轟!轟!」

    胖子一腳踏出,卻沒有平常施展瞬步那種踏地無聲,落地無痕的感覺,他腳下一出力,地面竟被踏開了兩道裂痕。

    「這……這是千重腳!」

    活生生的見鬼,胖子一臉錯愕,卻見黃敘臉上陰笑不休,不禁怒道:「笑個屁!給老子趴下!虎賁!」

    虎賁一吼……黃敘仍是站得四平八穩,胖子吼出來的不是虎賁,而是話術天花亂墜,這區區催眠術,對黃敘根本沒有作用。

    「到底怎麼回事!黃敘,你小子在爺體內放了什麼玩意!」

    連錯兩次,胖子神經再大條,也發現情況不對。

    見胖子心急如焚,黃敘不禁放聲大笑:「我說過,我要讓你生不如死,讓你嘗嘗做個廢人的滋味!咳!咳!」

    不知是不是笑得太急,方才被胖子掙脫時受的內傷又再發作。

    黃敘嘴裡一口鮮血急嘔,儘管用袖口抹去嘴角血沫,模樣狼狽,但黃敘仍是滿臉開懷,指著胖子笑道:「很快我們就會再見面了,到時候,你就是個廢人了!哈哈哈哈!」

    黃敘轉身就走,竟不打算取胖子性命,只是,他要走,胖子還不容他走,手上短匕一扔,燕歸來就要堵住黃敘去路。

    「燕歸來!」

    匕首往身前扔去,聲響卻從身後傳來,胖子一扭頭,便是臉色鐵青。

    他的燕歸來變成了發針,射得身後巨木落葉滿地,再轉頭,黃敘已經不見了蹤影。


第五章 狼子野心

魏都,許昌天牢。

    在許昌,會被關進天牢的人,通常觸犯的不是一般法條,而是天條。

    這種人到了牢裡,被送上刑場只是遲早的事,所以裡頭關的人,通常都是死氣沉沉。

    但今天卻有些不同,大牢裡一名人犯正大聲囔嚷,從話裡隱約聽得出來,這是個大人物。

    「來人!快來人啊!你們到底是誰,竟敢綁架朝廷命官,你們不知道這是抄家大罪嗎?你們到底是誰!」

    大牢裡,人犯被上了腳鐐手銬,頭上罩著塊黑布,似乎不清楚這裡正是羈押朝廷命官的地方,官做得小了,還進不來呢!

    「咿呀」一聲,是牢門被推開的聲音。

    那人犯一聽有腳步聲靠近,又再喊道:「你們到底是誰,我兒子呢?

    你們把我父子綁來這裡,到底是何居心!你們難道不知道,我司馬家深受皇上寵信,你們膽敢在都城中擄人,根本走不出這皇城!」

    被關進天牢的,原來正是司馬家當代家主。

    司馬懿跪倒在地,頭上蒙著黑布,眼前,是一片漆黑。

    他已經不記得是怎麼被關進來的了。他只記得,那日他正在與司馬昭討論隔日早朝的事,忽然有不少黑衣人闖了進來,將他父子一塊綁了,他才想起身反抗,突然渾身乏力,接著便暈了過去。

    這些人是怎麼闖過虎豹騎的探哨,怎麼避開司馬家的護院死士,甚至,是怎麼用藥讓他暈過去的,司馬懿都不清楚。

    他一醒來,眼前什麼都看不到,手腳更被綁得死緊,根本就動彈不得,未知的一切,讓他感到害怕,所以才會喪失了冷靜跟理智,不斷大吼大叫。

    那人進了大牢,腳步停在司馬懿身前,一直等到司馬懿靜下了聲,才悠悠開口。

    「司馬世家從秦始皇稱帝以來,代代都是皇帝身邊史官,宮中秘辛,朝中大事,只怕正史記載的,還不及司馬家的家史記載詳細……」

    話裡有話,司馬懿陡然一驚。只是,這人的聲音怎麼這樣耳熟?

    「當年,秦始皇一統六國後,個性大變,修阿房宮,建驪山墓,好大喜功,殘害百姓,晚年派徐福出海求長生藥未果,自知命不久矣,為免陵墓被毀,屍骸受辱,於是廣造假墓掩人耳目,這世上……唯一知道始皇陵真正所在的,只有當年始皇帝身邊史官,司馬子狐!」

    司馬懿終於聽出這聲音的主人到底是誰了,只是,他有些不敢相信。

    那人頓了頓,終於說出了要求:「交出始皇陵的地圖,我就放你一條生路!」

    「生路?唉……沒想到,老夫自以為占盡優勢,步步得先,最後卻敗在你手下。」

    司馬懿歎了口長氣,有些自責,也有些佩服。

    「當初,先主曹操身邊有四大謀臣,老夫本以為,以郭嘉智謀最高,賈詡最是陰狠,荀彧天賦才情……

    「沒想到,這些人都不及你的算計,不及你的隱忍︱︱程昱,你真是好心機啊!」

    這人,便是當年曹操手下四大謀臣,碩果僅存的程昱。

    程昱語意帶笑,就像在跟司馬懿話家常一般:「既然猜到是我,不妨再猜猜,是誰讓我這麼做的?」

    「老夫一錯再錯,不只錯看了你,也錯看了曹丕。虎父果然無犬子,他先前故意栽培司馬家跟姜維,確實是別有居心啊!」

    司馬懿沒想到,他原來也只是別人的一顆棋子,曹家人,從來都是山老虎,沒有三腳貓!

    程昱鼓起了掌,司馬懿果然聰慧過人,不過知道了他的身分,就在短短幾息之間得到了如此多的訊息。

    「不錯!聖上繼位之初,有感身邊留下的先皇包袱太過沉重,你與姜維,不過是聖上借刀殺人,清除異己的手段罷了。」

    曹丕好深的心機,他不想用曹操留下的舊臣,又不想背上殺害開國老臣的?名,所以才會扶植司馬家,重用姜維。他跟程昱一樣,一個一個,都是小覷不得。

    司馬懿雖然被蒙了眼,心裡卻比任何時候都清楚。

    「從頭到尾,只有你才是曹丕的心腹!你刻意接近姜維,親近賈詡、荀彧,就是要確定他們的計畫,不會對曹丕產生危害!程昱啊程昱,你好毒啊!」

    司馬懿舉一反三,只是他說的越多,程昱臉色也就越冷:「司馬懿,你真的很聰明。」

    「哈哈哈哈!聰明人總是死得早,你既然把這些都告訴我了,老夫還有生路可走嗎?你想知道始皇陵的消息,作夢!」

    程昱一把扯下了司馬懿頭上黑布,猙獰笑道:「你以為你不說,我就不敢殺你?」

    死豬不怕滾水燙,司馬懿死到臨頭,狂狷性格大發,硬氣回道:「老夫知道你不敢!你們會現在動手,朝廷上八成已受曹丕控制,先皇留下的大臣,不是死就是降,曹丕既然大權在握,就是你們過河拆橋的時候了,現在留下我司馬家,為的是什麼?不就是那紙地圖!」

    程昱語意冰冷,面如寒霜,冷道:「一拍兩散,即便沒有地圖,司馬家也是在劫難逃!」

    「哼!老夫可不是嚇大的!你們為了掌控整個朝廷,利用老夫跟姜維大肆屠殺朝中重臣,已使大魏根基受損,近來與東吳交戰又是連戰連敗,始皇陵裡的財寶,正是大魏充實國庫,恢復元氣的機會……程昱,你不怕沒法跟曹丕交差?」

    一夕之間,從朝廷命官變成大牢罪臣,司馬懿換了位置,卻沒換了腦袋。

    他承認,他小瞧了曹丕,就連曹丕何時控制了虎豹騎,何時買通了司馬家死士,更甚至是何時用藥讓他武功盡失,他都沒想出來。

    但,只要他不死,司馬家就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司馬家的人,從來就不會服輸!

    程昱沒想到司馬懿如此嘴硬,不怒反笑,手上輕拍兩下,叫道:「來人啊!把人給我帶上來!」

    牢門被侍衛打開,門外,幾名侍衛拖著個年輕人往牢裡進來。那年輕人被打得血流滿面,不只一身白色囚衣被染個通紅,額頭上,還被烙下了一個焦黑的囚字。

    有這個印記在,這輩子,這人怕是都找不到出路了。

    「昭兒!昭兒!」

    司馬懿渾身顫抖,看著被酷刑打成了血人的司馬昭,像發了瘋一樣的大吼著。

    一旁,程昱臉上獰笑:「司馬懿啊司馬懿,我不能動你,我就動你兒子。從今天起,司馬家每天都會有人死在你面前,我現在就帶人去抄司馬家,地圖找到那天,就是你的死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程昱放聲狂笑,轉身出了大牢,牢裡,只留下司馬懿父子二人。

    看見兒子神智盡失,狀似癡呆,司馬懿不禁淚流滿面,痛哭失聲。

    「昭兒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啊!」

    他在大牢裡不停咆哮,良久後,突然聽到司馬昭發出了微弱聲息,好似是有話要說。

    「昭兒!爹在這,爹在這!」

    刺耳的金屬聲響起,司馬懿扯著一身鐐銬,用盡了全力,要往司馬昭身邊靠去,只是他被綁得動彈不得,只能看著司馬昭緩緩爬了過來,爬到了他腳底下。

    司馬懿連忙俯下了身,把嘴貼到了司馬昭耳邊說道:「昭兒!爹在這,你別怕!別怕!」

    吐著微弱氣息,司馬昭的話斷斷續續,好像這口氣吐完,就要死了一般。

    「爹……孩兒對你……對你不住……孩兒圖謀家主,害死了大哥,沒想到……卻落得如此下場……孩兒在九泉之下,無顏見大哥啊!」

    「撐著點,你撐著點!司馬家的人,沒這麼容易死的,你是爹唯一的繼承人,爹百年以後,司馬家就要交給你了,你不能死啊!不能死啊!」

    司馬懿哽咽著把話說完,眼見兒子就要死在面前,他已是老淚縱橫。

    那哭聲好冤,好屈,好可憐,就像過往被司馬家陷害的忠臣,欺壓的百姓,在衙門裡哀號的聲音。

    善惡終有報,「報應」二字,不斷在司馬懿腦中徘徊,倒是司馬昭聽到這家主二字,眼神似乎又掠過了一絲光采。

    只是,司馬家就要倒了,接下這樣的位置,有什麼值得欣喜的?

    司馬昭額頭上被火鉗燙過的傷還沒痊癒,就連苦笑,臉上表情也是極為扭曲。

    「哈……哈哈哈,司馬家都沒了,我還當什麼家主,我不如死了算了!

    死了算了!」

    「不!司馬家沒有倒,司馬家不會倒的!爹還藏有一份地圖,就在城外!當年秦始皇統一天下後,怕六國餘孽造反,所以將天下所有兵器沒收,鑄成了十二個金人,就藏在始皇陵裡,我們爺倆只要不死,絕對能憑著皇陵寶藏,東山再起,你千萬不能死啊!」

    司馬懿壓著聲,在司馬昭耳邊不停的說著,說著司馬家還有多少家業,這些,都是只有司馬家的家主,才能知道的秘密。

    「爹……你別騙我了……別騙我了,孩兒沒有力氣,也不想再聽下去了……」

    眼見司馬昭求死之心浮現,司馬懿慌了手腳,在他耳邊說道:「不!

    爹沒騙你,爹說的都是真的,爹這就告訴你東西藏在哪裡……」

    司馬懿在兒子耳邊不停咬著耳朵,生怕他說的不夠詳細,或者一停下來,司馬昭咽下這口氣,就要死去。

    等到他一口氣把話講完,又趕忙說道:「孩子,爹全都說了,爹說的可都是真的,你千萬不能死!不能死啊!」

    「我……當然不會死。」

    司馬昭突然坐了起來,眼裡毫無死志,司馬懿心中一驚,全身上下忽然止不住的顫抖。

    為什麼曹丕的人能避開虎豹騎的耳目?

    為什麼曹丕的人能調開司馬家死士的注意?

    為什麼曹丕的人能在他毫無知覺的時候下毒?

    因為曹丕手段通天,程昱有過人之能?

    不是!都不是!虎豹騎的兵符在司馬昭身上,司馬家死士聽從司馬昭的指揮,司馬家的飲食起居都是司馬昭安排的!

    好可怕!司馬昭好可怕!司馬懿渾身冰冷,望著他的兒子,突然覺得眼前的人很陌生,很陌生。

    司馬昭緩緩站起了身,牢門一開,程昱剛走進來,便向司馬昭拱手道賀。

    「司馬侍郎,不!恭喜司馬大人,完成聖上交代。往後,您就是司馬家主,接掌太尉一職了。」

    司馬家主?太尉一職?

    是啊!是啊!司馬昭可以為了家主位置,陷司馬師於死地,難道不能為了太尉職位,棄司馬懿而不顧?

    司馬懿徹底醒悟了,他以心狠手辣著稱,他的兒子更是青出於藍。

    程昱低頭瞧著神魂不屬的司馬懿,說道:「至於司馬懿……大人想拿他如何?」

    還能如何?就死吧!

    沒等司馬昭吩咐,司馬懿笑了起來,那笑容沒有往日的陰森,而是多了幾分癡呆傻氣。

    「一山不容二虎,司馬世家不需要兩位元家主,司馬懿就請先生幫我解決了吧!」

    司馬昭嘴裡說的那個人,明明是他父親,但他說起來,卻像個陌生人一樣。

    吳都,建業。

    「爹!這是扳倒馬家,奪回解煩軍的大好機會,咱們可不能錯過了呀!」

    建業大街上,陸定與父親陸康同乘一轎。

    轎子裡,陸定慷慨陳詞,似乎陸家要成為東吳第一世家,掌握東吳大權,就在此一朝。

    輕輕揭開轎簾,陸康看著外頭的建業百姓人來人往,仍是安穩的做著生意,過著日子,絲毫沒有察覺東吳才剛經歷一場大敗,一塊與荊州大小相仿的領地,已經落入了西蜀手中。

    他撇過了頭,語氣輕描淡寫:「這話是朱然跟你說的?」

    四大世家同氣連枝,家中子弟常有往來,前幾日,當朱家家主朱桓的兒子來拜訪後,陸定就常跟他提起這事。

    陸定也不否認,點頭回道:「爹!朱然也沒別的意思,他們朱家也希望趁這機會拉下馬家,朱桓家主早已上書皇上,要治馬家掌交州不力,丟失領土的罪名。這四大世家……如今就剩我們陸家還未表態了。」

    「表態?」陸康彷佛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事一樣,「三大世家表態還不夠?非得我陸家出手,皇上才會下旨懲辦馬超?」

    「朱然的意思,四大世家以陸家……」

    「以陸家為首?」

    陸康笑了。他這個兒子什麼都好,就是權欲心太重,容易被人利用。

    陸定見父親萬事皆了然於胸,卻遲不表態,一時心急,忙道:「爹!

    如今三大世家都已聯名上奏,我們陸家可不能落於人後啊!」

    「傻兒子,你怎麼沒想過,先前三大世家聯名上奏,獨獨漏了我陸家,為何現在又要把陸家拉進去攪和?」

    「這……興許是忘了?」陸定的話音越來越小,顯得十足心虛。

    「忘了?」陸康大笑出聲:「他們不是忘了,而是想趁著機會,連同陸家一塊剷除!」

    「怎麼會!」

    陸定表情複雜,可以想像朱然來見他時,說了多少奉承話,把陸定捧得有多高,怎想得到三大家竟是暗藏禍心?

    「哈哈哈哈!傻孩子,你忘了東吳大都督是誰了?陸遜掌管整個東吳的軍機調度,馬家在交州的失敗,他難道不用負連帶責任?陸家難道不會被波及?」

    「這……」

    陸定恍然大悟,卻仍不明白,朱然與他說的那番話是何意思。

    「可,爹,為何三大世家現在又要回頭找我們了?」

    「在皇上那裡碰了壁,撞個頭破血流了,他們想止血呢!」

    這消息陸康早就收到。

    三大世家刻意避開陸家聯名上奏,偏偏在禦書房,小皇帝孫和接了奏章,竟直接當著一旁陸遜與龐統的面,將摺子裡所有與這兩人有關的部分,都給塗汙了。

    這個動作,擺明瞭是告訴三大世家:陸遜與龐統是朕罩著的,別想打他們的主意!

    對於小皇帝這番舉動,三大世家惶恐之極,這才趕忙回頭拉攏陸家,以免遭受陸遜報復。

    陸定聽得父親講述,這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不禁歎道:「唉!孩兒短視近利,才會著了朱然的道!只可惜,皇上既然寵信龐統、陸遜,這馬家與解煩軍,恐怕是動不得了。」

    「未必!」陸康笑了笑:「你忘了,皇上只是把摺子裡關於龐統跟陸遜的部分刪掉,對於馬家,他可沒有表示呢!」

    陸定趕忙說道:「爹的意思是,咱們可以再上一個摺子,奏請皇上嚴懲馬家?」

    這事若能成功,無疑是扇了三大世家一個大巴掌,陸定想到這裡,不由得激動萬分。

    可陸康卻當頭潑了他一盆冷水。

    「你以為,陸遜跟龐統會讓馬家或解煩軍出事?」

    是不會!陸定心頭懊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他想到後來,不禁氣結:「唉!爹說到最後,就是沒有辦法了。」

    「別急,爹剛才說了,未必啊!」陸康不再賣關子,揭開轎簾指著外頭:「你可知道爹現在要去的地方是哪裡?」

    方才一上轎,陸定就聽父親吩咐轎夫往城內戲館子行去,當時他不明白,以為是父親想看戲,現在他可明白了。

    陸定拍手笑道:「爹是想去戲館子,找太皇太后說事!」

    孫家子弟,除了繼承祖父孫堅的悍勇以外,還有一個特色,就是孝順。

    太皇太后是孫權與孫策的娘親,是孫和的祖母。

    不管是當年的孫策,後來的孫權,或者現在的小皇帝孫和,對於太皇太后,全都是恭恭敬敬,不敢有任何忤逆違抗,不只因為祖訓交代,更因為太皇太后是人中之鳳,女中豪傑!

    史冊記載,當年周瑜以孫尚香作餌,引劉備來東吳聯姻,本來是要藉機剷除劉備,奪回荊州。可被太皇太后吳國太知道後,她立刻找來孫權痛?一頓,罵他堂堂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不思沙場征戰,竟想靠著自己的妹妹使美人計,簡直混帳,罵的孫權無地自容。

    陸定想到這裡,臉上是笑開了花。他才想捧個幾句,贊他父親是神機妙算,轎外,老管家已經揭開了簾子。

    「主子,到戲館了。」

    陸康父子對視一眼,趕忙下轎,要往戲館裡走去。身旁侍衛正要替他倆開路,卻被陸康連忙攔下。

    「都退下,別擾了百姓。」

    太皇太后向來沒有皇室派頭,平日雖然喜歡聽戲,總也是親自到戲館裡走一遭,與民同樂,要是侍衛們不長眼,打了這些戲班子,今天別說告禦狀,陸家父子就得先被告上一狀。

    兩人只帶上那老管家,在戲館小二的招呼下,來到了二樓包廂。

    包廂外,已有宮中奴才遠遠看到,趕忙迎了上來:「小三子見過兩位大人!」

    「公公不必多禮,敢問公公,裡頭聽戲的可是老太后?」

    陸康明知故問,藉機又走前了幾步,一旁陸定手往袖裡一抽,已經準備好了。

    「正是!兩位大人可是有事?」

    全都是廢話,這般客套,不過是讓陸定把那袋銀兩不著痕跡的往那小三子手上塞去。

    陸康老臉帶笑,道:「不知公公可否幫忙引薦,還有,不知老太后心情如何?老臣有些事情想要上奏。」

    小三子收過銀兩,臉上堆滿了笑,道:「奴才這就去給兩位大人通報,只是大人們可得注意點,方才陸遜都督也來過,卻給轟了回去呢!」

    陸遜來過了?陸康父子二人都是一凜,但聽得他給人轟了出去,想必是要來給胖子說項不成。看來太皇太后對解煩軍也是有些感冒啊?陸康父子倆心底又多了幾分把握。

    沒隔多久,小太監便將兩人帶了進去。

    包廂裡,吳國太雖是一國之母,卻是身著素衣,顯然是微服出巡,不想讓人知道了。陸康父子向她見禮,得她賜座後,便在一旁坐了下來。

    老太后今年也有七十好幾了,雖然是老態龍鍾,但皇家氣派,母儀天下的威嚴卻是絲毫不減,從舉止間,便可窺見其受孫家上下敬重的原因。

    她身邊還跟著孫權的妻子,當今國母,大喬。

    吳國太賜座賜茶後,沒等陸康開口,便與他說道:「唉!你們這夥,一個個都不給老身安歇的。陸遜前腳剛走,你們後腳就到,老身還怎麼聽戲啊?」

    「太皇太后說笑了,臣等是有要事相商才來叨擾,望太皇太后……」

    「慢!」吳國太手一擺,閉上了眼:「老身沒有垂簾聽政的心思,皇上年紀雖小,老身瞧他卻挺順眼,又有你們這幫輔政大臣,老身安心的很。

    陸大人若是口渴,茶喝完了就走吧!」

    話沒說一句,吳國太已是擺駕送客。

    陸定終是年輕氣盛,難看臉色立刻浮現,卻是陸康老神在在,心底笑道:敢情,吳國太是把他們倆與陸遜看作一塊了。

    既然吳國太把陸遜轟了出去,表示她也不贊同陸遜護著馬家,罩著解煩軍。

    陸康一拱手,便與她說道:「太皇太后怕是誤會了,聽說方才陸遜都督剛給您教訓過,臣等不是為這事而來的。」

    「哦?小三子,又是你多嘴!」

    吳國太臉上沒有多大表情,光是眼角餘光一瞪,那威嚴已嚇得小太監跪地討饒。

    見他認錯,吳國太手一揮便說道:「下去吧!再有下次,可不饒你。」

    興許是吃准了老國太心腸好,不會為難下人,小三子只是連連稱是,其實臉上並無多大擔心,顯見這事已經有好多個「下次」了。

    吳國太轉過頭,便與陸康說道:「老身也不瞞大人,方才不只陸遜,就我那小女兒尚香還有龐統這傢伙,都被老身念過一頓了。」

    「哦?不知道幾位大人說了什麼,竟惹得您如此生氣?」

    陸康已經準備好了,打蛇隨棍上,就要與吳國太一同數落眾人,對馬家落井下石。

    「他們幾個來替解煩軍說項,跟老身說那個胖子……黎聰,于東吳屢有大功,這次丟失交州,實是非戰之罪。」

    聽到這裡,陸康刻意拉高了語氣,重複說道:「非戰……之罪?」

    果然,一句話便引得吳國太起反應。

    「哼!男子漢大丈夫,勝就勝,敗就敗,非戰之罪說的不過是藉口罷了。」

    聽得吳國太附和,陸康父子喜色頓現,都覺得時機已到,紛紛說道:「太皇太后說的沒錯,這不過是藉口罷了。」

    他們倆正要繼續說下去,就見吳國太從袖裡拿出了一封摺子,與他倆說道:「這是黎聰前幾日上給老身的摺子,裡頭,他已將交州敗戰的責任一肩扛下……

    「從周瑜在世的時候,老身就已經注意此人多時,黎聰不但智勇雙全,有膽識,更有擔當,果真是英雄了得,沒讓老身失望啊!」

    這……什麼意思?

    陸康父子還沒反應過來,吳國太又再說道:「老身書讀得不多,但這一生,就知道敬英雄重英雄。黎聰的事,陸遜等人來替黎聰說項,根本是在侮辱他的節操,是以才被老身訓了一頓。」

    峰迴路轉!吳國太到底站哪一邊?

    陸定看得是雲裡霧裡,忍不住脫口問道:「國太您到底……到底是要拿那黎聰怎樣?」

    陸定話裡全忘了禮節,吳國太也不在意,老臉一笑。

    「黎聰自請降罪,老身已經替皇上下了旨:黎聰有功于東吳,如今不過是功過相抵,誰想拿黎聰說事,就是跟老身過不去!」

    完了,一切都完了!有吳國太罩著,誰想動胖子,就是跟自己的腦袋過不去啊……

    陸康父子面面相覷,臉上都是淒苦神色,就聽吳國太又說道:「對了!

    陸大人還沒說,你來這找老身,為的是什麼事呢?」

    「沒……沒事。」

    這時候若還敢冒犯龍顏,陸康父子可就真的有事了。

    兩人不敢再說,灰溜溜的離開了。

    就在他們父子倆灰頭土臉的跑出戲館時,大喬替吳國太倒了碗熱茶,輕聲笑道:「國太你真是……陸康父子倆被你逗的,走出門的時候還差點跌跤呢!」

    「呵呵!哀家不過是照我那皇孫兒說的去做罷了,難得他肯送信來,表示他想做點事了,哀家可是開心的啊!」

    大喬也是點頭贊同道:「皇上肯對國事上心,便是我東吳之福了。」

    「可不是嗎?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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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50:16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六章
    成都,丞相府。

    臥房�滿是藥味,黃月英細心照顧著諸葛亮用藥,房�除了他們倆,還有一個人─賈詡的兒子,賈充。

    「這情景,亮曾在先王房�見過,沒想才隔多久,如今在榻上服藥的卻變成了自己。」

    諸葛亮話�多有自嘲,但聽起來,滿是蕭瑟味道。

    黃月英沒有回話安慰,諸葛亮不是會被挫折打倒的人,或許有人能取走他的性命,卻不能奪走他的氣節,諸葛亮會說出這樣的喪氣話,有他的道理。

    但黃月英明白,賈充不明白,他溫聲道:「丞相不必擔心,等黃敘將軍取得靈藥,相信這傷很快就會好了。」

    「到時候,就來不及了。」

    喝盡藥湯,諸葛亮在床褥上坐起了身,身邊的黃月英收拾了藥壺湯碗,退出了臥房。

    賈充這還是第一次跟諸葛亮單獨相處,看到黃月英刻意避開,又聽到諸葛亮之前頻頻歎氣,他總算意會過來:「丞相有事要交代屬下?」

    點點頭,諸葛亮臉上露出了淡淡笑意:「文淵,還記得上回你義兄郭奕被我關在成都天牢的事嗎?」

    諸葛亮話�真意,賈充明白的很,他低著頭,沉默片刻後,道:「丞相是想判屬下一個通敵之罪?」

    賈充明白,即便他那天刻意繞路,確定沒給任何人跟蹤,但他到底去哪,諸葛亮絕對清楚,他不過是諸葛亮手中棋子,故意送消息去給胖子的。

    「文淵想岔了,你投靠蜀漢抱的是什麼心思,我早已心知肚明,那次,是我刻意放行,讓你去通風報信的。」

    果然如此!賈充心中所想得到證實,儘管心中彷徨,卻沒有表露太多驚訝神情:「那麼丞相提起這事……」

    「我記得,你父親賈詡的本命技能叫做真知灼見,擁有預知未來的能力,是吧?」

    「不錯!不瞞丞相,家父的本命獸是文王神卦,可以性命作為抵押,算出未來之事。」

    「這本事……是你學的多,還是你義兄郭奕學的多?」

    聽到這,賈充以為諸葛亮想算上一卦,心中大石落地,說道:「義兄郭奕雖然得到家父撰寫的兩部算經,但他本命獸無法配合,若是真要說到卦算,屬下恐怕是略勝他一籌的。丞相有事想求卦?」

    諸葛亮點頭微笑,才想說話,胸中一股濁氣上湧,咳了兩聲後,勉強說道:「我有幾件事,想請教文淵……咳!咳!」

    賈充見諸葛亮身體不適,趕忙倒了碗茶,遞到他身前:「丞相保重身體,屬下雖然不才,竭盡所能,也會幫丞相解答。」

    接過茶碗,諸葛亮就著杯緣淺飲一口後,緩緩說道:「文淵算不算得出蜀漢的未來?」

    「這……恕屬下無能,此事涉及國運,屬下功力不足,算不出來。」

    文王神卦,沒有算不出來的,但天機要用命來換,算的事情越大,縮減的壽命越多,要是真照諸葛亮問的去算,只怕賈充小命就要玩完。

    「好,遠的不說,說近的吧!法正與馬良出謀劃策,出兵交州,這一仗……到底會勝,還是會敗?」

    儘管馬良二人沒把出兵的消息告訴諸葛亮,但諸葛亮在這塊土地花的心血,遠遠超過所有人想像,軍營�一有動靜,諸葛亮在病榻上就已得到了消息。

    出兵的事,賈充被法正等人再三告誡,不得與諸葛亮提起,誰想諸葛亮早就了然於胸?

    歎了一聲,賈充知道瞞不住了,道:「丞相,這事並非兩位大人想隱瞞,他們是怕……」

    諸葛亮手一擺:「我不是怪他們,我只是問,你覺得這事能不能成?」

    「從消息上來分析……」

    「不是消息。我想問的,是你的卦。」

    諸葛亮步步進逼,好像只想從賈充嘴�,聽到成或不成的答案。

    「……不成。事前,屬下已蔔過一卦,雖然不知原因,但從卦象上看,此行凶多吉少,屬下已跟兩位大人提過,他們會多加注意的。」

    只是多加注意?法正跟馬良,明顯沒把賈充的卦算當一回事,對此,賈充也沒有辦法,他只是白耳兵�一個參贊,算不上大人物。

    「果然如此。」聽到這次出兵交州,敗多勝少,諸葛亮反而像松了口氣:「你方才說,你義兄郭奕的卦算不如你,如果今天敗的是東吳,他也算不出到底會敗在哪了?」

    點點頭,賈充回道:「除非有朝一日,有人能修煉到家父那個境界,否則太過詳細的事,是無法算出來的。」

    「好,那就值了。」

    值了?諸葛亮今天說的話一直沒頭沒尾,叫賈充摸不著頭緒:「丞相的意思到底是……」

    「文淵,你可相信人能勝天?」

    一皺眉,賈充就要搖頭,可他突然想到,逆天改命的事情,父親賈詡做得多了,他苦笑道:「如果能窺知天命,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也許,人就能勝過天!」

    「說的好!以前,亮總以為自己無所不知,後來才發現,就因為不知天命,所以才會落得接連大敗,但現在,亮已經找到了方法,可以解決這個問題。」

    賈充愕然,莫非,諸葛亮是想助他一臂之力,衝破眼前境界,好讓他能算天命?賈充趕忙說道:「屬下幫得上忙?」

    「當然幫得上,方才那些問題,就是想確定一些細節。」

    「屬下全聽丞相吩咐!」

    看到賈充滿臉興奮,諸葛亮緩緩道:「好!相信你也猜到我會做什麼了,如果你願意,把這藥服下後,便閉目打坐,我助你行功。」

    賈充一點頭,服下諸葛亮拿出的丹藥後便閉上了眼,盤坐在地,等著藥力化開。

    諸葛亮張手一指,太上老君出現在他身後。

    「九泉之下,文淵你好生安歇,令尊之仇,亮一定幫他報……一指點化,獸魂招來!」

    渾身一震,賈充忽然覺得全身乏力,全身上下就像著了火,燙得嚇人,他睜眼一瞧,臉色立即慘白:「你……你……」

    賈充只覺身體周圍像是佈滿無形火焰,要將他的軀體跟靈魂都給煉化一般。

    這絕對不是要助他行功,衝破境界!

    「賈參贊,若是要怪,就怪月英吧!」

    黃月英的聲音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飄進了賈充耳�。

    「白帝城之役,七星補魂術被黎聰破壞,不僅先王失了性命,公子也掉了魂魄,現在公子又有傷在身,若想儘快復原,除了吃藥,最後一個方法,就是煉化他人魂魄,吸收魂力療傷。」

    賈充聽得神魂俱喪,魂魄若是被煉化,他還有命嗎?

    「為什麼……是我……」

    也許是心�愧疚,黃月英不敢現身在賈充身前,而是藏身回答:「即便煉化一般人的魂魄,也能達到療傷功效,但參贊不同于常人,文王神算,將助公子更上一層樓!」

    就如諸葛亮說的,他這輩子什麼都能算透,就是算不透天。

    只要有了窺天之能,從今爾後,就算是天,也擋不住諸葛亮!

    賈充的意識逐漸模糊,他沒算過自己的命─自己什麼時候會死,是很難算的事,會縮減很多壽命,但現在就是不用文王卦算也知道,他命不久矣。

    「最毒……婦人心……」

    說完最後一句話,賈充沒有等到奇跡發生,一炷香時間過後,他整個人就只剩下一副軀殼,身體�頭,彷佛連骨頭都給化了開去,軟倒在地。

    諸葛亮神圓氣足,傷勢盡複,本命太上老君手上也多了一副文王卦,黃月英看在眼底,不禁喜道:「公子!你康復了!」

    「不僅如此,還得了真知灼見的能力。月英,你說的沒錯,賈充的確是最佳人選,我在得知法正等人出兵交州後,總覺得這事有些不妥,卻怎麼也想不出哪有問題。沒想到賈充也看出來了,真知灼見果然有獨到之處。」

    「那現在?」

    「這次,定要報巫峽關,黎聰破我空城計之仇!」

    「第三場!墨門黎聰對上法家韓諾,兩邊上前行禮!」

    鑼聲一響,場上的胖子準備開始今天的最後一場比試,他與對面的韓飛拱了拱手,點了點頭,聽說隔壁的試場,才剛結束第一場比試。

    「你個大熊貓!這些人是怎樣?連道心通透的境界都還沒到,本命獸不拉出來溜溜,你大爺我不就白來了?」

    來參加法會前,胖子曾經想過,可以借機學會多少又多少的道術跟本命技,這些儒生的本命技,都是乖巧的文伶玉能使用的招式。

    可惜,天不從胖子願,一連三場,他遇到的都是這種看上去就營養不良,風吹大點就會摔倒的對手。

    耳邊,武伶玉哼了一聲:「胖子,你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呀你!」

    武伶玉的意思,胖子清楚。

    要不是他被司馬師誤會,以為他吃下了藥,受了控制,現在,他應該會被分到隔壁的會場,參加黃敘那一頭,所謂的死亡之組。

    孔孟儒宗的孔直,列子禦風的鄧芝,莊周逍遙的黃敘,正為了一個出線的機會,殺得你死我活。

    十六個入圍者,分成四組,每組取個頭,就成了四大宗派,四強出爐以後,隔天就是四大宗派比試分先後的日子。

    「嘿嘿!不知道隔壁贏的會是誰?若是照司馬師的計畫,今晚少說會再有十幾單生意進帳,老子是今晚去拿好,還是明晚再去偷好呢?」

    螳螂捕蟬,肥雀在後,胖子昨晚沒動手,是不想打草驚蛇。

    山宗令要拿,那些信紙要拿,就連之後司馬師控制這群儒生的手段,胖子通通要拿!

    司馬師既然怕事情曝光,怕各大門派事後追殺,萬一東西不見了,他一定不敢張揚,想到這�,胖子樂得直笑。

    場上,法家韓非子的後人韓諾已做好了準備,手�拿著的,是戰國時讀書人用來記文載字的竹簡,東漢蔡倫造紙以後,便很少有人再拿這種玩意出來獻寶了。

    「你……你小……小心了!這是我法家一……一脈相傳至寶,六……六界碑文,這法器……器威力驚人,你可要小……小心了。」

    韓諾跟他的老祖宗韓非一樣,講話總是結結巴巴,只是面對韓諾的好心叮嚀,胖子全然沒放心上。

    「得了!你有打神鞭,翻天印還是無敵鐵金剛,通通拿出來,爺自有本事接下了。」

    胖子不是瞧不起那些法寶,他是瞧不起那些人。

    會跟胖子分到一組,表示這群人已經著了司馬師的道,簽了名,吃了藥,若是照昨晚那位張家家主說的,這夥人就是沒定力,功夫差的那種。

    「唉,像老子這種天才,也不是到處都有的……」

    自我感覺良好,胖子全然忘了,昨晚他差點就著了人家的道。

    但他想的沒錯,這夥人確實都不夠斤兩,本命獸拉不出來,就只能靠什麼絕世神器,家傳法寶,但就算真有這種玩意,這些傢夥就連催動法寶,都要喘個半死,又怎麼跟生龍活虎的胖子打?

    「好……好!那……你……你接招了。」

    韓諾生疏的擺弄著手上法器,竹簡一攤,便以道力催動,一時風雲變色,飛砂走石,是很有絕世高手,稀世神兵該有的風範。

    但,這種情況,胖子今天已經遇到了三次。

    接下來,對面的傢夥就會大叫一聲,然後豁盡全力,發出一招─通常這招都沒什麼準頭,等這招用完,胖子也差不多可以跟對方說「謝謝再聯絡」了。

    果然,韓諾臉色一凝,嘴�叫道:「六界碑文!六道輪回!」

    法輪常轉,輪回盤就像使出了西方法術�說的空間魔法,在半空中撕開一道缺口,冒出了身,一個巨大輪盤就在半空中綻放出逼人威勢。

    「一……二……三……」

    輪回盤上,有陰雷作響,有修羅降世,六道輪回說的是天、人、修羅、地獄、惡鬼、畜牲等六道,是維持人間秩序的道理,法家重視規條規章,認為即便是天地,都有可以管理的法則。

    法家始祖韓非子創的法器,其中威力絕非胖子能夠匹敵,輪回盤一轉動,大圓盤就像披薩被切成六份,上頭六個畫面,描述的正是六界的法則。

    天界一片和善,人間有悲有喜,地獄苦海無涯,畜牲受盡苦難─按照對手的善與惡,輪回盤作出決定,降下賞罰!

    於是,惡鬼們向胖子撲來,地獄道要抓胖子償命,修羅界有修羅替天行道,一波一波,都是駭人無比。

    胖子動也不動,任憑六道輪回的無窮威力加諸在身。

    「十四……十五……十六……」

    眼看修羅夜叉就要殺到身前,胖子沒有叫出武伶玉,沒有拿出青龍刀,他只是默默數著數,就在他數到「二十」的時候,對面傳來「噗」的一聲─韓諾吐血倒地。

    「你個大熊貓,這種上品法器,老子都不知道能不能用,這些人就那麼點道力也敢隨便用,不怕被法器吸成人幹?」胖子搖頭失笑。

    施術者不支倒地,輪回盤自然破解,這已是胖子今日遭遇的第三次,這些人的法器都是很好很強大,可惜,聲光效果不錯,實際作用卻少的可憐。

    「韓諾兄弟,這局,胖子就當你承讓了!」胖子沒出一拳一腳,但就憑他現在能四平八穩的站在臺上,韓諾卻差點吐血吐成了人幹,傻子都知道誰勝誰負。

    只要拿到了那迭信紙,取得了司馬師用來控制眾人的秘密,這些人就是胖子的私有財產,胖子愛惜他、注重他、安慰他、保護著他都來不及了,當然更不可能趕盡殺絕,奪人法器。

    「好!」考官見勝負已定,上臺宣佈道:「今日龍組勝出者,墨門黎聰!」

    四大門派已經有他一份,明天不管輸贏如何,山宗令都是到手的鴨子,飛不得了。

    胖子滿臉是笑,對著台下眾人說了幾句承讓承讓,轉頭就想往隔壁場地走去,想來黃敘那頭還沒打完,現在過去,說不定還能偷學個幾招。

    看到胖子邁步離開,考官卻是攔下了他,問道:「黎聰你今日已無賽事,這是要去哪?」

    「小子想去隔壁瞧瞧,考官大人要一道去嗎?」

    「哦?你不知道嗎?你不覺得比試場有些冷清?」

    聽到考官提起,胖子才覺得奇怪,就算這幾個人不是奪冠熱門,好歹有他這個種子選手,四大宗派的墨門大師兄在,即便其他門派沒叫人來聲援,他師父于吉也會現身才是。

    「莫非……分組比試不讓人觀賽?」

    「既然知道了,就請回吧。」考官抬手送客。

    胖子連最後一點算盤都沒打響,悻悻然的往小樓方向走了過去。

    趕得早,不如趕得巧,要是胖子沒這麼乾脆的離開,恐怕就得為他接下來錯過的,扼腕一輩子。

    「那不是司馬師身邊兩個跟班?」

    一個張家家主,一個李家家主,就在回小樓的路上,胖子撞見了兩位儒宗長老。

    他們倆行色匆匆,那模樣就算不是身上有屎也相差不遠,胖子如果是在明天或後天看到他們這副模樣,絕對不會感到好奇,但問題是,他還沒動手,兩傢夥在著急什麼?

    「別是半路又殺出什麼程咬金,壞了爺的好事了吧?」

    胖子狸步一展,緊跟在後。

    兩人走的方向正是司馬師待的小樓,見此情景,胖子心�的不安是越發強烈,沒多久,就來到了他的老位置,木窗外。

    房�如胖子所料,是一片淩亂,就見司馬師喘著大氣,一手指向門外,對著兩位長老說道:「快!快追!我剛回來,就看一個蠻人,偷走了奪魂鐘!你們快去追回來!」

    奪魂鐘?沒聽過的玩意,只要不是咱的信紙就好,那東西可是有大用的……胖子正鬆口氣,就聽司馬師又說道:「千萬不能讓他們走了,那奪魂鐘是控制各派精英的關鍵,一定要拿回來。」

    媽的!這還得了,偷東西偷到老子頭上?

    胖子看准了方向,才想要追,眼睛卻瞄到了一件新奇玩意,草叢�一窩鳥巢不停抖動,正窸窣的發出聲響,胖子挪了挪位置,立刻發現那是個人,不僅如此,看那發色五官,分明就是羅馬人。

    羅馬人躲在門外?司馬師說的「蠻人」,指的是羅馬人?這些傢夥怎麼攪和進來的?既然偷了東西,現在又待在這�做啥?

    滿頭霧水,可看到草叢�躲著的兩個羅馬人手�拿著小鐘一般的玩意,胖子立刻停下腳步,準備守株待兔。

    兩位儒宗長老一出門,司馬師趕忙起身,在地磚下頭東翻西找,胖子這一看,立刻暗呼:「兩個傢夥有腦子啊!」

    果然司馬師找了半晌,似乎是發現那迭信紙沒被偷,正拍著胸脯直呼好險,兩個羅馬人咧嘴一笑,大跨步走進了房�。

    想來,兩人是因為在房�只找到了奪魂鐘,找不著信箋,所以才特意留下?

    讓司馬師發現,就是要他自個把寶給掏出來!

    「你們!」司馬師一看到兩人,立刻醒悟過來,不禁怒道:「你們到底是誰?為何要跟我司馬家做對!」

    「哼!司馬家與我是生死大敵,我不跟你們做對,要跟誰做對?」

    司馬師正看著門口闖進的蠻人,怎知聲音竟從身後傳來,他緩緩扭頭,看著從內室走出的那人,愣道:「慕……慕容複!你沒死!」

    慕容複?「北喬峰南慕容」那個慕容複?

    胖子在窗外,看著�頭好戲上演。

    「我慕容氏上下三千多人,西鮮卑五萬族人的血仇沒報,我慕容複就不會死!」

    司馬師見仇人上門,不禁有幾分慌亂,但他始終是司馬懿之子,臨危時,仍舊有幾分沉著氣度:「你……你想怎樣!」

    「交出各派精英的信箋!」慕容複手一伸,司馬師臉色變了幾變。

    「你怎麼知道有信箋……不!你連奪魂鐘也知道,到底是誰告訴你的?」

    「死人,不需要知道這麼多!」慕容複見司馬師不肯乖乖聽話,腰間長刀出手,就要快意恩仇。

    血債,就要血償。

    司馬昭!司馬師死到臨頭,腦中靈光閃過,總算想到,當時負責圍剿鮮卑人的,正是司馬昭。

    可惜,這對他的死,沒有任何幫助。

    他想跟慕容複談條件,想與羅馬人打商量,只是話沒出口,刀已經落下。

    頭顱拋飛之際,司馬師總算明白,他與司馬昭差的不是一點半點。

    曾經,他以為,只要小心伺候著司馬懿,有朝一日,家主的位置必定是他的。沒想到,司馬昭根本不會讓那天來到,他的家主夢,只能跟著魂斷,夢碎。

    「收拾收拾,我們離開!」

    看著地上滴溜溜打轉的人頭,慕容複滿腔仇恨稍作宣洩後,又恢復了清醒與冷靜。

    他與兩名羅馬人做了吩咐,正想拿了東西離開,門外就傳來個聲響。

    「收拾就不必了……留下奪魂鐘,你們今天的事,胖子就當沒看到。」

    胖子身後,文武伶玉同時現出身形。

    管他是南慕容還是北喬峰,就是虛竹這個少林同門來了,想從胖子手上拿走東西,沒門!

    「你就是胖子!」

    慕容複的反應出乎胖子預料,那神情不是驚訝,反倒是有幾分驚喜。

    沒想到老子的名號已經傳遍大江南北?胖子才要撂下幾句「知道是大爺,還不乖乖就範」,就聽慕容複叫道:「羅傑!敲鐘!」

    「當!」

    清揚鐘聲一響,胖子還沒出招,突然眼前一黑,就這麼昏了過去……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七章
    交州,建寧。

    夜半三更,建甯大街一如往常的喧鬧,青樓酒館�多的是徹夜不歸的傢夥,這些人沒發現,他們頭頂有對眼珠,看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城�最高的建築,是士燮太守府上的高樓,從那�,可以鳥瞰整座建寧城。

    或者說,窺視。

    沒經過允許的監督,就是偷窺─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得由偷偷摸摸的人來負責,現在高樓上頭,就有這樣一個人。

    專門在背後下手,在暗�捅刀,于禁的刀索,從來就不是光明正大的兵器。

    閣樓上沒有點燈,整間房漆黑一片,于禁兩顆眼珠緊盯著城�動靜,身後,冷不防冒出個聲響:「怎樣,還沒有動靜?」

    聽到馬鐵的聲音,于禁沒有轉頭,而是盯著幾個剛從酒館出來,發著酒瘋的傢夥:「沒有。四爺,蠻王那�有消息嗎?」

    「怎麼?你擔心郭奕?」

    于禁沒有回答,他會投靠解煩軍,是因為想報仇,但憑他在解煩軍的地位,還沒權力影響胖子的決定。

    所以他關心郭奕,因為郭奕在胖子面前,才有說話的分量。

    歸根究底,于禁一門心思想的都是報仇,如果有朝一日大仇得報,他便會隨著曹彰共赴九泉之下。

    當初在赤壁大戰,曹彰身受重傷,命在旦夕,卻還背著他從千軍萬馬中突出重圍,就算于禁把曹彰用來背他的束帶砍斷,曹彰就騰出一隻手來抓他,于禁把曹彰的手撥開,曹彰就索性留下與他共生死,這份恩情,于禁無以為報。

    要死,也要報了仇再死!

    于禁緩過了心思,跟馬鐵說道:「有馬岱將軍相陪,我不擔心。只是放了餌沒釣到魚,有些心急罷了。」

    于禁說的餌,指的是兩天前離開的郭奕大軍。

    兩天前,蠻王孟獲照著馬休的計畫,與四大世家商借兵員,接著便帶人到了交州,在與馬家套好進退的情況下,非常順利的占了幾座城池。

    理所當然,四大世家聯名上奏,準備在皇帝孫和面前,參馬家治交州不力的罪名,因為如此,執掌交州的馬家,立刻派大軍前往剿匪。

    只要馬家大軍一到,孟獲便會舉旗投降,把四大世家的子弟綁了交出去,等馬休拿著了人,只怕四大世家這輩子想再出頭,就難了。

    計畫�第一個套,套的就是四大世家,只要抓著四大世家的把柄,解煩軍跟馬家,此後在東吳,就算是穩如泰山了。

    馬鐵笑了笑,說道:「釣魚嘛!總得有些耐心,別太心急了。」

    魚,是潛入建寧的蜀軍。

    「如果有一天,徐庶願意投靠東吳,那一定是來作奸細的!」這是胖子給徐庶的評語。

    既然徐庶知道了他們的計畫,西蜀就不可能不知道。

    馬休刻意洩漏消息,就是要引大魚上鉤,交州這塊地,是解煩軍第一塊根據地,周圍所有覬覦它的勢力,都要不留餘力的打擊才行。

    為了演這出戲,郭奕假扮成馬超的模樣,帶著馬岱率領大軍出城,城�只留少許官兵─這個大好機會,西蜀不可能放過的,只要蜀軍一來,城�的法師陣、虎衛營、馬超、馬鐵、黃柄、于禁,絕不會給他們好果子吃。

    「也許今晚不會來了吧?」

    這是郭奕離開的第三個晚上,于禁看東方天際開始吐白,青樓酒館也準備要打烊歇息,做出這樣的判斷。

    「辛苦了!白天我來,你先下去歇歇。今晚有我大哥輪哨,你就不必來交班了。」

    馬鐵大手拍上于禁肩頭,正要跟他寒暄兩句,目光所及,窗外幾處熱鬧街道,突然冒起了濃濃黑煙,火舌吞吐不休。

    「來了!」

    馬鐵與于禁異口同聲,一個下樓示警,一個往後院叫人。

    隨著太守府敲響的鐘聲訊號,建甯城立刻關上了四周的大門,于禁帶著虎衛營與黃柄的法師陣一會合,立刻傾巢而出,打算來個關門放狗,馬鐵則緊跟馬超,等著攔下對方高手,讓西蜀再折大將。

    「大哥!等等我!」

    馬超胯下雲駒飛快,這時天已是濛濛亮,不少百姓正準備起床幹活,只怕蜀軍就是想趁人多混亂之際,奪取城池。

    「跟不上就去幫于禁。」

    馬超沒有減緩馬速,前頭,隱約已能看見蜀軍身影。

    「是山越人?難怪混進城�老子都沒發現!」

    馬鐵瞇著眼,認出了其中一個熟人,山越大王沙摩珂。

    他們早猜到西蜀會派人潛入建寧,怎會不懂監視進出人員。

    可是這幾日看守城門,馬鐵都沒看出什麼可疑人士─交州是蠻人地方,讓山越人混進建寧,再容易不過。

    馬鐵取出了白起殘刃,眼神越見銳利,對著馬超喊道:「大哥,是殺丁奉的傢夥。」

    馬超取出了九逸槍,從槍身到槍頭,共刻了九匹神駒,他父親馬騰曾說「行天莫如龍,行地莫如馬」,想要快意恩仇,縱馬疾馳,殺人見血是最好選擇。

    「拿下他,給徐盛解氣!」馬超身子一騰,一腳蹬上馬背,躍到半空,吼道:「給我壓陣!」

    沙摩珂正忙著分派人手,準備大鬧一番,耳邊突然傳來如雷大吼,他還沒轉頭,腰間狂沙刀已經起了反應,脫手出刀。

    漫天狂沙,對上九天驚雷!

    「雷鳴槍!」

    九逸槍上,九匹駿馬像是背插雙翼,跑的比平常更快更急,這是馬超把關羽擊落馬下的一槍,現在,這一槍從背後偷襲,槍尖離沙摩珂一丈遠時,沙摩珂的刀還沒出鞘。

    「這距離,就是閃電刀也擋不住!」

    馬鐵嘴角揚笑,看來這一槍,就能解決一個心腹大患,只是他從未想過,世上會有比閃電更快的刀。

    「當!」

    血色彎刀攔下了馬超勢在必得的一槍,沙摩珂接下來的連番搶攻,看的後頭馬鐵暗自心驚。

    「當初在巫峽關,胖爺有傷在身不也能攔下他?莫非當時他未盡全力?」

    場上,沙摩珂的雙刀,徹底壓制了馬超的反擊,接連十槍馬超都是有守無攻。馬鐵看情勢不妙,趁著四周山越兵還沒圍上,就要與馬超聯手對敵。

    「別過來,這地方有古怪!」

    古怪?聽到馬超提醒,馬鐵運足眼力,只是長街上與往常是一個模樣,青石鋪的路,鐵木搭的房,哪有古怪?

    「西涼錦馬超……果然名不虛傳!」

    沙摩珂臉上畫滿了各色油彩,隨著講話時五官的起伏,構了一幅奇妙景致,彷佛看一眼那油彩間的深色瞳孔,就要被吸進去了一樣。

    「哼!邪門外道,區區幻術能拿我如何!」

    一進入沙摩珂周身十尺,馬超就覺有千斤重擔壓身,進退之間,出手之際,都比往常慢了不少,他定下心想找出個原因,卻毫無所獲,只能猜是幻術所為。

    「幻術?哈哈哈!我以為馬超有多了不起,原來也就這點眼力,那你可以受死了!」

    沙摩珂話才說完,身後本命獸立刻脫體而出,看那體型,竟與長街旁的民房一般大小。

    「通體綠毛,天生六腳……是上古五毒,殘蛛!你用了蛛絲遍地!」

    馬超不顧身前巨大蜘蛛張牙舞爪,仔細看著身上毛孔,果然,有不少條細密蛛絲,束縛住了他的手腳。

    「哈!你不用擔心,這蛛絲沒有毒,也不是特別堅韌,不過有些特殊效用,能麻痺人的手腳,遲緩人的動作罷了。」

    沙摩珂身後本命殘蛛緩步前進,馬超就像沾黏在蛛網上的獵物,等著被人飽餐一頓。

    在草原上,猛虎可稱百獸之王,但在山�頭遇見這等劇毒之物,就是猛虎也得乖乖掉頭走人。

    沙摩珂,絕對是名符其實的山大王。

    可大難臨頭,馬超仍是一派輕鬆:「難怪你拿胖子沒輒……他只要一招虎須怒張,你這只肥蜘蛛就只能等著被宰了!」

    瘡疤被揭,沙摩珂臉上神情一變,猙獰著對馬超吼道:「你想找死,我就成全你!」

    「鏘!」

    抽刀的除了沙摩珂,還有馬鐵,只是馬超槍一橫,阻止了後頭馬鐵:「別動!壓陣可不是這意思。」

    要馬鐵壓陣,表示馬超想跟沙摩珂一對一的單挑,馬鐵只要注意有沒有人暗中下黑手,幫忙解決就行了。

    猶疑了會,馬鐵終是停了腳步,天人間的戰鬥,他的確插不上手。

    沙摩珂臉上的笑容更加肆無忌憚:「死到臨頭還想逞英雄?現在你就是喚出本命獸,也不過是給我的殘蛛加餐!」

    隨著殘蛛越靠越近,布在馬超身邊的蛛絲也越來越密,這招式的能力,似乎僅在一定的範圍內有效。

    也是,蜘蛛網�,是殘蛛地盤,出了蛛網,這傢夥也不過是大一點的昆蟲罷了。

    馬超兩眼緊盯沙摩珂手�雙刀,就在殘蛛前足距他不到三尺時,終於開口:「你手上拿的……是普通兵器?」

    命在旦夕,這廝還關心敵人兵器?沙摩珂勝券在握,不禁想數落馬超幾句:「就算不是魂兵,照樣能解決你!」

    「原來你還不懂……那,就讓你見識見識吧……」

    馬超雙手一捏,明明是精鋼鑄造的九逸槍,卻在馬超的雙手緊捏下化作一灘鐵水,逐漸成了一顆鐵球。

    要是胖子見到,恐怕立馬會喊:「又是這招?怎麼天底下的人,都會這招啊!」

    那鐵球散發著危險味道,沙摩珂嘴上不說,心底清楚,他沒等馬超出招,指揮著殘蛛就上:「困獸猶鬥,再反抗也是無用!」

    沙摩珂嘴上嚷得凶,但若不是感受到危機,他不會急著要解決馬超,殘蛛高舉前足,顎上獠牙一伸,就要將馬超大卸八塊。

    可惜,晚了。

    馬超雙手一捏再捏,鐵球禁不起一再壓縮,就像炸藥般猛地炸開。

    轟然炸開的碎片遍佈四周,接著,無數碎片就在馬超身前化作萬千駿馬,喚出本命雷獸,馬超立刻發起衝鋒。

    「萬馬奔騰!」

    彷若千軍萬馬沙場衝鋒,馬蹄落下,踏得整座建寧城為之晃動,尤其領頭的雷獸,渾身電流急竄,銳不可當。沙摩珂臉色遽變,就看殘蛛六足急落,砍死了幾匹神駒後再擋不住,被撞得一個不穩,仰天翻落。

    馬蹄踩下,沙摩珂只覺得氣血翻騰,他的本命殘蛛被馬群鐵蹄疾踏,眨眼間已是血肉模糊,他趕忙收回本命獸,正準備以手上狂沙刀迎敵,耳邊突然傳來一陣聲響。

    「連煉兵化形都不懂,空有天人身手也是無用,死來!」

    沙摩珂猛地轉頭,但已來不及了─即使沒有長槍在手,馬超的拳法爪功也是快逾閃電,「喀」的一聲,沙摩珂猶在扭頭之際,脖頸已被扭斷。

    「大哥!」

    難得看到馬超使出厲害招式,馬鐵趕忙問道:「剛才那招到底怎麼回事?」

    看到于禁虎衛營跟法師陣正在圍剿四周的山越士兵,馬超緩過了手,收回了九逸槍:「以前你沒有魂兵,所以大哥沒跟你提,有朝一日你若是晉級天人,大哥再跟你詳細說吧。你只要知道,天人要更上一層樓,往神人境界而去,不能單靠自身修煉,魂兵更是重要。」

    「神人!大哥你知道怎麼突破天人了?」

    「掌握些皮毛而已,更何況,晉級神人未必是好事,大哥不過是不想輸給其他天人罷了……若有天我真能晉級神人,也還得多多考慮。」

    什麼意思?能晉級不晉級?考慮什麼?

    馬鐵還想再問,可馬超卻像想到什麼,道:「對了!城�作亂的就這一處?」

    「四方城門都沒有傳來消息,恐怕就是這一處了。」

    「不太對勁……諸葛亮用計極為謹慎,就算他計算建寧城�少了我跟馬岱,少說也得再派幾人,才有十足把握拿下建寧才是。」

    聽得分析,馬鐵正狐疑間,長街那頭就有傳令趕來:「將軍!不好了,少將軍那出事了!」

    馬岱跟郭奕?馬超與馬鐵面面相覷,趕忙問道:「怎麼回事?」

    傳令咽過口水,一古腦的說了:「有探子來報!蜀軍假扮馬家援軍,已經從孟獲手�騙走城池,少將軍不察,誤入城池中了埋伏,正在浴血苦戰,探子一發現不對,便趕回來求援了。」

    「中計!」

    馬超二人異口同聲,趕忙上馬,馬鐵沒等馬超吩咐,趕忙喊道:「大哥,我跟你去!」

    「不!你與于禁留下守城,我給你二十名虎衛,三百名官兵,其他的虎衛跟法師還有黃柄,我一併帶走。」

    見馬超要將他留下,馬鐵不禁急得大叫:「大哥!」

    「沒得商量!建寧是重中之重,我留你下來,是不想有後顧之憂,你明白嗎?」

    沒等馬鐵回答,馬超已經叫上黃柄,同時吩咐于禁,分派人手。

    馬鐵聽他說的在理,馬超帶走城�多數官兵,要是蜀軍這時進攻建寧,只怕這城就要易手,馬鐵不再糾纏,點頭喊道:「大哥,你放心,馬鐵一定守住建寧,等你回來!」

    魏都,許昌。

    司馬家大宅書房,司馬懿手�拿著幅圖,上頭有山有水,卻又不像是山水畫,那圖有的地方描繪粗糙,有的地方畫工仔細,看上去,好像是幅地圖。

    正看得入神,耳邊卻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司馬懿眉頭緊蹙。

    敢擅自闖入書房重地,大事不妙!

    「爹!不好了!」

    司馬昭很少有慌張的時候,即便是他大哥司馬師搞砸了壽春一戰,讓司馬家陷入危機,他仍是那般神態自若。

    司馬懿心�很不安,他隱約猜到了司馬昭嘴�要說的壞事:「你大哥出事了?」

    看到司馬昭點頭,司馬懿突然有點暈眩,他勉強保持清醒,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我們拿來控制各派精英的奪魂鐘被盜,信箋也被人一併竊走,就連大哥……」

    見司馬昭欲言又止,司馬懿不禁犯急:「你大哥怎樣?」

    「大哥……他也被人殺了。」

    晴天霹靂,司馬懿忽然覺得有些喘不過氣。

    雖然他這大兒子有百般缺點,雖然他不只一次想過要把家主的位置傳給次子,但,虎毒不食子,司馬師終究是他的兒子。

    「誰幹的好事?是哪派子弟?東吳黎聰?還是西蜀黃敘?」

    司馬懿問話的模樣,有幾分猙獰。

    「聽兩家家主傳來的消息,似乎……是羅馬人。」

    司馬懿無法冷靜下來,不自覺間,被司馬昭的話牽著鼻子走:「羅馬人!羅馬人怎麼會知道這事?該死的傢夥,他們拿走奪魂鐘,是想做什麼?」

    「前陣子他們來找過爹,會不會是跟他們說的那幾項法器有關?」

    司馬懿驀地一愣。

    法器?莫非這夥人找不著東西,所以跟蹤司馬師,暗地下手殺人?

    司馬懿臉色變化不停,他沒注意到司馬昭低頭垂首,眼神�沒有半分哀淒。

    擅自放走了慕容複,又刻意安排他與羅馬人相遇,果然沒叫司馬昭失望……

    「師父!就是這人殺了卡力,奪走神的靈魂,就連莫思長老也在他手上。你一定要殺了他,給卡力他們報仇啊!」

    「是啊!師父,他以為徒兒倆不懂漢語,所以才留下我們,這次他帶我們到法會,也是沒安好心,你一定要幫徒兒做主啊!」

    九官鳥的擬聲,把兩個羅馬妞的話一五一十的傳進了胖子耳�,胖子微睜雙眼。

    周圍是個洞穴,兩個羅馬妞跟他們的師父,還有那個叫人敲鐘的慕容複,都在洞口商量著事情。

    「你個大熊貓!于吉怎麼沒把人看好,兩個小妞被人救出來也就算了。他連徒弟失蹤都沒發現,敢情這傢夥只要四大宗派到手,什麼都可以撒手不管了啊!」

    胖子不知自己昏迷了多久,他擔心幾個人手上的奪魂鐘,卻更擔心于吉可能已經拿著山宗令到賢人居去逛街了。

    「媽的!那鐘到底是什麼玩意,怎麼輕輕一敲,老子就頭昏眼花?伶玉!伶玉!」

    胖子要找機會脫身,就得從奪魂鐘上頭下手,否則對方輕輕一敲,自己就倒地不起,這種狀況,就是兩個小妞都能把他生吞活剝了。

    「主子,奴才在這。那法器奴才瞧過了,上頭有個法陣,不過用處不大,只是用來使喚昆蟲的役蟲陣。」

    「蟲?不對呀!老子又不是蟲,怎麼會受鐘聲影響?」胖子調節著呼吸,裝著仍昏迷不醒的模樣,趕忙跟伶玉商量。

    「你個傻胖!這你都不懂,你身體�有蟲啊!」

    精……那個蟲胖子是不少,可武伶玉說的應該不是那玩意:「什麼蟲?」

    「主子!你上回吃的斷腸散�有蠱蟲存在,血骨只逼出了毒,卻沒逼出蠱。」

    「蠱術?」胖子額頭上冒出了冷汗。

    聽說苗疆蠱術、東洋降頭術都詭異的很,輕易就能要人性命,讓人不舉。

    他這一動作,洞口立刻起了反應,慕容複叫眾人噤聲後,瞇著眼走進了洞穴,對著胖子說道:「醒了就別裝睡,否則我就讓你一睡不醒!」

    話一說完,胖子立刻圓眼大睜,擠出了一臉淫笑,坐起身擬聲說道:「哎呀,慕容公子真是愛說笑,胖子只是最近睡眠不足,想翻個身再睡會,不過現在睡夠了,睡夠了。」

    「師父,他又想使詐!」

    胖子擬聲說話,選的是拉丁語而非鮮卑話,慕容複能跟幾個人溝通,相信聽得懂拉丁語,羅馬妞一聽,立刻回頭跟她們師父撒嬌。

    那牧師的師父,沒有穿的跟紅十字會一樣,反倒是身披獸皮,滿臉鬍鬚,有幾分像傳說中的德魯依,而被弓箭手扯著衣裳的羅馬人,打扮卻像極了法師,只是整個人用斗篷遮住了臉,怪�怪氣的,就聯手上法杖鑲嵌的都是個骷髏頭,活像個亡靈法師。

    這兩個,正是胖子當初在小樓外看見的羅馬人。

    為了一條小命,胖子可不能任由兩個小妞胡扯,他立刻反駁:「尊貴的閣下,小女孩不懂事,你們可別聽她們倆胡說瞎說,你沒看,她們的身子,到現在都還清清白白,胖子可沒……」

    胖子還想多來幾句,只是那亡靈法師似乎只愛跟死人打交道,還沒開口就拿起了奪魂鐘。

    「別廢話,我問一句,你答一句,你敢說謊,我就敲鐘!」

    操!把那玩意當緊箍咒啊?你要敢敲鐘,老子就敲你腦袋!

    胖子暗�罵著對方祖宗十八代,臉上卻是無比的忠厚老實:「您問,胖子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神的靈魂,在你手上?」

    「是,不過只有我有資格去拿,也只有我知道怎麼去拿。」

    胖子不是白癡,要是說這玩意在莫斯手上,而那廝正在東吳開班授課,這夥人直接去找人,把胖子埋在這當肥料就夠了。

    兩個羅馬妞雖然從莫斯口中知道胖子手上有神的靈魂,但沒有教皇同意,擅自教授外人法術是抄家大罪,莫斯沒有跟兩人說過,神的靈魂其實每天他都能碰到。

    亡靈法師聽到這,沒有什麼表示,兀自沉吟著,反倒是一旁的德魯依甚為衝動,頻頻望著胖子,似乎是想上前動手,他扭頭對著亡靈法師說道:「卡尼!既然莫斯還活著,咱們找到他一樣可以達成目的,何必聽這胖子說些廢話?」

    陰冷笑聲從斗篷下傳來,法師卡尼將手中骷髏法杖往地上一敲,說道:「這�……你說了算?」

    德魯依才想賞胖子一頓胖揍,前進的腳步,硬是停了下來。

    「如果不是,乖乖看著。」

    卡尼轉過了頭,與身邊的慕容複說道:「先生,這人確實是我們要找的人,如此一來,先前的交易已然兌現,我們幫你奪取奪魂鐘,殺掉司馬師,你給我們這人的情報,現在交易結束,我們要帶這人離開。」

    慕容複接過奪魂鐘,問道:「你們要殺他?」

    「我們的目標是神的靈魂,其他的,我們沒興趣。」

    慕容複笑了笑:「既然如此,把他留下─我想替族人報仇,需要東吳的力量!」

    當初黑衣人放走慕容複時,就跟他提到了儒門法會、奪魂鐘跟各派精英,只要掌握了這股力量,想找司馬家報仇,並不是不可能。

    當時,那黑衣人要慕容複取得信箋跟奪魂鐘後,靜候他的吩咐,可現在機會就在眼前,慕容複等不及了。

    「先生這是想跟我們作對?」

    「哈哈哈!沒有奪魂鐘,你們壓得住這個胖子?他可不是普通人。」

    「他身上不過十多晶的能量,比先生差得遠了,先生不用擔心,我們會解決的。」

    「這麼說,你們是不想放手了?」

    看到兩邊為了自己這百來斤肉你爭我搶,胖子不知是該歡喜還是該憂慮,他看著慕容複手上奪魂鐘搖來晃去,心�也跟著七上八下。

    對羅馬人甚是好奇,武伶玉問道:「胖子,剛才那羅馬人說的什麼晶,啥玩意?」

    「唉!姑奶奶,你行行好,我管他是一閃一閃亮晶晶還是什麼鬼,現在是人為刀俎,我為肥肉,替自己小命著想都還來不及了,哪有空去理會這麼多?」

    聽胖子這麼說,武伶玉卻是一愣:「有什麼好怕的?打不贏不會跑嗎?」

    「說的容易?你沒看他們拿著奪魂鐘要敲不敲的,老子一跑,他們隨便敲個鐘,我就得繼續倒在地上裝屍體,怎麼跑?」

    「你……傻的啊?先前血骨沒除掉你體內蠱蟲,是因為蠱蟲沒有危害到你,只要發作過一次,血骨就會把蠱蟲視為毒物─你早就不怕了啊!」

    「操!你他媽怎麼不早說!」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八章
    「呸!」

    濃痰�還和著血水,馬鐵疲憊地靠在城垛上,將雙腿儘量伸直,爭取著歇息的機會,在他身邊,是剛從城門處殺退蜀兵的于禁。

    「公則……我們撐得到大哥回來嗎?」

    這個問題,馬鐵問了很多次,于禁的回答卻越來越無力。

    半天前,馬超率隊離開,他們前腳才走,蜀軍後腳已經到了。

    「四爺,這次是我判斷失誤,看來馬超將軍在路上也遇到麻煩了,否則不會這麼久都沒來消息,早知如此,當初該照四爺所說,派人去求援的……」

    「嗚嗚─」

    號角聲再次響起,兩個時辰�,蜀軍已經發起了三次進攻。

    馬鐵把身子撐了起來,道:「也許諸葛亮就想我們派人去求援……別想這麼多了,擋下這波再說吧!」

    城外,戰鼓聲連綿不斷,號角聲響徹長空,一望無垠的曠野上,蜀軍再次集結,形成整齊軍陣,最前頭的一桿大旗迎風招展,上頭,繡著讓人絕望的大字。

    「是張飛!看來這是蜀軍最後一波進攻了。」

    大旗下,張飛手持蛇矛,跨坐烏騅,周圍士兵的氣息明顯與眾不同,似乎多了幾分懾人冷意,或者說,幾分不死不休的殺氣。

    一桿桿長矛直指長空,蜀軍將士頭盔上特有的櫻紅流蘇,在殘陽照耀下,淒豔如血。

    精銳!真正的蜀軍精銳!

    于禁緩緩合上了眼。對戰局的變化和戰術的安排,他比馬鐵更高明,他們這次,怕已是中了諸葛亮的計。

    「亂世人命不值錢,沒想到諸葛亮會拿沙摩珂作餌,這份魄力,實在叫人佩服……胖爺曾說過,諸葛亮用計總是顧及臉面,沒想到,這次他連犧牲手下的手段都肯用,看來他是給逼急了啊!」

    馬超出兵,不是沒考慮到調虎離山的可能,但沙摩珂的出現,無疑是給他吃了顆定心丸─大夥以為,沙摩珂到建寧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好讓諸葛亮伏擊孟獲跟郭奕。

    望著遠處蕭捎城的方向,馬鐵的語氣�帶著不安。

    「大哥帶走了五千官兵、虎衛營大半子弟以及黃柄的法師陣,這支軍隊的實力非同小可,可如今卻無消無息,公則……你怎麼看?」

    看蜀軍列好陣形,雲梯井欄也已備妥,于禁搖了搖頭,道:「如果諸葛亮真猜到我們的全盤計畫,只怕他早已派人假扮援兵,把蠻王的蕭捎城拿下,接著再派探子放出消息,只要馬超將軍帶人進城救援,就中了圈套,這是一箭三鵰,我們,就是最後那只鵰了。」

    馬鐵沒想到情況如此嚴重,不禁表情驚愕,愣道:「怎麼會?」

    于禁見馬鐵不肯相信,也只能無奈說道:「我也不敢確定,可現在看,這是最有可能的結果。」

    「是我三哥錯算了!」

    「不,三爺這次的計畫確實是萬無一失,雖然沒得到胖爺同意,但照前幾次我看胖爺針對諸葛亮設下的計謀,三爺這次不會有錯……我怕,是解煩軍�有問題。」

    于禁沒想到另外一個可能,胖子總是針對諸葛亮的弱點攻擊,可要有一天,當諸葛亮的弱點消失時,這樣的計謀,可還行得通?

    馬鐵沒有接話,解煩軍的弟兄,都是他跟馬休一個個精挑細選的,如果有問題,他跟馬休難辭其咎。

    拿起殘刃,馬鐵做了決定:「公則!你帶著剩下的虎衛從南門離開,去找我大哥。」

    于禁一愣。

    馬鐵想留下來!

    帶走剩下的虎衛,馬鐵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不過即便虎衛們都留著,也不過是讓馬鐵多一刻鐘在人間苟延殘喘的時間罷了。

    馬鐵很清楚,他沒有讓于禁說下去:「都走吧!如果真是解煩軍�出了問題,我就是千刀萬剮也難以贖罪,你帶著虎衛,去幫我大哥吧!」

    于禁沒有離開,他望著黑壓壓的蜀軍後陣,慢慢推出的十多架投石機:「于禁有一事相托,還請四爺答應我。」

    馬鐵的目光,全集中在那投石機上:「說!」

    「一定要幫我殺了司馬懿,給曹彰公子報仇!」

    「嗯,你只要跟著胖爺,有朝一日一定能……」

    聽到于禁沒來由的提起這事,馬鐵才要轉頭,腦後突然吃疼,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張龍!帶著虎衛營剩下的弟兄,護送四爺從南門離開!」

    于禁這話的意思,是要留下斷後,而現在留下來,除了死,恐怕沒有其他選擇。

    「別囉唆,不走就會一起死!你要記得,突圍以後,不必去找馬超將軍,直奔巫峽關,把消息送給馬休大人,要他通知胖爺……還有,提醒四爺,我求他的事情!」

    此刻,城外傳來震耳欲聾的聲音響起,蜀軍攻城了。

    「快走!」于禁回頭指揮士兵應戰,吼道:「再不走,我這就沖出去戰死!」

    「將軍!保重。」

    扛起馬鐵,張龍回頭召集剩餘的十多名虎衛,趕忙離開。

    天空中,一塊塊的巨岩淩空拋飛,上頭被潑了火油,燒得正旺,巨岩或是撞上城牆,或是翻過城頭,狠狠砸落的力量,不僅讓城頭多處龜裂,後頭民房只要被砸中,就沒有完好的。

    于禁指揮著士兵閃躲,一個不留神,腳步竟踩到了巨岩拋落的軌道上,他瞳孔霎時收縮,眼看巨岩旋轉砸下,離他越來越近,于禁抽出刀索,猛的原地打起了迴旋。

    「轟!」

    于禁頭一次以硬碰硬,過去,刀索走的都是靈巧刁鑽的路線,這是生死存亡之際,他不得不拼。

    「噗!」

    從于禁口鼻�噴出來的,不只是巨岩碎裂的灰塵,還有滿口鮮血。只是,災難還沒結束。

    接連不斷的打擊,不只是城牆,就連城門都開始出現裂縫,每一顆巨岩砸落,好像都能把這城牆砸個粉粹。

    忽然,建寧城結束了顫抖。

    「將軍!城門、城門被砸開了!」

    城門一開,投石機就能功成身退,隨之而來的,是蜀中騎兵。

    于禁快步沖下城樓,與後頭追隨的百夫長問道:「四爺呢?」

    「將軍,四爺他們剛剛離開,蜀軍似乎沒有多餘兵力可以分兵追擊,將軍!我們是不是也離開?」

    沒有人留下斷後,匆促離開,等著他們的仍是一條死路。

    于禁看著百丈外瘋狂衝鋒的騎兵,沉聲說道:「你幫我收攏殘兵,帶他們走─別讓我說第二次!」

    趕走了最後的戰友,于禁提著刀索,逕自走向了城門,馬超離開建寧的時候,天還沒全亮,如今已是日頭西斜,而建甯,就要易手。

    不知道還能不能看見今晚的月亮……

    于禁的身影消失在城門外,不遠處,西蜀騎兵看吳軍無人出來阻攔,不由沖得更快。

    「去!拿下建寧!」

    後頭張飛高聲呼喊,他見城門大開卻無人列陣抗敵,知道吳軍已經退去,攻城熱情驟減,頓時放慢馬速,身邊有數十鐵騎,已經越過他前頭。

    只是騎兵們並沒能順利沖入建寧。前頭衝鋒的幾個還沒沖進大門,胯下駿馬已經被砍斷四足,騎兵們紛紛栽落地面,亂成一團,或是被後頭馬蹄踏成肉泥,或是因緊勒韁繩而被摔落,哀號聲四起,叫人不由膽寒。

    「絆馬索?不,不對!」張飛看見麾下士兵慌亂不休,怒道:「你們都給我退開!」

    黑虎咆哮大吼,人馬都被這巨響震懾,一時間,慌亂竟平息了下來,張飛策著烏騅,疾馳到眾人前頭,喊道:「還不退下!」

    騎兵們停下了衝鋒,聽著張飛指示,列隊佈陣。

    前頭,張飛縱躍下馬,提著蛇矛往建寧城大門步行而去,他人剛走到被轟開的大門口,正想叫囂幾句,背後突然有勁風襲來。

    「無常刀索?于禁!」

    扭頭擋開一刀,張飛沒看到任何人,他運足眼力想找尋于禁蹤影,只是一轉頭,刀索又從另外一邊襲來。

    無常刀索配合無鋒戰陣,于禁戰力登時又上了一個臺階,只是,他看過馬超對付沙摩珂的場面,單是一時優勢,絕對傷不了天人武者。

    只要傷了帶隊的張飛,馬鐵他們,就能走得更踏實!

    刀索如鬼魅般現形,于禁從練習無鋒戰陣以來,就聽從胖子意見,學習雙手控刀,或是在前,或是在後,兩柄刀索沒有讓張飛有任何喘息空間。

    就在張飛又閃過刀索一擊時,于禁現出了身形,手上拿的不是刀索,而是一柄短刃。

    刀索惑敵,短刃取命!

    短刃距離張飛的背心,不足五吋,只要稍稍前進,這一刀捅下去,馬鐵他們的安全,就有了保障。

    只是,這點伎倆,還入不了張飛眼�:「裝神弄鬼,雕蟲小技!」

    蛇矛就像條雙頭蛇,張飛沒有回頭,蛇矛猛地往後一刺,就跟唐伯虎的霸王槍一樣,明明沒有槍頭,照樣捅得死人。

    「噗!」

    沉悶聲響,血光飛濺中,張飛臉上揚笑,可他一轉頭,卻發現了不對勁,于禁眼�,滿是死志。

    不怕死的人,最可怕。

    于禁桀桀怪笑起來,眉目間滿是猙獰,蛇矛沒有如張飛預料貫穿于禁心臟,槍尾被于禁張手一抓,倒偏了方向,儘管于禁也因此折了兩根手指,傷了左肩肩胛,但能換得一個機會,值得!

    手一揚,短刃便向張飛頸項刺去。

    被于禁悍勇激起了凶性,張飛手上出力,正要抽蛇矛再戰,只是蛇矛卻被抓得死緊,他索性以鐵拳硬撼,拳頭上勁道剛猛,卻沒有使出虎須怒張。

    明知打不贏,仍要捨命一搏,這樣的對手實在難得,張飛最重英雄,他要以血肉之軀,跟于禁分個高下!

    「轟!」

    不是投石機拋落巨岩的撞擊聲,而是張飛一拳,打在于禁胸膛的聲音。

    于禁張嘴噴出一團血肉,即便有鎧甲保護,他的胸膛仍是凹陷了一大塊,可他哼都沒哼,手上短刃猛力刺下。

    時候已到!

    方才布下的刀索與手上短刃分別從三個不同方向攻至,張飛無論如何,都要留下一點傷口!

    看著于禁眼�光彩,張飛有點不忍,他不管身後兩柄砍向肩膀的刀索,直挺挺的站著,對于禁說道:「是條漢子!這兩刀,就當我送你一程!」

    血光飛濺,儘管兩柄刀索如實砍中,但于禁已無力再控刀索。在他胸前,張飛化拳為刀,刺穿了他的心臟。

    鮮血如泉水般湧出,于禁雙膝跪地,無力抬頭。

    儘管他拚命想要起身再戰,只是渾身就像被綁上了千斤巨石,促使他不斷的往下沉。

    「公子……于禁來了……你的恩情,于禁只有來生再報……」

    月上梢頭,于禁如願,在死前,見到了最後一眼月色。

    「來不及?來不及是什麼意思!」

    吳都,建業,解煩軍的宅子�,馬休正對著手下文燕大聲咆哮。

    不同於平日悠哉的模樣,馬休有點歇斯底里,他也想冷靜,也想鎮定,可一想到遠在交州的馬家,想到危在旦夕的解煩軍,他就瀕臨崩潰。

    身邊,張任拉住了馬休,道:「探子都說了,目前狀況未明,交州地界雖然被蜀軍包圍,但馬超、馬岱不是等閒之輩,何況還有蠻王孟獲、虎衛營、法師陣,你先別著急啊!」

    馬休怎麼能不急?

    交州失去聯絡已經有五天之久,沒有來求援的、沒有報平安的,整個馬家、解煩軍,還有蠻族士兵,就像是人間蒸發,失了蹤影。

    馬休緊握雙拳,重重的捶在桌上:「是我的錯!自以為可以將徐庶玩弄在股掌間,是我!是我!」

    就在交州音訊全無的同時,徐庶也跟著失蹤,馬休的計畫全盤落空,一時間全然不知所措。

    當初,胖子把徐庶交給馬休並沒有多說什麼,馬休自以為時機成熟,沒有胖子吩咐便定下計畫,與蠻王共謀大事,沒想到,最後卻敗得一蹋塗地。

    馬休會這麼做,是想抓住四大世家的把柄,是想趁機打壓西蜀的氣焰,他太急了,急著要讓馬家有塊安身立命的地方。

    一旁,已是解煩軍軍師的南蠻長老孟節道:「人有失手,不必太自責─重要的是,接下來該怎麼做?如果交州真的被蜀軍佔據,不只是馬家軍,解煩軍和蠻族士兵都還等著我們去救。馬休,你得快點冷靜下來。」

    「救人!對!我們得趕緊救人!」

    馬休如夢初醒,計畫失敗,是他個人的失敗,卻不能賠上整個解煩軍,他試圖要理出頭緒,可腦子�,卻是一片慌亂。

    「我即刻上書朝廷,請陸遜都督出兵支援!」

    孟節搖頭道:「沒有他們的消息,出兵交州無疑瞎子摸象,很有可能連援兵也賠上了。」

    「這……」馬休支吾半天,卻想不出個辦法,他要算計諸葛亮,仍是差得太遠。

    「馬休,解鈴,始終需要系鈴人啊……」

    聽孟節這麼一說,馬休猛然想到,最早想出這個辦法的人,一定也想到了相應的對策!

    「派人前往交州,加大查探力度。另外,我親自到曲阜一趟,找胖爺回來!」

    「哈……哈啾!又是哪個小妞在想爺了?成天都不讓人安生的啊!」

    胖子這話意有所指,他刻意用拉丁文講出來的嘲弄,惹來後頭兩個羅馬妞一陣白眼。

    身邊,于吉將山宗令遞給了胖子,又再次做了叮嚀:「好了!胖子你記得,進了賢人居,拿了該拿的就離開,可千萬別貪心,動什麼歪腦筋啊!」

    從山下到山上不過半個時辰路途,于吉卻已經耳提面命不下十次,胖子為了那塊山宗令,可是忍到了極限。

    「師父!徒兒知道,賢人居�的一草一木都有靈性對吧!山宗令只允許進入者拿取一件寶物,拿多了,山宗令就無法發揮作用,咱就準備在�頭給七十二賢人陪葬對吧!」

    「知道就好!師父不讓你多看,是不想你起心思,你好不容易取得四大宗派的資格,只要日後勤加修煉,道力突破了上善若水的境界,就能拿取仙師封號,這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啊!」

    興許,于吉這輩子能說嘴的,就是取得了四大仙師的稱號,文人不似武人,只要武功境界提升,自然就能獲得虎衛或龍將等相對應的封號。

    文人的封號,從士子、儒師、道尊、鴻儒、直到仙師、聖師,除了道力必須突破一定境界,還必須取得相應的資格,只有四大宗派的掌門,才能擁有仙師封號。

    胖子接過山宗令,一連幾句的「胖子清楚,弟子明白」,總算搪塞了過去。

    賢人居的入口是條小徑,與他們先前一路走來的山道並無不同,唯一多的,是一塊刻有「賢人居」的石碑。

    胖子站在石碑前端詳了會,扭頭就對後頭慕容複說道:「好了!這奪魂鐘就麻煩先生保管,等胖子出來,再跟先生討論復仇大計。」

    跟著胖子上山的,除了于吉之外,兩個羅馬妞、慕容複三人是一個不少。

    那天在洞穴�,胖子得知體內不受蠱術影響後,卻沒有立刻暴起。

    洞穴�五個人,少說有三個是上階龍將,以一對三,胖子還沒橫到這地步,更何況,就算最後真能拿下五人,他們來個玉石俱焚,把奪魂鐘跟信箋一把毀去,胖子就只能把眼淚往肚�吞去。

    所以,胖子動口不動手,最先拉攏的,就是慕容複。

    胖子沒有老花眼,慕容複跟司馬家的深仇大恨,胖子用屁眼都瞧得出來,因此他搬出解煩軍大統領的身分,花言巧語的說服了慕容複。

    一聽胖子挑撥,法師卡尼眼神一使,就要身旁的朗尼動手,可一動手,才知道慕容複所言非虛。

    這個胖子,不是普通人。

    慕容複臉色微變,他雖然給胖子說得動心,但有奪魂鐘在手,不怕胖子不就範。他怕兩邊起了摩擦,會有死傷,大手立刻敲鐘,可這一次,只換來胖子一句話。

    「慕容先生,不用再敲了,胖子體內蠱術已解,現在跟你談條件,是希望咱們能有機會合作,你可別糟蹋了胖子美意!」

    說到底,胖子看上的不是慕容複,而是他手上的奪魂鐘跟懷�那迭信箋。

    慕容複微微一愣,還沒反應過來,胖子又再說道:「胖子知道不少人都服用了斷腸散,中了蠱毒,相信先生有把握將他們掌握在手中,可,那又如何?人多手雜,光聯絡就是難題一道,先生可要想清楚了!」

    傍上了胖子,就等於有東吳相助,比起手上的零碎力量,有一個國家的支持,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當天,慕容複一點頭,情勢立刻逆轉,所以,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見身邊穿著獸皮的德魯依仍是滿臉不服,胖子只得出言安撫:「好了,朗尼先生,你就別再動氣,我們不是已經定好契約了嗎?只要你們能幫胖子三個忙,胖子立刻雙手奉上神的靈魂與莫斯,還附帶幾箱特產給你們帶回羅馬呢。」

    山道上,卡尼拉住了朗波,與胖子回道:「先生不必介意,還請快去快回,我們等著與先生完成交易,好帶著神的靈魂,回去對抗教皇呢!」

    羅馬人能跟慕容複打交道,沒理由不跟胖子做交易。

    本來,胖子是想與慕容複一起出手解決這幾個禍患,可是法師卡尼卻主動提出了交易的要求。

    對此,胖子原先是一笑置之,羅馬探險團被他殺得僅餘兩人,羅馬大軍不只軍團長被他一刀送去見死神,連法師頭領都被他抓去當小弟。有這等深仇大恨,還想跟胖子做生意?是想找機會把胖子賣了吧!

    只是,卡尼會與胖子做交易,其中有個好長故事。

    原來,整個羅馬,也不是鐵板一塊。

    在教廷的打壓下,信仰死神的亡靈教和崇尚自然的德魯依,已經被逼到了臨界點。卡尼他們這次來,不是受教皇的指使,他們倆是來找神的靈魂,好拿回去對抗教廷的。

    那弓箭手跟牧師,也是兩人派到教廷�臥底的,只是恰好被派往中土奪回神器。

    羅馬大軍和探險者團體都是教皇的人馬,死得越多,兩人只會越開心,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兩個羅馬妞嚷著要殺胖子,卡尼卻無動於衷的原因。

    胖子咧開了嘴,綻放著燦爛笑容,說道:「卡尼先生客氣了,胖子速去速回,你們別擔心,等事情一辦妥,胖子一定如實履約,說不定,到時候還能幫你們一點小忙。」

    當然了,幫忙送他們一程!

    胖子跟羅馬人打交道,用三個要求,換取兩件神器加上一位莫思,他已經打算好了,不管前兩個要求是什麼,最後一個,都是送這兩位去西蜀殺諸葛亮。

    想從胖子手上拿寶貝,這種人不但要死,還要被搾幹了再死……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九章
    時逢初春,魯門山上一片生機盎然。胖子腳步輕快,遵照于吉的指示,快速地往賢人居前進。

    只要過了石碑,就是進了七十二賢人居的大陣,在陣�頭,往東還是往西,都不再由胖子決定,就算是回頭,也走不到方才的入口。

    這�,活生生就是個大迷宮。

    每個人從同一個入口進陣,所到的地方卻不相同。按照時辰變化,胖子可能會到一個滿是神兵利器的鐵匠鋪;一個擁有各式珍貴食材的廚房,或者是煉丹房、演武場……

    孔子因材施教,有教無類,弟子�有好煮菜的、有愛打鐵的、有會種花的、有能打架的,每個人的住所,特色各不相同。

    在這�,只有兩個限制,一,入陣者只能拿走一樣物品;二,入陣者只有三次選擇的機會。

    三次機會的意思,是胖子只能到三個地方。

    一天有十二個時辰,每半個時辰,入口的小徑就會變化一次,而每一條小徑,恰好只能到三位賢人的住所,所以,胖子的命運,或者說甘寧的命運,在胖子入陣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

    「好極了!是個草廬!」

    草廬外種滿了奇花異草,胖子簡直是撞上大運,沒想來到的第一個地方,就可能有治癒甘寧的靈藥。

    甘寧服用過靈血草,他體內缺的不是生機,而是幫助他接續斷脈、重塑丹田的力量,也就是華陀所說的「龍骨草」。

    「天生異香,長年翠綠,枝節寧折不彎,枝葉極其堅硬,整株靈草足有一尺長……」

    按照華陀交代,胖子在庭院�對著花花草草一株株的巡視,那模樣簡直是胖姥姥逛大觀園,這些花草,有軟的,有短的,就沒有華陀所說,又硬又長的。

    「該死!看來得去下個地方瞧瞧了……」

    來回巡視了遍,胖子沒找到符合資格的靈藥,正想順著小徑往下個地方前進,鼻間突然傳來一股香味。

    「好香啊!這什麼味道?」

    胖子順著味兒,慢慢的繞到了草廬後頭,他記得華陀說過,「龍骨草天生異香」,異香是什麼味道胖子不清楚,不過胖子敢肯定,這絕對不是龍骨草的香。

    「哪個沒公德心的在這烤雞翅膀!老子一定要給他點教訓!」

    胖子一屁股坐下,也不管怎麼會有人在後院升火烤肉,抓起木叉上的雞翅膀,就是一陣猛喀,正嗑得開心,胖子耳邊突然一聲哀號,那聲音跟死了爹娘沒有兩樣。

    「貧道的翅膀啊!」

    胖子才要轉頭,背心忽然傳來龐然巨力,他沒來得及反抗,已經給人壓得五體投地,唉呦一聲趴在地上。勉強扭過了脖子,胖子發現,坐在他身上的是個老道士。

    老道身上道袍滿是油漬,手�拎著個酒壺,看來方才是去拿酒才會離開,胖子給他一屁股壓得喘不過氣,正想反抗,內力一提,卻是滿臉愕然。

    「老傢伙是個高手!」

    通常胖子看不出修為深淺的,不是太深就是太淺,而老道士明顯不是淺的那種。

    胖子幾次提勁,卻死活翻不過身,老道士一身枯材瘦骨,肉也沒幾斤,怎麼可能壓得胖子抬不起頭?胖子暗自心驚,嘴�立刻叫道:「道長!小的是冤枉的啊!您不知道方才……唉呦!」

    老道搶過胖子手�雞翅,一把狠砸在胖子額頭,沒讓他繼續說下去。

    「看你小子賊眼打轉,想編理由脫身是吧?告訴你,落到貧道手�的,只有自殺跟我殺,你自己選!」

    狗急也會跳牆,胖子一聽老傢伙要逼他砍掉重練,立刻對著識海�的武伶玉喊道:「大摔碑手!我要給老傢伙松松筋骨,敬老尊賢一下!」

    只是,任憑胖子雞貓子鬼叫,識海�卻是空蕩蕩的一片,不僅武伶玉沒了蹤影,連文伶玉也沒了下落,胖子心一慌,耳邊就傳來老道士一陣賊笑:「怎麼?沒轍了?」

    胖子肯定他遇上了妖怪,而且還是千年的老妖怪。但,妖怪又怎樣?胖子扯過的謊,遠比這些古人看過的書都多!

    嘴角一抖,眼淚跟鼻涕一流,胖子立刻開始哭訴。

    「道長!您可要高抬貴手,別說我家�有個一歲孩兒等喝奶,上頭有個百歲老母等吃飯,就是我那媳婦,也還等著我去喂呢!您知道,這可是一屍好多命啊!」

    「好多命?你他媽騙鬼啊你。就你個百年處男也想有兒子媳婦?不如讓貧道幫你重新投胎做人實際點!」

    「你怎麼知道……不對!老子縱意花叢,才不是處男!」胖子忍不住脫口而出。

    老道瞇著雙眼,臉上一副高深莫測,自我陶醉的樣子:「貧道算盡天下事,能知前後三百年,區區一個處男……慢著,處男?你是不是叫黎聰?」

    該死!敢情這老頭是專程來堵自己的?胖子一搖頭,連聲喊道:「老道長,老神仙!你可要看清楚,別冤枉了好人啊!黎聰是哪個烏龜王八蛋,我可不認識啊!」

    「哼!還耍滑頭!」

    老道手一伸就往胖子衣服�襯摸去,胖子終於忍不住放聲慘叫:「操!老玻璃要找童男開葷啊!你爺爺我還是個處男啊!要是第一次給了這糟老頭……我,我就不活了我!」

    胖子兩眼淚流汪汪,就在老道士摸完了肩背,準備摸到他屁股的時候,胖子終於忍耐不住,破口大?。

    只是他才開口罵了幾句,老道士隨手一點,胖子就像被點了啞穴,張口卻不能言,只能乖乖聽著老道說話。

    「肌膚用百草藥汁洗浸,筋骨由陰魂血骨鑄造,經脈有霸王之力錘煉,加上燈魂強化、童男之身,還說你不是黎聰!」

    沒想到老傢伙還是摸骨師傅,但胖子身上這些玩意,知道的人是少之又少,老傢伙到底是什麼來歷?

    「說!魂塚、劍關、獸人墓,你已經修煉完哪個了?」

    連這都知道?胖子猶自驚疑不定,忽然背上一松,啞穴似乎被解開了,他不禁發虛:「老……老神仙,你說的什麼呢?」

    「還不老實!」老道驀地起身,一腳將胖子踢得翻身,胖子正疼地咬牙,老道士一手已經撕開了胖子胸前衣襟。

    不知何時,胖子胸前的魂鎮印記已經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血色小劍,就連他自己都沒察覺什麼時候多出這劍的。

    仔細端詳著小劍半晌後,老道士歎道:「黎聰啊黎聰,貧道沒算錯,你果然是走到這地步了……」

    看著眼前這死老頭兩眼緊盯著自己的胸部,胖子可是渾身發毛,手一拉,趕緊把衣襟給拉上:「道長不知是何方高人,胖子以前見過您?還是道長有事吩咐,儘管開口,胖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老道沒有答話,神情逐漸嚴肅了起來,道:「小子!貧道這�有兩條路給你選……一條是死路,貧道現在一掌打死你,好幫你解脫;另一條,你這輩子都留在這�,不准離開。」

    老傢伙果然是想找個男寵!胖子兩手就朝菊花捂去:「為什麼?」

    「你小子可知道,你之所以來到這的原因?」

    「小子是想來瞻仰孔子他老人家,順便看看七十二賢人的學識與風采!道長,莫非您就是孔子他老人家?」

    會在這地方出現的,八成與孔子脫不了關係,但如果真是孔子,那這人應該是老妖怪,而不是老人家。

    「你要敢再說這種別腳理由,貧道就割掉你舌頭!」

    老道士神情肅穆,言詞之間也多了幾分嚴厲,胖子不敢再打哈哈,只得照實說了:「小子是來幫我大哥甘甯取龍骨草回去治病的。」

    話才說完,就看老道士是大頭連搖,胖子心底一慌,立刻叫道:「道長!小子說的是真的呀!你可要算清楚!」

    老道士搖了半天頭,這才回道:「你沒聽懂我意思……我再問你一次,知不知道你怎麼會來這的?」

    「這……華陀大夫,喔!應該說是我師父于吉……」

    胖子才想把事情從頭到尾的說個清楚,老道士大手一堵,又把問題再說一次:「貧道是問,你知不知道,你為何會穿越時空,來到三國!」

    圓眼大睜,胖子猛地抬頭,差點沒把脖子扭斷:「你到底是誰?」

    「看來你還不清楚啊。」

    「你個大熊貓,別裝神弄鬼!你到底知道些什麼?又是怎麼知道的?」

    胖子口不擇言,實在是慌了手腳,他只想知道,這人到底是誰?

    「既然要你留下來,貧道當然會給你理由。跟我來!」

    老道士伸手一撈,抓起胖子後頸,跟拎小雞一樣就往山間飛奔而去。

    「七十二賢人居的大陣,除了那條小徑以外,其他地方都不能擅自亂闖,否則隨時都有滅頂之災……」

    這是于吉當初說的話,眼見這老頭毫不在意,只怕是不把陣法放在眼�……想到這�,胖子連忙叫伶玉出來觀摩觀摩。

    只要能破陣,別說不怕被關在這�,日後三不五時,還能來拿點法寶去換零花錢!

    只是任憑胖子怎麼叫喚,識海�依舊無人回應,胖子猜是老道動了手腳,才想著法子要騙他解開身上禁錮,老道士卻先說起了故事。

    「小子,你聽過神人、聖師嗎?」

    「天人跟仙師再往上一層的境界!莫非道長已經是神人了?」

    「呸呸呸!別亂說話,作神人,可是要倒楣的!」

    倒楣?絕世高手只有受人景仰的分,于吉那個惡霸能夠欺壓善良胖子和正太姜維而不被亂棍打死,不正是因為沒人能拿他奈何。倒楣?什麼意思?

    老道士彷佛早猜到胖子會有疑問,直接給了答案:「天人天人,在神之下,比人還高,所以從龍將變化為天人時,老天爺會降下天譴,只有度過這一關,才有機會成為天人。」

    舉一反三,胖子才聽到頭,就接了尾:「道長的意思是,從天人變化成神人時,老天爺會降下更大的災難?」

    老道士詭譎一笑,道:「你猜猜,是什麼災難?」

    這玩意,修真小說寫得多了,什麼九九天劫,遇劫重生的,去租書店隨便找,都能從凡人修成玉皇大帝。胖子沒有多想,立刻應道:「天劫!」

    「天劫?什麼玩意?不知道就別瞎說!告訴你,這災難指的不是一件事,而是一個人。」

    「人?」

    莫非是派二郎神下凡,警惡懲奸?胖子忍不住哀號,這是《三國演義》,不是《西遊記》啊!

    「不錯!就是個人,這個人,就是你─屠神者,黎聰!」

    要胖子去屠狗殺豬絕沒問題,屠神?什麼意思?他這個小身板要去屠神?一個天人就能把他屠得哇哇叫了。

    老道士沒有給胖子消化的時間,接著說道:「從古至今,夏商周三代,春秋戰國時期,一直到秦朝滅亡,大漢興起,其實都是一個迴圈。」

    老道的意思,胖子很清楚,他點頭道:「俗話說富不過三代,作皇帝也差不多,君主英明,天下太平;君主荒淫,朝政不甯─皇帝要是荒淫無道到了極點,惹得天怒人怨,自然有人出來推翻朝政,還給百姓個好日子。」

    從夏朝以來,中國五千年歷史,都是這麼寫下來的,隨便一本歷史課本,都寫的清清楚楚,胖子有意賣弄,沒想卻惹的老道哈哈大笑:「小子!盡信書不如無書啊。」

    「道長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錯了!改朝換代,除了是皇帝老兒做的不好,其實還有個最重要的原因。」

    還有原因?因為後宮佳麗三千,老天爺看不過去?

    胖子想不出個究竟,老道士也不打算賣關子,腳下又踏出了一步。

    「每一個改朝換代、每一次的迴圈,都是因為太平日子長了,人們的武功、道術有了長足進步,進步到……神人出現!」

    胖子滿臉喜色,忍不住打斷了死老頭講古:「我知道了!所以每一次屠神者出現,就會殺盡天下神人,輔助新王登基!這麼說來,老子會是開國功臣!」

    沒想到老子肩負如此重大使命?老天爺果然待我不薄。

    開國功臣啊!看來胖子侯,不單單是一場美夢了……

    胖子正樂的傻笑,那老道冷不防就潑了盆冷水:「屠神者功力境界,與神人不相上下,你以為任務達成,神人死絕後,老天爺還會讓你留下?」

    什麼?賊老天也是這種過河拆橋之輩?胖子欣喜之情頓時煙消雲散,一冷靜下來,立刻把事情想清楚了。

    難怪每回改朝換代後,當皇帝的都會說什麼功高震主,要誅殺功臣,根本是賊老天把人利用夠了,要送他們去死!

    這……老天爺根本是把老子當猴耍啊!

    胖子越想越氣憤,可忽地靈光一閃,道:「道長,你怎麼能肯定小子就是屠神者?以小子的身手,別說屠人,被屠還差不多,更重要的是,有朝一日,要是小子真成了屠神者,殺光了天下高手,還有誰能殺得了我?」

    「老天爺的安排,時候到了就會明白,至於你是屠神者的證據,貧道有兩個。」

    似乎是快到目的地了,老道士說話速度是越來越快,他指著胖子胸前劍關:「你難道不覺得,從你穿越時空以來,先是脫胎換骨,再是有法器幫助練武,好似冥冥早有安排,就是要你更上層樓?」

    嚴格說,胖子的確是感受到了,像他這樣又是墜崖又是投江,一次沒死是僥倖,幾次都不死就有鬼了。

    只是,這最多也只能說明,胖子的幸運指數是破表的高吧!

    看胖子眼神�仍是狐疑,老道士又道:「你不信,就自己去看吧!」

    狂奔了半個時辰,老道士總算落到地面,胖子還沒看清周圍是什麼地方,已經被一把拋了出去。他一屁股跌坐在地,周圍一片白沙,胖子起身拍去砂石,轉頭望去。

    沙地上,畫滿了一橫一豎的交錯線條,卻看不出有任何規則。

    「沒想到深山�還有這種地方……什麼玩意?」

    「上來,從這看!」

    老道士不知何時跑到了一旁的高丘上,胖子提氣縱躍,沒有了老道士的禁制,體內氣勁又回復流轉,兩三步間,已經來到老道身邊。

    從上往下看,沙地上,寫著兩排大字。

    「九五至尊司馬昭」

    「屠神者黎聰」

    九五至尊就是皇帝,史冊記載,三國亂世,的確是結束在司馬昭手�,是他篡位稱帝,改大魏國號為晉,滅了蜀、吳,統一三國。

    可若照方才那老道士所說,這表示胖子會幫助司馬昭殺遍天下高手,一統亂世三國?

    司馬昭?這怎麼可能!

    胖子還在想著其中是有什麼陰錯陽差,才會讓老天爺把他跟司馬昭送做了堆,身邊老道士卻悠哉道:「你知道,貧道為什麼要把你留下來嗎?」

    經老道士一提,胖子才想起還有這回事,他搖了搖頭。

    「貧道打小就有個心願,想弭平天下戰爭,不讓百姓受苦。辛苦了大半輩子,這個目標,卻一直都無法實現。後來,貧道找了個精通卦算的朋友,他洩漏天機,把天榜的事告訴貧道……他說,每逢天榜上出現姓名時,就是天下即將大亂,屠神者要現世的時候。」

    底下這塊沙地,敢情就是老道士嘴�所說的天榜。

    看沙地上頭那些字的大小,的確像是老天爺從天空中伸出手才可能寫得出來,其工整程度,絕非人力可及。

    老道士頓了頓,不知是不是在想他那位老友,隔了半晌才繼續說道:「既然屠神者現世會給天下帶來戰爭殺伐,貧道就想了個方法─留下屠神者,阻止朝代更替!

    「只要天下不亂,就不會發生戰爭,從此以後,老百姓就不會再受戰爭所苦……為了天下百姓的安寧,不得已,貧道只好犧牲你一個人,把你留下了!」

    胖子聽得目瞪口呆。

    聽這傢伙說來,天下會亂,不是皇帝做的太爛,百姓會苦,不是皇帝害他們受苦,所有的原因,都是因為胖子穿越時空,跑到三國來當這個屠神者害的?

    這……簡直荒謬!

    「道長!就算沒有了屠神者,難道做皇帝的荒淫無道,不事朝政,老百姓就不會苦了?」

    「即便苦,也沒有戰爭爆發來的苦……你可知道每次朝代更替,要死多少人?每次朝代更替,百姓們要苦多久?相比下,縱使有些皇帝幹得不好,百姓們只要撐過一段時間,等這皇帝歸天,好日子自然就會來了。」

    胖子當真是啞口無言。

    史冊記載,從漢末到三國一統,大漢人口從五千萬人縮減到了五百萬,十個人�,只有一個能活下來,就像老道士說的,這簡直是一場浩劫。

    如果老子沒穿越過來,這世上就不會再有戰爭?百姓們就不會再苦?

    胖子猛地搖頭。

    錯!全錯了!就算沒有他,世界難道就不轉了!

    「道長!為什麼百姓們受了苦以後會起義作亂?為什麼他們不乖乖的等,等到皇帝老死,等下一個英明君主上位,等待他們的好日子來臨?」

    「因為老天爺安排了……」

    胖子真的火了:「狗屁老天爺!狗屁屠神者!如果下一刻老百姓就要餓死凍死,他們拿什麼來等?因為有了新的九五至尊,因為有了新的屠神者,所以天下就應該要亂?道長!你醒醒吧!」

    若是天下太平,朝政清明,就像韋小寶說的,人人有妞泡,個個有錢賺,鬼才跟你去造反!

    胖子這話,不是警世名言,也不是絕世佳句,但老道卻愣在當場。

    當年,老道他開宗立派,收了一百零八個弟子,一心要為老百姓做點事,他看到戰爭讓百姓流離失所,讓家庭支離破碎,他發誓,有生之年,他要弭平天下戰禍。

    所以,他教導弟子們軍陣之術、防禦之法,他鑄造了一百多件符甲給弟子們防身,然後送他們上路,到各國去幫忙守護城池。

    老道以為,只要各國君主發現他們再也無法攻佔他國領土,再也不能從戰爭上得到利益,他們就不會再發動戰爭,老百姓就有好日子可以過。

    那時候,好幾個弟子常回來勸他,叫老道醒醒。

    就算沒有戰爭,君主們苛征雜稅,殘害百姓,百姓們仍舊活在水深火熱中。

    戰爭,反而帶給百姓希望,大破之後,就是新生。

    與其過著沒有明天的生活,百姓們寧可提起鋤頭,為了自己,為了兒女,起來反抗,老道有好多弟子,最後竟選擇跟百姓站在一塊,一同造反。

    直至今日,老道仍然不懂,他到底做錯了什麼?

    老道望著天空。

    猜不透天意,看不透人心,老道只能堅守自己認定的路,一直走下去!

    「貧道說過,你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我一掌打死你;二,我陪你在這,一輩子!」

    老道的聲音很冷,語氣不容質疑。胖子見他仍是講不聽,對這老頑固也沒了辦法。

    但今天,他非走不可!

    「那胖子只有領教道長高招了!」

    胖子緩緩退開兩步,若是照老道士方才展示的身手,十個胖子都只有吃鱉的份,但胖子打不贏,不代表他就一籌莫展。

    看著底下沙地,胖子想到了一個方法……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十章
    吳都,建業。

    解煩軍大宅�,馬休正在與張任、孟節討論交州退兵事宜。

    解煩軍有太多事,讓他分不開身,所以馬休沒有親自去接胖子回來。

    朝廷上的責難、四大世家的壓力,馬家子弟、解煩軍、南蠻士兵的安頓,一件一件,都叫人喘不過氣。

    孟節看在眼�,不由得欽佩胖子選人的眼光。

    短短幾天時間,馬休已從交州敗戰的陰霾�走了出來,從他處理退兵事宜的仔細、打點朝廷上下的手腕、面對四大世家的從容,每一點,都說明了馬休的能力。能坐上解煩軍第二把交椅,絕對有這個資格。

    更重要的,是馬休的氣魄。

    「聽說解煩軍�,馬休最有資格接胖子的統領位置,這話,果然不假。」

    孟節到解煩軍的第七天,馬休大權下放,此後,解煩軍�一切軍務由孟節先行過目,才會到馬休手�。

    馬休的專長,不是軍事謀略的龐大計算,而是在繁雜消息中,找出一些可趁之機,當初,胖子會找來郭奕,就是要補馬休的不足。

    現在,馬休讓孟節接手,也是同樣打算,馬休不是逃避,他從胖子身上學到了很多,其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用人。

    胖子的武功不算強大,腦袋不算拔尖,但他能跟諸葛亮相抗衡,能與司馬懿作對手,靠的,不是單打獨鬥。

    所以馬休放手讓孟節去做,他只要繼續做他最在行的背後捅刀就行了,儘管馬休的想法很單純,但對於權位毫不戀棧,這份魄力,無疑是叫孟節驚訝。

    孟節正想得恍神,馬休突然扭頭問了一句:「先生,姜維那�還沒有消息回來?」

    從懷中取出一封密函,孟節搖頭道:「姜維已找著統領下落,只是統領恰好上山采藥,想把人接回來,只怕還要幾天。」

    「幾天嗎……彝淩,大軍若從五溪寨過巫峽關,要幾天時間?」

    聽得馬休詢問,張任翻開地圖,計算著人馬通行的時間跟距離,沒等到他回答,一旁的孟節,卻搶先說道:「若是走山路,最少也要十天,但若是走官道,想過巫峽關,只怕這輩子都沒有可能。」

    孟節的話�,饒富深意。

    馬家帶去交州的子弟兵共有一萬,遭遇蜀軍幾次伏擊後,已不足五千,現在這些人,已經跟著蠻王孟獲退到了五溪寨,只是五溪寨�沒有足夠餘糧容納這麼多人,他們勢必要退回荊州,整頓兵馬後,再做決定。

    交州,已是西蜀地盤。

    張任猛地抬頭,疑惑的看著孟節,問道:「先生意思是?」

    「諸葛亮以雷霆手段拿下交州,馬家跟解煩軍雖然失去大片領土,但旗下子弟多半還在,他如果要趕盡殺絕,只怕,巫峽關這幾天就有危險。」

    諸葛亮要斷馬家後路?馬休的語氣,沒有害怕,只有淡淡的興奮:「蜀軍會攻關?」

    投桃報李,馬休既然肯相信他,孟節也會給予相對應的報償,根據最近收集到的情報,孟節點了點頭,回道:「極有可能,他們只要假扮我軍騙開關門,並不是難事。」

    可以想像,如果有一隊吳軍,好不容易逃離蜀軍的追殺,逃到關門下的時候,背後蜀軍追兵已然殺到,只要守關大將一開門,就是引狼入室。

    馬休曉得孟節意思,他閉目凝神,半晌後一睜開眼,問道:「前後夾攻,我們有幾分勝算?」

    看來馬休不但很有膽識,還是個聰明人……孟節咧嘴笑道:「只要時機拿捏妥當,重挫蜀軍,興許能趁機奪回交州幾座城池!」

    蜀都,成都。

    「稟丞相!探子回報,張飛將軍已拿下建寧了。」

    堂上,法正與馬良二人聽到底下參贊回報的好消息,臉上都是喜色,回頭望著桌前正在批改卷宗的諸葛亮。

    諸葛亮神色一如往常,他抬頭望著馬良二人身後,道:「這次多虧元直送來消息,這份恩情,亮代表蜀中軍民,給元直道謝了。」

    馬良與法正身後,正是馬休遍尋不著的單福,或者說,徐庶,徐元直。

    見諸葛亮起身行禮,徐庶回過禮後,笑道:「這次能拿下交州,到底功勞在誰,你我心知肚明,兩位大人都跟我說了,是你亡羊補牢,才沒有鑄成大錯的。」

    徐庶這話一說,馬良二人臉上儘是慚愧。

    如果沒有諸葛亮及時出手,只怕這一去蜀軍就要損兵折將,到時候消息傳來,諸葛亮的病情又要加深一分。

    「人誰無錯?亮也曾敗在黎聰手下,丟失巫峽關。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有了一次經驗,相信諸位往後定會更加小心,大蜀,還要靠諸位的扶持啊!」

    說到最後,諸葛亮起身來到幾人面前,要對眾人行禮。

    「丞相!」馬良二人對諸葛亮都是感佩在心,趕忙拉住諸葛亮,指天指地的發誓,日後一定為大蜀盡心盡力,不敢懈怠,這才止住了話題,往交州攻略上說去。

    交州攻略至此,是時候進一步擴大戰果了。

    法正整理思緒,把近日戰況做了簡單分析。

    「黃權與孟達兩位將軍,假扮東吳援軍,已從孟獲手�騙走了蕭捎城。趙雲、黃忠兩位將軍埋伏在官道多日,也在昨日攔截了馬家大軍,雖然沒能殲滅馬家軍,也讓他們折損了不少將士。如今的交州,我軍勢力,已占得絕大優勢。」

    把這幾日的捷報整理分析後,法正見時機成熟,諸葛亮也在,遂大著膽子將下一步計畫給說了:「我以為,是時候攻下巫峽關,奪回我們對東吳的主動權了。」

    馬良對軍事的直覺,沒有其他人來得敏銳,他在一旁默不作聲。大堂�,諸葛亮淡笑不語,卻是徐庶眉頭緊蹙,像是有些意見。

    法正記取教訓,知道一人計短,兩人計長,遂開口向徐庶討教:「先生可是覺得此計不妥?」

    徐庶沒有回答,他一抬頭,見諸葛亮仍是淡笑不語,就知道這人是要自己表態,如果他願意留下幫忙,為蜀國效力,便把法正的問題答了,如若不然,便推說不知吧。

    與當年一樣,諸葛亮對待朋友,總是這般體貼。

    或許在其他人心底,這是諸葛亮心機的一部分,但徐庶寧願相信,他是真心相待。

    喝了口茶,徐庶輕聲說道:「在下有些拙見,或許可供幾位參考。」

    諸葛亮臉上笑意更濃,徐庶,準備留下了。

    「先生請講,法正洗耳恭聽。」

    「這次拿下建寧,殺退馬家,不管是蠻王孟獲,還是馬家、解煩軍,都已經退往南蠻五溪寨,準備返回荊州,孝直在這時候提出進攻巫峽關,想必是要讓馬家無路可退,斷了他們的後路……」

    從交州回荊州,通過南蠻領地,走巫峽關口,是最快速安全的方法,如若不然,就要走山間小路。

    蜀道難行,馬超眼下還有五千多人,若是走山路,等回到荊州,能剩多少人,就不一定了……法正攻關,抓緊的正是這點,徐庶一句話,點出了法正心中所想。

    「馬家日後若還想在東吳立足,手上僅存的軍隊絕不能再有耗損,他們一定會走巫峽關,若能攻下城關,在關�布下埋伏,只怕,馬家就此要在東吳除名!」

    見徐庶言詞間頗多同意,法正連連點頭,只是徐庶話鋒一轉,接著說道:「可惜,這一點孝直能想到,東吳就不會漏掉!」

    「先生的意思是……」

    「解煩軍�,不乏智計卓越之士,他們上回能利用我來送假消息,這一回,就不會忽略我們攻關的可能。只怕他們已經做好打算,要與馬家軍來個前後夾攻,好報交州之仇!」

    只要時間掌握得宜,蜀軍攻關時,馬家軍從背後偷襲,蜀軍就有滅頂之危,法正疏忽了這點,現在聽得提醒,恍然醒悟,額頭上是冷汗直流。

    「謝謝先生賜教,法正受教了。」

    徐庶沒有接過法正的禮,他雙手一扶,與法正說道:「日後你我就是同僚,別這麼客氣了,我聽孔明說,你個性率直,與我相同,相信我們一定可以結為好友。」

    法正微微一愣,扭頭看向諸葛亮,果然諸葛亮點頭附和:「元直方才已經答應我,到軍中任司馬軍師一職了,日後,政務有馬良擔當,軍機有元直相助,孝直你可要好好協助兩位啊!」

    這意思,諸葛亮要放權了?

    法正與馬良相視一眼,目光�有喜也有憂。

    喜的是諸葛亮不在意,而他們倆憂慮的,諸葛亮心知肚明。

    「孝直說的對,經過這一次,亮深有所感,是時候該放權了,你們不必擔心,往後一段日子,亮仍會過問政事,只是,亮會把全部心力,都放到吳魏身上。」

    如果諸葛亮不必憂心國事,不必操勞政務,天下,還有誰是他的對手?

    當年在新野小城,諸葛亮以三千士兵擊潰十萬曹軍,時至今日,他有了整個西蜀作後盾,還有誰能攔他?

    更重要的,有了賈充的文王卦算,即便是天,諸葛亮都有資格鬥上一鬥!

    「好了!既然元直已猜到東吳反應,我們……怎麼能沒點表示。」

    魯門山上,憑空傳來噗的一聲。

    這是胖子吐的第三口血。

    眼前的老道士,等級足以媲美關羽、張飛這樣的怪物,或者,更有過之。

    胖子除了抽出青龍刀的時候曾經讓老道士嘖嘖兩聲外,其他時候,不論他用的是刀招還是劍技,使的是鐵拳無敵還是金槍不倒,換來的,都是老道士一聲歎息。

    「除了本命技那幾招有些看頭,其他都不值一曬啊!」

    手上短匕首剛使完曹植的星河倒影,黑霧才剛要罩上老道士,賞他一頓胖揍,老道不知用的什麼法寶,腰間錦袋口一松,強大的吸力跟個吸塵器一樣,直接把黑霧吸得乾乾淨淨。

    「用劍不懂劍訣,失敗!」

    老道的嘲笑沒有激起胖子半點怒氣,他本就技不如人,匕首一拋,巨靈掌與摔碑手立刻左右夾擊。

    掌上巨力,足以開山劈石,胖子欺到近前,本以為老道會有反應,誰想老頭子無動於衷,竟讓他一拳一掌,直接襲上前胸。

    「碰!」

    不是骨骼碎裂的聲音,只見老道身上骯髒道袍閃過一陣藍光,胖子拳腳就像打在了水�,勁力似泥牛入海,無消無息。

    「打拳不懂拳訣,也是失敗!」

    就像圍棋大國手在指導剛入門的童生下棋,老道雖然打不回手,但一身防禦固若金湯,胖子幾次不得手,心�也是堵的慌,他右手一撈,渾水刺立即化出奪命槍招。

    「靈蛇吐信!」

    漫天銀光灑開,才剛要蓋上老道,老道腳底一道綠光晃過,整個人突然像條楊柳一般,晃動起來,任憑胖子槍招舞動如風,風吹楊柳,卻怎麼都打不著他。

    「耍槍不懂槍訣,還是失敗!」

    聽老道簡直把自己一身武藝說成了雜碎面,胖子眉頭緊蹙,腰間青龍刀再次出鞘。

    胖子一使起刀,情勢立刻有了變化,老道士幾次要端出法寶對付,都被胖子逼的縮手,就在他被胖子逼到高丘角落,不得不硬接一刀時,總算點頭應道:「看來你在劍關�學的是刀?好!貧道就讓你死了這條心。金剛不壞!」

    土黃色的光芒閃現,胖子本以為耳邊會傳來武伶玉一句「胖子!姑奶奶會了!」,誰知等到青龍刀落下,與老道交叉的雙臂對撞時,識海�仍是毫無消息。

    「莫非這些都是道術?」

    若真是如此,那麼道術修煉到精深處,只怕比近戰武人更要佔優勢……胖子自與諸葛亮交手以來,這是第二次遭遇道家高手,對道術的評價不由更高幾分。

    刀落雙臂,就如胖子預料,他虎口是一陣犯麻,老道士也許是守得發慌,手往道袍的寬鬆袖口間一抽,一柄拂塵立現:「來而不往非禮也!小子,你注意了!」

    說是拂塵,用起來更勝長鞭,老道似乎是有意賣弄,前幾下刻意避開胖子,拂塵甩落,都是打在空處,只是拂塵上頭隱含的氣勁,竟直接在高丘上劈出了幾道凹痕。

    「主子,奴才看清楚了。老道長從方才到現在用的都是法器,手上拂塵並非魂兵,而是刻著陣法的符甲,上頭的九龍九象陣,可以讓拂塵每次揮出,都引發九對龍象的力量!」

    「都是法器?」

    想不到這老傢伙滿身是寶,即便是于吉也沒辦法像他這樣把法寶當招式一樣的使,簡直是用錢砸死人啊!

    胖子還在咋舌,就聽文伶玉繼續說道:「主子,吸走星河倒影的錦囊袋上頭繡的是須彌芥子陣,可將山川河流,天下山水,都收入袋�。」

    「呃,小叮噹的四次元口袋?」

    「而擋下主子一拳,避開主子槍法的,則是他身上穿的道袍跟草鞋,是陣法泥牛入海跟楊柳飄飛。」

    就這件破道袍跟爛草鞋!胖子兀自驚訝,一恍神,拂塵已經帶著九龍九象之力,往他天靈蓋落下。

    「回聲定位!」

    蝙蝠的閃躲技能,讓胖子在咫尺之間躲開了老道一擊,只是他這一閃,腳下卻絆到了方才拂塵打出來的一條裂縫。

    老道士嘴角一揚,拂塵已經攔腰掃中。

    「轟!」

    拂塵擊中胖子,那聲音竟像是天邊驚雷打落,胖子被這一擊之力打得飛了出去。

    出乎老道意料的是,胖子沒有被攔腰砍作兩段,一落到沙地上,胖子沒有借機逃跑,反而是一個肥鯉打挺,站直了身,青龍刀直指老道就放聲大喊。

    「拂塵耍得跟撓癢癢一樣,失敗中的失敗!」

    胖子不知作何打算,虎須怒張硬扛一招後,對老道士言語間多有挑釁,就見老道士氣的冒煙,不知又用了什麼法器,腳下一點,已經從高丘上來到胖子跟前。

    「你小子討抽!」

    拂塵落地,又是轟然作響,只是這塊沙地明顯不同凡俗,沙面上,僅是砂石塵土被打散揚起,卻沒被打出龜裂縫隙。

    胖子看准落點,身形狸貓般縱躍,狸步閃過拂塵橫掃,步法變化多端,瞬步避開巨力疾劈。

    老道士像是打地鼠一般,半點不累,倒是胖子腳下步法越見緩慢,就在胖子徹底停下移動時,老道不禁大笑:「本命技用盡,貧道就看你還有什麼法寶!」

    「法寶還多著呢,虎賁!」迎面一吼,胖子嘴�爆出的音波,震得四周砂石都隨之晃動,只是,老道士在胖子張嘴時,手已經往懷�掏去。

    「深幽空穀!」

    一座小山模樣的法器,出現在老道手�,胖子的虎賁,就像對著山谷大吼,只有一種結果,就是回聲震傷自己。

    耳邊全是嗡嗡作響,胖子給自個的破鑼嗓子吼得眼冒金星,一時間是動彈不得,他坐倒在地,看著老道士空抽拂塵打出一陣大響,趕忙舉手大喊。

    「道長且慢!小子自知是死到臨頭,也不奢求道長手下留情,我只想問一句,道長憑什麼認定我就是那個屠神者?」

    「你還要我說第二次?這塊沙地,這天榜上寫的,不正是你……」

    老道士指著身邊沙地,話說到一半臉色突變,驀地縱身一躍,從半空中往下看去。

    沙地上,「屠神者黎聰」五個大字,已經被打得看不著痕跡,老道士指著胖子,渾身顫抖:「你!你這是篡改天命!」

    「想要老子死?就是天,老子也要跟它鬥一鬥!」

    胖子起身一看,他身邊那個九五至尊的稱號下頭「司馬昭」的「司」字,也在胖子刻意安排下,被加了幾橫,上頭的字,已經變成了「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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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46:32

混世三國《第十集 儒門法會》作者:醉劍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一章
長江上,船行飛快,從蜀地到東吳,這是最快的方法。
江面上幾艘快船,最前一艘的船板上有個胖子,正對著後頭大漢歎道:「張任!你知道這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麼嗎?」
「這……從建業到成都?」
張任以為胖子是在暗示什麼─小小一個巫峽關他們都花了好大力氣,要打到成都,猴年馬月才有可能?
「錯!世上最遠的距離,是明明有美女在老子面前,卻不能收下來作後宮,不能帶回家當丫鬟,白天伺候胖子吃飯穿衣,晚上伺候胖子洗澡睡覺!」
這些話,一路上張任已經聽了好多次,每一次,胖子都變著戲法在感慨。
怎麼看,胖子都像在發春。
當然,張任知道胖子嘴�說的美女、念的感慨,指的是三天前巫峽關大戰上出現的胭脂樓殺手。
「功虧一簣呀!」
就跟長江兩岸正值發情期的猿猴一樣,胖子叫完這聲,轉身就要往船艙�走,準備去作他的春夢。

不得不說,三天前的大戰,胭脂樓派來的殺手,身手就跟身材一樣好。

風韻猶存的英彩,青春活潑的韓妮,嬌俏可愛的彭蝶,個個都是一時之選,即便她們手底功夫都是很好很強大,即便她們�頭還有個本命巨鯨的天人英彩,胖子也沒有把這些放在眼�。

「來人!關門,放馬超!」
胖子可不是當年還在做小帥的胖子,隨手一召,叫來的不是龍將就是天人,現在的他,要人有人,要馬有馬,唯一缺的,是女人跟馬子。
可惜,胖子要是真得逞,就不必天天在張任耳邊長籲短歎了。
張任想安慰幾句,又不知從何下手,只得把話題扯開:「胖爺!那野人看起來似乎跟你有不共戴天之仇……你真想不起他是誰?」

就是張任嘴�那個野人,把胖子即將展開的三千後宮夢敲了個粉碎。
「你個大熊貓!那傢夥就別給老子逮到,不然老子一定挑斷他的手腳筋、拔掉他手腳指甲,塗上蜂蜜給螞蟻咬去!」
那天剛叫來馬超,胖子就到一旁看戲去了。

儘管敵眾我寡,但馬超是誰?五虎上將、西涼霸王,是號稱「雷獸一出,誰與爭鋒」的傢夥。
於是,胖子為免被波及,跑得老遠老遠,雖然伶玉會因此而學不到本命招式,但,馬家的不就是胖子的?以後有的是機會。
胖子走開沒多久,就看城頭上雷聲隆隆,海潮卷起,雷獸引動九天之雷,巨鯨撼起滔天巨浪。
遙遙望著,胖子臉上笑意漸濃。天人也分上中下三階,英彩雖已步入天人,但明顯敵不過馬超這個超人,只是,當胖子正想著,等女殺手們被拿下後,他是用強還是用藥,或是用他的過人學識與風采,把三個妞納入後宮時,異變突生。

想到這�,船艙�的胖子就是一陣氣惱。
「老子可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這人敢壞爺的好事,想來一定是嫉妒爺太帥!」

當天,眼看馬超就要把英彩拿下,一道人影突然殺進戰圈,興許是猝不及防,馬超竟被這人一劍逼退。

胖子愣地一驚,才想叫馬家兄弟上前助陣,就看那人飛身向前,拉著陳到準備要走。
一時間,馬超不知道該截殺逃跑的英彩等人還是陳道那路,稍一遲疑,兩撥人便已走得不見人影。

胖子還記得,臨走前,那救走陳到的野人還回頭瞪了他一眼,留下一句話。

「黎聰!你等著,我會回來的!」

「娘的!這傢夥要敢回來,老子一定讓他安心上路!」

想到這人,胖子就罵罵咧咧個沒完,張任不由搖頭失笑,再次把話扯開:「對了,胖爺,諸葛亮留下的那幾尊巨人兵真不能用了?那玩意力大無窮,幾乎能比天人,如果我們加以利用,對往後戰事絕對大有幫助!」

「哼!諸葛亮這小家子氣,做事恁地謹慎……爺看過了,那巨人兵�可以藏人,不但負責操縱,臨危之際還能自毀機關。當時情勢不對,在給咱們拿下前,蜀軍便把巨人兵�頭的機關陣法都給破壞乾淨了。」

巫峽關之戰,胖子到手的,只有一座城關和幾具機關殘骸,至於敵方大將和後宮美女,一個都沒逮著。

張任對巨人兵表現出來的力量念念不忘,惋惜道:「可惜了,若能照著樣子打造幾具出來,以後與蜀軍沙場相見就不必擔心了。」

巨人兵既然能比天人,戰場上,當然具有決定勝負的能耐。胖子知道張任擔心什麼,寬慰道:「別擔心,這玩意要真這麼好做,諸葛亮不會只做四具。先不說�頭機關複雜,光說那材料,胖子擔保,這次的損失就夠諸葛亮心疼的了!」

「哈!胖爺說的是,是我貪心了。」

統兵將領,成天想的就是怎麼讓手下實力更強大,讓軍隊軍容更壯盛,純粹是種職業病,見張任展顏歡笑,胖子也不管他是不是真放寬了心,扭頭就要找個角落補眠去。

只是一坐下身,突然想到件事,胖子趕忙又跑出船艙:「對了!彝淩,你先前說過,胭脂樓只要找到一個本命獸與項羽相同的嬰孩,讓他服下魂珠,就能讓項羽奪舍重生─她們現在已經開始找魂珠了,莫非她們已經找著了嬰孩?」

胭脂樓半路殺出,不但壞了胖子殺諸葛亮的大事,也帶來了警訊,這事,胖子得趕緊想想辦法。

「八九不離十。一直以來,胭脂樓苦惱的都是嬰孩的下落,現在既然找起了魂珠,只怕那孩子已經找著了。」

「有辦法知道那孩子是誰嗎?」

孩子的教育不能等,胖子的打算很簡單,只要胭脂樓替那孩子做事,那孩子替胖子做事,一切就全無問題。

「很難……胖爺,你也清楚我與胭脂樓的關聯建立在我師父身上,上一回我們跟胭脂樓討要權杖,恩情已是兩清,想知道這事,恐怕……」

「那……換個方式,你知道項羽的本命獸生的是什麼模樣?」

找不到人,胖子可以靠伶玉的外掛窺天以獸辨人,但最少得知道是皮卡丘還是妙蛙種子才行。

「這我知道,項羽的本命獸說來頗為奇特,爺可想猜猜看?」

「不想─這種高人的本命獸不是神仙就是神獸,老子早看到膩了,直接說吧。」

「哈!全錯!項羽的本命獸,是一面銅鏡!」

本命獸不一定全是飛禽走獸,就如劉封與徐晃,本命獸就是銀槍跟銅斧。

「銅鏡?鏡子�外動作一模一樣……」胖子微微一愣,道:「莫非項羽的本命技能是模仿?」

可張任只是搖頭,笑道:「又錯!」

「是鏡像,利用鏡子反射造出個一模一樣的人?」

依照項羽的身手,若說當世還有誰能比他更變態的,恐怕只剩「兩個項羽」這條路了。

「還是錯!」

不再讓胖子胡亂猜測,張任道:「胖爺,你知道,銅鏡這玩意,你對著它做什麼,鏡�照出來的人就會做什麼,對吧?」

「廢話!難道你對著鏡子挖鼻孔,鏡子�還會吐舌頭不成?你這不是在說廢……呃?」

胖子倒吸一口冷氣。

鏡子外的人做什麼,鏡子�的人,不能違抗!

難怪項羽即便窮途末路,劉邦還是殺不死他,只能將他逼到烏江畔,逼得他自刎而亡。

有朝一日,老子要是學會了這本事,那天下還有誰能擋?

胖子心�正YY著,耳邊就傳來了武伶玉的笑聲:「胖子,你可別想的太美了!園�姥姥交代過,戲子可以偷盡天下招式,但有些功夫,我們是學不來的。」

「呃,莫非你們可以變成活人,卻不能扮做死物?」

「你個傻胖!破軍槍是死的,你不也用得挺開心?告訴你!這銅鏡一照,�外都是自己,姑奶奶要怎麼學?」

「也是……不過聽你這麼說,胖子倒是有點印象─好像在哪里,遇到過個伶玉妹妹學不來的本命獸……」

吳都,建業。

「仲起!文達是不是真的沒死!」

都督府�,龐統與馬休為了巫峽關的好消息連袂而來,誰知陸遜劈頭第一句話,問的卻是胖子。

對這句話的反應,龐統與馬休臉上都是驚訝,不過龐統是驚訝胖子沒死,馬休則是驚訝陸遜知情。

「屬下這次來,正是想跟兩位都督說這個好消息呢!」

嘴上這麼說,但馬休臉上表情說的可是:「陸遜都督另外有消息管道監視解煩軍?對咱們可真信任啊。」

看出馬休臉上的不自在,陸遜趕忙解釋:「我也是偶然得知,仲起別放心上。」

看到陸遜的反應,馬休心�樂開了花。

陸遜當然知道胖子沒死─只要黃柄知道了,解煩軍�,陸遜還有什麼事不知道的?

當然,胖子沒死的消息,是馬休刻意讓黃柄送去給陸遜的。

整個計畫要圓得過來,胖子從長江死�逃生的過程就假不得,否則給陸遜看出破綻,發現胖子的死是早有預謀,那早先做的一切,便是前功盡棄。

本來應該是要安排個機會讓陸遜湊巧找到胖子,但西蜀與北魏來得太快,胖子不露臉指揮不行,於是權衡之下,胖子用了另外一個方法。

「不敢,不敢……」

馬休一面擺手一面解釋:「屬下其實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還想著要給兩位都督一個驚喜─統領不但沒死,還暗中幫瞭解煩軍一把,這次解煩軍能順利退敵,統領暗地�可出了不少力啊!」

胖子的方法很簡單,黃柄雖然是陸遜派去的探子,但他的身分若是曝光,解煩軍上下的反應就會像剛才的馬休一樣─不被信任的情緒反應十分可怕。

所以,陸遜絕不會暴露黃柄,他們之間,從來就只有書信往來。

見陸遜點頭,馬休繼續說道:「壽春一戰,我軍雖然是詐降,但人手並不足夠,一直少個主將牽制張遼。沒想當我軍攻進曹軍營地,就發現張遼被個蒙面人給攔下,當時,我們就懷疑這人是統領。」

馬休說的與黃柄信上寫的是一模一樣─書信這玩意,最容易的,就是造假,信,是馬休叫人寫的,當然不會有差。

如果按照黃柄原來信�的描述,胖子從長江死�逃生後便直奔壽春,安排解煩軍進攻曹魏前鋒。

信上雖然對胖子多有推崇,可,陸遜很容易就會從中間看出問題。

胖子為什麼不先來說他沒死?

胖子怎麼會知道要直奔壽春?

這一切,是不是胖子早安排好的?

「莫非胖子是為了脫罪而詐死,為了增加姜維不是兇手的可信度?」

為了不讓陸遜想東想西,最後真想到這個答案,馬休捏造了一封假信,省去了許多麻煩。

果然,聽到胖子沒有露面,陸遜就不會懷疑而只有慚愧。

「唉!文達不肯露面,都是因為我……」

龐統沒見過信,不過聽馬休所說,胖子非但沒死,還拉了東吳一把,不禁喜道:「別想太多,大是大非,胖子能分清楚的,他肯出手相助,不就是不想東吳受難嗎?」

「他沒對不起東吳!是我對不起他!」緊咬下唇,陸遜猛地下了決心。

「文達這次回來後,我就奏請皇上還他一個清白,同時辭去大都督之位,這個位置,我不能再坐了。」

「都督不可!」

出聲阻攔的,不是龐統,而是馬休。

走到這一步,已經是最後一步,只要讓陸遜欠解煩軍和胖子一份情,那就夠了!

馬休從懷中掏出封信,呈給陸遜:「都督請看,這是統領助解煩軍奪回巫峽關後,送回來的一封信,統領如今已在回東吳的路上了。」

聽到胖子肯回東吳,陸遜與龐統臉上喜色頓現,趕忙展信閱讀,那信上最開頭幾句話,就讓兩人放下了心。

陸遜親啟:

陸遜!你個死沒良心的傢夥,居然敢懷疑老子?懷疑就算了,你還敢動手!老子回來一定抽你的筋,扒你的皮,抓你去長江喂蝦魚!

胖子是個真小人,如果他真要報仇,真想動手,他會悄悄的來,既然攤開來說,也就擺明著是要放過陸遜了。

陸遜兩人對視一眼,又急著往下看。

不過老子是個識大體的,既然現在真相大白,水落石出,咱又氣跑了司馬懿跟諸葛亮兩大賤人,胖子可以不跟你計較。

胖子知道你沒把這事張揚,東吳的大夥只是猜胖子跟殺先主的事有關,但沒人敢肯定,所以,胖子準備了封信,讓你交給皇上。

這次你所有處置解煩軍的動作,不過是想趁機引北魏和西蜀上勾,給他們吃場敗仗─這信交上去,相信朝廷上的紛紛擾擾很快就會平息。

至於小喬夫人,在沒有絕對證據前,胖子不會動她,只能委屈姜維暫時詐死,在解煩軍繼續效力……

胖子這麼說,就是想陸遜繼續留下來做都督,龐統看得眼開眉笑,陸遜臉上卻是越見慚愧,他心�暗下決定,這事不能就此掩過。

有功要賞,有過得罰!

陸遜當初會對胖子下手,就是因為他心中有著儒家子弟的準則。

只是,胖子什麼都料到了。

好了!這事若真這麼做了,就是兩全其美,用一次東吳崩潰的危機,換來大敗兩國的結果,這是好事。但老子知道,你這人見不得好,回頭定會跟皇上說,其實這是你的錯,要皇上降罪撤職。

降不降罪,撤不撤職,胖子其實管不著,只想提醒你,四大世家這段時間的嘴臉你看過了,你不過是假裝要撤換解煩軍,他們便在朝堂上爭得頭破血流,連敵國犯境這麼大的事都不在乎。

試想,今天要是你把大都督的位置交出去,朝廷上還有安寧的一天?東吳百姓還有安寧的一天?咱們皇上年紀還小,懂不了這麼多,這個責任,你想推到他身上?

王這個字,三橫一豎,頭上那橫是天,腳下那橫是地,中間那橫是蒼生,周瑜大都督曾跟胖子說過,作一個臣子,就是要成為中間那一豎——幫助君王,頂天立地,統領百姓!

胖子沒讀過幾天書,都明白以蒼生為己任的道理,陸遜啊陸遜!你難道不明白嗎?

行端踏正,是儒人的準則,蒼生百姓與國家社稷,是儒人的責任。

對付陸遜的迂腐個性,胖子用的,也是迂腐。

看完了信,龐統不由讚歎胖子的好算計,他扭頭看著陸遜一臉的猶疑不定,知道胖子已說動了陸遜。

的確,半年的休養生息,並不夠東吳有絲毫的行差踏錯,胖子與陸遜兩者,東吳可說是缺一不可,既然有辦法兩個都保下來,龐統自然樂觀其成。

「伯言,東吳眼下狀況,你比我更清楚,你這一走,四大世家再有什麼動作,我可攔不下來啊!」

「以蒼生為已任……」

胖子信上最後一句話,終是打動了陸遜,他轉頭就與馬休說道:「仲起,幫我回信文達,陸遜承蒙教誨,在此謝過他了!」

馬休低頭稱是,嘴角不自覺的往上一扯……

蜀都,成都。

「師父,丞相的傷可治得好?」

救回陳到後,黃敘帶著霍峻跟諸葛亮趕回了成都,他給諸葛亮吃了救命藥丸,保住了諸葛亮性命,卻沒能治好他的傷。

諸葛亮雖然道術通天,但文人體弱,被刀氣掃中後內傷極為嚴重,加上平日操勞過度,就是一根手指頭都能把他戳倒,何況是胖子的青龍斬。

黃敘趕忙把這消息傳給了正在交州的幾位將軍,又請來南華要給諸葛亮治傷。

此時的臥房�,馬良跟黃忠都在,幾個人急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所措。

「傷得很重啊……」

南華雖然不懂醫術,但這是傷,不是病,以他的閱歷跟本事,治點內傷還不成問題。

「先生一定要救救我家公子!」

咚的一聲,黃月英在南華身前跪下。她一跪,身後馬良、黃忠也跟著低下了頭:「請先生救救丞相!」

「好了,我來就是要救人,你們不用擔心,傷雖然重,但要救他,老夫還成。」

雖然嘴上這麼說,南華卻遲遲沒有動作。黃敘看在眼�,不禁問道:「師父,要敘兒去準備什麼東西嗎?」

「為師要的東西,這�沒有,不過……你們先去幫老夫準備個清幽的房間,等會老夫替諸葛小子打通經脈後,他自然就會醒來了。」

「那就先謝謝先生了。」

南華欲言又止,聽他話�意思,醒來跟治好,應該是兩回事。但,走一步算一步,能醒過來總比一直昏迷的好,黃月英躬身一謝,趕緊出門叫人準備。

黃月英離開後,南華走到了門邊:「敘兒,你跟為師來。」

聽得招呼,黃敘連忙與南華來到後院,遣開周圍衛士後,便向南華問道:「師父,到底怎麼了?莫非是丞相的傷治不好了?」

若真是如此,他與胖子的仇,又要再多添一樁。

幸好,老天爺對諸葛亮還算眷顧,或者說,對西蜀還算眷顧。

「青龍嗜殺伐,最是摧毀生機,諸葛亮就是醒了,也會留下禍根……他命不長矣!」

「師父!」

黃敘臉上滿是驚慌失措,見不得徒弟委屈,南華也不賣關子,直接回道:「有些話,為師不想太多人知道,既然找你出來講話,就是有法子徹底治好他。」

「是不是需要敘兒做什麼?」

「不錯!你還記得前些日子,為師曾跟你提過四年一次的儒門法會?」

「記得,不是還有一年多嗎?」黃敘不明白,這與諸葛亮的傷有什麼關聯。

「最近為師收到信……孔孟儒宗似乎出了意外,這次的儒門法會,將在七天后舉行。」

黃敘臉上為難,諸葛亮的傷沒好前,他實在沒心情去理會這事,但一碼歸一碼,當初他拜南華為師時,就答應好要替師門出戰。

「呵呵!覺得師父趁火打劫?」

黃敘趕忙擺手。南華對他傾囊相授,現在又特地從南蠻趕來,這份恩情黃敘無以為報,若是再跟南華求些什麼,可就是過分了。

看到黃敘的慌張模樣,南華不再逗他,撚著白須笑了起來。

「師父知道你擔心諸葛亮,正因為如此,你更要去!參加儒門法會,如果能拿下四大宗門的位置,除了能替我們莊子逍遙遊留下仙師名號,更重要的,還能拿到一件寶物。」

聽到這�,黃敘總算明白南華意思:「師父是說,寶物能治好丞相?」

「不錯!只要你能拿下四大宗門的位置,就有機會走一趟孔子七十二賢人居,拿回靈藥救人!」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二章
吳都,建業。

大都督府上,這會正熱鬧地舉行著酒宴,酒宴上觥酬交錯,杯盤狼籍,胖子捧著酒壇,見人就敬。

就在方才,胖子接受了陸遜的低頭認錯,收到了周泰的致歉信函,就連徐盛都有了點表示─從此,有了軍中大將關照,朝中大臣擔保,胖子在東吳的地位,無人再能動搖。

照說,如今的胖子應該很開心才是,距離他做個安樂胖子侯的夢,只差一步之遙,但,胖子卻是在強顏歡笑。

酒宴之前,胖子去看過甘寧。

胖子不是一朝得志,語無倫次的傢夥,這年頭,什麼都是假的,只有兄弟是真的。

以前甘甯是大將軍的時候,他們倆是兄弟,現在甘寧是個廢人了,他們倆仍是兄弟。

勉強撐到酒宴結束,胖子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麼找到于吉這個便宜師父。

華陀說了,找到于吉,「借」一下他手�的「山宗」權杖上魯門山,魯門山上面有著孔子七十二弟子的居處,�面就有能治好甘寧的靈藥。

這件事,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很困難。

找于吉?老傢夥成天不是盜墓就是挖寶,胖子沒有他的手機,沒有他的EMAIL跟MSN,老傢夥真要躲,比作家躲編輯還厲害。

即便有朝一日,僥倖讓胖子撞上了于吉─從這摳門傢夥手中「借」個東西?胖子不如直接帶著解煩軍殺上魯門山比較快。

搖搖頭,胖子走在回解煩軍大宅的路上,想讓入夜的涼風吹走一身酒氣。

興許是酒入愁腸,胖子只覺得,腳下踩的地,周圍看的景,都在不斷變化著。每一步踏出,都像是踏在水面一樣,激起一圈圈漣漪,周圍的景物隨著他的前進而慢慢改變,從鬧街市區變成了杳無人跡。

就在胖子醉眼迷離,自以為到瞭解煩軍大宅時,周圍,已經完全變成了荒山野嶺,前頭還有間破廟。

文伶玉在他耳邊,輕柔說道:「主子,這是于吉的海市蜃樓!他人正在前面不遠。」

胖子沒有醉到不醒人事,當手上準備敲門的門扣忽然變成了一坨狗屎,胖子就忍不住罵罵咧咧。

「唉!我怎麼會跟這種老頭子心有靈犀……應該是跟胭脂樓的美女有交集才對呀……」

大步向前,胖子前腳才踏進破廟,兩眼已經看到了于吉正咧開嘴,對著他笑。

那張老臉,那副笑容,讓胖子忍不住頭皮一陣發毛,于吉身後,姜維直挺挺的站在那�,滿臉淒苦的看著胖子。胖子心中一驚。

看老傢夥這樣子,莫非是來替姜維抱不平的?

可是,孫權的事要圓滿落幕,姜維就不能再露臉,胖子想了半天,也只能委屈師弟先去解煩軍�窩著。

「來!跟著師兄,師兄帶著你入世修行,一定讓你光宗耀祖,不但做大事,還能做大官!」

這是當初胖子給于吉的保證,兩相比較之下,可不是藍校比雞腿而已。

搶在于吉放話之前,胖子決定坦白從寬,他噗通一聲跪倒在地,抱著于吉大腿便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師父!徒兒好苦啊!您不知道,那個司馬懿計謀有多陰險,心腸有多狠毒,您知道徒兒是老實人,被他騙得可慘了,就連師弟都被徒兒拖累,徒兒那個苦啊!」

連消帶打,胖子正準備要用五千字的抒情文表達對于吉的景仰,對姜維的愧疚,對司馬懿的痛恨,就看到姜維在于吉身後猛搖頭,嘴巴張張合合,無聲的說著幾個字。

「不是這事……」

胖子險些昏死過去,這下子,他豈不是坦白從寬,牢底坐穿。

他正想著怎麼把話圓回來,就聽于吉說道:「好了!你們的紅塵俗事,師父不管,四大宗門超然物外,當初就規定門下徒弟可以在亂世中歷練取得功名,但各門派的宗師,不能攪和其中。」

難怪當初黃敘找南蠻結盟,南華不曾插手,頂多是徒弟有難,出面搭救罷了……胖子拍拍胸脯暗道「好險」,把鼻涕擦在于吉褲襠上後,爬起了身子。

「為師這次來,是有件事要交代……」

看到姜維臉色淒慘,胖子就猜不是好事,正要跟于吉說他最近時常上吐下瀉肚子痛,恐怕不能達成師父所托,于吉的一句話,卻讓他滿臉訝異。

「這是法器劍關,為師要把它交給你們!」

魂塚、劍關、獸人墓,這三個名字,胖子耳熟的很。

當初伶玉說過,魂塚滋長內力,劍關鍛煉武技,獸人墓則能修煉本命獸魂,這三種法器,是武人夢寐以求的寶物。

明明是好事,姜維臉色為什麼這麼難看?

胖子想不出個究竟,耳邊又聽于吉說道:「不過,法器只有一個,為師想讓你們師兄弟比試一場,贏的人,就拿走劍關。」

因為要跟老子對打,所以姜維為難?

胖子感動的點了點頭,自認沒有白疼姜維這個純良小正太─況且,即便姜維被李廣附體後是個天人,也打不贏胖子這個賤人。

兩個人還沒動手,就看姜維低頭一拜,道:「師父,徒兒自知不是大師兄的對手,徒兒認輸!」

胖子咧開了嘴,露出了一副淫蕩笑容。

今晚是走了什麼運?什麼都沒做就有法寶到手,指不定等會跟于吉說說,還能借到山宗令……胖子正想的開心,就看于吉從懷�掏出柄小劍,劍上紅藍寶石鑲嵌,光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大手接過劍關,胖子心�樂得冒泡,才想問問這玩意的用法,于吉卻搶先說道:「好了,胖徒弟,既然拿了劍關,有件事,就交給你去辦了。」

胖子的目光猛地從劍關上移開,趕忙抬頭看向姜維。

這小子,臉上怎麼像松了口氣般?胖子恍然大悟。

「你個大熊貓!還是只功夫熊貓!姜維這小子早知道�頭有屎,才騙老子去踩?」

開玩笑,姜維在北魏跟司馬懿鬥這麼久,早不是當初被于吉騙來投師的傻小子了。胖子暗歎真是自作自受,早知道就把姜維留在于吉身邊,這小子到現在八成還是個愣頭青。

見到胖子臉上的豐富表情,于吉眉頭一蹙:「幫師父辦事,你不甘願?」

就算心中有千百個不願意,胖子也只能擺出誠惶誠恐的模樣,大叫「徒兒不敢」,否則依于吉的土匪個性,他一旦惱火起來,除了用強,說不定連劍關都會拿回去,到時候賠了胖子又折兵,胖子恐怕會先掐死姜維這混蛋,再找個地方上吊自盡。

突然想起華陀的交代,胖子心一狠─既然要死,索性就做個大鍋炒,一塊死吧!他開口便說:「師父有令,徒兒是刀山火海,火�去水�遊,只是……徒兒有個問題,想問問師父。」

照于吉的個性,從來只有他跟人提條件,胖子如果開口就跟他討山宗令,保管今晚就要被棋兵們輪奸到死,他得先套套話才行。

「有屁快放,師父還有事要跟你交代!」

「師父!您是不是有塊山宗令?」

「怎麼,想借?」

無事不登三寶殿,于吉雖然老,可沒有老年癡呆,胖子無緣無故提到山宗令,肯定不是想幫于吉拿去除除鏽、上上油,保持權杖的外觀樣貌。

胖子立馬擺手搖頭,叫道:「誤會!天大的誤會!徒兒絕沒想過要借……」

話說到這,胖子突然哽住─于吉已經從懷中掏出一塊權杖,遞到胖子身前,可一聽胖子沒有要借,于吉變魔術一樣,權杖直接消失在手上。

「沒有要借?是師父誤會了……」

「師、師、師父……你……這……徒兒其實……」

到嘴的鴨子飛了,胖子不知道怎麼再跟于吉開口,滿腦子只想抽自己兩耳光。

「你想要啊?你要是想要的話你就說話嘛,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想要呢。雖然你很有誠意地看著我,可是你還是要跟我說你想要的。你真的想要嗎?那你就拿去吧!你不是真的想要吧?難道你真的想要嗎?」

胖子愣了愣,于吉什麼時候染上唐僧那廝的毛病了?不敢再自作聰明,胖子清楚明白的跟于吉說道:「師父,徒兒要借!」

「說個理由來聽聽。」

今晚,胖子已經吃了好幾次虧,他也不想再隱瞞,索性把華陀的交代一古腦兒都說了。

胖子才剛說要上山取藥,就見于吉臉色古怪,問道:「你要上魯門山采靈藥?」

「不錯!」

「魯門山上是什麼地方,你知不知道?」

于吉臉色越見古怪,胖子給他問得發毛,只得硬著頭皮回答:「孔老夫子底下的七十二個得意門生當年住的地方?」

「哦?既然知道七十二賢人居的兇險,你還敢去?」

有兇險?胖子聽華陀提這事時,還以為最大的兇險是山下把守的孔孟儒宗,胖子已打算好,如果真借不到山宗令,找個月黑風高的日子偷偷上山得了。

怎麼,山上還有兇險?

看到胖子一臉愣樣,于吉就知道這胖徒兒肯定沒把事情搞清楚:「你這小子,什麼都不知道就想去采藥,要是這麼好采,你以為魯門山上還會有剩下的嗎?」

也是,既然于吉這個財迷知道,魯門山肯定連根草都不會剩下!

胖子趕忙說道:「師父,徒兒見識淺薄,您可要幫幫徒兒啊!」

「好了!這事早晚也要跟你說的,為師這次要你去辦的事,跟山宗令其實也有點關係。想到魯門山上采藥尋寶,有兩道關卡,頭一道,就是在山下駐守的孔孟儒宗。」

見胖子一副不在意的表情,于吉笑道:「胖徒兒,是不是以為就算沒有山宗令,趁著天黑繞過儒宗上山就行?」

心思被于吉說破,胖子臉上泛起尷尬笑容。

「當年師父也有這種想法,但山宗令不僅是塊門牌,還是上魯門山的關鍵,沒有山宗令,就算上了魯門山你也找不著寶物,采不到靈藥。」

胖子頓時恍然:「魯門山上還有機關?」

「正確點說,是山上的七十二賢人居有機關,而你想要的那些靈藥法寶,全都在賢人居�。」

「師父不是有這塊山宗令?」

胖子想來,山宗令想必就是破除機關的關鍵,于吉既然有權杖在身,怎麼還有空閒時間在這瞎晃?他理應天天泡在上頭,挨家挨戶的搜刮才對。

「別急!聽師父把話說完……魯門山占地廣闊,七十二賢人居遍及山頭,每個賢人所在的住所藏有不同法寶─愛打架的子路有不少能與人鬥爭的寶貝,而顏回則種了不少靈草,藏了不少靈藥……」

胖子沒想到七十二賢人居這麼多名堂─難怪顏回能一簞食一瓢飲,光吃靈草靈藥就夠飽的了。

「雖然賢人們的住所位置不同,但有個地方卻是一樣,只要進了其中一人的住所,魯門山上的大陣就會發動,這是聖師孔子與諸位弟子一同布下的陣法,即便是四大仙師,困在�頭也只有等死的份。」

聞一知十,舉一反三,胖子剛聽到這,立刻答道:「山宗令就是出陣的關鍵?」

于吉笑了笑,點了點頭。

「不錯,若是被困在陣中,只要以道力發動山宗令,魯門山上大陣就會將你安然送出大陣。山宗令共有四塊,是當年聖師孔子立下魯門山大陣時留下的,只有在儒門法會上,取得四大宗派地位的門派才能擁有一塊,直到每四年一次的法會,再行交回。

「可惜,山宗令有個限制,每用一次,權杖上的法陣就會失效四年,這四年時間,必須以日月精華供養,才能恢復權杖靈性。」

難怪,又不是辦奧運,儒門法會幹啥四年一度?原來根本原因是這四塊山宗令,有了獎賞,大夥才有幹勁嘛!

胖子大致都明白了,指著于吉拿在手上的山宗令便說:「所以師父,您這塊山宗令,現在已經……」

「當然已經無效了,胖徒兒,你手上的劍關便是當年師父到賢人居�取出來的法寶。」

聽到這�,胖子忍不住愁眉深鎖。

先不說權杖還要好長時間恢復靈性,既然孔老夫子那群閒人弟子的住所�法寶各不相同,胖子要是走錯了房間,跑錯了房門,不就只能采到雜草?

那甘寧猴年馬月才能回復他猛男的本事?

見胖子一臉愁容,于吉將權杖一遞,笑道:「胖徒兒,別擔心,也許再過幾天,山宗令就能使用了。」

「哦?山宗令不是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才會恢復?」

胖子還記得,當初他答應于吉參加儒門法會時,法會還有三年才開始,到現在,也不過一年多而已。

「儒門法會七天后就要開始了,為師這次來,就是想看你們倆誰適合去參加。」

「七天后?怎麼會?」

胖子這個人,走在馬路上踩到狗屎是應該,踩到銀兩就不應該了─有好事,怎麼可能輪得到他?

「聽說孔孟儒宗最近找到一部古典,上頭記載了個方法,可以讓山宗令提前恢復靈性,這次舉辦法會,就是要收回四塊山宗令試驗,如果真能成功,往後只怕法會就是兩年舉辦一次了。」

「所以師父要讓徒兒去辦的事……」

「如果山宗令真的成功回復了靈性,法會就會立刻開始─為師正是要你去參加這一次的法會,奪下四大宗的名號……」

北魏邊關,玉門關。

司馬懿仍忙著處理司馬師兵敗壽春留下的爛攤子。

幾天前,曹丕聖旨送到,本來是要取走司馬懿兵馬大元帥的位置─幸好司馬懿用歸降的鮮卑人作為戰功,躲過了一劫,將功抵過。

但殺降俘抵戰功可是大罪一條,要是被揭了出來,司馬家立馬要有大禍,為此,司馬懿不得不留在玉門關處理善後。

「爹!大哥派人送來消息,他已經接手三家聯盟,著手準備爹的計畫。」

書房外,司馬昭傳來聲音。這幾天,為了守住殺降俘的秘密,司馬昭奉命暗中殺了不少人,讓司馬懿省了不少力氣。

「子上,進來說話。」

每次看到這個次子,司馬懿總有些感慨。

祖宗立下的規矩,讓司馬昭註定要被長子司馬師壓在頭上。儘管司馬懿心中有點其他想法,扯到祖宗規矩,他也只能長歎。

司馬昭一進書房便交上了信函,道:「爹,信上有大哥對張、李兩家做的調查,這兩家雖不像司馬家家大業大,但在江湖上的勢力,也不能小覷了。」

司馬懿點了點頭,道:「當年他們兩家先祖都是大人物,就算後來家道中落,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也不會差到哪去……對了,看過爹的計畫?」

司馬昭低頭說道:「看過了。」

「覺得如何?可有疏漏處?」

沉吟半晌,司馬昭搖了搖頭,回道:「孩兒對爹有信心,只是怕張、李兩家不聽號令,擅作主張罷了。」

司馬昭劈頭第一句話是「司馬師接手三家聯盟」,現在又說「怕其他兩家不聽號令」,質疑司馬師能力的潛臺詞,可沒潛到哪里去。

兩兄弟關係不睦,司馬懿早就了然於心,他放下朱筆,拿起信函:「子上,你可知道三家聯盟的因緣由來?」

司馬昭撇了撇嘴:「同病相憐。」

「好一個同病相憐,你說的沒錯,現在看來,真有點同病相憐的味道在。」

司馬懿笑了兩聲。

「當年先祖司馬遷貴為史官,只因諫言不順上意,就遭受漢武帝宮刑對待。李陵一家,因李陵詐降匈奴,卻被漢武帝誤會,搞到滿門抄斬。張家張騫,有通使西域的大功,明明是個文臣,漢武帝卻要他去打匈奴,落得最後兵敗塞外,被武帝貶為庶人。

「當時,三家立下誓言,有朝一日,若是家中子弟能夠出頭,必定要對大漢朝進行報復。如今大漢已亡,前些日子卻有人重新提出三家聯盟的老話……張、李兩家,是不甘寂寞啊!」

司馬昭順著話頭就問:「爹,既然他們想利用司馬家,我們為何還要……」

擺手止住了司馬昭的後話,司馬懿笑道:「張、李兩家有我們沒有的資源,他們把司馬家當做大樹往上爬,我們何嘗不能把他們當作墊腳石往上踩?

「不管魏蜀吳是誰當政,天下,都會是士人的天下,掌管黎民百姓天下生計的,只會是讀書人。爹的計畫若能成功,往後司馬家不只能在大魏一手遮天,就是西蜀跟東吳,我們都有人馬在,司馬家想再進一步,就不能放棄這機會。」

司馬昭若有所悟,點頭道:「孩兒明白了。」

「至於你大哥,他還沒窩囊到這地步,你不用多心。玉門關內外,都打點好了?」

「好了。」

司馬昭低下了頭,臉上露出一抹淺笑。

他大哥司馬師窩不窩囊,司馬懿很快就會知道了……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三章
    吳都,建業。

    建業附近有座吳郡,不過這�的居民,都叫它做「陸家郡」。不只是因為城�陸姓人家最多,而是因為,吳郡�有一戶富可敵國兼樂善好施的陸家大戶,也就是東吳四大世家的陸家。

    放眼看去,吳郡�每一條官道都是陸家出錢鋪的,每一座善堂都是陸家花錢蓋的,那一間間的學堂書院,更是陸家的心血結晶。

    在吳郡百姓心�,比起東吳孫家大王,陸家更像是他們的王,因此,陸定在這�說話,不必像在建業一樣,得防東防西,小心翼翼。

    「爹!那陸遜淨幫外人,可曾想過他是陸家的一分子?這傢夥吃�扒外,不是東西!」

    從建業回來的路上,陸定一直臉色難看。

    前不久,交州被西蜀打了下來,原本丟就丟了,四大世家損兵折將,守不住交州也不能怪誰,誰想隔沒兩天,馬超攻克巫峽關,又率兵奪回了交州。

    起初消息傳來,四大世家是挺歡喜的,沒想到陸遜在這時候上書,說四大世家恐怕沒有能力保住交州,於是,一轉手,交州好大一塊地就成了馬家掌管的領地。

    每每想到這�,陸定臉上就更添陰霾,他受不得氣,一回到吳郡再憋不住,在大街上就把話說了出來。

    陸康,除了是陸定的親爹,還是現任陸家家主。既然能擔任四大世家的家主,陸康自然比陸定更能沉得住氣:「你別小看陸遜,他能有今天的地位,靠的不是陸家……他後臺可是硬得很啊。」

    陸康微微一愣,問道:「後臺?他有什麼後臺?」

    「先前姜維這麼大的事,陸遜在主上面前幾句話就擺平了,你真以為陸遜派人殺胖子是作戲?」

    「爹的意思是,陸遜其實有證據,說胖子真是殺先主的人?」

    「不管他有沒有證據,現在陸遜幫胖子護航,胖子幫陸遜說話,他們是魚水兩幫,擺明是談妥了條件,只怕日後,東吳除了四大世家,還要多一個馬家了。」

    陸定一向視陸家為四大世家之首,對馬超這種外來勢力頗為不屑:「哼!想與我們並稱,馬家還不夠資格。」

    「你錯了……跟我們並稱的不是馬家,而是馬家代表的勢力─胖子、解煩軍、東吳諸多大將,說不定,還有陸遜那小子。」

    「這……爹!那我們該如何是好?交州難道就這麼給了馬超?那可是好大一筆錢啊!」

    只要有了錢,馬家的勢力將成倍數增長,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威脅到陸家的地位,陸定最受不了的,就是給人騎在頭上。

    陸康只是一笑,輕聲說道:「交州是主上賞賜給馬超的,咱們不必硬碰硬,跟馬超碰得頭破血流,你去把蠻王孟獲請來……為父的有筆買賣,想跟蠻王商量。」

    陸定不是蠢人,聽到孟獲名字,先是一愣,隨即醒悟道:「爹是想借刀……」。

    官道上,胖子一夥正在趕路。

    魯門山在山東曲阜,孔孟儒宗在山東曲阜,儒門法會也在山東曲阜,可胖子幾人卻不是往曲阜的方向而去─山東曲阜在北魏境內,可胖子卻是往長江下游走去。

    「師兄,這方向不是往曲阜去的啊!」

    「恁多廢話?你小子算計師兄,這罪老子還沒跟你算!我去哪,你就乖乖跟我去哪。作你的沙悟淨給老子當駝獸就對了!」

    沙悟淨到底是誰,姜維並沒有問。

    為了甘甯,胖子答應于吉參加法會,師徒倆相約曲阜見面後,胖子便帶著姜維回到瞭解煩軍。

    解煩軍�如今只剩下馬休跟張任,至於馬鐵、郭奕則留在交州,協助馬超擊退蜀軍,平定交州─諸葛亮出事後,蜀中一片混亂,要擊退蜀軍,現在正是時候。

    胖子把行程跟馬休稍做交代後,帶著姜維便打馬上路,隨行的,還有兩個被胖子抓回來的羅馬妞,一個弓箭手,一個牧師。

    姜維對胖師兄出門帶女人沒有表示意見,只對肩上扛的行李有些問題。

    「師兄……您想去哪,師弟絕不敢有意見,只是再過四天儒門法會就要開始了,我是怕師父等不到人,心急啊!」

    「嘩!姜維,你有出息,現在居然懂得用師父壓我?我看咱們這行李是帶得少了,你扛得還不夠舒坦啊?」

    江東有的是馬,但胖子打馬上路,偏偏只準備了三匹─他自己跟兩個羅馬妞各騎一匹,至於姜維,則是一肩扛起胖子大包小包的雜物,用兩條腿在後頭追著。

    聽到胖子威脅恐嚇,姜維不敢再吭聲,認命的扛著包袱,施展輕功,追在三匹馬屁股後頭吃灰塵。

    上路的第三天正午時分,胖子一夥到了單家村。

    看胖子在村口下馬,姜維總算松了口氣,他聽馬鐵提過這村子,好奇問道:「師兄,這就是那個單福住的單家村?這單福到底哪里好?」

    胖子十顧茅廬的事蹟,姜維早從馬鐵口中得知,他實在不懂胖子怎麼還不死心。

    「去!小孩子沒見識……當年劉備在新野蟄伏時,曹操曾派曹仁率五萬大軍來攻。五萬大軍布下八門金鎖陣,聲勢何其浩大?可當時單福不過用了三千人,就把曹仁打得回家找媽媽─你說,單福哪里好?」

    姜維滿臉訝異,一直以來,他都以為劉備手下有腦袋的,就一個諸葛亮:「劉備手下有這種人才?」

    「劉備手下什麼怪物沒有?這人其實不叫單福,他本名叫徐庶,當年就是他把諸葛亮介紹給劉備的。」

    「徐庶?」對這名字沒啥印象,姜維搖了搖頭,又問道:「他把諸葛亮介紹給劉備後,就自個跑到這來隱居?好怪的人啊!」

    「嘖!沒見識少裝聰明,當初徐庶大破曹兵後,曹操就一心想招攬他,於是毒士賈詡幫曹操出了一計……徐庶事親極為孝順,恰巧徐庶老娘又住在曹操治下的宛城,於是賈詡假造家書,把徐庶騙到了曹操身邊。徐庶母親知道後,對兒子如此不智極為痛心,當下便上吊自盡了。」

    姜維聽的咋舌不已,歎道:「徐庶他娘好烈的性子。不過,郭大哥他乾爹有些……」

    有些什麼,姜維沒有說,郭奕現下是自己人,這種嚼舌根的事還是少做的好。

    「有些什麼?要是賈詡當初沒這麼做,咱們今天不但要對付諸葛亮這個大賤人的明槍,還得小心徐庶這傢夥的暗箭。賈詡這麼做,可是幫了咱們一個大忙啊。」

    只要是扯諸葛亮後腿的事就是好事,胖子早想到賈詡墳頭給他放煙火加拍拍手了。

    「曹操既然抓到了徐庶,又怎麼會放他來這�隱居?」

    「哪是隱居,這是軟禁!徐庶不肯替曹操出力,曹操就把他關在許昌,一直到前陣子曹操過世,徐庶才溜了出來。」

    史冊記載,徐庶一直等到曹操死後,才在北魏做了個郡縣地方的小官,但胖子打亂了歷史進程,也打亂了徐庶重見天日的時機,連胖子都沒想到會在這種偏僻地方碰到這傢夥。

    「可是,師兄……這人擺明瞭只想回劉備手下做事,你一來一往都有十次了,連面都沒見到一個,想請這傢夥出山,是不是有些……」

    姜維知道胖子看人眼光一流,不過徐庶連曹操都不買帳,怎麼會想搭理胖子這個小小統領?他拐著彎就給胖子潑了盆冷水。

    國父革命十一次成功,但胖子不是國父,他有他的考慮。

    「彼一時,此一時,師兄保管這次會成功。你等下進了村,把大包小包的禮物搬到徐庶家門口就行了。東西擺妥之後,你帶她們到師兄先前買的宅子去,記得,把她們倆看好,想贏得儒門法會,還得靠她們。」

    說到兩個羅馬妞時,胖子臉上那股子淫蕩勁,一看就知道又在做什麼下流打算。

    姜維也不多想,只慶倖能把肩上那些又笨又重的「禮物」給放下,他松了口氣,問道:「師兄!你這麼有把握說動徐庶,是不是因為這些禮物分量足夠啊?可否跟師弟說說,�頭都是什麼玩意?」

    「喔,沒什麼,就是些到處都買得到的玩意,五斤稻榖、七升大麥之類的,這村子�就有賣了。」

    「這村子就有賣了?」

    開玩笑!胖子這是存心找碴?姜維兩眼一瞪。

    胖子哼道:「你有意見?」

    「……沒有。」

    姜維如果想一身好肉的跟著胖子到曲阜去,現在最好閉嘴。

    就像胖子被于吉克得半死是一個道理,這就是墨門的經典名句─

    「大哥是對的!」

    東吳,吳郡。

    陸家大宅�正辦著酒宴,席間只有三個人。

    作為主人的陸定像是喝得有些多了,對著來參加酒宴的客人頻頻敬酒,他一手挽著酒壇,一手搭上身邊大漢的肩頭:「大王是對的……交州一帶,還有誰比大王您更吃得開?不把交州交給您,卻交給了馬家,聖上一定是給小人蒙蔽了,才會聽信讒言,下錯了判斷。」

    「陸先生說的是,可惜了,朝廷上庸才當道,能人招忌啊。」

    在東吳,除了孫家人以外,唯一能以「王」來稱呼的,就是蠻王孟獲─他已經接受了孫家的封賞,做了南蠻王。

    雖然喝了不少,但與陸定相比,孟獲無疑清醒許多,他之所以口無遮攔,純粹是給陸定的迷湯灌的。

    陸定臉上滿是醉意,心底卻清醒的很。

    今天他找來孟獲,沒安什麼好心,一頓飯吃到現在,該聽的該問的都已經七七八八,眼看時機成熟,陸定噗通一聲,便假醉裝睡去了。

    看陸定倒在桌上呼呼大睡,孟獲不由搖頭笑道:「人家都說陸家是東吳四大世家,知書達禮,舉止得宜,沒想今日一見,才知道這人其實豪爽的很……是條漢子!」

    「我兒有事積郁在心,久久不能抒發,所以今日才會如此失態,實在是讓大王見笑了。」

    說話的是在一旁陪酒的陸康,他大手輕拍兒子陸定的背,神情有些不舍。

    孟獲來了興趣,問道:「哦?身為東吳四大世家的少家主,陸公子還有什麼不如意?」

    陸康臉上苦笑:「他不是自己不如意,而是替大王您抱不平啊。」

    看到孟獲突然省悟,滿臉的受寵若驚,對陸定感激莫名的模樣,陸康心中就想笑。

    果然,聽說蠻子�頭就祝融夫人跟智者孟節有些腦袋,今日的酒宴只請孟獲來,確實是請對了─這些蠻子,只要跟他們說點動聽的,他們還不把你當兄弟,幫你賣性命。

    見孟獲動容,陸康打鐵趁熱,道:「唉,大王有所不知,馬家仗著與解煩軍統領相熟,馬家幾兄弟又把持著解煩軍,趁機胡作非為─交州領地,聖上本打算交給大王掌管的,誰知……」

    陸康欲言又止,似乎是有難言之隱,勾得孟獲主動問道:「誰知怎地?」

    「唉!大王您聽了可別動怒,解煩軍半路橫插一手,說交州領地是解煩軍打下的,由馬家來管自然是理所當然,他們還說,蠻人只知鬥爭,哪懂得什麼治國道理……」

    「有這種事!」孟獲勃然大怒。

    孟獲的表情,完全被陸康收在眼�,今天將孟獲邀來大宅,陸康為的就是這一出。

    這些日子,陸定又是登門拜訪,又是遣人送禮,刻意跟孟獲拉近距離,直到今日,終於把人請到了府上,這一切,就是要挑起孟獲跟解煩軍的爭端。

    交州,是孫家小皇帝親口賜給馬家的,如果四大世家明著在交州地界上惹事,就是跟小皇帝過不去─傻子才會這麼幹。

    所以,他們打算說動孟獲,讓這只傻鳥去撞。

    只要孟獲在交州惹點事出來,四大世家就能以此為由,上書朝廷,說馬家不成氣候,管不住交州,到時候再一點一點的,把交州討回來。

    看孟獲上鉤,陸康臉上也是義憤填膺,一副氣不過的樣子:「大王,四大世家先前受聖上冊封掌管交州,其實心�也是抱著暫時代管的想法,四大世家心�有數,等大王把子民們安頓好,那交州知州的位置,除了大王,還有誰能勝任?」

    孟獲大點其頭,看著陸康父子的眼神,已經從先前豪邁飲酒時的欣賞,變成了可以互道心事,結為知交的目光。

    陸康人老成精,看到孟獲的灼灼目光,便知這事成了一半,他兩眼望向陸定,語帶苦澀的說:「可惜,半個月前我們好不容易把交州從蜀軍手上奪回,我兒才想在聖上面前進言,由大王統領交州,就被……唉!」

    孟獲臉色變化,陰晴不定,良久後,拱手對陸康說道:「先生父子對孟獲的錯愛,孟獲心領了,馬家想騎在我頭上。哼!他們還不夠格。」

    一起身,孟獲就準備要走。

    如果真讓他這麼走了,孟獲的確會去找馬超的麻煩,但最後要是事情被揭開,陸家也擺脫不了關係,指不定還得惹上一身騷,陸康連忙攔下了孟獲。

    「大王這是要去哪?」

    「哼!馬超欺人太甚,那胖子居然也不吭個聲,敢情是吃准了老子好欺負!我就要告訴他,老子可不是軟柿子。」

    陸康暗暗竊喜,臉上卻惶恐異常,眉宇間幾番變化後,突然歎了口氣:「大王,今天你若是把這事說出去,豈不是變成我陸家在挑撥離間?」

    「這……該如何是好?」

    顯然孟獲也慌了手腳,他不想拖陸家父子下水,又不想放過馬超,那模樣看上去是萬分的不知所措。

    陸康心底樂得打滾,臉上則一副十分為難的樣子,最後終於做下決定:「老朽不才,但有一計,可以解決這個兩難局面……」

    山東,曲阜。

    「你小子是怎麼,不把天下英雄放眼�了?居然這時候才到,而且來就來了,你還帶兩個蠻族女人來,你是想翻天了你?」

    與胖子分道揚鑣後,于吉沒兩天已經到了曲阜。

    他本以為胖子差不了幾天就會抵達,誰知這一等,居然到了大會開始前一天才見到了胖子身影,老頭指著胖子的肥鼻就是一頓痛?。

    這年頭很少有女子進書院讀書,諸子百家收的多是男弟子,女人在這�已是分外顯眼,更何況兩個羅馬妞金髮碧眼,巨乳細腰還兼衣著暴露,于吉在城外見到之後,根本不敢帶胖子去儒宗大門口報到。

    「師父,徒兒這是攻心為上……那群窮酸沒見過世面,我只要叫兩個妞拋拋媚眼,他們怕連自己師父姓啥名啥都忘了,還怎麼跟我鬥……唉呀,誰打我的頭?」

    「什麼餿主意!你過不過關,跟別人有什麼關係?」

    聽于吉這麼一說,胖子愣了:「不是比武選四強嗎?只要知道跟咱打對台的是誰,前一晚偷偷把兩個大姑娘塞到他房�,告他個不守清規,再不濟,叫兩個妞讓對方做做一夜七次郎,這還怎麼跟徒兒鬥?」

    胖子講的理直氣壯,完全不顧兩個羅馬妞臉色鐵青。

    反正她們倆跟法師莫思一樣,現在可是胖子手上的私人財產,到時候胖子用海市蜃樓,用幻術騙術,都能騙得兩個傻妞去賣。

    這毒計,胖子思前想後,怎麼看都找不出破綻,于吉卻大罵他是白癡。

    「你個豬腦袋,諸子百家這麼多人,一對一的要比到什麼時候?第一關考的是文試,你就算把滿場考生弄到手腳無力,你卷子考不過,還是不過啊。」

    敢情,于吉不是覺得這計策太下流。

    「文試?考的都是什麼東西?」

    胖子臉色難看。前輩子他最恨的就是考試,別說經史子集的文言文,就是白話文他都考得慘不忍睹。

    「要考的東西都在這�了,師父本以為你會早點到,沒想到你現在才來……徒兒,你腦子應該算好使吧?」

    看著厚厚十來本《道經摘要》、《道術大全》,胖子眼前一黑,差點昏死過去……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四章
    夜深,胖子臉色鐵青的坐在小樓�,身邊厚厚一迭明天要應試的典籍。

    「你個大熊貓,老子大學畢業的文憑可是買來的,現在要老子背書,不是瞎折騰嗎?」

    到曲阜沒多久,胖子跟著于吉到了魯門山下的孔孟儒宗報到,兩個羅馬妞穿著于吉買來的幾件寬大儒袍,遮遮掩掩的也一起進了儒宗大門,住到了儒宗替比試者準備好的房間。

    儒宗準備的是獨棟的小樓庭院,算一算少說有百來間,都快變成一個村莊了─難怪儒宗會是四大宗派之首,光看這手筆,于吉拍馬都追不上。

    一路走來,胖子沒看到什麼稀奇古怪的文士書生,卻是有不少人跟胖子一樣捧著一堆厚厚的書本,跟當年胖子考大學的時候一樣,臨時抱著佛腳。

    「不行!老子沒欠于吉那老頭什麼玩意,犯不著這樣替他賣命!你個死老鬼,給個到現在都還不知道怎麼用的劍關就想請動你家胖爺,門都沒有。」

    胖子起身就往庭院�走去,從袖�掏出劍關。

    小劍上頭鑲嵌著紅藍寶石與陣法,那些陣法,伶玉全部都看得懂,可偏偏就是無法觸動機關,更慘的是,就連于吉都不懂這玩意怎麼用。

    胖子看的氣悶,屁顛屁顛的晃到庭院,眼前一花,身前突然就冒出條人影。

    「好徒兒,你三更半夜不看書,跑這�來做什麼?」

    一看是于吉這廝,胖子連忙將劍關藏在袖口,故作自然道:「賞月啊……師父。」

    這幾日春雨綿綿,天上除了烏雲一片就是烏雲兩片,胖子一抬頭之後驚覺不對,趕忙扯開話題:「師父怎麼會來這?」

    「哼!就是來逮你這小子的,還不給我回去。」

    胖子滿心淒苦,只想在于吉腳上連寫十八個「慘」字,嘴邊嘟嚷起來。

    「說什麼?」

    「沒什麼……對了,師父,這次來參加比試的有哪些人吶?」

    諸子百家少說也有上百人,等于吉一個個講完,也該天亮了,胖子心意已決,打死都不回去看書。

    「這問題問的好,為師本來想先跟你說的,只是怕你沒時間看書,既然你想問……那些名不見經傳的就不提了,只提四大宗派這次派來的弟子吧。

    「先前,為師曾大概跟你說過南華、左慈等人的門派分別,事實上,南華統領的是莊子逍遙游,左慈代表的是孔孟儒宗,還有水鏡山莊司馬徽的列子禦風宗以及為師率領的墨門,是四大宗派。」

    「慢!師父,左慈是孔孟儒宗的?儒宗這一次的代表不是曹植嗎?曹植也是左慈的徒弟,那陸遜怎麼……」

    「別急,道理很簡單,為師簡單說個幾句,你就會明白了。至聖孔子、亞聖孟子都是儒家,但一家人都還有說兩家話的時候,所以儒宗每一代,都會有兩個傳人。這一代的孔家傳人是孔融,當初他投靠曹操,把衣缽傳給了曹植,而孟家傳人左慈卻把衣缽傳給了陸遜。」

    「所以儒宗有兩個代表?」胖子又問道:「曹植不是死在曹丕手下了?另外,徒兒至今也沒看到陸遜人影啊。」

    「猴急什麼?師父還沒說完……孔孟儒宗雖然分做兩家,但每次只能派出一位代表,上一輪他們派的是孟家的左慈,這一輪,自然就該輪到孔家派出代表,也因此陸遜才沒給他師父找來。

    「儒宗兩位始祖,孔孟二人都有聖師稱號,他們留下的功法極為玄妙,就算沒了曹植,你以為他們就派不出人了?」

    于吉話�有幾分慨歎。

    「都是四大宗派,怎麼別人隨便挑都是人才,而墨門�……」

    看到于吉搖頭,胖子可不想再聽他廢話什麼「墨門的未來不能等」,話題一扯,又問道:「對了,師父,怎麼孔孟兩人的稱號是聖師?感覺比仙師是更勝一籌啊。」

    「你連這都不知道?」于吉險些氣得說不出話,半晌後,才一字一句的說道:「如果拿境界來說明,武人的龍將是文人的鴻儒,武人的天人就是文人�的仙師,再往上去,就是所謂的聖師了。」

    天人不就頂天了,還要再上去?

    胖子微微一愣:「天人上頭還有更高的境界?」

    「當然,徒兒,你是個練武的,怎麼連這個都不知道?天人再上去,就是神人啊。」

    胖子肥臉一顫。他方才一個不小心,被藏在袖�的劍關劃破了皮,他猛地打顫,感覺劍關就像貓兒見了腥,一股勁的就往他體內竄去。

    這時候已經管不了天人上去是神人、塞亞人還是生化人,胖子才想開口叫救命,就聽于吉說道:「好了,徒兒,你早點回去看書,明個還要起個大早呢,為師的就不打擾你了。」

    一張口,胖子的脖子就像被掐住了一樣,什麼話都喊不出來,他看著于吉轉身離開,臉上就連個暗示表情都做不出來,好半晌後,劍關才在他體內安分了下來。

    「到底怎麼回事?」胖子掀開衣袖,沒看到劍關劃開的傷口,不但如此,就連劍關的影子都沒找著,他心�一驚,急忙問道:「伶玉妹妹,剛才到底怎麼回事?」

    「主子,奴才也不曉得,劍關……消失了……」

    同一片夜空下,遠在建業的解煩軍剛送走了三位貴客。

    大宅�,馬休正一口一口的品著剛泡好的熱茶,而他身邊的姜維與張任好似有著滿腹疑惑,正一人一句逼問著馬休。

    面對兩人的提問,馬休只是笑道:「這一切與胖爺預料的,不是正好相符嗎。」

    「三爺說的沒錯,可胖師兄……胖爺沒答應過,要讓蠻人進解煩軍啊。」

    姜維才說到一半,一旁的張任連忙補充:「而且徐庶初投解煩軍,三爺你防也不防,就讓他參與這樣的機密要事?如果他不是誠心歸順,這事可就麻煩了。」

    對於兩人的不滿,馬休只是笑笑,道:「好了,別這麼大反應,咱們一件事一件事的來。胖爺臨走前交代的事,還記得嗎?」

    「記得!馬家拿下交州,等於是搧了四大世家一巴掌,從他們手上搶走一棵搖錢樹。四大世家不是吃素的,他們不會沒有反應……」

    胖子要姜維把徐庶帶回解煩軍時,特地強調了這事。

    馬休揭開茶碗蓋,呼呼的吹了幾口涼氣,喝了口茶後,才接著說道:「怎麼,原來你們沒忘記啊?」

    「當然沒忘,只是……」

    「方才,蠻王孟獲不是把四大世家的計畫說得很明白了?」

    馬休沒等姜維說完便打斷了他。

    「四大世家打算拿蠻人當槍使,要南蠻子扮作山越人騷擾來往商隊,甚至殺幾個馬家將領,給我們來個下馬威。等事情鬧大了,四大世家再上書朝廷,說在馬家治理下,交州動盪不安,足見馬家還未有能力掌管一州之地,他們順理成章,自然能拿回交州知州的位置。」

    你敢動我的馬,我就幹你的狗─跟胖子一樣極其護短,馬休臉上笑容十足陰險。

    這些事情,姜維二人很清楚,他們沒想通的,是其中的關鍵。

    姜維皺眉問道:「三爺,四大世家不安好心,胖爺已經提點過了,孟獲既然看穿四大世家想利用他,還特地來告訴我們四大世家的計畫。我們將計就計不就行了?又何必答應孟獲,要讓孟節跟兀突骨進解煩軍,他們怎麼說都是蠻人啊。」

    馬休笑了笑:「既然孟獲知道四大世家會過河拆橋,難道他自己沒有辦法解決?又何必要來賣解煩軍這個人情?」

    姜維無言以對。

    儘管四大世家告訴孟獲,事成之後推舉孟獲做交州之主,但過河拆橋的事,是人都看的多了─就連胖子都不敢小看這個蠻人,誰要以為孟獲腦子�長的都是橫肉,這個人一定是傻的。

    的確,孟獲既然能看透一切,自然也能解決一切。今晚孟獲親自來訪,無疑是給瞭解煩軍一個很大的情面,讓解煩軍更能從容佈局。

    見姜維總算冷靜下來,馬休又再說道:「孟獲的要求並不過分,他今天會來告訴我們四大世家的計畫,表示他在解煩軍與四大世家之間,已經選擇了我們。同是一艘船上的人,不讓他們派點人上船,只會讓人寒心啊……」

    姜維之所以對孟獲等蠻人有著隔閡,也許是因為他的本命獸李廣打了一輩子匈奴,對異族總有種不信任的感覺。

    馬休與姜維不同,他更相信胖子那套─就算收進來的是塊香蕉皮,都得想辦法讓別人滑一跤!

    「更何況四大世家根基深厚,想跟四大世家鬥,胖爺需要更多助力……既然如此,不管孟獲懷著什麼居心,他釋出了善意,咱們就得有個回應。」

    聽到這�,姜維終於聽明白了,可他明白,張任卻不明白。

    張任在意的不是蠻人,而是徐庶。

    徐庶與諸葛亮的交情,張任知之甚深,馬休居然對這樣的人如此推心置腹,就連與孟獲商談機密大事都沒有避開徐庶,這已經不是禮賢下士了,而是找死!

    當然,馬休十分清楚張任愁的是什麼:「彝淩,你擔心徐庶投誠沒安好心?」

    「我知道胖爺對徐庶極為看重,不然也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去請他出山,只是……就算請得再勤,也不能保證這人出山是被胖爺感動的……」

    馬休、馬鐵,郭奕、于禁,姜維、張任,雖然這夥人都是半路才加入解煩軍的行列,但這夥人的加入,各有各的理由─不得不綁在解煩軍上,不得不為胖子賣命的理由。

    馬休兩兄弟不必講,馬家跟解煩軍如今已是同一根線上的蚱蜢。郭奕、于禁也不用說,他們跟張任一樣,一個要鬥倒司馬懿,一個想解決諸葛亮。至於姜維,以他的處境,除瞭解煩軍,到哪都是死路一條。

    但徐庶不一樣,他不是非加入不可,更沒有替胖子賣命的理由,更何況,徐庶與諸葛亮交情匪淺……

    馬休淡淡一笑,又喝了口茶,緩緩道:「你擔心徐庶這次出面相助,是想打進解煩軍,做諸葛亮的內奸?」

    「三爺你知道?」

    「不只我知道,胖爺也知道,你以為胖爺三番兩次親自去請,真是看上了徐庶那塊小身板麼?」

    那麼,馬休剛才在孟獲面前把計畫全盤托出,敢情就是想讓徐庶聽個明白。

    張任恍然大悟,笑道:「這麼說,胖爺是想藉這機會……」

    「有些事,不用說的太明白,你只要知道,誰想在解煩軍的地盤偷雞,都是癡人作夢,純粹妄想!」

    馬休豎起食指,放在嘴巴前噓了一聲,臉上的那種陰笑,怎麼看都跟胖子一樣淫賤……

    做夢這檔事,神奇的可以。

    很少有人能發覺自己在作夢,通常都是一覺醒來,才會發現剛才只是黃粱一夢,頂多是夢遺─在夢�遺留下了什麼東西,讓人回味無窮罷了。

    但現在,胖子很清楚,他在作夢。

    明明前一刻他還在怨歎時運不濟,好好一個劍關居然在手�搞丟了,這一刻,他就跑到了女人堆�。

    看著一個個花枝招展,姿態誘人的古裝美女,胖子甚至記得,他是拿著一本《道經摘要》看到睡著的。

    「難怪人家說書中自有顏如玉……難道再來是黃金屋?」

    似乎是看胖子沒有飛撲而上撕衣裂帛,身著薄紗肚兜的美女們漸次退去,接著,周圍景色逐漸變成了金山銀山、珠寶滿地。

    平常時候,胖子對這些玩意是挺動心的,但既然知道是作夢,醒來就是一場空,胖子是半點心情都欠奉。

    他無聊的發慌,才想著有沒有可能在夢�睡覺,周圍景色像畫布一樣的抽換,倏地變成漆黑一片。

    黑暗中,一個聽不出是男是女的聲音,飄進了胖子耳�。

    「身懷魂塚,解開了劍關第一層封印,又通過了考驗的人,可以在十八道門內擇一進入修煉……」

    話音一斷,胖子周身不斷響起轟隆聲響,十八道石門一座一座的浮現,在他身邊圍成了一個大圈。

    「這什麼玩意?劍關是在夢�面修行的?不會是要教老子睡夢羅漢拳吧。」

    胖子左右張望,確定這不是在演蘇乞兒,他穿的也不是乞丐裝,這才起身往石門前頭走去,一道道的石門上頭,刻著的是十八般兵器。

    「莫非老子真觸動了劍關上頭的陣法?劍關不是消失了?伶玉!伶玉!」

    胖子幾聲叫喊,沒有聽到回應,敢情夢�面伶玉妹妹是進不來的。

    他撓撓頭,不知道劍關修煉有沒有風險,可回頭一想,怎樣說都是夢境,在夢�面就算死,也不過就醒過來罷了,怕個屌啊。

    胖子暗罵自個無膽,選了個門上畫刀的石門,也沒怎麼用力推,門就往�頭退開。

    「敢問是哪位前輩在�頭,胖子這廂有禮了,還要請前輩多多指點吶。」

    既然剛才那聲音說了,�頭是讓他修煉武技的,相信接下來定會有人出來指導,胖子從石門處往�頭走了十多步,每走幾步,就對著四面方向說著。

    只是任憑他說得口乾舌燥,胖子仍是半個鬼影都沒看到。就在他以為這真是個夢,準備掉頭走人時,前頭忽地冒出個人影。

    「脫胎換骨後,就是鑽研武技……屠神者,這一世你選擇了刀,從今天起,每一夜都會由不同的刀術大師與你較量,直到你有能力突破刀門為止。」

    屠神者?好威的名號。胖子正想問問到底怎麼回事,眼前人影就從模糊轉為清晰,等到胖子可以清楚看見那人影的五官時,兩人手上,不知何時都多了一把刀。

    那人一拱手,說道:「殘刀白起,特來討教。」

    「白起?你是殺神白起!」

    胖子兀自驚訝,還沒來得及反應,已經被白起一刀砍斷脖頸,不僅如此,殘刀砍入脖頸的疼痛,觸動了胖子每一根神經─就跟真的一樣。

    「啊」的一聲,就這麼一下子,胖子醒了過來。床邊,于吉正大力拍著他的肥臉:「快起來,再半個時辰就要開始比試了,還不快點起床準備。」

    胖子額上全是冷汗,他摸了摸脖頸。

    剛才到底是真是假?

    屠神者?這一世?這又是怎麼回事?

第十集 儒門法會 第五章
    考場上,諸子百家各門各派的精英正在振筆疾書。

    胖子把夢�的情況跟文武伶玉都說了,除了換來好戰的武伶玉吵著要去跟白起一較高下外,沒得到任何收穫。

    他很想趕快找個地方,回到夢�查個究竟,但胖子要是敢在考場上直接打呼嚕,只怕不用白起來砍,于吉就會先把他砍成十八塊,還是救不回來的那種。

    「媽的!這些題目都是什麼之乎也者,老子看了都要嗚呼哀哉,要是白卷上繳,于吉一定讓老子好看……」

    來考場前,于吉下了最後通牒,若是在這關就被刷下來,胖子只怕還沒出儒宗大門,就要被于吉來個大義滅親。

    就在胖子還在苦惱著該如何是好時,耳邊就傳來了武伶玉的聲音:「胖子!你看右邊那兩個傢夥,嘴巴動啊動的,像極了鯉魚吐氣,有趣極了。」

    鯉魚吐氣?胖子也不怕人懷疑,直接扭頭去看,反正考生們座位隔得極遠,大夥寫的又是蠅頭小楷,視力就是有2•0都看不清楚。

    他目光一轉,就看右手邊兩位考生,兩片嘴唇像是在打著摩斯密碼,上上下下的開合。

    「唇……唇語!好小子,老子怎麼忘了,可以作弊啊。」

    看到了一絲曙光,胖子趕忙跟識海�的武伶玉打著商量:「伶玉姑奶奶,快,把那兩傢夥用的唇語學了,咱要救命用的啊!」

    「學?胖子,你腦袋有毛病啊?姑奶奶可不是隨便的人,什麼招式都學的,那又不是本命獸技能,姑奶奶不屑學!」

    不管武伶玉是不屑學還是不能學,眼看兩傢夥就在面前堂而皇之的交流答案,胖子卻半點都聽不到,感覺就像看解碼頻道一樣,只看得見一些字幕與非常不清楚的畫面,但整個畫面朦朦朧朧,會把人給急死的。

    幸好,武伶玉雖然多嘴多舌,也是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唉!你果然是傻胖一個,你想抄,不會用丹青眼。丹青眼一放,別說那兩傢夥,這�頭百多人,你想抄誰的就抄誰的啊!」

    「操!老子怎地忘了,丹青眼!」

    一眼丹青,立刻化作滿紙雲煙……

    蜀都,成都。

    「白眉!白耳兵來消息了,是在東吳那人送來的。」

    「白眉」二字,叫的是白眉馬良。

    馬良是西蜀文官�的第二把交椅,整個蜀中敢這麼叫他的,只有法孝直─法正,西蜀文官的第三把交椅。

    不是官宦子弟出身,不重儒家繁文縟節,法正看上去個性率直,很難想像,這種一根腸子通到底的個性,其實腦子�想的,都是九曲十八拐的陰謀詭計。

    很多時候,外表,只是用來掩藏真實性格的遮蔽罷了。

    「前陣子我們的兵馬已經全部退出交州地界,現在東吳那邊來消息……莫非東吳要打過來了?」

    諸葛亮臥病在床,蜀中重擔就落到了底下人的肩頭。為了讓諸葛亮多休息,白耳兵的消息不再往丞相府�送,而是直接送到了成都城守的府邸�,由馬良二人先過目。

    法正抓起桌上茶壺,倒了碗茶後,逕自坐到了一旁的太師椅上。

    「東吳想打過來?他們沒這能耐,光是三將軍的綿竹關,他們就闖不過了。」把涼茶一口喝盡,法正用衣袖擦了擦嘴:「消息上說,東吳四大世家跟解煩軍似乎不對盤,要咱們見機行事,看能不能從中得點好處。」

    「哦?你說仔細點。」停下了手上工作,馬良認真聆聽。

    「要我說,不如你自己看……信在這呢。」

    法正兩隻手指夾著一封已被拆封的信紙,上頭密密麻麻寫滿了黑字,只是馬良接過了信,卻是看也不看。

    信上頭,寫的是一般家常問候─密信,用的自然是暗號,馬良若真要看,得花好長時間去查暗號本子,才能看懂�頭講的是什麼。

    整個蜀中,只有兩個人能夠光看信就破解其中暗號,一個自然是諸葛亮,他是全才,什麼都難不倒他,另一個,就是法正了。

    「孝直,你就直接說吧,我手上還有不少事呢。」

    看馬良一臉疲憊,想來昨晚又是徹夜未眠的處理政務,法正不禁搖頭道:「白眉,你跟丞相一個個性,事情到了手�,不把自己累死是不會停的。

    「我不跟你講,就是要你去歇歇,你難道不懂?要是連你都倒下,蜀中還有誰可以倚靠?」

    馬良臉上壓抑的神情稍稍舒緩,閉上了雙眼,回道:「唉!我知道蜀中人才濟濟,愚兄只長年紀,不長智慧,孝直之才,就遠在愚兄之上……只是丞相囑託,不敢有所輕忽,只得勤來補拙了。」

    「照你這麼說,我還是好心辦壞事了?改天你要真把政事下放,出了什麼意外,敢情還是我的過失……這事,當我沒說好了。」

    雖然是說笑,但法正說的事,其實一點都不好笑─馬良清楚的很,法正說的,是蜀國一個很大的隱憂。

    的確,諸葛亮智比神人,他作的決定,很多時候都比地方官員來得恰當,在蜀中作官,幾乎不用花什麼腦袋,只要按部就班,好好把上頭交代下來的事情辦妥就好。

    但就因為這樣,蜀中的官,相比北魏跟東吳,都少了一點東西——歷練,從錯誤�學得的歷練。

    沒有這些歷練,諸葛亮百年以後,地方官員要怎麼做官?

    作官不像農夫種田,時候到了,就是墾荒、施肥、插秧、播種,作官是要解決問題,諸葛亮現在什麼都給他們答案,以後諸葛亮不在了,他們找誰要答案?

    想到這�,馬良鬆開的眉頭又緊蹙了起來,歎了口氣。

    「知道了,我會跟丞相商量的,孝直,你還是先把信的事說了吧。」

    知道這事勉強不得,法正也沒有緊逼在後,把信上的消息,直截了當的說了:「四大世家嘗過交州的甜頭,現在卻被馬家跟解煩軍獨佔,他們看了眼紅,想要借刀殺人,利用蠻王孟獲鬧點事,好取代馬家在交州的位置。」

    「用孟獲?他們想讓蠻人扮成山賊,打劫來往商隊鬧事?」

    雖不中亦不遠矣,這年頭的聰明人,想的都差不多。

    法正搖了搖頭:「沒這麼小家子氣,他們要孟獲派人假扮山越,不但要打劫商隊,還要攻下幾座城池。」

    「攻城?」

    馬良愣了愣,隨即點頭:「不無可能,交州地廣人稀,除了建寧幾座大城,其他城池都沒什麼價值,不可能到處都派兵駐守。孟獲想攻城,也不必準備什麼攻城器械,人馬備齊就夠了。」

    「不錯!四大世家也不是癡心妄想,只是,他們想得周到,解煩軍想得更周到,孟獲轉頭就把消息露給瞭解煩軍,解煩軍已經打算要將計就計了。」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而法正更從消息�,看到了黃雀的破綻。

    「解煩軍已經跟孟獲商量好了,讓孟獲以兵源不足為由,跟四大世家借點人手,一旦孟獲攻城,解煩軍跟馬家立刻出兵,只要抓到幾個世家弟子,以後,四大世家就有把柄在解煩軍手�了。」

    「合情合理。孝直,你想怎麼做?」

    「馬家軍離開建寧抓人之日,就是我大軍入城之時!只要派遣精兵幹將暗中潛入建甯,等馬超率兵出城,我們�應外合,攻下建寧大城,易如反掌!」

    馬良凝神細想,半晌後,點頭同意:「我這就去與丞相說說這事。」

    馬良剛要起身,卻被法正攔了下來。

    「慢著!白眉,你糊塗了?軍機大事最費心神,你現在去打擾丞相,那先前擔下政務給丞相掙得休養時間,豈不都白費了?」

    馬良踏出去的腳步猛地停了下來,愣道:「這是軍機大事,不跟丞相商量商量……」

    「你不放心?哈哈哈,白眉啊白眉!我不是要搶功勞,可與其讓丞相為此傷腦筋,不如給他聽聽好消息吧。你忘了我剛剛說過的話?不能什麼事都去勞煩丞相啊。」

    的確,不能任何事都讓丞相去操勞了……馬良緩緩坐下了身子,不再說話。

    法正笑道:「好了,別一副心神不寧的模樣,我們這就參詳參詳,看怎麼給丞相一個驚喜吧。」

    馬良試著讓臉上儘量放鬆,可心�,總不自覺的想到法正方才說的一句話。

    好心,辦壞事……

    黃昏時候,魯門山下。

    小樓�,胖子又一次從夢�醒來。

    這一次,他沒有匆匆的再回到夢境,而是起身倒了碗茶,捧著茶碗,望著桌上發呆。

    桌上,是胖子的試卷,試卷上頭,有幾位元大儒的評語跟等級。

    百多個各派弟子,只有十六人能脫穎而出,胖子能安然活到現在,沒被于吉生吞活剝,很顯然,他就是那十六個名額中的一個。

    卷子上頭,大大的寫著幾個字。

    「集諸子百家之長,采各派思想精要,絕佳。」

    胖子的目光,一直放在「絕」這個字上。良久,他歎出了一口長氣。

    「這刀法還真他媽絕了!」

    他的心思,從頭到尾就沒放在上午的文試上頭,說句不中聽的,依照胖子上輩子抄作業的功力,百多份答案擺在眼前,他要寫不出一份驚天地泣鬼神的卷子,都是對不起國家對不起民眾。

    於是,胖子草草結束上午的文試後,便趕回了小樓,攤開床鋪,準備一探劍關究竟。

    這一探,就連于吉歡天喜地拿著過關的卷子要來找他慶祝,都被胖子以「養精蓄銳準備明日大戰」為由轟了出去。

    從中午到黃昏,胖子醒醒睡睡,約莫有十五次左右,按照昨晚的經驗,這表示他已經給白起的殘刀KO了十五次。

    「嘿!老子想到法子了。」

    臉上喜色一露,胖子又趕快脫靴上榻,準備入眠。

    對這個步驟,胖子儼然駕輕就熟─誰要是被人平白無故的砍過十五次,大概都會很清楚這個流程。

    劍關,確實是在夢�頭修行的,胖子也只知道這點,其他像什麼「屠神者」、「這一世」之類的鬼話,他半點都沒搞清楚。

    總之,胖子現在只要一進入夢境,就會直接被送到一座石室,�頭等著胖子的,除了拿著刀的白起,就是被白起拿著的刀。

    不管胖子怎麼問話,如何挑逗,白起就跟聾了一樣,對著胖子就是一頓猛砍。幾次過後,胖子被砍得火起,索性就跟白起較量了起來。

    這一較量,立刻讓胖子看到了劍關的好處。

    夢境�,胖子叫不出本命獸,拿不出青龍刀,面對窮兇惡極的白起,他從慈悲刀法一路耍到虎魄刀招,但不管怎麼耍,都是敗。

    不用青龍斬,刀上威勢就不夠猛烈;不用雷霆刀,出刀速度就不夠快捷;不用九天驚鴻斬,刀招變化就不夠繁複。

    沒有本命獸,胖子空有龍將潛力,卻沒有足以匹配的武技。與人對陣,往往都只能靠著本命技能殺對方一個出奇不意,可一旦遇到了像周泰那樣的變態,招招都料敵機先,胖子就只能被克得半死。

    紮實的刀功,才是一切的根本。劍關,恰好補齊了胖子功夫上的缺失。

    「白起!老子可是你們白家的救命恩人,幫你們解決了四十萬飄飄大軍的麻煩,你敢這樣對老子!」

    夢境石室中,胖子第十六次對上白起的殘刀。

    胖子不是沒腦袋的傢夥,經歷過十五次失敗,他對殘刀已經有了很深的瞭解。

    殺神,用的自然是戰場上殺人的刀。

    戰場上,殺人不用第二刀,只有攻敵必救,白起每一刀,都能取下一條性命。

    白起的殘刀,根本沒有所謂的刀法,他只是把握了一點要訣——哪里痛,打哪里!

    面對這招,胖子想到了賭神曾經教過的方法。

    遇強即屈,借花獻佛─簡單說,就是故意露出破綻,然後打個防守反擊。

    不得不說,以往,胖子根本不會想到這點。

    以前,他上場就跟玩「快打旋風」一樣,虎魄刀接青龍斬,反正連續技一放,上上下下左左右右ABAB的亂點,接著就是獲勝而歸,實際上沒有半點技術水準。

    所以遇上龍將,胖子可以欺人,但遇上天人,他就只能被騎。

    石室�,胖子撐過幾招後,腳下一絆,下盤突然不穩,露出了個好大破綻。白起沒多瞧一眼,殘刀已經出手,準備收下第十六顆人頭。

    只是,胖子跌跤的動作毫無異常,但他接下來的反應卻是非比尋常。他刻意露出的破綻,就像棋盤上下錯的壞子,就在他身子一屈,整個人滾過了白起殘刀時,落錯的壞子卻變成了絕妙好棋。

    胖子的長刀旁是白起的雙腿,刀鋒過處,白起雙腿俱斷,接著斷的,就是腦袋。

    轟的一聲,白光閃過,石室�陷入了漆黑與平靜,胖子嘿嘿笑了兩聲,忽地眼前又是一條人影現形,出現的方式與白起一模一樣。

    「十五回合才能打贏殘刀白起……你功夫很差啊!」

    出來的,是個老頭,胖子一向敬老尊賢─對于吉這樣的老人跟諸葛亮這樣的賢人,胖子敬仰起來,一向是不留餘力。

    聽老傢夥出言不遜,胖子一把火已經上來,只礙於對劍關所知太少,怕出什麼岔子,只得先忍著火,問道:「老先生,胖子功夫是差了點,不過您在這做什麼?這�到處都是打打殺殺的,要是有個不小心,傷到了你,那可就不好了。」

    胖子慢慢挨近了身,老頭子那副模樣跟華陀有幾分相似,身上更是泛著一股藥味,感覺上有幾分親切。

    「哈哈哈!功夫差是差,人還算可以,老頭子是守這刀室的第二人,名刀扁鵲,你聽過老夫嗎?」

    扁鵲?戰國時候以醫術聞名的神醫扁鵲?

    胖子正想著,胸口忽然一痛,他一低頭,就看到心臟上頭插著一柄短刀。

    「小夥子,你還要多學學啊……」

    「操!你個死老頭給老子裝無辜,看老子不劈……」

    小樓�,胖子兩眼一睜,從夢境中醒來,破口就是大罵,可話才說到一半,卻給眼前人嚇了一跳。

    「師……師父!你怎麼來了?這兩位是……」

    胖子最後一次入夢前才剛剛黃昏,醒來的時候已是夜深。

    「入選的十六人都要經過品行考察,兩位考官是來問問題的,問完以後會當場抽籤,決定接下來幾日比試的對手,你還不快起來。」

    于吉不是孤身一人前來,當然,更不是帶著羅馬妞來犒賞胖子的,他身邊一老一少穿著儒衣儒袍,顯然就是儒宗協助測試的考官。

    胖子趕忙起身,跟兩人見過禮。

    「好了,照規矩,為師的可得避開。徒弟,你爭氣點,好好回答啊!」

    品行這種東西,胖子肯定是沒有的,但若是連于吉都能通過,胖子敢肯定,他等會絕對會讓兩位考官滿意離開。

    「黎聰,墨門弟子,入門時間一年許……你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

    年輕儒生照著簿冊�記載的資料逐字逐句的念,念到「東吳解煩軍大統領」時,他突然抬頭看了老儒生一眼。

    老儒生笑了起來,對著年輕儒生說道:「別緊張,就算是來的是大將軍,話還是得問的,張則,你就照著冊子上的問題逐條逐條的問吧。」

    一經老儒生安撫,張則似乎鎮定許多,確定了胖子就是黎聰後,便開始了問話。

    簿冊上的問題,不過都是些老生常談,像什麼「路見不平,誰來踩平?」諸如此類的公民道德,胖子逐項逐項的回答。起先並無大礙,奇怪的是,張則問話的聲音時大時小,胖子的眼神逐漸失去了焦距,那模樣好像……要被催眠了一樣。

    「主子!你快醒醒,這傢夥的本命獸是風水相師,這是他的本命技能——話術,天花亂墜!」

    文伶玉的柔聲叫喚沒有喚醒胖子的意識,就在胖子又要進入沉睡時,識海�另一道聲音,就像暮鼓晨鐘,猛然敲響。

    「胖子!還不給姑奶奶起來!」

    武伶玉這一吼,不知是不是獅子吼加大喇叭,胖子神經就像被重槌用力一敲,疼得他神識頓時清醒不少。

    胖子兩眼盯著身前的張則,問著識海中的兩人:「怎麼回事?」

    「主子!這是相師的話術,有許多用處,或許……他是想讓主子說實話,所以才會對主子用上吧。」

    「胖子,這傢夥不安好心!天花亂墜是神棍專用的伎倆,一旦中了這術法,一定時間內,你會失去意識,任他擺佈!」

    文伶玉溫婉體貼,事情總往好處想,而武伶玉個性偏激,凡事都會想到最糟的地方。

    只是,胖子不是女人,除非張則這廝有特殊癖好,否則這傢夥的意圖,恐怕是真像文伶玉所說,是想聽聽胖子的真話罷了。

    「搞這麼多名堂?老子就陪他演一場得了……」

    胖子繼續裝著癡呆,演著失神。

    眼看胖子眼神�的生氣再次消失,心底發慌的張則拍拍胸脯,對老儒生說道:「還好我家家傳話術管用,否則今晚就怕要勞煩李老出手了。」

    老儒生也是松了口氣,回道:「這人不愧是東吳大統領,說實話,若你沒法拿下他,我也沒有十足把握─你看,他就算中了招,身體各處仍保持著隨時能出手的狀態,與先前那些門派弟子全然不同。」

    給白起殺了十幾次,胖子幾乎養成了條件反射,隨時都像身處戰場,等著出手,不得不說,劍關帶給他的好處,已逐漸顯露了出來。

    但,這兩人的對話究竟什麼意思?

    胖子決定扮傻到底,瞧瞧這兩個儒宗弟子,玩的什麼把戲。

    「好了,我們快點動手,這人是名單上最後一個,讓他蓋了指模,吞了藥,趕緊回去複命了。」

    老儒生從懷�取出一封密函,一粒丹藥,遞給了張則。張則接過信跟藥,對著胖子就說道:「黎聰,你現在取過筆,在信上頭簽上姓名,蓋上指印,接著把藥給吃了。事情辦完,你就回床上睡覺,明天一早醒來到武場報到。」

    下完指令,張則緊張的看著。

    胖子從桌上取過筆墨,攤開了一片空白的信紙,他正準備在中央大大的簽下「黎聰」二字時,張則趕緊指著信紙一角,道:「等等,把名字簽在角落,對,就那�。」

    看著胖子把名字簽上後,吞下藥丸,脫靴上床,閉眼入眠後,兩人松了口氣,趕忙離開。出了胖子的門,兩人在樓林�穿梭,左晃右繞,穿廊過室,走了好一陣子,才停在一座小樓前頭。

    張則十分小心,回頭確定了左右無人後,這才上前敲門,小聲道:「張則、李顯回來複命!」

    「進來吧!」

    隨著聲音傳出,門也跟著打開,小樓�坐了三個人,張則二人一進到客房,立刻行禮說道:「拜見家主!拜見少盟主!」

    「是他!」

    窗外,胖子正在偷窺。隔著木窗,客房�幾人都是生面孔,惟獨高坐中間大座的那人,胖子相當熟撚。

    這人,就是當初接待他進怡紅院的龜公─不,接他進虎豹騎的傻子,司馬懿的長子,司馬師。

    「司馬師怎麼跟他們混到一起的?」

    司馬師身邊兩人胖子雖然眼生,但從兩人服裝衣著來看,與先前的張則一樣,都是儒宗弟子,非但如此,看那袖口衣角繡的紋飾,兩人還是儒宗�長老等級的人物。

    「主子,您方才服下的藥丸已經給血骨逼出了毒性,是種慢性毒藥,不會立刻發作。」

    胖子正琢磨間,識海�文伶玉忽然出聲,聽到方才吃的是毒藥,胖子決心要看個明白,他躡手躡腳,緩緩向著木窗旁走去,找了個好位置,凝神瞧著�頭動靜。

    小樓�,張則從懷�掏出一迭信紙,交給了儒宗長老。

    「家主,名單上二十個人,包括東吳大統領黎聰,都已經服下了藥,簽下了名。」

    「黎聰?�頭有黎聰!」

    聽到胖子的姓名會興奮的,除了司馬師,只怕不會有其他人。張則點頭,找出了那張簽著黎聰大名的信紙遞過。

    「好極了!兩位家主,這兩位的辦事能力,明顯比方才幾位好太多了!回頭我定會把這功勞,報上去給盟主知道。」

    張則二人一聽,都是拱手道謝:「謝少盟主!」

    「呵呵!不必謝,你們忙了一天,先下去休息吧。」

    窗外,胖子稍微側過了身,等張則兩人離開了小樓後,又趕緊貼上木窗。

    小樓�,司馬師身邊一人掏出了大迭同樣的信紙,上頭也是一個個的簽名。

    「你個大熊貓!司馬師好大的手筆!到底是何居心?」

    看信紙的數量,這次來參加大會的各派弟子應該已被一網打盡,胖子雖然不知道這幾個人玩什麼名堂,但空白信紙上不但有簽名,還有指模跟官印,只要照著字跡在旁邊隨便加幾句「我某某某欠司馬師萬兩黃金」或者什麼勾結他國的字樣,恐怕就能起亂子。

    司馬師身邊的一名儒宗長老問道:「少盟主,派出去的弟子都已經回來了,只是……區區斷腸散,我怕有些醫術高明的門派,費點力就能解掉。」

    斷腸散?窗外的胖子,總算知道自個剛才吃的是什麼玩意,不過,管它是斷腸散還是鐵牛運功散,經過血骨消化,等下撒泡尿就能排毒。

    「用毒是我司馬家專長,斷腸散有沒有用處,我心�明白,李家主不必擔心。這次能收到如此豐碩的成果,兩位家主功不可沒,我爹……盟主那�,我一定據實以報,相信不久之後,張、李兩家,就能跟司馬家一同在大魏朝廷上做同僚了。」

    兩個長老一聽司馬師提到權位,眼�就像宅男看到正妹,差點沒把司馬師給吞了。見此情景,胖子只能大歎權勢腐蝕人心─但他更感歎的,是沒先遇到兩個老傢夥,否則他們倆這時候應該是替胖子賣命的。

    客房�,兩位家主對司馬師百般奉承,那張家家主似乎更會說話,常能提起新的話題,哄司馬師開心。

    「少盟主,我們張李兩家混進孔孟儒宗多年,卻沒想過能利用儒門法會控制各派精英弟子,想這些弟子多在吳、蜀兩地任官,將來一定對我們的聯盟大有幫助,少盟主這計畫,真是一石多鳥啊。」

    司馬師笑了笑,他腦袋雖然不如司馬昭,但拉攏人心,他自有一套方法。

    「哪里哪里,這計畫雖然是盟主定下的,但也是兩家家主配合的好,從收回來的信箋上看,除了四大宗派,以及幾位進入前十六名的門派弟子,其他人可說是一網打盡,兩位家主是功不可沒啊!」

    「呵呵,托少盟主的福,莊子逍遙遊的黃敘、敝宗主孔融之子孔直、列子禦風行的鄧芝,個個來頭不小,我們能拿下墨門黎聰已算僥倖。其他人……聽門下弟子說,他們連下手的機會都抓不著,看來諸子百家,確實有些能人異士。」

    司馬師含笑點頭,說道:「不要緊,這事最重要是小心,等明天比試開始,我們把幾個還沒受控制的強者排到一塊,等他們殺得兩敗俱傷,夜�就可以再次下手了。」

    「好計!不過少盟主,等新的四大宗派出爐,山宗令是不是真讓他們拿去?」

    說到山宗令時,張家主眼神似乎有些不舍。

    司馬師深怕這兩人起了貪念,趕忙道:「當然要讓他們拿了!這次能借著法會暗下黑手,靠的就是山宗令能夠復原,我們不能太貪心,要是不給山宗令,引得諸子百家不滿,事情露餡可就不美……我們的目的,可不是要跟整個儒道界為敵。」

    「少盟主教訓的是!這山宗令,就讓四大宗派去爭個你死我活吧。我們只要把各派精英玩弄在指掌之間,就是美事一樁了。」

    房�,司馬師等人個個是滿腹壞水;窗外,胖子則是眉開眼笑合不攏嘴。

    「這些人……真是太禽獸了!可既然給老子知道了,要是不利用機會做點什麼,老子不就禽獸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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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32:39

第六章 單福?

  密室�,甘寧身子不停的顫抖,抖得整個人縮成一團,像個受了驚嚇的孩子。

  在他身旁陪著的,是神醫華陀。
  自從拿回靈血草後,華陀就用過不少法子給甘寧治療,可時至今日,只是讓他清醒了過來,甘寧仍舊是個武功盡失的廢人。  
  「興霸!你得撐下去!撐下去呀!」
    武功盡失,沒有讓甘寧喪失銳氣,他咬著牙,每天都配合著華陀的治療,不論有多麼大的痛楚,他從未因此吭過一聲。
  但,今天不一樣,無論甘甯多麼堅強,多麼狂傲,在這個時候,也是徹底崩潰了。
  「老子就是不能做人,也要做你兄弟!」

  甘甯情願華陀從未把他救醒,這樣,他就不必聽到他不願聽的消息。  

  「先生……胖子……胖子……是不是真死了?他是不是真死了!」
  狂吼出聲,甘寧在忍耐,忍耐到渾身顫抖,有誰能知道這種忍耐之中帶有多少痛苦,多少心酸?
  他不信!無數個不信浮現心頭,卻擋不住外頭一個又一個的流言。  

  甘寧不會流淚,所以他眼角滴下的,是血。

  英雄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

  魏都,許昌。
  「臣,有一事稟告。」
    禦書房�,跪著說話的是兵部韓浩。曹操在世時,他做的是曹操的護軍,負責親衛職責,是忠勇之輩。
  「起來說話。」
  自姜維之後,曹丕用人首重忠義,就是一個區區護軍,只要有忠義之名,曹丕都能破格拔擢。這不是私心作祟,而是他的疑心在作祟。
  「謝皇上。」
  韓浩低著頭,緩緩起身,取出袖中密函,遞給曹丕。
  往常這種信,都是司馬懿幫曹丕接下的,但現在,司馬懿抱病在家,曹丕想起今天太醫的回報,司馬懿的病仍是不好不壞。當然,派太醫去,除了查司馬懿的病,也是查司馬家的動靜。
  禦書房的桌上,擺的不是卷宗,而是茶具,曹丕砌著茶,慢條斯�的回應:「有什麼事,用說的吧。」
  「回皇上,東吳來了消息,解煩軍統領黎聰已死,此事由我們派在東吳的探子再三證實,是千真萬確。」
  「玩火自焚!黎聰敢用姜維,就得想到有今天!你……把消息說詳細點。」曹丕動心了。
    前陣子不少大臣上書,希望出兵東吳。當時曹丕以為,士氣可用,但時機不對。  

  沒想到不過半個月,時機就來臨了?  
  「回皇上的話,消息�提到,對黎聰下手的,是東吳大都督陸遜,有消息指出,雖然他還沒對解煩軍下手,但極有可能,也是這幾日�的事情。」  
  攤開密函,曹丕看到了一句話。
  「解煩軍變天,陸遜將撤換解煩軍統領大將。」
 統領被殺,又要被撤換大將,勢必會造成軍心不穩。解煩軍是東吳耳目,耳目一亂,眼瞎耳鳴,東吳就只有任人宰割。  
  曹丕瞇著眼,琢磨著剛喝到嘴�的香毫,半天後,吐出口熱氣,說道:「韓浩!你說司馬懿這人如何?」
  「回皇上!臣與司馬家並無往來,對司馬先生並不清楚。」
  標準答案。不論說好說壞,都是錯。
  說司馬懿好,曹丕會疑心司馬懿假意稱病,暗中卻巴結朝中大臣。
  說司馬懿壞,曹丕會疑心韓浩有結黨營私,刻意排擠他人的意圖。
    「不是問你有沒有跟他們往來,你見過司馬懿,朕只問你覺得這人如何!」
  「回皇上,平心而論,司馬先生過去在朝當官時,治理政務確實是井井有條。」

  「過去」這兩個字,套進了許多心眼,幾年前,韓浩只是個護軍,不可能一當上兵部大臣,就換了個腦袋。但曹丕沒有細想,只是笑笑:「他現在仍是在朝當官,不過是在家休養段日子罷了。」
  曹丕這麼說,就是要對司馬懿解禁了?韓浩趕緊低頭,戰戰兢兢的說:「皇上說的是,是臣疏忽了。」

  「好了!朕久沒見到先生,也有些想他了,你幫我帶個口信過去,讓先生明天上朝,朕想見見他。」

  「臣遵旨。」

  曹丕以為,是他解了司馬懿的軟禁,殊不知,司馬懿即便在家,北魏朝廷,仍是他說了算。  蜀都,成都。
  西蜀丞相居住的地方,是西蜀軍機跟政務的重地,絕不容發生任何意外。
  但今天一早,從丞相府�就不斷傳出巨大聲響,有樓牆轟隆的倒塌聲,有武人呼喝的叫喝聲,一切一切,與往常都是那般不同。
  唯一相同的,是門口兩名侍衛,他們由始至終對丞相府�的聲音毫無反應,這表示,丞相府�的一切,都屬正常。
  「豹兒,不行了就先下場,為父也想拿這玩意練練身手,舒展舒展筋骨啊!」
  「爹!孩兒還成,再讓我鬥一會!」
  演武場上,綽號豹兒的張苞,手上雙鐵戟揮動如風。
  只可惜,與他對敵的是個怪物,不論張苞如何催動體內黑虎施力,換來的,都是虎口發麻。聽張飛嚷著要換將,張苞出手越來越重。
  看著這對父子爭著出手,演武場外的女子不禁輕笑。
  「公子!三將軍父子真是奇人,尋常人看見祈山童子,只怕嚇都給嚇壞,絕對不會像他們一樣見獵心喜。」  
  「祈山童子能夠現世,月英當記首功。」

  看著眼前機關人爆發出來的威力,諸葛亮嘴角難得揚起笑容。  
  黃月英的本命織女,製作機關道具最是擅長,祈山童子是諸葛亮從師父司馬徽手上拿過圖紙,幾番修改後,交給黃月英製作的。
  祈山童子足有兩丈高度,就是兩個張飛迭起來也構不著機關人腦袋,從外表來看,這玩意雖然有童子之名,但活脫脫就是個怪物,渾身披著青銅甲,頭上掛著銅制鬼面,長相嚇人。
  當然,最讓人驚訝的,還是祈山童子的力量。   
  已晉級龍將的張苞,雙鐵戟上黑虎神力用足十成,可機關人不知是何種材料打造,張苞鐵戟可以輕易的將青銅甲撕破,但對機關人內�身軀,卻是束手無策。
  更讓他吃驚的是,初時交手,或許是祈山童子的操控者還不熟練,機關人舉手投足都有些緩慢,讓張苞誤以為機關人的弱點就是動作慢,可現在看來,一切純屬誤會。

  祈山童子一對長臂及膝,使動起來就像兩柄長槍,不但快捷無倫,兼且力大無窮。
  眼見機關人速度逐漸追上自己,張苞體內黑虎凶性大作,大吼一聲,就要與機關人正面對攻。
  「虎須怒張!」
  黑虎金身一開,兩邊都放棄防守,你一拳我一戟,互有往來,表面上是不相上下,可實際上,張苞已經敗了。
  負責操控祈山童子的,不過是白耳兵的一個猛士,如果在戰場上,僅憑一個猛士就能拖住對方大將,這仗不用打,也知道是輸了。
  演武場外,馬良看著場上張飛父子的演出,對祈山童子是欣喜大於驚奇:「丞相,看來這機關人的製作,很成功啊!」
  「季常,沒有這點能耐,怎能助我們拿下巫峽關?」
  諸葛亮仍舊是淡淡的語氣,好似要拿下巫峽關,不過反掌之間。
  表字季常的馬良聽諸葛亮如此回話,聽出了話中真意,不由喜道:「我們要發兵了?」
  幾日前,東吳黎聰的死訊傳來,諸葛亮只是淡淡一笑,沒有多作指示,直到今天,諸葛亮終於松了口,點了頭。
  馬良神情興奮,可一轉念,就想到了至今仍在北魏的趙雲:「可丞相……北魏還沒展開行動,趙雲將軍也還沒把司馬懿手上有什麼棋給探出來……」
5E ^:Kr-I   擔心北魏聲東擊西,也是諸葛亮派趙雲到北魏的原因。
  「機不可失,北魏出兵在即,不出三日,子龍定會有消息傳來,我軍先行出發,即便到時情況有變,還有轉圜餘地。」
  馬良也知道,這一趟,諸葛亮不只想奪回巫峽關,更要拿下交州,時間,是一刻都拖延不得。
  「屬下明白。」  
  「這一次,得辛苦季常了。巫峽關守將是西涼錦馬超,勝之不易,為求穩妥,我只能留下黃忠父子與你調配,可黃敘……」
  
  敗給黎聰,一向是黃敘的心病,麒麟子天生武脈,黃敘更時常以武藝自豪,可上一回,他不但敗,還是敗在馬鐵手上,從那天以後,黃敘就失了蹤影。

  幸好,黃敘失蹤不久,南華就派人送來了口信,說黃敘在他那�學劍,學成之日,便是歸鄉之時。

  「如果北魏沒有動靜,趙將軍帶回消息後,蜀中便有黃忠、趙雲兩位將軍,季常調配已是足夠,丞相不必擔心。至於黃敘少將軍……他還年輕,來日方長,他會明白的。」

  以黃敘的資質,學成劍技指日可待,但馬良清楚,武人廝殺,並非兵器好功夫高,就一定能勝。
  黃敘從小到大,學武路上總是順遂,很多道理,沒有經歷過,是無法明白的。 3W*


  「既然季常有把握,那麼蜀中萬事,就拜託季常了!」
  吳都,建業。  
  今天的大都督府,顯得格外熱鬧,每半個時辰探馬就送來好幾次消息,府外大喊通報的侍衛,已經換過兩批。明眼人都看的出來,平靜了半年的東吳,要打仗了。
  「還沒找到文達下落?」
  面對陸遜的焦急詢問,剛抵達都督府的馬休神情落寞,搖了搖頭。
  屋漏偏逢連夜雨,胖子墜江之後,隔沒幾日,北方壽春與西邊荊州便同時告急,陸遜正苦惱著該如何面對兩路來襲大軍,東吳境內接踵而來的質疑,已經要把都督府大門給踏破。  
  以甘寧為首,在東吳佔有重要地位的將領們,或親自前來,或派人詢問,問的,都是同樣問題。
  「為什麼殺胖子?」
  而以四大世家為主,甚至包含了孫家上下,或是明講,或是暗示,他們提的,都是同樣要求。  
  「為什麼還不處置解煩軍?」
  為什麼殺胖子?
  因為當時陸遜握有人證,能證明姜維非但沒死,而且老早以前就是胖子的手下,既然如此,殺孫權,胖子脫不了關係,所以,陸遜要殺胖子。
  為什麼不處置解煩軍?
    因為陸遜發現,他錯的離譜─很有可能,由始至終就是一場誤會,胖子與刺殺孫權的事壓根就無瓜葛,所以,陸遜不能處置解煩軍。
  但這一切,陸遜有苦難言。  

  難道他要告訴甘寧、去信給馬超、派人跟呂蒙和太史慈說,他殺錯了人?  

  難道他要當著孫家上下的面,告訴他們,殺孫權的,可能是孫家媳婦大喬的妹妹?

  進也難,退也難。  
  外頭盛傳胖子是因為刺殺孫權才被處決的,甘寧幾個,要陸遜提出證據。  

  他該怎麼證明?
  外頭又說解煩軍遲遲沒被處置,是因為他們清白,四大世家,要陸遜講個清楚,又該怎麼說明?
  一步錯,滿盤輸。
  如果陸遜夠狠毒,錯了一步,他可以繼續錯下去,可以什麼都不顧,直接把解煩軍給撤了,把馬休、馬鐵的口給封上。

  但陸遜謹守的君臣綱常,讓他沒這麼做。
  就算胖子對東吳有大功,殺了孫權,就是死罪。相反的,對於無罪之人,陸遜做不出栽贓嫁禍,殺人滅口的事。
  讀完國士墓�萬卷藏書,陸遜得到的是智慧,而不是一顆冰冷的心。
  「周泰說,他把胖子丟進長江前就確認過,胖子已然氣絕,即便找到也是死屍一條,我們得趕緊再想辦法,先安內,再攘外。」  
  龐統臉上儘是陰霾。人死不能複生,陸遜現在要找胖子已經太晚,就算找到,也沒法解決這一切。
  陸遜這麼做,是在逃避,是不敢面對這一切,他希冀找著了胖子,就能把問題都解決了,但前提是,胖子仍舊活著。
    見陸遜猶自恍神,久久不發一語,龐統只得與馬休說道:「派人去安撫解煩軍了?」
  「先生多慮了,胖爺失蹤在解煩軍也不是第一次,胖爺曾跟大夥交代,解煩軍是東吳的軍隊,不是他的軍隊,有朝一日,他就是不做這個頭,解煩軍仍舊是解煩軍,都督怎麼說,解煩軍就怎麼做,如今的解煩軍是一切正常,並無異樣。」
  馬休這話,是要告訴陸遜,他不只誤會了胖子,也誤會瞭解煩軍。
  不管這話是不是事實,馬休現在說出來,都讓陸遜感到格外愧疚。
    陸遜頭一低,便跟馬休說道:「仲起,我對不住文達,對不住解煩軍弟兄,這一切,都是我判斷錯誤,我……我這就寫封罪己詔,還解煩軍跟文達一個清白,然後請聖上降罪……我,已沒資格做這個都督!」
  「不行……」龐統這句反駁說的有些無力。
  這次,的確是陸遜的過失。但陸遜會如此倉卒的作下決定,其中原因,龐統是懂的。
  胖子在東吳的人脈太廣,如果孫權真是胖子殺的,陸遜要提胖子問罪的那天,只怕東吳就要大亂,這件事,只能先斬後奏。
  但陸遜壓根就沒想過,先斬後奏,要是斬錯了,怎麼辦?

  龐統轉頭看向馬休,整個東吳最清楚這事的,除了龐統就是馬休,東吳現在的景況,少了陸遜是萬萬不能。

  馬休眼�情緒錯綜複雜,看到龐統眼中的懇求,他終是歎了口氣,點頭道:「都督,東吳現在不能沒有你,你還是先留下吧。」
  「留下?留下來,又能做什麼?」  
  陸遜今年還不及弱冠,也許旁人眼�,他已經能夠獨當一面,但事實上,未滿二十歲的他,不論多麼早熟,性格�仍舊有孩子的一面。
  龐統沒有回答,這問題盤根錯節,他想解,也不知從何解起。

  解鈴,還須系鈴人。
  「都督不必擔心,仲起不才,卻有個辦法,能解當下之急。」
  馬休從懷�,拿出了一卷黃綢,綢上密密麻麻寫滿了黑字。
  那是胖子的心血,是胖子設下的局。局�面,不只囊括了東吳,還囊括了北魏與西蜀,馬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只有一種感覺,他很慶倖,馬鐵選擇了黎聰!  

  單家村的人,都姓單。

  鄉下人家,總希望兒子女兒成龍成鳳,所以滿村的人,不是叫單龍、單虎,就是單如意、單吉祥,龍虎並濟,如意吉祥,簡單的很。
  「請問……單福先生,在家嗎?」
  問話的漢子明顯不是村�人,單家村的人,沒人有錢擺這麼大的排場,只是來找人,後頭不但跟著七八個漢子,還帶了幾箱的禮物。
  應門童子表現的落落大方,那大漢聽童子這麼一說,咧開大嘴,笑道:「不巧,先生出去了,您請留個姓名,等先生回來了,我會告訴他的。」
  「豈敢豈敢,小少爺別把這事放心上,等先生回來了,我定會再過來一趟。來人!」
  大漢一喊,身後人抬著禮箱就要往門�送去,那童子臉上眉頭才皺,大漢立刻低聲下氣,與他說道:「小少爺別介意,這點小小心意,是給夫人補身子的,與先生絕不相干,先生收了禮,不想見客也不要緊。」  

  顯然,大漢很清楚,他想見的人就在屋�,哪都沒去。  
  「先生的事我不清楚,不過你既然有心,我就代夫人謝過了。」一開門,童子讓人把禮物都在內院放下後,也沒再多寒暄,跟大漢一拱手,就把門合了上。
  門外,大漢帶著眾人離開,卻沒有走出單家村,而是到了村�一座大宅,這�是大漢臨時買下的田產,暫時安身。

  「胖爺!算上這次,已經是第十次了,這人這麼麻煩,不如我把他請來吧?」
    那「請」字咬的特別用力,個中奧妙,不難體會。
  「嫌煩?那你回去,你三哥那可忙的很。」
  胖子知道,如果三顧茅廬就能請到個賢人,他身邊應該已經有了三又三分之一位的賢人。

  但事實上,穿越時空,並沒有把胖子的魅力加到九十九,他就是虎軀一震,也只能震出幾滴肥油,引來幾隻蒼蠅。
  聽到胖子冷言冷語,馬鐵一臉驚恐,揪著身邊解煩虎衛就叫:「是誰說煩的?是你?還是你?」
  「哈哈!許久不見,小弟還是這般胡鬧,給統領添麻煩了。」
  大宅�,走出了馬鐵的親大哥,馬超。
  兄弟久別重逢,總有許多話要說,只是馬超知道現在不是時候,他大手拍上馬鐵肩頭,笑道:「聽說你在統領手下學了不少,連龐德都給你打贏了?改日,大哥再跟你比一場!」
  馬超一番誇獎說的馬鐵撓頭抓耳,他身後胖子看這傢伙嘴上仍沒半點長進,不禁搖頭:「機伶點!讓人去準備酒菜!」  I
  看著馬鐵連忙離開,馬超與胖子拱手見過禮,兩人便往內廳走去。
  廳內大桌上,胖子剛坐下才想問話,馬超卻先開口:「統領這次硬撼周泰天劍,又藉長江天險遁逃,置之死地而後生,已是化被動為主動,這步棋下的,不可謂不高啊!」

  「馬大哥,你還是叫胖子吧!這次純粹是狗急跳牆,胖子也沒想到會有這種結果,你就別太捧我了,這事不過一時運氣罷了。」
  「運氣?哈哈!馬休幾個雖然沒跟我說,但是單憑運氣,要以假死瞞過周泰,又要從長江�脫險,胖子,過謙就是虛偽了。」
  「嘿!馬大哥目光如炬,胖子可什麼都瞞不過你呀!」胖子笑笑。
  做了多少事,有多少能耐,內行人都看的出來,不必拿出來說嘴。
  韜光晦跡,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馬鐵自門外提了壺酒,才踏進內廳,聽見兩人談話,趕忙在桌前放下酒壇,像是怕馬超不知道一樣,興奮說著:「大哥!你別看胖爺說的輕鬆,這次胖爺可是連我都給算計……」
  話沒說完,馬鐵突然想到胖子就在他身邊,話說到這,突然有些接不下去。  胖子逕自取碗倒酒,邊倒邊說:「說啊?怎麼不說了?你不是要說,爺連你都一起算計進去了?怎麼不說?」

  馬鐵額上冷汗直流,慌忙擺手:「這事是我自己多嘴多舌,不幹爺的事,不幹爺的事。」

  馬超知道胖子跟馬鐵鬧著玩,幫忙把話扯了開:「你們倆說的,是黃柄吧!」

  一聽這話,馬鐵連忙點頭。
  「對!就是他小子!真沒想到他竟然是陸遜派來的探子,當時我沒留心,把他當成了自己兄弟,姜維的事我都跟他說了。後來聽三哥說,黃柄把姜維的事一五一十的都寫了封信,送給了陸遜,我那時可是嚇的……」
  馬超臉上一扯,笑道:「你是自作自受!你要是不多嘴,黃柄怎麼會知道?不過,黃柄是陸遜派來打聽消息的,這點,胖子你是早知道了?」
  一口把酒喝盡,胖子點頭:「周都督還在世的時候就跟胖子說了。其實我沒跟馬鐵提,就是想他說漏嘴。這小子不會演戲,不跟他說,是希望他在黃柄跟前,表現的自然點。」
  胖子第一次跟馬鐵提起黃柄這個人時,曾經說過,黃蓋當時為求取信曹操,犧牲了全家上下,黃柄對此耿耿於懷。  
  都是假的。  

  黃家對東吳的忠義之心,可昭日月,黃柄表現出來的,只是要迷惑他人目光。

  周瑜跟胖子說過,黃柄,是塊魚餌,只要放出這塊餌,留下這個洞,不管日後是誰,如果想借著挑撥離間,分化東吳,頭一個想利用的,就是黃柄。
  周瑜當時跟胖子笑說,這一招,是他留給諸葛亮的反間計。

  沒想到,這好處卻留給了胖子。

  想到這�,胖子不禁失笑:「不過這次卻是難為小喬夫人幫胖子背黑鍋了,幸好陸遜有過一次經驗,可不敢再輕易指著誰的鼻子叫有罪了。」  
  馬休給出去的證據,或許能證實胖子的清白,卻還不夠證實小喬的罪名。
  這些事,馬超只知道些端倪,聽胖子提起,止不住心中好奇,問道:「胖子,利用胭脂樓的事作掩護其實已經足夠,你又何苦瞞著眾人演這出詐死戲碼?」

  「哈哈!胖子還記得,頭一次見到諸葛亮的時候,他說了句『若欲欺敵,須先欺己』,這話胖子可沒忘……試想,陸遜為人精明,今天馬休把胭脂樓拿來作擋箭牌,或許能得他一時信任,可難保日子久了,解煩軍露出點破綻,他又要派個誰誰誰來給爺添亂。

  「胖子這一死,馬休趁機跟陸遜表忠心,解煩軍趁勢證明自個兒是東吳的鐵桿部隊,絕無二心,以後就算再出什麼紕漏,陸遜還不第一個跳出來幫解煩軍說話?」  c"g
  馬超想的,也只到這一層,他語帶狐疑:「只有這樣?」
  「哈哈!馬大哥自己人,胖子也不瞞你,這次姜維在北魏好不容易打下的基礎被司馬懿連根拔起,胖子這人記性不好,但是有仇要報,這道理還是記得的。可是,論狡猾,司馬懿只差一步就能修成正果,得道升天,等閒計策要他上勾,很難……」   「所以你詐死之前,就已經算好北魏跟西蜀會趁機來攻?」  

  馬超越咀嚼,越覺得胖子的計策不只如此,沒想到那肥肚子下,會藏有如此深沉心機。
  「胖子也是給逼急了,才擠出這點辦法,我大哥甘甯至今都還被蒙在鼓�,我還不知道怎麼跟他解釋呢。」
  瞇著眼,馬超越聽越覺得胖子這人不簡單。這計畫思慮縝密,前後相扣,絕不是臨機應變,狗急跳牆能使出的手段……
  也就是說,到現在,胖子都還在玩心眼!
  「胖子!你連我都想算計啊?你瞞著甘寧,就因為他是你大哥,你一死,他的反應最能直接表示真假……你是怕他表情不夠逼真,少滴了幾滴眼淚,才不跟他說的吧?」
  被馬超一語揭破,胖子啞口無言,只得傻笑,這模樣等同默認。
  「現在你拿這話出來說,是想我幫你去跟甘寧解釋?你呀你,誰你都敢算計啊你!」
  雖然是責備的話,卻不是用責備的語氣。馬超今天會來,除了是要來跟胖子討論與蜀軍對抗的策略,還是要來確定一件事。
  現在,馬超已經確認無疑。
  「要我幫你這個忙,也不是不行……不過,我這有件事,要你點頭允准。」
  胖子臉上微笑,他知道馬超要談的是什麼,胖子會讓馬超知道這麼多,就是為了這條件。
  「馬大哥請講,胖子洗耳恭聽。」  
  「巫峽關退敵後,我會宣佈,馬家家主位置,就由馬休來坐。」
  馬超清楚,胖子的心比任何人都要更狠、更毒,卻也更照顧手下。在這事�,他沒有放棄姜維,沒有拖累馬休,在在表示,馬鐵當初做的決定,沒錯!
  馬家是新興勢力,比不上四大世家根基深厚,陸遜雖然是個公正君子,但他不偏袒,表示馬家已輸了一截,馬超這番話,是把所有籌碼,都押到了胖子身上。
  「好,咱們一言為定,胖子絕不負馬大哥所托!」

第七章 老子英雄兒好漢

  月明,星稀。
  北魏汝南與東吳壽春的官道上,大批曹軍正策著馬,奔馳向前。
  隊伍拉的很長很長,最前頭的是北魏騎兵,他們每次抽鞭,就會與中軍步兵們拉開幾尺,兩條腿,終究是跑不贏四條腿。
  「呼……呼……大人,中軍張遼將軍有令,謹防有詐,切忌深追,將軍要大人立刻佇馬,準備紮營歇息。
  大軍行動,最重要的便是消息靈通,這一切要順利,都得靠傳令兵,但此刻,曹軍的傳令兵卻沒有騎馬─或者說,沒有馬騎,只能靠著兩條腿,跑的氣喘吁吁。
  黑鬃馬上,郝昭一臉倨傲:「還歇?再歇下去,吳軍都不知道要逃哪去了!你去告訴張遼,他追不上,就別追了!我自己帶人去搶壽春!」

  他當然知道張遼為什麼追不上。馬,所有的馬,都在郝昭手上,就連傳令兵要傳達命令都得靠腿來跑,中軍除了幾位大將外,無人有馬。
  郝昭這麼做,就是要擺脫張遼,他要獨自拿下壽春,獨吞南征東吳的第一功。
     「大人!張遼將軍說,登壇拜將時,大帥曾有交代,事緩則圓,我們只是前鋒,目的是要清除路上障礙,紮好營地,等到大帥領大軍前來會合,再行進攻……」  
  話說到一半,傳令兵看到郝昭惡狠狠的眼神,趕忙把下半句話給吞了回去。
  郝昭冷哼一聲,盯著傳令喝道:「你敢拿大帥來壓我?」
  十天前,東吳傳來消息,陸遜把解煩軍幾位統領、軍師都給撤了。

  這一撤,讓解煩軍上下動盪,就連呂蒙、太史慈等大將,都因此譁然,也讓四大世家起了念頭,就連孫家一些不安分的,都開始有了動作。
    這一撤,讓郝昭看准了機會,跟司馬懿在南征東吳的大軍�,討了個位置。

  「大人別誤會,小的只是照張遼將軍的吩咐辦事,對您絕沒有半點不敬!」 ­  
  司馬懿受曹丕封為北魏大將軍後,總攬北魏軍權,不僅地位無人能及,若這次出征凱旋歸來,可以想見司馬家往後的風光日子還久的很,郝昭是司馬懿欽點的前鋒大將,不能得罪的。
      郝昭不再理會傳令,轉頭就對著身邊副將說道:「來人!交代下去,準備紮營!」
  見郝昭終於妥協,傳令兵松了口氣,行過軍禮後,便往中軍方向匆匆離去。/ ]
  雖說是準備紮營,但騎兵們只帶了兵器跟些許糧草,營帳等輜重物品都著落後勤身上,聽郝昭說準備紮營,多數將領的工作,都是分派下頭百夫長到附近巡邏,一方面戒備敵軍,一方面尋找水源。
  郝昭歎了口氣,對著身邊一員文官說道:「今天又只前進了這點距離……」
  那文官,正是司馬懿的大兒子司馬師。與對待司馬昭的態度一樣,郝昭對於司馬懿的兒子都表露出幾分高傲,說話時,除了稱呼,不會再加上什麼敬語。
  「伯道覺得速度太慢?」
  相反的,對於郝昭,司馬師是極力拉攏,想爭奪家主之位,多一個助力,總比多一分阻力來的好。
  「汝南跟壽春之間,八百里距離說長不長,信鴿半天就能來回,快馬最多花上一天,就是大軍行進,五天時間,也該夠了。」
  也許是感受到司馬師的善意,郝昭沒有正面質疑,話�難得婉轉。
  司馬師本來和顏悅色的神情,聽到郝昭的暗示後,突然多了幾分惆悵。他歎了口氣:「伯道有所不知,我爹……大帥有令,須等大軍集結才能進攻,我們前鋒軍就是先到了壽春,也是不得攻城的。」
    「這是何故?如今東吳軍心不穩,我軍又早有準備,天時地利都已備妥,加上這次隨軍出征的有精兵十萬,將領過百,就是只算我跟張將軍的前鋒也有三萬多人,只要……」   「只要覷準時機,揚州壽春便是囊中之物?」司馬師接過了話,看著郝昭露出那副「大人你知道啊」的表情,笑道:「我父帥這麼做,其實我也有不明白處,當日我拿這個問題問過父帥,你猜,父帥怎麼回答?」
  郝昭凝思細想,半晌後,卻只能搖頭。
  「父帥要我們等,其實是要等一群人,給我們預留後路。」
  未算勝,先算敗,司馬懿能走到今天,與「謹慎」二字實脫不了關係。
  「後路?大帥準備了援軍?」
    十萬精兵還拿不下東吳一座城池?司馬懿未免太過小心了。
  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司馬師張嘴吐出了幾個字:「鮮卑大軍。」%
  「鮮卑!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大帥怎麼……」   
  看著郝昭氣急敗壞,司馬師淡淡一笑,連忙擺手阻著郝昭:「伯道,別誤會,找鮮卑人來當援軍是引狼入室,父帥自然明白,我說的後路,不是找援軍。
  「自上回鮮卑大王軻比能兵敗玉門關後,聲威大跌,鮮卑族就此一分為二,其中東鮮卑仍受軻比能指揮,西鮮卑則是擁慕容複為大王。最近,西鮮卑慕容家族,頻頻派人來朝,希望能投奔大魏,做我大魏子民。」
  郝昭愣道:「大人意思,如果這次壽春沒拿下來,大帥就準備招降鮮卑,將功抵罪?」
  在哪跌倒就在哪爬起來,是郝昭的性格,司馬懿這麼做,簡直是長他人志氣─更何況,仗都還沒打呢!
  「錯了,不是招降,是誘騙。如果壽春一戰真敗了,父帥會引鮮卑人入關,然後派大軍回頭擊殺,藉口壽春敗戰,是因為邊關告急,兩邊難以顧全,所以才會敗。」
  這的確是條後路,但以一個武人的身分來看,打不贏東吳的強兵悍將,就殺鮮卑的老弱婦孺抵債,這條路,郝昭怎麼都不想走。
  「是不是覺得這計畫有些陰毒,不擇手段,甚至,看不起我們大魏的軍隊?」
  點點頭,郝昭沒說他同意的是哪一點,畢竟這是司馬懿的計畫。
  「這計畫,不是我父帥提出來的。」司馬師臉上含笑,他跟郝昭說了這麼多,最重要的,就是接下來的一句:「提這計畫的,是我二弟司馬昭,他說,他在汝南看伯道帶過兵……」
  想挑撥離間,點到為止是最好的方法,說的太多,反而容易露出馬腳。  
  司馬師的言下之意,給曹軍安排後路,是看准了此戰由郝昭率隊,必敗無疑?
  郝昭臉上一陣鐵青……
   月色下,狹長蜀道上頭,密密麻麻連成一線的,不是蜀軍士兵,而是木頭打造的單輪車,是黃月英從祈山童子的製作�得到的靈感。
  不需要人來推,單輪車借著上頭所刻陣法催生出來的動力前進,就像活物一樣,運載著蜀軍糧草兵械,朝著巫峽關緩緩前進。
  「這就是丞相說的木牛流馬?」
  山頭上,趙雲陪著諸葛亮俯視著底下蜀道動靜。一台台的單輪車頭,刻的不是牛頭就是馬面,遠遠看去,隱約就像成群的牛只跟馬匹。

  「月英的本命織女對機關器械格外上手,木牛流馬不需費人力推動,往來蜀道,無疑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
  蜀道難行,若是兵械糧草用人力搬運,每走一次,都得承擔損失士兵的風險,諸葛亮常為此苦惱,不是因為不忍心,而是因為人死在不該死的地方,很是浪費。

     「難怪丞相會讓部隊輕裝上路,只要這玩意不出問題,蜀中的糧草器械,就能源源不絕的運到前線了。」
  趙雲從北魏打探消息回來後,本該待在成都協助馬良,鎮守蜀中,只是他藉口有消息要跟諸葛亮稟告,仍是到了戰地前線。+   l
  趙雲什麼打算,諸葛亮清楚的很,雖然是兩個孩子的爹,趙雲也不過三十好幾,有冤申冤,有仇報仇,這人成天想的,就是打下巫峽關,給兩個兒子吐吐怨氣。
  也許是木牛流馬的出現,解了諸葛亮一樁心事,他難得沒板著臉,而是臉色和緩的問道:「子龍,你說司馬懿手上並無伏兵?」

  「是!北魏雖然家業豐厚,根基厚實,但這次出兵壽春,司馬懿調了十萬精兵,各地郡縣已是捉襟見肘,要再想調兵,就得下詔去征,徵兵曠日費時,司馬懿現在才做,怕已是晚了。」
  赤壁大戰,曹操百萬大軍魂斷長江,從那以後,北魏的兵馬,就沒有以前那般充足無虞。
  「看來,司馬懿打下壽春前,我們都不必擔心了。」   
  「丞相說的是。」
  司馬懿如果無心進犯西蜀,成都有馬良、黃忠便已足夠,趙雲親自來,就是想諸葛亮將他留下,參與巫峽關戰事。
­   「不過……我記得白耳兵曾送來消息,司馬懿二子司馬昭曾到過北疆,與鮮卑人接觸……」
  諸葛亮欲言又止,急的趙雲直說:「丞相,司馬昭雖然到過北疆與鮮卑人接觸,可他碰頭的是西鮮卑慕容氏的族人。西鮮卑不過五萬人口,能上場打仗的不到五千,司馬懿拿鮮卑人來當伏兵,未免太過單薄!而且,屬下若猜的沒錯,司馬懿恐怕不是拿鮮卑人當伏兵……」   

  能作白耳兵的大頭目,趙雲顯然有點腦袋。只是諸葛亮把話聽完後,不再言語,讓趙雲心中七上八下,好不容易終於等到諸葛亮開口,結果,卻不是他想聽的。
  「辛苦子龍跑這趟,亮知道情況了。」   

  就這樣?趙雲想開口,卻又不知怎麼開口,見諸葛亮準備動身離開,趕忙說道:「丞相,子龍有一事相求。」
  「說吧。」

  「這次進攻巫峽關,子龍想留下幫忙。」   
  「不行。」看著趙雲臉上掩不住的失望,諸葛亮只是淡淡一笑:「子龍若是留下幫忙,我派誰去打交州?」­      
  「那小子就是黃柄?」
  郝昭掀起帳簾一角,兩眼直盯著帳外之人。
  大帳內,司馬師抿了口茶,給黃柄下了個評論:「他隻身前來,功夫怎麼樣不清楚,不過論膽識,可與當年他爹黃蓋一比。」
  當年黃蓋詐降,靠著一艘火船,就將曹操天下一統的美夢打個破碎。    事情發生至今還不滿兩年,他兒子黃柄又要故技重施?
  「也是來投誠的?」
  看著黃柄,郝昭腦袋�翻過幾個念頭。自從前晚知道司馬昭對他的輕視後,郝昭就一直想著一件事。
  給司馬昭一點顏色瞧瞧!
    而最好的辦法,莫過於攻下壽春,搶得征吳第一功。
  「解煩軍樹倒猢猻散,黃柄以此為藉口,不算太差。」
  郝昭臉上的細微變化,沒逃過司馬師雙眼,對此,司馬師相當滿意。
  只要他二弟司馬昭的敵人,就是他的朋友,他要在司馬懿心�占得一席之地,就得靠他這位朋友,幫他打下一塊血染的功名。
    「比起他老子,的確是稱頭多了。」郝昭沉吟半晌,終於狠下了心,問道:「大人怎麼打算?」
  「機會難得,黃柄說,今天入夜以後,他會帶人前來投靠,聽說,都是解煩軍�的強兵悍將。」
  「強兵悍將?恐怕不是來投靠,是來殺人的吧!」郝昭陰著聲,這種伎倆,他在虎豹騎當都尉時就看多了。
       「東吳如今風雨飄搖,虎豹騎從建業朝堂傳回消息,四大世家與陸遜已經撕破臉,要從陸遜手中將解煩軍搶來,與黎聰交好的武將文臣們又對陸遜心懷不滿,對他的旨令陽奉陰違,現在看來,的確如此!」司馬師陰惻惻的笑著,續道:「連詐降這般伎倆都得搬出來用,東吳能人再多,將帥不和,都是無用!」
  「大人的意思?」
  東吳亂象紛呈,連北魏大軍兵臨城下都毫無動靜,只怕得失去幾座城池,建業城�的高官們才會起點反應。

  這些,郝昭都知道,他想聽的,是司馬師的決定。
  「將計就計,郝昭將軍以為,多少人才能打贏這仗?」
  「萬名精騎,足矣。」
  司馬懿大軍未到,但光是前鋒軍隊就有三萬多人,郝昭只提萬人,就是要刻意忽略前鋒軍的指揮──張遼。
  與司馬師想的,是一般無二。

  「好!虎豹騎探得消息,壽春城�不過萬余人馬,黃柄詐降,約我們城外相會,我們就假冒黃柄名號,直奔壽春,只要奪下城池,管他有什麼陰謀詭計!」
  「從前從前有門很厲害的功夫,叫做『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聽過嗎?」
  樹林�,一夥人正看著曹軍的前鋒馬隊,人噤聲,馬銜枚,像做賊一樣,靜悄悄的離了營。
  「沒聽過,這是什麼功夫?」高瘦漢子顯然對功夫相當感興趣,扭頭問著身後大漢。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的功夫。」那大漢臉上淫笑一起,嘿道:「人家想偷我的雞,我就要摘他的桃!」

  大營�,張遼眉頭深鎖。
  半個時辰前,巡邏士兵來報,郝昭竟率領著萬餘騎兵,擅自離開了大營。
  夜半離營,只有兩種可能,郝昭投降了東吳,或者,郝昭帶兵去進攻東吳!
  大手一拍,張遼氣得拍碎了桌上石硯:「真是混帳!這兩人,貪功貪過頭了!」
  這次大軍伐吳,雖有精兵十萬,大將數十,但前鋒軍�,只有他與郝昭兩人稱得上帶兵將領。司馬懿發兵前交代,前鋒任務不是攻城掠地,只要步步進逼,等待東吳自亂陣腳,大軍來到時,就是一舉奪城日。
  現在郝昭擅自出兵,張遼就算擔心他出事,也不知要派誰去追。若說放棄營地,大軍追趕,兩萬步兵在夜�行軍,黑燈瞎火的,等於是把人往死路上送。
  帳外忽然傳來聲響:「將軍,屬下牛金!」
  聽偏將牛金話�帶著焦急,張遼趕忙出帳:「怎麼了?」
「將軍!不好了,郝昭將軍遭人埋伏,人馬損失過半,不少士兵回營求援,希望將軍趕緊發兵,去救郝昭與司馬師兩位將軍!」?
  張遼臉色刷地慘白,手一握上七殺槍,才想叫人備馬,腦子卻是一閃,沉聲喝道:「慢著!回營求援的士兵在哪?」
  張遼還記得,他守合淝那次,不是輸在出兵救援,而是因為誤信了吳軍假扮的虎豹騎,打開了城門,引狼入了室。
  「在……」
  逃兵一回大營,重傷的送到後營,輕傷的在前營待命,牛金一時也不知怎麼回答。見牛金支支吾吾,張遼心中一急,不禁吼道:「快說!在哪?」
  「張遼,你生的什麼眼力?人,不就在你眼前嗎!」
  轟的一聲,沖天火光燒起的地方,是曹軍的糧草輜重。
  「胖子!你沒死!」張遼突然從腳底冷到了頭頂。
  胖子沒死,東吳就不可能亂,可如今東吳內亂的消息卻滿城流竄,這種情況,只有一種解釋……
  圈套!
  「話家常就不必了,解決了你,胖子還得準備準備,回頭招待郝昭跟司馬師這兩個蠢材!」
  只是幾句話時間,火焰已經開始蔓延開來。張遼握緊了七殺槍,單打獨鬥,他沒把握能穩勝胖子:「牛金,你趕緊帶人滅火,同時傳令下去,襲營吳軍人數不多,讓千夫長們組織士兵,帶隊反擊!」
  「屬下遵命!」
  見牛金匆匆離去,胖子仍是好整以暇,全無半點緊張。
  混進來殺人的,是解煩虎衛,暗地�放火的,則是法師陣。,
  依照虎衛的身手,有于禁帶隊,曹營大門被搶下不過是時間早晚,按照法師火球的威力,有黃柄率武燕們守著,燒光曹營�外則是眨眼之間。
  搶下大門,張任以無鋒戰陣藏好的那五千騎兵,足夠把曹軍活活輾死  
  如今,胖子唯一要做的,就是打贏張遼。
  至於郝昭與司馬師,等他們到了壽春城下,發現騙不開大門,又沒有攻城器械,那一萬騎兵再狂,也不能把馬迭起來當梯踩!
  然後,他們會發現,回頭只剩下一條死路…… Ads by Yahoo!群豐資訊20年服務經驗www.emis.com.twPOS系統開發、收銀機設備銷售維護。專業收銀與進銷存軟體廠商,提供一流服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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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接天第七劍

  「你還想打?」
  當胖子還是個虎衛時,已經打的張遼滿地找牙,現在胖子是個龍將了,張遼還不被打的回去叫娘?  
  披頭散髮,滿身是傷,張遼環顧四周,心底清楚,這次他不但敗了,還敗的一塌糊塗。
  他知道胖子本命獸具有模仿能力,所以出手對敵,完全不用本命控偶師的能力。靠的,都是手上的七殺槍與圓月刀,他只希望拖到牛金把吳軍趕出營門的那一刻,然後他能用人海戰術把胖子淹死。
  可惜,人算不如胖子算。:Mr  M
  牛金不但拿不下法師陣,抓不住虎衛營,連他自己都被馬鐵一刀送去見了閻王。
  曹軍大營裡,如今是滿營火光,法師們的火球、火牆,不僅拿來攻城有效,對野陣地那些牛皮帳棚更是見一頂燒一頂,速度之快,只怕沒有一場傾盆大雨,火勢是收不住的。
  法師陣前是一個又一個的盾陣,三百武燕死命頂著曹軍反撲,擋在最前頭的,是渾身浴血的黃柄。
  黃炳,胖子不得不用。如果胖子一回解煩軍就把黃柄撤了,那豈不是告訴陸遜,胖子是作賊心虛?
  對黃柄來說,卻沒想到胖子敢再用他,事實已經證明胖子的清白,這麼一來,黃柄告密的行為就變成了出賣,這樣的人胖子還敢用,黃柄只得殺的更猛,拼的更強,好彌補他心裡愧疚。
  幾個曹軍千夫長好不容易組織起來隊伍,一排排士兵列好隊伍,手持長槍,踏步向前,可等著他們的,卻是如陷阱般的深淵流沙。
  軍陣的力量,是靠人數累積起來的,但人聚集的越多,陷進流沙的就越多,不得已,千夫長們只能把隊伍打散。
  可是打散的士兵,怎麼衝得過解煩武燕的盾陣,和黃柄飛索的討命?
  營裡,曹軍一籌莫展,營門,曹兵抱頭鼠竄。
  縱使有銅牆鐵壁的守護,營門也抵不過虎衛們形同利劍的穿鑿。
  曹軍紮營的確紮實,不僅周圍的深溝拒馬擺放得宜,就是大營營門,沒有攻城器械,恐怕也難以拿下。
  幸好,不必沖車,不用撞木,虎衛們使勁一推,營門已經大開。
  五千騎兵的叩地聲響,就是在大營裡血戰的張遼都聽的一清二楚,他臉色頓時鐵青,東吳不只是要殺人放火,還要趕盡殺絕了。
  救一個,是一個!張遼瞬間做出了決定,他放聲大吼:「撤!」

  至於他,則要留下來,血戰到底!
  「撤?你想撤就撤?不問問老子,你以為走的了?」
  話飄到張遼耳邊時,胖子腳下瞬步已經踏到了張遼身前。面對區區龍將,就算武伶玉姑奶奶在閨房裡睡覺,青龍刀老祖宗在背上歇息,胖子靠著一身淫蕩內力跟嬌滴滴的文伶玉,都能把張遼給打趴下了。
  腰刀迴旋,虎魄刀法如驚虹掣電,急嘯而去。地面上沒被烈焰燒著的枯葉,被一抹刀光攪個粉粹。
  「虎躍中原!」
  這一刀,是虎魄刀法的第一刀,也是胖子最常用的一刀。但今天用出來,沒有了往日的奇詭變化,繁複虛招,與周泰一戰後,胖子不只學會了接天七劍,他的刀,也經歷了千錘百煉。^
  胖子悟通了一個道理,學刀兩年多,就算他天資聰穎,骨骼精奇,是準備要來拯救地球的,比起這些成天在刀口舔血的怪物,他那些自以為有用的變化和繁複的虛招,都是在浪費力氣。
  不如,一刀分個高下!
  「噹噹噹噹!」
  虎魄刀一共九刀,胖子也因此踏了九步,戰場上,張遼一退再退,胖子內力之強,實是張遼生平少見,他心頭不禁凜然。  從半年前水淹樊城開始,每次見面,胖子就像變了個人似的,功夫越來越高……若長久下去,只怕日後有不少大魏將領都要死在胖子手上!
  張遼眼光寒光閃過,已經做出了決定:「來人!鳴金退兵!親衛隊留下斷後!」
  「嗚!」
  衝鋒的號角聲大響,退兵金鑼還沒敲起,張任率領的騎兵隊已經侵門踏戶,衝進了曹軍大營。
  胖子咧嘴大笑,搖頭道:「胖子說過,這裡不是你說了算,想走,得先問過我!」'
  又是一刀,張遼連忙舉槍來擋,但勉強接下後,卻是臉色漲紅,明顯受了內傷。
  胖子臉上笑意更濃,他已踏入龍將境界,舉手投足都能引動天地之力化為體內氣勁,張遼若不小心對待,怕是下一刀,就能要他性命。
  只是,狗急了也會跳牆,胖子以前本領不濟,死到臨頭都還知道拚命,更何況,是排名在五子良將之首的張遼?
  張遼大手一揮,他手上的圓月刀與七殺槍竟化出了一頭狼型跟一道人影,胖子還沒反應,耳邊文伶玉已經喊道:「主子,是七殺跟貪狼!」
  張遼用的招式,跟當初黃忠將藏鋒刀化為冰霜,甘寧把橫江鐵鎖熔作江水明顯相同,這件事,胖子一直都沒機會問甘寧。
  「伶玉妹妹,這到底是什麼玩意?」'
  「主子,這似乎是門功法,能讓魂兵上頭的本命獸現形,協同作戰……奴才不清楚!」
  「那你說的七殺跟貪狼……」
  「七殺不修善果,破軍殺人放火,貪狼迷酒戀花,殺破狼三星齊會,胖子!這次有你好受了。」
  出聲搶話的是武伶玉,這妮子會冒出頭,表示張遼的變化絕不能小覷。胖子眉頭一皺:「老子就不信這會工夫,他一個佃農就能翻身做地主!」
  只是,由不得胖子不信,他身後青龍老祖宗,已經開始蠢蠢欲動。
  胖子還想嘴硬,識海裡,武伶玉揚手一指,指著張遼立刻說道:「胖子!別說姑奶奶沒提醒你,張遼兩件趁手兵器,七殺槍化身七殺星君,圓月刀化為貪狼原型,加上張遼本命控偶師就是破軍下凡,殺破狼三位一體時,只怕張遼就能跨越龍將,成為天人!」
  一個龍將,或許對戰況無法產生影響,但一個天人,絕對能扭轉乾坤,反敗為勝。
  「合體成天人?若真是如此,張遼過往怎麼不用!」
  「你這蠢胖!你忘了,龍將晉陞成天人時要冒的風險?」就像黃月英的巧手變化成織女,孟獲的野蠻人晉級成七荒大神,個中險惡,胖子從旁觀察,是深有體會。
  只怕,張遼一旦成為天人,就再也變不回自己了。
  「鏘!」
  青龍刀出鞘,胖子大跨步前進,一起手就是青龍斬,他要趕在張遼變身之前,阻止他。`
  「留著吧!別浪費氣力了,龍將成為天人,雖然會遭到天譴,但成為天人,就是從人變成了神,這過程不是普通人能打斷的。」
  果然,胖子又走兩步,雙腳再抬不起來,張遼身前幾丈,壓力驚人,胖子鼓動渾身內勁也不得寸進,只好眼睜睜看著張遼身邊那一頭狼型,一道人影,緩緩與張遼結合成一體。
  整個過程,花不到盞茶時間。  張遼沒生出三頭六臂,沒變得青面獠牙,就連逼人氣勢也沒散點出來,可胖子從自己腿肚子不停打顫,就知道,張遼已非龍將之身。
  「啊啊啊啊啊!」
  張遼狀若瘋虎,對天長嚎,那兩眼赤紅,披頭散髮的模樣,確實是有幾分嚇人,叫聲一停,張遼一對死魚眼就盯的胖子直發毛,但一開口,卻叫人出乎意料。
  「帶人離開!」張遼似乎還保留了一點清醒意識,對著身邊親衛,吼著要他們離開。
  「哼!老子說過,老子沒同意,誰都……」
  胖子一句話沒說完,就被張遼虎吼活生生堵了回去:「我的地盤!我作主!」
  武伶玉急忙喊道:「胖子!張遼本命控偶師已然晉級!現在已是結界師了!」
  被張遼先聲奪人,胖子一手拿著青龍刀,一手才想取出腰間短劍,準備來個刀劍合璧,動手之際,竟發現他已是動彈不得。
  「剛才張遼已經施展了結界師的技能--絕對領域,在領域之內,都是張遼說了算!胖子,小心點!」
  「你個大熊貓,姑奶奶!這招你學會了沒?」
  「哈!當然會了!可惜,我就是會了,你也用不出來。」
  聽到前半句,胖子才想著要學張遼,囂張的叫著「胖子的地盤,胖的人作主」,沒想聽到後半句,差點讓他給噎著:「怎麼回事?你學的會,我卻不能用?武旦比起刀馬旦,也未免太膿包了吧!」
  武伶玉肝火大冒,罵道:「你說誰膿包?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想用絕對領域,你還不夠格!」
  隨著武伶玉纖手一指,胖子仔細查看,立刻看出了端倪:「又是頭髮!」
  胖子手腳之所以不能動,就是因為張遼一頭長髮,綁住了他四肢。順著長髮尾端看去,胖子整個人不禁發冷,張遼簡直就成了白髮魔女,那頭髮不但細長,整段末梢還變了色,銀白銀白的,不仔細看,還以為是透明了。
  「娘的,就是不能用這招,老子也不會輸!發針!」三千煩惱絲斷去一截,發針一經施展,身前身後,所有綁著胖子的玩意,立刻被發針截斷。
  變回自由身,胖子不敢再遲疑,為了不給張遼捉住,腳下狸步踏開,木葉蝶的擬態立即開啟,身形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接連躲過張遼長髮幾次捕捉之後,胖子終於找到機會,一出手,身形就似天際落下的閃電,直撲張遼而去。
  「雷霆!」
  胖子身形一現,正中張遼下懷:「我說過,我的地盤,誰都不准撒野!」
  用殘存生命換來的力量,張遼就要替北魏除一大患!
  儘管手無寸鐵,但三千煩惱絲就像三千柄兵器,或長鞭,或利刃,捆上胖子雙手,要他束手就擒。只是不管變成了什麼模樣,始終是頭髮,胖子身前火球一吐,就準備燒斷張遼青絲。
  「火球!」

  「胖子!你自作自受,羅網天下!」長髮交叉編織,化作一張大網,向火球撲了上去,就看火焰被大網一拍,竟生生被拍散一地,接著就網上了青龍刀刀身。
  青龍刀削鐵如泥,吹發可斷,但張遼長髮一纏,胖子竟切它不斷。
  「以柔克剛?」
  以陰柔之力,克青龍刀剛強之鋒,胖子冒著危險,左手抓上長髮,就要以掌中戲與張遼互搏一把。只是突然間,右手青龍刀傳來巨力,胖子一時不察,青龍刀立刻脫手。
  「胖子!你用這刀殺我曹軍將士,今日,我就以這刀回敬你!陰晴圓缺!」長髮往刀柄上一束,揮舞著青龍刀,張遼的圓月刀法,立刻潑灑開來。
  「奶奶個熊!回天!」一執腰間短劍,胖子陀螺般打轉,回天星河立即護住週身,他邊施展這招,邊急的叫糟:「操!連青龍刀都被張遼干走,這下怎麼打!」
  「胖子!用劍!接天七劍!」
  蜀道,巫峽關頭。
  馬岱望著在不遠處結營部陣的蜀軍,與馬超說道:「大哥!蜀軍到了,只是跟消息上有些出入,他們人數似乎不足一萬,只有五千。」
`
  「其餘五千,只怕已經往交州去了,咱們現在兩面受敵,交州沒有多少兵力,諸葛亮不會放過的。」
  諸葛亮可能的計劃,胖子都已經跟馬超仔細分析,胖子第三個圈套,套的,就是諸葛賤人這老傢伙。
  「可大哥,如今蜀軍人數銳減,兩軍對壘,我們未必不能得勝,何苦還要……」
  「噤聲!你小看諸葛亮了,他敢這麼做,必定是有萬分把握能取下巫峽關,我們不能冒險。」
  自從幾次看過胖子手段後,馬超已經深刻感受到一件事--戰場上,出謀劃策,遠較逞兇鬥狠來的更有力量,也更為重要。
  憋著一口氣,馬岱對馬超的決定始終抱著懷疑,就算面對的是諸葛亮,西涼鐵騎也未必會敗。
  看到馬岱一臉不服,馬超大手拍上他肩頭,笑道:「你若不信,有的是機會給你去撞,不過這之前,先把我吩咐的事與下頭人交代了。」
  馬岱才要轉身走下城頭,突然遠遠看到半個時辰前才布好陣勢的蜀軍,已經向著巫峽關頭,緩緩走來。:
  「大哥!他們打算攻城了!」
  初來乍到,蜀軍竟歇都不歇,不是說蜀道難行?蜀軍攀山越嶺,帶著糧草輜重,攻城器械,一到地頭,就有體力準備攻城?這群人難道是鐵打的身體?
  「先下去把話交代清楚,再回城頭協防!」
  一接命令,馬岱連忙跑下城頭。馬超看著結陣而來的蜀軍,不禁歎道:「胖子沒說錯,諸葛亮果然處處出人意料,要想贏他,單憑武勇,絕無勝算!」
  猶自歎息間,蜀軍陣地裡,士兵們緩緩讓開一條通道,馬超瞪大了眼,看著通道間走出四尊巨大人像,個個穿盔帶甲,舉步之間,踏地有聲。
  「這是什麼怪物?」(   
  看著巨大人像步步進逼,馬超大聲呼喊,趕緊要人上樓備戰。只是強弓勁弩射出去的箭簇止不住人像前進的腳步,投石機慌張拋射的巨岩,又趕不上人像移動的速度。
  馬岱還沒回城頭,巨人像已經來到城門之下。馬超才想叫人去給城門多上幾根木栓,突然間天搖地動,然後便聽得底下士兵大喊。
  「怪物!怪物破門了!」
  馬超臉色難看,他還記得答應過胖子,最少要堅持半天時間……
  「娘的!他再不死,老子堅持不住啦!」

  曹軍大營裡,胖子的接天七劍才使到第五劍。每劍的力道,都是前一劍的兩倍,可張遼越戰越勇,長髮一邊捆著青龍刀與胖子交鋒,另一邊,卻像一桿犀利長槍,往胖子渾身上下刺來。
  「荊棘土牢!接天第六劍!」荊棘土牢擋住了長槍一般的疾刺,胖子這一劍,終於讓張遼有了反應:「你就是有無敵金鐘罩,老子也有光子加農炮!」
  張遼硬撼第六劍,嘴裡已經吐出鮮血,面對即將到來的第七劍,他臉上神色顯得更加嚴肅。同樣的,胖子豁盡全力,渾身內力像是被第七劍抽的精光,要是這劍再無結果,只怕他就有麻煩。
  這一劍,就要結束這場戰鬥。
  「接天第七劍!」
  「走!快走!」
  城關下,馬超隻身斷後,本命雷獸與張飛的黑虎戰做一團,從九天之上降下的天雷,與地獄深淵燒起的業火,戰的不分上下。,
  「去告訴三將軍,趕緊收攏人馬,讓他們走。交州幅員廣闊,趙雲五千兵馬,怕是不夠……」
  東吳現在內亂正凶,西涼鐵騎守城不力,馬超回到東吳,自然有人會收拾。諸葛亮已經在城關上擺案歇息,準備接收巫峽關,他身邊待著的,正是與張任並稱蜀中軍神的黃權。
  黃權領了命令,卻沒有轉頭離去,反而是跟諸葛亮問道:「丞相,您想讓三將軍也去交州?」
  「你怕吳軍去而復返,巫峽關無人能守?」
  黃權的心思,諸葛亮明白的很。只是諸葛亮行事,一錯不會再錯,上一回他誤判形勢,沒算到黎聰未死,可這一次他有備而來,就算黎聰死而復生,也討不了好去。
  見黃權點頭表示有所顧忌,諸葛亮從容回道:「公衡不必擔心,如今秋收已過,我已讓馬良再行徵兵,算算時日,再有五天援軍就會抵達,到時候巫峽關安危便是無虞。
  「倒是交州一地,越快收服對蜀中越有好處。交州富商極多,一年可收兩次賦稅,半年前東吳已收過一次,如果能搶在那之前收服交州,對蜀中日漸吃緊的財政,會有極大的舒緩效果。」
  西蜀的軍機大事,財政要務,都壓在諸葛亮一個人肩上,對任何事,諸葛亮是事必躬親,鉅細靡遺。
  但,智者千慮,必有一失……黃權語氣裡帶著擔心,輕聲說道:「可丞相,援軍五日之後才到,若是這中間有個意外……不如,我與三將軍等援軍來到,再行出發?」
  「距離交州收稅時日無多,多擔擱一日,就多一日的麻煩,巫峽關的事公衡不必掛心,白耳兵從東吳探回消息,如今四大世家為奪解煩軍軍權與陸遜鬧的正凶,呂蒙、太史慈等大將又為黎聰之事與陸遜有些摩擦,陸遜就是想出兵,只怕都緩不過手。」
  北魏是皇帝集權,西蜀有丞相主事,也只有東吳大權分散在世家大族與高官大將身上,才會出現問題。
  東吳一向是家族式的管理,平常時候雖然氣氛融洽,難有外人滲入,可一旦出現利益糾紛,或者彼此摩擦衝突,上下級之間,不管是政令軍情,都難以推動。
  若想用雷霆手段解決問題,要殺的不是親朋就是好友,東吳至今,無人有此手腕魄力。 `      
  便是吃準這點,諸葛亮才會大膽用計。他見黃權仍是憂心模樣,又接著說道:「再說,北魏十萬大軍壓境,威脅比我軍來的大,只要處理不好,揚州隨時都有失守可能,揚州、交州孰輕孰重,陸遜不會不明白。」
  這年頭,比錢更重要的,就是人。
  有人,才有生產力,才有戰鬥力,否則征不到兵,五銖錢堆的再高,也擋不住敵國入侵。
  揚州人口是交州十倍之多,陸遜算術若還及格,不會不清楚。  諸葛亮考慮的面面俱到,讓人無從反駁,但黃權記得,上一次嚴顏丟失巫峽關時,聽說諸葛亮也是這般有把握:「只是……」
  「好了!公衡,你放心,即便五天內吳軍真的來犯,我也有一計,可保巫峽關安然無失……」

第九章 空城計

  吳都,建業。
  「稟都督,解煩軍軍師馬休,門外求見!」
  書房裡,陸遜就像見到根救命稻草,急著要抓:「快請!」
  馬休前腳才跨進房門,已經感受到陸遜的焦急情緒,他也不吊人胃口,開門見山便說:「都督,好消息!我們計策成功,北魏大軍受阻,張遼率領的前鋒已經潰敗而回了。」
  總算……陸遜鬆了口氣,這一次,他採用馬休的計策,冒了很大的險。
  「都是解煩軍上下將士用命,這次能解壽春之危,馬休你當得頭功。」
  馬休臉上帶笑,沒有反駁,淡淡說道:「馬休不過出一張嘴,這次能成事,也是都督敢於用計,若要說還有其它原因,或許……是胖爺平日交代的,大伙有聽進去罷了。」
  聽馬休提及黎聰,陸遜是更顯愧疚,這次他假意裁撤解煩軍將領,引來四大世家覬覦,讓東吳朝堂上不得安寧,說穿了,是要請君入甕,打北魏一個措手不及。
  但這事,有許多麻煩。      
  其一,陸遜得獨自面對四大世家想奪走解煩軍權的企圖,還要頂住四方文臣武將對裁撤解煩軍將領的質疑。
  虎豹騎與白耳兵消息靈通,戲不演全套,就騙不了人。
  其二,解煩軍一向不負責戰場廝殺,出手滅敵這種活讓解煩軍去幹,實在太過浪費,但東吳幾支軍隊都在前線,有資格作伏兵的,只剩下解煩軍。
  更何況,不久之前,這支軍隊的統領,還被陸遜以叛逆罪論處,死的不明不白。
  疾風知勁草,板蕩識忠臣,這次,我真的錯了……陸遜垂下了頭,在心裡暗歎。
  怎麼樣的統帥帶出怎麼樣的兵,解煩軍遭逢大難,受人誤解,仍是任勞任怨,毫無怨言,從這點上看,胖子對東吳,絕無貳心。
  只是,再多的愧疚都無法挽回已犯的錯誤,陸遜打起精神,又與馬休問道:「這次突襲北魏前鋒軍,可有人受傷?
  看著陸遜滿臉愧色,馬休對胖子可是心服口服。
  陸遜臉上的反應,嘴裡的話語,表現出來的一切,無一不在胖子預料之中,胖子之所以到現在還玩著詐死,就是因為他一日不現身,陸遜心中的愧疚,就會越深一分。
  等打退西蜀,胖子再現解煩軍時,陸遜還不成為胖子的死忠班底?
  馬休越想越樂,但臉上毫無破綻,仍是平靜回道:「郭奕先生不愧是鬼才之子,有他謀劃,加上軍神張任領軍,于禁、黃柄等人配合得當,解煩軍相比曹軍,只有些微傷亡,並不礙事。」
  刻意加重了郭奕跟張任的份量,是要提醒陸遜,解煩軍是靠這群人打出來的一片天。

  而這群人不久前,身份與姜維並無兩樣,都是他國臣子,但現在,都是胖子一手招攬來的能臣干將。
  如果胖子都不能信,解煩軍上下,再無可信之人。
  陸遜明白馬休話裡暗示,有錯,就要認,他對此早有打算:「辛苦諸位了,這次局面如此被動,都是陸遜行差踏錯惹出的禍,如果東吳有個閃失,陸遜萬死難辭其咎。等此中事了,我會上書朝廷,請辭大都督一職,還解煩軍與文達一個清白。」
  來了!

  棋盤上,胖子一步步的進逼,終於讓陸遜徹底信了他,馬休等的,就是這時候。
  「都督,你誤會了,馬休不是這個意思,不過有文燕回報,這次解煩軍偷襲曹軍時,曾見到一個……」

  「怪物?諸葛賤人手下本來就是一堆怪物,有什麼稀奇?」
  三天前,解煩軍擊退曹軍的同時,馬超也率兵退回了夷陵城。胖子趕緊趕慢,三天時間,總算帶著解煩軍趕到了夷陵。
  「不!那怪物足有兩三丈高,刀槍不入,力大無窮,行動快捷,我特地讓人加厚的城門,還擋不到一炷香時間,就已經被撞開!」
  「沒關係……總之,諸葛賤人沒看穿馬大哥是詐敗了?」  
  聽馬超說的玄之又玄,胖子特地給他留了點情面。
  早先胖子要馬超守個半天,只是希望增添詐敗的可信度,免得給諸葛賤人看破計劃,沒想到那賤人跟哆啦夢一樣,法寶是論斤賣的,搞的馬超詐敗變成真敗。

  馬超臉上訕訕,見胖子給他留了個台階,趕忙接上這話,順勢下階:「應該沒有,我請蠻王派人探過,諸葛亮只留下千人把守巫峽關,其餘的都派到了交州領地。沒想到北魏目標還在壽春一個城池時,諸葛亮的目光已經放到了整個交州?這人胃口可真不小啊!」
  「不這樣,我們哪有機會奪回巫峽關呢?」胖子滿臉淫笑。
  這一次,他要諸葛賤人偷雞不著蝕把米!
  「也是……對了,奪回城關後,你有什麼打算?把陸遜逼下來,親自做這個都督?
  如果這次解煩軍能順利幫東吳解危,胖子又得以回復冰清玉潔的叉燒身份,以他對東吳的貢獻,都督的位置,也不算太過。
  可胖子只是搖頭:「這話,我跟馬休幾個說過,你沒聽說?胖子知道自己是什麼料,行軍打仗,也許還能佔點便宜,你讓我去看卷宗,理政務?只怕胖子比上頭那個娃兒皇帝都還不如啊!」
  皇帝孫和才剛滿十二歲,對胖子來說,正是毛還沒長齊的年紀,叫他一聲娃,只是圖個親切。
  「可是……依陸遜的個性,等西蜀退兵後,他一定會還你一個清白,到時候你若是出現,他卸下的都督職位你不坐,難道讓四大世家的人坐?」
  「哈哈,這個位置,除了陸遜跟龐統,別的人胖子還不敢讓他坐了……放心,我已經交代馬休,事情一過,馬休就會上書朝廷,說陸遜裁撤解煩軍將領,只是做戲,目的不過是要讓北魏、西蜀兩路大軍疏忽,好趁機破敵罷了。
  「至於老子……我要是一口咬定陸遜跟我是早商量好,要藉此誘敵來攻好重創敵軍,給東吳一個喘息機會,誰敢出聲反駁?」
  前半部的戲碼,不但照著胖子的劇本演,還演的有聲有色。

  曹軍前鋒兵敗如山倒,司馬師與郝昭在壽春城下吃了閉門羹,回頭路又遇胖子伏擊,留下了近萬名曹軍屍首。
  更甚至,張遼還在接天第七劍下,成了第一個被胖子生擒的天人武者。
  「看來你是打定主意要讓陸遜繼續當這個都督?可依陸遜那迂腐個性,他會答應嗎?」
  「老子就是吃定他迂腐─只要把黎民百姓國家大義往他頭上一壓,他能不答應嗎?」
  胖子知道馬家已與他綁做一塊,若胖子能坐上東吳大都督,馬家也會雞犬升天,現在胖子白白放過這機會,馬超心裡自然不甘願。

  「好了!咱們別在這事上打轉,還是先想想等會怎麼搶回巫峽關才是道理。雖然諸葛賤人手上只有千名士兵,但這人伎倆多,法寶足,咱們還是得小心行事,才不會功虧一簣呀!」     
  「丞相,再有半天時間援軍就要到了,看來吳軍就如丞相所料,是不會來了。」
  巫峽關內,陳到結束巡邏之後來與諸葛亮匯報,神情顯得十分輕鬆。此外,他手上還拿著白耳兵送來的密函。-  
  諸葛亮正整理著這次的軍功,準備在拿下交州後,一併上呈劉禪封賞:「子龍送信來了?」
  「正是!要屬下念出來嗎?」
  白耳兵送來的消息,諸葛亮看過後,都會由陳到建檔歸案,諸葛亮日理萬機,許多時候若是太忙,常會由陳到先行讀過,再挑重點說明。
  「麻煩叔至了。」諸葛亮連頭都沒抬起來,他的事情實在太多太多,事必躬親,未必總是好。
  「趙雲將軍回報,有三將軍協助,他們兵分兩路,再過幾日,交州地面便無吳軍蹤影,相信可以趕在初春前平定交州。」
  一月初春跟七月入暑,是交州兩次稅收的時間,趙雲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聽到好消息傳來,諸葛亮終於抬起了頭,臉上神情雖然沒有變化,但陳到可以感覺諸葛亮鬆了口氣。
  「多虧丞相判斷無誤,趙雲將軍才能有如此成績。屬下知道丞相一心為蜀,可身體還是得顧著點,不然,多少也把工作分出去些,我大蜀能人無數,雖然不能與丞相相比,可馬良與法正等幾位先生也都是內政專才,可以托付的。」|   
  陳到是個人精,見諸葛亮整日忙於公務,常變著法子要與他攀談,好讓諸葛亮有機會歇息。
  果然,諸葛亮一聽這話便閉目養神,良久後,才緩緩說道:「先主臨終交託,亮唯有鞠躬盡瘁,死而後已。」

  每次每次,陳到一提這事,便得到這樣的回答,他只得趕緊扯開話題,免得諸葛亮舉手送客:「對了!黃權將軍提起,丞相說五日內即使沒有援兵,吳軍來犯,仍舊有方法佈置退敵?」
  即便對不會發生的事毫無興趣,陳到仍舊顯露出極大的好奇心。
     「沒有佈置。」
  陳到原本已準備好要聽諸葛亮的奇計妙策,誰知道,聽到的卻是這種回答:「沒有佈置?」
  「如果吳軍真的來犯,千名士兵,守關絕對不足,亮只有敞開大門,灑掃街道。興許,還會命童子焚香操琴,亮親自在城頭彈上一曲,以大禮相待。」
  「……丞相在跟叔至開玩笑?」
  「叔至以為呢?」
  諸葛亮眼裡神光,看起來不像是玩笑話。陳到額上緩緩滴下冷汗。
  如果這就是諸葛亮的安排,那麼過去四天,他就是拿命在玩!
  可惜,諸葛亮不習慣開玩笑,東吳入他眼界的人,並不多。
  「如果吳軍捲土重來,領軍的只會是兩個。陸遜智比天人,可惜,始終是個君子,君子可欺之以方─見到城門大開,他定會以為城關裡已設下埋伏,陸遜謹守的儒家規條,就是他的破綻。」
  在旁人眼裡,有天人之智,無所不能的陸遜,在諸葛亮眼中,卻與常人無異。
  「龐統號稱士人之冠,足智多謀,可惜能算不能斷,他沒有足夠的魄力,即便看穿了城中無埋伏,他也不敢發兵來攻。」
  即便冠絕士人,但諸葛亮已是神人,龐統千算萬算,仍算不透他。
  東吳其它人?龐統、陸遜都看不穿了,諸葛亮還需要考慮誰?
  「這……這……丞相用的,是什麼計?」
  「空城計!」
  巫峽關外,胖子愣愣望著城門大開,喃喃自語。
  「胖爺的意思是……」
  一旁除了馬家一手練出來的江東騎兵,還有馬休、馬鐵,和解煩軍裡的幾位要員。
  趕在蜀軍來援前,東吳搶先一步到了巫峽關外,準備奪回城關,把諸葛賤人趕回老家。
      原本的計劃是由法師陣隔空開火,火球術炸的蜀兵分不開身,然後虎衛營走老路子,幾個大將帶人走山路,搶城門,最後再接上江東騎兵衝鋒,組成必勝的連續技。
  可當一夥人來到巫峽關外時,卻赫然發現,城門……壓根就沒關。
  城關上頭,諸葛亮大剌剌的坐在那裡,焚香操琴、神態自若,城門內外,更有十餘名百姓,低頭灑掃、旁若無人。
  看到此情此景,最先停下馬的,是馬超跟張任。
  他們倆領軍多年,戰場嗅覺最是敏感,有詐沒詐,有埋伏沒有,通常一眼就能看破。
  可面對諸葛亮如此目中無人,兩人只是驚疑,卻做不出決定。
  「胖子,你意思是諸葛亮只是擺個架子,其實是敗絮其中?」
  馬超想過這種可能,但這樣做太過冒險,不像諸葛亮一般時候所用的伎倆,馬超對胖子的判斷,實無法給予支持。
  胖子沒有回答,倒是底下的姜維、郭奕,紛紛提出反對:「胖爺!從赤壁大戰以來,白帝城之戰,巫峽關奪還,諸葛亮每次用計都是小心謹慎,一計扣著一計,虛虛實實難以分辨,現在的情況……我們還是從長計議吧。」
  顯然,郭奕並不覺得諸葛亮是在虛張聲勢,即便解煩軍文燕探回來的消息,巫峽關裡,只有千名蜀軍。
  「是啊!胖爺,諸葛亮示敵以弱,用的是誘敵深入之計,城關裡必定已設下伏兵,我們不能莽撞行事!」

  姜維在旁進言,馬鐵點頭同意,就連後頭的于禁眼中都滿是狐疑。
  一面倒的意見,整合出一個相同答案——諸葛亮在使詐,現在進攻,便是中計。
  胖子沒有激動反駁,他看著天色漸晚,扭頭問道:「蜀中援軍,還有多久會到?」
  郭奕接口便說:「探子回報,蜀軍應該還在百里外,要到巫峽關,還要四五個時辰。只是,這情報未必正確,或許蜀軍已經抵達城關,百里外的部隊只是個障眼法,要我們以為,援軍還沒抵達巫峽關。」
  合理的判斷。郭奕的推論獲得眾人一致的同意,唯獨胖子,臉上笑意越來越濃。
  史冊記載,諸葛亮這一生,只用過一次險。
  當時,西蜀與北魏兩軍對壘,諸葛亮手中兵馬盡出,誰想司馬懿突然率兵殺到,諸葛亮無力抵抗,索性大開城門,在城頭上焚香操琴,故作瀟灑,司馬懿見狀是驚疑不定,半天後,直接調頭回了曹軍大營。
  胖子沒想到,這名聲響亮的空城計,今天居然讓他撞上了。
  老天爺給了他一個機會,在棋盤上一步把諸葛亮將軍,但要抓住這個機會,就要說服馬超與張任,下令衝鋒。
  胖子心中一狠,今天,他就是用騙的,也要把馬超等人騙去攻城!
  戴上面甲,掩蓋了臉孔,胖子緩緩策著馬。東吳軍隊與西蜀城關之間不過一里之遙,胖子緩緩的前進,慢慢的縮短著距離,身後眾人不知胖子打算,只能緊緊跟在後頭。
  胖子一邊駕馬,一邊說道:「胖子與諸葛亮交手多次,從來都是有敗無勝,從這些敗仗,胖子學到了教訓,也發現了一件事……」
  東吳大軍距離城關,還有八百丈。
  城頭上,諸葛亮可以隱約看見,帶隊的人裡,有金髮碧眼,外型獨特的馬超,還有他頗為熟悉的蜀中軍神張任。   
  兩個都是手下敗將,不足為患。
  「這教訓,很多人都清楚,諸葛賤人陰險狡猾,心狠手辣,與他為敵,得先去買好棺材、選好墳地,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用到這些東西……」
  胖子的自嘲,讓張任等人不由會心一笑。
  東吳大軍距離城關,只剩五百丈。
  除了馬超與張任,諸葛亮又認出了兩個人,郭嘉的兒子郭奕,五子良將裡的于禁。
  兩個曾是階下囚奴,不必掛慮。
  「但老子還發現了一件事,這賤人生性自負,高傲自好,他向來看重面子,即便敵強我弱,也不願掉了面上威風,就是出陰招、使狠棋,也是偷偷的用,要顧及面子周全、皮相好看……」隨著距離拉近,胖子的語氣漸趨嚴肅,肅殺之氣也更形沉重。
  東吳大軍距離城關,不足三百丈。
  諸葛亮幾乎看清楚所有人的面目,解煩軍的黃柄,副統領馬鐵,還有,只曾在畫像上看過的姜維。
  幾個都還太過年輕,不成氣候。
  「這個,就是諸葛亮的死穴,想勝過他,除了要比他更毒、更陰、更險,還要更不拘小節、不顧臉面……」
  最後,一百丈
  諸葛亮終於看清楚最後一個人的樣子,那人戴著頭盔面甲,到底長什麼模樣,諸葛亮一直無法分清,就在這最後一刻,那人猛地扯下面甲。
  心腹大患,胖子黎聰!
  赫然見到胖子,諸葛亮臉上一變。胖子立刻抓著機會大吼:「果然是空城計!全軍衝鋒!」
  胖子沒法證明空城計是真是假,也說服不了馬超、張任,但以諸葛亮對胖子的恨意,突然看到他沒死,臉上必定會起波瀾,這一變化,就是胖子等待的機會。
  張任與馬超面面相覷,他們都看見了諸葛亮的神情變化,心理同時泛起一個念頭。

  莫非真是空城計?
  沒等他們倆反應過來,城關上,諸葛亮一聽到胖子大喊衝鋒,生平第一次,失去了冷靜鎮定,大聲吼道:「快!關上城門!」
  張任與馬超瞪大了眼,同聲大吼:「全軍衝鋒!」
    一馬當先的,自然是第一個疾催胯下坐騎的胖子。不管是青龍刀老祖宗還是武伶玉姑奶奶,都已經擺好了架式,準備賞諸葛亮個痛快。
  而緊跟胖子身後的,只有馬鐵一人,即便要到地獄,同樣不離不棄的兄弟。
  「想關門,先問過老子!絕對領域!」
  胖子放聲大吼,武伶玉即刻產生變化,結界師一出現,胖子身後黑布包裡,便有數百條細線飛出。
  為了能用這招「胖子的地盤,胖子最帥」,或者說「胖子說了算」,胖子早有準備,那些細線以蠶絲細細搓成,浸過油後異常堅韌,就是尋常刀劍都很難砍斷。
  結界一布,城門處假扮百姓急著關門的蜀軍,立刻被捆住了四肢,胖子與馬鐵手起刀落,瞬間便解決了前頭幾人。
  一轉身,胖子才準備登上城頭找諸葛亮算算總帳,突然間天搖地動,周圍民房忽地倒塌,揚起了一地煙塵。
  「是那怪物!」
  馬鐵眼利,一看就知道是他大哥馬超嘴裡說的怪物。

  深吸一口冷氣,胖子看著四尊穿盔帶甲的巨人兵,包圍了整座城門。
  想必,這就是諸葛亮僅存的保命手段!  
  光看那體型,那身段,那與龐大噸位不相襯的靈活動作,胖子肯定,這玩意絕對價格不菲,至少,比起石頭木材棋兵要多上好幾個零。
  「你個大熊貓,這種東西都做的出來,諸葛賤人不如做只鋼彈,直接征服宇宙好了!」

第十章 胭脂樓

  「霍峻!你帶丞相離開,這邊由我斷後!」
  東吳大軍發起衝鋒的那一刻,陳到就已經清楚,巫峽關是保不住了。
  保不住城關,西蜀頂多少塊領地,保不住諸葛亮,西蜀就沒了主心骨,失了頂樑柱,隨時都有傾覆之危。
  「叔至,亮對你不住……」
  「丞相,快走!大蜀可以沒有陳到,卻不能沒有丞相!霍峻!你還不動作!」
  果然與胖子說的一樣,諸葛亮就是敗,也要敗的好看,一句「對不起」就要打發人去死。
  偏偏這些人還是賤骨頭,被諸葛亮推進火坑,還要說些「感激丞相踢我一腳」的狗屁話。
  上了城頭,胖子剛聽到這對話就想挖開陳到的腦袋,看裡頭是不是裝漿糊,堵著樓梯,他便是咧嘴大笑:「不想走就別走了,胖子還想請孔明先生到建業城喝茶呢!」

  當然,喝完茶就是請他到蘇州賣鹹鴨蛋。
  城關底下,殺聲不絕於耳。
  張任、于禁領著江東騎兵,與蜀軍進行著街道戰。
  城關里巷道窄小,不利馬隊衝鋒,騎兵進城後便下馬抽刀,由兩人帶領,對千名蜀軍進行圍剿。
  仗著人數優勢及法師陣的掩護,身著土色甲冑的蜀軍不管落單還是群聚,很快就被東吳的水色浪潮淹沒。
  |    至於四尊巨人兵,則由馬超、馬岱、馬鐵、姜維四位大將,帶著虎衛營,一尊一尊的引開,就算一時半刻解決不了這四個怪物,也纏的怪物們無法分身。
    剩下的,就是在城頭等著逮人的胖子。
     霍峻抓起諸葛亮往身上一背,不是從城關下突圍,而是直接往邊上的山壁爬去,胖子心裡一急,腳下踏開瞬步,就要追去。
,    論手上功夫,胖子單手就能解決陳到,但腳下輕功,胖子的瞬步還是學自陳到,總之,胖子左晃右閃,怎麼都甩不開身前阻擋的陳到。  
  「好狗不擋路!你他媽給老子讓開!天威難測!」 |  
  狂獅威壓逼人,陳到身形一滯,點鋼槍再追不上胖子身影。
      幾下瞬步,胖子趕到城關邊時,霍峻已經背著諸葛亮爬出了十丈多,動作宛若猿猴般靈巧。   
  緊追在後頭的陳到急忙大叫:「死心吧!霍峻是給山林裡的猴子養大的,他獨創的靈猿身法,在窮山峻嶺之間,無人能敵!」
  「管他是人他媽生的,還是猴他媽生的!想走,就得先過老子這關!千重腳!」
  猛力一蹬,千重腳直接踩碎了城垛,巨大的反作用力讓胖子像勁箭一般射出。
  陳到張大了嘴,目瞪口呆的看著胖子眨眼間就到了霍峻身邊。

  更糟的是,此時霍峻四肢都攀在山壁上,動彈不得,而諸葛亮為免摔落,雙手同樣緊抓霍峻背膀,沒有手結印,沒有時間唸咒,什麼道術都發不出來。
  「大哥!丁奉!老子這就替你們報仇了!青龍斬!」
  青龍吼聲震天,直衝雲關,胖子身處半空,十二成功力逼出的龐然氣勢,讓他像是魔神降世。
  一刀,就要臥龍授首!
  可惜,好事總是多磨。
  就在青龍刀揮下之際,一條鐵棍突然橫空出世,向著胖子當頭而來
  「媽的,老子是千斤之身,與諸葛賤人一命換一命,不值!」
  不想命喪於此,又不想讓諸葛亮走脫性命,胖子臨機應變,右手青龍斬仍是一往無前,左手大摔碑手往那鐵棍擋去。
  「轟」的一聲,這一擊撼天動地!
  只是臨危變招,胖子終是慢了一線,刀還沒劈中諸葛亮,拳頭已經跟鐵棍撞上。
  被棍上巨力一帶,青龍刀失了方向,直接劈在山壁上,畫出一道極深刀痕,刀氣掃的諸葛亮嘴裡吐出鮮血,又立刻被霍峻帶開。
  被一棍打地鼠似的打中,胖子身形急墜,等落回了城關,站穩了雙腳,抬頭再看,已經不見了諸葛亮的蹤影。
  「哪個缺德帶冒煙的壞老子好事?老子詛咒你上妓院中鏢,喝涼水噎著,連走路都會滑跤啊!」
  「交出霸王魂珠,胭脂樓就留你性命!」
  胭脂樓?
  胖子回頭一看,兩名黑衣女子手持鐵棍,佇立在城垛上,臉上殺氣騰騰,不知是因為胖子暗藏魂珠,還是因為胖子嘴實在太賤。
  胖子微微一愣,立刻叫道:「胭脂樓?自己人!你們樓主還欠老子手下張任一個人情!」
  看臉蛋,兩妮子不是雙胞胎,可一開口,卻是異口同聲:「恩情已經兩清!交出霸王魂珠,否則叫你生不如死!」
  胖子給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壞去好事,氣的腦門冒煙,怒道:「你他媽說要就要?你是老子女人還是老子娘親?告訴你們,今天你們敢壞爺好事,爺就敢不給!」
  兩女子對視一眼,又道:「哼!諸葛亮與胭脂樓透漏魂珠行蹤後,胭脂樓就欠他一個人情,他要求我們保他周全。今天,是你自己撞上來的,怨不得人。趕緊交出魂珠,否則我們手底下見真章!」
  敢情諸葛亮能找到胭脂樓的人當保鑣,還是賣掉胖子得來的報酬?這傢伙簡直吃人不吐骨頭啊!
  胖子好事被攪,又得知內情,胸中怒火越燒越旺,兩手握上青龍刀,立即叫道:「老子今天不把你們倆抓回去做壓寨夫人!老子就改姓胖!」
  從方才交手一招,胖子已經得知兩妮子頂多是下階龍將,他的大摔碑手讓其中一人到現在還是臉紅氣喘,即便算上陳到,胖子以一對三,都還綽綽有餘。
  只是,今天的諸葛亮否極泰來,那麼,今天的胖子就要樂極生悲。
  「這輩子,胖子兩字,你是叫定了!」山壁上,又再落下一人,同樣的黑衣,同樣的性別,同樣是胭脂樓的殺手。
  「天人!」
  這次,胖子沒有再多嘴,這女人年紀不小,實力也不小,他暗暗心驚,嘴上立刻問道:「老子手下不殺小輩,報上名號!」
  「英布後人,英彩!」
  「彭越後人,彭蝶!」
  「韓信後人,韓妮!」
  英彩、彭蝶、韓妮,胖子一個都不認識。

  但是英布、彭越、韓信,胖子卻很熟。
  這三個都是項羽手下大將,都是跳槽到劉邦麾下,都是幫助劉邦建立大漢,最後,都是被劉邦飛鳥盡,良弓藏,一個個的滿門抄斬。
  這中間,到底怎麼回事?
  「興霸,你今天氣色好很多啊!」
  武功盡失後,甘寧難得出來露面,今天不知怎地,興致一來,竟到了後院打起拳法─雖然拳頭看起來還是那般無力。
  「哈哈!先生眼力真好……先生不是外人,我也不瞞你,的確是有好事啊!」
  華陀為了甘寧的傷,多年煉製的靈丹靈藥大把大把的砸,甘寧欠他的,實在太多太多。
  「哦?莫非……有文達的消息?」
  想從甘寧的眼神表情猜出些什麼,實在是太容易了,這就是胖子不願意把詐死的事告訴他的原因。
  甘寧虎軀一震,看了左右無人,才連連點頭,道:「胖子沒死,還解了北魏大軍壓境的危機,現在,正要去給諸葛亮一個驚喜呢!」
  至於是驚喜還是驚嚇,就得問諸葛亮了。
  看著甘寧臉上神采飛揚,華陀不由笑道:「所以你才有心出來透氣打拳?」
  「是啊!這陣子實在難為先生,甘寧在此,先給先生道歉了。」
  甘寧重重低下了頭。
  這十幾天來,甘寧糟蹋了不少靈丹妙藥,光砸壞的碗,就夠華陀去開家客棧了。   「小事無需掛齒。既然文達沒事,他有沒有說打退西蜀以後有什麼打算?」
  誤會了華陀意思,甘寧眉頭一皺,道:「先生別誤會,胖子沒有意思要做些什麼,他這次回來仍打算為東吳效力,就連陸遜,他都叫馬休去勸留了,你可別……」
  「老夫沒誤會,誤會的是你。老夫是問,他回來以後,有沒有要忙什麼事?」
  不打自招,甘寧臉色訕訕,撓頭道:「這我就不清楚了,不過先生有事,大可吩咐下來,上刀山下火海,甘寧就幫胖子先答應了!」
  在胖子身邊,甘寧學會最多的,是怎麼幫朋友兩肋插刀─胖子害他白流了眼淚,這些馬尿,怎麼也得討點回來才行。
  「哈哈哈!也不是去什麼刀山火海,只是我想問文達,請他幫忙找一個人。」
  「找人?這事容易,我明天就給解煩軍送個信,不管這人在哪,就是挖地三尺,也幫先生挖出來!」
  太簡單的事,就不用胖子了,甘寧沒打算便宜了他。   
  「讓解煩軍找是浪費人力,這人神出鬼沒,行蹤成謎,不過文達對這人很熟……這人,是他師父。」      「仙師於吉?」
  華陀點了點頭。甘寧的傷,他已是束手無策,靈血草有生肌活膚、接續斷脈的功效,卻不能治丹田枯竭,經脈萎縮,甘寧若不想一輩子做個廢人,只有一個辦法。     |
  那法子,就在於吉身上……
  北魏,玉門關。
  「爹!你再給孩兒一次機會吧!這次會敗,實在是張遼……」

  「住口!」
  哨樓裡,看著司馬師至今仍不思悔改,司馬懿不由勃然大怒。
  城關外,魏軍正屠殺著大批手無寸鐵的鮮卑族人,雖然都是老弱婦孺,但砍下了耳朵做功績,誰也認不出來耳朵的主人是孔武有力還是年老力衰。
  「你好!你有本事!翅膀長硬了,出發前爹的交代,都可以不聽了!擅自出兵,想騙開城門,拿下壽春?好!好算計!你以為東吳無人了?就連守壽春的魯肅,爹都不敢小看,你好啊!你了不起了,可以小看天下英雄!」
  司馬懿越說越激動,聲音逐漸宏亮,就是城關裡,隱約也能聽見。
  只是,城關裡沒有人會去注意這點聲音,他們的注意力,都放在關內慕容氏的戰士身上。
  慕容復渾身浴血,可看著身邊弟兄一個一個倒下,心底的痛苦,已遠超身體的痛楚。
  「族長!快走!快走啊!」
  慕容族戰士的吶喊,沒有傳到哨樓裡司馬父子的耳中。
  殺鮮卑人來湊數,賺鮮卑人來邀功,雖然可以解司馬家一時之患,在曹丕面前將功抵過,但此後,北疆將永無寧日。
  為了司馬師,司馬懿想足了辦法,沒想到,這孽子仍是執迷不悟!
  司馬師聽的冷汗直流,雙腿一跪,連連磕頭─儘管,他仍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爹!是孩兒錯了!是孩兒錯了!爹……」
  虎毒不食子,否則,司馬懿不會幫著司馬師殺降。雖然陰險,儘管狡詐,但殺雞取卵,對未來發展有害的事,非不得已,司馬懿不會做。
  「起來吧!」
  「謝謝爹!謝謝爹!」司馬師滿臉是淚的爬起。  

  司馬懿看在眼裡,只希望這個兒子已經學到了教訓,他卻忘了,年輕時候,兒子也曾用這招瞞混過去。歎了口氣,他道:「前幾日,李家的人來過了。」  
  「李家……生不封侯的李家?」
  「生不封侯死不葬」這話,是在說一個李家人,一個李家的英雄,做了一輩子英雄,卻做不了大官,封不了侯,連死後都沒地方下葬。
  「司馬家飛黃騰達,已在大魏站穩了腳步,是時候,把他們找回來了。」
  「爹是要實現三家的盟約?」

  「哼!要司馬家實現承諾,就看他們有沒有本事……這事交給你,可別再讓爹失望了。」
  「謝謝爹!」
  蜀道,長門峽。  
  霍峻滿頭是汗,他走的是山路,怕官道上已佈滿吳軍探哨,他不能冒這個險。
  可是,不冒這個險,就怕諸葛亮要撐不下去。
  「丞相!丞相!你醒醒啊!」

  霍峻叫喚的很大聲。
  諸葛亮自始至終都在他背上,只是不停的嘔著血,同時,還失去了意識。
  「不行!怎麼說也得搏一搏!」
  如果西蜀是一艘船,失去劉備,只是讓水手們暫時失去劃槳的動力,但失去諸葛亮,從此以後,即便水手們再賣力,船永遠都只能在原地打轉。
  「霍峻?你怎麼在這?」
  就在霍峻打定主意要往官道一試時,眼前突然冒出條人影,那人蓬頭垢面,像是好一陣子沒有梳洗過。
  「黃敘!」
  「是丞相?」
  霍峻還正驚訝,忽地眼前一花,黃敘竟突然消失,直到背後傳來聲音,霍峻才發現黃敘已繞到他身後。
  這功夫,非比尋常!
  「快把丞相放下!這到底怎麼回事?」
  黃敘打小就體弱多病,久病成良醫,他多少也會點醫術。
  霍峻剛放下人,黃敘就抓上腕脈,探上鼻息,沒多久,從懷裡取出一顆丹丸,讓諸葛亮服下。
  「丞相被青龍刀氣所傷……你們遇上黎聰了?」
  黃敘日夜想的,就是報仇,對黎聰的一招一式,可說是瞭然於心。
  「不錯!我們中了黎聰的計,巫峽關得而復失,丞相受了重傷,非但如此,就連陳到將軍,此刻怕是凶多吉少……」
  「巫峽關……黎聰他們,現在還在巫峽關?」
  黃敘驀然起身,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把劍。
  還是一把刀?霍峻揉了揉眼,赫然發現黃敘手上什麼都沒有,他結結巴巴的說著:「應該……不!肯定還在!」
  「等半個時辰,我救人回來。」
  聽黃敘的語氣,好像說的是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情。意外的是,霍峻竟然覺得理所當然。  天人武者,很少有辦不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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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17:50

混世三國 第九集 文武雙全

第一章 勇者鬥肥龍

  客棧�,胖子環顧四周,腦門犯皺。
  洋鬼子的長相大同小異,看上去個個都跟馬超一樣又帥又能打,所幸青龍刀沒有出鞘,這群人穿的也不是黃金聖衣。
  「看來老子想平平安安走出客棧,也不必突破什麼第六感第七感第八感,天馬流星拳就夠這些傢伙喝上一壺!」
  這話,胖子只敢在心�講。
  就算羅馬人奈何不了他,要是引起了騷動,惹來了追兵,胖子就準備生不如死。何況,司馬懿既然知道叫人來客棧堵他,說不得,追兵已經在路上!
  「娘的!趙括跟李驥不在,老子一個人可沒把握秒殺十二個,還是文明點,用騙的吧!」
  之前胖子的命令是,讓趙括與李驥死纏爛打,把京兆尹府�那群妖怪給拖住。
  胖子記得白羅說過,怨鬼離開主人,至多半個時辰。本來兩隻鬼拖半個時辰,他早該梳洗完畢,吃好夜宵,準備上床睡覺。
  心中暗罵司馬懿這個老玻璃幾句後,胖子一拱手,拉起笑臉就對著眾人說道:「各位大爺,小的知道你們在這�人生地不熟,你們可能不清楚,司馬懿那老賊最是下流無恥了,千萬別上了他當,中了借刀殺人的伎倆,什麼蜥蜴、蠶寶寶的,胖子可沒見過啊!」
  一臉的忠厚老實,加上用擬聲說出來的家鄉土語,胖子相信,羅馬人對他的好感肯定遠勝司馬懿那根老棒槌,指不定,回頭還有機會把這些人拿來當槍使。
  正意淫著如何給司馬懿來一記回馬槍,胖子就聽身後冷冷的傳來個人聲。
  「他的話,一半對,一半錯,司馬懿的確不是好人,但神的靈魂,這傢伙絕對見過。」
  誰這麼聰明?胖子才要轉頭,就聽耳邊伶玉說道:「主子,奴才會了!這是本命獸河神面具的技能——真實之口。」
  什麼鬼玩意?沒聽懂伶玉話�意思,胖子扭頭一看,就看到一名長髮披肩,手拿豎琴,整一個街邊賣唱的傢伙,背後一座石牆隱隱浮現,那石牆上有座人面雕像,有鼻有眼,張著大口正開合個不停。
  胖子瞪大了眼,聽著伶玉續道:「主子,石牆上頭的雕像就是河神臉孔,只要說謊者把手伸進雕像嘴�,真實之口就能分辨所言真偽。」
  「你個大熊貓,這群人的本命獸這麼有地方特色?」
  胖子雖然沒知識,但也看過電視,在羅馬競技場旁就有這樣一座石牆,傳說上頭雕刻的真實之口,確實有辨別人言真假的能力。
  「我再說一次,交出神的靈魂,否則你別想離開!」
  羅馬人臉上更顯猙獰,可胖子是給嚇大的,就算被揭破老底,仍是臉不紅氣不喘。
  「老子要不能離開,半根毛你們都甭想拿到!」
  聽完這話,真實之口十分配合的合上了嘴。
  領頭騎士冷聲道:「把他拿下再說!」  
  「要把老子拿下?無知者無畏呀!」
  雙方修為差距,胖子心知肚明,除了他身前的騎士是個龍將,其他手拿弓箭、腰系大斧、赤手空拳的,都是二流貨色。但,抓人不行,拖延時間,總還是成的。
  「既然談崩了,老子可沒時間繼續陪你們演大戲!」
  一腳踏上板凳,身形一提,胖子在半空中就抽出了腰間備用長刀。刀光乍現,狂獅利爪立刻撕開四方空氣,畫出九道刀痕。
  「九天驚虹斬!」  整間客棧不留間隙,都給胖子這一刀招呼了進去,獨獨留下的,就是羅馬人的帶頭大哥——那位本命獸是獨角獸的羅馬騎士,胖子身形落下,就準備要跟這傢伙來個單挑。
  「你個跑龍套的!老子今天就讓你知道,地球有多危險!」

  蜀都,成都。
  「報!丞相,潛伏在北魏的白耳兵送來消息……
  趙雲一腳跨進書房,沒有見到諸葛亮,�頭有的只是諸葛亮的夫人,黃月英。
  「趙將軍有事找我家公子?」  即便諸葛亮已經貴為蜀國丞相,黃月英仍不改稱呼,「公子」兩字,便是諸葛亮在她心底的模樣。
  趙雲垂頭拱手,連聲稱是。黃月英是大儒黃承彥的女兒,除了一手嚇死人的道術,政務軍機也都頗擅長,諸葛亮沒有玩「女子與後宮不得幹政」那套,蜀國有不少政策,都是經由黃月英策劃的。

  見諸葛亮不在,趙雲才想把消息說與黃月英知道,卻被她出聲阻攔:「將軍且慢!北魏來的消息……是好消息?」
  「是。」
  解煩軍在北魏的勢力被司馬懿連根拔起,東吳是敵人,敵人的挫敗,自然是好消息。
  黃月英臉上生花,笑顏逐開,道:「巫峽關失利後,連日來公子愁眉不展,既然是好消息,就請將軍過去煉丹房跟公子說吧。」
  趙雲行過禮,轉身出了書房,便往後頭走去。  F e r0\ f n X8?
  煉丹房不只是煉製丹藥的地方,也是諸葛亮平日修行打坐的場所,趙雲大手往丹房木門上敲扣兩聲。
  「進來。」
  推開木門,趙雲目光掃過,心中登時一驚:「丞相,這是……」
  讓趙雲吃驚的,不是諸葛亮愁眉不展,反正這人臉上表情與說話語氣也沒什麼變的。
  煉丹房內,諸葛亮擺弄著滿地的斷肢殘臂,有手有腳,有腦袋軀幹,仔細看去,趙雲才發現這些都是木雕銅鑄,並非有血有肉的真實軀體。

  「日後你就會明白了。有消息?」
  諸葛亮不說,趙雲也不會多問,他一臉興奮,道:「稟丞相,北魏傳來消息,姜維身分曝光,解煩軍在許昌的勢力一夕間被連根拔除,現在姜維等人,正朝兩國交界的壽春城退去,至於黎聰……聽說他被北魏大將圍剿,怕是小命難保。」

  諸葛亮仍是無驚無喜,淡淡道:「子龍,有什麼想法?」
  「丞相!重兵環伺,黎聰插翅難飛。但姜維等人已經逃出許昌,這些人�,郭奕、于禁都稱得上是解煩軍要員,解煩軍定會派人相救,屬下想帶人出兵,半途截殺!」
  這絕對是重挫東吳的好機會!趙雲目光灼灼。從巫峽關失利以來,他就想找機會報仇。
  「司馬懿有本事揭穿姜維,難道沒本事抓?」
  趙雲聽諸葛亮話中有話,只得再問:「丞相意思是……」
  「姜維回到東吳,只會給解煩軍帶來麻煩,司馬懿刻意放人,想必後頭已是安排妥當。只要姜維回到吳國,解煩軍弒君罪名,立刻會被搬上臺面……」
  諸葛亮還沒說完,趙雲已是一臉訝異:「司馬懿想攪亂東吳局勢?他要借機出兵?」
  趙雲不傻,但許多時候,武人思維讓他只想快意恩仇罷了。

  「解煩軍一亂,東吳沒了情報上的優勢,司馬懿趁亂出兵攻下壽春城,這戰功夠他鞏固司馬家的地位權勢了。」
  見諸葛亮如此解釋,神色又無動靜,趙雲只得打消出兵念頭。可就在他拱手行禮,準備離開時,諸葛亮卻出聲了。

  「子龍不想報巫峽關之仇?」
  一時反應不過來,趙雲張口欲言,卻不知如何接話。  T Z F6F u l6d$f
  「既然司馬懿幫我們準備了機會,可不好錯失了……巫峽關駐兵五千,只要有一萬精兵,趁司馬懿進攻壽春時發兵東吳,天時地利配合下,相信關口必能手到擒來。」

  趙雲神情興奮,一抱拳準備再次轉身離去,可諸葛亮又招了招手,將他叫進丹房內室,備好筆墨,展信書寫。  

  「丞相還有交代?」趙雲不由奇怪。
  為防機密遭竊,尋常時候,諸葛亮給白耳兵的旨令都是口述,即便要調動兵馬,趙雲就有這種權力,無須再寫信才是。

  「既然天時地利有司馬懿準備,那就由我來籌措人和……子龍,將招集兵馬的事交給霍峻、陳到,這封信,你親自走一趟,送去水鏡山莊。」  
  「四大仙師的水鏡先生?」
  諸葛亮微微點頭,閉目養神。為免趙雲會錯意,他難得做了解釋:「求學時候,家師曾以天下大勢與我做賭,當時他輸了一局,也輸給我一個請求。這次,我有事要求他。」   趙雲從未想過,會從諸葛亮嘴�聽到這個字,他還以為這世上,只有諸葛亮想不到,沒有辦不到的。  
  諸葛亮指著地上淩亂軀體,道:「四大仙師�,墨門于吉與家師承傳的列子禦風行,都是以機關術見長。當年,我沒有留下來繼承宗門,所以師父並沒有傳我宗門絕學——祈山童子的機關製作術。」
  「祈山童子?」
  「不錯,家師曾六入祈山,尋找祖師爺列子埋骨處,雖然沒有找著墓穴所在,也不是全無所獲。在偶然機會下,家師得到了一卷列子手書,上頭就記載了祈山童子的製作術。」

  諸葛亮頓了頓,將寫好的書信封妥,繼續說道:「說穿了,祈山童子就是機關人。但這種機關人體型甚大,站立起來較常人高出許多,而中間軀幹鏤空後,更可以塞入一人,由那人控制祈山童子的動作。
)]#d/o#| R   「書卷上寫,祈山童子以堅實木材製造,力大無窮,是春秋戰國時候,人們用來開鑿礦山,堆砌城牆的機關術。」
  「莫非丞相是想……」
  「只要改以金石鑄造,祈山童子便刀槍不入,水火不侵,要破開巫峽關的城門,易如反掌!」
  客棧�,胖子隻身一人,面對的,仍是羅馬十二人眾。

  「你個大熊貓,老子招數使盡,連伶玉妹妹都給趕去睡覺了,這人還是一樣的生猛活潑,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繼九天驚虹斬後,青龍斬、赤駒斬、外加一腳雷獸射門……是一手雷獸的雷霆刀,刀招使盡,胖子沒有如預料中的殺出血路,把羅馬人的小雞雞剁下來數年輪,反而陷入了進退無門的困境。

  四招刀法加上一招擬聲,伶玉五招限制到期,胖子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遠去,留下自己獨自面對這十二個兇神惡煞。
  羅馬人不是扮豬吃老虎,就如胖子戰前預測,除了那個帶頭大哥稍稍有些看頭,其他人頂多就是虎衛等級,胖子如今好歹也是個視虎衛如雜魚的人,怎麼會栽在這�?
  這一點,胖子到現在都還搞不清楚。
  他只記得,每一回出手,對方都是同樣一招。
  一個人頂上胖子刀招,身受重傷,然後一個人拉著那重傷患者快步退後,胖子才想趁勝追擊,其他人的刀槍劍戟弓斧錘矛,立刻堵著胖子去路。
  接著不久,胖子就會看到剛才那個重傷人士又生龍活虎的跑出來,等著捅胖子的屁屁。
  閃過身前兩人的短匕首,胖子嘴�忍不住大罵:「娘的!這人是吃了仙豆還是本命獸屬蟑螂,怎麼都打不死的啊?」

  羅馬人的兵器應有盡有,不但有長有短,還能互相配合掩護。只要有人給胖子近了身,匕首短劍立刻就沖上來跟胖子短兵相接,胖子一讓開距離,強弓長斧馬上就往他身上招呼。
  顧了身前明槍,就顧不到背後暗箭,伶玉休眠後,胖子的景況是更加窘迫。  

  「拿槍的騎士,拿匕首的刺客,拿斧頭的戰士……」胖子一刀蕩開身前長槍,細細數道:「赤手空拳的力士,手持長弓的弓箭手,只會耍嘴皮子的吟游詩人……」

  這陣容,胖子怎麼看怎麼眼熟,他仔細看著四周,總算在角落處,見到了羅馬人之所以不死的原因。
  「操!還有牧師!這壓根就是《勇者鬥惡龍》啊!敢情這群傢伙是把老子當大魔王打,打死了還能加經驗升級的?」
  有個白衣白袍,手上拿根法杖,胸前畫個十字的傢伙,正躲在角落處不停移動,只要他手上白光閃現,身前的羅馬人就像被打了針興奮劑,對著胖子就是一陣亂吼亂叫。
  「靠!剛才他是拉著傷員躲到暗處施法,伶玉妹妹才沒學到這招啊?」  Y N ] P D)L
  胖子一陣惋惜,一個疏忽,力士揮拳風聲立刻在耳邊響起,胖子想再閃避已是不及,只得抬起手臂硬吃一記。
  「碰」的一聲,胖子被力士一拳揍的連退數步,儘管疼的咬牙,但力士用的僅是蠻力,還不至於傷到筋骨。
  胖子吐了口大氣,才在想眼下該如何是好,那力士操著一口流利漢語就說道:「小子,你識相點,我們雖然不是勇者,但僅僅次了一級,探險者出手,就算是雪山巨猿,也不是我們對手。」
  白白受了一拳,還被人當畜生看待,胖子不由心頭火起:「把老子當猩猩在揍?信不信老子火大,把你們都埋在這�當肥料!」
  光頭力士明顯是狗眼看人低,對著胖子咧嘴就笑:「你要有這等能耐,又怎會被困在此地!」
  「困你媽!」
  大步一踏,胖子身形一動作,羅馬人立刻有了反應,長弓瞄頭,巨斧瞄身,刀槍劍戟隨侍在側。可這次胖子沒有停下腳步,胸前白光一閃,體內竟跑出兩道人影,往客棧外沖去。

  半個時辰已到,趙括跟李驥早早回到了胖子身上,胖子在伶玉五招用盡,待機休眠時,就已經感覺到胸前的溫暖,兩隻怨鬼在京兆尹府上連番大戰,回到胖子胸前魂鎮時,正用力的吸取內力,胖子當時不出手,也是想等他們歇夠了再說。
  「死光頭佬!別以為有六塊肌了不起!老子就吃肯德基長大的!」
  面對胖子突如其來的變化,羅馬人登時慌了手腳,為免讓胖子走脫,一夥人分作兩批,分頭截下了李驥與趙括,一時間,胖子與光頭力士,竟形成了難得的單挑局面。   「去死!」
  盯著往身前沖來的胖子,力士猛地橫過身子,躲開了迎頭一刀,重拳又往方才打向胖子的手臂擊去。
  胖子雖然不是聖鬥士,但同樣一招,也無法在他身上奏效兩次。雙腳踏實,勁力一吐,胖子左手的形意拳勁與光頭力士正面對轟,就聽到喀啦幾聲,胖子臉上輕笑,力士手骨已是化作粉碎。
  劇烈的疼痛感沖向腦袋,整條手臂幾乎麻木的失去知覺,可力士張大了嘴,喊疼的聲音還沒發出,胖子猛烈的側踢已經帶著呼嘯,來到他腰間。
  「別想!」
  力士鼓足餘勇,狼嚎一聲,撤去了腰間防護,拼著兩敗俱傷,兇悍正拳立刻往胖子大頭砸去。
  胖子雖然沒了伶玉,沒了虎須怒張,但他擋不住,難道躲不了嗎?
  就在力士重拳到肉之前,胖子身子猛地一沉,屈身之後,雙腿如彈簧般躍起,淩厲腿鞭便抽在力士厚實的胸膛上。
  清脆的骨裂聲響起,力士滿臉儘是難以置信的神情,喉間一口鮮血就要嘔出,可鮮血才到嘴邊,胖子一拳就往他下巴砸去。
  「你敢!」

  這話是十一個羅馬人異口同聲說出來的,用的雖是拉丁文,但胖子光看他們臉色慘白,叫聲淒厲,就知道他們接下來做何打算。  
  單挑不成,當然是圍毆了。  
  「哼,一個打一個,老子一定讓你後悔,當年你老爸怎麼沒把你射牆上!」  

  得胖子命令,趙括與李驥提刀舉劍,捨身阻攔,只讓個斧手戰士溜了過去。斧手戰士看到胖子臉上猙獰笑容,又看到地上像灘爛泥一樣的夥伴,腿肚子開始瑟瑟發抖。 *

  「別擔心,胖子是厚道人,你只要接得下這刀,胖子就留你全屍!」

  難得欺負人,胖子大笑兩聲,土匪脾性表露無遺。
  鋼刀灌上了形意拳勁,被逼出了銀灰色的刀芒,胖子才想比劃兩下先嚇嚇這傢伙,頭頂就傳來轟隆聲響。
  「好!你只要能接下碎頭台一擊,我許褚就留你全屍!」
    一聽這聲音,胖子是從腦門冷到了腳底板,他頓時想起,沒有趙括二人的苦苦糾纏,京兆尹府上的妖怪,還不大舉出動抓人!
  「老子玩過火了!」  
  胖子一把抓起地上那力士,便往破窗而入的許褚扔去,他環顧左右,沒看到張遼等人,只寄望他們是分頭行動,眼神一使,趙括二人覷得意思,立刻要重施故技,攔下許褚。
  只是許褚選了窗戶進來,不是因為拉風,是因為這一錘,胖子絕對避無可避!
  「轟」的一聲,力士的身軀被碎頭台轟擊下落,頓時重傷倒地,許褚隨即牢牢鎖定胖子周身氣機,準備讓他毫無防備吃上一記重錘。
  眼見趙李二人阻攔不及,胖子棄刀于地,手握青龍刀鞘作拔刀姿態,手上蓄力一滿,出鞘青龍恰恰迎上山神碎頭。
  「當!」
  金鐵交鳴的巨響,讓胖子差點震破耳膜,可他還沒來得及掩耳,就聽許褚吼道:「泰山壓頂!」

  許褚本命山神浮現,氣勢立刻壓得人喘不過氣,幾個羅馬人軟腳的軟腳,倒地的倒地。首當其衝的胖子功力深厚,雙腳站的穩妥,但他知道,要接神識境界的招式,自己還不夠資格。
  一咬牙,青龍刀刀身橫擺,胖子以刀作盾,迎上了山神拋下的偌大山頭。
  「許褚你個沒公德心的,東西亂扔一氣,就算沒砸到花花草草,砸到小朋友也不好啊!」
  死到臨頭,胖子仍改不了口花花的老毛病,但他滿腦子想的,除了要藉此分散許褚的注意力,也是要分散他即將面臨的巨大壓力。
  火燒神經一般的疼痛,透過青龍刀傳進了胖子每一寸血脈,山神驚人的神力讓胖子像只斷線風箏,直接撞穿了客棧的牆,飛了出去。

  許褚嘴角一扯,才剛覺得解氣,可耳邊卻又聽到一道中氣飽滿的聲音:「謝許褚將軍相送!咱們後會有期!」
  許褚臉色一變,大步跑去。客棧後頭已是空無一物,他一扭頭,客棧�的趙括二人也不知去向。  
  「上當了!」
  跟上次的假死一模一樣,許褚不明白,胖子怎麼總能玩出這麼多把戲?他恨的蹬地急踏,踩著重重的腳步追了出去。
  「先別動……等�頭的羅馬人也散了,再走……」
  此時客棧的柴院�,胖子給趙括背著,瑟縮的躲在柴堆�,口中鮮血急吐,對身上傷勢一籌莫展。
  吃不到華陀的靈丹妙藥,等不及伶玉的回春妙手,這一次,胖子還沒想到辦法,人已經昏死了過去。

第二章 姐妹花

  當年趙雲的雲龍一現,把胖子打到三魂走失七魄,今日許褚的泰山壓頂,卻只把胖子打到剩一層血皮。
  不得不說,胖子的功夫,確實是進步了。
  「好疼啊!」
  洞窟�,胖子聲音沙啞,三個字使盡了全身力氣才喊的出來,他盤坐在祭壇中央,動也不敢動。
  這�,是華陽地,頭顱山。
  在柴房足足挨了兩個時辰,胖子等到伶玉出現,用回春手保住了性命,用學自無鋒戰陣的偃旗息鼓隱匿行蹤,最後讓趙括搾去了身上最後一點的內力,讓他背著連夜逃命。
  至於方向,不是東吳,而是華陽─傷若治不好,往東吳逃只會是死路一條。
  「主子,我跟李驥這就破開大陣,驅使冤魂出陣,你趕緊用魂鎮吸收冤魂化作內力,好治療體內傷勢啊!」
  回到了頭顱山,趙括與李驥就不必再吸取胖子內力,靠吞食冤魂怨氣,功力回復大半,立刻帶著胖子來到禁錮著最多冤魂的陣眼,打算讓胖子藉由魂鎮吸取冤魂療傷。
  手中兵器一揚,趙括二人強硬撕開陣眼,四十多萬趙軍降卒,就如同洪水傾瀉,直接沖了出來。
  只是,冤魂們一出大陣,連洞口都還來不及看到,已經被胖子胸前魂鎮吸了進去。
  「噗!」
  一口一口的黑血狂吐,胖子就如同處在汪洋大海,不斷受著巨浪的拍打侵襲。
  儘管無比疼痛,胖子意識仍舊清醒,從魂鎮洶湧襲來的內力,將許褚殘留在他體內的山神神力盡數除去,此外,更不斷補充著經脈間的空虛。
  很快的,胖子受損的經脈早已復原,流失的內力也全數填上,再來吸收的冤魂,將與紫荊靈草一樣,幫胖子往更高的境界邁去。
  可,《混世三國》不是YY小說─起碼不是低等的那種,胖子要繼續吸收下去,只怕在成為武林高人之前,會先成了武功廢人。
  之所以有此下場,胖子心知肚明。
  他這小身板前前後後,曾受過幾次不人道的待遇。
  頭一次,是張飛的黑虎業火,那時胖子僥倖吸收了諸葛亮的七星魂燈,不但治好了傷,魂燈還令他的魂魄更加凝煉。
  第二次,是士燮的項羽神力,那次胖子吞食了項羽魂珠,借著魂珠力量,躲過了被殘陽血吸幹的命運,後來,魂珠更強化了他的經脈。
  第三次,是黃忠的擎天神木,靠著靈丹吊著性命,胖子在斷龍崖下浸泡百草十餘日,又受到紫荊靈藥錘煉,一身的血肉肌膚可說堅韌十足。
  簡單講,胖子沒練到骨頭啊!

  如今久積成患,一次次累積起來的傷害一同爆發,他耳邊已經聽到了骨頭受內力擠壓而發出的陣陣哀號了。
  停!停啊! ~
  在冤魂龐大的洪流壓迫下,胖子就是開不了口讓他們知道,身上逐漸佈滿的精潤光澤,讓趙括二人誤以為胖子正迅速康復中。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勞其筋骨,苦其心智,餓其體膚……」胖子心中異常悲戚:「老天爺這樣玩我,是想派給我什麼任務?難道是看我骨骼清秀,以後要讓我拯救地球?」
  怎麼辦?胖子心頭發慌,這無關意志力的問題,他需要的,是一點運氣─而運氣,向來是他最缺乏的。
  要是他真有運氣,穿越後就該生在大富大貴人家,吃飯的時候,魚翅鮑魚來兩碗,吃一碗,倒一碗,出門的時候,八人大轎叫兩頂,一頂坐,一頂拉,又何必成天打生打死,就為了自己的一條小命?  
  自然,胖子從未想過,要是他運氣不好,絕活不到今天。
  「主子!快停下來!你吸入太多冤魂,煞氣太重,會影響功體的!」
  一道天籟之音突然傳進胖子耳�,雖然出聲的是五大三粗的冤鬼趙括。
  趙括沒有發現胖子骨頭就要斷成一塊塊,而是發現胖子肌膚上隱隱浮現藍光,而且是越來越濃。
  冤魂的煞氣太過強烈,魂鎮已經無法壓制了。
  「主子!主子!」
  趙括又叫了幾聲,可胖子遲遲沒有回應,不是不想,而是不能。以胖子為中心,冤魂們不論是想報仇還是想投胎,都一古腦的沖出陣眼,往胖子身上竄去。他已經記不清到底吸收了多少冤魂的力量,整一個半點豬唇萬客嘗。
  「主子受煞氣影響,神智似乎不太清楚!」
  聽到趙括完全錯誤的判斷,胖子差點流下了兩行清淚。
  不過怎樣判斷不是重點,胖子只希望趙括趕緊動作,最要緊的,先把水龍頭給關上,別再讓冤魂流出來了。

  「這……可陣眼破壞的太過嚴重,已無法再關上了呀!」
  聽到李驥這話,胖子連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不是白羅曾經保證,被魂鎮收服的怨鬼絕對是忠心為主,胖子定會以為兩傢伙是算好了要謀財害命,借機報仇的。
  「還有個辦法……只是,不知道主子肯不肯……」
  肯!只要能救回一條小命,不管多少錢老子都花─
  胖子估計,趙括再多廢話個兩句,他一身的骨頭盡數化灰,下半輩子就準備像條蟲一樣,爬呀爬的過山河。
  「不管了,主子性命重要!趙大哥,有什麼方法就說吧!」
  「我生前看過父親留下的手書,上頭寫『人若有冤屈難平,死後就會變為冤魂,雖然毫無理智,卻會藉由吞食冤魂逐漸強大,之後便會進化成怨鬼』……」
  趙括盯著胖子臉上變化,煞氣每深一分,胖子臉上就猙獰一分,他趕緊說道:「『怨鬼再進化,就會變為骨魔,雖然是邪門鬼怪,卻是道士們眼�的珍寶,骨魔鑄造的法器,能夠吸收煞氣』……」
  「趙大哥的意思是……」
  「我們這就回魂鎮�,吸收主子的內力以求進化!」
  好計!不管趙括用的什麼計,只要能解胖子之危,就算他們倆要變成黑山老妖,胖子都會鼎力支援。  
  「大哥是對的!咱們這就回去!可還有事要交代?」
  「沒有……說實話,骨魔也只是傳說,成與不成,我沒有多大把握。」
  沒有把握不要緊,死馬也得當活馬醫……胖子心�原本是抱著這般打算,正要在精神上給趙括加油打氣的,可腦子�突然閃過一件事情。
  史冊記載,長平之戰,趙括紙上談兵,在趙王面前說的天花亂墜,趙王問他有幾成把握打贏白起,趙括說是十成十。
  他的十成把握,讓四十萬大軍埋骨華陽,現在沒有把握,胖子只怕魂飛魄散,都還不夠呀……
  東吳,壽春城。
  「三哥!兵馬已經到齊,法師陣與虎衛營也已準備就緒,張任正等你過去討論攻城事宜!」
  城守府邸�,原該是呂蒙處理公務的書房,如今待著的卻是馬休。
  聽到馬鐵進房叫喚,馬休沒有回頭答復,仍是出神的望著窗外。
  這房間,是呂蒙讓給解煩軍的。胖子對呂蒙有活命之恩,解煩軍跟馬鐵又曾在壽春大戰中助過他一臂之力,讓出城守府給解煩軍做臨時駐地,不過是丁點事,不足掛齒。
  「馬鐵……是不是覺得三哥見死不救,過分了?」
  解煩軍始終是出兵了,不過不是馬休下的命令,而是馬鐵。
  對馬休的舉動,馬鐵不知道該如何評斷,他搖搖頭,道:「三哥只是不想給家�帶來麻煩,一時轉不過來,有些不近人情罷了。」
  馬鐵,欠馬休的很多。 c
  從小到大,馬休一路陪著,馬鐵能有今時今日,是馬休叫他去偷師才學會的刀法,好幾次馬鐵差點喪命在決鬥之中,是馬休拼著性命救他出來的。
  「忘恩負義」四個字,馬鐵會冠在任何人身上,除了馬休以外。

  「人爬的越高,膽子就越小。兩年前在涼州街邊當混混時,我何曾有過這種畏首畏尾的舉動?」馬休歎了口氣:「大哥那�,我給他回信了。」
  馬鐵猛然抬頭,想聽聽馬休最後到底做出什麼決定,他只期盼,馬休一如往常,沒有讓他失望。
  「別這樣看我,我的良心還沒給狗吃了。」馬休臉上逐漸恢復神采,也許,做出這樣的決定,也是他所盼望的:「我與大哥說了,馬家何去何從,我們倆作不了主,家主的位置,我們也沒興趣。」
  馬超曾說,馬家的未來,讓馬休倆作決定,這意思,便是交托家主權位的意思。
  曹操死後,馬超再無所求,這幾年來,父親馬騰的大仇,馬家子弟的出路,幾個兄弟的未來,種種繁重負擔,已經讓馬超有些喘不過氣。

i  涼州子弟,只適合在戰場上流血流汗,官場鬥爭,終究不是馬超擅長的領域。
  「三哥!」馬鐵有些激動。
  馬休考慮良久的原因,馬鐵是知道的─當上馬家家主,光耀馬家門楣,一直都是馬休的心願,就像馬鐵偷師練武,最終目標,也是想給自己爭一口氣。
  「好了!肉麻話別多說,進攻汝南,救出郭奕的事,就交給你跟張任了,我先回建業打點一切,等著你的好消息啊!」
  話剛說完,馬休就轉頭收拾行囊。
  馬鐵微微一愣,說道:「三哥……你不幫我們籌畫籌畫?」  |
  「戰場上的事,張任會安排,現在兩國邊境守的極嚴,我們進攻汝南,是要調虎離山,給郭奕他們做掩護,讓他們趁亂逃脫,這事,我搭不上手─更何況,我得去做更重要的事。」
  馬鐵心頭疑惑,不禁問道:「什麼事比救人更重要?」
  「現在還沒事,可等你們救到了人,事情就會找上門了。」馬休臉上笑笑。
  看馬鐵仍在五里霧中摸不著頭緒,馬休也不打啞謎,直接說道:「你想想,許昌既然在司馬懿掌控之中,姜維被司馬懿揭穿老底,為什麼還逃的出來?郭奕的求援信能送到我們手上,為什麼他們逃不出來?」
  「這……」
  「司馬懿想一步登天,現在在北魏朝廷沒有了姜維制衡,朝中文臣便是以司馬懿馬首是瞻,只要司馬懿再得戰功,就算是掌兵拿權的武將,也得聽他擺佈。」

  「三哥是說,司馬懿讓郭奕送消息出來,卻又不讓他們過邊境,是想……」
  「司馬懿手上缺的,就是軍權,他是想我們發動戰爭,他才有藉口上書曹丕,出兵東吳!」
  「哼!讓他出兵又何妨?解煩軍軍容日盛,只要接回于禁、郭奕,誰勝誰負,可不是司馬懿說了算!」
  「別小看了司馬懿,他敢這麼做,有他的道理。你忘了,我們要救的人,還有姜維─即便在眾人眼�,姜維是郭奕手下,但救了他以後,我們保不保他?」
  馬鐵一拍胸脯:「當然要保!姜維曾與我並肩作戰,算個肝膽相照的兄弟,豈能不救?」
  「保他?他是殺孫權的罪人,四大世家與孫家上下問起罪來,解煩軍怎麼扛?」
  「這……難道我們不保他?」
  「不保?他與胖爺是師兄弟,殺不得……更何況,既然他表面上是郭奕手下,但出生入死,我們說殺就殺,不怕讓人心寒?陸遜眼力毒的很,他會看不出來其中古怪?」
  「這……那到底該如何是好?」  
  「慌了?」馬休嘴角一扯,笑道:「司馬懿就是在等你慌!姜維的事只要處理不好,解煩軍全都會給拖下水,到時候一番清算下來,東吳內部動盪,北魏起兵伐吳,你還有幾分把握能與他分個輸贏?」
  額上冷汗直流,馬休一番話,道盡了司馬懿陰險居心,馬鐵手上刀再利,此時也不知該從何下刀,他張口欲言,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想了半天,馬鐵只想到一個人:「……要是胖爺在就好了。」
  胖子雖是下落不明,但這人是九命怪貓身,馬鐵等人經歷的多,胖子失蹤也不是什麼新鮮事了,反正,緊要關頭,胖子自然會出現的。
  
  知道馬鐵想不出辦法,馬休搖頭失笑:「這事等胖爺來辦就遲了……別擔心,我自有打算,你跟張任仔細商量怎麼打這一仗,救出姜維幾人就行。 2P f(C4T,O5d-Q MT
  「別說三哥沒提醒你,這可是虎衛營跟法師陣頭一回上戰場,你要給胖爺丟人了,回頭他定會把你打成個小餅餅啊……」  
  「老天爺!你為什麼要玩我?你要玩也去玩唐僧嘛!玩膩了還能吃掉,可以益壽延年,永保青春,你他媽玩我做什麼呢?」
  頭顱山上,胖子禁不住連番打擊,哀號出聲。
  「伶玉妹妹,過了今日,就算不是生離,也是死別了……你可別忘了哥哥呀!」
  陣眼中,大批趙軍冤魂仍舊衝擊著胖子身軀。
  一個時辰前,趙括與李驥回到了胖子胸前的魂鎮,當時他們不停的吸收著胖子內力,確實給胖子分擔了不少壓力。
  胖子一度以為就此得救,可沒隔多久,等他能開口與趙括兩人溝通時,魂鎮�突然傳來劇烈波動,胖子只覺胸口翻騰不休,渾身氣悶難當,等那感覺好不容易平息下來,胖子胸前魂鎮�的兩隻怨鬼已經不見蹤影。
  趙括果然不負他紙上談兵的美名,不管有沒有把握,最後總是會把事情給搞砸。
  「主子,先別放棄!趙括兩位將軍沒有棄你而去,你以內視之術仔細瞧瞧體內的變化……」

  「變化?」胖子集中精神,胖子將意識放在周身經脈。
  內視之術,是道力達到通透道心的境界就能體悟到的招式,可以探索體內變化。胖子閉眼凝神,一點一點的看著體內的慘狀。
  過剩的內力,明明就要把他給撐爆了,可偏偏胖子一身經脈受到項羽神力的鍛造,皮膚血肉又經過紫荊靈草的淬煉,整個人像是肥了一圈─又肥了一圈,經脈血管又鼓又脹。

  當胖子的神識探到體內骨骼時,卻訝異發現,他的骨頭非但沒裂開,還從原本的灰白顏色,變成了一片血紅。
  「這怎麼回事?」
  「主子,這就是趙括所說的,怨鬼再次進化後變化的玩意,也是修道人眼�最上品的制器材料──血骨。
  「凡人練武,只能將內力儲存在經脈要穴,有了血骨之後,就是脊椎骨髓�都能飽含內力……主子,血骨已經開始運作了。」
  胖子只見血骨周圍的經脈滲出了點點磷光,慢慢的貼上血骨表面,然後一點一滴,像是被吞蝕了一樣,消失在血骨上頭。
  「主子,機會難得,有血骨作為後盾,趙軍冤魂所剩不多……」
  伶玉在說什麼,胖子自然清楚。
  過了這個村,可就沒了這個店,胖子不再排斥魂鎮傳進來的內力,而是瘋狂的催動著多餘勁力,往全身筋骨送去……
  半個時辰後,胖子站了起來,睜開了眼,他的目光�,已經沒有了平時外放的鋒芒,就跟呂蒙從廬江將軍盔�出來的時候一樣。
  絕世寶劍,不需要花俏外表。
  「老子終於也有這天了!」
  胖子沒有找伶玉出來問話。不問用也知道,他已經是個龍將了,甚至就如項羽當初說的,他一旦成為了龍將,就將是個能與天人比高的龍將!
  「做了龍將也是個胖子,你這外表,真是沒救了。」

  「誰!」胖子猛地回頭。
  他身後盈盈站著個勁裝女子,腰間系著柄湛藍長劍,看上去英姿綽約,別有一番風味。  
  胖子一見到這女子,登時犯愣。儘管衣著打扮和隨身兵器不同,但看身高、體型、膚色、長髮、臉蛋、長相、罩杯,胖子都熟的很。
  這不就是伶玉嗎?

  胖子才想開口叫人,他耳邊又傳來一個聲音:「恭喜主子成為龍將,奴才也跟著受惠,當初張魯下在奴才身上的禁制,如今已全部解除了。」
  微微一愣,胖子頭一偏,他身邊那身著儒服的溫婉女子,也是伶玉!
  「這……」胖子來回凝視,卻分不出兩人真假,只得大叫:「我的伶玉妹妹呀!」
  「呸!誰是你伶玉妹妹!」、「主子!奴才在!」  
  一個斯文,一個粗魯,誰真誰假,再清楚不過。胖子猛地往那儒袍女子身前一站,轉頭就對著腰系長劍的女子大喊:「你這妮子假扮成伶玉妹妹,到底是何居心!」
  勁裝女子鼻頭一哼:「生的什麼眼力,有你這種主子,我都丟人!」
  被人劈頭痛罵,胖子還搞不清楚狀況,他身後伶玉已怯生生的開口。
  「主子,別誤會,她不是什麼惡人……方才受血骨與魂鎮之助,奴才本該往神識境界進化的,可吸入了太多煞氣,實在承受不住,要強逼煞氣脫體時,煞氣把奴才一半的功體帶出體外,便形成了這人……」
  老子的本命獸一分為二?這是好還是壞?  
  胖子實在搞不清楚,只得開口問道:「你們到底有什麼差別?還有,你剛才說張魯禁制已經破除,那老子以後用招,是不是就不用唱一二三四櫻花落滿地了?」
  「回主子的話,禁制一去,往後奴才就能在主子身旁,與主子並肩作戰了,只是……」
  話說到這,伶玉緩緩垂下了頭,聲音�帶著惆悵。
  「奴才本是刀馬旦,如今功體受損,已降格成了青衣旦,至於她,則是繼承了奴才另外一半的能力,成了武旦。」
  「這……到底什麼意思?」  
  「青衣旦掌文職,武旦掌武職,從今以後,主子若是使用本命技,文的,我可以助主子一臂之力,武的,就要看她了。」
  「什麼!」


第三章 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北魏,汝南城頭。
  就如巫峽關是西蜀與東吳相交接的關卡,汝南與壽春,分別是北魏與東吳最前線的軍事重鎮。
  「報!將軍,探子四下搜尋皆無所獲,半天前,壽春有信鴿來報,吳軍仍在壽春,尚未出發!」
  「半天時間,情況隨時都會有變化……你下去告訴孫資,增加探子數量,再探!」 *  接得命令,探子轉身立刻離開。
  城頭上,一名將軍大手拍上城垛,看著城�城外的備戰準備。
  「郝昭將軍無愧『鐵壁』稱號,做起事來,的確是滴水不漏呀!」  
  躲在暗處�說話的,是司馬懿的二子,司馬昭。
  「二公子說笑了,近幾日城內姜維等人動作頻頻,想來他們也該要行動了。」郝昭一邊說話,一邊找尋著司馬昭身影。
  郝昭是虎豹騎都尉出身,靠著真刀真槍拼搏才有今天的地位,每次見到司馬家這些公子少爺,總想諷刺一番。
  彷佛知道郝昭心底所想,司馬昭沒有露面:「哦?姜維待不住了?」
  「不錯!從許昌出城後,司馬大人一路放行,他們幾個失了戒心,才會在最後進了汝南城歇息,殊不知城內早已讓大人布下了天羅地網,大人計謀,的確是高瞻遠矚!」
  見不到司馬昭的表情,郝昭也懶得嘲諷,他嘴�的「司馬大人」,指的是司馬懿。   「也是將軍有本事,姜維等人屢次要出城,都被將軍事先察覺,他們想不到辦法,只得派人求援了。」
  郝昭聽得讚揚,臉上神情更顯倨傲,計謀再好,也得有人執行得法,才有成功可能。
  姜維等人進汝南休養後,三番兩次想出城,只是不管扮作販夫走卒還是郎中商賈,郝昭都會讓人假做無意間撞破,這樣一來,姜維等人想出城,便只剩求援一途。
  這就是引蛇出洞。
  「不過……二公子確定,這一戰只守不攻?」
  既然知道吳軍會來,若是布下埋伏,郝昭肯定能大勝一場。但司馬懿的命令�,卻是要他穩守城池。
  「姜維等人出城屢屢受阻,派人求援卻一舉成功,東吳想必也已知道這是我軍引君入甕之計,就算我軍準備得宜,此戰頂多是小勝一場,無關痛癢。」
  「哦?莫非大人還有後著?」

  東吳大軍犯境,對司馬家有諸多好處,不僅在曹丕面前可以解釋姜維等人能成功逃脫的原因,更能彰顯虎豹騎兵力不足,讓司馬家有藉口收攬軍權。
  最重要的,依此為由,上書曹丕,發兵東吳。
  司馬懿的計畫,司馬昭清楚,但他沒打算解釋。在司馬昭眼�,郝昭再傲,也不過是條狗。狗,只要知道聽話辦事就行了。

  「父親做何打算,我也不甚清楚。但可以肯定的是,將軍若能守下汝南,便是大功一件,事成之後,父親一定重重有賞。」
  放走姜維,對司馬家大有好處,對曹家卻未必。因此,不但要找人守著汝南,同時也得守著這個秘密。

  作為司馬家養的狗,郝昭無疑是最佳人選。
  汝南城東,陰山山溝。
  距離汝南城十幾�處,有個由三座大山圍成的山溝,據說當年汝南黃巾佔據汝南前,就是以此山溝做為根據地。  
  「副統領,法師們已經準備妥當,連同職司護衛的武燕共五百人,隨時都能出發。」
  解煩軍幾位小帥,只有黃柄不以「四爺」來稱呼馬鐵,而是生分的叫著「副統領」。除了表達內心恭敬外,似乎更多的,是想顯示他與解煩軍的關係,沒有表面上那麼親近。

   「好!法師陣是你一手帶出來的,等會就由你率領,聽說法術的距離可達五百步,遠勝過長弓兩百步的射程,等卯時一到,你就從城南以法術騷擾。此外,若是汝南城�有部隊出城驅趕,由我帶人負責殲滅,你的人護著法師們平安就行了。」  
  汝南城四面寬廣,陰山溝是最後一塊能躲藏大隊人馬的地方,張任分隔多日,以無鋒戰陣掩蔽行蹤,總算把人馬都帶到了定點,北魏的探子總以為吳軍還沒離開壽春城,殊不知丈八燭臺照遠不照近,敵人已經來到身畔。   

  黃柄點頭表示明白,覷了覷時辰,見還有些時候,突然脫口問道:「副統領,黃柄有些事,不知道副統領能否解答?」

  對於黃柄的拘謹,馬鐵就是與他相處多日,仍是不太習慣:「你我兄弟哪這麼多計較?有事就問吧!」  
  「這一仗曹軍請君入甕,我軍將計就計,既然如此,何不攻其不備,趁機奪下汝南?」
­   不管是獵人還是獵物,都有同樣的疑問。  
  搖搖頭,馬鐵指著山溝另一處,道:「汝南有守軍三萬,要攻下汝南,單靠我們這兩千多人絕對不夠,可人要是多了,陰山溝又塞不下,為今之計,把目標放在救人,才是實在之計。
  「我們這次作戰是多線騷擾,法師陣從南面吸引曹軍,虎衛營從北面強攻城頭,至於郭奕、于禁,已經買通了城門官,要從東面逃脫。」
  除了人數的劣勢,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張任說過,天下三大戰陣,最適合隱匿行蹤,埋伏偷襲的,是張任的「無鋒劍」;最適合衝鋒陷陣,破敵陣營的,是高順的「陷陣矛」;至於最適合防禦敵襲,增強防禦的,非郝昭的「鐵壁盾」莫屬。  
  郝昭下了命令,汝南城外十�內的樹木皆須砍除,以免敵人藉地形之便攻城。對於用兵這般小心的人物,馬鐵決定聽從張任的建議,把郝昭留給更有能耐的人去解決。
  「屬下明白了。另一個問題……屬下聽說,這次要救的人�,除了郭奕軍師跟于禁小帥外,還有個人……」
  前面那個問題,黃柄似乎是不甚介意,彷佛他想問的,只是後頭這個問題罷了。  
  「姜維?」
  紙包不住火,姜維和胖子的關係雖然還沒曝光,可這次解煩軍派出來的人馬,多數都已經知道要救的人有誰。
  「不錯,屬下以為,他的身分實在有些……」  
  「怎麼處置他,等人救出來再說吧。」  姜維與胖子的關係,知道的人有限,要瞞過敵人,先得瞞過自己人。
  馬鐵清楚,救出姜維後,才是風暴來臨之時,馬休到底有什麼翻天手段,馬鐵不知道,現在,他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屬下明白。」  
  自然,呆頭馬鐵沒注意到黃柄眼中閃過的那絲懷疑。
  北魏,汝南城。
  
  城牆上,法術轟擊不絕,郝昭頭一次見到這種玩意,用人就能發出與投石車、風火輪一樣的巨石,他在哨樓�看著,不禁有些頭疼。  
  為了防止吳軍攻城,他預備了不少滾油火種,卻沒有準備水缸滅火,城頭上幾處火油不幸被點燃後,燒的城頭一片火起。
  看到士兵們準備弓箭要反擊,郝昭連忙要他們退下。
  吳軍距離太遠,沒有三石強弓,弓箭手只會浪費箭枝。汝南城不是沒有三石大弓,少的,是拉弓的人─沒有猛士境界,絕拉不動三石強弓。
  儘管初次面對法師陣的淩厲攻勢,郝昭仍是應對有術,他本想讓人帶兵去衝殺一陣,可這分明是調虎離山之計,為免分散兵力,讓敵人有機可趁,郝昭終是忍了下來。
  「去準備投石車,準備反擊,還有!派人去收集棉布,打濕了以後鋪在城頭,火油不能直接用水澆,快去!」
  漫天火雨連綿不絕,但若僅是火攻,不過隔靴搔癢,對汝南城損害不大,至此,郝昭總算想通了司馬懿前後佈局,不由歎道:「難怪司馬昭不讓我派兵出城埋伏,與東吳決戰的時刻,還沒到呢!」  
  東吳也清楚這點,這次作戰不過是虛應故事,司馬懿早有放人之心,東吳也只有救人之意。
   喃喃自語間,郝昭忍不住好奇。
  這次東吳大隊人馬到了眼皮底下,他竟然毫無所覺,不知道又是哪個奇人異士的本領?
  郝昭才想派人去查探查探,底下人突然沖進了哨樓,慌道:「將軍!北門有吳軍出現,他們以強弓掩射,利用勾繩攀牆,已經殺上城頭了!」
  單靠勾繩就能攀上牆頭,肯定是高手所為,郝昭不由愣道:「有多少人?」
  「城外射箭掩護的約有三百多人,登上城頭的將近五十,張虎副將抵擋不住,預備隊已經上城頭幫忙了!」
  五十名高手!東吳到底是要佯攻掩護,還是真要拿下城池?
  「讓張虎扛著,我馬上過去!」
  就在郝昭忙的焦頭爛額時,東門處郭奕等人,已經趁亂離開了汝南,到了陰山溝外,往林子�走去,準備跟馬鐵會合。

  一路上,幾個人默不作聲,絲毫沒有逃出生天的喜慶。
  姜維長歎一聲打破沈默,問道:「郭奕大哥,解煩軍馬大哥可有交代,逃出來後,我該往哪去?」
  司馬懿的企圖,從馬休的回信�,幾個人大致都知曉了。
  姜維這次回東吳,肯定會掀起滔天巨浪,四大世家跟孫家老小絕不會放過他。不管解煩軍打算逆來順受還是頑抗到底,對東吳都會造成衝擊。
  姜維心底,其實是想就此躲到荒山野嶺,或者告老還鄉的,但他不容於北魏,又被東吳通緝,可他要真敢躲到西蜀,依諸葛亮跟他胖師兄的過節,肯定是茅廁�打燈籠的找屎行為。
  郭奕勉強打起笑容,安慰道:「你安心待在解煩軍吧,我相信馬休軍師不會讓你出事的,最多是委屈你先在虎衛營�,扮個小兵避人耳目罷了。」
  「扮小兵?老子說過,帶你出來,是要讓你做大官、幹大事的!你再多心,可就是不給我面子了!」
  「胖爺!」
  樹叢後突然閃出一塊人形叉燒,對著郭奕幾個直笑。這人,自然是在頭顱山練得一身本領的胖子了,他也沒想到,郭奕幾個走了好幾天,居然到今天還在這�溜達。 2~ M n ]  與幾人湊在一塊,聽郭奕把前情後事都說明白之後,胖子十足光棍的說道:「車到山前必有路,姜維,你也別想這麼多,咱們先找馬鐵會合,以後見一步算一步。別的不說,若說到用計,胖爺口袋�還多的是法寶!」
  見胖子一臉鎮定,姜維不由安心許多,儘管這胖師兄平常說謊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但這是大事,他應該不會開玩笑才是。  
  姜維放寬了心,拱手才要稱謝,樹林間卻傳來一陣回蕩聲響:「不管你有多少法寶,交出赤火蠶跟土蜥蜴,否則今天別想離開!」  
  「又是那群吊靴鬼!」
  偶遇這種事,發生了第一次,就會發生第二次。
  胖子沒跟姜維等人多做解釋,林中的羅馬人一個接一個的站了出來,仍舊是那十二個人。就連那個被折斷手骨,差一口氣就要去見閻王的光頭力士也在,而且表面上看去,渾身傷勢已經好了大半。
  「這……西醫果然比較有療效啊?姜維,你們三個先回去,省得馬鐵見不到人,傻愣愣的拿著老子家私揮霍,爺隨後就跟上。」
  姜維三人本以為這群是打家劫舍的土匪,沒想到這些人聽胖子一說,竟然也把路讓了開來─對羅馬人來說,胖子少了幾個幫手,對他們無疑是更加有利。  
  等到郭奕三人走遠,那多嘴多舌的羅馬力士立刻對著胖子說道:「別以為你那兩隻怨鬼還能起到作用!司馬懿已經把怨鬼的底細跟我們說了,今日你要敢再用,定要你留下命來!」  
  很好,有做功課─可惜,做的還不夠……胖子臉上綻開淫笑。  
  從頭顱山離開後,他再也不是只能威風一炷香的五招俠,九官鳥的擬聲一放,扯開嗓就笑道:「光頭佬,你是記吃不記痛啊!老子上回賞你那頓沒吃夠?」
  踏步向前,胖子眼中青光閃過,丹青眼立刻描繪出身前步步危機。
  往前踏一步,長斧會朝脖頸劈落,長槍會往咽喉刺來,要是不前進,刺客短匕首跟弓箭手長箭,已經蓄勢待發。
  不論是進是退,落在身上的兵器都不會少於五樣。
  可今時不同往日,光是「龍將」兩字,講出來就能嚇倒一票人,胖子沒有抽出腰間長刀,青龍老祖宗更是掛在背上,手上利爪一現,雲龍爪與猛鷲爪就要應聲出擊。
  只是手上肥龍突然變成軟蟲,胖子龍爪還沒打出去,腦海�已傳來武伶玉不滿的哼聲。
    「哼!十二個人才三隻本命獸,功夫最好的也才剛升龍將,這種組合,姑奶奶沒興趣!」
  「你個大熊貓,大姐你是挑老公還是選對象?老子這是跟人幹架啊!」
  胖子識海�頭,武伶玉開始像挑老公似的,對著十二個羅馬人一一點評。
    三個擁有本命獸的,就是那帶頭大哥,擁有獨角獸的騎士;穿的跟紅十字會差不多,到處幫人止血療傷,擁有拜勒草的牧師;以及手上弓箭跟身材一樣標致,擁有瞪羚的女弓箭手。
  胖子升級龍將後,荀彧的「窺天」似乎成了兩位伶玉妹妹的外掛能力,隨時都能發揮作用。武伶玉點評完,也不管胖子哀求,立刻轉身放話:「總之我不管,想要我出手,就去找夠格的對手來,否則你就去找她。」
  識海中,武伶玉纖手一指,指向了身邊蛾眉微蹙的文伶玉。
  也許是因為煞氣影響,武伶玉不僅刁蠻任性,自我中心,還時常違抗胖子的命令。識海�多了個正妹陪伴,胖子本來還抱著跟正妹打打鬧鬧的心情,挺歡樂的,誰知道她連在正事上都會耍脾氣,胖子見她扭頭就跑的不見蹤影,眼前一黑,差點暈倒過去。
  這……不是比以前只能玩個三五招的時候還慘嗎!
  就在胖子哭爹喊娘,為他坎坷的人生掬一把同情淚時,光頭力士手上一凝,拳風已經迎面襲來。
  「哼!你還有什麼本事,拿出來瞧瞧!」
  「主子!您別擔心,奴才雖不是武旦,可除了道術與文人使用的本命技外,奴才還能使用不具有殺傷力的本命技。」
  文人的本命技有哪些?華陀的回春手,劉度的丹青眼,洋人的擬聲。
  不具殺傷力的本命技又有哪些?刑道榮的假死,樂進的荊棘土牢,還有……
  「媽了個巴子,看老子的虎須怒張!」
  「轟」的一聲,眾人看到的,不是被砸成了肉醬的胖子,而是一臉鐵青的力士。
  胖子手上運足了勁,猛地一抓,即便舞出來的不是肥龍爪,也不是那力士能吃得消的,只聽「喀啦」聲響,光頭力士的臉色立刻由青轉白,上次,他是指骨碎裂,這次,他是連肉帶骨,都給胖子扯了下來。
  一篷血珠揚起,胖子身前身後刀槍劍戟立刻撲來,胖子存心要一吐怨氣,順手就把力士甩了出去,趁著虎須怒張威能還在,他就要活動活動筋骨。
  「就算沒有大摔碑手,老子砂鍋大的拳頭,也能把你們打的回去叫媽媽!」
  以攻對攻,以硬碰硬,看著眼前刺客被一拳打的胸膛凹陷,身後劍士被一腳踢的倒地哀號,胖子終於有了點真實感。
  「老子是龍將!是龍將啊!再來呀!」

  幾輪對攻下來,胖子身上終於開始出現傷痕,這是虎須怒張退去的跡象,不過不要緊,即便沒有了虎須怒張,狸步瞬步也不帶殺傷力,就算沒有武伶玉相助,情況也沒胖子想的糟糕。
  「大家退開!我要放箭了!羚羊掛角!」
  箭聲颼颼不絕,興許是練習的多了,羅馬戰士一聽身後叫聲響起,閃人的閃人,蹺頭的蹺頭,有人懶驢打滾,有人黃狗撲屎,胖子還沒搞清楚怎麼回事,就看到滿天箭雨落下。
  「主子!這是瞪羚的本命技——羚羊掛角,相傳瞪羚步伐轉換極快,每跨出一步,都能變換不同方向,讓人捉摸不定……」  
  果然,滿天箭雨就如伶玉所講,在半空中不斷變換方向,叫人難以分清落點。  
  胖子雖然看的驚奇,可這箭沒有黃忠的星河箭狠辣,也比不上太史慈落月弓的無影無形,他雙拳抵地,荊棘土牢正要出手,忽地,就聽伶玉在耳邊說道。
  「這招羚羊掛角……奴才學不會!」  
  「什麼!」
  就這一耽擱,胖子差點給射成刺蝟,眼看長箭距離不到幾尺,胖子趕緊凝神順氣,讓荊棘藤蔓護住全身。  
  長箭撞上土牢,就像大槌擂鼓,傳來咚咚的沉悶聲響。土牢�的胖子覓得一時平安,急忙揪著識海中伶玉問道:「伶玉妹妹,學不會是什麼意思?莫非瞪羚是洋人玩意,你扮不來?不對,我記得那獨角獸上次用了招什麼什麼毒龍鑽,你還是能學的呀!」
  「回主子的話,獨角獸那招是螺旋疾刺,不是什麼什麼毒龍鑽……這羚羊掛角,奴才並非學不會,只是奴才現在一分為二,不僅本命技無法全數施展,連模仿的能力,都被武旦給奪走了!」
  「什麼!叫她出來!老子要不把她就地正法,她還不知道這�是誰當家啊!」

  官道上,馬鐵一收到姜維等人平安抵達山溝的消息,立刻鳴金收兵。
  比起移動困難的攻城器械,法師陣無疑方便許多,唯一的麻煩是,五百人的法師陣�,扣掉三百名護衛,兩百個法師真能放出法術的不過五十多人,其他的,都是給這些人作法力補充用的。
  「副統領,張任……先生已經收到消息,正收攏隊伍,準備撤出汝南。」  
  黃柄快馬來報,說到張任時卻稍稍遲疑。 (q X I \/d
  在解煩軍�,張任還沒有任何名分,不知是胖子刻意還是疏忽─不過張任既然吃解煩軍的米,馬休就不會少給他活幹。
  「先生?叫他將軍吧,蜀中軍神,叫他聲將軍,不算辱沒了他。」馬鐵笑道。
  「是!屬下明白!」
  見黃柄仍是如此恭敬,馬鐵不由失笑:「黃柄,怎麼還是那麼生分?這次法師陣頭一回出戰,有此成績,你功不可沒啊。」
    法師陣能有今天的成果,黃柄在中間肯定出了大力,否則照羅馬人莫思所說,一千人�有一個能成為法師,已是神明賜與的奇跡,短短三個月�,黃柄應該是把祖上幾輩子積下來的陰德都給敗光了。

  黃柄聽馬鐵誇獎,臉上只是淡笑,「不敢」兩個字來來回回說了好幾遍。馬鐵也不知這小子幾時才能改掉這副斯文脾氣,也不再多說,馬鞭一抽就往山溝馳去。
    「對了,黃柄,你覺得,我們若成功救了姜維,該拿他如何是好?」
  打完這一仗,馬鐵對於黃柄的信任又深了幾分,有些事,終是要讓他知道的。
  「姜維雖是郭奕軍師的手下,但他殺了孫權主公,東吳上下,只怕都不會放過他。」
  
  馬鐵臉上帶著輕笑,像是在講件秘密似的,小聲道:「有件事,你還不清楚。姜維……不是郭奕的人馬。」
  「什麼意思?」
  「其實,姜維他老早就是我們解煩軍的弟兄。」
  「什麼!」

第四章 來人!開鍘!

  魏都,許昌。
  「爹!二弟送來消息,東吳已經把人給救回去了。」
  一步,兩步,棋盤上司馬懿步步進逼,全無差錯,司馬師看在眼�,臉上儘是歡愉。步步進逼,為的仍是最終一勝,棋局沒有定奪前,司馬懿只會逼的更緊,殺的更凶。
    「要給皇上的摺子,寫好了嗎?」
  「寫好了!孩兒還派人將摺子交給幾位與司馬家親近的大臣,明天早朝,他們除了會站出來替司馬家說話,還會聯名上奏,請皇上發兵東吳。」
  沒有了姜維,司馬家在北魏將是權勢滔天,司馬師就連說話都多了幾分底氣。
  相較之下,司馬懿卻是滿臉陰鬱,行事愈加謹慎,要不是知道內情,恐怕司馬師會以為落下風的是他們。
  司馬懿沉吟半晌後,卻吐出了句話:「你再寫一個摺子,明早替我呈上去,就說……我病了,無法上朝面聖。」
  司馬師一愣:「病了?爹!如今司馬家日正當中,只要明早您在朝廷上點頭髮兵,就是皇上都不能……」
  「不能?不能怎樣?先祖在族史�寫下的話,你忘了嗎?」

  司馬懿措詞嚴厲,眼�冷意澆熄了司馬師滿腔情緒。
  司馬家歷來就是望族世家,早在漢武帝時,司馬遷便是當朝史官,就算後來因為替李陵說項,得罪漢武帝被判了宮刑,史官的工作,仍舊由司馬家負責。
  許多朝廷上的醜陋事沒寫在正史�,但司馬家的族史可是記的一清二楚,司馬師十歲的時候,就被父親逼著將族史從頭到尾看了三遍。
  「與天抗衡者,唯死而已矣。」
  族史�第一句話,就是警戒司馬家後人,當朝權臣會有的下場。即便是當年立下不世之功,大破匈奴的名將霍去病,一樣是落得功高震主,滿門抄斬的下場。
  前車之鑒,猶在身前,司馬師額頭上滴下了冷汗,戰戰兢兢道:「爹的意思是……」
  「對司馬家,姜維的事是喜訊,也是警訊。一朝被蛇咬,不管之前曹丕多信任司馬家,牽連之下,都會降低三分。」

  「爹擔心鋒芒太過,會讓曹丕心�起疙瘩?」

  看著司馬師眼�除了驚懼惶恐,還帶有幾分不舍,司馬懿不禁搖頭。  
  「你覺得爹這時候放手……可惜了?」
  名利富貴,都不及「權勢」二字來的吸引人,即便前頭是刀山火海,死路一條,司馬師都無法不動心。
  咽了口口水,司馬師點了點頭,換來的,是司馬懿一聲長歎:「以退為進的道理,你懂嗎?」

  雖然看見司馬師點頭如搗蒜,但司馬懿清楚,這個大兒子肯定不懂─否則,就不會每次都為了跟司馬昭爭一口氣,弄的臉上難看。
  獻醜,不如藏拙。  
  司馬家家主的位置,難道非得傳給長子不可嗎……
  定下心,司馬懿撇開了這個祖宗規矩,與司馬師分析道:「出了姜維的事,不論司馬家願不願意,這陣子曹丕必定會將大權牢牢握在手�,這是他的保命符。
  「司馬家與其費勁使力,在曹丕那�撞的頭破血流,不如暫避其鋒……但,只是暫避其鋒,三五日後,只要大臣們群起煽動,加上東吳局勢生變,種種條件相加下,要曹丕不出兵,他忍得住嗎?」
  一經點撥,司馬師頓時開竅:「曹丕對於兵敗壽春,仍是耿耿於懷,他必定忍不住!」  
  司馬懿冷笑:「壽春遇刺後,曹丕再無膽子御駕親征,若是要派大軍,你以為,誰會是他心中主帥的第一選擇?」
  「孩兒知錯了!」

  蜀都,成都。
  「丞相,解煩軍果然如丞相所料,成功救回郭奕等人,只是……非但黎聰那傢伙平安無事,這幾日東吳與北魏,也都是毫無動靜。」
  即便是三十好幾的人,趙雲在諸葛亮面前,依舊時常顯得慌張。  

  當然,相較於諸葛亮總是面無表情,誰在他身前,都會顯得有些狼狽不堪。
  「有姜維的消息?」  
  嘴上念著姜維,諸葛亮持續著手上的動作,書房內的大方桌上,有著趙雲從水鏡山莊帶回來的圖紙,這圖紙,便是製作祈山童子的機關圖紙。
  「有!傳聞姜維在汝南突圍時中箭落馬,命喪當場,只是依白耳兵打探的消息……姜維似乎是詐死。」
  諸葛亮仍舊毫無波瀾,又在圖紙上摸索一陣:「子龍覺得可惜?」
  趙雲點點頭,反正他臉上的表情也騙不了人:「姜維詐死,不只是解煩軍逃過一劫,就連司馬懿都在家養病,避不上朝,北魏朝廷似乎連出兵的意思都沒有。早知如此,當初……唉!」
  早知道胖子會玩這招,當初就出兵截殺……趙雲有幾分惋惜,但這話若說出口,就是對諸葛亮的不敬,他只能歎氣,不把話說完。
  「風雨來臨前,總是特別寧靜。姜維詐死,只會加深陸遜的懷疑,而司馬懿蟄伏,不過是想讓曹丕心安,子龍不必多心。」
  諸葛亮手一招,將黃月英叫到桌前,仔細吩咐著圖紙上的細節。
   「東吳一出事,北魏立刻會有動作,這一次,我們不僅要奪下巫峽關,往南的交州領土,也是目標。交州沒有經過戰火洗禮,領地內又多奇珍異寶,靠買賣珍寶起家的有錢人不少。短短六個月,東吳不過收了次稅,就補上了不少財政缺口……交州,是塊寶地。」
  諸葛亮只要說出口,就是作得到,趙雲越聽越興奮,拱手便說:「是!屬下明白,這就回營�操練士兵!」  
  「慢。此次出征,你不必去。」

  趙雲一愣神,還以為是沒聽清楚。諸葛亮點點頭,道:「有件事,要你去辦。」
  「這……究竟什麼事?」
  雖然不是張飛那武癡,但不能隨軍作戰,武人的血液,始終讓趙雲覺得渾身不對勁。
  「即便局勢動盪,但東吳有南蠻象兵、西涼鐵騎、解煩虎衛,若再算上四大世家,司馬懿想勝,並非易事。」
  「丞相的意思是?」
    「為防司馬懿聲東擊西,偷襲蜀國,要請子龍去一趟北魏,看司馬懿手�,還有什麼籌碼……」
  吳都,建業。
  時至隆冬,儘管大街上行人稀少,可酒樓中仍是擠滿了人。
  「掌櫃的,麻煩你,我要打酒。」
  酒樓�,年輕儒生對著滿臉笑意的掌櫃晃了晃空酒壺。見生意上門,掌櫃趕忙叫人招呼。
  等著小二把酒打滿,年輕儒生閑著無事,便與掌櫃的說笑:「掌櫃,最近生意不錯?」

  「承蒙客倌照顧,說實話,小店生意也是近半年才有些起色,半年前,那可是冷清的很吶!」
  「哦?這事怎麼說的?」年輕儒生愣頭愣腦的發問,一看就像是不知民間疾苦,不食人間煙火的書呆子。
  那掌櫃的笑道:「世道太平啊!」
  見酒樓�人聲鼎沸,沒人在意他說些什麼,掌櫃的大著膽子,壓低了聲,與那儒生說道:「以前孫家大王三天兩頭出兵打仗,平常人家的男丁躲那些徵兵官爺都來不及了,哪里還能下田耕種?坦白告訴你,半年前別說沒人買酒,連我都買不到糧食釀酒……」

  剛聽完這話,小二已經把酒遞了上來,儒生付過酒錢,提著小酒壺便往街上走去。
  「世道太平……」半晌後,儒生喃喃自語:「胖子說的沒錯……東吳,確實需要休養生息……」

  亂世中,人命就跟雜草一樣,卑賤而不值錢。不過,正因為是雜草,所以生命力才會特別旺盛。
  從孫權過世至今,恰好半年光陰,沒有戰亂的半年,對於富有生命力的亂世人,已經是很長的一段日子,長到他們已經能有閒錢到酒樓�打壺好酒,暖暖身子。
  年輕儒生穿過幾條長街,來到一座大宅院。這宅院可不是普通大戶人家能住的地方,門口兩個護衛恭敬的跟儒生行過禮,忙著幫他推開大門。

  門上的匾額,寫著「都督府」三個大字。
  「公子!你怎麼又偷跑去買酒了?奴才不是說過,想喝酒可以交代奴才,奴才會釀的嘛。」
  都督府�,只有一個「公子」,這人便是陸遜。
  「好好好!我知道小紅姊蕙質蘭心,做什麼都不成問題,可等下就要招待客人,我也是怕你忙不過來呀!」
  聽到主子關心,小紅心中一甜,不再多做計較,接過陸遜手上酒壺便道:「對了,公子,龐統大人已經在內堂等你多時,似乎是有大事呢。」
  該來的,終究要來……陸遜心�有些難受,他冷聲交代:「知道了,等下我跟士元談事,別讓人進來打擾。」
  沒有把酒一同帶進內堂,陸遜大步跨進內堂。見陸遜回來,龐統連忙把滿桌的糕餅屑掃到一旁,從懷中起出封密函,笑道:「伯言,我送好消息來了。」
  陸遜給自己倒了杯茶,邊倒邊問:「解煩軍把人救出來了?」

  龐統手上的密函,外頭有解煩軍用印上漆,陸遜不是蠢人,當然能猜到是什麼好消息。
  不過,若僅是如此,不值得龐統親自跑一趟。
  「你只說對了一半,真有本事,把另一半也說出來!」  
  「姜維?」
  雖然尾音微揚,但龐統總覺得,陸遜早知道信上寫的是什麼。他笑著點頭,道:「姜維是個燙手山芋,幸好他在汝南突圍的時候死在曹軍手下,省了我們不少麻煩。」  
  龐統這麼說,有他的道理,胖子極其護短,雖然姜維以前不是他手下,現在也是了。如果四大世家跟孫家上下想找姜維麻煩,免不了要跟解煩軍槓上,東吳好不容易有了起色,可不好再生端倪。  
  現在這樣,最好。
  只是,陸遜聽到了姜維的死訊,臉上並無喜色,淡淡的回道:「士元……你記不記得我問過你,如果有一天,我找到了證據,證實先主孫權的死與文達大有關係,你怎麼處置他?」
  上一回,龐統沒有給出答案,這一回,龐統仍是啞口無言。

  陸遜不會無的放矢,要是沒有點證據,絕不會無端提出這樣的問題。龐統原本的興高采烈頓時化為烏有,他是聰明人,陸遜還沒開口,他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莫非……姜維沒死?」
  「非但沒死,我的人還得到消息……姜維從頭到尾,就是文達的手下。」

  那麼,孫權的死,與胖子絕對脫不了關係!  
  龐統眼前一黑,大手搭上圓桌,撐著身子,一字一句的問道:「你想拿胖子怎樣?」

  「功勞再大,也還是孫家臣子,不論什麼理由,弒君,都是死罪。」
  要是沒有胖子,沒有這半年的休養生息,陸遜知道,他今天出門,連滴水都打不到。講這話時,陸遜眼神�閃爍的,都是猶豫。
  但,胖子對東吳的功,抵不了弒君之罪!
,   也許是看出陸遜沒有嘴上說的這般強硬,龐統站起了身,低頭向陸遜一拜後,一字一頓,緩緩說道:「伯言……我從未求過你,這次,我只求你給我點時間,我要去問個明白。」
  其實明不明白,陸遜證據在手,胖子都是死路一條,可陸遜沒有阻攔。
  看著龐統飛也似的跑出門外,陸遜沈默的枯坐著。
  幾天前,解煩軍回到建業,陸遜就已經得到消息。他一直在猶豫。
  「該如何是好?」
  最終,陸遜仍跨越不了做為一個文人的底限。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殺人償命,何況胖子殺的,是孫權!即便今天孫權有多少不對,胖子可以辭官,可以退隱,但就是不能以下犯上!
  在陸遜心�,儒家君臣綱常,始終佔據了更大分量。

  「公子,奴才已經熱好酒菜,要端上來嗎?」門外說話的是丫鬟小紅,她見龐統離開,便大著膽子來問陸遜。
  「黎聰來了?」
  「黎統領已經在偏廳等候多時了。」
  陸遜早猜到龐統反應,龐統還沒離開都督府,胖子已經給陸遜請到了府上。  
  也許,陸遜也怕自己一時心軟,會下不了手,所以他一做出決定,就把胖子請到了都督府。
  陸遜做事,一向是快刀斬亂麻。
  「請他進來吧!」  
  「糊塗!糊塗!這胖子,第一糊塗是失手殺了孫權,第二糊塗是沒殺了姜維……」

  大街上,龐統心如燎火,氣的直罵。到瞭解煩軍大宅門口,他推開門前護衛,逕自往宅子�跑去。  
  「胖子!胖子!你在哪?」

  龐統在大廳內嚷嚷,叫出來的不是胖子,而是馬休:「先生找胖爺有事?」
  見馬休仍是一副悠哉模樣,渾然不知大禍臨頭,龐統不禁急道:「你們闖下大禍了!姜維呢?他是不是沒死!」

  馬休臉露疑惑,問道:「先生,你說什麼呢?」
  「再做戲,解煩軍就要大禍臨頭了!你趕緊說實話,姜維如今到底身在何方?」
  為了保住胖子,龐統唯一想到的就是殺人滅口,在他心�,胖子的分量比孫權是高上許多。

  見龐統意有所指,馬休連忙將他請到內室,斥退手下後,才在龐統身邊說道:「先生,你聽我解釋……」
  「解釋?你不知道當時情況,曹丕看到曹植跟姜維窩在一塊,臉都綠了,姜維連解釋都沒解釋,就被曹丕下了死命令——死要見屍,活,更要見屍!」
  東吳大都督府上,胖子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與陸遜談著司馬懿有多陰險,這趟北魏行有多刺激,渾然不知陸遜心思。
  「哈哈,胖子你也是福大命大……對了,你說後來跑出來的那群羅馬人,他們武功到底如何?」
  陸遜也是放開了禮節,倒酒夾菜,大飲大嚼,與平常模樣截然不同,可看上去,神情沒有半點做作,好似他天生就是個豪放之人,甚至對黎聰的稱呼也從「文達」變成了「胖子」。
  「單個來講,他們武功不過平平,但一配合起來,的確是有幾分厲害之處,你若是想看,我抓了幾個俘虜回來逼供,你可以約那只麼雞來解煩軍欣賞欣賞。」
  陸遜此時已有幾分醉意,他放聲笑道:「俘虜?聽說那幾個都是女人……胖子,你沒安好心!」
  「嘿嘿!胖子什麼都打,就是不打女人,既然打不得,又放不了,不如帶回解煩軍省得礙事,是吧?」
  胖子隨口掩飾不良居心,陸遜也不再提這事,舉杯一飲而盡,要再倒酒時,酒壺壺嘴卻只流下一縷若斷若續的細流。
  他搖了搖酒壺,耳朵貼著壺身,才發覺沒酒了。
  「小紅!上酒!」 .
  丫鬟小紅在後頭候著,一聽叫喚,趕忙來到前頭,端出了一個精美酒壺。  
  這酒壺與先前不同,看上去金燦燦的一片,敢情是金子打造的。胖子眼珠子緊盯壺上頭幾顆珍珠,大歎陸遜這廝絕對是個腐敗分子。
  倒滿了酒,陸遜又是連幹三杯,看上去已是不勝酒力,嘴�含糊著要給胖子敬酒,也不讓胖子推卻,手一拿,搶過了胖子手上酒杯,不過微微動作,酒杯已然倒滿。
  「這小子裝醉?」
  興許是平常少有練習,陸遜縱然滿臉酒氣,可手上功夫仍是讓胖子瞧出了破綻─他的手,實在太穩。

  胖子還沒想到陸遜裝醉的理由,就看陸遜也給自己身前空杯倒滿了酒。
  那動作雖小,卻叫胖子看的是心生寒意。
  「酒�有毒!」
  倒酒時,陸遜拇指往壺把上一顆珍珠壓去,這動作讓胖子看的是冷汗直流。

         胖子可以想像,酒壺�頭怕是有兩個壺膽,一個壺膽內裝的是好酒,另一個壺膽內裝的則是毒酒,陸遜壓珍珠的動作,就是變換壺膽的開關。
  沒想到這頓不是洗塵宴,是鴻門宴!
  濃烈的酒香�,夾雜著一種陰謀的味道,可胖子沒有揭穿,一仰頭,他就讓酒杯見底,然後撲通一聲,倒臥桌上,酣聲大作。
  酒�藏的,是迷藥。
  陸遜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胖子黃泉路上,沒有痛苦。見到胖子被迷藥迷倒,陸遜滿臉醉意盡去,他長長的歎了口氣,閉上了眼,不忍再看下去。
  「周泰!送客!」
    屏風後,周泰走了出來,他攙扶著胖子向門外走去,準備送胖子最後一程。  「送他一程?先生,你說的什麼話?姜維是解煩軍弟兄,又有功于東吳,濫殺功臣,會讓人寒心的。」
  內室�,馬休仍是一派輕鬆的應答著。

  龐統方才聽馬休說姜維仍活著,便立刻提出了要殺人滅口的建議,誰想馬休並不領情。龐統滿臉寒霜,冷聲說道:「你想要胖子活,就得讓姜維死。」  
  龐統的意思,馬休不是不明白,可他只是笑笑,道:「未必。如果主公孫權不是姜維殺的,那他又何必要死?」
  馬休提早回到建業,就是為了做好準備─一個兩全其美的準備。
  「孫權不是姜維殺的?不是姜維是誰!」
  龐統第一個直覺,是馬休在說謊。
j   「先生別急!等我把前情後事都跟你說明了,你就會明白了。」馬休給龐統倒了碗茶,徐徐說道:「馬休在此得先跟先生坦白,主公孫權到底是誰殺的,解煩軍只有一個大概,卻不能肯定。」
  龐統專注精神,仔細聆聽,他想知道的,是一個答案,而不是一個謊言。
  「先生可曾聽過一個組織,叫做胭脂樓?」
  「楚漢相爭時,虞姬創立的胭脂樓?」

  「既然知道胭脂樓,先生可知道,他們這幾年都做了什麼事?」
  比起做個江湖亡命徒,成為一個士人,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龐統父親龐德公,師父司馬徽,都是儒林�名聲響亮的大儒,不少武林人士擠破了頭想把孩子送到他們手下,接受大儒指導。   這些人,在無形間成了龐統家的情報網,是以龐統對胭脂樓知之甚詳,他點了點頭,示意馬休繼續說下去。
  「先生可還記得,周都督怎麼死的?」  

  一聽到馬休這話,龐統臉色立刻鐵青一片。周瑜的死,永遠是他的心病。  
  龐統恍神片刻,可一冷靜下來,立刻就想通了馬休的暗示,他不由喝道:「公瑾與夫人小喬伉儷情深,你要栽贓嫁禍,找錯人了!」
  馬休知道,龐統措詞越是嚴厲,心中懷疑越深,馬休打算點到為止,不指名道姓,而是旁敲側擊的說下去。  
  「都督的死,顯然不是外賊所為,能服侍都督起居飲食的人並不多。先生既然知道胭脂樓,也應該知道,呂布身邊貂蟬,蔡邕女兒蔡琰,劉備夫人糜環,都是抱著什麼心態在接近這些人的?小喬夫人可信,但,胭脂樓,不可信。」
  胭脂樓這幾年的德性,龐統曾經聽說過。
  他們走上了歪路,從尋找項羽的轉世投胎,變成要創造一個項羽,胭脂樓培養女人,就為了要懷這些英雄豪傑的種。
  可惜,英雄本無種。
  龐統沒有反駁,也沒有接受,他冷靜下來,淡淡道:「還是老話一句,沒有證據,你要栽贓嫁禍,找錯人了。」
  語氣中仍是強硬,跟平常的龐統完全不同。
  以往事情若還沒真相大白,龐統都會給予合理的懷疑,會有這種表現,更能說明他心中的慌張。龐統不是不信,而是不想去相信。

  「先生……你要的證據,我有。」

第五章 什麼都是假的

一包藥、一封信、一塊權杖。
  每一樣東西,都簡單的可以。
  只是,藥是毒藥,信上短短一行「聽令行事」,權杖上頭則是「胭脂」二字。
  就是這些簡單的東西,說明了一切。
  「解煩軍�有本事雞鳴狗盜的人很多,有能力做假蒙混的也不少……」
  龐統在掙扎,他連這句辯解都不甚有底氣。
  在以前,馬休也許會怕,作假的玩意,遲早會被看出破綻,但今天不一樣。
  這些玩意,都是真的。
  毒藥,可以隨便找家鋪子去抓,假信,可以隨便找個人來代筆,只要夠簡單,就不會有問題。
  唯一會有破綻的,是那塊權杖,馬休清楚,依龐家的情報網,龐統絕對能分辨這權杖到底是真是假。
  胭脂樓欠張任師父的一個恩情,變成了這塊權杖,的確很值得。
  馬休用一堆真玩意,在說一個假故事。
  「先生莫要再自欺欺人了。依照潛伏在周家的文燕回報,周夫人每個月十五,都會與胭脂樓的人接頭……」
  這自然也是假的。小喬每個月十五不過是去廟�進香,給周瑜的兒子求個平安,可龐統若真去看,馬休不但能讓他看到小喬跟胭脂樓的人碰頭,還能讓他聽到小喬跟胭脂樓的人正交換著情報。
:   郭奕的變形術,絕對能以假亂真。
  龐統緩緩合上了眼,最後終於開口:「我今天來,是想問問,到底是誰殺了主公孫權。」
  沒有追問,就是默認,龐統終究是信了馬休。
  「先生,馬休曾說,解煩軍不敢肯定是誰,但先生應該能去查查。主公在死前幾天,見過的人並不多——小喬夫人是其中之一。」馬休偏過頭,壓低著聲,道:「兩國交戰,合淝是前線重鎮,小喬夫人去合淝,實在沒有道理。」
  明明是孫權想看看周瑜的兒子,才要人召小喬帶兒子到合淝一見的,但話到了馬休嘴�,就變了個樣子。
  馬鐵學得胖子一手狠刀,馬休也學會胖子一口利牙。
  「那姜維……」
  「這是胖爺的主意,他想暗中查查到底是誰殺了主公,於是想了個辦法,讓姜維去頂罪,一方面引真凶出面,一方面,又能借機讓姜維打入北魏,好替東吳效力。」

  馬休八面玲瓏,這番話說的是滴水不漏。
  龐統沒想到其中緣由竟如此之深,他愣了好一會,才緩過了氣,道:「你們怎麼不早些把話說明白?差點誤了大事啊!」
  「胖爺擔心人多嘴雜,何況瞞著大家,才能讓東吳仇恨姜維,增添姜維在曹丕心中的可信度……只是沒想到,我們好不容易安排的種種計畫,仍舊不敵司馬懿一招狠棋!」
  「這事以後再說,你趕緊叫胖子出來,我好帶他去跟陸遜解釋解釋。」
  「這……先生不知道嗎?半天前,陸遜都督就派人過來,把胖爺找去接風洗塵了呀!」
  「什麼!」

  「起來吧!你騙得過都督,騙不過我。」
    一甩手,胖子偌大身軀,被周泰一把拋落馬下。
  建業城外十�就是長江,江邊幾個大墓接連而立,�頭葬的都是孫家的人,其中最大的那個,就是孫權。  
  胖子沒個注意,被周泰一扔,扔到了墓旁一處雜草叢生的地方,吃了些土,連忙呸了幾聲,吐出嘴中泥沙。  

  就如周泰所講,胖子根本就沒有被迷藥迷倒。
  作為上品法器,血骨除了吸收煞氣,還可以吸取毒性,藥酒才剛入喉,胖子已經暗運內力將酒氣逼到臉上,剩下的藥力,就在伶玉的指點下,用血骨將它吸收的一乾二淨。
  「嘿!周大哥不愧當過解煩軍統領,對這些小伎倆熟稔的很啊!」
  胖子嘴皮在動,眼珠在轉,周泰帶他來這,明顯不是要他來給孫權上香的。

  只是周泰身後,除了副將蔣欽,還有潘璋、徐盛,三個龍將一個天人,胖子搖了搖頭,若是要硬闖,就怕他有十顆腦袋,也得留下來做祭品。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一扭頭,便是滾滾長江水,要是撲通一聲跳下去,周泰幾個或許是追不到,可惜不識水性的胖子恐怕也活不成。
  胖子還在想怎麼辦,周泰已經開口說道:「依我跟甘寧的交情,胖子你兩次救得甘寧性命,便是我周泰的恩人……」
  都曾經是做賊的,錦帆賊跟九江盜,甘甯與周泰,的確交情匪淺,胖子話聽到這,一顆心是高高舉起。
  「……可你弒君犯上,殺主公的大罪,無論如何,都只有死路一條!」
  胖子的心,重重落下。站起了身,沒有頑強抵抗,也不是磕頭求饒,胖子邊拍著身上的泥,邊說道:「周大哥,這話你可小心點說,亂扣帽子,可是重罪的。」
  「哼!都督手�鐵證如山,還想狡賴!」  
  回話的不是周泰,而是徐盛。他兄弟丁奉的死,始終讓他記掛在心,對胖子,他總有一點恨。  
  「胖子不清楚都督有什麼證據,可今天要是孫權主公九泉下有知,知道你們錯殺了好人,一定會從墓�跳出來,掐死你們這群有眼無珠的傢伙!」
  滿臉的正氣凜然,胖子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就在孫權大墓之前扯起了漫天大謊。
  孫權要是九泉之下有知,一定會從墓�跳出來,掐死胖子這個王八蛋吧?

  不過,對於胖子的生動演出,周泰視若無睹。
  「是非對錯,已成定局,胖子,多說無用,念在你曾替東吳立下不少汗馬功勞……自盡吧。」  
  周泰打了個響指,身後徐盛把帶來的兵器扔向胖子,那是胖子今早到都督府上時卸下的青龍刀。
  胖子接過兵器,卻沒有照周泰說的抽刀自盡,青龍刀往肩上一扛,胖子理直氣壯的說:「殺人不過頭點地,老子今天就算死,十八年後也是好漢一條!可要老子抱著冤屈,帶著臭名而死,老子不服!」
  依胖子生前的奸巧個性,壞事做盡,恐怕真的轉世投胎,十八年後頂多是好狗一條,既然如此,他這輩子可還沒享受夠。
  見胖子不肯就範,周泰臉色越見難看,才要出聲勸胖子幾句,身邊徐盛忍不住衝動,已經沖了出去:「敬酒不吃吃罰酒,你不肯動手,老子來幫你!黃泉路引!」
    徐盛手上拿的是件罕見兵器,才出手,就引得胖子耳邊一陣啷嚷。
  「主子!這是魂兵陸判筆,聽說能溝通陰間,借來鬼使陰差取人性命,小心了。」
  「胖子!這傢伙敢小看人!跟姑奶奶幹架,居然只靠魂兵就想逞兇,連本命獸都不放出來溜溜,你給我使勁打!打的他回去叫娘!」  
  文伶玉溫柔婉約,一聲提醒,語氣多有關心。
  武伶玉全無氣質,一句叫嚷,話�搧風點火。
  胖子才剛回神,徐盛已欺近了身。
  一寸短,一寸險。徐盛手上判官筆只有七寸,實是短的不能再短,因此每一招都是欺身近搏,兇險萬分,筆尖一挑一刺,都像是黃泉路引,要引胖子往黃泉路上走去。

  胖子凝神戒備,腳下踏開狸步閃躲,青龍刀卻無出鞘還擊之意。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青龍刀是斬馬刀一類的粗長兵器,對於已占得距離優勢的徐盛,青龍刀出鞘,根本產生不了威脅。  

  胖子躲的窩囊,一時憋悶,索性棄刀於地,一對肉掌就在徐盛攻到他下盤時,直接往徐盛天靈蓋上擊去。
  「巨靈掌!」
  有一招掌法,從天而降,自古以來,降妖除魔,無人能敵。
    但,那是如來神掌,不是胖子化身巨猿用的大猩猩掌,徐盛敢與人貼身肉搏,動作反應,絕對是一等一的快。眼看肉掌就要貼上徐盛,賞他個爆頭,眨眼間居然沒了人影,胖子雙掌直接壓到地面,轟聲一過,土坑立現。
  「胖子!姑奶奶會了!這招是回聲定位,是徐盛本命蝙蝠的技能,能判定聲波方向躲避攻擊,你小心點,他在你身後了。」
  耳邊傳來的不是熟悉的「奴才會了」,讓胖子愣了一下,他腦後才剛有點涼意,立刻肥豬打滾往土坑�滾去,險險避開了徐盛背後一刺。  

  魂兵判官筆攻擊,本命獸蝙蝠閃躲,徐盛與人拼搏,從來就不用防守。

  他見胖子僥倖躲過一擊,也不急著貼身搶攻,陸判筆往空中一凝,筆管�似有機關被觸動,就見從筆尖處竟潑灑出了血一般的顏料。
  朱砂與狗血構成的紅色線條,畫出了一道血色大門,血色大門一開,頓時陰風慘慘。   「鬼門開!」
  「靠!這什麼玩意!」
    鬼門關�,陰差索命,胖子就看那浮在半空中的血色大門一開,�頭便走出了兩個非人玩意,身型雖與常人無異,但脖頸上的恐怖模樣,手�抓的枷鎖繩鏈,在在說明了他們哥倆的身分。 ­
  「胖子,黑白無常既出,除了死路,你別無他途!」
­  面對鬼使陰差,胖子絕無招架之力,徐盛忍不住放聲大笑,看著胖子手腳都被陰差扣上鐐銬,黑白無常拖著他肥身子,就要往鬼門關�走。
  黑白無常抓人索命,自然不是靠手上的高強武功,而是靠渾身散發的陰氣煞氣,常人只要接觸到這種陰森氣息,便會全身發軟,四肢無力,接著只要被拖進黃泉路,閉上鬼門關,就準備等著魂斷氣絕,命喪九陰。
  看著胖子臉上慌張焦急,一籌莫展,徐盛心頭恨意,總算解了幾分。   

  可惜胖子雖然沒有王八之氣,但四十萬趙軍的冤屈煞氣,別說黑白無常,就是黑白郎君都比不上─那副小鬧鐘的模樣,自然是他演出來的。  
  「你爽夠了沒?爽夠了,就換老子爽!」  
  話一說完,胖子渾身鋪上一層血光,他兩手往外一掙,大摔碑手立刻掙開了手銬腳鐐,對著兩名要撲上來抓人的陰差,驀地大吼。
  「天威難測!」
    曹彰狂獅的獸王天威,遠勝橫樑凶煞三分,胖子這一吼不僅讓徐盛臉色發白,更讓黑白無常趴倒在地。胖子一抓起地上腳鐐手銬,掌中戲立刻催動繩鏈,往徐盛套去。
  徐盛一個不察,人已經被胖子逮個正著,扣在手腕腳踝的繩鏈一拉,他不及反抗,頓失重心,整個人就往胖子的雲龍爪上撞去。  

  這一撞,恐怕東吳就要少一員大將。
  幸好,有種東西叫意外。
  意料之外的是,徐盛原以為必死的下場,沒有出現。  
   意料之內的是,胖子早猜到周泰會插手,果然靈驗。
.  「胖子!快拿刀!這人不但境界已達天人,本命劍尊更是犀利,你小心了!」武伶玉在胖子耳邊驚叫。
  周泰沒有出刀。
  對付胖子,他一上場就用出了劍!
  以劍而論,唯我獨尊,劍尊天劍一指,單是劍芒,就能擊殺龍將武者,只是胖子早有防備,進退之間,比起周泰倉促出手,強過不只一籌,腳下剛踏出徐盛本命蝙蝠的回聲定位,閃過劍芒,雲龍爪已經扣上徐盛脖頸,把人壓得咬牙低頭。
  「放過徐盛,我給你個機會,拿刀!」
  沒救下人,周泰只得跟胖子談條件。
  可是,龍五手上有槍,誰都殺不死他,而胖子手上有了人質,誰都別想跟他談條件。

  周泰的為難,徐盛很清楚,他眼中戾氣閃過,彷佛又看到了丁奉被沙摩珂一刀斬殺,頭顱拋飛的畫面,體內凶性一起,已經打定主意。
  「別管我!就是死,也要這傢伙墊背!」
  徐盛猛地發力,腳底踏出了龜裂痕跡,十二成功力拼命掙脫,他這麼做,是想逼胖子動手。
  但時至今日,尋常龍將要贏過胖子,已無半點可能。

  徐盛拼盡全力,就連地面都被踩裂,可被胖子壓下的頭,連抬都沒抬起來。

  周泰冷眼看著胖子,一字一頓,把話說完。

  「難怪你能從諸葛亮手�救出甘寧,在北魏諸多大將圍剿下安然脫身……但,就如徐盛所言,今天你想走,得踩過我的屍體!」  
  天劍劍芒陡升,周泰手持魂兵,已打算放棄徐盛。
  徐盛聽完這話,緩緩閉上雙眼,就在他痛下決心要咬舌自盡時,禁錮在脖頸上的龍爪,卻突然鬆開了。
  「既然如此,胖子就領教將軍高招!」   沒有人知道胖子放過徐盛是什麼打算。但徐盛只是待在原地發愣,呆呆的看著胖子拿起地上的青龍刀,拔刀出鞘。

  「你肯放過徐盛,周泰領你的情,將來墳頭上,周泰一定敬你一杯!」
  「說的痛快!希望等等打的也痛快!」

  話音未落,胖子先行出手。


  項羽說過,胖子只要有朝一日晉級龍將,就是堪比天人。但,僅僅是堪比,而不是穩勝,要想占上風,就得先下手。  
  「雷霆!」  
  「接天!」
  雷獸一閃,破開晴空,胖子這就要試試,他離天人,還有多遠。  

  天劍一指,毀滅天地,周泰要告訴胖子,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周泰第一劍,點中了雷獸雙眼,雷霆閃電威力再強,打不中人都是枉然,胖子刀身被劍尖點中,偏了方向,他一轉頭,刀鋒上狂獅立現。
  「九天驚虹斬!」
  周泰第二劍,削斷了狂獅利爪,九道刀氣看似嚴密,但最強一點就是最弱之處,胖子手腕被劍氣劃傷,失了力道,他再出手,火熱刀勁洶湧噴出。
  「赤足炎駒斬!」  
  周泰第三劍,吹散了炎駒火焰,赤足馬蹄並不可怕,炎駒斬能傷人,靠的是燒盡萬物的火焰,只是在天劍劍芒下,赤足炎駒,還不足以跟天比高。
  「胖子!這是周泰的接天十三劍,是神識境界的招式,要出完十三劍,我才能學全!」
  武伶玉這話,表示她無能為力。
  只是,十三劍?光是頭三劍,胖子已經像是被克蟑噴到的肥小強一樣死去活來,他招招受制,先出手的優勢去盡,周泰第四劍,逼的胖子不得不回刀防守。
  只是胖子明明守的滴水不漏,仍擋不住周泰一劍刺來,他只得想辦法硬扛。
  「虎須怒張!」
    金鐵交鳴,頭一次,在虎須怒張的保護下,胖子還是受了傷,周泰那柄魂兵天劍,不管發出來的是劍芒還是劍罡,胖子只知道,這玩意簡直堪比《星際大戰》的光劍,輕輕一刺,已讓他胸口淌血。

  「胖子,不能退!趁著虎須怒張效力還在,以攻對攻,否則你必死無疑!」  
  比起文伶玉的乖巧聽話,武伶玉雖然個性刁蠻,但好戰性格對胖子無疑更有幫助。
  僅僅退了一步,胖子因為傷觸動的天賦技能——獸血沸騰,立刻讓他戰意急竄。
  「詭絲!」
  就如青龍脫離刀身,長刀被詭異的拉長了幾尺,宛若長鞭揮舞,胖子不敢再用一招換一招的方式與周泰拼搏。  
  自從伶玉學會的招式越來越多後,胖子隨身都會帶著兩樣東西。

  左腳綁腿上的短匕首,右側腰間藏著的渾水刺。
  短匕首能發劍技,渾水刺能使槍招,胖子能夠不死,充足準備遠大於狗屎運氣。  


  詭絲無定無形,如同長鞭,但長鞭若是靈活多變,周泰就是飄渺無蹤,眨眼間,周泰已經沖出詭絲刀圈,劍指黎聰。
  「螺旋疾刺!」
  槍尖對上劍尖,兩人交手幾招,這次,才是第一次正式對攻。  
  螺旋氣勁對上天劍劍芒,胖子堪比天人的內力,終於顯露出足以張狂的本錢,他與周泰這一擊,竟是不分上下。
  「這人真是黎聰?」
  戰場之外,徐盛三人面面相覷。   一年多前,這胖子真只是個悍卒?
  胖子沒聽到徐盛幾人嘴�的訝異,就算聽到了,他也沒心情爽。
  「你個大熊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近變態者變態,周泰跟我大哥混久了,一個變態的如同人妖,一個是變態的如同妖人啊!」

  一開始胖子還沒注意,但五劍一過,胖子立刻察覺,周泰劍上勁道,一劍勝過一劍。
  「胖子,我沒跟你說?周泰能破去雷霆刀,避開驚虹斬,是他本身劍術過人。接天十三劍,是一種凝聚力量的招式,每一劍的力道都是前一劍的兩倍,等到第十三劍,就是第一劍力道的八千九百一十二倍,就算是劈川斷流,都沒有問題!」
  武伶玉這話的意思,只要給周泰時間使到第十三劍,就是城牆都會被他劈開。
  胖子肥臉鐵青:「你他媽怎麼不早說!老子還傻的要等你學全再跟他對轟!別說十三劍,再多兩劍,老子連渣都不剩!」
  比起文伶玉的八面玲瓏,貼心解說,武伶玉雖然能給胖子意見,但胖子寧可不要─丟東丟西,會要命的。
  「胖子你敢……小心!」
  武伶玉才想頂幾句,周泰第六劍已經殺到近前。胖子扔開手上短刺,驀地旋身,手往綁腿上的匕首一撈,立刻灑出滿天星斗,護住全身。
  「回天!」
  銀河星空,浩瀚無窮,但周泰的劍,卻連天都能劈作兩半。
  「噗!」
  胖子十成功力,與周泰的第五劍平分秋色,但第六劍,等同胖子二十成功力,胖子不會界王拳,也爆發不了小宇宙,他能做的,只有倒飛兼吐血。
  倒在地上,胖子用回春手壓抑著體內翻湧血氣,可那張肥臉漲紅,已經不是正常血色,他掙扎著起身,青龍刀拄地作杖,想要爬起身子。
  「胖子,你可知道我還有幾劍能使?我再給你次機會,自盡吧。」
  「哈哈哈!接天十三劍,老子今天要不見識齊還不想走!別囉唆,第七劍,上來!」  
  今天,胖子不會躲,不會逃,從他喝下藥酒,或者說,從他故意要姜維詐死開始,就在布一個局,一個能一勞永逸,解決所有問題的局。  
  「你還想說什麼,一併說完吧。」

  四倍于胖子功力的第七劍,胖子絕對接不下來,看在往日情誼上,周泰讓胖子交代了遺言。
  「好!從哪里來,回哪里去!今天老子百口莫辯,要接不下這第七劍,留著屍體也是給人鞭屍,將軍你真要有心,就把老子扔進長江水葬!」
  話說完,胖子也爬起了身子。

  第七劍,也是最後一劍,能與這劍相匹敵的,除了關羽的青龍斬,沒有別的選擇。
  脫胎換骨的胖子,對上縱橫江湖的周泰,明明呈現頹勢的胖子必敗無疑,可是青龍刀上鋪天蓋地的殺氣和青龍斬�絕強無倫的刀意,都讓徐盛等人無法瞧清楚。    誰會勝?誰會敗?
  青龍刀與接天劍強硬對碰!
  刀沒有敗,敗的,是人。
  一招過後,兩人都站的直挺,可周泰收起了劍,胖子仍拿著刀。
  「胖子死了,被自己的四倍內力反噬,沒人能活的。」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就是用內力探測體內,也是毫無動靜。周泰一把扛起了黎聰的身子,在徐盛等人眼�,緩緩走到了江邊。
  不遠處,似乎有馬蹄聲傳來,回頭看去,是陸遜與龐統,周泰臉上輕笑。
  他答應過胖子,不會留著他的屍體給人鞭屍。  肩上輕輕一頂,胖子的屍體墜落長江,激起了好大水花,周泰緊盯著屍體載浮載沉。
  直到背後陸遜兩人趕到,周泰轉過頭,道:「周泰已了結黎聰性命,擅自作主將他水葬,還請都督降罪。」
  沒有聽到預料中「何罪之有」的回答,碰的一聲,陸遜慌張落馬,跪倒在地。
  「文達!是我害死你了!」
引言 使用道具
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14:59

第六章 人才當奴才

   
    輕飄飄的,感覺就像到了天堂……

    紫荊草藥力發作後,胖子沒有感受到什麼痛苦,反而像吸了麻藥,渾身鬆軟,彷彿一陣風吹來,就能把他吹走一樣。

    清除了內腑的瘀血,修復了摔斷的骨頭,胖子體內一條條的經脈,正以肉眼無法分辨的速度,快速的銜接連上。

    如果不是張任告訴胖子這藥的效力,只怕胖子心裡,對張任會是由衷感激。

    「來了!」

    渾身的傷都治癒後,胖子迎來的,就是澎湃藥力的襲擊。

    當治療效果從溫和變成了狂暴,藥力與項羽神力造就的經脈,就像憋足了勁要分出個勝負,紫荊草靈氣似怒海狂瀾,猛烈灌進了結實經脈,這種猛然迸發的力量,足以從內擊斃當世任何絕頂高手。

    雖然胖子泡在藥缸裡多日,肌膚骨骼獲得了相當程度的補強,仍止不住體內血液脫體的衝動,眼耳鼻口,都滲出了血。

    只有經脈,沒有像張任所說的,爆裂而亡。

    「小子!撐著點!」

    胖子腦海裡出現的聲音,是跟他在一條船上的項羽。紫荊草逼人靈氣一發揮,胖子胸前的魂塚立刻有了反應,項羽不能阻止藥力導開,只得幫著安撫這狂暴的藥性。

    其實,項羽不想理會胖子,可是魂塚被胖子貼身收著,那滿溢而出的藥力,把魂塚幾乎整個塞爆,為了虞姬,項羽不得不出面。

    孤身能擋百萬軍,西楚霸王項羽,跟這讓黃帝魂斷人間,飛昇天界的紫荊靈藥,正面交鋒。

    胖子的性命,隨時遊走在生死邊緣,幸運的是,他體內的血管經脈,曾經受過項羽六成功力的焠鏈,他身上的骨骼肌肉也讓百草靈液錘鏈到了極限,在崩潰的臨界點上,勉強撐住了紫荊靈藥無匹的破壞力。

    從天堂掉落地獄,疼痛的感覺,絕對超出了常人的極限。

    只要被紫荊藥力掃過,不論是血管經脈,骨骼肌肉,都會被肆虐、破壞,而藥力轉換成的內力,又會立刻修復重塑,還給胖子一個全新的身軀。

    簡單講,就像有人拿刀不停的在身上割出傷口,然後再用藥效超強的靈藥治療一般。

    在將死與未死之間,過程不斷循環重複,超出常理的痛苦,似乎永遠也沒有結束的一天,在反覆不停的痛楚中,胖子的意識也始終在清醒與昏迷之間徘徊。

    感受到胖子體內無比雄渾的勁氣噴湧,一旁的張任臉上忍不住綻開笑容。

    從墜入深谷那天起,張任無時無刻不想報仇。

    找到了紫荊草,卻不敢服用,他只能每天望著靈藥興歎。

    如今,漫長的等待,終於有了代價。

    與胖子這味主藥調配成練功丹丸的草藥,早已收集妥當,現在,只要等胖子生機一斷,張任就能開爐煉丹。

    轟的一聲,藥缸終是承受不住胖子外洩的氣勁,直接炸了開來。胖子體內那股澎湃至極的藥力,一口氣散了開來,瞬間遍佈胖子全身。

    所到之處,經脈盡碎,血肉盡化,胖子只覺有如身處火山熔漿噴發處,體內所有的力量,都被強勢的藥力烤個精光,除了體外的那層皮膚之外,其餘的,就是熊熊的火焰。

    胖子腦中嗡的一聲,竟飄過一段話語。

    「無名無狀,無處不在,是宇宙本質,是天地渾沌,孕育世間萬物,是謂道……」

    諸葛亮留下的記憶片段像跑馬燈一樣掠過胖子識海,胖子明明就看不懂其中意思,但心裡跟著默念時,卻像是天籟之聲,如此清心悅耳。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老子的道德經,胖子一個字也看不懂,但胖子就像被催眠了般,整個心神緩緩進入另一重天地——只有他一個人存在的天地。

    對體內的變化,胖子毫無所覺,大破之後,就是新生,從魂塚之中,緩緩生出一股清涼氣息,氣息所到之處,火熱藥力便是挫退。

    血肉復還,經脈重生,儘管什麼感覺都沒有,胖子渾身仍是劇烈顫抖著。

    一聲輕歎,幾許無奈,耗盡全力的項羽僅存一絲神識,魂塚裡的陣法靈力已經消耗殆盡,喀啦一聲,兩顆魂珠失去了光澤,魂塚也應聲碎裂,只在胖子胸前,留下了一個印記。

    胖子什麼都不知道,只知道當他恢復知覺時,身上痛楚全消,一時間竟有些不太習慣,尤其是對耳邊傳來的張任狂笑聲。

    「成功了!我終於成功了!哈哈哈哈!只要吃了你的肉,喝了你的血,我將天下……」

    「滾!」胖子放聲大吼。

    張任還來不及無敵,就被胖子的虎吼震暈過去。

    胖子緩緩睜開了眼,只覺體內真氣澎湃,彷彿取之不盡,用之不絕。

    他一聲清脆長嘯,從草廬中破空揚起,深谷山林間,回音久久不息。

    悠揚嘯聲未盡,胖子身前隱隱浮現一人,他定睛看去,就見伶玉已是改頭換面,一手似劍指微捻,一手像執筆作畫,臉上光采,更勝往昔。

    胖子嘯聲剛停,伶玉已是彎身行禮,嘴角微微一扯,淡笑道:「主子大難不死,必得後福……如今距龍將境界只差一步之遙,只要悟通與天地溝通之理,隨時都能跨入龍將。」

    胖子微微抬起雙手,看著手上佈滿的精潤光澤,才想再問幾句,突然發現胸前空蕩蕩的一片。他敞開衣襟,不由一愣。

    「魂塚壞了?」

    碎成石塊土屑的魂塚,隨著胖子衣襟一敞,撲簌簌直落在地,看著兩顆裂開的魂珠,胖子心中滿是惋惜。

    「主子,紫荊草藥力驚人,憑著項羽僅存功力,實在無法抗衡,所以臨危之際,魂塚中的虞姬一併出手……虞姬是道術宗師,她組合了主子腦海裡道力殘缺的第三境界片段,替主子將藥力轉化為道力,同時讓主子從「道體至明」,跨進了「通透道心」的境界。」

    「有什麼不同嗎?」

    胖子只覺內力源源不絕,彷彿一出手就能生撕虎豹,擊殺蛟龍,卻沒注意,他的道力又登上了一個台階。

    「有兩個好處,第一,張魯的禁制鬆動了,奴才的三招禁錮變為了五招。第二,奴才往神識境界跨了一大步,如今,已能學會神識境界的招式了。」

    「神識境界!」

    過了今天,胖子那條糞土爛命,立馬成了千金之軀。只要他回頭學上幾招,以後看誰不順眼,不管是皮卡丘還是妙蛙種子,隨時都能放出來咬人!

    吳都,建業。

    「三哥,這事何必再考慮?現在是解煩軍危急存亡之際,咱們不能冒這風險……司馬昭的要求,咱們不能答應。」

    書房裡,胖子最倚重的馬家兄弟與郭奕、于禁,正為了虎豹騎前來會面的事,傷透腦筋。

    只是與會四人,除了于禁沉默不語,其餘兩人聽了馬鐵意見後,都是若有所思,似乎不肯同意。

    「馬鐵,別著急,讓我多想想。」

    安撫著馬鐵的激動情緒,馬休腦裡可是片刻都不曾停歇。

    「三哥,外頭姜維跟胖爺的事,已經傳得沸沸揚揚,都督因為龐統先生一力擔保,不再深究此事,可我們要是這時還跟司馬家合作,豈不是引火上身?」

    幾天前,虎豹騎來了人,送了信,司馬昭想約胖子一談。至於談什麼,信裡寫得很隱諱,但馬休與郭奕隱約能猜到,跟姜維有關。

    北魏朝廷上,司馬懿隻手遮天,唯一遮不住的,就是姜維。

    姜維救駕有功,又擊退鮮卑,是曹丕心腹,司馬懿幾次上書參他,都給曹丕罵了回來,曹彰的那顆人頭,讓曹丕徹底信了姜維。

    司馬昭的信裡,隱約有合作的意思,在馬休看來,做個當朝權臣已經不能讓司馬懿滿足了,只是想做皇帝,還得問問姜維這個有重兵在手,負責許昌安危的大將軍。

    馬休知道,這是個機會——讓北魏從此一蹶不振的機會,只要再添把火,北魏朝堂將會永無寧日。

    可惜,凡事都講時機,時機者,時間與機會也,如今機會來了,時間卻不對……馬休歎了口長氣。

    「如果為了安全,放棄這次機會,只怕日後再想下手,將付出更多人力心血。但是,不放棄,不僅都督那裡不好解釋,也會給胖爺帶來麻煩……

    兩相計較,實難抉擇。」

    郭奕與馬休是同樣見解,但比起馬休,郭奕身份特殊,他若是發言,難免會讓人覺得偏頗,只好待在一旁默不作聲。

    馬鐵見幾人都意有所動,不禁說出了重話:「不是誰輕誰重,而是根本上的問題。要是今天胖爺與解煩軍不保,我們哪還有能力管北魏倒不倒?」

    這些事,馬休並非沒有想到,給馬鐵逼的急了,他不由氣道:「難道忍氣吞聲,對一切不聞不問,胖爺跟姜維的事,就能煙消雲散?

    「咱們要等胖爺出來主持大局,可胖爺要一天找不到,咱們難道就一天不做事了?胖爺把解煩軍交給咱們,可不是希望咱們只會聽話做事!」

    聽馬休說的有理,馬鐵一時也是語塞。

    一旁郭奕見兩人爭執不下,只得開口:「其實,這事也不是沒辦法……

    只是,冒險了點。」

    「什麼辦法?」馬休與馬鐵齊聲問道。

    「姜維的消息會傳得沸沸揚揚,並不是因為有多少可信證據,只是棒打落水狗,誰都想插一手罷了。」

    要是沒有丟失巫峽關,憑著胖子救回孫登、陸康等人的功勞,諸葛亮就是派人放再多的消息,都不會有人相信,郭奕看準這點,直接點醒眾人。

    馬休點頭同意:「不錯,胖爺過往為東吳立下不少汗馬功勞,這次中計丟關,都督吭都不吭,相信也是顧念胖爺過去功勞……可,四大世家不這麼想。只要踩下胖爺,他們就能往上爬去,自然聽到點風吹草動,就會大作文章。」

    見馬休明白過來,郭奕點頭笑道:「所以,解煩軍只要能立下個功勞,再把這事掛到胖爺頭上,諸葛亮這手就會變成挑撥離間——一個東吳有功之士,怎容他人說三道四!」

    「你的意思是……」

    「解煩軍出兵,我們從諸葛亮手上,搶回巫峽關!」

    不只是馬休,就連馬鐵跟于禁也都明白了。

    郭奕的提案,的確是在冒險!

    「半個時辰!要是再半個時辰,老子看不到你說的草廬,見不到你說的寶貝,張任,你就等著被木棍捅穿屁眼做燒烤!」

    青龍刀上肩,胖子左腳踢著張任的左臀,右腳踢著張任的右臀,催著他趕緊上路。

    既然胖子沒有慘死,張任下半輩子就只能苟活。

    胖子不僅擬好了計劃,要把張任這人才當奴才使喚,還做好了準備,要把張任祖宗十八代的寶貝都給挖出來,好補償自個兒的精神損失。

    幾天下來,胖子已摸清了張任的底細。

    胖子手下,馬休擅長陰謀詭計,對情報分析有獨到見解,加上能謀能斷,掌管解煩軍,再好不過。

    但,馬休的大局觀,卻相對薄弱,像戰爭這樣的繁複算計,馬休往往會做不出決斷,畢竟面對戰場上動輒成千上萬的損失,馬休拿不出這樣的氣魄。

    無疑的,郭奕補足了這一塊。

    本來,有郭奕出謀策畫,有于禁衝鋒陷陣,也算足夠了,但是戰場上瞬息萬變,郭奕的策略隨時有變化的可能,于禁的統率力雖高,但機變能力卻顯不足。

    簡言之,有個文武兼備的傢伙帶隊打仗,才是王道——所以,張任這次,不僅要賠上靈藥,連他這身板,只怕都得賠給胖子。

    「過了這個山頭,就離開了斷龍崖,到時候就能見到我師父的草廬了……」

    張任苦著臉。他只是個虎衛,被稱作蜀中軍神,靠的是戰場上洞燭先機,攻城掠地的本事,如果張任武功夠高,何必拿胖子來進補?

    胖子沒吸收紫荊草前,打虎衛跟打路邊小貓一樣容易,何況是現在。

    為了保住性命報仇,張任只得乖乖聽話,把身上僅存的寶貝貢獻出來。

    「好了!你也別成天苦著臉……老子說過,俺是東吳解煩軍大統領,只要你肯聽老子的,以後別說把諸葛亮抓來當馬騎,你想抓到床上騎都不成問題呀!」

    張任搖了搖頭。他很清楚,東吳的解煩軍大統領是周泰,生的人模人樣不說,更不可能落魄到被人逼著跳崖。

    把胖子所有的話都當成了放屁,張任忍氣吞聲,好不容易把胖子帶到了他師父隱居的草廬。草廬裡采光極佳,比起張任先前擺放藥缸的地方是強了百倍,雖然這時日頭已是偏西,屋內仍然一片明亮。

    屋中擺設也很簡單,一桌兩椅,一張大床,還有一塊張任師父的神主牌。

    「這就是用來修煉戰陣的寶貝?」

    胖子接過張任手上的黑色鐵劍。不知用了什麼顏料,劍身上寫滿了白色字體,胖子仔細端詳,上頭的草書,他一個都看不懂。

    不過胖子本來就不覺得他能看懂,之所以仔細端詳,只是要給伶玉這台翻譯機一點時間而已。

    「主子,上頭的字體,奴才也不識得,可這字體下頭的鐵紋似乎是種陣法,與那赤火蠶跟土蜥蜴上頭的陣法有幾分相似。只怕,就是器字房前輩說的天工造物最後幾章……」

    果然如此,這玩意修煉下去,本命獸都要給煉掉……胖子瞇著眼盯著張任,看到張任頭皮發麻後,才笑了笑,問道:「你說,只要拿著這把劍練習劍術,就能學會戰陣運用?」

    張任連連點頭,不由自主的避開胖子逼人的目光,他指著劍上紋路:「不錯,這是我師父傳下來的寶物,無鋒劍,只要持劍習練劍術,就能學得無鋒戰陣。」

    為免說錯,張任不打算多講,胖子問一句,他答一句。

    「你說,戰陣妙用無窮,修煉者一旦使用,不僅能增加自身能力,就是周圍士兵,也會受到影響?」

    聽胖子問起戰陣用途,張任不厭其煩,又詳細說了一次。

    「當然,習練戰陣者,只要在作戰時發動戰陣,就能對自身及周圍士兵產生影響,像我的無鋒戰陣,能將周圍士兵的氣息完全抹除,暗中接近敵人,可以讓人毫無所覺——就連諸葛亮,都被我神出鬼沒的蜀中伏兵,打得難以招架!」

    說到過去的光榮戰績,張任臉上又填滿了自信光采。

    史冊記載,龐統投靠劉備後,與劉備一同來到蜀中,準備拿下益州,卻在落鳳坡被張任伏兵刺殺,胖子想到這裡,知道無鋒戰陣應該有其可取之處才是。

    戰陣,就像大範圍的輔助魔法,看來赤火蠶、土蜥蜴跟這柄無鋒劍上的陣法,八成是給些邪門歪道拿到了西方,去毒害羅馬人去了。

    張任會把寶貝交給胖子,也沒安什麼好心,他練過無鋒劍,當然知道無鋒劍會吸取人本命獸的作用,把寶貝交出來,就是想讓胖子損耗功體,好趁機逃脫。

    現在見胖子對無鋒劍似乎無動於衷,張任只得加油添醋,吹捧一下戰陣的強大。

    「我說胖子……爺,你可別小看戰陣用途,漢高祖劉邦的時候,軍神韓信就是靠著戰陣在戰場上逞威不說,這十幾年來,不少名將都是靠戰陣成名的……」

    的確,若是要用本命獸交換,大範圍的戰陣比起放煙火似的魔法,的確好用許多。

    不是每個人都有機會晉級天人,讓本命獸成為神仙神獸,與其一輩子守著條沒用的蚯蚓,只會吃睡的蠢豬,不如拿本命獸來交換戰陣。

    胖子想通這點,大概猜到了老祖宗製造這種法器的根本原因,一時間,胖子臉上浮起會心一笑。張任看在眼裡,以為胖子是有些心動,又加了把勁,繼續鼓吹下去。

    「呂布麾下有個大將高順,他有支八百人的陷陣營,號稱戰前攻堅,無有不破,所向披靡,這也是因為高順練過狂暴戰陣,一經觸發,就能引發士兵們心底的狂性,就是手折腳斷也不會覺得疼痛,光是一口牙都能咬傷人……」

    喔?狂戰士是吧?胖子大概知曉了戰陣用途之後,忍不住嘿嘿一笑:「沒想到戰陣如此神通廣大,難怪張任將軍會被尊稱為蜀中軍神啊……只是,不知道修煉戰陣,有沒有什麼副作用?」

    張任恨不得胖子立馬開始修煉,他拍著胸脯,義憤填膺:「我又不是棒槌!若是有副作用,我怎麼會傻到以身試法?」

    胖子燦爛一下,猛地抓住張任衣襟,狠道:「你不是棒槌,難道老子是嗎?老子要真練了這玩意,本命獸還能活嗎?」

    「你……你早知道了!」

    蜀境,巫峽關。

    哨衛樓裡,守關將領嚴顏、雷銅,正討論著城關上士兵的排班調度。

    東吳大軍壓境,總數有五萬上下,蜀軍仗著有城關可守,佔得不少地利,是以,關內士兵只有兩萬左右。

    白鬚白髮的老將嚴顏,指著城關幾個守衛空虛處,要雷銅多加注意,免得給人偷著機會潛入關內,雷銅卻心不在焉,聽了一會,他終於不耐煩的抱怨。

    「好了,將軍,你也恁地多心?巫峽關易守難攻,現在又有諸葛丞相坐鎮,咱們不打出去,已經是給東吳留足面子,他們哪敢輕捋虎鬚呀?」

    東吳經年大戰,需要休養生息,關外五萬東吳大軍,真能作戰的不過兩三萬。

    沒有機會,諸葛亮不會輕犯楚河,陸遜也不可能進軍漢界,這情況,嚴顏知道,但小心駛得萬年船,佔有巫峽關,絕對是佔了主動優勢的。

    巫峽關丟過一次,在諸葛亮連環計下,好不容易又收復城關,可不能再丟失,嚴顏臉色一肅,沉聲道:「巫峽關是我與東吳交界唯一關口,守得好,益州百姓就能安居樂業,兵家重地,切忌輕忽大意!」

    給嚴顏念了一頓,雷銅臉色訕訕,才要拉下臉道歉,哨衛樓外就傳來一道熟悉聲音。

    「嚴顏將軍小心謹慎,巫峽關交給你,亮就放心了。」

    對劉璋的舊臣,諸葛亮都是極力拉攏,言語之間,從來不以丞相姿態,仗勢欺人。

    聽到外頭的聲音,樓裡兩人都頗感驚訝,相視一眼,趕忙開門迎接,拱手行禮:「參見丞相!」

    也許是因為收復巫峽關,也許是解決了大仇黎聰,雖然諸葛亮說話語氣仍是那般生硬冰冷,但已讓人覺得好受許多。

    諸葛亮回過禮後便逕行入座,直接說道:「亮已經讓人去做準備,再過一個時辰,我們就要拔營返回益州。」

    兩國境內,各自還有大把政務等著諸葛亮跟陸遜回去處理,雙方不少將領都知道,現在這樣對峙不過是做做樣子,東吳跟西蜀決勝負的時刻,恐怕要等幾年以後,兩邊養足了人馬才行。

    既然打不成,對峙終要有結束的時候,蜀軍佔得地利,進退比東吳更具優勢,只有諸葛亮先帶兵返回益州,陸遜才會依法照辦,班師回朝。

    嚴顏生性謹慎,聽諸葛亮再過片刻就要離開,趕忙問道:「丞相,東吳大軍壓境,至今未曾一戰,難保東吳真會就此退去,這退兵之事……」

    「將軍不必擔心,雖說拔營退兵,巫峽關內仍會留下萬餘人馬,只要有幾位大將駐守,東吳就是強硬攻關,也要好段日子,蜀中援軍隨時都能開到。如今正值深秋,是穀物收成之時,蜀中人丁稀少,軍中精壯得協助民間收成。」

    幫著諸葛亮答話的,是一旁的趙雲。

    這次要留下來守關的,不只有嚴顏,雷銅,還有趙雲的兩個兒子,趙廣跟趙統。

    見嚴顏臉上仍有猶豫,諸葛亮淡淡道:「如今的東吳,只有陸遜跟龐統有資格指揮大軍作戰。這兩人用計很少用險,除非黎聰在旁策畫,但黎聰已死在斷龍崖下,依亮之見,我軍今日退兵,明日,東吳就會有退兵消息傳來。

    「此外,為求萬無一失,亮會交代下去,一日最多只退五十里,等東吳大軍退去,我軍才會返回益州。」

    聽諸葛亮算計仔細,嚴顏放心不少,接過守關令箭後,便與雷銅一同告退,前去準備蜀軍離關事宜。

    見嚴顏如此仔細,趙雲不由笑道:「丞相此生看人用計從未出錯,老將軍也未免太過小心了。」

    儘管趙雲沒有吹捧意思,諸葛亮仍是搖頭反對:「北魏、東吳都是人才濟濟,當年赤壁之戰,曹操手下郭嘉若還未死,赤壁之戰未必能成。今日,黎聰若仍在東吳,我也不敢輕易退兵……」

    「丞相不用擔心,郭嘉過世多年,黎聰埋骨崖下,當今世上能跳出丞相算計的,只怕還沒出生呀!」

    說到這,趙雲似乎忘了,郭嘉有個兒子,與他老爹一樣,流著世稱「鬼才」的血……


第七章 原來是妖怪

   
    月明星稀,巫峽關兩旁儘是窮山峻嶺,懸崖峭壁,想過蜀道,達荊州,走巫峽關大門官道,是最安全簡便的方式。

    但「安全簡便」這四個字,只適用在西蜀百姓身上,對東吳解煩軍大統領以及前蜀中大將軍來說,山路無疑是更好的選擇。

    「慢點!胖子……爺,今夜的巫峽關似乎不太平靜呀!」

    行走在山林之間,胖子無法看清巫峽關上動靜,倒是張任仔細,對關口上的變化格外留心。

    胖子不以為然。他幾天前就打算好要離開蜀境,回到吳國,只是一路上到處都是蜀軍官兵,胖子本以為是派出來搜捕他的,可仔細一看,才發現是往益州撤退的蜀軍。

    「這幾天蜀軍退回益州,看那陣仗,應該還留了不少人在關內,八成是回不了家的士兵心理不平衡,有些騷動罷了……咱們快點上路吧!」

    胖子歸心似箭,卻也知道安全優先,為了避開撤退的蜀軍,一等就等了好幾天。

    蜀軍一天走不到二十里路就紮營,胖子本來還以為諸葛亮不安好心,又要設計人了,直到張任提醒,胖子才想到,諸葛亮是在等東吳也退兵,才能安心回益州。

    好不容易等到了今晚,蜀軍總算拔營往益州退去,胖子趁著夜色,就要趕回東吳,看看他大哥甘寧傷到底好了沒有,順便,還要問問地牢裡,黃忠與甘寧使出那讓魂兵跟本命獸一起發功的招式,到底是什麼玩意。

    「不對……關內火光閃爍,不像是單純騷動,仔細聽聽,似乎是有兵器交擊和人馬廝殺的聲音……只怕,是有人在攻關。」

    「攻關?」

    趁虛而入,打諸葛亮一個措手不及——這是胖子第一個想到的念頭,但他回頭再想,卻是搖頭否認:「不可能,巫峽關易守難攻,想靠正面攻堅拿下,東吳沒那麼多人馬可以損失。

    「何況,諸葛亮會安心退兵,一定是收到陸遜也帶兵退出荊州的消息,最重要的是,冒險的事,陸遜跟龐統可不會做。」

    聽胖子反駁,張任不怎麼相信,哼道:「你很瞭解陸遜?你又知道龐統怎麼想?」

    胖子清楚張任仍不信他是解煩軍統領,他也不跟張任計較:「老子懶得解釋,給你兩條路選,一是乖乖跟我走,二是老子賞你一頓胖揍後,你被我拖著走!」

    張任啞口無言,為免受皮肉之苦,只得乖乖跟著胖子上路。

    見張任滿臉不服,胖子不由笑道:「就算諸葛亮真的打道回府,東吳要攻下城關,難道是一兩天的事?諸葛亮收到消息,援軍馬上可以趕到,東吳豈不是白忙一場?」

    張任仍是不服:「哼!要拿下巫峽關,正面攻堅是最蠢的辦法!巫峽關兩面是山,只要東吳願意,湊出一支敢死隊走山壁奇襲,一旦搶下城關大門,未必不能在短時間內攻下巫峽關……」

    胖子笑笑,指著底下巫峽關兩側山壁:「張任大將軍,這山壁連猴子爬在上頭都怕摔死,要怎樣的身手,才能從這山壁上安然潛入關內?只怕得要虎衛以上才行吧?」

    給胖子一句話堵上,張任不由語塞。看那山壁陡峭程度,一般士兵若是要爬,不摔死也給嚇死,要想安然潛入關內,少說也得要虎衛以上的身手。

    虎衛以上,幾乎都是將軍人物,就算真讓幾個將軍來夜襲,區區十多個虎衛面對成千上萬士兵,還不是死路一條?

    見張任悶不吭聲,胖子知道他已經服軟,接著話頭就說:「搶關奪門,沒有百來人馬,不過是說笑罷了,當今天下,誰能有百來個虎衛作手下……」

    才說到一半,胖子的揶揄話戛然而止,他臉色大變,抓著張任就往山壁下跑去,邊跑邊大聲慘叫:「你個大熊貓!老子的虎衛營!」

    巫峽關裡,火光沖天。

    舉目望去,到處都是斷肢殘骸,解煩軍虎衛就像轉世修羅,十人一組,在巫峽關內開闢了一個又一個的戰場,製造了一個又一個的血腥地獄。

    虎衛們遊走關內,哪裡人多就往哪裡殺。為免傷及同袍,蜀軍收起了強弓勁弩,以長槍跟大刀對敵,但武藝相差懸殊,根本就不是對手。

    看似所向披靡的解煩軍虎衛,其實是進退兩難,十人一組,自保有餘,但要衝破蜀軍防禦,拿下城關,卻是遠遠不足。

    于禁閃過雷銅雙錘,退到馬鐵身邊,趕緊說道:「四爺,虎衛們力分則散,長此下去,就算能殺得幾千蜀軍,虎衛們也得陪葬!」

    馬鐵是明眼人,看周圍不少弟兄已喘起大氣,不由愧道:「唉!是我的錯,早知當初就該聽公則建議,讓虎衛們同進同退,而不是分頭行動……」

    說到底,馬鐵與郭奕、于禁相處時日較短,對他倆仍舊有些顧忌,沒法像胖子或馬休一般全心托付他們倆辦事,因此,馬鐵誤判情勢,要解煩軍虎衛分頭行動。

    對於戰局情勢的掌握,馬鐵確實遠遠不如于禁。

    于禁說這話,不是要逼馬鐵認錯,他急忙回道:「這話等搶下城門再說吧!四爺可有什麼辦法沒有?」

    當下之急,亡羊補牢才是正途,馬鐵沒有主意,只能寄望于禁,他一刀逼退趙統,趕忙說道:「一切都聽公則的!由你指揮!」

    此時關內蜀軍已逐漸鎮定下來,不像初時那樣慌張,于禁點了點頭,知道帶兵之人頗有能耐,再仔細回想情報後,道:「四爺,蜀軍守關大將,有趙家兄弟、嚴顏、雷銅四人,現在趙家兄弟跟雷銅都在此,外頭負責調度的,便是老將嚴顏了。

    「想來嚴顏也曉得我們的目的,必定會讓重兵駐守關口,就算弟兄們衝出去,單靠十幾個人的力量,也難以奪關。」

    「該怎麼辦?」

    「于禁斗膽,請四爺獨力攬下雷銅三將,于禁前去收攏人馬,帶人直奔城關!」

    于禁心裡清楚,對馬鐵來說,這請求不只是為難,簡直就是刁難了。

    趙家兄弟雖然境界只在虎衛將突破龍將階段,但他們兄弟是雙胞胎,心意相通又練有合擊之術,實力絕不是普通龍將所能匹敵,再加上個雷銅,情況絕不樂觀。

    但于禁對上嚴顏,情況又樂觀到哪去?

    馬鐵吭都不吭,點頭就說:「好!對上嚴顏,公則千萬小心。」

    見馬鐵如此豪邁,于禁也不多說,身子一退,就往附近一個虎衛戰圈奔去。

    看于禁要跑,雷銅大錘上肩,邁開步子就要追去,只是跑沒兩步,耳邊就傳來一聲大吼。

    「想走!吃老子一招雷霆刀!」

    刀勢快逾閃電,雷銅不及閃躲,雙錘索性往馬鐵當頭砸去。見雷銅不擋反攻,馬鐵嘴角揚笑。

    沒想到第一刀就能少個敵人?

    只是,鋼刀才要落下,馬鐵身後卻傳來颼颼兩聲。

    趙家兄弟不只面貌相同,身材一樣,就連槍法,都使的不分上下,背後長槍來襲,馬鐵只得轉攻為守,單打獨鬥跟以一挑多,終究是有點區別。

    如果拼著身上帶些傷口就能解決雷銅,馬鐵眉頭不會皺一下,可長槍所指之處都是致命要害,馬鐵的刀砍下雷銅腦袋之後,身子也得給趙家長槍刺個對穿。

    雷獸不是九命怪貓,可不能砍掉重練,於是雷霆刀無功而返。

    馬鐵以少敵多,本命雷獸立刻現出原形,身前趙家兄弟也放出了雪白錦蟒,雖離雲龍還有一段差距,但蟒鱗勁同樣不能小覷。

    馬鐵斟酌情勢,知道速戰速決已是癡人妄想,刀勢一凝,就打算再出招試探,只是刀才剛剛舉起,兩柄長槍已經攻到身前。

    一加一的效果,有時候會大於二——趙家兩兄弟一張一弛,一個刁鑽犀利,專走偏鋒,一個穩紮穩打,攻勢全面,尤其兩人交錯踏步,身形變化,讓人難以分清。

    攻來的一槍,隨時都會從鎖喉變成擊胸,天衣無縫的配合,讓馬鐵快刀疲於奔命,兩兄弟有時還會互換角色,圓滑的變狠戾,偏鋒的回正途,讓馬鐵搶攻的刀式怎麼都使不出來,數十招後,馬鐵已是兩臂帶傷,給兩個未入龍將的小子活活逼退。

    一吃疼,馬鐵反倒冷靜了下來。

    從小到大,他與人決鬥不下千場,就算跟對手實力懸殊,他都是傷而不死,這其中,自然有他的本事在。

    雙手握上鋼刀,這一次,馬鐵不再主動進擊。

    不能以快取勝,就要以靜制動!

    見馬鐵殺氣盡散,好似老僧入定,趙家兄弟扭頭看了雷銅一眼,取得默契後,即刻上前搶攻。

    「賊子,死來!」

    趙家兄弟不只面貌相同,連聲音都是一樣,叫人難以分清。

    既然分不清,就別分了!

    馬鐵精神高度集中,管他哥哥弟弟誰是誰,反正到他身前的不過是兩把槍,只要不急著還擊,見招拆招,馬鐵的快刀,絕對游刃有餘。

    兩邊僵持不下,接著比的,就是內力跟耐力了——這一點,馬鐵明顯佔得上風。

    眨眼間,交手已過百招,馬鐵仍是守得滴水不漏,而趙家兄弟的綿密槍勢,卻逐漸露出了破綻。

    「今日,我要趙家絕後!」

    在趙統一槍撲空,趙廣不及援救的空檔,馬鐵覷得破綻,積蓄到極點的殺氣瞬間噴發而出,龐大殺意壓得人喘不過氣。

    眼看趙家兄弟反應不及,就要命喪刀下時,雷銅一腳把趙統踢了出去,揮舞兩柄銅錘,直接撞上了馬鐵鋼刀:「那得先問過我!」

    兵器交鋒,馬鐵心頭大叫不好。

    這一仗,他輸了——不是刀不夠快,不夠狠,而是刀,不夠好。

    五兩一把的精鋼刀,被銅錘砸的變形。

    馬鐵有了刀,就不是平凡人,刀給馬鐵拿了,也不再是平凡刀。

    所以,刀在人在,刀亡人亡。

    錦蟒張開血盆大口,毒牙吐出腥風,直撲馬鐵而來,一左一右,就要把馬鐵插成串燒。

    只是槍尖透體之際,半空中卻有驚雷炸響。

    「九天驚虹斬!」

    趙家兄弟止住槍勢,回身挺槍阻擋,蟒鱗勁直貫雙臂,魂兵銀蛇槍隱隱浮現長蛇盤繞,或以蛇身阻擋,或以蛇口撕咬,兩人各自擋住了九道刀氣中的三道。

    可雷銅卻沒有這等運氣,銅錘只擋住當頭一擊,其餘兩道刀氣在他腿上開出深可見骨的傷口,疼的雷銅站不穩身,雙膝跪地。

    偷師自狂獅曹彰的九天驚虹斬,主人的聲音卻是下流兼淫蕩:「你們想這光頭佬死,就給老子再動動看!」

    啪的一聲,雷銅的光頭被一隻大手拍上,掌上傳來的勁力,隨時都能送他去轉世投胎。

    趙家兄弟扭頭一看,才想問這傢伙是誰,就聽馬鐵叫道:「胖爺!」

    「叫這麼親熱幹啥?連這兩個毛沒長齊的都打不贏,還想做金牌殺手?是娘娘腔的金牌殺手吧!」

    馬鐵臉色訕訕,才想解釋幾句,趙家兄弟同聲搶道:「放開雷銅,否則今天就要你賠命!」

    胖子瞄了瞄,對趙家兄弟是越看越不順眼,別說一身跟他們老爹相同的裝扮,就連那臉蛋長相,髮型容貌,都跟趙雲一樣的帥……

    不!一樣的惹人厭!

    「馬鐵你運氣好,老子有事要忙,現在給你個機會洗刷恥辱,回頭你要再打不贏,以後出去別說老子認識你!」

    手中鋼刀反持,胖子將刀往前輕送,要馬鐵提刀再戰。

    「別想!」

    趙家兄弟以身犯險,好不容易才廢了馬鐵兵器,拔了雷獸獠牙,怎會容它再伸利爪?

    兩把銀槍往長刀急送,趙統才想挑飛鋼刀,刀卻像忽然有了生命,無端劃出了弧度,避開銀槍槍尖,就像飛燕翱翔天際,眨眼間到了馬鐵手中。

    胖子這手燕歸來,給趙家兄弟捎來的是死亡訊息,因為馬鐵的手上,又有了刀。

    不再理會馬鐵怎麼玩弄兩個小白臉,胖子抓起張任,腳下踏開瞬步,立刻向著城關奔去。

    「張任,不想被蜀軍的強弓勁弩射成蜂窩,就給老子把無鋒戰陣打開!」

    胖子沒有帶上于禁,也沒有收攏解煩軍。

    從山壁上潛入城關前,胖子就把情況都看清楚了,關內蜀軍多,但城關上的更多——要是于禁收齊人馬,也許能突破重圍殺到關前,但也不過變成真正的去死去死團罷了。

    關頭上萬箭齊發,就是龍將都頂不住!

    「偃旗息鼓!」

    「主子,奴才會了……這是張任本命獸枯葉蝶的技能︱︱保護色,能將氣息與週遭環境相融,讓人不易察覺。」

    無鋒劍與赤火蠶等法器相同,吸收了張任的本命獸後,便將法器上頭的力量分了些出來。

    偃旗息鼓一放,胖子身上人味立刻抹去,他帶著張任往城門直奔,每一步跨出都是十丈有餘,蜀軍士兵只覺身邊有陣風吹過,卻沒人察覺有異。

    胖子速度極快,張任戰陣放完,才想問胖子要到何處,城門已經近在眼前。

    張任會意過來,不由駭道:「快停下來!城關上有大批蜀軍看守,我們兩人能做些什麼?」

    胖子沒理他,腳步又是一跨,停下腳時,面前已是巫峽關大門。

    見大門就在身前,張任愣道:「為何來此?」

    「這裡沒人,當然來了。」

    聽胖子回答,張任不禁氣結:「當然沒人了!要開這門,得先開啟哨樓裡的機關,否則城門卡死,百來個壯漢都推不開!既然開不了門,蜀軍士兵幹啥呆呆的守門?當然是去城頭哨樓顧著啊!你來這到底是想做啥!」

    「百來個壯漢嗎……」胖子嘴角一扯,輕輕一笑,走向城門:「巨靈掌!」

    肉掌貼上城門,丘力居本命巨猿之力,立刻撼動巫峽城關,張任扭頭一看,下巴差點沒掉了下來:「門……門開了!」

    百來個壯漢都推不動的大門,已經微微開了條縫。

    張任突然明白過來,胖子為什麼沒給紫荊草藥力撐死——敢情這胖子,是吃天材地寶發福的呀?

    對於巨靈掌只讓門開了條縫,胖子顯然不很滿意,五招限制如今只剩一招,胖子鼓足全力,手臂上青筋畢露,孫權本命黑熊的大摔碑手,立刻引發地動山搖。

    城牆上,嚴顏正奇怪怎會突然地牛翻身,手下士兵立刻把消息報上:「將軍,城門……城門……城門開了!」

    嚴顏還兀自懷疑,想親自一探究竟,就聽城門處一聲大吼傳來:「馬休!你再不出兵,回去虎衛營少了幾個弟兄,老子就扒掉你幾層皮!」

    話音剛落,馬蹄叩地聲起,東吳大軍再無遲疑,抽出兵器便朝著巫峽城關殺來。

    見目的達成,胖子轉身就要回關內救人,卻見身後張任長劍在手,與個白髮白鬚的老將怒目對視,玩著大眼瞪小眼的遊戲。

    胖子走到張任身邊,才想問怎麼回事,就聽張任罵道:「叛徒!還有臉苟活世上?當日我與諸葛亮在雒城僵持不下,情勢仍有可為,可你開門投誠,害得我軍慘敗,今天你還有臉來見我!」

    張任話說得咬牙切齒,恨不得要將嚴顏碎屍萬斷,只是嚴顏卻不甚在乎:「劉璋怎樣待我,你可是知道的!」

    「主子封你為益州三大將,統領巴郡,賞賜財帛無數,哪一點對不起你了!」張任一字一頓,不逼得嚴顏俯首認罪,他心有不甘。

    「哼!劉璋奪我嚴家代代相傳寶物,再多財帛都買不起!」

    「就為了那本破書?好!今日,我就要你後悔!」

    兩人話說的很清楚,胖子卻聽的很模糊。

    自從吸收紫荊藥力,功力大進後,胖子越來越能把握敵人功力深淺,也能更清楚分辨武人境界。除了一般猛士、虎衛、龍將的粗分,每個境界,大抵還能分為上中下三階。

    如今的胖子大致是虎衛上階,但只要伶玉清醒,就算對付上階龍將都不成問題,而眼前的嚴顏,光看舉手投足間散發的氣勢,少說也是個上階龍將。

    張任號稱軍神,靠的是腦袋,身手不過虎衛中階,差了不只好大一點。

    要讓嚴顏後悔?後悔什麼?後悔當初背叛劉璋,沒把張任帶上?

    「張任,你以前跟這老傢伙交過手沒有?你知道他是什麼等級嗎?」

    不清楚張任放話到底是耍帥還是真有把握,胖子低聲就在張任耳邊問著。

    「益州三大將,嚴顏功力最深,加上他手上家傳寶物「魂兵賞罰典」,能召喚天雷降下天罰,三個我都贏不過他!」

    看來張任腦袋還算清醒,胖子點點頭,又問道:「那你還有把握打贏他?」

    「我沒說要打贏他,我只說要讓他後悔!」

    胖子還沒反應過來,張任就低頭向胖子一拜,放聲大吼:「主公在上!

    請受張任一拜,今日過後,主公但有吩咐,征魏滅蜀,張任無所不從!」

    胖子仍舊來不及反應,嚴顏已經攤開手上賞罰典,對著胖子便叫道:「想打蜀國主意,先過老夫這關!胖子,納命來!」

    沒有最卑鄙,只有更卑鄙——看著張任一臉淫笑,胖子赫然有個感觸。

    「你個大熊貓,能鬥倒諸葛賤人的張任,果然也是個賤人!」

第八章 頭顱山

   
    「丞相!丞相!」

    大營裡,趙雲匆忙入帳,神色慌張。

    沒等趙雲開口,正處理著滿桌卷宗的諸葛亮放下手上硃筆:「巫峽關出事了?」

    仍舊無憂無喜,諸葛亮就像在說件與他毫不相干的消息,讓趙雲不禁猜測,這是諸葛亮強作鎮定,還是早有預料?

    「稟丞相,東吳大軍攻關,嚴顏派人求援!屬下已經交代底下備妥輕裝快馬,就待丞相吩咐,隨時都能出發,回巫峽關救援!」

    「來不及了。」

    就算今天來的消息是巫峽關已然陷落,只怕諸葛亮都會是這般冷靜。

    也許,這世上能讓諸葛亮起波瀾的人跟事,都已經跟著劉備一同被埋葬了……

    「丞相的意思是……」

    諸葛亮不在乎,但,趙雲在乎。關上有蜀中萬餘子弟,有嚴顏、雷銅兩位大將,還有,趙雲的兩個兒子。

    「東吳敢發動攻勢,就有把握在援軍趕到前攻下城關……來不及了。」

    「那關上子弟……」趙雲欲言又止。

    這一仗,是他兩個兒子的頭一仗,該不會也是最後一仗吧?

    「嚴顏身為益州三大將,該進該退,他明白的。」

    彷彿是要印證諸葛亮的話,就在兩人談話的片刻時間裡,巫峽關又來了消息。

    諸葛亮手一擺:「進來吧。」

    軍營裡只行軍禮,探馬一進大帳,微微拱手後,低頭便說:「稟丞相,巫峽關消息來報,東吳大軍已攻陷關口,嚴顏將軍收攏敗軍,正往大營徐徐退來。」

    趙雲正想開口問問兩個兒子的安全,諸葛亮卻搶先問道:「知道是誰領兵的嗎?」

    諸葛亮要知道,東吳到底還有誰,能有這般能耐?

    「解煩軍大統領,黎聰!」

    東吳,南郡。

    「伯言,胖子真的沒死?」

    東吳大軍才剛退到荊州南郡,龐統就收到了消息——解煩軍不但打下了巫峽關,奪門破關的,還是音訊全無,消失了好段時間的胖子。

    「不錯!胖子非但沒死,還收下了蜀中張任……」

    相較於龐統滿心喜悅,陸遜顯得平靜許多,更甚至,臉上還多了絲憂慮。

    龐統不由奇道:「怎麼了?還在為四大世家彈劾胖子的奏章煩惱?」

    胖子失蹤的這段時間裡,四大世家利用坊間謠傳著胖子與姜維間的關係,大作文章,紛紛要求陸遜徹查此事。同時,在真相未明前,四大世家還要求,撤下解煩軍裡幾個胖子嫡系人馬的職位,將解煩軍交出來。

    典型的打壓異己,爭權奪利。

    「文達奪回巫峽關,又收下張任,將功抵罪,四大世家的彈劾,在皇上面前已起不了作用,那些閒言閒語,也成了敵國陰謀,我又何必為此多煩惱?」

    陸遜搖搖頭,只是嘴上說不擔心,眉宇間,仍充斥著一股淡淡憂慮。

    「既然如此,你又擔心什麼?」

    陸遜從懷中拿出密函:「士元應該也收到消息,司馬懿……來找過文達,想與文達合作。」

    這密函,龐統看過,只是,他沒看出古怪:「我知道,司馬懿有心造反,姜維任京兆尹,統領北魏京城十三營,司馬懿過不了這關,就動不了曹丕,司馬懿來找胖子,其實是拐個彎,想跟姜維合作。」

    「跟姜維合作,為何要找上文達?」

    聽出陸遜話裡的懷疑,龐統奇道:「馬休給的密函上頭,不是明白寫了嗎?司馬懿找的不是胖子,是郭奕——姜維是賈詡手下死士,賈詡死了,姜維自然歸郭奕掌管,這不過是巧合罷了。」

    信上寫得明明白白,可陸遜聽完了龐統解釋,卻只是長歎口氣。

    「文達跟姜維,有過三次巧合。第一次,姜維大破南蠻象陣,得了軍功;第二次,姜維從解煩軍手下救出曹丕,救駕有功;第三次,姜維在涼州玉門關大破鮮卑,立了戰功……姜維的三次功勞,文達每一次都有參與,每一次,也都有個合理解釋……」

    「有古怪?」

    「還記得你對文達的評價嗎?」陸遜嘴角微扯,淡然一笑,自問自答道:「文達用計,顧及全面,用全不用險……」

    龐統不是蠢人,當然知道陸遜的意思,胖子與姜維切割的越乾淨,只怕是越有問題,他不由開口說道:「你要真懷疑,之前又何必幫胖子壓下四大世家的彈劾奏章?」

    「沒有證據。」陸遜頓了頓,又說道:「再者,如果有朝一日找到證據,證明姜維的確是文達手下……士元,你打算怎麼處置他?又怎麼處置解煩軍?」

    「這……」

    弒君犯上,是唯一死罪——可這「死」字,龐統怎麼也說不出口。

    魏都,許昌。

    京兆尹府中,荀彧站在小樓上,遠眺窗外的玄武門。

    時節已過深秋,可每天都還有人被推到玄武門外,執行著不合時宜的秋後問斬。

    「先生,消息送來了,今天斬的,是仲長統。」

    曹植拿著下人送來的消息,念給荀彧聽。

    荀彧臉上更添憂慮:「連尚書郎都斬,司馬懿的勢力,已經滲透到尚書省裡頭了。」

    曹植微微歎氣,問道:「要讓姜維把他保下來嗎?」

    憑著姜維力保,荀彧從司馬懿手下救出過不少大臣,但也不是每個都能救下。

    荀彧知道,胖子給過姜維一份名單,名單上的人,姜維才會救。

    無論長幼官職,名單上的人有個相同之處——都是庸才。

    「仲長統才德兼備,這樣的人……姜維不會救。」

    荀彧說的無奈,曹植聽的心煩。

    扶植姜維對抗司馬懿,終究不是可行辦法,不管做什麼,都要受制於人。

    曹植搖搖頭,道:「先生,這驅虎吞狼之計,如今看來,是引狼入室——

    表面上,姜維處處跟司馬懿作對,實際上,姜維盡挑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跟司馬懿起衝突……」

    為了保住曹家政權,荀彧與曹植不得已,走上了條歪路,現在,已是進退兩難。

    「不論如何,姜維跟司馬懿始終是對立,司馬懿一旦做上皇帝,姜維就是死路一條,他不得不跟司馬懿做個了斷。」荀彧回道。

    他等的,就是這個了斷。

    「就算真把司馬懿斗倒了,那,姜維呢?」

    「公子多慮了……黎聰這步棋,看似進退有據,可攻可守,但姜維……

    始終帶著殺害孫權的罪名,總有一天,黎聰會玩火自焚,同時,也會毀掉姜維這顆棋。」

    總有一天?曹植不以為然,道:「先生,東吳境內已經盛傳是黎聰指使姜維殺害孫權的消息,可即便消息傳開,也不見東吳有什麼動作。

    「黎聰對東吳有過大功,對他不利的話,只要一句「挑撥離間」就能輕輕帶過,要等他玩火自焚,要等到何時?」

    荀彧沒有回答曹植的問題,而是閉上了眼。

    玄武門那,仲長統已經被推上刑台,即將行刑,仲長統一家老小,眼睜睜看著仲長統魂斷刑台。

    荀彧猛地睜眼,沉聲道:「現在東吳的天秤上,一邊是與解煩軍友好的新興勢力,一邊是四大世家與孫家的舊有根基,誰都無法勝過誰……想拔掉黎聰,只有一個人有這能耐,就是掌管天秤的陸遜!」

    東吳,巫峽關。

    「我們跟司馬懿合作的事,陸遜什麼都沒說,只是要我們小心行事?」

    丁奉墳頭,胖子捻香祭拜,燒了黃紙,灑了薄酒,算是完了一樁心願後,才問向了馬休。

    與胖子一同來祭拜的幾個人,都是解煩軍的重要頭領,馬家兄弟,郭奕,于禁,唯一的例外,就是馬超。

    在張任嫁禍,伶玉睡大覺去的緊要關頭,一槍挑敗嚴顏,救下胖子的馬超。

    馬休凝神細想,半晌後點點頭,道:「我在信上把理由寫的很清楚,司馬懿找的是郭奕,不是胖爺,陸遜,龐統對此都沒有表示意見……」

    「沒有表示意見」跟「沒有懷疑」,絕不能畫上等號……見胖子臉色不善,郭奕問道:「胖爺的意思,陸遜已經起疑心了?」

    「不是起疑心,只怕,他已經暗中派人來查了。」

    與姜維接觸得越頻繁,就越容易露出馬腳,胖子轉頭看著城關處修復著城門的吳軍官兵,試圖要把心中的不安消去,可他越想,就越不安。

    馬鐵知道胖子這人,壞事是說一個准一個,不想遭殃,最好是少跟胖子往來,只是現在想下船,也來不及了。

    性子一起,馬鐵索性道:「一不做二不休!不如咱們如法泡製,把陸遜也給……」

    馬鐵拇指一伸,往脖子上一劃,就被胖子當頭敲了個爆栗。

    「老子想當王,當初殺了孫權,就不會矯立遺詔,讓陸遜當這個頭!

    老子不是這塊材料,你懂不懂?殺了陸遜,誰管東吳?你拿著閃電刀叫大伙乖乖聽話就行了?個傻豹!」

    郭奕本以為胖子與司馬懿相同,都是野心勃勃,妄想有一天要篡位稱帝,沒料到胖子竟反駁了馬鐵建議。於是郭奕拐了個彎,又說道:「胖爺,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或者咱們可以提拔個聽話的……」

    話沒說完,胖子大手已經擋著郭奕,說道:「這事,我今天說個明白,以後誰都別再提起……當初殺孫權,不是爺想當王,想掌旗,想做皇帝,如果孫權不死,東吳只會越陷越深。

    「西蜀一戰,北魏南征,只這兩次,孫權已經賠上了十萬將士性命——

    東吳,有多少個十萬給他花用?

    「至於捧陸遜,不是因為他聽話、他懂事、他挺爺,而是因為陸遜夠本事,有朝一日,不管是西蜀還是北魏,終是要真刀真槍在沙場決戰的,在這之前,東吳得先存夠本錢,否則上了賭桌,怎麼搏個輸贏!」

    郭奕始終不信,胖子沒有絲毫野心:「難道爺真沒想過,當上皇帝,從此以後萬人之上,百官朝拜?」

    「成天給人當神像一樣的拜,這種人生,會比把酒高歌,沙場血戰來的快意?」

    面對胖子的坦誠,郭奕不由無語。

    若是司馬懿也有如此想法,北魏又豈會淪落到這地步?

    馬休見胖子把話都說明白了,接著話頭便問:「那咱們眼下該如何是好?」

    「……雙管齊下。聽說司馬懿已經送了不少人上斷頭台,想來也該換他去嘗嘗那滋味了……你幫爺回覆司馬懿,十天後,爺會到許昌與他詳談。至於陸遜那邊……」

    胖子頓了頓,臉上突然出現一股燦爛的淫笑。

    「聽說,有個組織,叫做胭脂樓……」

    就算騎的是匹劣馬,十天時間,從東吳到北魏,也綽綽有餘了。

    可十天過去,胖子非但沒到許昌,還走錯了方向,到了許昌往西七百多里的函谷關。

    「胖爺,這裡就是華山地界,再過去點就到華陽了。」

    胖子來華山,當然不是找風清楊學獨孤九劍,他扭頭看向身邊一個鬚髮全白的老頭,恭敬道:「先生,想來前面那條河就是有名的丹水,離咱們的目的地不遠了。」

    水流淙淙有聲,丹水就像傳說中那樣,彷彿河中無時都有人血流竄,將丹水染成一片嫣紅。

    老者長歎一聲:「當年的長平之戰,秦國大勝而歸,俘虜趙魏聯軍四十五萬人,殺神白起怕降卒無法管理,一夜間將降卒盡數坑殺,血流成河,把揚水染紅,成了這條丹水,至今都無法復原啊……」

    華陀會選擇當大夫,就是不想看這些打打殺殺的悲慘情事。

    見華陀眉頭深鎖,胖子寬慰道:「憂能傷神,先生可別想太多了,當今世上,還有不少人等著先生去救呢!」

    一路上,華陀已經聽胖子暗示明示了近百次,他沒好氣的回道:「好了,老夫明白,文達你別擔心,只要能找到靈血草入藥,甘寧不只傷勢能夠復原,功力也不會有絲毫損減……老夫一定還你個生龍活虎的好大哥!」

    這次到北魏,胖子只帶了于禁跟郭奕,會多出個華陀,是因為甘寧的傷,至今都未痊癒。

    聽華陀給了保證,胖子才綻開了笑顏。

    在兩人身前帶路的,是對北魏地頭相當熟稔的于禁。此時日頭偏西,已快入夜,于禁回頭便對胖子說道:「胖爺,咱們是連夜趕到華陽,還是在附近找個地方先歇歇?」

    胖子轉頭看向華陀,見華陀同意趕路,才回道:「不歇了,給我大哥找藥療傷後,我們趕緊到許昌吧……郭奕一個人面對著司馬懿那老狐狸,爺可放不下心。」

    于禁應聲策馬在前帶路,他腰間纏著慣用的刀索,至於背上帶著的,則是張任師父傳下來的無鋒劍。

    身為五子良將,于禁本命獸至今都未覺醒,胖子在與他徹夜長談後,終於說服了于禁——要帶領虎衛營,大範圍的戰陣,比起本命獸,無疑是有用的多。

    胖子一邊駕馬,一邊與華陀問道:「對了,先生曾說過,找靈血草可能會有點麻煩,不知道是什麼麻煩?」

    「到了華陽,文達就會明白了。」連日趕路,華陀顯得有些疲倦,不想再多開口。

    從華山地界到華陽有段距離,幸虧于禁的熟門熟路不像馬鐵,幾人沒多走半點冤枉路,總算在月兒高掛前,到了華陽。

    「這……這是華陽城?」

    胖子放眼望去,荒涼一片,別說是城牆,連片柵欄都沒有,比個小村落還不如,華山山腳下座落著十多戶人家。這就算是個城了?

    「是這了,咱們找戶人家借宿吧。」

    華陀似乎來過此地,馬鞭一抽,就往先頭一戶人家行去。

    胖子猶自狐疑,史冊記載,長平之戰,白起與趙括曾為了爭奪華陽城大打出手,昔日光景,怎麼落得如此下場?

    快馬追上華陀,胖子開口問道:「先生,華陽城過往不是大城嗎?怎麼時至今日,竟會如此落魄?」

    「一夕之間死了四十五萬人,這種地方,還能住人嗎?」

    華陀大手向著華陽城邊丹水指去,道:「趙軍降卒血流成河,不只匯聚形成了丹水,傳說白起還將趙卒頭顱聚為頭顱山,在上頭蓋了座白起台,那煞氣,是人都受不了,體質稍弱的人到了白起台,回頭定會大病一場。」

    被華陀這麼一說,胖子不由得毛骨悚然,嚥了口口水,強自鎮靜後,又問道:「既然如此,怎麼還有人敢住在這裡?」

    頭顱山吶,那可不是什麼風景名勝,能讓人來郊遊踏青的,胖子光是想想,已經是頭皮發麻。

    「這些人都是白家後代,遵循白起遺命,靠著白家血脈,震懾著此地怨魂煞氣……都是些苦命人啊!」

    華陀似乎頗有感觸,來到村落裡最大的那戶人家門前,敲起了門。

    門裡探出頭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年輕人,見胖子三人眼生,也不矯飾,門一拉就說道:「此地不招待外人,諸位請回。」

    華陀也不阻欄,只道:「白羅,你父親身體還好吧?」

    木門微微晃動,年輕人又再探出頭來,這次手裡拿著一盞油燈,見到華陀,連忙將大門推開,笑道:「先生是您?真是對不住,方才月色昏暗,一時看走了眼,別見怪。」

    三人在大廳安座,華陀見屋內沒有其他人,心中好生奇怪,問道:「你父親呢?」

    聽到父親二字,白羅就像給人點了穴,傻愣愣的呆立在那,直到華陀出聲叫喚,他才像大夢初醒,歎道:「家父一年以前,就不在人世了。」

    華陀臉上寫滿驚愕,訝道:「怎麼會?三年前,他還不到四十歲,身子骨健壯的很……」

    見白羅臉色鬱鬱,華陀不好再說下去。倒是白羅見事情說開,索性將事情始末,都與華陀清楚交代了。

    「先生有所不知,白家奉先人遺命,鎮守華陽,雖然身負白家血脈,是殺神白起後代,但此地煞氣太重,實在不宜人居,大秦以來,白家千餘戶人只剩下寥寥百戶,其中夭折早死,不知凡幾,從未有人能夠壽終正寢……」

    胖子打從心裡點了點頭,這鬼地方怎麼住人?夜總會旁邊啊!見白羅還沒說完,胖子便繼續聽下去。

    「先祖白起為了鎮壓冤魂怨氣,曾請大儒設下陣法,最近幾年,陣法開始鬆動,常有冤魂破陣而出,他們不敢傷害白家人,就到附近作亂,傷害華山附近百姓。

    「這是白家人的責任,不能傷及無辜,於是我們幾十戶人家決定,每半年派人到陣法裡……血祭,用白家子孫的血,鎮住趙國降卒冤魂。」

    白羅臉色蒼白。

    「只是……每半年就得死上一個,十多戶人家,不出十年,白家就得絕後了……」

    胖子連忙豎起拇指,大聲欽佩:「不愧是白起子孫,敢作敢當!對了,白羅兄弟,華陀先生這次來,是有一事,想跟白羅兄弟商量的。」

    白羅的故事挺悲哀,但胖子只怕華陀一時心軟,答應了什麼條件,到時胖子就得隻身面對四十萬飄飄大軍,到時候就得換胖子寫個「慘」字。

    見胖子搶話,華陀知道他的鬼心思,但他們確實無能為力,也只好默默點頭。

    白羅見狀,問道:「先生於我父親有活命之恩,白羅感激不盡,有事請說。」

    「好!那胖子就直說了,兄弟可知道,附近哪裡有靈血草?」

    「你們要找靈血草?」

    胖子心頭一緊。白羅的臉色,怎麼看,都不像是感激不盡的樣子…… Ads by Yahoo!展頡CAPM國際證照www.kmdc.com.tw做個有遠見的大學生,一張比碩士文憑還有價值的國際證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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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魂鎮

   
    東吳,南郡。

    「三哥,我跟張任剛才上了街,將連絡胭脂樓的暗號都作了,照張任所說的,如果胭脂樓有人在城裡活動,見到暗號,就會前來一會。」

    馬鐵一口氣把話說完,逕自坐在桌前,倒茶喝水。

    「張任呢?」馬休沒有抬頭,繼續批閱桌上卷宗。少了郭奕,他又得凡事親力親為,做起事來,自然少了一份悠哉。

    「去找黃柄了。他的無鋒劍被胖爺賞給了于禁,沒法再修煉無鋒戰陣,只好去找黃柄,瞧瞧法師陣的威力。」

    馬鐵問過張任。持續修煉無鋒戰陣的好處,不過是使用戰陣時,可以涵蓋人數的多寡。

    在馬鐵看來,這種能力用在與敵廝殺,實在沒有半點用處,但張任戰陣的能力,本就不是用在殺人。

    「也好,解煩軍如果真有一天要出戰,虎衛營跟法師陣都得由張任統率……現在兩營大將,于禁、黃柄都已選定,軍師也有郭奕,只要張任運用得法,必能戰無不勝!」

    比起馬鐵,馬休絕對清楚他自己什麼事做的來,什麼事做不好,既然胖子有安排,他安心做他的情報大總管就行了。

    而經過上次教訓,馬鐵也知道了戰爭不比江湖廝殺,靠血氣之勇就能取勝,對于禁、郭奕也放心不少,遂不再干涉兩營事宜,只是對黃柄的法師陣,有些好奇。

    「三哥,聽說不少文燕照法訣修煉,已經練出能耐了?」

    「哈哈,你有興趣,怎不親自過去看看?胖爺這次帶回來的玩意確實不得了,不管是土蜥蜴的流沙還是赤火蠶的火球,只要運用得當,攻城野戰,都稱得上是一大利器。」

    聽馬休不斷稱讚,馬鐵臉上卻沒有喜色,看看左右無人,他低聲問道:「三哥,胖爺在解煩軍戰力上,明顯花了不少心思……胖爺什麼打算?」

    馬休一愣,隨即放下手中硃筆,抬起頭望著馬鐵,神情嚴肅:「胖爺有什麼打算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我有什麼打算。」

    「什麼意思?」

    「這次進攻巫峽關,大哥過來,除了要接替甘寧鎮守巫峽關,其實是有件事要商量。」

    馬休自懷中取出馬超親筆信函,給馬鐵遞了過去。

    「大哥怎麼說?」馬鐵懶得看信。

    馬超雖是西域女子所生,但打小受馬騰教育,滿手文章都是之乎者也,讓他看得頭疼。

    「今時不同往日,當初馬家剛到江東,人生地不熟,與胖爺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胖爺發達了,我們也好過……可,現在不同了。」

    「哪裡不同?」

    這話怎麼聽,都像是過河拆橋,馬鐵臉色不禁有些難看。

    馬休知道馬鐵心思,等到他冷靜下來後,才續道:「大哥說,「馬家絕非見利忘義之輩,但也非江湖亡命之徒」。」

    「什麼意思?」

    「這次安排設計胭脂樓,要替姜維脫罪,胖爺沒有十足把握。大哥的意思是,馬家在江東已經紮穩根基,江東騎兵,百夫長以上都是馬家的人,如果胖爺有難,我們可以出手幫他。」

    馬鐵雙掌一拍,滿臉興奮,用力點頭:「不錯!馬家豈是有恩不報,見利忘義之輩!」

    馬休神情更顯嚴峻:「不過……幫與不幫,大哥不做決定。」

    一向玩世不恭的馬休難得如此正經,讓馬鐵不禁嚴肅起來:「那……

    由誰決定?」

    「你,跟我。」

    馬鐵愕然。

    「大哥,把馬家前途交到我們手上了。若我們覺得胖爺值得追隨,胖爺有難之日,就是馬家挺身之時,若是成了,日後馬家就是東吳第一世家……」

    若是不成,馬家……馬休歎了口氣,沒接著說下去。

    北魏,華陽。

    冬陽暖照,陽光曬在身上,只有窩心暖意,沒有燥熱暑氣。

    胖子幾個特地等到日頭高昇,才跟著白羅離開了華陽,往那傳說中坑殺了四十多萬趙軍降卒的頭顱山行去。

    靈血草,吸收人的精氣成靈,飽飲人的體液作血,是在死人多的地方,才會生長的靈藥。

    那地方,也就是白羅所說,陣法禁錮逐漸鬆動的地方。

    白羅不想帶胖子去,不是捨不得靈血草。

    幾年前陣法鬆動,白家人從事血祭開始,頭顱山就只有血祭犧牲的人才會前去,從來都是有去無回,但白羅終究拗不過胖子苦苦哀求跟華陀的人情壓力,同意了此行。

    雖然不想沾惹一身的穢氣,但為了甘寧,別說是頭顱山,就是殭屍王嘴裡拔牙,白骨精身上奪骨,胖子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白羅帶路,幾個人策馬騎了半個多時辰,到的不是一座山,卻是一座竹林。

    「到地頭了……先生,等會我們從這片竹林沿著小徑往上走,小徑盡頭是座洞窟,裡頭就有靈血草。千萬小心,那裡雖是陣法禁錮最嚴密的地方,也是煞氣最重的所在。」

    胖子不禁奇道:「白羅兄弟,你不是說咱們要去的是頭顱山?」逕

    「……你以為現在踩的是泥土地?」

    白羅與華陀打過招呼後,便下馬準備。見到胖子一時沒有反應過來,華陀低聲在他耳邊說道:「文達,傳說白起的頭顱山,是蓋在一座盆地上頭。」

    盆地?胖子左顧右盼,放眼望去儘是草原,哪有一點盆地痕跡?他突然醒悟,顫道:「先生是說……我們現在踩著的……是……」

    寒意從脊椎一路上竄,冷到了胖子頭皮發麻。

    華陀沒有回答,將勒馬韁繩解下,放馬活動後,才與胖子二人說道:「走吧!」

    四人分出前後,白羅帶路,胖子殿後。

    竹林裡不恐怖,而是寧靜。不知是不是因為長年有人血滋潤的關係,明明將要入冬,可四周的竹子卻長滿了竹葉,蒼蒼鬱郁,沒有半點凋零蕭瑟景象。

    走到竹林深處,景象更顯古怪,整片天都被竹林掩蓋住了,透進來的光恰恰照亮小徑而已,至於其他地方,就像藏著什麼妖魔鬼怪似的,只有死灰色的暗沉。

    胖子走在最後,清楚看出了前頭幾人的不對勁,就像有千斤重擔壓身,領頭的白羅與于禁越走越慢,居中的華陀更是糟糕,還沒走出竹林,竟然已喘起大氣。

    好不容易走出竹林,看到白羅所說的洞窟,看幾人臉色蒼白,胖子不禁奇道:「先生,你們怎麼了?」

    見胖子臉色如常,沒有半點不適,三人甚感驚奇,華陀怪道:「文達,方纔那些聲音,林子裡那股煞氣,你都沒感受到?」

    「我只覺得竹葉綠的有些噁心,其他的,倒沒什麼奇怪。」

    若真要說有什麼奇怪的地方,或許,是竹林裡蘊含的充沛靈力。胖子總覺得,這座竹林似乎飽含天地靈氣,在裡頭練功,一定大有幫助。

    幾人面面相覷,想不出個究竟。既然不該看的都沒瞧見,胖子心中一喜,咧嘴笑道:「好了,不然等會就由我打頭!你們緊跟在後。」

    胖子起身就往洞窟裡走去,那靈力充斥的感覺,在洞窟裡是更加明顯,胖子覺得就連呼吸都對內力跟道力有所幫助,相對的,身後的于禁三人是更顯不堪。

    跟外頭的竹林一樣,洞窟裡也泛著綠光,一叢叢青綠苔痕,泛著磷火,閃著微光,構成一副瑰麗景象,讓人打心底發毛。

    洞窟並不深,胖子三人走了盞茶時間,狹窄的石道就成了寬廣的石窟,石窟裡到處都是磷火,照得整座洞窟更見明亮。

    華陀定睛一看,不由拍手說道:「是靈血草!」

    眼前一束束的血色靈草,胖子不甚在意,因為伶玉剛在他耳邊,說了些事。

    「主子,這陣法與赤火蠶,土蜥蜴,還有無鋒劍上的陣法,都有相似之處!」

    相似之處?這陣法也會吸取人的本命獸,然後吐些力量出來?

    胖子凝神看去,石窟中間是一座祭壇,祭壇底下畫的,就是伶玉說的陣法。

    「白羅兄弟,這個陣法可有什麼來歷?」

    「時至今日,這陣法可沒什麼人能認得了……」白羅一手撫上地面陣法,感慨道:「白家家史記載,戰國時候,諸子百家爭鳴,當時道法極為鼎盛,陣法不僅能用靈木靈石做為陣眼,還可以用本命獸魂替代。」

    「用人的靈魂代替陣眼?」

    就跟八陣圖中的呂布一樣,胖子原以為白羅是這意思,不料白羅卻是搖頭:「兩者截然不同。用本命獸魂做替代的陣法,其實是一種交換的儀式,用本命獸的力量,換取陣法裡的力量,這些陣法,傳說是與神靈溝通的方法,可以讓人用本命獸,換取神靈的力量。」

    跟羅馬人莫斯的說法完全相同,胖子清楚,這類的陣法對於功力高深的武者幫助不大,但若是讓普通士兵修煉,將能起莫大功用。

    「怎麼這種陣法沒有廣為流傳?」

    「哈!當年我白家先人白起,靠這種陣法練出強兵猛將,縱橫六國,這陣法又怎麼會無人知曉?」

    即便白起是個殺人魔王,害得白家此時面臨絕後窘境,說到他,白羅臉上不禁泛起驕傲神情。

    「胖子一時口誤,我意思是,怎麼這陣法至今卻是失傳了?」

    白羅輕輕一笑,像是胖子問了什麼蠢問題似的:「這陣法的用途,相信你也看得出來,不需要苦練,只要以本命獸魂交換,就能獲得力量——

    只要武將手中有此陣法,隨時都能練出一隊精兵!

    「所以,秦始皇一統天下後,為了不讓六國餘孽召集人馬,練妥精兵,於是焚書坑儒,將有關這類陣法的消息,都毀掉了!」

    可惜了!胖子心裡暗暗問候起趙妮,秦始皇小盤他親生娘親。

    另一邊,在兩人問話過程中,華陀指揮于禁往陣法周圍走去,準備拔取靈血草製藥。

    陣法中央的祭壇上擺著一柄長刀,胖子原先不怎麼留心,當華陀兩人開始拔取靈血草時,那刀上竟開始散發妖異氣息,刀身逐漸出現淡淡血光。

    「有古怪!那刀是怎麼回事?」

    白羅也瞧見了刀上異樣,趕緊要華陀兩人停手:「怪了……這刀是魂兵殘刀,先祖白起佩刀,此陣的陣眼,沒有觸發陣法,不會有反應的。」

    「陣眼?這個陣的陣眼,不是本命獸魂嗎?」

    「先祖用刀上吸取的本命獸魂作為交換,只要有冤魂想衝出此地,就會被陣法引來的天雷地火,燒成灰燼。」

    白羅話剛說完,陣法中立刻橫生異相,空氣中藍光乍現,彷彿雷電交錯,不時擦出火花,地面上陣法刻畫的線條隱隱浮現紅芒,如同地火燎燒,整座洞窟的溫度隨之上升。

    胖子才想問這是怎麼回事,白羅已脫口驚叫:「有冤魂想要破陣而出!」

    祭壇下頭不停有白影冒出,隱約可以看見它們身披甲冑,嘴裡喊冤。

    只是白影剛剛現身,半空中立刻雷聲大作,地面也燒起熊熊火柱,這熱鬧景況維持了小半時辰,才逐漸停歇。

    于禁二人摘取了足夠份量的靈血草,趕忙回到白羅身邊,華陀開口問道:「賢侄,這是怎麼回事?」

    白羅見陣法逐漸趨於平靜,安心道:「先生不必擔心,小鬼們不安生,只是想出陣,它們還不夠能耐。」

    「那可未必!」

    又是一道白影從祭壇躍起。華陀三人扭頭看去,那道白影手持白起殘刀,洞窟中看不清真實面目,但刀風所指,卻是白羅落腳處,好似要將白羅斃命於刀下。

    「來者何人!」

    于禁見情勢緊急,大吼一聲,刀索就往白羅身前擋去,只是一動作,才發現兩腳竟給一隻隻的慘白手臂牢牢抓住,動彈不得,白羅兩人也是同樣遭遇。

    不忍見白羅命喪刀下,幾人閉眼咬牙,但刀風呼嘯聲過,傳來的卻是當聲大響。他們猛一張眼,還沒看清情況,就聽到胖子一陣奇也怪哉的問話。

    「這刀失心瘋了?你們也奇怪,呆站著給刀砍,不會避一避呀?」

    胖子擋過一刀,白羅是險死還生,正奇怪胖子怎能行動,就看從土裡冒出來的手臂,一碰到胖子雙腳,立刻像朝陽融雪,化在胖子體內。

    「你……看不到冤魂?你不覺得行動之間,有點窒礙嗎?」

    「什麼冤魂?」胖子放眼看去,除了那柄殘刀在半空中飄呀飄的,他啥都沒瞧見:「胖子啥都沒看到,至於出手之間,是有些古怪,老子總覺得今天像嗑了藥,特別有勁啊!」

    白羅愣了愣,指著胖子叫道:「你能吸收冤魂,轉化成力量?」

    那持刀冤魂似乎也能聽懂白羅話語,一聲尖嘯,胖子身邊纏繞冤魂立刻退去,殘刀便往胖子身前襲來。

    胖子正要答話,一不留神,已經讓殘刀欺到身前,手中鋼刀要攔也趕不及,只得用虎鬚怒張硬扛一刀。

    嘶嘶聲響,殘刀在胖子胸前擦出一串火花,雖然沒有割破皮肉,但胸前衣衫登時不保,衣衫一開,裡頭的魂塚印記就顯露了出來。

    「魂鎮!」白羅驚叫一聲。

    胖子還沒問清魂鎮來歷,眼前殘刀突然落地,胖子看不到持刀冤魂的動作,只能扭頭看向白羅,還沒開口詢問,白羅又叫道:「不好!冤魂上人身了!」

    胖子轉頭一看,于禁眼珠裡血紅一片,他放下刀索,墊步一躍,把殘刀拿到了手裡。

    「白羅兄弟,這下咱們該怎麼辦?」

    主力眨眼間變成阻力,面對于禁,胖子不知該從何下手,急切的看著白羅。

    白羅沉思細想,臉色卻不再凝重,目光盯著胖子胸口的魂鎮不放,好像那裡不是胖子的脂肪,而是什麼絕世美人的那對玉兔一樣,看得胖子小心肝撲通撲通的亂跳。

    「我傳你一段可以發動魂鎮的口訣,只要把于禁打昏,他體內冤魂就會離體,到時候發動魂鎮,就能將冤魂吸到魂鎮之中!」

    白羅一個口令,胖子一個動作,被冤魂附體的于禁彷彿保有些許意識,舉手投足間動作多有抗拒,胖子看準空檔,手刀切上于禁後頸。

    于禁身子一軟,才剛倒下,胖子立刻按著白羅所教口訣念述,體內道力自然運轉,胸前魂塚印記已是發亮。

    「你真是幸運之人,附體于禁的,是趙國大將趙括,他吸收了不少冤魂同類,已成怨鬼。魂鎮吸收冤魂,會化成內力增添修為,若是吸收怨鬼,怨鬼聚而不散,以後就任你差遣了。」

    喔?俺身上又多了啥怪玩意?胖子問道:「怨鬼?有什麼作用?」

    「江湖廝殺,戰場拚搏,只要你一聲令下,除非魂飛魄散,否則怨鬼與人相搏,至死方休……」

    二十四小時的貼身打手!胖子眼中一亮,心底樂得開花,他才想大笑三聲,白羅又說道:「不過,怨鬼有些副作用,我看將軍境界還未達龍將,應該不會介意……」

    「什麼副作用?」

    要是怨氣會讓胖子日後想舉不能舉,想硬不能硬,這玩意送給他都不要。

    「為了跟主人建立聯繫,怨鬼會吸收主人一點內力或道力。」

    「一點?那是多少?」

    這個關頭,胖子最恨馬虎眼——誰知道趙括是吸一點點,還是吸到只剩一點點?胖子這身內力不比平常虎衛,要練到這地步,可比人家多了百倍啊!

    「約莫三成。」

    「……快!告訴我,怎麼把怨鬼逼出體外!」


第十章 沒有最奸詐,只有更奸詐(上)

   
    京兆尹,是負責京城內外安危的大官,也是唯一能在京城內調動兵馬的人,除了皇宮中的禁衛軍不受指揮,京城一十三營,都在京兆尹管轄之下。

    所以,想做京兆尹,最重要的三個條件就是,對皇帝忠心,忠心,再忠心。

    說穿了,這個位置要養的,就是一條狗。

    物以類聚,能與忠狗交好的,多半也是對朝廷,對皇帝忠心不二的大臣,只是今天的京兆尹府,卻迎來了一條狐狸。

    「伯約果然年少有為,大魏有這等少年英才,實在是萬幸,萬幸啊!」

    伯約是姜維的表字,能夠直呼表字,表示這人跟姜維交情匪淺——最少,表面上是。

    「大人就別再笑話我了,小子能有今天,不過是運氣使然,若說真才實學,怕連司馬少公子一半都不及,還要請大人多多提拔,多多提拔啊!」

    從密室離開後,姜維與司馬懿說的都是客套話,那些劍拔弩張,煙硝味十足的談話,都留在見不得人的密室裡頭了。

    又是一陣寒暄過後,京兆尹府才送走了這位披著狗皮的老狐狸。

    司馬懿前腳才走出大門,屏風後頭,郭奕立時現出身形。

    「郭奕,方纔我與司馬懿說的,你不會介意吧?」

    聽姜維擔心他會掛懷,郭奕搖頭道:「郭奕理會得,大人不必擔心。」

    半天以前,司馬懿應解煩軍邀約來到京兆尹府,與姜維密室會談,談的,是雙方的合作條件。

    「姜維助司馬懿登上皇位司馬懿助東吳拿下益州」,白紙黑字,寫得明明白白。

    至於細節,他們並未談到,司馬懿只婉轉提及郭奕、荀彧以及曹植等人,暗示著解煩軍若真有誠意,就不能腳踏兩條船。

    想談細節,就等和曹植一夥劃清界線後,再談!

    「好了!胖……統領練功也該結束了,我們去跟他說說司馬懿的條件吧。」

    姜維與胖子的師兄弟關係,被胖子嚴格警告,千萬不得洩漏,胖子對外,只說是姜維他爹欠胖子不少銀兩,才要姜維來賣屁股的。

    兩人大步邁開,來到府中後堂,果然胖子形意拳已打完,正坐在太師椅上,聽著于禁的回報。

    他們一進後堂,逕自找了張椅子坐下,便聽于禁說道:「胖爺,華佗先生與靈血草都已讓人安全送回東吳,副統領也已收到殘刀,還特地回信要跟胖爺道謝……」

    依胖子的個性,對於寶貝,走過路過他是不會錯過。

    頭顱山不僅是個練功寶地,還有一柄礙眼魂兵——看到放在那裡沒人用,胖子就覺得礙眼,怎麼看,都覺得是浪費。

    為了響應環保,避免暴殄天物,胖子用他青春的肉體,交換了殘刀的擁有權。

    他耗費了六成功力,用鎮魂吸取了頭顱山上的兩隻怨鬼,大將趙括跟副將李驥——戰國四大將,李牧的小兒子。

    少了怨鬼,頭顱山上煞氣立刻消減許多,白羅與白家諸位長老商量,也知道殘刀能制止冤魂,卻無法阻止怨鬼,不如讓胖子將怨鬼收服,再換上較次的魂兵,便能解一時之急。

    解了一時之急,至於日後?胖子一旦知道了這種地方,頭顱山只怕得等著關門大吉。

    「司馬懿怎麼表示?」胖子轉頭向姜維問道。

    頭顱山一行可說是皆大歡喜,華陀得了靈血草治病,白家免去了絕後困境,就連半點力都沒出的馬鐵也得了一把魂兵,只有胖子,得了兩隻不知是賺還是賠的玩意。

    兩個傢伙到底厲不厲害,胖子還沒機會監定,但他能肯定,這兩隻絕對是餓死鬼投胎——除了開頭的三成功力,每天每天,胖子還得努力的練功,好供應兩個祖爺爺的日以繼夜,夜以繼日,焚膏繼晷,一直一直的無度需索。

    姜維從懷中拿出方才擬好的草綱,與胖子說道:「胖師……爺,司馬懿果然如你所料,要我們與曹植之間做個了斷,以表合作誠意。我想,他最少要見到曹植屍首,才會答應與我們繼續談下去。」

    「哼!老狐狸恁地龜毛,老子沒要他交出兒子當抵押,他居然敢要我們先買帳……」胖子罵罵咧咧,低頭又往紙上看去:「他要我們先表示誠意,那他的誠意又在哪裡?」

    「司馬懿答應,從他府庫中取出百車珠寶,贈與我們作為軍資。」

    「百車珠寶?把老子當羅馬棒槌了……這些玩意運不出魏境,不過是從他左邊口袋搬到右邊口袋,把老子當三歲孩童啊?」

    姜維等人也有同感,司馬懿給這個條件,不過是想留個餘地,讓胖子親口把要求說出來罷了。

    「胖爺,那我們……」郭奕拿過草綱,準備寫下胖子要求。

    「禮尚往來,我們殺了曹家的人,司馬懿也得照辦——要他在朝會上,請曹丕賜死曹休!」

    「要我們奏請聖上,賜死曹休?」

    聽到父親司馬懿的推測,司馬師不由驚呼:「爹!曹休是當今聖上大伯,解煩軍怎麼會提出這種要求?」

    司馬家父子踏出京兆尹府,剛走回司馬家大宅,司馬師就因為父親一番推測,慌張得不知所措。

    見此情景,司馬懿忍不住對兩個兒子做了番比較。

    大兒子司馬師儘管精明幹練,但機變不足,腦子也沒有司馬昭靈活,日後若是要爭司馬家的家主,只怕會輸給小弟。

    只是,這些都是十多年後的事,司馬懿沒有點明,而是與司馬師說道:「聽說黎聰已經回瞭解煩軍,他定會提出這個要求。殺了曹休,我們就跟曹家對立,有朝一日,只要曹丕不再掌權,司馬家失了寵愛,就等著被人翻舊帳,滅九族。」

    司馬師不是笨,只是反應較慢,司馬懿略略一點,他立刻省悟:「爹的意思是,黎聰要我們殺曹休,是要逼我們造反?」

    「然也。」

    「這……也算問題?我們終究要反,到時候曹家人一個都留不得,早死晚死,不過時間差別罷了。」

    司馬師始終不覺得這事算個麻煩,可司馬懿從頭至尾,臉上都是愁容。

    「誰說我們要反的?」

    司馬師一陣愕然:「這……爹……你不是打算要……」

    沒打算造反?那麼先前說的,做的,準備的,都是為了什麼?

    「子元,你小看曹家這面大旗了。曹丕竄漢能成,是因為整個朝廷的人馬,都是曹操一手帶出來的,你別以為那些朝中大臣都被為父買通了,若真有一天,司馬家坐上那個位置,最先跳出來反對的,一定是這些傢伙。

    有些東西,不是錢能買到的。」

    對於司馬懿的計謀,司馬師總有好多不明白:「那……爹,您還跟解煩軍合作?」

    「爹不做皇帝,可沒說不做權臣,只要朝廷上由我一手遮天,凡事我說了算,這個皇帝做與不做,其實也沒什麼差別。」

    這與跟解煩軍合作,有何相關?司馬師聽到這裡仍是不解,司馬懿只得耐心解釋:「子元,當今朝廷,聖上面前,誰敢與爹作對?」

    司馬師擔任兵部侍郎,夠資格參與朝政,朝廷上的事,他都看在眼裡,當然知道司馬懿說的是誰。

    「姜維!」

    「不錯!小小一個京兆尹,卻因受聖上青睞,獲准旁聽朝政,非但如此,聖上還准他參議朝政,我想殺誰,還要他點頭……」司馬懿眼中泛起懾人寒光,道:「荒唐的是,這人明明是他國奸細,居然替大魏立下不少汗馬功勞,想參他一本,都不知從何參起!」

    司馬師聽到這裡,總算明白:「所以爹跟他們合作,是想……」

    「讓曹丕瞧瞧,姜維是敵國奸細的證據!」

    司馬師恍然,他這才明白司馬懿之所以苦惱的原因:「那……倘若解煩軍真要我們殺曹休,我們殺,還是不殺?」

    司馬懿臉上一片陰沉,只有冷笑,沒有回答。

    東吳,南郡。

    「三哥!收到胭脂樓的消息了!」

    馬鐵拿著一紙黑字,興匆匆的往書房裡跑去。

    有了胭脂樓的消息,胖子的計劃就有成功的機會,馬鐵急著要把好消息說給馬休知道。他沒記得叩門,猛地一推,卻沒聽到門裡馬休的叫罵,馬鐵定睛一看,就見馬休毫無反應,逕自看著手上情報。

    「三哥?三哥?」馬鐵叫了兩聲,不見馬休回應,大手往他眼前一擋,才引起了馬休注意。

    馬休如大夢初醒,人仍有些恍惚,一手捂著額頭,問道:「怎麼了?」

    「三哥……有事?」馬鐵腦袋雖然不像馬休一樣靈光,卻是心細如髮。

    馬休臉上只是微微一扯,淡笑道:「沒有……怎樣,胖爺送來那兵器,使得慣不慣?」

    顧左右而言他!馬休每次有事,都是這個態度……馬鐵臉色一肅,沉聲問道:「三哥,天塌下來有我頂著!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唉……你自己看吧。」

    手一伸,桌前密函就給馬鐵拿了過去,上頭記載的,是胖子開給司馬懿的條件,以及司馬懿的回覆。

    看了半天看不出個究竟,馬鐵問道:「有問題?胖爺這麼做,不正是要逼司馬懿造反嗎?」

    「這是司馬懿離開京兆尹府那天,文燕送回來的消息,從那天以後,文燕就再也沒送消息回來了,我特地讓人去查過,回報的探子說,許昌已經進入全城戒備……」

    「許昌戒備森嚴,文燕找不到門路送消息,很正常啊!」

    馬休緩緩合上雙眼,沒有回答馬鐵,反而問了個毫不相干的問題:「上次我跟你提過,如果有朝一日,胖爺有了滅頂之災,你會怎麼做?」

    沒等馬鐵回話,馬休又問:「胖爺有個萬一,姜維與解煩軍的關係就會斷的乾乾淨淨,從此以後,馬家在東吳就是掌管著江東騎兵跟解煩軍的大世家,風頭之盛,可比四大世家。東吳五大軍團,有兩支在馬家手裡,要報父仇,指日可待……馬鐵,你怎麼決定?」

    見馬休步步進逼,馬鐵額上冒汗,慌張回道:「三哥,到底什麼意思?」

    「許昌戒備再森嚴,文燕們都不可能送不出消息,你忘了,許昌裡裡外外,到底是誰在掌管?」

    「姜維!」

    連姜維都被蒙在鼓裡,胖爺這次不就慘了?馬鐵恍然大悟。

    馬休點了點頭,長歎一聲:「你還沒回答我,胖爺若是有難,你到底救不救?」

    馬休會提出這樣的問題,說明了一切。

    人心總是會變的,馬超那番話,無疑讓馬休動心了。

    馬鐵沉默,半晌,他咬了咬牙。

    「馬家不救,我救!」

    北魏,許昌。

    司馬懿離開京兆尹府的第三天夜裡,曹休死了。

    京兆尹府中那座小樓裡,曹植正喝著冷酒,身旁陪伴他的,只有一盞油燈,微弱火苗照射下,曹植的身影,顯得格外孤單。

    推開門,荀彧看著曹植神情落寞,就猜他已經知曉這件事情。

    「司馬懿真是好手段,看來我曹氏一脈,躲不過滅族的命運了……」

    司馬懿連皇親國戚都敢下手,只怕造反,也是明後天的事情了。

    荀彧沒有答話,見曹植還要飲酒,他大步上前一把搶下酒壺。

    小樓裡一時無語,曹植拉開木窗,靜靜的看著窗外夜空。

    有時候,他真想跟他的本命獸一樣,化成滿天星斗高掛天際,不必踏足紅塵,平添煩憂。

    「公子……還想為曹家出點心力嗎?」

    怎麼不想?曹植想過千千萬萬種方法,卻被荀彧一一否決。曹植從曹操身上繼承到的,除了過人文采,只有習武的天分。

    他想的方法很簡單︱︱殺進司馬世家,殺了司馬懿一家大小——只要司馬懿一死,就什麼都解決了……可荀彧總是不肯。

    司馬懿光一身道力修為,就直追四大仙師,司馬世家又樹敵眾多,對暗殺的事,防的滴水不漏,這事成功的機會,實在太低太低。

    曹植突然有些累了。

    曹操常說他什麼都好,就是少了點野心,成天就想著仗劍江湖,快意過活。

    能無憂無慮的過日子,有什麼不好?

    「司馬懿是我的殺父仇人,就算我不想再管曹家,也要找他報仇。」

    「好!現在……有個機會。」

    荀彧心中不忍,但仍要將話說完,他深吸了口氣,才要說話,卻聽曹植笑道:「劍在那裡,我怕疼,你幫我吧。」

    荀彧臉上儘是訝異。

    原來,曹植什麼都知道了?

    曹休死了,司馬懿已經兌現諾言,現在,就換曹植了。

    「只要胖爺提著曹植的人頭,與司馬懿締成盟約,司馬懿起兵造反那天,就是司馬世家滅亡之日!」

    這個方法,是郭奕跟荀彧說的。荀彧沉默了很久,卻沒有反對。

    反正,曹植要死,他也不會苟活。

    「公子,九泉之下,荀彧靜候佳音!」

    長劍一抽,曹植一愣,不及阻攔,就看到一道血箭噴出,荀彧自刎身亡。

    曹植滿臉是淚,扶著荀彧,無聲的哭泣著。三三兩兩走進了幾人,是等著要拿他們二人屍首,去見司馬懿的胖子與姜維等人。

    「公子,請節哀。」

    見曹植泣不成聲,胖子是有幾分不忍,但轉念一想,對於曹家,他又何必心軟?今天不管死的是誰,都是在削弱北魏實力,何樂而不為?

    與大耳賊劉備不同,曹家人的淚水,絕不輕彈。曹植又哭了一陣,眼淚終是流乾了。

    他站起了身,將荀彧扶坐椅上,自己則坐在一旁,身形端正,對著胖子道:「動手吧。記得,別讓司馬懿好過了!」

第十章 沒有最奸詐,只有更奸詐(下)


    胖子微微點頭,拿起曹植長劍,才準備動作,門外突然傳來震天價響:「勾結反賊,私通東吳,如今證據確鑿!姜維!你還有何話可說!」

    一聽這話,樓裡眾人立刻臉色發青,郭奕往窗外一看,不禁一陣暈眩。

    司馬懿身後,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該死而未死的曹休,另一個,是曹休的侄子,大魏皇帝,曹丕!

    司馬懿動作之快,快到胖子都來不及反應,胖子還沒想到其中可能的陷阱,司馬懿已經殺到身前。

    怎麼辦?眾人目光集聚,都是看向胖子。

    眼中決絕神情閃過,胖子立刻叫道:「撤!你們與曹植一同撤走,我留下斷後!」

    看著小樓外的曹丕臉上儘是猙獰,胖子知道,早先的苦心經營,這次是一朝喪盡了。

    「胖爺!」

    郭奕等人才剛出聲,就給胖子堵了回去:「廢話少說!司馬懿手段狠辣,咱們這次棋差一著,讓他奪了先機,你們再不走,就是滿盤皆輸!」

    眾人見胖子心意已決,也知道這傢伙手段通天,三番兩次都能死裡逃生,自己留下來,說不得還是累贅。

    「胖爺!咱們合淝城裡,不見不散!」

    由姜維帶路,眾人轉頭從小樓裡的密道離開,胖子則留下,打算為眾人拖點時間。眨眼間,小樓裡只剩下胖子跟曹植二人,胖子看他手持長劍,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公子不走?」

    「累了。今天除了殺司馬懿,為父報仇,我哪都不想去。」

    你個大熊貓,不想走,早說呀!老子可想走的緊吶!胖子心中止不住的哀號,只是曹兵的腳步聲已經踏進小樓,這時才走,只怕也來不及了。

    「好!胖子就與公子一起殺出去!」

    心中譙歸譙,胖子場面話還是要說的。此時,小樓窗外有件黑色物事被拋了進來,轟的一聲,撞的樓裡桌椅登時粉碎。

    「殺出去?這傢伙就是你們的榜樣!」

    被扔進來的,是一具屍首,負責暗中戒備,保護曹植,樂進的屍首。

    胖子兩人臉色齊變,還沒做出反應,小樓屋頂上,已經傳來轟響。

    魂兵碎頭台重重一擊,虎癡許褚身形立現。胖子跟曹植知道他們不是此人對手,但避無可避,不如以進為退。

    兩人對視一眼,同時出手。

    「流星追月!」

    「虎嘯中原!」

    刀劍爭輝,胖子青龍刀破鞘而出,曹植君子劍裂空而來,縱使是當世一流高手,都無法小覷。

    只是,許褚手上的五爪大錘以簡破繁,銅錘挾泰山壓頂之勢,迎上了一刀一劍。

    「噗!」

    胖子二人早知不敵,與許褚硬碰硬,不過是要借勢逃脫,銅錘勁力一入體,立刻化作鮮血吐出。

    「跳窗!」

    深知許褚這大塊呆山神輕功爛到了家,一落地,胖子扭頭就往窗外跳去,他已經做好打算,要從外頭的曹丕身上下手。

    「司馬懿!給我死來!」

    只是曹植更快一步,胖子剛跳出窗外,曹植劍尖已指向司馬懿。

    曹植的劍,比起胖子當初在和州大營時所見到的,只有更加凌厲,不同的是,此時越凌厲,胖子就越歡喜。

    眼見無堅不摧的劍氣,就要讓司馬懿斃命劍下,但司馬懿仍是一臉輕鬆。

    「小心!」

    胖子的呼喊才結束,半空中就傳來驚雷炸響,一柄巨大斧頭從天而降,直接擋在了司馬懿身前。噹的一聲,曹植身形連退數步。

    「徐晃……」胖子臉色越見難看,有徐晃這個天人武者在,挾曹丕以作要脅的計劃立刻告吹。不敢有絲毫遲疑,胖子轉念就說:「分頭走!」

    真會走的,只有胖子一人,曹植已經說過,今天不殺司馬懿,他絕不會離開。

    小樓裡搜索的曹兵無功而返,司馬懿見狀,彎腰低頭,與曹丕說道:「皇上,反賊姜維不在樓裡,只怕是從密道離開了。」

    「沒想到,朕真是看錯了他……別放他走了!」

    話說完,曹丕扭頭就走。司馬懿一接旨令,轉頭也要離開,身後曹植立刻叫道:「司馬懿!你還不能走!」

    星空黑霧逐漸佈滿曹植全身,星河倒影就要噴湧而出。

    胖子覷準機會,身形連連退後,才退到一旁假山造景,剛要使出瞬步走人,耳邊就傳來一道熟悉聲音:「黎統領難得來訪,怎不多留會,好給張遼機會,再領教統領高招?」

    張遼、張合似已持槍久候多時,他們身後的臧霸、文聘也是兵器在手,看得胖子是膽顫心驚。

    「娘的!有仇報仇,沒仇練拳頭啊?這夥人想把老子生吞活剝了是吧!」

    前無活路,後有追兵,胖子臉上掛著苦笑,緩緩往曹植的星空黑霧退去,就在他準備藉黑霧夜遁時,耳邊卻傳來兩道長弓勁箭,破空之聲,伴隨著的,還有蒼鷹的長鳴聲。

    「夏侯淵的蒼鷹吼?」

    胖子險險避開勁箭,一刀挑飛箭頭,臉上更見淒苦。

    小樓裡,山神許褚緩緩走出,濃霧中,夏侯兄弟等著胖子,而他身後,張遼四人,鄭虎視眈眈。

    這一次,只怕胖子放不放下屠刀,都得立地成佛了!

    能離開京兆尹府的,除了皇帝曹丕,剩下的,便是如今在北魏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司馬懿。

    或許,已無人在他之上了。

    沒有等到胖子授首,曹植殞命,兩人已離死不遠,司馬懿更關心的,是姜維。

    「爹!孩兒疏忽,姜維等人的確是從府上密道離開,孩兒已加派人手,前去追捕……」

    在司馬懿身邊回話的,是他的二子,司馬昭。

    早幾年,司馬懿在京城做的就是京兆尹的官,這京兆尹府的大宅,還曾經是司馬家的產業,有沒有密道,司馬家的人最清楚,司馬昭為人精明,絕不會有此疏忽。

    「皇上早不在這兒了,你還跟爹玩心眼?要送姜維他們離開的人,都安排好了?」

    乾笑兩聲,司馬昭壓低聲音,在司馬懿耳邊說道:「孩兒只是小心行事,以防隔牆有耳……人,孩兒都安排妥當了。」

    兩人言下之意,姜維能走,都是他們一手安排。

    身後司馬師聽得不明所以,他挨近了小弟司馬昭身邊,小聲問道:「小弟,我們不是要拿姜維定罪?怎麼是要放人呢?」

    司馬昭微微一笑,還沒回答,前頭的司馬懿扭頭說道:「子元,不明白?」

    見司馬師點頭,司馬懿臉上淡笑,做了解答:「今日姜維反叛,但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曹丕生性多疑,一旦發覺手下親信有內奸,其他親信絕不會好過……」

    司馬師登時駭道:「那我們豈不是作繭自縛?曹丕日後若事事都小心提防,我們……」

    「所以,我才要放姜維走。」

    見司馬師臉上仍是不解,司馬懿只得細細解釋:「姜維回東吳,對我們的好處,可以從兩面解釋。在東吳,姜維是解煩軍派到大魏的奸細,但也是殺孫權的罪人,四大世家與孫家絕不會放過他,解煩軍上下,肯定會因為他而遭殃。

    「解煩軍若是遭遇責難,東吳勢必會有動盪,只要上書進諫,出兵東吳,這偌大戰功,將保司馬家一世平安。」

    放姜維走,是給發兵東吳一個藉口,就像諸葛亮用來攻下巫峽關的計謀,欲擒故縱,只是這招,並非人人都能玩得恰到好處。

    「孩兒……明白了。」司馬師雖然不夠精明,但也不是蠢人,頃刻之間,就想到了可能的麻煩:「爹,可放走姜維,皇上若是怪罪下來……」

    「未必是壞事,這一來,更能突顯姜維在魏境裡根基之深。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此事過後,曹丕定會給予虎豹騎更多權力,好清洗吳蜀潛伏在大魏裡的密探內奸。」

    一箭三雕!無怪乎司馬懿能與諸葛亮多年相爭。

    司馬師想到此中關節,終是恍然,沒想到放走姜維,竟有如此多的心機暗藏。他微微一愣後,不由問道:「那麼黎聰……」

    「他?這次,必死無疑!」

    曹丕盛怒之下,總得有個人,當這只頂缸替罪的肥羊……

    京兆尹府中。

    強弱分明,毫無懸念的戰鬥,這是獵人捕獵,而非兩軍廝殺。

    張遼等人,沒有露出任何給胖子機會逃生的空隙。

    徐晃與曹植的激戰將入尾聲,曹植的七劍,能殺的始終是凡人,對於已進入天人的徐晃,七劍就如同天上繁星,始終無法與明月爭輝。

    衡量局勢,以小樓裡的許褚最強,本命山神加上魂兵碎頭台,胖子只有腦漿迸裂跟肢離破碎兩種死法。如果想留個全屍,門前的張遼四人,是他的最好選擇。

    只是,頭一扭,胖子竟出乎眾人意料,往小樓裡衝了進去。

    「門外有兩位夏侯將軍與徐晃看守!我們進樓!」

    張遼一聲令下,與張合等人破門而入,一進門,便見到了守在一樓密道口的許褚。

    許褚見胖子上樓,正急的發慌,可他守著密道口不敢輕易離開,幸好張遼等人來的及時,他虎著聲便喊道:「小子上樓了!為免中他調虎離山之計,你們留人守著,其他人與我上樓逮人!」

    「是!」

    眾人剛應聲,小樓木梯卻傳來下樓聲響,幾個人抽出兵器,瞪大了眼,都想看看這胖子玩什麼把戲。

    下樓之人,渾身穿戴甲冑,就連臉上眉宇也被面具遮住。

    只是此刻下樓之人,除了胖子,哪有第二人想?

    「哼!以為穿盔帶甲,就能殺出重圍?妄想!」

    「死來!」

    張遼七殺槍在前,張合紅纓槍在後,就算胖子本命獸能偷師他人技能的消息已經傳開,可他們毫無保留。

    過了今天,胖子學會的技能,只能留到黃泉裡用了。

    「掌中乾坤!」

    「腥風血雨!」

    控偶師手上細線緊繞,胖子渾身上下,沒有被甲冑包裹的關節,已被發線緊緊纏繞,胖子掙扎的越激烈,發線捆綁的越緊實,喀啦一聲,胖子已是手彎骨折。

    赤練蛇嘴裡吐出腥風,血紅毒煙一噴,胖子整張面具就被包裹,不管胖子吸氣吐氣,搖頭晃腦,都擺脫不了毒煙糾纏,時間一長,已無氣息出入。

    不是四肢俱斷,就是毒發身亡,但張遼二人沒有等,長槍收發之間,已經貫穿胖子胸膛前後,一個刺破心房,一個戳破肺室。

    兩人對視一眼,齊聲同喊:「有古怪!」

    明明是必死無疑,可兩人收回長槍,竟發現槍頭上沒有半點血跡,就見胖子刀一掄,揮著斷骨手腕,居然砍斷了張遼發線,身子就往密道衝去。

    「你到底是誰!」

    許褚虎吼一聲,五爪銅錘挑飛胖子襲來長刀,大手一揚,抓上了胖子臉上面具,山神神力一發,鐵製面具應聲爆裂。

    「他不是胖子!」

    「他不是胖子!」

    同樣的叫喊,也出現在門外徐晃嘴裡。

    門外那個胖子,被夏侯惇的長槍刺破咽喉,被夏侯淵的長箭射穿心臟,可胖子非但沒死,還一心要往京兆尹府上大門衝去。

    徐晃大一斧劈落,鐵製面具下的臉孔,卻不是他所熟悉的那張。

    「你到底是誰!」

    彷彿又回到了那一年,長平征途上的崎嶇艱險,可這一次,趙括與李驥兩人,或者說,兩隻怨鬼,不再束手就縛。

    就算是困獸猶鬥,也要做最後一搏!

    「殺!」

    震天殺聲,傳到胖子耳裡時,他人已在京兆尹府外。

    趁著李驥與趙括吸引眾人注意,胖子貓身一縱,換上粗布白衣,已成了許昌城裡的尋常路人。

    怨鬼一旦被收入魂鎮,就是有主之物,對魂鎮的擁有者唯命是從。碎裂的魂塚,變化成胸前的魂鎮印記,胖子是肥翁失馬,焉知非福,他之所以搶進小樓,除了要放出趙括、李驥,幫他引開追兵之外,也因為小樓裡,胖子早準備了幾副甲冑兵器。

    怨鬼,是凝聚冤魂力量形成的實體,李驥、趙括除了身高與胖子差不多,身型臉孔相差太多太多,就胖子本人看來,兩隻怨鬼沒胖子帥,更沒胖子結實有肉。

    所以兩隻怨鬼穿盔帶甲,遮掩身份。

    胖子一招張冠李戴,引開了眾人,他則沒有急著逃出城門,而是拎著行囊包袱,往城內客棧行去。

    「丈八燭檯燈下黑,老子先美美的睡上一覺,等你們把方圓百里的地皮都掀過一層後,老子再找頂八人大轎回東吳!」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惜這道理,胖子懂,司馬懿也懂。

    「一臉肥樣,背上繫著一柄長刀,深更半夜跑到客棧投宿……胖子黎聰?」

    興許是巧合,黎聰剛踏進名為「龍門」的客棧,就看到長板凳上金刀大馬的坐著個大漢。那模樣,胖子怎麼看怎麼眼生,但這人與馬超一樣,金髮碧眼,五官深刻,尤其他一身盔甲,與手邊長槍,實在惹眼。

    「羅馬人?」

    騎士長槍加騎士鎧甲,這年頭會做這種打扮的,胖子只有在塞外草原見過,就是那些給鮮卑人抓來賣苦力的傢伙。

    「你看得出來?你果然是司馬懿說的黎聰!」

    話音未落,騎士長槍已經破空襲來,胖子眼一花,就見這人身後一隻獨角獸竄出,人獸身形合而為一。

    獨角獸尖角與槍尖湛出寒光,伶玉立刻在胖子耳邊叫喚:「主子,奴才會了!這是獨角獸的本命技,螺旋疾刺!小心那旋轉槍尖,若是被傷著了,連皮帶骨,都會被攪個粉碎!」

    胖子雙手往身後一抽,青龍刀鞘恰恰趕上騎士長槍,刀鞘上湧來的螺旋氣勁一進體內,胖子立刻退出三步,腳下踏得用力,等第三步踏下,碎裂的地板,剛好卸去了槍上勁道。

    「你到底是誰?」

    如果胖子的戰鬥力是一萬,這羅馬人少說也有八千,最少……也是個龍將。

    「留下赤火蠶與土蜥蜴,我們就讓你離開!」

    我們?胖子一回頭,手上青龍刀差點嚇得落地。加上身前這大漢,客棧里外,正好十二個人。

    「什……什麼玩意!十二宮黃金聖鬥士?」
引言 使用道具
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13:23

混世三國 《第八集 兄弟仁義》 作者:醉劍

第一章 不當英雄當狗熊

   
    狂沙,漫天。

    賈詡過世的那晚,兩條人影趁著黑夜,悄悄離開玉門關,向著塞外沙漠直奔而去。一路上,後頭那人頻頻回首,不停張望。

    「好了!馬鐵,你是嫁女兒還是娶媳婦?一步三回首的,這樣下去,別說追不上羅馬人,咱們啥時才進得了沙漠?」

    羅馬人攻城失利又痛失首領,還沒入夜就已經拔營走人。

    「騎士頭子亞當斯力主攻城,他一死,就換法師頭子莫斯領頭……這廝肯定會繼續尋找沙漠之眼!」這是胖子的臆測。

    沒有玉門關,就沒有百車綾羅綢緞,羅馬人用千條人命從鮮卑人手上換來糧草,買賣已經兩清……所以,胖子還在玉門關幫馬鐵治傷時,就接到瞭解煩軍的消息。

    「羅馬人離開鮮卑營地,進了沙漠。」

    為了一圓法師夢,胖子打點行囊,帶上馬鐵,兩個人趁著夜色離開玉門關,準備跟在羅馬大軍後面,虎口搶食。

    「胖爺!我不是小心眼……可是,把解煩軍虎衛交給郭奕……是不是不太妥當?」

    「你擔心他們出爾反爾,反出解煩軍,投靠曹植?」

    胖子清楚馬鐵擔心什麼。不過,當胖子殺回玉門關,見到賈詡的屍體,與郭奕、于禁叫的那聲「主子」時,胖子知道,解煩軍又多了兩員大將。

    胖子苦心設計,從來都不會白費,他笑了笑,說道:「你就省心得了!

    你沒看爺割下曹彰大頭進獻給曹丕時,郭奕跟于禁連話都沒說一句?賈詡死前八成交代過,想報仇,解煩軍是唯一的路!跟著曹植,不會有好下場的。」

    胖子的計,一環扣著一環——曹彰的死,能讓郭奕跟于禁歸心,曹彰的頭,則能讓姜維買到曹丕的心。

    本來,割下曹彰頭顱給姜維作功勞,曹植是堅決反對的,可胖子硬生生的把曹植堵了回去:「你這棒槌!曹丕手下,現在就司馬懿跟姜維得寵,你們要跟司馬懿對著幹,不把姜維捧上去,怎麼幹?難道要聯合朝中大臣,跟著你們一起送死?」

    曹植無話可說,只能站著聽罵。

    「除了姜維有能力護著你們,誰跟你們有瓜葛,就等著被司馬懿參上一本,然後被五馬分屍,午門問斬——這些事情,難道你不清楚?」

    的確,司馬懿既然知道姜維來歷,知道姜維謢著曹彰、曹植,不可能不動聲色——曹丕面前,司馬懿這老鬼不知道已經捅了姜維幾刀。

    曹丕沒有動作,是因為他對姜維的信賴——就如同曹丕始終相信司馬懿一般。

    胖子的算盤打得很精,只要姜維獻上曹彰的大頭,什麼謠言都不攻自破。就算曹植的想像力再貧乏,都能看出他們跟司馬懿之間的鬥法,將會有些轉機。

    於是,曹植終究讓了步。

    「可是胖爺,就算郭奕他們倆能信,鮮卑人還沒退,咱們就貿然離開,萬一玉門關真給鮮卑人打了下來……」

    「沒有羅馬人助拳,鮮卑人靠那幾座雲梯能打下玉門關,老子的頭就給你當板凳坐!」

    要攻破城池,鮮卑人的器械絕對不足。

    姜維有守軍萬餘人,虎衛百來人,加上于禁、樂進能使喚,荀彧、郭奕能商量……

    要是鮮卑人這樣都能打破城關,胖子乾脆投靠軻比能,跟著他一統三國得了。

    「屬下不敢……」

    「奶奶個熊!不敢不坐是吧?馬鐵,別以為你武功有點長進就能嘴花花,信不信老子一筷子,照樣戳得你屁眼開花!」

    如同胖子預料,他與馬鐵離開後的第三天,鮮卑人發動了一次總攻。

    少了羅馬人破門,少了大將作前鋒,連內應都被荀彧抓出來祭旗,於是軻比能丟下萬餘人馬的屍體後,狼狽地逃回了草原。

    北疆無事後,玉門關裡的眾人分作兩路。

    姜維帶著曹植幾個,回到大魏聽候曹丕封賞,跟司馬懿打對台;郭奕兩個帶著虎衛回到東吳,給馬休打下手。

    至於胖子,這時候正在漫天黃沙裡,找尋著不見蹤影的羅馬軍團。

    「操!馬鐵你個死豬頭,說什麼在西涼混的久,沙漠跟草原簡直就是你家後院?你他媽的,誰在自家後院還會迷路的?」

    風沙之下,為了避免體內水分因為沙漠熱氣而消耗,除兩顆眼珠外,胖子全身都用棉布緊密的包裹,跟尊木乃伊沒兩樣。

    沙漠裡,胖子與馬鐵找了三天,先是跟丟了羅馬人,接著,連回家的路都給丟了。

    「胖爺!這幾天風沙特大,容易走失方向,咱們還是先找個地方歇歇吧!快要入夜了,再晚可來不及了。」

    沙漠裡狂風夾沙的滋味,不是什麼人都受得了的,尤其將入夜時氣溫驟降,不找個地方歇著,肯定會給凍成人棍。

    進沙漠,胖子與馬鐵都是一人兩匹駱駝,隨身帶著上好營帳,紮營歇息不成問題。

    他們正要紮營,就看到不遠處有幾戶黃土砌成的破屋,雖然沒有遮蓋,但四面有壁,肯定能多擋些風沙。

    「怎麼有人是住沙漠裡的?這裡能住人嗎?」

    胖子把馬趕進土屋,對著周圍仔細打量。

    土屋不只一棟,似乎住過不少人,幾間土屋中間甚至還有口井——當然,現在已經是枯井一口。

    「回胖爺的話,沙漠裡是住不得人。但北魏統領涼州後,派過不少大將剿匪。不少馬賊走投無路,就進了沙漠避風頭……」

    就算有四面土牆擋風,入夜的沙漠仍舊無法小覷。馬鐵在土屋中搭起營帳,頓了頓,拉緊了釘繩,又說道:「說真格的,只要有糧有水,沙漠裡也不是不能待,馬賊們只要帶足糧草,找到水源,怎麼也能避上幾個月。」

    「水?老子走了三天,別說水,連尿都沒半滴,哪裡生得出水?」

    「回胖爺的話,沙漠就兩種地方有水,一是地下有泉流經過,只要找對地方,就能開井取水,二是老天可憐,只要下場大雨,沙洞沙坑就能聚集水源,形成綠洲。」

    胖子搖頭歎氣:「要是真找著綠洲就發達了,說不定就是沙漠之眼,老子也不必苦哈哈的追著羅馬人的屁股跑。」

    兩人準備了半個月的糧食飲水,幾天內再找不著頭緒,他們就得找路回家,這趟就算是白搭了。

    胖子心裡窩著火氣,也不幫手搭營,給駱駝喂完草料就往門外走去,打算練功解悶。

    從黃昏打到深夜,沙漠裡風沙都停了,胖子就著頭頂一輪圓月,上了座土丘,盤腿而坐,從懷裡把魂珠給拿了出來。

    「伶玉妹妹,十五天接連行功,魂珠的火侯已經夠了吧?」

    「夠了!主子,昨日便是第十五天,今夜就是魂塚現世的最好時機。」

    胖子等的就是這句話。磨刀不誤砍柴功,找不著沙漠之眼,起碼也有個魂塚當安慰獎。

    從懷裡取出刻刀跟石板,胖子內勁一運,石板就跟個昏倒的正妹一樣任君採擷。伶玉現出了身形,從背後手把手帶著胖子,一刀一刀的畫。

    這不是跟《第六感生死戀》一樣嗎?

    胖子輕輕哼著「喔——買辣——」,然後開始意淫:圓月之下,以天為帳,以地作床,跟伶玉翻來覆去的畫面。耳邊突然傳來伶玉一聲呼喚。

    「主子,吸星摘月陣畫好了,等會您把道力灌注在石板上,發動法陣的同時嵌入魂珠,魂塚就大功告成了。」

    胖子定神一瞧,石板上一圈圈的線條裡,佈滿了密密麻麻的奇怪符號,最中間,還有兩個恰好能擺上魂珠的凹陷。

    只是法陣剛刻完,不知是不是嫌胖子貼在俏臉上的肥臉太油,伶玉瞬間縮回了識海裡頭,惹得胖子悵然若失。

    強壓下火氣,好一會,胖子才定神運起道力。

    月光之下,胖子渾身逐漸佈滿精潤光澤,仔細看去,皮膚、肌肉、血管、骨骼,逐漸逐漸的透明起來。就在整個身體只剩下外包著的那層光時,胖子手上的石板終於起了反應,每一道線條都發出了藍光。

    「什麼有情人終成父母的話就不說了,你們倆既然心甘情願窩在一起,以後可別怪胖子把你們湊一塊,害你們不得超生呀!」

    話一說完,胖子兩手拿著石板,拇指用力一壓,魂珠就被壓進了凹洞。

    霎時間,綻放藍光的石板立刻黯淡了下來。

    「主子,魂塚已經發動了!」

    「發動了?這……既沒有天地變色,也沒有雷聲轟鳴,連陰風慘慘都沒有……這玩意,行嗎?」

    傳說中,神兵出世不都會天搖地動?胖子不禁懷疑起這玩意的成色。

    「行!主子,把石板放到胸前,只要您練練形意拳,就會知道了。」

    胖子照著伶玉的話,把石板當內衣一樣貼身靠著,才剛起手鶴嘴,做了個熊抱,就已經深刻感受到魂塚的不凡之處。

    內勁運轉,流過胸前石板後,就像被小叮噹的放大燈照過一樣,小河流變土石流,麻雀變大雕!

    雖然相對於胖子一身的變態經脈,仍是小了點。

    「好!果然是練功利器,有了這玩意……誰?」胖子才想誇上幾句,猛一轉頭,就發現石屋那有對眼珠,正朝著土丘上瞧——看那身形,絕對不是馬鐵。

    「小賊別走!」

    見胖子察覺,這人轉身就往屋裡鑽去。胖子腳下黃沙鬆軟,瞬步難以施展,只得用狸步趕了過去,剛趕到土屋,馬鐵已經從屋裡走了出來。

    「胖爺!是馬賊!」

    吳都,建業。

    「大人,門外有人求見,是陸遜都督的堂弟,陸康。」

    不管大城小縣,解煩軍都有據點,或鋪子,或宅院,沒有固定地方。

    為求隱密,知道這些地方的人少之又少——唯獨在建業城。

    建業可是東吳大本營,要是解煩軍的機密在這裡都會被人摸走,只怕解煩軍離關門打烊的那天也不遠了。

    「陸康?是稀客啊……搜身之後,讓他進來吧。」

    解煩軍大本營雖然不是秘密,但甚少有人來訪,馬休最常見的,就是麼雞龐統跟正太陸遜,胖子把解煩軍大小事務交過之後,馬休連上館子去酒樓的機會都少了。

    就在馬休匆匆收著桌上的機密書信時,他身邊一個年輕文人拱手說道:「三爺,陸康來訪,只怕是有要事相商,我先退下了。」

    馬休排行老三,馬鐵排名第四,「三爺」、「四爺」,解煩軍的參謀都是這麼叫的。

    「退下?郭奕,你想偷懶?解煩軍裡可沒有白吃糧的,今天就算來的是龐統、陸遜,你也得留下——什麼都不知道,你怎麼當這個參謀?」

    初投解煩軍,郭奕就受到馬休的重用,不管是軍事還是政務消息,馬休都要他一同聽著。這舉動無疑是推心置腹,只是郭奕不曉得馬休哪來的信心,讓他跟于禁進入解煩軍核心。半個月以前,別說軍政機密,馬休連閨房私密都不敢讓他們知道的。

    馬休邊說邊動作,拉著郭奕就要他幫著收拾桌上的信件。

    至於馬休的信心,不是對郭奕,而是對胖子。

    胖爺說:「放膽去用郭奕。」馬休自然就照辦了。就在馬鐵帶郭奕與于禁去玉門關的那天,馬休不但幫兩人安排了職位,連房子住所都已經安排妥當。

    「大人,陸康求見。」

    叩門聲響起,門外文燕跟馬休見過了禮,就帶陸康進了門。

    宅子的守備看似鬆散,其實內藏玄機,胖子把諸葛亮那套外鬆內緊學得十足十,明哨暗哨、護院守衛,表面上是一個沒有,實際上,宅子裡就連有幾隻蒼蠅,都盡在馬休掌握之中。

    「陸知州難得來訪,馬休這蝸居可是蓬蓽生輝呀……」馬休起身,接人入座。

    陸康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後的兩人,馬休都認得——魯肅的兒子魯定,凌操的兒子凌統,也就是胖子嘴裡,一個毛沒長齊,一個難以管教的傢伙。

    如同被疏遠的韓綜,胖子逐步掌握了整個解煩軍後,就把這些傢伙一個個都攆走了。

    胖子的個性,從來都一樣——「在我地盤的你就得聽我的」,所以,不聽服從的凌統、父親在解煩軍尾大不掉的魯定、緊要關頭遲疑的韓綜,都漸漸被疏遠了。

    不過,這些人在胖子這裡是草,在不少人眼裡卻是寶。

    一番寒暄後分頭落坐,陸康坐定便說:「大人,陸康今日拜會,有一事相求。」

    無事不登三寶殿,陸康作為交州知州,負責帶領四大世家在交州的子弟兵,幫著張昭收稅,他跟馬休從無交集,來求見,當然不是跟麼雞一樣,沒事就來泡茶打屁蹭飯吃的。

    「知州大人請說。」

    馬休一擺手,臉上立馬換了一副洗耳恭聽的誠懇模樣。

    胖子會讓馬休坐這位置,就是因為他能屈能伸,知道什麼時候能囂張搖擺,什麼時候該裝孬縮頭。

    這模樣給足了陸康面子,陸康本來拘謹的神態,也顯得有些放鬆:「既然如此,陸某就直說了。相信軍師知道,四大世家負責交州與東吳間往來生意的平安,四家子弟武藝雖不如解煩軍武燕,但也是不可小覷……」

    話聽到這裡,馬休理所當然的說了聲「不敢」,儘管解煩軍虎衛能以一擋百,但沒事不必強出頭,胖子交代得很明白。

    等到馬休客套完,陸康才繼續說道:「只是,最近不管是護送商隊前往交州,或是帶領蠻人遷往東吳,比起往常,一路上都顯得有些不平靜。」

    「哦?知道是誰嗎?」

    解煩軍的大部分精力都集中在北魏和西蜀境內,馬休對交州的瞭解實在有限,就連當初混進交州建寧,都是他跟胖子親自操辦的。

    陸康招手叫上了身後魯定,道:「捉拿劫匪的事是魯定一手操辦,由他來跟大人說明吧。」

    對馬休二人拱了拱手,魯定便說:「幾位大人,這個月以來,往來交州的護送隊伍遭到幾次攻擊,賊人對山勢地形極為熟悉,在山間小徑來去自如。前幾次,我們都只能保住性命財物,沒能抓到賊人問話……」

    馬休露出一臉惋惜,好讓魯定知道,他可是有專心在聽的。

    「直到最近一次,我們請蠻王派大將兀突骨相助,才抓到了賊人……」

    「凌統將軍神勇無敵,魯定軍師智謀無雙,解煩軍少了兩位真是可歎復可惜……」

    馬休嘴上毫不吝嗇,凌統神態自若的接受著馬休恭維,倒是魯定給讚得臉紅,連說不敢後,又繼續說道:「我們從賊人嘴裡聽到了一些事,陸康大人覺得,有必要跟軍師商量商量。」

    陸康大頭一點,要魯定繼續。

    「原來,這些山賊不是受蠻王孟獲控制的蠻人,而是南蠻更往西邊的蠻族——山越。」

    「山越?」

    馬休腦子裡,不停思索著山越的情報,但僅想起山越族長沙摩柯,曾經是劉彰手下大將。

    另外,一個多月前,胖子到過山越一趟,不過回來後,也沒提到什麼特殊地方,東吳跟山越隔的老遠,連南蠻的消息,解煩軍都不甚靈通,遑論山越?

    「不錯,我們得到消息,諸葛亮欲以武力收服山越,山越族雖然敵不過蜀中大軍,但也繳不出諸葛亮要求的繁重稅賦。他們得知南蠻受東吳招降後得益甚多,便派出了族人與我軍接洽,只是不得其門而入,所以才會被誤認為山賊打劫。」

    「山越族也想歸順?」馬休有些訝異。

    這種事,陸康應該去找他堂哥陸遜,也就是東吳大都督商量才對,怎麼會找解煩軍?

    魯定微微點頭,道:「不錯,江東一地人口稀少,雖然有蠻人遷居抒解窘況,但若能收服山越,無疑又是一個助力,尤其山越族在山中作戰如履平地,更能加強我東吳軍實力。」

    聽到這裡,馬休與郭奕對視一笑。

    如果這事像魯定所說的好康,陸康今天就不會有事相求了——真有好處,四大世家還不連湯帶肉的吃個精光,哪可能拋出來給大伙品嚐?

    不想再聽魯定繼續天花亂墜,馬休插嘴就問:「這件事情,有什麼是解煩軍能幫上忙的?」

    見馬休話說得直白,魯定微微一愣,就聽陸康笑道:「讓軍師見笑了,這事其實簡單,山越族想歸順,但有條件——他們的族人,有不少給諸葛亮抓了回去,其中,還包括他們族裡幾個長老,所以……」

    要解煩軍幫忙救人?馬休的眉頭,擰得跟個麻花結一樣,心裡是千百個不願意。

    四大世家肯替山越出頭,只怕好處已經納進了口袋。老子把妹給你上?這事要被胖爺知道,馬休不被當場抽死,也會被阿魯巴到死!

    馬休眉毛一蹙,郭奕立刻開口:「這件事,陸康大人可與陸遜都督,或龐統副都督提過?」

    在東吳,能指揮解煩軍的,只有陸遜、龐統跟胖子,陸康直接登門造訪,若不是在陸遜那吃過閉門羹,就是因為不肯交出利益,所以陸遜才不允准。

    這話是在揭人老底,馬休得顧及陸康老臉,有些話,只能讓郭奕來說。

    果然,陸康臉色一沉,他身後凌統手上喀嚓一聲,已經露出了猛鷲利爪,狠聲道:「幾位大人商量事情,不得允許,哪有你說話的分?」

    以武功而言,對上郭奕,凌統的確有放話的本錢,只是,他搞錯了場子。

    胖子跟馬休說過:「只要誰踩進俺家地盤撒野,就得教訓!」

    馬休臉一沉,陰陽怪氣的說:「刀劍不長眼,可要小心了。」

    陸康一行人的刀劍暗器都給卸在了門外,馬休這話,不是說給凌統聽,而是說給凌統身後的于禁聽。

    就在凌統尚未察覺時,于禁從天而降,刀索前端的彎刀已經勾上了凌統脖子。

    陸康表情尷尬,才想說幾句話緩和場面,馬休卻一反先前的溫和態度,語氣強硬:「陸大人,在解煩軍裡,郭奕說的話與馬休說的話並無不同,如果這事陸遜都督或龐統副都督同意,大人拿著旨令,解煩軍一定遵從——沒有旨令?抱歉!來人,送客!」

    送客姿勢一擺,于禁立刻讓出了路。陸康本想多說幾句,但見馬休一臉陰沉,只得打住,行過禮後,帶著魯定二人匆匆離去。

    郭奕看馬休替他出頭,心裡多少有幾分感激,不由說道:「馬爺,是我一時衝動多嘴,壞你的事了。」

    馬休搖搖頭,笑道:「胖爺把你當自己人,我也不跟你打哈哈。這事,一半是為了你出頭,一半則是不想再跟陸康繼續攪和——山越歸降,我們出力,他們喝湯?這賠本的生意要真做了,胖爺回來頭一個就是拿我開刀,我可不幹!」

    馬休沒把這事拿來做人情,倒是出乎郭奕的預料。

    郭奕本以為,馬休所做的一切,是要讓他為解煩軍賣命,馬休這一說,卻讓他有點發愣,不知該說些什麼。

    見郭奕反應不過來,馬休繼續笑道:「不過,山越這事,如果四大世家真吃不下來,咱們說不定還能撿些便宜……就麻煩郭奕老弟讓下面的人先去查查,是不是真有這事吧。」

    「屬下遵命!」

    也不知怎麼著,郭奕這次回話,特別的有氣力……

第二章 叫我酷斯拉,讓你褲子濕答答

   
    王通做了一輩子的馬賊,他想過餓死、冷死、被仇家殺死,但他怎麼都沒想過,居然會被惡鬼吃掉。

    天色剛剛亮起,太陽再升高幾分,土屋裡頭兩個惡鬼就要將他剝皮拔毛,滾水下鍋。

    想到昨晚屋裡傳出的哀號聲,王通渾身就滿是疙瘩,他使勁的扭了扭胳膊。不知是不是經過一夜折騰,麻繩居然有些鬆脫,一想到逃生有望,王通頓時來了精神,用盡吃奶的力氣,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終在氣力用盡前,將麻繩扯了開來。

    臉上滿是喜色,王通躡手躡腳的走出土屋幾十步後,立刻拔腿狂奔。

    「這小子,真他媽不識相……非要爺使點伎倆才肯就範?真是賤骨頭!」

    幾天前的夜裡,馬鐵抓到了個落單的馬賊,也就是偷瞧胖子練功的那雙眼睛。

    既然馬賊逐水源而居,胖子當然不會放過。

    只是這馬賊硬氣的很,明明怕死的要命,可不管胖子是威脅還是利誘,這廝就是不肯鬆口。

    胖子本來想砍王通一條手臂,割王通幾塊肉,用點狠毒手段逼他就範,可轉念一想,要是這小子懷恨在心,指引他們一條死路,在沙漠中兜圈子,那可不是鬧著玩的。

    所以,胖子用海市蜃樓讓王通做了場惡夢,接著再用掌中戲,輕輕解開王通身上的麻繩。然後,王通就如胖子所願,亡命似的逃回馬賊的所在地。

    於是,胖子爺倆跟著王通跑過了十來個沙丘,也不知道這廝怎麼認的路,左彎右繞後,在灰濛濛的日光照射下,竟然真出現了一座綠洲。

    「奶奶個熊,這才叫認得路!馬鐵,給老子看著點,想走出這沙漠,指不定還得靠這傢伙才行!」

    馬鐵臉色訕訕,才想回嘴,卻突然盯著綠洲,訝道:「胖爺,不太對勁,綠洲那裡的,似乎是羅馬人?」

    兩人前面的王通也停下了腳步,正往綠洲那裡瞧。

    胖子定睛一看,綠洲上一潭湖水邊,扎滿了羅馬人的行軍帳,附近約莫五六十人被綁在一塊,由幾十個騎士看守著,看樣子應該是原本的馬賊。

    「莫非這樣都給老子撞上,這地方就是沙漠之眼?」

    胖子心頭剛浮起疑惑,腳下就傳來轟隆隆的聲響,地面開始不停搖晃。胖子才想看看是怎麼回事,就見到那潭清澈湖水,像是給流沙吞噬,整片的湖水竟往沙裡陷了下去。

    「這裡真是沙漠之眼!」羅馬人圍著沙坑叫嚷。

    沙坑下頭,似乎有東西竄了出來,伴隨著一聲驚叫,一個羅馬人像是給什麼嫣紅的樹籐纏住,往沙坑裡直墜。

    「到底什麼玩意?」

    等看的清楚了,胖子才發現,那是條舌頭,就像《倩女幽魂》裡黑山老妖的長舌頭一樣,又肥又粗。

    胖子才想靠近點,瞧瞧是誰這麼沒公德心的亂吐舌頭,沙裡的怪物已經冒出了頭。

    「你個大熊貓,酷斯拉?跑錯棚了吧!」

    一隻巨大的蜥蜴,緩緩露出地面。

    胖子跑上沙丘往下看,怎麼變換角度都無法將巨蜥蜴全身收入眼底,那血盆大口足有三人高,更遑論露出地面的四足,簡直就是四根阿里山神木,一腳踏下去,羅馬戰士只怕連渣都不會剩下。

    對付這種龐然巨物,羅馬人似乎甚有經驗,一些騎士護送法師退後,其他人則分散開來,吸引著蜥蜴目光,沒多久,待巨蜥蜴整個身形露出地面之後,羅馬人才展開了攻勢。

    火球、火箭、激流三種本命法術,就像不要錢的煙火一樣直放,只是打在巨蜥蜴身上,只有好看,沒有作用,連片焦黑都沒留下。

    胖子定了定神,耳邊聽著伶玉學會三種本命技的「奴才會了」X3,繼續看著眼前的熱鬧。

    騎士們放下大盾,準備用重劍攻擊,興許是不甘寂寞,巨蜥蜴狂嚎一聲,長尾甩蕩,往騎士們身上拍去。不管有沒有舉起大盾,只要給這一下拍實,羅馬騎士們不是血肉模糊,就是血肉橫飛。

    看巨蜥蜴威猛如斯,胖子一顆心是直癢癢:「嘩!這玩意整一個人間凶器啊!要能把它抓回去,不管是街頭賣藝,還是攻城掠地,都不怕沒著落了!」

    只是,想把這怪物帶回東吳,純粹是玩笑話,胖子如果想學穿越小說主角,上前震震虎軀,發發王八之氣,只會被一尾巴打個稀巴爛。

    想收神獸當騎寵?胖子不要被神獸騎,已經是阿彌陀佛了。

    巨蜥蜴勇猛還擊,法師首領莫斯在羅馬騎士身後高聲呼喊,指揮眾人動作,騎士們聽從指令,不要命似的前衝。騎士挨近之後,巨蜥蜴的長尾便很難有所發揮。

    馬鐵登時叫道:「哈!看不出來,那傢伙有點腦袋!」

    胖子大頭連點。

    巨蜥蜴動作緩慢,騎士們貼緊蜥蜴身子行動,也不怕會被四腳爬爬輾過壓過。雖然這樣一來,法師們不能再隨意施放本命法術——反正那些火球火箭,不過是跟鄉民進來看熱鬧的罷了。

    一挨近蜥蜴身子,騎士們個個握緊大劍,重重砍在蜥蜴身上。金鐵交鳴聲連連響起,胖子在旁邊估計了一番,不管橫劈還是直刺,騎士們最多就是換來一次次的虎口發麻而已。

    胖子抽出身後長槍,想試試貫足內力的兵器對巨蜥蜴能否造成傷害,耳邊就傳來一聲巨響,接著,是巨蜥蜴震耳欲聾的尖銳嚎叫。

    叫聲一停,整塊地面震了一震,蜥蜴身邊沙地突然開始下陷,就像流沙一樣,轉眼間,不少騎士被帶進沙地裡,活活掩埋。

    「胖爺……咱們的目標,不會是這怪物吧?」馬鐵咋舌不已。

    胖子點了點頭,一派輕描淡寫,頗有「羽扇綸巾,談笑間,檣櫓灰飛煙滅」的態勢:「有難度嗎?」

    馬鐵瞬間有種想暈過去的感覺。

    「有難度嗎」?胖子的回答,僅僅只是「有難度嗎」?

    馬鐵臉色淒苦,才想跟胖子說他肚子有些不舒服,能否請個公假云云,就見胖子指著那大蜥蜴說道:「別慌,你看,羅馬人的法術,也不是全然無效的。」

    馬鐵順著胖子所指方向看去,羅馬法師為了救出流沙裡的騎士,又開始施放法術,轉移大蜥蜴的注意力。

    只是火球火箭不管是集中一點還是分散各處,效果都跟原先一樣啊?

    馬鐵正疑惑著,就聽胖子又說:「你看那邊,羅馬法師用火焰築起的火牆,怪物似乎不太敢靠近啊?」

    確實是有幾個法師放出了火牆,但多半是阻攔用的,馬鐵怎麼看,都覺得是火牆燒不著蜥蜴,而不是蜥蜴不敢去碰火牆,或者說,大傢伙懶得走過去碰。

    仍是不解,馬鐵只得問道:「這怪物看起來,不像怕火呀?」

    「當然不是怕火,這四腳畜牲怕的,是地底下的攻擊……它的弱點,在腹部!」

    經胖子一說,馬鐵再次回望,果然看出幾分端倪。有時候火牆在蜥蜴身子下燒起,大蜥蜴難得移動的身子,立刻會跨出幾步避開。

    馬鐵驚喜道:「看來只要讓怪物翻個身,一刀下去,便不成問題了!」

    「馬鐵,你小子真行,沒想到這麼快就發現這怪物的弱點了,真是有前途……」

    馬鐵臉上一喜,才想謙讓幾句「不是我行,是胖爺目光如炬,明察秋毫」云云,胖子就接著開口:「那麼,就交給你了?來!要胖爺給你加油還是打氣,儘管說,別客氣!」

    這可不是拍A片,這人間凶器的體位,不,姿勢,是說換就換的?

    吳都,柴桑。

    「大人,都督送來消息,說密函是假的!上頭的印記,怕是陸康盜了大印,自己蓋的!」

    吭啷聲響。

    書房裡,馬休一驚,打翻了剛磨好的黑墨。一地漆黑,馬休沒有叫人收拾,而是急忙吩咐:「交代下去,虎衛營整隊待命!還有,叫黃柄小帥來找我,動作要快!」

    「是!」

    手下人才退出書房,馬休一抽白紙筆墨,立刻振筆疾書,草草寫了幾行,邊寫還邊抱怨:「陸遜這傢伙,光長臉不長腦袋的……怎麼連個大印都管不好?」

    幾天前吃了記閉門羹後,馬休本以為陸康會安分下來,沒想隔不到兩天,陸康又帶人找上了門,而且這次,手裡還拿著東吳大都督的密函。

    解煩軍畢竟是東吳的軍隊,要是胖子在這裡,也許還有辦法去跟陸遜推點責任,要點好處,可現在當家的是馬休,他膽子沒大到敢跟陸遜討價還價。

    於是馬休照著信上吩咐,準備把解煩軍的虎衛營給陸康帶去山越救人,而他身邊的郭奕則將信反覆看了幾遍。

    「馬爺,這信會不會有假?」

    「你懷疑陸康造假?他沒這膽子吧?何況,筆跡能造假,官印可假不來。」

    郭奕拿著信,額頭上蠶眉緊握。馬休看在眼裡,不由怪道:「怎麼,你覺得有古怪?說來聽聽。」

    理清了思緒,郭奕放下密函,卻突然說起了山越:「馬爺,陸康回去那天,我們才把探子派去山越,幾天時間,探子才剛到山越境內……也就是說,實際情況如何,我們並不清楚。」

    馬休也是個機靈的主,只是密函上的筆跡跟官印可信度極高,他一時疏忽了,經郭奕提起,他不禁恍然:「我們不清楚,陸遜更不可能清楚!」

    見馬休一點就通,郭奕點頭道:「不錯,問題就在山越。若山越真肯歸順,自然是好事一樁,可山越要是無心投誠……我們,就有麻煩了。」

    馬休陷入沉思。

    解煩軍雖然常幹些冒險事,其實事前準備十分全面,臥底密探是玩命的活沒錯,但只要有充足準備,這活還是能玩的漂亮。

    這道理,陸遜不會不懂。

    可陸遜要是懂,又怎會寫出這封密函?馬休一抬頭,做出了決定:「我們……不發兵。我派人問問都督,到底怎麼回事,再下決定。」

    胖子選擇馬休,也是因為馬休當機立斷,有足夠擔當。

    「這……只怕不妥,信上說,要解煩軍即刻出兵,不得延誤軍機。」

    郭奕指著密函上最後一句。

    裡頭的催促叮嚀,瞎子都看的出來,延誤軍機,可不是路邊調戲良家婦女的小小罪名,會給馬休惹上麻煩的。

    可馬休跟胖子這麼久,學到最多的,就是胖子的魄力——只要下了決定,就算是殺孫權,胖子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有罪我來扛!這事關係重大,虎衛營是胖爺的心頭肉,要是丟了,我絕對得到夷州種地去!」

    馬休有他的堅持,郭奕也有。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郭奕說這話時,神采奕奕的模樣,像極了他那個喜好刺激的義父賈詡。

    馬休知道,郭奕初投東吳,建功心切,就跟當初馬休投靠胖子時一樣。

    馬休怕擋著郭奕,會給兩人種下心結,終是接受了郭奕的折衷方案。——讓郭奕跟于禁帶著百名武燕,跟陸康一同去了山越。

    想起當初的事情,書房裡的馬休不禁歎息:「老子要是當初多堅持點,郭奕跟于禁現在也不用冒險了,陸康這老小子,真不是東西!」

    在信上將前情後事一併交代清楚,馬休沉吟了會,還想再添幾句,門外黃柄叩門求見。

    「快快進來!」

    一見到黃柄,馬休停下了筆,蓋上解煩軍印,將信細細封好後,交給了黃柄:「你帶上兩個虎衛營弟兄,盡快趕到涼州,把這信當面交給大統領……」

    話說到一半,門外又有消息送來,而且還是用紅漆封口的急件密函。

    馬休接過信,沒有立刻拆封,而是對送信的文燕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解煩軍傳遞消息,多半會以口述的方式,簡單描述密函內容,詳細情況則寫在密函中,雖然多了份消息洩漏的風險,可萬一密函被劫走,最少訊息不會遺漏了。

    「大人,從山越送回來的消息,解煩軍派去救人的弟兄,包括軍師郭奕,小帥于禁,都已經被抓了!」

    馬休這次不敢再輕易做判斷,詳細問了情況:「陸康呢?」

    「陸康帶去的五百家丁,左右手魯定跟凌統,都一併被抓了。」

    「陸康這飯桶……」罵到一半,馬休突然心頭一亮:「出手的是諸葛亮?」

    雖然山越族長沙摩柯武藝過人,但他腦袋不靈光,郭奕幾個會著人家的道,只有一種可能——山越受西蜀欺壓,想投誠歸順的事,壓根就是假的。

    如果是諸葛亮出手,郭奕只怕根本來不及反應,就給人包了餃子。

    「是!而且……而且……」

    聽文燕結結巴巴,馬休不禁怒道:「諸葛亮抓人是放餌釣魚,他絕不會殺郭奕跟于禁!你說,又是誰上鉤被逮了?」

    馬休腦子轉的極快,若是說到陰謀詭計,只要有些蛛絲馬跡,他就能想出個大概。這次出問題,實在是沒想到,陸康竟然連盜大印假傳旨令的事都幹的出來。

    「大人,與陸康幾個同去的,還有孫家三少爺,孫登……」

    孫登,孫權的小弟,孫堅的三子。聽到這人名,馬休臉上表情沒什麼變化。

    雖然孫登貴為皇親國戚,可手上沒有實權,做的也不是大官,會跟陸康混在一塊,只怕是想藉四大世家的支持,欺負他那剛當皇帝的小侄子。

    「孫登不重要……知道他們幾個被關在哪嗎?」

    朝堂上烏漆抹黑的醜陋事,馬休不想管,他在意的是郭奕跟于禁的死活。

    文燕沒有回答馬休的問題,而是繼續說道:「大人,孫登公子盜走了都督大印,不但從我們這帶走不少人馬,那大印還……被諸葛亮用來假傳旨令,騙甘寧將軍出了巫峽關。徐盛跟丁奉將軍死守之下,雖然保住了關口,但甘將軍卻給蜀軍生擒了……」

    「什麼!」

    在沙漠烈日的照射下,羅馬人的臉上,紛紛湧起泛紅曬傷,唯一一個不同的,是法師首領莫斯——看著眼前的凶獸巨蜥蜴,莫斯的臉色灰敗而慘白。

    玉門關之役,沒有賺下百車漂亮衣裳,若是當下立即撤回羅馬,雖然會被元老院譴責、被教皇定罪,但套句那些東方人的話:「罪不致死」。

    可現在,一切都不同了。

    為了將功折罪,莫斯帶領大軍在沙漠裡找尋沙漠之眼。他以為這會是個生機,沒想到,卻是條死路。

    射出的火球,砍落的重劍,不管是遠程魔法還是近戰刀劍,都無法對這個怪物產生一點威脅,莫斯只能眼睜睜看著法師們被打成血肉碎末,戰士們陷入流沙掩埋。

    戰無不勝的羅馬軍團,崩潰了。有人轉身逃命,有人扭頭就跑,莫斯舉起手,本來打算出言阻攔的,可話到了嘴邊,又停了下來。

    羅馬軍律——「敵前逃亡,唯一死刑」,可是,不逃,也是死路一條。

    兩千多人的軍隊,不到半個時辰,僅存十餘人!

    莫斯從沙丘上,向著怪物緩緩走了過去。巨蜥蜴的攻擊花樣越來越多,不只是尾巴,就連那條樹籐般的粗長舌頭都用上了,莫斯看準了機會,就在蜥蜴舌頭捲起他一個手下時,莫斯一個衝撞,撞開了他的部下。

    「幫我帶個消息回去!告訴我的家人,我會在天國守護他們!」

    死到臨頭,莫斯卻沒有太多慌張情緒,他閉上了眼睛,等著巨蜥蜴舌頭一縮,準備拿他飽餐一頓。

    「這樣的怪物,也許只有神才有能力制伏吧……」

    巨蜥蜴血盆大嘴裡的腥風叫人作嘔,莫斯忍不住憋住了氣。在他將被蜥蜴一口吞下時,身子突然被一股大力甩了出去。

    「千重腳!」

    一頭撞在沙裡的莫斯回身張望,滿天煙塵裡,他只看見巨蜥蜴頭頂那個模糊腳印,以及那個站在蜥蜴頭頂,邊罵罵咧咧邊補上幾腳的人,或者說,神——

    雖然羅馬教廷膜拜的神明裡,沒有這麼胖的。

    「你個四腳蛇,這樣都還不死!信不信老子等下火大了,給你一招從天而降的如來神掌嘗嘗!」

    胖神說的,似乎是漢人的語言?莫斯聽不懂漢語,他只能奮力撥開眼前飛沙,正想瞧瞧胖神的模樣時,巨蜥蜴卻四足擺動,激起了一地煙塵,擋住了莫斯視線。

    「馬鐵!位置到了!準備動手!」

    又是一句莫斯聽不懂的漢語,喊完,巨蜥蜴也剛好從沙坑裡爬到沙丘上。莫斯邁開步子跟了上去,才踏上另一邊的山丘,莫斯又聽到怪物一聲長鳴。

    莫斯轉頭望去,只見到巨蜥蜴不停扭動身軀,四肢顫抖,嘴裡發出的叫聲,不像是施展力量,反倒像是悲鳴。

    哀鳴聲震耳欲聾,莫斯捂著雙耳,給高亢音波震得頭昏眼花,兩膝一軟,跪倒在地。儘管如此,莫斯仍不肯轉移視線,死盯著怪物不放。

    莫非那漢人跟大神宙斯一樣,都有判人生死的能力?

    直到巨蜥蜴腹部流出的血液,染紅了沙漠黃沙,莫斯才驀然驚醒。

    有人躲藏在沙裡?

    就像要印證莫斯的猜測,巨蜥蜴轟然倒地後沒多久,有個人渾身浴血,掀開蜥蜴的大嘴走了出來。不僅如此,莫斯一眼就看到那血人手上拿著的,正是教皇指派的任務——土神的靈魂,一座手掌大小的沙蜥蜴雕像。

    莫斯還在發愣,就見兩個漢人拿著土神靈魂,向他走了過來。全副精神都擺在雕像上,莫斯沒看清楚兩人的模樣,小心肝撲通撲通狂跳著。

    「莫非宙斯大神派來使者,要幫助我完成教皇任務?」

    心裡喜不自勝,還沒來得及起身迎接,莫斯就聽到一段熟悉的聲音,是純正的拉丁文。

    「老傢伙,你要不想跟這只四腳爬爬葬在一塊當堆肥,就乖乖把修煉魔法的要訣給爺說出來!指不定爺聽的開心了,這輩子你還有機會繼續做人吶!」

    莫斯心頭一凜。

    不是神!是魔鬼!

    是那個單槍匹馬,衝垮羅馬軍陣的胖鬼……


第三章 拔毛鳳凰不如雞

   
    時至深秋,蜀中雖然號稱天府之國,四季如春,也免不了多添幾分蕭瑟。

    往成都的山道上,難得響起噠噠馬蹄。一聽馬蹄聲響,茶鋪子老闆知道有生意上門,趕忙招呼夥計,準備暖手火爐、餵馬草料。他剛踏出鋪子外頭,就見到幾個大漢下馬拴繩,前頭一個高瘦漢子向著茶鋪老闆擺了個手勢。

    看到這手勢動作,茶鋪老闆一凜,左右瞄瞄,確定四下無人後,才開口說話。

    「拔毛鳳凰不如雞。」

    「正太都督叫陸遜。」

    毫無押韻對仗的暗號一對上,茶鋪老闆趕忙請幾人入店。

    店裡沒半個客人,五個大漢揀了角落的偏僻位置分頭入座後,其中一個體型最為臃腫的漢子,壓低聲音說道:「黃柄,交代的事,可都明白了?」

    「大統領,屬下明白,屬下即刻帶這人回東吳,照他撰寫的法子,召集文燕,修煉法術!」

    只有與胖子親近的馬家兄弟才敢稱呼胖子為胖爺,其他人叫的都是大統領。

    黃柄恭敬回話,他身邊坐著一人,金髮碧眼,看那面容儀態,竟是羅馬人莫斯。

    胖子點點頭,又說道:「好!千萬記得,這人手上有兩尊雕像,若是按功法,對著蜥蜴雕像修煉,可以練出流沙法術;對著火蠶雕像修煉,可以練出火球、火箭……你小心盯著他,要是弟兄們練出什麼岔子,或是十幾天練不出個效果,就給他頓飽的!」

    胖子那一眼,盯的莫斯是渾身起疙瘩。

    為了讓羅馬大軍保持戰力,教皇把法器赤火蠶交給了莫斯,好讓法師們能進行冥想,補充法力。沒想到,連同沒到手的法器土蜥蜴,全都便宜了胖子。

    莫斯嘴裡掏出的修煉法訣,胖子給黃柄身邊的虎衛試過,本命獸被壓制的解煩軍虎衛怎麼也練不來,胖子幾人又不敢練,只好先留下莫斯性命,等解煩軍練出一批甘道夫再說。

    「屬下明白,大統領此行千萬小心,既然諸葛亮放餌釣魚,只怕成都此刻已布下天羅地網,大統領與副統領要多加留心。」

    見胖子點頭示意,黃柄才帶著莫斯跟一名虎衛退出茶鋪,打馬往東吳方向離去。

    等到馬蹄聲漸漸遠了,馬鐵才跟胖子問道:「爺!黃柄也是四大將的後人,交給他沒問題嗎?」

    有了韓綜的前車之監,為了把解煩軍牢牢握在手裡,胖子用人極為小心。黃柄是黃蓋的兒子,馬鐵的擔心不無道理,可胖子只是笑笑。

    「馬鐵,爺跟你說些掏心話……今天若莫斯說的法訣是真,解煩軍在虎衛營外,很快就會有另外一支武力。人無遠慮,必有近憂,老子早先在解煩軍,不過是個武功不及虎衛的小帥,周瑜都敢拿爺來擋關羽,等以後解煩軍有了能耐,陸遜怎麼可能讓解煩軍在家納涼?」

    胖子將茶碗一口喝盡,續道:「若說殺人放火,暗裡捅刀,你們兄弟倆絕對勝任,但若要上戰場,籌謀定計,排兵佈陣,你們倆,道行不夠……

    郭奕跟于禁,就是爺專程留下來的幫手。

    「他們倆,用得好就是墊腳石,用不好就是絆腳石。爺把虎衛營跟法師陣交給他們,得找個人幫爺去看著,你們兄弟有事要忙,不可能成天都待在軍隊裡瞎攪和,黃柄就是這最佳人選。」

    馬鐵的功夫,始終適合江湖廝殺,單挑獨鬥,雖然習自馬超的騎兵衝鋒算得一絕,但上戰場,由頭至尾都是一招衝鋒,遲早會衝進鬼門關裡,胖子清楚,馬鐵也明白。

    好鐵要用在刀口上,與其讓馬鐵分心帶兵作戰,不如專心一意,練成個金牌殺手,反正都是殺敵方大將,在戰場上殺還是在人家臥房裡殺,沒什麼差別。

    「胖爺的用意,小子明白,馬鐵一定不叫您失望。」

    胖子見馬鐵臉色無異,知道小伙子聽得進去,才繼續說道:「至於黃柄,他跟韓綜的情形不同。儘管都是東吳四大將的後代,但韓綜父親韓當仍在,黃柄的老爹黃蓋卻已身死,我讓你三哥去打聽過,黃柄對他父親,其實頗多埋怨。」

    「埋怨?」馬鐵一愣:「赤壁一戰,黃蓋率火船詐降,一把火將他的威名燒的如日中天,有個英雄老子,黃柄還不滿意?」

    胖子嘴角微揚,語中帶笑,說道:「你應該聽過,赤壁之戰,黃蓋詐降,周瑜為了讓曹操相信,跟黃蓋演了出苦肉計吧?」

    馬鐵連連點頭。

    為了讓曹操相信黃蓋真心投降,周瑜在大庭廣眾下,扒了黃蓋的褲子打屁股,狠狠的羞辱了一番。曹操聽了消息,才相信周瑜跟黃蓋真鬧翻了……想到這裡,馬鐵不由說道:「為了東吳,黃蓋將軍連面子都不要了,黃柄也是個懂事的,應該能瞭解黃蓋的苦心才對呀?」

    搖搖頭,胖子看茶碗見底,又叫夥計上來添茶。

    「曹操性子多疑,單單一出苦肉計,怎麼瞞得過他?為了取信曹操,黃蓋丟的,可不只是面子呀……」

    端起茶碗,馬鐵好奇問道:「不只是面子?難道裡頭還有故事?」

    「不錯,黃蓋賠上的,還有黃家上下一十三口!就連黃柄,都是周瑜不忍心黃家絕後,偷偷幫黃蓋留下的苗子。」

    答話的,不是胖子,而是上茶的夥計。馬鐵扭頭一看,笑道:「三哥!」

    馬休拉開板凳,跟胖子行過禮後,坐下便說:「胖爺,我收到消息,甘寧將軍跟郭奕、于禁,都給諸葛亮囚禁在成都大牢。只是大牢看守嚴密,咱們想找機會下手,有難度啊!」

    雖然嘴上說為難,馬休臉上卻毫無苦色。胖子知道這小子玩心眼,不由笑罵:「諸葛亮不是傻子,想要請君入甕,也得有甕口才行……老子沒時間跟你玩猜謎,有什麼辦法,直接說了,你要跟爺繼續打啞謎,小心爺把你擺到前線扛張飛、戰趙雲啊!」

    嘿嘿兩聲,馬休不敢再造次,只得乖乖交代:「張飛趙雲算什麼?俺老弟上得了……解煩軍探到消息,劉備久病纏身,兩天前終是不治身亡,為免蜀中人心惶惶,諸葛亮壓下消息,決定在三天後,由劉備生前親近大臣,就是張飛、趙雲那一夥的,護棺下葬。」

    「下葬,自然得找塊風水寶地了……你的意思是,他們會離開成都?」

    「而且,還會把甘寧將軍跟郭奕幾個都給帶上。」

    「把老子大哥給帶上?莫非……」胖子猛地抬頭,眼神一凜:「諸葛賤人想找人給劉備陪葬?」

    馬休說到這裡,臉色也是凝重:「只怕……胖爺是對的。」

    若三天後救不出人,郭奕幾個怕就要給劉備做兵馬俑……見胖子一臉陰霾,馬休強打精神,鼓舞道:「護棺出城一事,為求隱密,人數一定不多,說不定是個機會。」

    胖子遲遲沒有回話,沉默良久,才歎了口長氣:「諸葛賤人……好毒的心計!萬一這消息是他刻意放出來請君入甕的,該當如何?說實話,到底人被關在成都還是要帶去陪葬,我們仍不清楚……」

    啪啪幾聲,茶鋪門口突然傳來幾下鼓掌聲,隨之而來的是一把男聲:「黎統領果然名不虛傳,單憑這分謀算能力,難怪我義兄郭奕會對你心服口服!」

    胖子都還沒扭頭,馬鐵的鋼刀已經貼上了那人的脖子:「你是誰?怎麼會知道這地方?」

    「哈哈,刀劍不長眼,馬鐵將軍可要小心……真殺了我,你一定會後悔的。」

    只要馬鐵稍稍施力,這人絕對人頭落地,但他放聲長笑,神態自若,絲毫沒把馬鐵的刀放在眼裡。

    胖子看這廝,越看越眼熟,可總想不起是誰,才想叫馬鐵不囉唆,先剁下他的小雞雞餵狗,馬休在一旁開口道:「胖爺,他是賈詡的兒子,賈充!」

    「哈哈,前些日子家父賈詡受統領照顧,賈充在此先謝過了。」

    賈充眉宇輪廓間,隱約有著賈詡影子,難怪眼熟……只是,這人來此,到底有何目的?

    胖子沒叫馬鐵收回鋼刀,低聲對身邊馬休問道:「這小子不好好待在北魏,來這裡做啥?」

    幾人所在的茶鋪,是解煩軍的一個據點,賈充會在此出現,肯定不是偶然。

    「胖爺,賈充在他老爹賈詡投靠曹彰時,就已經離開北魏,投靠西蜀,諸葛亮似乎不怕他玩什麼花樣,直接把這人收了作手下幕僚參贊。」

    馬休也是不解,只能把解煩軍裡,關於賈充的消息跟胖子說一遍。

    「諸葛賤人?」胖子臉色一變。

    要是賤人知道胖子在這茶棚,只怕派來抓人的,沒有五千也有一萬,到時候一人一口口水,胖子幾個都怕要淹死在這。

    胖子反應激烈,賈充則一派輕鬆,他笑道:「統領不用擔心,賈充今天來,沒帶上任何人,就連這茶鋪的事,也不是從白耳兵那知道的。」

    胖子沒理他,先讓馬休到茶鋪前後逛過一圈,確實沒半個人影,才放聲問道:「你怎麼知道這裡的?」

    「自然是義兄郭奕給的消息……他與孫登幾個被諸葛亮關在成都大牢,是我偷偷去探望他時,他露的口風。」

    不知賈充說的是真是假,胖子一臉狐疑,只得繼續追問:「你是來幫郭奕傳口信的?老子憑什麼信你?」

    黃蓋為了瞞過曹操,連老婆孩子都能賣,對於賈充跟郭奕之間的兄弟情,胖子可沒有半分把握。

    彷彿早猜到胖子會有此一問,賈充搖搖頭,笑道:「統領不必信。我會來,不是因為郭奕,而是因為我父親——我投靠西蜀,不過是想為父報仇,東吳跟西蜀的恩怨,賈充沒興趣攪和,至於會幫郭奕,只是想多一個人,多一個機會報仇罷了。

    「我把口信帶到,只是盡人事聽天命而已,信與不信,人救不救,是統領的事,賈充走出茶鋪,就會忘的一乾二淨。」

    在情在理,賈充的解釋都說得過去。胖子臉上淫笑一掛,趕忙叫馬鐵收回鋼刀:「胖子是個粗人,公子別見怪,有話請說,胖子洗耳恭聽!」

    蜀都,成都。

    「稟丞相,主子遺體已經裝棺入殮,擇日便可下葬。」

    丞相府邸裡,趙雲一字一頓,將這事慢慢的說給書桌前批改文卷的諸葛亮聽。

    諸葛亮表情沒有變化,只是臉色越發慘白。

    直到死前,劉備嘴邊叮嚀的都是蜀國的未來,就連死後,都要諸葛亮秘不發喪,省得人心浮動。

    一國君主,只能草草下葬,叫諸葛亮怎能不自責?長長的歎了口氣,他道:「三將軍那裡,去知會過了?」

    「知會過了。護送主公靈柩下葬的大臣們,都已經收到了通知。」

    諸葛亮閉目凝神,半晌後又問道:「護棺送葬的人馬?」

    「調齊了,要把甘寧幾個帶去陪葬的消息也放出去了。」

    劉備過世,眾臣奔喪,正是成都最空虛的時刻,也是諸葛亮引君入甕之計,最為薄弱的時候,可趙雲並不擔心。

    諸葛亮向來擅用弱點,當年博望坡之戰,十萬曹兵壓境,還不是被諸葛亮一把火燒的抱頭鼠竄?

    「留下來看守成都,看管大牢的,也安排好了?」

    「已經安排妥當,丞相不在的這三日,會由馬良先生負責成都內外調度,黃忠父子幫手……」

    「我交代你監視的賈充?」

    「賈充早上偷偷出了城,照丞相吩咐,我沒有派人阻攔,也沒查他去了哪,找了誰。」

    按諸葛亮的安排做事,雖然趙雲有些意見,但出於對諸葛亮的信心,他沒有過多的質疑——賈充,就是趙雲有意見的地方。

    依賈充的身份,在這節骨眼出城,絕不是好事。諸葛亮不聞不問,又刻意削弱了城裡守備,到底做何打算?

    見趙雲欲言又止,諸葛亮沒有揭開謎底,而是繼續問道:「讓你交給黃權的信,送去了?」

    「已經送到,黃權將軍說他知道了。」

    在劉備入蜀以前,漢中有兩大軍神,一個是曾經讓諸葛亮吃過虧的張任,另一個,就是黃權。

    黃權之所以沒有名氣,純粹因為他一身帶兵本領,都是水戰,相較於張任陸上霸主的威名,在少有水戰的蜀中,黃權這條水中蛟龍,名聲不免顯得冷清。

    莫非,黃權就是諸葛亮埋下的伏兵?可黃權不過是個虎衛,擅長的是排兵佈陣,不是捉對廝殺呀?趙雲搖了搖頭。

    獸靈劍在手,成都牆頭上,黃敘整整站了三天,他渾身散發著凌厲劍氣,讓人不敢靠近。

    從黃石公的三卷天書裡浴火重生後,黃敘就在等,等著跟胖子一戰雪恨。

    「少將軍,聽將士們說,你有三天滴水未沾了?」

    送葬隊伍離開成都,恰好也是三天。

    從成都大門關上的那一刻起,黃敘就在城頭站著。這是看顧整座成都城最好的位置,只要巡邏衛士發現不對勁,立刻會舉紅旗示警,依照黃敘的身手,從城頭到城尾,不必一刻鐘。

    「先生不必擔心,今時不同往日,拜山越一行所賜,黃敘功夫已入龍將,即便七日時間不飲不食,也不會出差錯。」

    雖然是回話,黃敘目光仍沒有離開成都內城。

    看黃敘如此固執,馬良皺著白眉,搖頭歎息:「只怕少將軍要失望了。

    聽說丞相那裡已經抓俘不少東吳士兵,想來東吳沒想到那裡不過是個陷阱,人犯還被關押在成都城裡。」

    黃敘嘴上勾出一彎弧線:「黎聰要是不犧牲點人,怎麼能安我們的心?」

    對胖子的瞭解,黃敘絕對在馬良之上,馬良才想說黃敘是多心了,城頭下,忽然有人搖起了紅旗。

    「煩請先生固守城門,黃敘定提黎聰人頭來見!」

    沒等馬良答應,黃敘腳下連踏,三步就踏出了二十來丈,馬良從城頭上看去,就見一條人影穿梭,直往紅旗搖晃處奔去。

    那裡,正是監禁了東吳人犯的大牢衙門。

    這時正值黃昏,成都街上的攤販趕著入夜前結束生意,行人比平常時間多了不少。黃敘穿過幾條大街,怕給胖子走脫,一個縱身,用出了獸靈劍裡的蝙蝠身法,跳上了屋頂,飛簷走壁,往大牢奔去。

    就在黃敘逼近大牢時,紅旗突然移動。

    「怎麼回事?難道胖子成功劫走了人?」

    看紅旗往北門突圍而去,黃敘加快腳步,提氣奔縱,只是他跑得越快,紅旗竄得越急,黃敘不敢出聲叫嚷,從屋簷上跳下後,使出悍豹快捷無倫的身法,立刻讓速度增加了一倍有餘。

    眼看掌紅旗的巡邏衛士就要落入黃敘眼底,一個路口交叉,執掌紅旗的衛官卻跑進了一間門戶深鎖的大宅。黃敘不及細想,墊步一躍,就越過了高牆。

    牆後頭的深庭院落裡,除了那面紅旗,卻無半條人影。

    黃敘長劍在手,才舉步要往紅旗走近,身後突然竄出幾條人影。

    「聲東擊西接著是引蛇出洞,小子聽胖爺說黃敘公子也是有腦袋的人,怎麼連這等伎倆都看不破呢?」

    這聲音……馬鐵!

    黃敘緩緩扭頭,目光中儘是冷然。他沒忘記,在南蠻,當他手無寸鐵,準備束手就擒時,是馬鐵下手傷的人。

    「……黎聰就派你來送死?」黃敘冷聲道。

    麒麟獸,馬身龍頭,一派威猛神態,黃敘手中獸靈劍舞動,似乎不想多談,只是急著要收買人命。

    馬鐵也不示弱,雷獸渾身毛色雪白,隱隱有電光交錯,馬鐵抽出僅值五兩的精鋼長刀,道:「胖爺讓我來陪公子玩玩,等他把大牢的事辦完,公子就能離開了。」

    馬鐵這麼說,是想讓黃敘心急手亂,只是黃敘充耳不聞,冷冷回道:「廢話少說,趕緊殺了你,回頭我還有機會親手割下黎聰人頭,要是再遲些,只怕他要葬身在我父親的星河弓下!」

    引蛇出洞,引到了黃敘這條毒蛇,守株待兔,守到了胖子這條肥兔。

    胖子跟黃敘交手的第四回合,勝負會是……


第四章 大哥是對的

   
    成都大牢是個地牢,或許附近就是地下水源,地牢頂端終年都有水珠滴落,滴到了地磚上,不知是消失到何處去了。

    此時地牢裡傳出幾聲慘叫,十幾個守衛,攔不住解煩軍虎衛的刀,更攔不住胖子目光中的怒火。

    「于禁!」

    地牢裡,前頭幾間房關著于禁跟郭奕一夥,他們被卸了兵器,扣了腳鐐。幾人一被放出來,于禁聽到胖子叫喚,趕忙應聲:「屬下在!」

    「等下由虎衛帶路,你負責指揮,一出大牢就往北門離開,路上馬休會來跟你們會合,帶你們離開成都!」

    胖子嘴上吩咐著于禁,頭卻回都不回,兩眼直盯著最後一間牢房。

    「屬下遵命!」

    于禁幾個取回隨身兵器後,不敢多待,照著胖子吩咐趕忙離開。直到最後一個人走出地牢,胖子才抽出了腰刀。

    與其他牢房用一根根細鐵柱排成的牢門不同,最後一間房,用的是木門,門上挖出來的縫口,可以清楚看見裡頭人是生是死。

    或者,是生不如死。

    胖子一刀劈去,大腳踹破木門後,一步步的向著裡頭走去。

    牢房牆上,掛著一個被大鎖扣住手腳的壯漢,低垂著頭,披頭散髮,毫無生氣。

    看的越仔細,胖子目光裡的血絲越濃密,他渾身不自覺的抖動,像是止不住心中就要噴發的怒火。

    「走……胖子你快走……有埋伏……」

    胖子剛走到那人身前半步時,那人突然氣若游絲的說了句話。

    他們不是親兄弟,但骨子裡,卻比親兄弟更親!

    「啪!」

    不知是不是理智斷線的聲音,胖子緩緩轉過了身,右手反握背上青龍刀柄,滔天殺意隨著青龍刀出鞘,逐漸逼到了極點。

    對著空無一人的地牢,胖子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說道:「黃忠老匹夫!你要不想家破人亡,妻離子散,現在就給爺滾出來受死!」

    胖子進地牢起,就明顯感受到當初在黃忠府上,被星河弓鎖定的那種束縛感。

    想來黃忠也知道,外頭那幾個都不重要,只要綁住甘寧,胖子就走不了,同樣的,只要留下胖子,馬休幾個就不會離開成都。

    挽弓當挽強,擒賊先擒王!

    「黎聰,你想死,老夫就成全你!」

    現身的,是滿頭黑髮,全盛時期的壯年黃忠。

    浴火鳳凰,涅盤重生,常春升龍木的春回綠轉,讓黃忠從垂垂老者變回了壯年猛漢。

    七十多年的征戰經驗,和三十多歲的旺盛體力,讓黃忠持續著他的不敗神話。

    星河弓,除了最後一招星河洩地,其他三招都已被胖子破去。黃忠沒給胖子暖身的機會,一出手,就是胖子從未遇過的兵器。

    「星弦!」

    星河弓上的弓弦宛若銀絲,湛亮銀光在地牢火光照耀下,像極了李典的詭絲,只是弓弦細長,比起詭絲更是輕盈幾分,忽左忽右,叫人捉摸不定。

    「如封似閉!」

    雲刀看似守的滴水不漏,但胖子的臉上、身上卻不斷冒出血痕,現出傷口。

    黃忠一現身就將天人威勢提至最高,功夫稍微差些的,在威壓下,連還手都不可能。

    只是,胖子身上有的,可是霸王項羽的一身膽氣!

    即使被劉邦逼到窮途末路,即使是烏江畔僅存一人一馬,項羽孤身一人,面對百萬大軍,仍是震懾全場。

    能取項羽頭顱的,除了項羽的刀,再無其他可能!

    在狂風暴雨的攻勢中,胖子步步進逼,即便身前身後已是傷痕纍纍,他仍想著反擊。

    一種非常原始的野性,正在胖子滿身的鮮血裡,咆哮著。

    盯著胖子進逼的腳步,一時間,黃忠竟被埋在鮮血裡的那股氣勢給震懾,他身為頂級武者的尊嚴,立刻起了反應。

    「哼!給我死來!」

    黃忠大吼一聲,弓弦上佈滿的陰力,忽然加了幾分剛勁。

    胖子手上的青龍刀登時被弓弦盪開,露出胸口好大空門,黃忠看準空隙,星河弓急甩,弓弦一端繫在星河弓上,另外一端,則朝著胖子胸前露出的破綻刺去。

    但,胖子刻意露出破綻,就是在等黃忠上鉤!

    弓弦穿透的,不是胖子的心臟,而是胖子早已準備好的左手手心。

    弓弦一透手心,胖子便發力凝勁,忍著痛楚,嚎叫一聲:「掌中戲!」

    弦上勁力消散,黃忠急抽星河弓,可星河弓上綁著弓弦的那端,卻突然解了開來,就像條有生命的銀線蛇,嘶嘶兩聲,就向著黃忠咽喉刺去。

    血債,血償!

    「擎天神木!」

    臨危之際,地牢頂端轟隆一聲,一根巨木彷彿從天外飛來,穿破地牢降下!

    胖子眼前一道黑影閃過,手上弓弦直接刺進了巨木粗大的枝幹裡頭。

    「主子,這是神識境界的招式,千萬小心,這根巨木就是黃忠本命原形,若是拿來傷人,威力直逼張飛黑虎的業火焚身!」

    伶玉話才說完,巨木突然像陀螺般打轉,胖子使勁拉仍抵不過巨木扭轉勁道,只得將弓弦脫手。

    黃忠奪回弓弦,一拍神木,參天巨木就像被天上神明收回,緩緩升空,消失在胖子眼裡,若不是地牢頂端被撞開的大洞,胖子會懷疑剛才是惡夢一場。

    胖子再狂,也知道他不是對手!

    「黃忠,今日所賜,日後一定奉還!」

    胖子一手往懷裡拍去,僅存的四張火符立刻化成四團火焰飛出。

    配合著火符散發的熱勁,赤火蠶燃起的熊熊火柱聚集成一片烈焰之牆,擋在黃忠身前丈許。

    神木再威,終究是根木頭,只要是柴,就得等著被火燒。胖子回身斬落了甘寧的手鐐腳銬,把他往身上一背,就準備朝頭頂被撞開的洞口逃去。

    「老夫出手,想離開?沒門!」

    胖子當然不想看黃忠還有什麼把戲,火符雖然增添了火牆勁頭,但胖子知道,要攔住黃忠實屬妄想,胖子胖腿一彎,瞬步就要趕在黃忠出招前踏出。

    只是,胖子內勁剛運到腳下,伶玉才要化作豹子型態,仍是晚了。

    「破岳開山!藏鋒現!」

    仍是神識境界的招數,但這次不是從天而降,而是從牢房口衝了進來。黃忠抽出腰間魂兵藏鋒刀,不知做了什麼動作,將藏鋒刀化為一團冰霧,直接挹注在神木上頭,神木周圍立刻結起一層冰霜,包著巨木,衝破了火牆。

    發現不對頭時,胖子已是閃避不及,只得揮刀硬扛:「媽的!赤足炎駒斬!」

    青龍刀上烈焰滔天,胖子內勁流過胸前魂塚,逼出了比以往更熾熱的火焰。十二成內力,讓青龍刀上騰龍若隱若現,彷彿狂龍翻飛火海,直撲神木而去。

    可惜,在黃忠眼裡,胖子這條龍,還不夠本錢翻天!

    轟聲大作,胖子被神木直接撞開,身子貼上牢房石牆,撞得五臟六腑都像移了位置。再忍不住腹中血腥翻騰,胖子吐了滿地鮮血,與甘寧倒臥一塊。

    「仍舊是不堪一擊啊……」

    即便胖子武功大進,面對天人武者,依然不是對手。

    何況黃忠剛才那招,魂兵跟本命獸竟交相融合,巨木上傳來的凜冽寒意,讓胖子連內勁都無法再提起。

    三招極限已到,棋兵靈符都已用盡,就連青龍刀,胖子都無力再提起。

    「大哥……胖子無能,只能陪你一起走黃泉路了……」

    吐氣無聲,胖子掙扎著想把一句話說完,可聲音到了嘴邊,吐出來的,卻是一口又一口的鮮血。

    聽見胖子嘴裡吐出的幾個短音,身受重傷的甘寧睜開雙眼,就發現胖子的慘狀。

    看著胖子正緩緩的合上雙眼,甘寧不禁顫抖叫道:「不!」

    胖子眼裡,已不復昔日神采,臉上逐漸淡去的,是人的生機。

    「不!不!不!」

    甘寧的叫聲逐漸淒厲,一旁的黃忠抽出藏鋒刀,正準備要割下兩兄弟的人頭。

    「胖子!你不能死!幫我……幫我拔出琵琶骨上的鎖鏈,快!」

    不知是什麼力量在催促,聽到身前甘寧掙扎著發話,胖子猛一睜眼,映入眼簾的,是甘寧身後被橫江鐵鎖扣住的琵琶骨。

    粗逾人指的黝黑鐵鏈,沾滿了血肉,在甘寧傷口不住摩擦,錚然作響。

    上頭的血已經由紅轉黑,傷口裂開又癒合,不知多少次。

    胖子雙目欲裂,一把火又從胸中燒起,他咬牙動著手臂,青龍刀一揮,扣著甘寧琵琶骨的鎖鏈立刻應聲掉落。

    於是,甘寧,站起來了。

    重傷之下又強提真氣,就算還有命逃出去,這輩子,甘寧恐怕都只能做個廢人。

    但是,為了兄弟,就算捨棄下半輩子的尊嚴,就算做個不會武功的廢人,甘寧,不在乎!

    握著魂兵橫江鐵鎖,無視於連日來的折磨苦痛,甘寧直挺挺的對著黃忠大吼。

    「老匹夫!你讓我兄弟受的痛苦,甘寧現在就十倍奉還!」

    分水蛟龍,脫體而出!

    對天咆哮的狂吼,蘊含著無比怒氣,滔天殺氣湧現,甘寧逼出體外的威勢,竟把黃忠壓了下去。

    能勝過天人武者的,只有天人武者!

    華陀曾說過,甘寧距離天人,只差臨門一腳——甘寧手上橫江鐵鎖一擰,竟將鐵鏈化成了鐵水,就像長江滾滾洪流,讓本命蛟龍翻騰其中。

    猛虎嘯山林,蛟龍入水,無人能敵!

    「四海騰龍!」

    隨著滔滔江水狂洩,蛟龍翻江倒海,直撲黃忠而去。見來勢兇猛,黃忠想避開攻勢,但牢房窄小,避無可避,本命神龍木只得再次現形。

    「開山破岳!」

    也許猝不及防,也許臨危發招,踏過了這臨門一腳,甘寧,遠遠超越了黃忠!

    神木撞上江中蛟龍,讓黃忠急吐一口鮮血後,整個人被洪流捲了進去,身影淹沒在洪水之中,被分水蛟龍撞出了牢房。

    一招使盡全力後,甘寧隨即暈了過去,倒地不起。

    胖子得了喘息空間,微弱內息流過他胸前魂塚,立刻成倍增長,彷彿有無窮生機灌入體內……胖子猛地睜開雙眼,迎面而來的,不是逃出生天的喜悅,而是生死之間的兩難。

    此時此刻,若還想帶著甘寧一起走,兩人都是死路一條。

    捨棄甘寧,獨自脫身,趁著黃忠被擊退的空檔,胖子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但,若是拋棄了兄弟,苟活殘喘,過了今天,胖子還是胖子嗎?

    情義與生命的抉擇,求生本能與兄弟道義的拉扯。

    走,還是留?生,或者死?

    胖子還沒做出決定,甘寧卻已幫胖子做出了抉擇。

    「胖……子,快……走……別管……我……」

    七個字,讓胖子肝膽俱裂了七次。

    今天他要走了,還算是個人嗎?

    「老子就算不能做人,也要做你兄弟!」

    胖子吐了口血,一把扛起甘寧,忍著渾身疼痛,一步步往地牢口走去。

    今天,黃忠的刀若能砍下人頭,絕不會是獨一個!

    天幸,老天爺,偶爾也有開眼的時候。

    就在胖子經過擎天神木貫穿的洞口時,頭頂突然傳來聲響,一條人影從天而降。

    「蜀中黃權,有一事想與統領商量!」

    密道外頭,幾個解煩軍虎衛挾持著黃敘斷後,胖子他們拖著傷勢狂奔。

    馬休死盯著前頭黃權不放,半晌後,問道:「胖爺,這傢伙沒問題嗎?」

    「等我們安然出了成都,我就信他!」

    胖子一夥,在黃權帶領下,從密道悄悄出了成都。

    胖子傷勢很重,只能用華陀靈丹先吊著性命,等出了成都,伶玉醒來,他才有辦法用回春手療傷。

    隨行中,傷勢與胖子同樣嚴重的,還有馬鐵跟甘寧。甘寧傾力一擊,擊退了黃忠,可也陷入了昏迷,幾個虎衛草草做了個床架把甘寧擔在上頭,至於馬鐵,則跟胖子一樣,讓人攙扶著離開。

    雖然重傷,馬鐵卻再次持續了不敗神話——黃敘劍雖利,卻贏不了馬鐵刀狠,馬鐵用渾身的傷,換得黃敘一敗。

    只是當馬鐵把刀架上黃敘脖頸時,成都城內士兵,已經將大宅圍的得插翅難飛。為了逃命,馬鐵用黃敘做人質,總算逃出生天。

    至於半路殺出來,救了胖子與甘寧的黃權,是劉彰的舊屬。

    拿著劉巴書信,黃權口口聲聲說劉備死後,諸葛亮欺壓舊主,劉巴忍受不住,所以暗中連絡劉彰底下臣子,要造反叛變,黃權受故主所托,要扶持劉巴,只得幫劉巴與東吳連絡,圖謀起義事宜。

    胖子初時也有些懷疑,但諸葛亮若是想殺人,何必玩這手脫褲子放屁?只有死馬當活馬醫,信黃權一次。

    多想無益,既然有路可走,胖子就不會留下來等死,他早知道這趟救人是九死一生的冒險活,但為了甘寧,龍潭虎穴,他也得走一遭。

    「快!城外會有山越族人接應,出城後,先跟著他們進山躲藏,等養好傷,再送你們回巫峽關!」

    話還沒說完,黃權已經回頭往來時路走去。他跟胖子說好,等東吳從巫峽關出兵殺進蜀中時,他會作內應,再與胖子連絡。

    只是,黃權要胖子保證,攻克西蜀後,必須給劉巴留下一塊地盤,讓劉巴作個安樂王。

    胖子對黃權點頭示意後,招呼眾人趕緊上路。

    馬休見前頭已是成都城外,不由樂道:「胖爺,看來黃權真是有心結盟,要替劉巴掙一塊地盤苟活啊?」

    「等我們安然出了成都,我就信他。」

    這話,是胖子說的,可真走了出來,胖子反而有些懷疑。

    看著眼前接應的山越人馬,胖子低聲回道:「多留分心眼,事情,沒這麼簡單……」

    東吳,巫峽關外。

    一路走走停停,躲躲躲藏,原本五天的路程,硬是讓胖子走了半個月。

    他跟甘寧的傷,只怕得等華陀出手才能康復,倒是馬鐵傷在皮肉,胖子回春手摸了他兩把,已經讓馬鐵生龍活虎,能跑能動,每天早上都一柱擎天。

    「胖爺,三哥回來了。」

    胖子為免意外,讓馬休、郭奕幾個身子完好的離開了山越人的隊伍,由虎衛帶領,直接趕回巫峽關。反正胖子幾號傷兵也跑不快,乾脆就跟著山越人在山裡亂竄,給後頭的西蜀追兵佈疑陣。

    此時,馬休等人老早回了巫峽關,沒等陸遜派人把陸康押回東吳治罪,一路上馬休偷偷賞給這傢伙一頓又一頓的胖揍,定要讓他回了東吳也剩沒幾天好活。

    「胖爺,巫峽關一切安排妥當,我已經讓郭奕跟于禁帶虎衛營先回東吳了,解煩軍這段日子都由陸遜都督直接掌管,他對情報活挺生疏的,我讓郭奕先回去幫忙。」

    解煩軍在巫峽關方圓百里撒滿暗探,胖子幾個一靠近,馬休立刻得到消息,趕忙出來接人。

    見馬休仍是上氣不接下氣,胖子不由笑道:「好了,爺知道你對解煩軍盡心盡力,這次解煩軍險些折損大將,爺就不跟你計較了。倒是爺交代你的事,辦得怎樣?」

    馬休一口氣喘完,連忙點頭應道:「我查過了,諸葛亮回成都之後,確實是治了黃忠父子跟馬良看守不力的罪名,至於黃權等蜀中舊臣,諸葛亮沒有多加責難,似乎沒懷疑到他們身上。」

    馬休頓了頓,看左右山越沒人注意,才壓著聲跟胖子說道:「另外,劉備死後,諸葛亮似乎刻意打壓劉彰舊臣,官職多以虛職為主,只怕黃權說的話,有幾分可信吶!」

    證實了黃權所言不差,胖子終是打消了疑慮。想想也是,諸葛亮如果真是用反間計,讓黃權放回甘寧、郭奕,實在不是筆劃算買賣。

    胖子沉吟一會,說道:「嗯,既然如此,你這就回去將情報送呈陸遜,我帶人馬徐徐前進,照這速度,明夜我們就能回關上。

    「另外,爺想把這批山越人都帶回去,以後出兵可以做嚮導……你與丁奉商量商量看怎麼說服徐盛,既然這夥人咱們日後要用,不好讓人家在關外紮營了。」

    巫峽關現在由徐盛跟丁奉把守,徐盛治軍極嚴,一板一眼,臨陣收降,沒有上頭允准,他可不會答應,從丁奉身上下手,無疑是比較明智的選擇。

    馬休點了點頭:「爺!我這就先回去了,你們路上小心,我會在巫峽關備妥酒菜,等著你們回來!」

    吳都,建業。

    大殿裡,陸遜剛經歷一番唇槍舌戰,審完孫登,治了他盜印罪名。

    孫家一干皇親國戚本是死命護著孫登,怎麼都不肯讓陸遜判罪,但陸遜慷慨陳詞,皇帝孫和又對陸遜極為寵信,終是將孫登流放到了夷州。

    看著孫家上下的怨懟眼神,陸遜只能歎氣。

    孫登盜了大印,雖然只賠上幾百東吳子弟的性命,但這是運氣使然,若是諸葛亮時機把握的准,徐盛等人守關稍有不慎,巫峽關就要易手。

    眼下東吳好不容易得到機會休養生息,北魏朝堂混亂不堪,唯一堪慮的,便是西蜀諸葛亮,但神人終究是個人,巫峽關一日不失,諸葛亮就是背生雙翼,都飛不過來。

    若是少了巫峽關,荊州就是門戶大開,東吳免不了又要派出大軍,鎮守附近幾個縣城。

    巫峽關的重要,實是不言而喻。

    等大伙都離開了大殿,陸遜才緩步走出殿堂,剛想回府歇息,迎面而來的,卻是一臉焦急的龐統。

    「士元,什麼事如此慌張?」

    龐統急忙將解煩軍送來的信函塞到陸遜手裡,臉上神情滿是憂慮跟焦急:「快!快看這信!」

    陸遜粗略讀過一遍,沒看出什麼端倪:「怎麼了?文達既已多方求證,那麼劉巴造反,舊臣擁立,就是板上釘釘的事……文達信上說的對,我也不信諸葛亮會為了一個反間計,就放走剪除解煩軍干將的機會。」

    見陸遜竟也沒看出破綻,龐統急的跳腳:「你們倆給豬油蒙了眼?諸葛亮這人,若是真想誰死,一定是暗裡下刀,怎麼可能擺明為難?劉巴受壓迫,劉彰舊臣被打壓,不過是諸葛亮放出的煙霧,是假的啊!」

    被龐統一言點醒,陸遜突然一個冷顫,趕忙將信函最後幾句又看了一次。

    「這麼說,諸葛亮的目的是……」

    「只怕他當時從孫登手上奪得大印,沒能騙下巫峽關時,已經定了這計謀!胖子與甘寧等人如今都還在巫峽關內,這次,諸葛亮不僅要攻關,連他放走的,都要一併收回去了!」

    陸遜手上一個不穩,那封信已被風吹得老遠,他一回過神,立刻吩咐。

    「讓太史慈整軍待命!于禁、呂蒙帶領虎衛營及解煩軍武燕先上路,士元,你鎮守建業,我親自帶兵救人!」


第五章 好胖的靈丹

   
    火光,燒紅了整片巫峽關,窮途末路的胖子,引著身後追兵,不停的往蜀境裡竄去。

    「千年道行,一日喪盡……」

    就算有一本《三國演義》做參考,胖子仍舊不敵諸葛亮的神機妙算——胖子怎麼都沒想到,帶回巫峽關的幾十個山越人裡,有一個天人武者。

    山越大王,沙摩柯!

    沙摩柯的第一刀,就把丁奉的頭給砍了下來,然後,巫峽關裡,再也無人能擋住沙摩柯撒野。

    胖子的功力不過恢復三成,馬鐵要護著昏迷不醒的甘寧,至於徐盛,不過是個龍將,連要擋住關外的張飛、趙雲都還嫌不夠。

    這,是諸葛亮安排的死局,他不僅要拿下巫峽關,還要拿下解煩軍。

    只是一個疏忽,諸葛亮就把胖子打得頭破血流。

    落到下風的棋局,若要破局,只有一個方法。

    捨子爭先!

    於是,胖子當機立斷,打暈徐盛後,要馬家兄弟立刻帶著甘寧跟徐盛撤退。至於胖子自己,則仗著伶玉的三招威能,攔下了沙摩柯,帶著關內東吳子弟,硬是擋了蜀軍半個多時辰。

    然後,為了給馬休、馬鐵爭取時間,胖子突圍而出,沒有往東吳境內逃去,而是跑向了西蜀野嶺山間。

    「畜牲!畜牲!畜牲!」

    胖子大叫出聲,一點也不擔心後頭追兵聽見——他就是要人聽見,要人來追。

    丁奉,是因為胖子才死的。胖子很恨,恨的眼裡都流出了血。

    胖子見過不少死人,但還沒見過兄弟死在眼前。

    胖子突然很慶幸,沒有親眼見到周瑜死,因為「痛不欲生」再上去是個什麼形容詞,胖子想不出來。

    「活下去!胖子,你要活下去!諸葛亮欠你的,你還沒討呢!」

    重傷在身,胖子的體能迅速下降,他用力敲打著力竭的雙腿,試圖再搾出一些力量,好多跑出一段距離。

    也許,跑不動的時候,就是生命到盡頭的時候了。

    「死路……」

    眼前的,是絕壁斷崖,身後的,是蜀軍追兵,戰死,或者墜崖而死。

    照胖子的個性,遇到這樣的場面,他該是舉白旗投降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可今天,胖子不太胖子了。

    只要想到諸葛亮的模樣,胖子胸中那團火就越燒越旺,他深深吸了口氣,抬頭望著天上月光。

    蜀地又濕又熱,入夜總是多霧,但今夜卻一反往常。

    也許諸葛亮連這點都算到了?沒有濃霧作掩護,巫峽關裡的人就算想逃,都逃不遠……

    胖子靜靜的看著天上圓月,狠下了心,他不想束手就縛,不想搖尾乞憐。

    腳一跨,胖子就從萬丈高崖上急墜而下,他睜大著眼,要看清楚這一切,記清楚這一切。

    今日跳崖,是拜諸葛亮所賜——

    「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丞相神機妙算,果然名不虛傳。」

    巫峽關頭,身為此役功臣之一的山越大王沙摩柯與諸葛亮並立城頭,看著蜀軍緩緩入關。

    望著沙摩柯身上傷痕,諸葛亮臉上仍是無驚無喜,淡淡道:「大王受傷了?是黎聰?」

    沙摩柯臉色訕訕。

    雖然沙摩柯剛跨入天人境界,對力量掌控還不熟練,但黎聰不過是個虎衛,就算沙摩柯讓個一手一腳,閉上眼睛加赤手空拳,都應該能把胖子殺的屁滾尿流才對。

    可實際上,沙摩柯不但讓胖子溜了,還被胖子砍斷了兵器,弄傷了手臂。

    沙摩柯支支吾吾,半天不知怎麼開口,突然,城頭登梯處傳來腳步聲,沙摩柯扭頭一看,上來的是趙雲。見趙雲有話要說,沙摩柯趁著機會,趕緊告辭。

    等沙摩柯腳步漸遠,趙雲才將消息說出:「稟丞相,黎聰被逼走蜀道斷崖,無路可退,跳崖自盡了。」

    「他死不死,不要緊……可以散佈消息了。」

    在護棺送葬的過程中,諸葛亮終於將全盤計劃都跟趙雲說了。

    挾著丟失巫峽關的罪名,趙雲讓白耳兵到東吳,把胖子跟姜維之間不清不白的關係戳破,四大世家跟孫家老小,因為孫登跟陸康而被陸遜打了五百大板,他們可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到時候胖子就算沒死,也是生不如死!

    趙雲點頭表示明白,正要領命而去。諸葛亮突然開口問道:「子龍,黎聰跳崖的地方是哪?」

    「是斷龍崖。」趙雲偏著頭想了想,他覺得這地方有幾分熟悉。

    諸葛亮淡淡回道:「張任兵敗投崖的地方。」

    青山綠水,桃花滿枝,潺潺溪流,落英繽紛。

    胖子第二次的深谷游不是掉到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但相去也是不遠了。

    胖子眼睛一睜,沒看到牛頭馬面,沒見到閻王判官,就知道他這輩子還沒玩完。

    只是等到完全清醒過來,胖子才發現,他跟死了也貌似沒兩樣——手不能舉,腳不能抬,全身泡在一個大澡缸裡,就像《絕代雙驕》裡的大俠燕南天一樣。

    只是,這個大俠,胖了些。

    「來人啊!來人啊!老子憋不住了,要撒尿啊!」

    胖子跟藥缸被人放在一間草廬裡,門沒關,窗未鎖,胖子抬頭就能看到窗外景色。

    看了半天沒看到人影,胖子才要叫伶玉出來解悶,誰知道伶玉只是懶洋洋說了聲困,就消失在識海裡頭。胖子急的發慌,只好大吼大叫。

    半晌後,胖子叫得累了,才剛歇嘴,門口就走進一個大漢。

    「叫累了?」

    「你個缺德帶冒煙的,知道老子叫人你還不出來,你成心……」

    話沒說完,大漢扭頭就要離開,急的胖子直嚷:「別!小子這就閉上嘴,你大人有大量,千萬別走!」

    胖子的千頭萬緒都得從這人身上問起,怎麼也得把他留下了。胖子閉上嘴,大漢才轉頭走向胖子,一邊在藥缸底下添柴加火,一邊從籮筐裡拿出大把草藥,給胖子替換。

    遲遲等不到大漢開口,胖子只得開口問道:「這位大哥,小弟黃敘,先謝過大哥的救命之恩……不知道大哥怎麼稱呼?」

    黃敘這人一生命好,也不知是不是名字裡帶福,胖子落難至此,為求保命,黎聰這個帶屎姓名就只好先藏著掩著了。

    「蜀中張任。」

    大漢燒著柴火,試了水溫,見一切都安排妥當,便起身收拾,準備離開。

    「原來是張大哥啊?小弟對大哥的景仰猶如……慢著!張任?你是張任?」

    胖子滿臉訝異,不知道這人跟那蜀中軍神是不是同名同姓同個人,又或者,跟胖子一樣,純粹是順口胡謅。

    見胖子有滿腔疑問要說,張任卻懶得回話,一句便堵上胖子的嘴:「晚上我會來,有事晚上問。」

    話說完,張任掉頭就走,胖子只得叫道:「等!等會呀!」

    張任似乎有事要忙,不耐煩的應道:「聽不懂人話?」

    「懂!當然懂!只是,小弟昏迷好像也有段時間了,不但肚子餓,還有些內急,想問問大哥該怎麼辦吶?」

    「哈哈,你墜下斷龍崖,經脈盡廢,內腑受損,就是五臟六腑也都跟著移位,現在吃五穀雜糧,只會更加難受……真餓的受不了,藥缸裡的藥材都是大補之物,將就著吃吧。」

    聽張任把胖子一身情況說的比灘爛泥還廢,胖子一陣緊張,張嘴就啃了根人參模樣的藥材,一陣大嚼。

    「怎麼這藥有股子羶味?」

    見胖子真吃了缸裡草藥,張任臉上有些不對勁:「……至於內急,你就直接在缸裡解決吧。」

    「對呀!張大哥真是聰明,直接拉在缸裡,的確方便許多……等等,直接拉在缸裡?」

    胖子臉色有些發青,人參上頭的騷味,他越品越熟悉。

    張任放聲大笑,快步跨出草廬:「是啊!你墜崖也有十來天了,每天都在缸裡小解,怎麼會不習慣?」

    「張任!你個王八蛋,騙老子吃屎喝尿,老子做鬼也不放過你!」

    吳都,建業。

    依舊是解煩軍大宅,馬休愁眉深鎖,在他身邊的,還有馬鐵、郭奕、于禁。

    將桌上情報閱畢後,馬休抬頭問道:「所以都督只要你們先回來,沒有其他交代?」

    屋漏偏逢連夜雨,郭奕率領虎衛營前往救援,終究是慢了一步,陸遜大軍剛抵達荊州邊界,巫峽關失守的消息就傳來了。

    馬休幾個帶甘寧回東吳療傷,本來這事一辦妥,解煩軍就要再往荊州前線與陸遜會合,誰知道馬休還沒出發,郭奕卻帶虎衛營回來了。

    巫峽關淪陷,胖子失蹤,現在,東吳境內又傳出不少小道消息,說胖子與姜維之間,有些瓜葛。

    胖子與姜維有瓜葛,就代表胖子跟殺孫權這事脫不了關係——胖子出事,解煩軍也會遭殃,此時陸遜調回虎衛營,不讓解煩軍到前線,恐怕也是對解煩軍起了疑心……對此,馬休是憂心忡忡。

    「三爺,先別擔心,陸遜那裡有龐統在。我回來前,龐統大人交代,要我們趕緊派人去找胖爺,其他的有他幫忙頂著,暫時不會有事。」

    郭奕對此也是頗感棘手,早先他跟義父賈詡,還曾想過用姜維來威脅胖子,沒想到現在挖坑的反要跳坑。

    尤其這消息是在巫峽關被攻下後才傳開的,不管什麼時候,想落井下石的傢伙,總是比雪中送炭來的多……想到這裡,郭奕不禁歎氣:「諸葛亮用計,的確有一手。」

    這幾件事會恰巧撞上,若說不是有人刻意安排,郭奕可不相信。

    馬休眉頭緊蹙。

    山越詐降,劉巴造反,巫峽關失陷,只怕全是諸葛亮設計好的……馬休總以為胖子是當世最奸的那個,怎知一山還有一山高?他滿臉憂色,胸口不禁發悶。

    「好了!胖爺說過,得意沒有落魄來得長久,諸葛亮佔得一時上風,可胖爺哪一次沒把場子找回來過?咱們當務之急,還是得先找到胖爺下落啊!」

    馬鐵想鼓舞鼓舞士氣,只是天生不是這塊料,沒說兩句就辭窮,只得把話導回正途。

    郭奕臉上泛著苦笑,回道:「四爺,現在蜀中與荊州兩軍對峙,這時候想在西蜀地頭找人,談何容易?」

    馬鐵也知情況窘迫,一時間坐立難安。他起身看向門外,忽見一個文燕往書房跑來,沒等文燕通報,馬鐵直接開了門:「有大統領消息了?」

    聽馬鐵問的急切,文燕微微一愣,搖頭道:「稟副統領,不是大統領的消息,府外有人求見。」

    馬鐵聽不是胖子消息,心中更感憋悶,沒好氣的回道:「哼!是四大世家想來興師問罪,還是孫家的人要來落井下石?」

    話裡怒氣十足,文燕知道裡頭幾人有些不快,趕緊澄清:「都不是,副統領,門外報名求見的,說是代表虎豹騎來的……」

    「虎豹騎?」

    黃昏時分,讓胖子一嘴屎尿的張任回到了草廬,繼續加火添柴。

    胖子好不容易見到人,破口就是一頓大罵,罵到喉嚨生煙,差點又喝到缸裡尿水,才停下了嘴。

    張任也不理會,逕自加完柴火,添滿草藥後,從隨身帶來的籮筐裡起出一株植物,遞向胖子:「連莖帶根,一起吃下去。」

    「這……什麼玩意?」

    看著張任大手拍著植物根上的泥土,應該剛出土的新鮮貨色,但經歷過中午一事後,胖子可不認為張任會拿什麼靈丹妙藥給他服用。

    出乎胖子意料,這玩意正是大有來頭,張任臉上一笑,道:「有眼不識泰山……這株是九大藥王之首,傳說中讓黃帝飛昇成仙的紫荊草。」

    「放屁,這話要靠得住,母豬都能上樹!別以為老子沒見過世面,靈藥個個都是賣相不俗,哪像這株雜草一副寒酸樣?再說,真是靈藥,你會自己不吃,好心拿來喂老子?你以為我傻的啊!」

    張任笑了笑,對胖子的謾罵不以為意,正經道:「紫荊草藥力驚人,若不是經脈俱損,五臟皆廢之人,吃了這草,就會被藥力撐到爆體而亡,我想吃這草,可沒這福氣……至於你,想要服下草藥,也得有個條件。」

    看張任一本正經,胖子轉念一想,依他現在的狀況,張任想殺他,也不必大費周章去找什麼毒草毒藥,直接把他壓進水缸,淹死在這個尿盆裡就得了。

    既然如此,這草說不得真是靈藥?

    胖子想通關節,趕忙問道:「什麼條件?」

    「我要你殺了諸葛亮!」

    這也算條件?要是有機會,別說殺,胖子一定是又奸又殺,再奸再殺,讓諸葛亮下輩子投胎做兔子才是。

    但,儘管胖子滿心願意,也得裝模作樣一番,他苦著臉說道:「你說的是西蜀丞相?老子就是給他逼到跳崖的,就算我武功盡復,他身邊有黃忠、趙雲,想殺他,很有難度啊!」

    「西蜀丞相?劉備已經奪下蜀中了?」

    張任這一句,才讓胖子意識到這人跟外界脫節已久,他連忙扇風點火:「是呀!你的老主子劉璋早給諸葛亮逼死了,小主子劉巴聽說是被關起來給蜀軍當男寵用呢!」

    「你說什麼!」張任一急,差點將手上紫荊草捏碎。

    張任是個孤兒,從小是劉璋一手帶大,感情極深,聽到劉璋已死,差點把持不住,要昏厥過去。

    胖子嚇得臉色慘白,暗罵自己說得過火,要是張任不小心捏碎了這草,只怕胖子就得一頭淹死在尿盆裡。

    胖子才想說幾句幫張任消消火氣,就聽張任深吸口氣,道:「你就把紫荊草吃下去,其他的事我負責,只要你答應出手,我會幫你安排。」

    大嘴一張,胖子連根帶莖的咀嚼,好一會後,把紫荊草連葉子都吃的一點不剩,才空出了嘴問道:「不是胖子小瞧大哥,如今蜀中盡在諸葛亮手裡,大哥沒有人馬,劉璋的老臣們又從了諸葛亮,這事……只怕是有困難啊。」

    胖子的打算是,反正吃了張任的藥,張任的人也別浪費,一起帶回東吳得了。

    「哼!我師父幫過胭脂樓一個大忙,等你傷勢痊癒,武功大進後,我會去找胭脂樓主幫忙安排。」

    胭脂樓,怎麼聽都像青樓妓院的煙花場所,張任說的什麼玩意?胖子沒聽懂張任意思,直截了當的問了:「大哥,這胭脂樓是什麼地方啊?小弟也算是跑江湖的,怎麼都沒聽過?」

    「你八成只聽過白耳兵,解煩軍跟虎豹騎吧?胭脂樓,也是這樣的組織,不過不是為特定主公辦事罷了。」

    國際密探組織?好東西呀!

    這年頭要打勝仗,消息靈通最重要,像詹姆斯龐德這樣的零零七,又能偷女人,又能偷情報,胖子可是最需要的,他急忙問道:「胭脂樓沒有主子?莫非是看錢辦事?」

    若真是如此,胖子也只好幫陸遜出一次血了,反正投靠東吳後,胖子什麼年終獎金都還沒領過,總算也有個用錢的地方了。

    「胭脂樓,不為錢辦事。」張任搖頭笑道:「你想想,你跑過幾年江湖,都沒聽過胭脂樓,他們要是為錢辦事,只怕早就餓死了。」

    胖子想想,也是,哪家皇帝敢讓這種密探組織民營?不是被吞併,就是被剿滅,從來只有官能監視民,哪有民能監視官的。

    張任接著道:「胭脂樓第一代樓主,是楚漢相爭時的虞姬。當時她建立胭脂樓,是為了抗衡張良的暗箭門,幫項羽收集情報消息用的……楚漢相爭到了最後,項羽兵差一著,自刎於烏江畔,虞姬追隨項羽而去的同時,留下了一封書信。」

    虞姬?項羽?胖子張大了嘴。

    這對狗男女,可不是正躺在老子胸前當彈珠?

    胖子很想將胸前的兩位挖出來問問,順便看看有無機會把胭脂樓納入麾下,只是自從變為魂塚後,項羽就像變成了啞巴,胖子只得聽張任繼續解謎。

    「虞姬在信上交代,項羽雖然死了,但精血卻被張良煉成了魂珠,只要能找到一個本命獸與項羽相同的嬰孩,讓其服下魂珠,就能讓項羽奪舍重生,到時候,胭脂樓就能幫助項羽,奪走劉邦的大漢江山!」

    「這……幾百年過去了,胭脂樓還在搞這事?」

    「不錯,我師父曾幫這一代胭脂樓主出過主意,我去要個人情,相信不成問題。」

    胖子突然很有聽說書的心,他大奇問道:「什麼主意?」

    張任笑了校,緩緩開口:「俗話說「老子英雄兒好漢」,項羽英雄豪傑,一般人的孩子,怎麼可能與項羽有相同的本命獸?」

    聽到這裡,胖子腦裡突然閃過一個惡毒想法,他結結巴巴道:「呃……

    你師父該不會要胭脂樓用美人計,讓那些女人主動去……懷人家的種?」

    張任點頭答道:「不可否認,這是條絕妙好計。你可知道,當年的貂蟬、蔡琰,劉備的二夫人縻環,都是胭脂樓手下?」

    「貂……貂……」胖子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張任沒有理會,長歎道:「可惜,感情始終不能作為控制人的手段。

    貂蟬為了呂布,以死相脅,脫離了胭脂樓;縻環為了救劉備幼子劉禪,在長阪坡投井而死;唯一成功的蔡琰,替匈奴左賢王生下的,卻是個女兒……」

    胖子聽得入神,一時間有些發愣。張任見胖子臉上漸漸佈滿紅潤光澤,知道藥效開始發作,話鋒一轉,道:「臨死之前,能聽到這樣的秘密,值了吧?」

    還在發愣的胖子這下可醒了過來:「什麼意思?」

    「紫荊草發揮藥效,需要時間……跟你講這個秘密,不過是讓你放下戒心罷了。」

    「你給我吃毒藥?」

    「哈哈哈,要你死,我何必大費周章?紫荊草,是如假包換的曠世奇珍,九大靈藥之首,但少有人用來下藥,不是因為藥力不夠,相反的,紫荊草藥力驚人,只要一片葉子,就能抵百年功力……」

    看著臉色陰狠的張任,胖子心中懊悔。

    這年頭,不只年輕貌美的女人不能信,就是貌似忠良的男人也不能信呀!

    「由古至今,無人敢用紫荊草來當大補藥服用,因為一個不好就會藥力太過,爆體而亡……」張任看著胖子臉上越來越紅潤,不由大笑。

    「你墜下山崖,已是廢人一個,我將你用百草浸泡,不是為了救你性命,只是要讓你的皮膚骨骼更加堅韌,這樣一來,你服下紫荊草後,就算藥力太過,也不會爆體而亡……」

    聽著張任的計劃,讓胖子頭皮越來越麻。

    「只要你死後體內充滿藥力,就能成為藥人……我會把你身上每一寸肉都割下來,製成丹丸,助我練功,只要我武功大成,加上胭脂樓相助,諸葛亮就是插翅難飛!」

    別人穿越是吃靈丹,老子穿越被人當靈丹吃……胖子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引言 使用道具
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10:52

第六章 胖妖怪
   
    今夜的壽春大街異常荒涼,百姓很少,巡邏的衛士更少,曹丕只讓張遼留下了兩個營的兵力,還不足三千人,如今都在城頭固守。

    背著身穿血色龍袍的曹丕,姜維在馬鐵帶路下,向壽春城裡一條又一條的小巷窄弄鑽去,他們身後,聚集著越來越多的人影,都是服用了魂珠,成為虎衛的解煩軍。

    他們來,是要確保今晚計劃的成功。

    破窗而入的那一刻,馬鐵跟姜維就知道有埋伏,因為,龐德不在曹彰身邊。

    賈詡的毒計,胖子早有領教,這人跟諸葛亮是同等級,一計藏著一計,讓人前進也是陷阱,後退也是陷阱,總之就是沒個安身的地方,所以胖子早為他們排好了退路。

    只要能安全回到大宅,他們的計劃就成功了第一步,接著放火燒城,與太史慈裡應外合,攻下城門,奪回壽春——只要他們能衝破龐德的埋伏。

    「馬鐵,看來師兄安排的路線隱密,是成功瞞過賈詡了。」

    再過一個街口,就是解煩軍安排好藏人的地方,姜維至今沒看到任何埋伏。儘管胖師兄在應對曹丕的事上是極其神准,但這次應該是多心了吧?

    「未必……」馬鐵對胖子的信心,比姜維要高出太多——胖子如果說好事臨頭,那還不必急著放煙火,但胖子如果說會有壞事上門,那就得趕緊跑路走人。

    咿呀一聲,才推開大宅的紅漆木門,馬鐵就印證了這件事。

    大宅裡,是長袍裹身的龐德,大宅外,是曹彰手下的虎衛。

    「連戰場都準備好了……」

    姜維緩緩放下背後曹丕,凝神警戒。

    曹丕雖然上了傷藥,可失血過多,所以至今仍是昏迷不醒。當然,要是曹丕醒了,姜維也會把他打昏——今晚有太多的事,不能讓曹丕知道得太清楚。

    「護著曹丕,我先來。」一擺手,馬鐵那把五兩買來的鋼刀指向龐德,他邁開步子走去,開口便說:「龐德叔,馬鐵先來討教。」

    「少爺……放棄吧!你們贏不了的。」

    龐德裹在長袍裡的劍,始終不露鋒芒,跟他的為人一樣——龐德並非不想展露才華,他是被馬家壓低了一身的鋒芒。

    「我不行還有伯約,為了保住曹丕,就算是聯手對敵,我也不介意。」

    以前,馬鐵跟龐德過招時,也曾經承認他不如龐德,只是今天明顯有些不同,以往,馬鐵說的是「贏不了」,現在,馬鐵說的是「輸不得」。

    龐德身後陰影處,曹彰緩緩走出:「龐德說你贏不了,是為你好。」

    本來要退到曹丕身邊的姜維,又走了上來,在馬鐵耳邊說道:「怎麼打算?」

    胖師兄交代,計劃有任何變化,馬鐵說了算。

    「我斷後,你帶著曹丕先走,不論如何,只要你能救下曹丕,今晚就成功了。」

    讓姜維救出曹丕,是胖子要把姜維往上推的一環,胖子不但安排了救人,連曹丕遇害時,姜維來不及出現的原因,胖子都已經準備好了。

    原本今夜過後,局面應該是曹丕昏迷不醒,姜維負傷救主,逆賊曹彰授首,東吳捲土重來,可現在……姜維扭頭看向大門。

    紅漆木門內外都是人,一聲令下,就是四十個虎衛之間的拚搏廝殺,在這種情況下,想毫髮無傷送曹丕出去,姜維的本命獸雖然狂,還沒法狂到這地步。

    馬鐵壓著聲說道:「別從門口,等會兒我攬下龐德跟曹彰,你找機會進宅裡,從後門離開!」

    話一說完,馬鐵身前竄出的不是刀光,而是雷鳴。

    儘管還沒進化,可是巨大狼型伸出的利爪獠牙仍舊不可小覷,要同時攬下兩人的念頭浮起,雷獸後腿一蹬,撲向龐德,馬鐵刀光伸展,砍向曹彰。

    手起,刀落!

    不管是利爪或鋼刀,傳來的都是帶著悠長的脆響,馬鐵沒晃過曹彰,雷獸也沒咬中龐德,龐德身後沙蛇竄起,他與本命獸一共四隻眼珠盯著馬鐵,眼神逐漸恢復了往常的冰冷,帶上了凌厲的殺氣。

    「看來是非戰不可了,馬鐵……不要怪我!」

    龐德不再喊馬鐵「少爺」,他拔地而起,嗜血眼神緊盯獵物,兩柄袖裡劍就像沙蛇的毒牙,激起風聲如哨。

    馬鐵瞳孔猛然擴大,大喝一聲,手中鋼刀揮起陣陣殘影,以義無反顧的氣勢回擊。

    刀光與劍影不過一個相撞,馬鐵的脖頸臉頰,已經出現兩道醒目傷口。

    龐德的攻勢,馬鐵瞭若指掌——從小到大每一次對戰,龐德的劍,永遠都只有進攻,馬鐵的刀,也永遠都只能防守。

    不同的是,以往是切磋,今天是拚命。

    猛烈的衝擊從鋼刀上不停傳來,馬鐵忍著胸中氣血翻騰,把握著每一次反攻的契機,就在承受不住時,猛然一口鮮血,往龐德雙眼噴去。

    「雷霆!」

    雷獸嘶吼,刀光咆哮,這是馬鐵第一次在人前施展的招式,就像九天之上落下的一道驚雷,要將龐德劈落十八層地獄。

    見到眼前一片血紅,龐德立刻雙目緊閉。

    聽馬鐵鋼刀捲起的風聲,龐德知道這刀非同小可,以往交手,只怕馬鐵都留了一手。

    可惜,龐德也是。

    「開膛剖腹!」

    沙蛇是毒蛇,毒蛇的招式,通常很殘忍。

    正面交鋒,轟然一響,退後的是龐德——他額頭上留下一道傷痕,單單一柄袖裡劍,還擋不住雷霆一擊,可馬鐵也沒躲過龐德另外一把劍,大腿上的傷深可見骨,馬鐵只能以刀拄地,站穩身子。

    與龐德的第一百三十二戰,馬鐵敗——仍活著。

    「交出曹丕,饒你一命!」曹彰似乎不想為難龐德,讓他去對付以前的主子。

    馬鐵輕笑一聲,提起刀,站直了身:「如果我說不呢?」

    聽到馬鐵的答覆,姜維緩緩放下曹丕,準備提槍應戰。

    情況沒有想像中樂觀,馬鐵或許能纏死龐德,卻贏不了更勝龐德的曹彰——這些,是李廣告訴姜維的。

    李廣一生以弱勝強,他的話,姜維不會懷疑。

    長槍一擺,姜維站到了馬鐵身前:「姜維領教兩位高招!」

    對於姜維的邀戰,馬鐵沒有出言阻止,事實證明他擋不住龐德跟曹彰,這種情況下,想讓姜維帶著曹丕安然脫身,絕無可能。

    馬鐵只能賭——賭他跟姜維聯手,可以重創曹彰跟龐德,然後帶著曹丕撤離大宅。

    「龐德,替我壓陣!」

    曹彰輕提兩刃三尖刀,飄身向前,他沒跟姜維多客套,開山見山的一劈,替兩人間的廝殺揭開了序幕。

    繼承了曹操好武的性格,曹彰武功更勝曹植,直逼天人的功力,逼出了兩刃三尖刀無窮無盡的可能。

    刀面上的兩刃,忽左忽右,每一次劈來,都似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刀鋒上的三尖,或進或退,每一次點出,都像流星追月,一瞬即逝。

    「擋不住!」

    姜維的心裡,只有這個念頭。可雖然這麼想,但曹彰每一刀砍來,姜維的長槍總是能在最危急的時候,攔下那一刀。

    李廣生平七十餘戰,他知道,只要不敗,終會得勝的。

    曹彰的攻勢就像狂風暴雨,可是怒濤中的姜維,明明就是一條小舟,卻怎麼也不翻覆滅頂。

    漸漸的,曹彰打出了火氣,他目眶裡爬出的血絲,跟狂獅嗜血的眼神一樣,滿臉的黃須怒張,就在怒氣到達頂點時,獅爪破空而降。

    「君臨天下!」

    百獸之王張大獅口,凌空撲來。

    雖然還沒到天人境界,可是曹彰的本命獸已有了脫體傷人的能力,儘管威力比起天人境界要遜色許多,可是這一撲,仍舊撲得姜維臉色慘白。

    手上長槍正架著三尖刀,姜維沒有三頭六臂,這次不是死在獅嘴下,就是死在三尖刀下,就連李廣都只能眼睜睜看著狂獅襲來,手足無措。

    「死定了……可惡!我還不想死!」

    「想殺他!先問過你家馬爺!」

    雷霆一刀,救下了姜維,卻送走了馬鐵。

    鋼刀頂住了獅口獠牙腥風,馬鐵才想轉頭叫姜維趁勢反攻,胸前已經被獅爪畫出了五道血痕,疼痛剛從胸前傳來,緊接著就是連綿不絕的巨力。

    「碰」的一聲,馬鐵撞上了後頭樑柱,他連喊疼的力氣都欠奉,只能鼓起餘力,努力保持著清醒,持續著呼吸。

    見馬鐵傷勢慘重,姜維被激起了凶性,長槍迎著曹彰面門一扔,懷中兩柄淬毒匕首立刻出鞘:「媽的!去死!」

    一寸短,一寸險,姜維現在,只能險中求勝。

    兩刃三尖刀不利短兵作戰,姜維一貼身就是以命換命,不管三尖刀已經貼緊了脖子,匕首往曹彰的咽喉直送。

    姜維不要命,曹彰要——被姜維奪去氣勢,曹彰只能連連退後,額頭上濃眉一蹙,身後人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兩位既然厚著臉皮以二打一,就別怪龐德不守規矩了!」

    劍影分走兩邊,姜維一個分神,兩支匕首已經被袖裡劍接下。眼看曹彰安然退開,姜維心中大叫可惜,凝神與龐德再戰。

    只是,曹彰似乎不想給姜維任何機會,兩刃三尖刀遠遠就灑開了攻勢,與袖裡劍一前一後,刺向了姜維。

    漫天血花——姜維的傷口,比昏迷不醒的曹丕還叫人觸目驚心,同樣「碰」的一聲,馬鐵身邊多了個姜維,比馬鐵更慘,姜維連呼吸似乎都有困難。

    緩步走向曹丕,曹彰對著兀自要起身反抗的馬鐵輕輕搖頭,歎道:「真要一死才肯罷手?你們這般掙扎,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了等我來!馬鐵!你們倆沒事吧!」

    大宅外轟然巨響,火光四起,這是叫太史慈攻城的訊號,胖子,總算是趕到了。

    胖子的叫喊給了兩人活下去的力量,儘管馬鐵已經喊不出聲,仍是微微點頭回應。一邊的姜維則像是斷了氣息,身上血流不停,對胖子的呼喊毫無反應。

    看姜維這副慘況,胖子胸中怒火愈加勃發,大吼道:「姜維!給老子醒過來!」

    姜維渾身浴血,袖裡劍擊中多處要害,三尖刀更劃開不少傷口,這胖子的叫喚,也不過是讓垂死掙扎的姜維更加痛苦罷了……曹彰正要開口,放聲嘲笑一番,話到了嘴邊,卻怎麼都吐不出來。

    姜維醒了!

    命不該絕?姜維不清楚,他只聽到胖師兄大吼,接著就感覺身上一陣暖意上湧,姜維體內李廣聲音虛弱,道:「主子,是醫門絕學,回春手!」

    姜維抬頭看著胖子,目光裡閃著感激,只是胸中氣血翻湧,四肢動都動不了,什麼話都說不出口。

    看到姜維醒轉,胖子只是大笑:「沒死就好!老子正想找幾個觀眾鼓掌叫好,你們倆可別合眼,等老子殺了曹彰,再帶你們回去療傷!」

    「大放厥詞!」聽胖子一字一頓的放話,曹彰鼻頭輕哼,喝道:「黎聰!郭奕跟于禁呢?」

    「哈哈!他們倆已經在東吳大牢歇著了——不用擔心,你們的目的地跟他們不一樣,你們倆只有死路一條!」

    聽到胖子出言不遜,曹彰是怒火中燒。

    自從賈詡用真知灼見看透了胖子的計劃後,他們主僕的意見就有了分歧。

    曹彰傾向於集中全力,將胖子三人一網打盡,可賈詡死活不肯,寧可花費人手拖住胖子,也不願與他正面抗衡。

    賈詡這麼做,彷彿是說,「只要有胖子,他們就贏不了」。

    「龐德,別出手,我來!」

    兩刃三尖刀一揚,曹彰碎步向前,算準距離,就要揮刀奪命。

    胖子腰間雙刀齊揚,左手一挽,鋼刀就如長鞭打出,避開了曹彰,直接將後頭龐德圈進了李典詭絲之內:「都別想給老子走!」

    曹彰看胖子不將三尖刀放在眼裡,胸中怒火越燒越熾,三尖刀獨特的三重勁力立刻迎頭劈來,就像狂獅利爪,要將胖子撕作兩半。

    「怒海波濤!」

    層層疊疊的勁力灌注,曹彰的海潮刀法,迎上的,是一往無前的虎魄刀,還有——

    赤足炎駒斬!

    三尖刀勁力一重勝過一重,由上而下壓住了胖子回擊的鋼刀,洶湧內力不停灌注刀尖,衝擊著胖子的經脈,可是,不管海浪拍打得多劇烈,胖子的血管經脈就像岸邊礁巖,紋風不動。

    項羽六成功力開鑿的出來的經脈,豈會因為區區海潮內力受傷!

    胖子不受傷,就換曹彰遭殃。

    在浪潮拍盡時,滔天烈焰一口氣噴發而出,就像要燒乾洶湧波濤一般,曹彰遭內力反噬,不過交手一招,已經滿嘴鮮血吐出。

    身後龐德大駭,袖裡劍舞出的劍網才擋下詭絲攻擊,也不管胸中濁氣未吐,龐德邁開大步,身影急匆匆逼近,要把曹彰救下。

    只是他人還沒趕到,曹彰嘴裡就吐出了震天巨響。

    「天威難測!」

    獅王對天咆哮,怒氣威壓天地,胖子微微一震,左手詭絲再使不出來,不僅如此,姜維與馬鐵二人更是被逼得吐血,就連龐德本身,都覺得胸中氣悶難當。

    「主子,奴才會了,這是曹彰本命狂獅的技能「天威難測」,與橫樑煞作用相同,但威力更勝一籌。」

    「好!」胖子左手棄刀擲地,預藏好的短劍現形:「星河倒影!」

    星光閃爍在黑霧之間,曹彰才剛被包進霧裡,胖子又是一拳擊地:「荊棘土牢!」

    荊棘破土而出,曹彰還沒衝出星河,四面已經被土牢緊緊包裹,就連那逼人威壓,都被鎖進了土牢之內。

    龐德腳步一輕,袖裡劍立刻往胖子咽喉刺去。

    「胖子!放人!」

    毒牙隨著兩柄快劍步步逼近,胖子腳尖一勾,姜維長槍立刻躍上半空。胖子收劍取槍,變換招式猶如行雲流水,龐德才想趁胖子換兵器之際突襲,眼前忽然白光閃現。

    「破軍槍!」破軍槍是兩軍相爭破陣之招,胖子從會這招以來,都還未用過這招傷人。今天,正式開張!

    龐德見到長槍臨身時,腳下還踏著前衝步伐,根本不及閃躲,只能以毒牙雙劍擋住槍尖,槍尖差了寸許,可槍上傳來的巨力,卻讓龐德雙劍險些脫手落地。

    龐德連退數步,青石地磚被踩碎一地,抬頭才想反攻,就見胖子身影突然消失,他背後一寒,也不回頭,雙劍便迴旋斬去。

    一回頭,胖子的身影又像鬼魅一般消失,瞬步跟狸步並施,龐德只聽到噠噠腳步聲連響,卻猜不出胖子下一次的落足點在何處。

    龐德知道胖子步法詭異,索性全不理會,一起腳,就往牆邊跑去。

    胖子若要搶攻,必然會尾隨而來,龐德衝到牆前也不止步,兩腳直接踏上牆面,一個側翻後,雙劍正對胖子兩眼:「給我現形!」

    「蠍尾刺!」毒牙還沒咬上胖子脖頸,蠍尾後發先至,已經來到龐德咽喉——臧霸的短刺,除了毒,還很快。

    接連受挫,龐德氣勢受阻,可沒有同歸於盡的膽量,他只能撤回毒牙,脖子一吃疼,蠍尾刺已經在他臉上劃出一道血痕。

    「千重腳!」乘勝追擊,胖子當胸一腳,踢得龐德撞牆!

    幾招之間,龐德落敗,胖子正想丟刀棄劍,用雲龍爪跟猛鷲爪分筋錯骨,賞龐德一個痛快時,身後轟的一聲,曹彰破繭而出,「九天驚虹斬!」

    三尖刀挾獅王驚天威勢,畫出九道影子,分別砍向胖子週身九個方向。

    胖子回招不及,就聽伶玉在耳邊又是嘀咕著「奴才會了」,心一狠,虎鬚怒張便是硬扛。

    悠揚脆聲響起,九道刀光劃過,雖然夜行衣給劈得破爛,可是胖子渾身無傷:「想死!老子成全你!掌中戲!」

    雖然沒有張遼的如絲長髮,可胖子身上被劈成一條條的黑色絹布猶如控偶繩線,颼颼幾聲綁上了曹彰四肢。

    一被掌中戲纏身,胖子舉刀自盡,曹彰也得跟著抬刀砍頭——只是胖子沒選擇如此困難的技術活,絹布一緊,他把曹彰往身前拉,鋼刀高舉,青龍斬就要送曹彰跟他父親去黃泉會面,「死來!」

    「咚」的一聲,掉落的不是曹彰人頭,而是一塊粗長籐蔓。

    曹彰絕不會什麼東瀛忍者的替身術,何況,這招胖子非但認得,還熟得很。

    「荊棘土牢?」胖子四下張望。

    他急著要找的,不是樂進這個程咬金。

    五子良將,于禁投奔曹彰,樂進則是選了曹植……


第七章 橫插一手
   
    「你個缺德帶冒煙的曹植,真他媽會挑時間!知道老子現在是強弩之末,想來撿便宜的是吧!」

    大門處,除了出手救人的樂進,還有冷眼看著胖子的曹植,這傢伙等到胖子的本命技能用得七七八八才出手,想來是沒安什麼好心。

    更糟的是,在胖子正殫精竭慮,仔細衡量著剩下的招式夠不夠把曹植那方打趴,懷中項羽魂珠就傳聲而來:「胖子,我功力已經耗盡,別說沒給個提醒,你只剩原先的三招可用……」

    「三招!」

    想用三招打贏曹植這妖怪,胖子不如拿來自殺比較實在,儘管他如今也算是個人妖級別的人物,不過,那是建立在伶玉能全力發揮的狀況下,如果只有三招,胖子只能算個半殘的妖怪。

    目光掃過馬鐵跟姜維,他們仍是跌坐在地,一個喘得比一個嚴重,隨時都有吐血嗝屁的可能。

    不再受項羽魂珠影響,胖子的張狂氣勢登時內斂,就連思緒都清醒許多,他見事不可為,就打算大叫「君子動口不動手」。

    胖子話還沒出口,大宅內就有個蒼老的聲音傳來:「多謝將軍手下留情……老夫有件買賣,想跟將軍談談。」

    又是個想談買賣的?胖子暗地思量著,本以為是追隨曹植的荀彧,可一轉頭,卻愣了愣:「賈詡?」

    緩緩走出大宅的,正是氣定神閒的毒士賈詡。

    看來,賈詡早猜到曹彰兩個對上胖子不會有好果子吃,所以才去搬了曹植這個救兵來助陣?

    胖子瞇著眼,不曉得賈詡到底打什麼算盤。

    跟賈詡斗計,過程雖然是吃虧的多,但通盤清算,最後仍是翻本有賺,賈詡還想跟他做買賣?

    「難得先生還有這般興致,不過這買賣要說的是曹丕,胖子就只能說聲抱歉,這人,胖子救定了。」

    賈詡搖頭笑道:「不是曹丕。」

    見賈詡對曹丕不甚在意,胖子不禁更加疑惑:「既然不是曹丕,咱們就能繼續談。不過說實話,胖子這次橫插一手,自個兒都有些心虛,要再談買賣,別說先生敢信胖子,胖子連自己都有點信不過自己了。」

    聽到胖子坦白,賈詡不由發笑,他還沒回答,大宅內又走出條人影,接過胖子話頭:「賈詡與將軍當初只約定由解煩軍提供消息跟機會,刺殺失敗,是賈詡沒本事,怪不得別人。」

    嘴上打趣賈詡的,是個中年文士——胖子看得眼生,但會跟在曹植身邊的人,身份呼之欲出:「荀彧先生?」

    「不錯,荀彧久聞將軍大名,今日一見,本命戲子果然一絕。」

    本命獸三眼書生現形,荀彧雙目精光閃現,伶玉立刻無所遁形。

    胖子就聽伶玉在耳邊叫道:「主子,奴才會了,這是荀彧本命獸三眼書生的技能「窺天」,可以看穿他人本命獸的原形及能力。」

    能看穿別人的本命獸,對胖子一點幫助都沒有,這技能不過純屬雞肋,不過胖子也太不在意。

    這兩人玩的是啥把戲?前一刻明明你死我活的搶著當皇帝,現在不但你救我,我救你,還想跟胖子談生意?

    這裡頭,多的是古怪!

    見到胖子滿臉狐疑,賈詡兩人對視一笑,賈詡開口道:「將軍不必顧忌,老夫一改初衷,是因為不久前,曹植公子帶來一個消息。」

    賈詡臉上添滿憂鬱,接連咳了幾聲,示意荀彧接手說明。

    荀彧接口道:「其實,當初將軍安排曹彰入境,虎豹騎就已經聽到風聲……」

    荀彧話還沒說完,胖子便突然冒出一句:「司馬家出亂子了?司馬懿也想做皇帝?」

    荀彧跟賈詡一臉訝異。

    胖子細細思量,虎豹騎的當家是司馬家兄弟,他們一家兄弟跟老爹司馬懿都不是個安生的主,既然知道解煩軍鬼鬼祟祟,曹彰偷偷摸摸,虎豹騎卻一聲不吭,分明擺著是要讓曹家人自相殘殺的心思。

    當然,司馬懿想做皇帝,史冊上早就寫到爛掉,可是胖子才聽了頭就說了尾,這份眼力著實驚人。

    縱使是以算計見長的賈詡,都不由得大驚:「你……解煩軍已經收到消息了?」

    「收沒收到消息,似乎不是頂重要,先生繼續吧。」

    輕描淡寫的帶過,胖子暗罵自個兒多嘴——要是日後在賈詡心中留下了印象,只怕這人算計胖子的時候,會格外的賣力吧?

    荀彧也是驚訝,不過沒賈詡想得複雜,微微一頓,又繼續說道:「將軍說得不錯,曹丕御駕親征,留下了兒子監國,由司馬懿輔佐。曹丕的兒子今年不過十歲,朝政軍務,全被司馬懿把持在手,他在朝上收買人心,攏絡大臣,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曹丕這次出征,司馬懿暗中壓下消息,希望曹丕兄弟相殘——曹丕死,他可以擁立曹丕兒子稱帝,做個攝政王,曹丕傷,他就能一手遮天,做個當朝權臣。」

    聽到此處,胖子大概知道,賈詡想做的是什麼買賣了。他點頭道:「所以……你們沒打算殺死曹丕了?」

    「外敵當前,曹丕始終是曹家的人,他做皇帝,仍是曹家的天下。」

    言下之意,曹彰跟曹植的父仇,是報不了了……胖子舉目望去,曹植仍是一臉冷漠,不知道昏迷中的曹彰聽到這消息,能不能跟曹植一樣冷靜?

    胖子好奇問道:「看來,司馬懿對這事可是志在必得。不過胖子有些好奇,兩位先生現在還是曹丕通緝的人犯,就連兩位都不肯讓司馬懿得逞,大魏朝廷上,難道不會有人出來阻止他嗎?」

    荀彧長歎一聲,沉重道:「將軍有所不知……這消息,並非從司馬懿身上打探得知。」

    莫非除了虎豹騎,曹家還有什麼零零七?胖子奇道:「哦?你們也是猜測?」

    「不!是親耳聽見——司馬懿派兒子司馬昭與鮮卑勾結,準備在曹丕南征失利時,發動攻勢,進佔涼州,只怕到時候,朝中重臣都會被派去邊關禦敵,只怕司馬懿想做什麼,都無人能阻攔了。」

    胖子恍然大悟:「是鮮卑人透漏給你們知道的?」

    荀彧點頭道:「不錯,鮮卑族的……與曹植公子交好,原本司馬懿要鮮卑族長將公子蒙在鼓裡,想栽贓嫁禍,是族長的……不忍心,才將消息透漏給曹植公子知道。」

    荀彧話說的含糊不清,是打馬賽克還是要保護當事人?

    胖子不用猜,都知道那些「……」九成是女開頭的人物,鄙視了一陣後,胖子對北魏的混亂局面,總算有個大概。

    照情況來看,就算今晚不能抓曹丕回去下藥,司馬懿也不會放曹丕好過,北魏只怕有好長時間,要風雨飄搖了。

    不過,這一切……關胖子什麼事?

    「北魏的處境,胖子已經清楚了,不過既然是要做買賣,兩位先生開的價,也說來聽聽吧。」

    見胖子快人快語,荀彧也不再客套,開門見山道:「朝廷上,有與我相熟的大臣保駕護著曹丕,至於我們幾人,就算肯幫忙,以曹丕的多疑個性,也未必能容得下,所以,要請姜維將軍跟曹丕自請一軍,帶往邊關抗敵,由我們暗中協助。」

    胖子聽罷,只是笑笑。

    曹丕當然容不下這幾個傢伙——他現在渾身帶傷,昏迷在地,這般狼狽的模樣,還是這幾個傢伙的功勞呢。

    胖子在意的,是另外一點,他不置可否的問道:「不是姜維領軍,不行嗎?」

    「這……其實換做張遼或徐晃,幾位將軍深明大義,只要把事情始末清楚表明,也不是不行,但人多嘴雜,這事……不好再多張揚了。」

    見荀彧避重就輕,胖子心中直冷笑。

    什麼狗屁道理?這傢伙不就是怕事情曝光後,曹丕會降罪說他們窩藏重犯嗎?哼!想拿老子的小師弟做替死鬼……胖子滿口應承:「行!承蒙先生看得起,只要給個價錢,姜維任憑差遣!」

    聽到胖子的話,姜維嚇得一口血差點又吐了出來。

    「將軍跟我談價?姜維是將軍手下,這消息將軍不怕我放出去?」

    胖子一聽就知道荀彧想要他做白工——胖子什麼都吃,就是不吃虧。

    「放放放,我聽你在放屁!你想說給誰聽?告訴曹丕「姜維是奸細」?郭奕早說了,曹丕還不信呢!告訴陸遜,姜維是老子手下?娘的,你一個他國臣子,陸遜要是信你不信我,老子先掐死他再自殺!」

    除非於吉他們師兄弟關係抖出來,否則誰來放話,胖子都能把它說成是陰謀詭計,挑撥離間!

    被胖子粗口堵上,荀彧一陣愕然,一旁的賈詡知道胖子吃軟不吃硬,他拱手道:「將軍切莫見怪,照老夫說,不如由將軍提條件,如何?」

    賈詡深知,有錢能使鬼推磨——即便是只胖鬼。

    東吳,壽春。

    一夜間,壽春的王宮大殿再次易主,曹丕雖然沒有像袁術一樣皇位不保,但被人滿街追殺,渾身沒一塊好肉,也算是倒了八輩子的楣。

    「胖爺,咱們換個地方說話好不?在這裡說,小子總覺得渾身不對,心裡發毛,有陰影呀!」

    殿後的庭院裡,馬休拿著解煩軍繪製的涼州地圖,正跟胖子研究著關外形勢。

    從進門起,馬休就魂不守舍,聽他提起,胖子才想到這裡是出名的凶地,不由笑罵:「換?給你換個有山珍海味,有姑娘陪睡的地方談,好不?」

    馬休才想點頭,就被胖子一個暴栗敲得脆響。

    「毛病比老子還多!壽春城被戰火燒了幾個月,現在好不容易安定下來,外頭連個賣野菜的都沒有,你還挑三撿四,成心找抽啊你?」

    眼一擠,眉一皺,馬休滿臉淒苦,正想跟胖子表明,他不是那種過慣腐敗生活的紈褲子弟——純粹是怕這凶宅的風水克主,亭子外,就傳來一陣又一陣的腳步聲。

    胖子兩人一抬頭,就看到了龐統。還沒入座,龐統已經急不可耐的說道:「胖子,你要幫曹家去打鮮卑?到底怎麼回事?」

    自從周瑜離奇過世,半年多來,東吳幾乎都是被壓著打的局面,諸葛亮率兵犯境,曹丕御駕親征,東吳每次都守得驚險萬分——直到昨夜,他們才算真打了場勝仗,把曹兵殺得潰敗而逃。

    陸遜對張遼大軍是布下了天羅地網,暗中調來馬超、周泰等大將,不僅巧施埋伏,更覷準時機,就在太史慈奪回壽春,曹丕昏迷不醒的消息傳到張遼耳邊時,全力發動攻擊。

    張遼心繫主子,一邊要想派兵回援,又怕大營失陷,一時間慌了手腳。

    曹兵看到敵軍大舉來攻,陣中的大將卻準備調頭,一時間也是謠言漫天。

    加上籐甲兵在籐甲上塗滿濕泥捲土重來,曹兵見火攻失效,更是人心惶惶。幾方條件相加下,曹軍終是潰敗而逃。

    這些事發生時,胖子還在壽春跟賈詡討價還價,直到一大清早,東吳大軍凱旋歸來,胖子才從馬休嘴裡聽說。

    面對龐統劈頭就是這讓人頭疼的問題,胖子滿臉賊笑:「誰給你傳的消息?老子去是放火,可不是救火,你別誤會了。」

    賈詡之所以要跟胖子做買賣,看上的不是胖子,而是姜維。

    沒有姜維領軍,他們若是出手,只要給人看出個蛛絲馬跡,領軍大將就等著被曹丕用亂黨罪名,五馬分屍。

    胖子談妥價錢後,本來借出姜維,就不必再蹚這渾水,可是他實在不放心,放姜維跟賈詡幾個在一塊,不被吃了也被賣了,胖子只得親自跑一趟。

    這些事,龐統當然不知道,他只是奇怪,胖子好端端的,幹嘛要跟去涼州?

    「胖子,你老實說,昨晚到底怎麼回事?」

    胖子嘿嘿兩聲,笑道:「馬休不是跟你說了嗎?胖子技不如人,本來想抓曹丕回來下藥,可是給人包了餃子,最後只能帶著馬鐵落荒而逃,這種丟臉事,老子可不想再提第二次。」

    龐統搖搖頭,道:「後來呢?」

    「嘿嘿,後來老子氣不過,回頭想給他們個回馬槍,誰知道居然撞見了曹植跟曹彰相爭,本來以為他們狗咬狗搶著殺曹丕,沒想到大出老子所料,曹植竟然救下了曹丕,害老子以為他們倆有個什麼姦情!」

    胖子的話題左躲右閃,龐統語氣一冷,氣惱道:「說重點!」

    「好了!看你急的……重點是,老子聽到曹植說,司馬懿有反背之心,還勾結異族,企圖奪取曹家江山,他們已經聯絡朝上老臣,全力護著曹丕,至於關外,則由他們幾個負責。」

    龐統瞇著眼,盯著胖子雙目:「所以,你去是想給他們添亂子?」

    「當然!只要他們邊境不寧,朝堂不安,哪還有餘力南征?到時你不就能安心的與民休養,厚積實力了?」

    胖子說得鏗鏘有力,反正到了邊關,他到底幫誰,龐統可不知道。

    今天龐統會來,是因為他聽到個消息——聽說,鮮卑進犯涼州邊境,曹丕派去駐守邊關的,是姜維。

    姜維?

    這個名字出現一次,或許是巧合,但接連著出現,就有些古怪了。

    龐統試圖從胖子的臉色表情找出些蛛絲馬跡,不過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什麼詭異。

    胖子會去,也許真是如他所說,是去加油添柴,放火搗亂?鬆了口氣,龐統不由笑道:「是我多心了,不過你這次去,可得多留心,涼州不是東吳地盤,解煩軍也很少有人在北疆走動,胖子,你盡力就好,可別賠上性命,劃不來呀!」

    見龐統總算安心,胖子又跟他拉了幾句家常,就以事多人忙的藉口把他打發出去。龐統前腳才出庭院,胖子就跟馬休說道:「好了!可以出發了!」

    胖子之所以還沒出發,就是在等龐統來找他——就連姜維帶兵的消息,都是胖子讓馬休去傳的。

    沒辦法,胖子這次是去幫手,難免會在姜維身邊走動,到時候給人看見了,很難交代。

    胖子現在這麼做,是在打預防針,要是有人真打了小報告,說「胖子跟姜維似乎關係不簡單」,胖子也能說「俺是去作臥底的」。

    總之,只要讓龐統心裡有個先入為主的印象,胖子做什麼都好解釋——有龐統頂著,陸遜自然也不會是問題。

    「胖爺,您不等馬鐵傷好些,跟您一同上路?」

    「省了,你叫馬鐵安心養傷,傷好了,就跟那些虎衛多練練……晚點胖爺會從賈詡手上拿回其他魂珠,讓人送來,你小子可抓緊時間,多養點虎衛出來,別浪費了。」

    胖子跟賈詡談好的價碼,有一項,就是要曹彰手下七十多顆魂珠。

    這種東西可遇不可求,一百多個虎衛組成的私兵,胖子哪一天走投無路,都能帶著這些人,跟士燮一樣找個偏僻地方做個土皇帝。

    見胖子堅持隻身上路,馬休仍是有些擔心,他打小在涼州長大,塞外鮮卑胡族的剽悍,他可是有深刻體會。語氣中帶著點商量意味,馬休道:「胖爺,不然這樣,等小弟傷好了,我送他過去給您幫手,如何?」

    「你是女人呀你?得了!等你小弟醒來,你再問問他,看爺到底需不需要幫手!」

    見胖子妥協,馬休才放心答應。——幾天後,馬休從馬鐵口中得知胖子把曹彰當沙包一樣的揍,把龐德當孫子一樣的打,他才知道,之前純粹是浪費感情。


第八章 騾馬
   
    仍舊是黃沙漫天,仍舊是不能住人。

    上次來涼州,胖子覺得這裡只能住呂布這樣的妖怪,這次來涼州,胖子仍舊是這種感覺,就算武功大進,刮面生疼的狂風飛沙,依然讓胖子吃足了苦頭。

    唯一不同的是,上次,胖子是從涼州里往外看,這次,胖子是從涼州外往裡看。

    胖子現在待的地方,是鮮卑人的營帳,在草原的那一端,才是目的地——姜維駐守的涼州邊關。

    營帳裡,胖子打著哈欠,懶洋洋的躺臥在羊毛毯子上:「先生!今天還是跟往常一樣?」

    「怎麼?文達不耐煩了?」荀彧笑道。

    胖子唉呦一聲,伸直了腰,將兩顆魂珠收回懷中。

    魂珠要做成魂塚,不是拿把刀刻個法陣就能好的事,胖子得用道力灌注魂珠,持續整整半個月才行,為此,胖子可是嘀咕了好一陣子。

    「真他媽麻煩,道門的玩意動不動就要練個七七四十九天,每個步驟都要搞個十天半個月的,難怪道士最早要練的就是延年益壽的功夫……不然等七老八十了,這法器都還做不滿一打,恁地沒效率。」

    胖子練武有耐性,可練這個沒動靜的鬼玩意,就是要他老命。幸虧他跟著曹植一夥回到鮮卑營地,好幾天沒事做。

    「先生,咱們曹植公子的相好……的朋友,最近沒再送消息來了?」

    胖子沒想到,曹植幾個居然還敢回鮮卑營地,更意外的,是鮮卑部落的反應。——毫無反應!

    一問之下,胖子才發現,荀彧看起來忠厚老實,但鬼心眼直逼賈詡——

    說明白點,這傢伙不是個好人。

    就在鮮卑族長軻比能的女人給她老公戴上綠帽,跟曹植通風報訊之時,荀彧就已經做好了萬全準備。他帶著曹植跟軻比能談妥條件,假意合作,由曹植協助軻比能帶兵入關,以涼州一地,換鮮卑助曹植當上皇帝。

    於是,荀彧一夥,就這麼大搖大擺的回到北魏,美其名為聯絡屬下,好替鮮卑大王軻比能鋪路,實際上是去找曹彰、賈詡,要給軻比能鋪條死路。

    當初聽荀彧安排的一切時,一行人正接受著鮮卑族人的夾道歡迎——

    胖子手上拿的那條羊腿,差點沒掉到地上。

    這人……真他媽的毒呀!

    於是,胖子成了「荀彧從北魏帶回來的高手,曹植的心腹,來幫軻比能大王攻下雄關,進佔中原的猛將」。

    搖搖頭,想到這裡,胖子不禁打了個哆嗦。

    看胖子沒由來地發抖,荀彧只覺奇怪,道:「文達不必心急,軻比能雖然受我們蒙騙,但他這人粗中帶細,也知道不能全憑我們口裡說的內應,我們在這裡枯等,其實是在等一批人。」

    粗中帶細?軻比能對胖子這個來砍他腦袋的都是大禮相待,標準的給人賣了還幫數鈔票,這人會精明?胖子笑道:「是他的幫手?不會跟咱們一樣,是引狼入室吧!」

    「不是,聽說他找的人,是從沙漠那頭過來的,那地方在大漢朝時,節度使張騫曾經去過。那裡的人對中土不甚瞭解,卻相當喜歡中原玩意,像是絲綢跟茶葉,這次來,打著的是跟大漢通商的旗,可聽說足足來了三千多人,看來是別有居心……」

    這話,胖子是怎麼聽怎麼耳熟。

    羅貫中大大雖然在《三國演義》裡沒寫上,但正史中,胖子記得,有個西方國家在三國鼎立,公元兩百年左右,攀山越嶺的想來跟大漢通商,不過被鮮卑一把打了回去。

    沒想到這次,不是來給軻比能當沙包,而是來當打手的?

    「所以軻比能給他們甜頭,要他們幫忙?他們到底是什麼來歷?」

    「這我就不清楚了,聽說軻比能以百車的綢緞布匹作為交換,這次攻關,會由這些胡人打前鋒。」

    對荀彧來說,塞外異族就是胡人,胡人的來歷,他從不好奇——胡人沒讀過孔孟儒學、諸子百家,在荀彧心中,這些人總是矮上那麼一截。

    胖子想到裡頭的不對勁:「嘿,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傻子,要攻下涼州邊境雄關,是拿人命換的買賣,他們敢答應軻比能,只怕不是泛泛之輩……也許他們對攻城掠地有一套方法,一套不用死太多人,又能換得百車綢緞的方法。」

    聽胖子說得嚴重,荀彧稍微收斂了不以為然的心思,凝神細想,半晌後突然道:「我想起來了……聽軻比能說,這群胡人,是從個叫什麼騾啊還是馬的地方出來的。」

    「騾?馬?羅馬帝國!」

    史冊記載,公元一九九年,羅馬帝國派出一支遠征軍,踏上神秘東方的土地,尋找那個神秘東方人——張騫的家園。

    遠征軍攀過高山,穿越沙漠,在真正看見大漢之前,他們的目的,已經從征服,變成了通商,戰士也成了商人,只是,商人們還沒看到大漢雄關,就被鮮卑人趕了回去。

    大漢是鮮卑人的肉食,膽敢在虎口搶食者,殺無赦!

    胖子穿著荀彧準備的胡服,寬鬆的袖口上縫著金色的絲線,這是鮮卑族裡高官要員的表徵,是軻比能對曹植示好的舉動。

    穿梭在部落駐紮的草原上,胖子仔細地看,用力地瞧,他總算清楚,為什麼雄霸東西歐的羅馬大軍,一踏上亞洲大陸,會落魄至此。

    半天以前,羅馬人的軍隊抵達了軻比能的草原,如果不是軻比能派人來通知,胖子還以為,來的是洪七公手下,中原第一大幫,丐幫幫眾。

    隊伍前頭的千餘名騎士,剩下不到百匹馬,看到他們接過糧草時那副感激涕零的模樣,胖子可以想像,馬匹不是掉進沙漠流沙,就是拿去填這群人的胃洞。

    不過,外表不代表一切,胖子對每一個細節都很仔細,他甚至跟軻比能要了個翻譯,就是想瞧瞧,羅馬人到底憑什麼把握拿下涼州雄關。

    可惜,胖子轉了幾圈,三千多人幾乎是個個都見過一面,既沒看到斯巴達國王,也沒見到勒苟拉斯。

    「這種破爛陣仗……難怪史冊記載,軻比能一個衝鋒,就能把他們踢回老家,他們連野戰都熬不過一回合,還想攻下關口,敢情是來騙吃騙喝的?」

    胖子用手指頭敲著騎士大劍跟鎧甲,敲擊所發出的聲音沉厚穩重,做工的確比尋常兵器強上幾分,可如果這些玩意沒有魂兵符甲的能耐,胖子敢擔保,羅馬人連城頭都別想爬上去。

    「老子真是瞎操心,得了!等下回去,準備給荀彧這傢伙恥笑,他奶奶個熊!」

    胖子一火,腳往盔甲上一踹,他才想轉頭走人,身前卻竄出了不少大漢擋著去路。

    「嘿!怎麼?以為一個個跟馬超一樣金髮藍眼,就能當閃電俠?烏魯木齊,問問他們,擋著爺的路是什麼意思?」

    見起了衝突,翻譯官烏魯木齊不必問都知道是怎麼回事,他只能嘰嘰歪歪的跟羅馬人不停道歉,那副卑躬屈膝的模樣,胖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在翻譯。

    等了一陣後,羅馬人仍是凶神惡煞的擋著路,胖子拉過烏魯木齊就問:「你到底問明白沒有?」

    烏魯木齊的語言能力極好,點頭就說:「明白明白!」

    「明白你還不說?」

    羅馬人是凶神惡煞,胖子則是張牙舞爪,烏魯木齊兩邊都不敢得罪,只好照實說了:「大爺,他們要你低頭認錯,順便……順便把剛剛那副盔甲舔乾淨。」

    「舔?」胖子額頭上青筋暴露,抓著烏魯木齊的手,不自覺的加了力道,疼得烏魯木齊是直後悔,不該翻譯的如此直白。

    似乎是看胖子不肯服軟,羅馬戰士們越聚越多,胖子鬆手放開烏魯木齊,臉上帶起一抹邪笑。

    「一群傻豹,你們這裡頭要是有三四個虎衛,或是一兩個龍將,胖子沒有項羽加持,是得挾著尾巴走人……現在?都給老子吃屎去!」

    眼看眾人越聚越密,胖子輕輕一跳,立刻來到眾人近前,起腳就踢。

    「千重腳!」

    一連七腳,胖子差點踢到腿抽筋,轟聲連響,幾個戰士不僅胸前甲冑被踢得凹陷,人也是倒飛兼吐血。

    「果然沒什技術水平,老子還是乖乖回去,跟荀彧認錯得了……」

    也不管身後烏魯木齊嚇得屁滾尿流,胖子一出手就知道,小說裡什麼西方鬥氣、騎士劍氣,都是他媽的唬爛,這群人跟東吳的普通士兵也沒兩樣,就是毛色怪了點,那根粗大了點……嗯,腿粗了點。

    胖子腳一抬,耳邊突然傳來伶玉的聲音:「主子,奴才會了,這是本命赤火蠶的技能,火牆!」

    伶玉話剛說完,轟的一聲,胖子身前突地燃起熊熊火柱,一根一根並排成牆,散發著逼人烈焰,擋住了胖子去路。

    熱勁撲面而來,胖子腳一縮退了幾步,他回頭張望,就看騎士陣中,幾個衣著格外破爛的羅馬人,拿著根木杖指指點點。

    「操!這些傢伙要是黏上個鬍子,根本就是沒騎馬的甘道夫……怎麼用的是本命獸技能?」

    看到一堆堆XL的哈利波特,胖子頓時瞭解,想來羅馬人敢誇口攻城,跟這奇特的本命獸技能應該有些關聯。

    胖子拉起癱軟在地的烏魯木齊,想叫他介紹介紹,可是這人恁地膽小,火牆剛出來,他已經嚇得口吐白沫。

    胖子沒了翻譯,正打算比手劃腳來個跨國際交流,忽然一道流利漢語,從羅馬人裡竄了出來:「小鬼,你闖入我軍營地,污毀騎士甲冑,又傷我手下騎士,到底是何居心!」

    「是何居心」四個字一出來,胖子壓根以為這人是個漢人了,可是他舉目望去,發出那聲音的,仍舊是個洋鬼子。

    「主子,奴才會了,這是本命獸九官鳥的技能,擬聲。」

    又是本命獸?胖子臉上綻開笑顏,這群人果然不能小覷。

    胖子人雖然胖,但筋骨可柔軟得很,能屈能伸不成問題——腿一彎,眼一擠,胖子掐著脖子,跪地大哭。

    「冤枉啊!大人!」

    叫羅馬人訝異的是,這胖子說的,竟是純正的拉丁文……

    蜀都,成都。

    臥榻上,劉備臉色枯槁,幾名侍婢捧著藥湯站立一旁,床頭前伺候喝藥的,是劉備結縭多年的妻子,甘夫人。

    兩手搭上肩頭,甘夫人輕輕扶起劉備,溫聲說道:「夫君,喝藥了。」

    即便已經貴為蜀漢昭烈帝,對於皇宮內該有的禮節稱呼,劉備並不在乎,他試著露出微笑,可是笑容一到臉上,怎麼都帶著點苦味。

    一口一口的喝藥,就是如此簡單的動作,劉備都無法好好的完成,甘夫人一手拿著棉巾,一手虛扶湯碗,仔細的將劉備嘴邊溢出的藥湯拭淨,小半會後,劉備總算把藥湯喝完。

    如釋重負般喘了口氣,劉備才準備躺下歇息,甘夫人卻在他耳邊輕聲說道:「夫君,諸葛先生在外頭求見,已經等了半個多時辰。」

    作為帝王伴侶,甘夫人很懂劉備。

    劉備曾經說過「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這種傷透人心的話,不過,甘夫人聽說,北魏曹操也曾說過類似的話語。

    「寧教我負天下人,莫叫天下人負我。」

    也許字面的意思,相差十萬八千里,但甘夫人以為,不過是一個含蓄,一個張狂罷了。

    劉備跟曹操,骨子裡,流的是同一種血。

    光看劉備聽到諸葛亮來訪時,眼中閃爍的精光,甘夫人就知道,沒有什麼藥,比諸葛亮帶來的消息更有效,即便是命在旦夕,劉備仍具有旺盛的企圖心。

    「請先生進來吧!」

    劉備話才說完,甘夫人識趣地起身退下。

    臥房裡燃著清香,每個月的今天,是諸葛亮前來報備蜀中大小事宜的日子,劉備閉目養神,靜靜等候。

    一生戎馬征戰,就要到盡頭了,對於諸葛亮說的每句話,劉備都帶著期盼,總希望在死前,可以多知道些——知道他這一生的成就,到底走到了什麼地步。

    諸葛亮的話仍是那樣條理分明,從孫權過世,東吳變天,一路說到曹丕南征大敗而歸,短短一刻鐘裡,不只蜀中,三國局勢變化,已經被諸葛亮全數道盡。

    劉備始終沒有睜開眼,他患病以後,身體機能雖然退化,但心機跟腦袋卻有了長足的進步,一開口就直指重點。

    「殺孫權的人,叫做姜維?」

    諸葛亮只是笑,卻沒有回覆。

    劉備沒有停頓,像是自言自語一樣:「破南蠻象陣、籐甲兵的,也是姜維?從曹彰手裡救下曹丕的,仍是姜維?」

    一連三個問句,劉備想點出的問題,諸葛亮明白,不過他仍是保持著沉默。

    「這個姜維,有問題!」劉備最後說道。

    「亮若是猜得沒錯,這人跟東吳黎聰,有些關聯。」

    「哈哈!原來先生早就知道?」

    劉備很清楚,諸葛亮不會放過任何煽風點火的機會。

    果然,諸葛亮輕聲一笑:「近來山越歸降,黃敘武功大進,臣有一計,可讓東吳……」

    塞外的草原並非總是一望無際,羅馬人駐紮的營地旁,就有不少高低起伏的山丘,這是窺探營地動靜最好的地方。

    就在羅馬人抵達草原的當晚,山丘上,已經出現兩條人影,往營地裡直覷。

    「先生!快看,就是那邊那幾個穿著布衣,帶著木杖的傢伙!」說話的,就是下午被羅馬人一把轟出來的胖子黎聰。

    本以為羅馬人個個高頭大馬,應該是人大呆狗大笨,可是哪管胖子哭得梨花帶雨,說得天地動容,羅馬人對他是理都不理,胖子連個屁都沒問出來,就被幾個騎士拖出了營門,扔出了營地。

    「不錯,的確是本命獸……我再仔細看看。」胖子身邊,是被他拉來的苦力荀彧。

    窮則變,變則通,探不出虛實不要緊,胖子只要知道裡頭有鬼就好,至於是什麼鬼,自然有人會幫他解答。

    被胖子歸類為雞肋技能的窺天,頭一次有大放異采的機會。

    只是,窺天一次只能放在一個人身上,胖子就算把伶玉累死也看不了幾個人,所以他拉來了荀彧,好讓他看個仔細。

    荀彧從左看到右,又從右看到左,臉上表情陰晴不定。胖子等得慌,不由急道:「先生是看出些什麼了?也給胖子說說呀!」

    「文達,羅馬人敢答應軻比能,以邊境關卡換百車綢緞,不是沒有道理。」荀彧沉聲歎了口氣,道:「這三千人的隊伍裡,有一百多人本命獸已然覺醒。」

    本命獸覺醒,最少也要是虎衛級別的武者,或具有「通透大道」的道力境界,一百多個虎衛,根本就不是一個邊境關口能擋下的,何況還有軻比能的鮮卑大軍?

    荀彧滿臉陰鬱,不知如何是好。倒是胖子卻不甚在乎。

    要是羅馬人真這般強橫,史冊上,就該是軻比能被人家當過街老鼠一樣的打,何況,胖子從來就不覺得本命獸覺醒跟功夫好壞扯得上關係,他當初連個悍卒都算不上,伶玉不也生龍活虎的到處偷師?

    就算這些人不是跟胖子一樣,個個都被雷劈過,但是修行功法不同,怎麼能期待洋人也是按部就班的練出一身本領?人家就不能先學飛再學跑嗎?

    「能否麻煩先生仔細說說,裡頭都有些什麼本命獸?哪些人的本命獸已經覺醒?」

    荀彧右手一伸,手指向營地裡三個方向,道:「這點倒是古怪,羅馬人本命獸種類相當稀少,除了幾個特別的,其他的幾乎一樣。」

    「是不是都跟水呀火的有關係?」

    「對!明明是一百多人,本命獸卻只有兩種,赤火蠶跟寒水蛇,就連技能也是大同小異,赤火蠶是火球、火牆等技能,寒水蛇則是水幕、激流等法術。」

    胖子大頭重重一點,果然如他所料——下午看到火牆時,胖子就覺得這招挺眼熟,火球術,不就是西方法師的招牌法術嗎?

    胖子為求確定,又讓荀彧一個個點出,到底是哪些人本命獸已然覺醒。

    「媽的!真是法師!」

    荀彧指出來的人,個個都是一號裝扮——長袍、法杖、破頭巾。

    胖子明白軻比能一個衝鋒,便把羅馬人趕回老家的原因了。法師,等同是近戰白癡,如果前頭的騎士擋不住,後頭的法師就只能走死路,軻比能手下幾萬騎兵,用淹的都能把羅馬騎士淹沒了。

    前情對上後事,胖子終歸得出這個結論——看來,法師修煉魔力到了一個境界,本命獸也是能現形的。

    奇怪的是,怎麼這些人本命獸都是一個模樣?就算要配合魔法的施展,就不能是威猛的噴火龍,非要是一條蟲不可嗎?

    「先生,胖子要是沒猜錯,情況其實沒咱們想得那般嚴重……」胖子把他對法師的瞭解,一五一十的跟荀彧交代清楚。

    荀彧腦袋好使,才聽了一段,就笑著拍手回道:「這麼說,法師跟我們的儒生道士是有幾分相似,但中原儒生多半還會練些強身健體的功夫,四大仙師功夫就未必會輸龍將,既然如此,想必羅馬人就是以騎士防守、法師攻擊,遠近相輔的陣法為主了。」

    見胖子點頭同意,荀彧接著便說:「事情簡單——只要有支奇兵能從背後殺進法師陣中,就能瓦解陣式了。」

    荀彧對著胖子直笑。

    沒有什麼奇兵,能比士家虎衛更合適——人數少,動作快,戰力高,天生就是法師陣的剋星。

    只是……賈詡手下虎衛,如今是胖子說了算。

    「先生不必著急,咱們如今是同舟共濟,要胖子出點血,也不是不行……」滿臉淫笑,胖子滿腦子轉的,都是一個念頭。

    西方法師加上東方虎衛,正是拿功夫來踢足球,有搞頭呀!

第九章 少林功夫踢足球!有搞頭!
   
    與中原的行軍營帳不同,羅馬人的營地,會在每個行軍營帳外,挖一條深約一米的防護溝,挖出來的土,則拿去填營地四周,形成土牆掩護。

    這條深溝,是為了避免有人在營帳外偷聽機密,深溝下頭都是削尖的木樁,只要有了這層防護,帳裡的人就能安心談話。

    可惜,這玩意防君子不防小人,營帳外的溝裡,如今,就有個胖小人在。

    「亞當斯,你找不到沙漠之眼,就想拿些破布回去唬弄教廷?別說我沒提醒你,教皇跟帝王不同,這等瑣碎外物,很難打動他老人家。」

    「哈!你以為我願意?我們在沙漠整整遊蕩了三個月,糧食飲水耗盡,什麼都沒拿到手,如果不是恰巧遇上這伙蠻兵,我們吃完了馬,難道要吃人?」

    「可是你不該答應軻比能幫他攻擊城關!這是與他國交戰,一定要教廷跟元老院同意才行!」

    「我不管,這百車綾羅綢緞,我一定要拿到手——最少回國之後,不能跟教皇交差,皇帝那也有得商量……默思,你到底幫不幫我!」

    營帳裡,兩個羅馬人正為了與軻比能合作的事吵得不可開交。

    營外深溝裡的胖子細心牢記他們倆說的每一句話,九官鳥的擬聲,就像快譯通即時翻譯,不僅讓胖子能說,更讓他會聽。

    「這兩個看來就是騎士跟法師的頭頭,老子沒走錯路,果然到哪都一樣,帳棚找最大的那頂就對了!」

    胖子今晚會來,其實不是想打探軍機,他在意的,是那一百多個法師。

    這些法師到底是怎麼練成的?胖子的解煩軍能不能更上層樓,就要看羅馬人合不合作了。

    「奶奶個熊,兩傢伙吵個沒完,半天沒說到重點,看來老子得進去逼供才行……」

    胖子從於吉身上學到的,除了道術,還有一招——用強。

    不合作?老子打到你合作!

    鋼刀出手,刀鋒才要劃破帳棚,突然,帳裡傳來了幾個不同的聲音,胖子動作一停,就聽到個聲音:「大人,鮮卑族長軻比能來了。」

    一聽是軻比能,不只帳內兩人停下爭吵,連胖子都放下了手中鋼刀,靜心聆聽。

    帳門一開,幾個人嘰哩呱啦用不同語言問候對方,直到烏魯木齊一句一句的給兩邊翻譯,裡頭才安靜了下來。

    胖子就聽軻比能左一句右一句,都是在稱讚羅馬軍容壯盛,攻關之事千萬拜託,然後末了不忘提醒,那百車綾羅綢緞還等著羅馬朋友去拿。而另一頭的騎士頭頭亞當斯,則是不要臉皮的把軻比能的奉承,當作大實話全數收下,最後還跟軻比能打了包票,說絕沒問題。

    胖子沒從他們話裡聽出什麼新意,只有軻比能臨走前的一句話,讓胖子來了精神。

    「那麼兩位,我們就照約定,讓羅馬戰士休養幾天,七天後,進攻城關!」

    胖子記得,荀彧說軻比能與他約定的日期是十天後。

    七天?看來,軻比能這頂綠帽不是戴假的,他對曹植早有防備?胖子臉上泛起冷笑。

    為免打草驚蛇,現在裡頭兩位可不能再用武力來說服了……胖子靜靜等候,直到軻比能遠去,法師首領莫斯說了告辭之後,胖子腳下瞬步踏開,往另外幾頂營帳撲去,尾隨著莫斯一路來到法師居住的地方。

    直到確認莫斯已然熟睡,胖子才悄悄的拉開帳門……

    「啪啪」兩下,莫斯猛地驚醒。

    剛才,好像有人用手在拍他的臉?摸著臉頰,莫斯試圖讓意識更清醒些,朦朧間,他總覺得眼前景物有點虛幻,一轉頭,赫然發現他正坐在羅馬自家的躺椅上,身邊是他最疼愛的小兒子,菲斯。

    「父親您怎麼了?怎麼才聊一會兒您就睡著了?」

    聽著七歲兒子菲斯的童言稚語,莫斯臉上泛起慈愛的笑容,一邊輕撫著菲斯的小腦袋,一邊說道:「是是,是我貪睡……剛剛我們聊到哪兒了?」

    小菲斯鼻頭皺到一塊,他搖搖小手,道:「沒關係的,父親累了就睡吧……菲斯不要緊的。」

    對於親子共聚的時光,莫斯總是相當珍惜:「不!我不累,小菲斯,乖,快跟我說,剛才我們聊到哪兒了?」

    「聊到……魔法的修煉,是怎麼進行的。」

    「哦?我們聊到這個?」莫斯有點驚訝。他平常是不跟孩子們說這些的,在羅馬,只有宣示效忠教皇的人才能參研魔法,就像羅馬帝王跟元老院,擁有授命騎士的權利一樣。

    重重的點著頭,小菲斯斷斷續續的說道:「對呀!父親您剛剛才提到赤火蠶跟寒水蛇,然後就睡著了。」

    「我連這都說了?」莫斯覺得,他今天一定是睡糊塗了,只是,面對兒子的期盼目光,莫斯怎麼都沒辦法拒絕。他咬了咬牙,對著菲斯說道:「菲斯,今天這事父親一定會說給你聽,只是,你要答應父親,絕不能再說出去。」

    菲斯重重點頭。

    「帝國裡的人都知道,想修煉魔法,就要宣誓效忠教皇——因為,只有教皇,才能讓人成功的練成魔法。」

    「為什麼?只要知道了學習的方法,難道不能教其他人嗎?」童言童語的菲斯,不論問什麼,都不會讓莫斯感到奇怪。

    「當然可以教人,誓言的力量,完全倚賴於立誓者的品德,教皇再強大,也沒辦法監督每個人,確保他們不會將魔法修煉的內容公佈出去。」

    「所以我也可以修煉羅?」

    菲斯歡喜雀躍的心情感染了莫斯,莫斯額頭上一層層的皺紋逐漸舒開,他搖頭笑道:「當然不行……修煉魔法有個至為緊要的東西,掌握在教皇手裡。」

    「什麼東西?」

    「神的靈魂!」莫斯知道兒子聽不懂,換了個方式解釋:「你還記得,我之前說過的赤火蠶跟寒水蛇嗎?」

    「記得。」

    「神的靈魂,就是這些東西的通稱。魔法的修煉,就是按照一定的功法冥想,但,冥想時必須面對神的靈魂,這樣,才能藉由神靈的力量,幫助學習魔法的運用。冥想的時間越長,魔力、法術會越精深,就像你漢斯哥哥,他跟著火神的靈魂修煉,但時間短暫,到現在也只會個火球術罷了。」

    菲斯急忙問道:「所以火神就是赤火蠶?我只要對著赤火蠶冥想,就能學會火的法術了?」

    「對,也不對。首先,火神的靈魂不只有赤火蠶,光在教皇手上的,就有赤火蠶、燎原馬跟噴火龍三種,依照個人資質不同,就能跟不同的靈魂學習。寒水蛇的水神靈魂也一樣,在教皇手上,共有水火風三個種類,共九個神的靈魂可以學習。」

    頓了頓,莫斯講的有些口渴,乖巧的菲斯趕忙遞上茶杯。

    就在莫斯咕嘟咕嘟的喝水時,菲絲突然冒出一句:「那,什麼是沙漠之眼?」

    「咳咳……」給一口水嗆得難受,莫斯幾乎懷疑,他是不是犯了什麼夢囈的疾病,居然連這事都說了:「這是我跟你說的?」

    面對莫斯的提問,菲斯一貫用甜笑回應。

    「好吧!這可是大秘密,你一定要幫我保守喔!」莫斯壓著聲音,道:「你的眼珠,是什麼顏色?」

    「黑……藍色!」一滴冷汗,從菲斯額頭上滴落。

    羅馬人的眼珠,都是藍中帶著點綠,漢人的眼珠,才是黑的。

    「對!沙漠之眼,就是指沙漠裡最大的那個綠洲,每一個綠洲,都有一面湖,湖的顏色也是藍的。」

    「所以沙漠之眼,是說一個湖?」

    「哈哈,當然不是。沙漠之眼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沙漠裡有土神的靈魂,教皇說,土神的靈魂喜歡乾燥,相對的討厭水氣,只要找到沙漠之眼,土神的靈魂,很快就會來收取綠洲,將它乾化成沙地,所以找到沙漠之眼,就有機會抓到土神的靈魂。」

    菲斯張著小嘴,聽得目瞪口呆,好半晌後,才說道:「沙漠之眼,指的是沙漠裡最大的那個綠洲,但因為綠洲每隔幾天就會被乾化,所以最大的那個綠洲——沙漠之眼,位置永遠在改變?」

    莫斯輕輕拍手:「小菲斯真聰明!不過……既然你都知道這麼多了,想不想跟我一起去教廷學習魔法啊?」

    三個兒子裡,菲斯是最坐不住的那個,難得今天肯為了魔法聊了這麼久,莫斯心頭一熱,又把這件事提了出來。

    「學魔法……有沒有什麼副作用?」

    如果學習魔法,只是對著神的靈魂冥想,為什麼這麼多人的本命獸都是同一種樣子?難道羅馬人天生的本命獸,不是赤火蠶,就是寒水蛇?

    莫斯皺了皺眉,鼻頭一哼,道:「你是不是又從亞當斯他兒子那聽說什麼了?你不用說我也猜得到,他一定在說當年那個漢人張騫的胡言亂語了……哼!你別信他,那個張騫是個瘋子!

    「當年張騫代表大漢來拜訪帝王,卻污陷教皇,說神的靈魂是一種邪惡的法器,會吸收人體內的本命獸,然後才由法器分出一點力量回來,給法師們使用……哼!無稽之談!他是忌妒我們法師的強大!

    「人的體內,也許真有他說的本命獸,但是整個羅馬帝國,有幾個人展現過本命獸的力量?教皇說得對,本命獸不是人人都有的,學習魔法,是神將靈魂分給大家,讓每個人都有神的力量,你明白嗎!」

    見莫斯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大聲,菲斯趕忙回道:「父親!我知道了,您別生氣,我不會再說了……」

    像是被嚇到了一樣,菲斯扭頭就跑,越跑越遠,直到跑出門外……

    忽然,莫斯被搖醒了。

    「大人!大人!」

    像是從夢中驚醒,莫斯睜開了眼,身前站的不是他兒子菲斯,而是一名屬下。

    「我怎麼了?」莫斯頭痛欲裂,總覺得剛才不只是一場夢,難道是家鄉出事了?

    「大人剛才突然大聲叫嚷,屬下擔心大人有事,所以趕了進來。大人作惡夢了?」

    「也許是吧……好了,退下吧。」

    「奶奶個熊,要這真是個夢,千萬別讓老子醒來!」

    一路狂奔回營的胖子,對於剛得來的珍貴情報,顯然相當興奮。

    「看來那什麼鬼的靈魂,百分之八百是個邪門法器,若是張騫說得沒錯,這種法器專用在把人體內的本命獸給吸收消化,然後只吐出那一丁點的力量出來,回饋給這些法師們當魔力用!」

    胖子對這事的接受度,比莫斯要高上許多,他看過於吉幫姜維偷天換日強換本命獸的過程,對這事自然不陌生。

    「嘿嘿,這次收穫豐富……等老子把這裡的事搞定,也許能抽點時間去找找沙漠之眼,至於羅馬教廷裡的法器,路途遙遠,還是先放著吧。」

    一回到大營,胖子趕忙脫下夜行衣,攤開卷帛準備給馬休寫信。只是剛磨出黑汁,帳外荀彧的聲音就傳來:「文達回來了嗎?」

    「先生進來吧!胖子回來了!」

    帳門一被拉開,草原上入夜刮起的冷風就颼颼往裡頭灌,荀彧趕緊進帳坐定,對著胖子問道:「此行可有收穫?」

    胖子臉上綻開笑顏:「有!大大的收穫!不瞞先生,法師陣可以交給胖子處理了,不過胖子有個條件。」

    要胖子辦事,荀彧已經不敢指望讓他做白工了:「文達請說。」

    「擊潰鮮卑後,胖子抓到的羅馬俘虜全歸胖子所有,不能交給你們——這條件,不算太苛吧?」

    「好!」

    胖子抓到的歸胖子,曹植逮著的歸曹植,很公平……荀彧點頭同意:「那麼,就要請文達派人送士家虎衛過來一趟,十天後軻比能攻城,我們就動手。」

    「哈哈哈!好!就十天後動手!」——胖子沒忘記,軻比能攻城的日子,是七天後。

    東吳,壽春。

    「三哥,聽說胖爺寄信來了?」

    馬鐵歇息了十多日,一身的傷總算盡數康復。他聽說燕子從北疆送了消息回來,趕忙來到書房。

    「是呀!先坐下……傷好點沒有?」

    跟著胖子打生打死,這是馬休頭一次見到馬鐵傷得如此嚴重,他雖然知道胖子不會虧待他兄弟,可心底總是止不住的擔心。

    「好多了!華陀大夫也說了,這不過是皮肉傷,只是敗在龐德手下,有些不甘願罷了。」

    馬鐵耿耿於懷的,始終是龐德的背叛。

    既然龐德想證明他在馬家之上,馬鐵就想告訴龐德,家將永遠就只是個家將。

    「怎麼,胖爺那天跟你說的,你還沒想通?」

    見馬鐵仍有些執著,馬休想起了胖子離開那天,特地找馬鐵說的一番話。

    第一次,胖子對馬鐵的功夫,做了番指點。

    對於一個單槍匹馬,就能連挑于禁、曹彰、龐德,甚至還差點對上曹植、樂進的怪物,胖子說的每一個字,馬鐵都牢記在心。

    「你知道,你的刀輸給龐德,是輸在哪兒嗎?」

    輸在哪兒?馬鐵這輩子的功夫,都是靠打架打輸偷學來的,只要看過一次的招式,他就能憑著手上快刀來破,如果破不了,只有一個可能。

    「我的刀不夠快?」

    馬鐵問過馬超這個問題——他大哥的回答,倒是挺讓人信服。

    「你傻了?都閃電刀了還不夠快?」胖子從懷中拿出一副竹筷中的一枝長竹筷,直接扔到了馬鐵頭上:「把這玩意當刀,攻我試試。」

    馬鐵傷的是腳,不是手,竹筷一晃,閃電刀——閃電竹筷,就往胖子週身要害劈去。

    只是,胖子眼中青光閃現,丹青眼立刻掐死了竹筷每一步的可能,就像跟龐德過招一樣,總是龐德進攻,馬鐵防守。

    每一次出手,馬鐵都無功而返,胖子總能逼得馬鐵回身防守。

    「我的刀到底輸在哪兒?」

    馬鐵心神恍惚,眼前一花,咽喉已經被胖子手中的竹筷抵上。

    胖子收起竹筷,以閒話家常的口吻笑道:「馬超是不是跟你說,出刀要知進退,進要快,退要更快,才不會進退失據?」

    馬鐵傻傻的點頭,他不覺得這話哪裡不對。

    胖子繼續說道:「馬超說得沒錯,不過他說的,是槍訣——你的刀,不是不夠快,而是不夠狠。」

    「不夠狠?」馬鐵臉上儘是疑惑。

    「想要用刀夠狠,你得記得一件事——此生出刀,有進無退!」話剛說完,胖子的竹筷再次出手,這次,他用的是馬鐵最常使的閃電刀法。

    對這招爛熟於胸,馬鐵將竹筷點向了胖子胸前要害,那是這招的最大破綻。若是馬鐵,早已回刀阻擋,可是胖子卻沒有,他的刀雖然沒有馬鐵快,但卻比馬鐵狠——「啪」的一聲,胖子的竹筷砍中了馬鐵脖頸,而馬鐵的竹筷,也刺進了胖子胸膛。

    只是,沒刺中心臟。

    一個斷頭,一個重傷,胖子勝。

    恍恍惚惚間,馬鐵又想起了胖子的話,書房裡,馬休見他魂不守舍,打了個響指:「不明白不要緊,胖爺來了信,要你帶一百解煩虎衛去涼州,爺說他不但會讓你明白,還會給你機會報仇。」

    解煩軍虎衛,早在賈詡將魂珠送來時,馬休就蒐羅了不少燕子準備成軍,半個月過去,這夥人早已是解煩軍的秘密武力。

    接過令牌,馬鐵就準備要去領人,只是他才剛站起身,馬休又說道:「對了,你等等……于禁!」

    驀地,馬休背後突然現出條人影,手上刀索環繞,低頭道:「屬下在。」

    胖子跟賈詡談的條件裡,第二項,就是把于禁跟郭奕交給他。

    這句「屬下在」,說得是陰陽怪氣——馬休知道,于禁被胖子強討來作家將,心不甘情不願,胖子收下這兩傢伙,簡直是擺塊香蕉皮在自個兒身前,遲早會給絆倒。

    「胖爺讓馬鐵帶你跟郭奕回去,這次擊敗鮮卑後,你們如果要回來,再跟馬鐵一起回來吧。」

    馬休始終相信,就是塊香蕉皮,胖子也能用來傷人,而不是傷己。

    「屬下遵……什麼!」于禁愣了愣,不知道是馬休沒說清楚,還是他沒聽清楚。

    「你不想回去?」

    「想!屬下遵命!」

    看到于禁忙不迭的答應,馬休竊笑在心。

    「傻豹!胖爺什麼不缺,就是缺良心!你跟郭奕進了解煩軍,要不好好賣力干個十年八載的,胖爺怎麼可能會放人?」



第十章 刀出誓無回(上)
   
    涼州,玉門關。

    「義父,解煩軍虎衛已經全數抵達關內,稍作休整,隨時都能出發,好應付三天後的胡人攻城。」

    關口城頭,賈詡在哨樓裡看著牆上高掛的地圖。

    不只是涼州,而是含括整個大魏版圖的地形圖,他身後的郭奕,對於能生離解煩軍,再次為曹彰效力,滿臉充斥的都是喜悅神情。

    相較於郭奕的興奮,賈詡臉上卻寫滿憂慮,冷冷回道:「為父知道了。」

    留心到賈詡愁眉不展,郭奕輕聲問道:「義父擔心虎衛不足以破羅馬軍陣,會給城關帶來麻煩?」

    「若是按荀彧送來的書信描述,羅馬人只勝在法師的遠程攻擊,虎衛只要突襲成功,一輪攻勢就足夠破陣,為父擔心的,不是這個。」

    賈詡轉頭望向郭奕,從袖裡起出了一封密函。

    密函最後署名的,是程昱——當年曹操手下,四個最倚重的軍師之一。

    「程昱叔叔來信……司馬懿有動作了?」

    郭嘉、荀彧、賈詡、程昱,這四人並列曹操手下四大軍師,是以郭奕對這幾人,向來都以叔伯稱呼。

    「嗯……儘管動作不大,卻是個嚴重的警訊。」

    取過信,郭奕細細閱讀,信中的字裡行間透露著大魏朝堂上的暗潮洶湧,看到末了,郭奕不由訝道:「司馬懿憑著一封書信,就要定劉曄的罪?」

    劉曄,曹操與袁紹官渡大戰裡的功臣。朝廷上的人都知道,劉曄的子女妻小都在蜀中,與家人間的書信溝通,魚雁往返,已經好多年了。

    「劉曄對大魏的忠心,你我都清楚,司馬懿這動作,不過是想試探曹丕的反應。」賈詡冷然道。

    其實曹丕御駕親征時,把司馬懿留在京城輔佐太子的舉動,已經表現得非常明白——司馬懿深得曹丕信賴,因此,賈詡沒有讓程昱上書,揭露司馬懿的狼子野心。

    若是依曹丕多疑的個性,倒霉的,只會是程昱。

    郭奕眉頭一蹙,也看出了其中的不對勁,不無擔憂的說:「司馬懿想學趙高,玩一招指鹿為馬,看曹丕怎麼回答?」

    「不錯,偏偏曹丕對司馬懿言聽計從……看來邊關退敵後,我們還得另想辦法,拉下司馬懿才行。」

    憂上心頭,賈詡話裡帶著咳聲,一句話說得斷斷續續,郭奕趕忙上前攙扶,要帶賈詡回府歇息。

    「孩兒知道了,義父您請寬心,千萬別再施展真知灼見了,很傷身體的!」

    真知灼見雖然可以預知未來,但計算天機是折壽的行為,賈詡的命,已不容許他再多算計幾次。

    聽見郭奕關心,賈詡淺淺一笑,一老一少,就這麼攙扶著走出哨樓,準備走下城頭。

    涼州近晚時的風沙,可不是什麼人都能忍受的,郭奕趕忙用棉襖將賈詡裹在裡頭,一步一步,看清了路走。

    就在他們將要走下城頭時,賈詡突然將腦袋伸出棉襖外,瞪大了眼,手指著關卡前叫道:「那是什麼!」

    風沙之間,密密麻麻的閃著亮點,郭奕定睛一看,登時駭然。

    「敵襲!」

    沒等郭奕大叫出聲,城頭的衛哨已經狂吼敲鐘,警鐘的響聲才響過一輪,城頭已經陷入一片火海。

    一顆顆臉盆大的火球撞上了城頭,儘管沒有任何能燃燒的樹枝柴塊,火焰仍不止息,就像要把整座石城都燒溶了般。藏在城垛間的哨兵看到城門處的景況,更是大叫:「水!水!有洪水呀!」

    就像龍王翻江倒海——只是弄錯了位置,一道激流從不遠處洶湧而來,郭奕只聽到水聲不絕於耳,才想看看是怎麼回事,腳下突然一陣晃動,城門像是要崩塌了一樣,傳來轟聲巨響。

    「他們用火術阻止我們反抗,用水術撞開大門!」

    賈詡跟郭奕面面相覷,腦子裡都是同一個問題。

    解煩軍虎衛,還沒出城!

    「糟了!文達,羅馬人進攻了!」

    掀開帳門,荀彧跟曹植大跨步進帳,急著要把這消息說給胖子知道。

    只是一掀帳,裡頭卻是空無一人。

    樂進跟在兩人身後,聽著帳外殺聲震天,不由急道:「胖子逃了?他早知道羅馬人今天攻城?」

    「不像!他的青龍刀還在!」

    對於兵器,曹植總有過人敏銳,他細細思量後,忽然渾身一震,看向荀彧:「先生,胖子會不會……」

    荀彧沒有回答,逕自走到了兵器櫃前。

    除了青龍刀,櫃裡的短劍、長槍、精鋼刀,都已不翼而飛。

    「莫非……文達孤身犯險,去破羅馬法師陣?」

    「駕!」

    一道黑色身影,劃破青綠色的草原,朝著羅馬軍陣馳去。

    兵器出鞘,人馬喘息,羅馬人沒注意到身後那道流星,他們全神貫注,都在打擊城牆,衝垮城門。

    草原上,狂風挾沙,吹起了法師們的黑色頭巾,形成一片翻滾的黑色怒濤,騎士們只顧著身前,殊不知,一柄銳利短劍,就要從背後刺來。

    「馬鐵,看好!看看什麼樣才叫做狠!」

    對著玉門關頭一聲大喊,胖子虎狼般衝進了法師陣,手中鋼刀揚起半空,殘陽照在刀刃上,耀眼的反光,迷亂了馬蹄前法師的眼珠。

    手起刀落,法師的哀嚎,震破了身邊同伴的耳膜,也震醒了他們心底的血性,法師們淒厲的咆哮,引起了陣前騎士的注意。

    胖子高舉鋼刀,策馬狂奔,明明只有一個人,馬蹄聲卻踏得如雷乍響,彷彿來自地獄的勾魂使者,舉步就要踏碎一切,向著軍陣中央撕開。喉頭滾動間,那句嘶吼瀑布傾瀉一般噴發而出。

    「殺!」

    連聲大吼,手中鋼刀飽含內勁狠狠斬落,每殺一人,胖子便一撥馬頭變換方向,避免騎士跟上圍剿。

    胖子殺出了一條血色溝渠,只要胯下鐵蹄揚起,左手長槍就會刺穿一個人的胸膛,右手鋼刀就會帶飛一個人的腦袋,就連狂風都擋不住他,胖子身前,就是判人生死的閰羅殿。

    可惜,羅馬人的神明裡,沒有閻羅這個神。

    胖子雙手奮力一掄,揚起的鋼刀才要劃出一道詭異弧線,取下馬蹄前的法師首級,就看那法師的目光死盯著鋼刀刀刃。

    能被選作遠征軍的,都是羅馬戰士精銳中的精銳,胖子心中突然發毛,鋼刀落下之際,法師的身軀竟燃起了熊熊烈焰。

    「主子,奴才會了,這是赤火蠶的本命技,自焚!」

    一刀劈空,胖子死命地勒著馬韁,免得撞上火團,可衝力太大,急停困難,就聽胯下戰馬悲嘶一聲,承受不住,便是前蹄一軟,跪倒在地。

    反應不及的胖子,轟然一聲摔倒沙場,被漫天灰塵遮掩了雙眼,他使勁一撥,才剛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就是一道道的刺眼寒芒,羅馬騎士的大劍,已經趕到了。

    劍芒上傳來的森冷寒意,距離胖子不過咫尺之遙,不退就是死,但,胖子要教馬鐵一件事,此生用刀,只進不退!

    胖子奮力一刀,斬在了重劍的劍尖上,身後騎士已經備好長矛,就等胖子一退,來個長矛加身,只是胖子沒退,非但沒退,鋼刀還掠上了前排騎士的脖頸。

    血光四濺,頭顱飛起,斷頭的雖然不是胖子,但濺血的卻是他。

    撕裂般的疼痛從背後傳來,是左肩!胖子強忍著痛,沒有用出虎鬚怒張,一轉頭,就是以牙還牙。

    「亞當斯!小心!」

    這句話是拉丁文,胖子聽得懂的,只有前面三個字,「亞當斯」。

    只有騎士裡最強的騎士長,才有可能給胖子留下傷痕。

    當然,也要胖子傻得不用虎鬚怒張才行。

    「媽的!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

    一刀斬殺了亞當斯身邊幾個護衛,胖子快步進逼,算準距離就準備一躍而起,只是他的前腳才彎下,眼前卻竄出了難以數計的火球。

    近戰跟遠戰的結合,終於出現,幸好並不是胖子心底的完美結合,在法師跟前擋著的,是羅馬騎士,不是解煩軍虎衛。

    胖子又一次讓身後的騎士長矛失望了,這一刀,仍是有進無退!

    羅馬軍陣,正因為他們的騎士首領身處險地,開始有了混亂。

    沒有憑藉任何本命獸的力量,胖子殺得渾身帶血,城頭上的馬鐵全都看在眼裡,胖子的刀雖然不夠快,卻夠狠。

    馬鐵看著胖子一刀割開了一個騎士的鎧甲,劃破了肌肉,切斷了喉管,刀鋒再從脖頸的另一邊出現,就像他親身經歷一般,清楚明白,從指尖到手臂,最後震顫到心裡。

    馬休曾說,胖子要讓馬鐵明白,什麼叫狠。

    現在,他明白了。

    玉門關上,不只有馬鐵和于禁,就連曹彰跟龐德都在。

    看到胖子單槍匹馬搞亂了羅馬軍陣,曹彰趕忙來到賈詡身邊,道:「先生,姜維跟解煩軍虎衛已經在城下待命,要不要讓他們出擊?」

    賈詡看向曹彰,才要點頭,突然指著曹彰身後叫道:「小心!」

    曹彰還沒回頭,就覺胸口一涼,低頭看去,一把劍直接刺穿了他胸膛。

    「唉……司馬先生說得對,胡人不可靠,連這種仗都打不贏。」

    曹彰身後,是龐德,是一心想要往上爬的龐德。

    「你……為什麼?」

    離開馬家,追隨曹彰,龐德想要的是出人頭地。

    如果曹彰連皇帝夢都不作了,他又何必繼續跟在身旁伺候?

    「你投靠司馬懿了?」

    顫抖著手指,連番的變異,讓賈詡只能講出這句話,然後胸口一陣氣悶,便暈了過去。

    「哈哈哈!沒錯!最少,司馬懿還有野心,你們不想做皇帝,他想!」

    郭奕接住了賈詡,怒目看向龐德,恨道:「司馬懿要你來殺公子?」

    「哼!要是羅馬人有能力破關,曹彰自然不用死,只要鮮卑破關,司馬懿就能請奏曹丕,以魏國大將軍的身份,統領全國兵馬平亂,只要有了軍權……我,就是先生手下的開國重臣!」

    龐德放聲大笑,袖裡劍一次交擊,金鐵交鳴聲一響,城內臥底立刻出手奪門。

    如果奪門的是城外的鮮卑騎兵、羅馬騎士,他們只有馬,沒有雲梯,沒有井欄,別說城牆,連護城河都過不來。可如今,奪門的是城內伏兵,草原上的鐵蹄,很快就能踏進中原土地,踏碎玉門關口。

    玉門關,沒有被身為入侵者的羅馬人撬開,卻被它所守護的漢人推開了。

    草原上,千萬馬蹄叩地,就像滾滾雷聲作響,鮮卑騎兵要來了!

    「龐德!你去死!」

    眼睜睜看著龐德割下了曹彰人頭,于禁的心全亂了,就在郭奕將賈詡扶到一旁時,于禁的刀索,已經搭上了龐德脖子,準備給曹彰報仇。

    刀索劃下,卻沒有任何血珠飛揚——于禁的刀索詭異至極,要玩得好,就要有顆冷靜的心,大開大闔,直來直往的刀索,還比不過一柄短劍。

    「哈哈!你武功在我之下,現在出手又雜亂無章,豈不是自找死路?」

    龐德猛地低頭,于禁刀索才要追上,已經被袖裡劍架開,噹的一聲,于禁不過退了一小步,就再也無法前進了!

    染滿曹彰鮮血的毒牙,直接鎖死了于禁的退路,一招之間,他雙腿已是佈滿劍痕,于禁沒有再退,而是碰的一聲,跌坐在地。

    那狼狽的模樣,看在龐德眼裡,滿是譏誚,他大步走到曹彰屍體旁邊,才要拿下曹彰頭顱時,心裡突然一顫,猛地轉頭。

    在他身後的,是馬鐵。

    馬休曾說,胖子要讓馬鐵明白,什麼叫狠,此外,還會給他一個報仇的機會,現在,馬鐵什麼都明白了。

    胖子早知道龐德心懷不軌,放于禁跟郭奕回來,是要他們看清楚,到底是誰害了他們的主子,只要龐德打出了司馬懿的名號,他們倆就會明白,想要報仇,只有回解煩軍一條路。

    所以,胖子才會殺進羅馬軍陣。

    只要搞亂羅馬人的攻城,龐德心一慌,就會對曹彰下手,讓伏兵奪門——為了收服于禁跟郭奕,胖子是做足了戲,連解煩軍虎衛都沒帶上。

    不論如何,馬鐵都要感謝胖子,給了他一個清理門戶的機會。

    「現在走,你可以不用死。」

    表情冷漠,馬鐵眸子裡儘是冰霜,他看著城關外鮮卑騎兵逐漸清晰的身影,語氣平淡,卻隱隱帶著駭人殺意。

    龐德就像聽到了什麼笑話一樣,喝道:「少爺,我不跟你計較,司馬懿要的,只是讓鮮卑人入關!」

    聽到這話,馬鐵眼裡僅存的一絲寬容化作了一條死路,他寒聲道:「因為這句少爺,我讓你走——既然你不走,就把命留下吧。」

    「誇口!」

    龐德的劍仍是那樣的捉摸不定,但面對當胸刺來的一劍,馬鐵只是大喝一聲,對袖裡劍視若無睹,而是以泰山壓頂之勢,將手中鋼刀,急急地往龐德劈下。

    鋼刀撕裂了空氣,發出尖銳的嘯聲。龐德這一劍,也許能洞穿馬鐵心臟,但他也躲不過被一刀兩斷的命運,頭一次,龐德被馬鐵以命搏命的凶狠給震住了。

    不想同歸於盡,龐德的劍,不再是永遠都能進攻,馬鐵的刀,也不再只能防守。

    就跟于禁一樣,龐德退了這一步,就再也無法向前了。

    「殺!」

    佔得優勢,馬鐵就記得一件事——此生用刀,只進不退!

    鋼刀大開大闔,如長河波濤、綿綿不息,刀刀都是拼盡全力,刀刀都是以命搏命,龐德或是閃躲,或是擋格,全無還手餘地。

    龐德心中雖然驚駭,仍死守著不放棄,他不知道馬鐵經誰指點,但很顯然,他的刀已經勝過龐德袖裡的劍,龐德唯一的機會,就是他略勝馬鐵的綿長內力。

    只要撐下去,就有轉圜餘地!

    忍著手中傳來的痛楚,龐德一下一下的捱,就像以前他跟馬鐵打過的一百三十多戰,最後贏的,總是他。

    「噹!」

    一聲脆響,龐德又擋住了一刀,而且,還盪開了這一刀。

    馬鐵的內力即將見底,胸口空門大開。

    龐德的機會來了。

    「去死!」

    利劍當胸,馬鐵臉上卻沒有絲毫驚惶,嘴角一絲狠厲的冷笑,就在千鈞一髮之際,他沒有退,而是往前又踏了一步。

    此生用刀,只進不退!

    血染劍頭,袖裡劍毫不費力的穿透了馬鐵胸膛,可是龐德沒有笑。

    馬鐵的目光,冰冷的就像在看一個死人,龐德這一劍,只洞穿了馬鐵肩膀,卻沒有刺中他心臟。

    危險!

    沙蛇獨有的第六感,正散發著危險的訊號,只有生死關頭才有的訊號。

    龐德想抽劍卻抽不出來,他看著自己緊握劍刃的手。

    馬鐵的手,毫不猶豫的握緊劍刃,死死攥著,殷紅的血跡從指縫裡流出,似乎宣告著這柄劍,已經不屬於龐德。

    龐德有點恐懼,馬鐵臉上仍是一樣的目光,一樣的冷笑,彷彿長劍穿透的,根本就不是馬鐵的身體。

    唯一改變的,只有那股駭人的殺氣,變得更濃,更烈。

    龐德想退後,想抵抗,想抽出他的劍,可事實上,他什麼都做不了,他只能眼睜睜看著馬鐵的刀,撕開他的喉嚨,感受著那種撕筋裂肉的尖銳痛苦。

    今天以後,馬鐵的刀,不但夠快,而且夠狠。

    與龐德的第一百三十三戰,龐德敗,敗,就是死。

    握緊劍刃的左手,把劍一寸寸的拔了出來,鮮血從傷口創激濺而出,濺在城頭石地,染紅了一片,馬鐵不是沒有神經,他也會痛,但更多的,是痛快。

    酣暢淋漓的一戰,讓馬鐵徹底跨過了虎衛,成為了龍將。馬鐵的本命雷獸,跟馬超一樣,漸漸長出了白毛,泛滿了銀光。

    對著大開的城門,馬鐵放聲大叫。

    「姜維!帶人奪回城門!解煩虎衛!我們殺出去,救胖爺!」

    名符其實的虎狼之師,馬鐵身後,是百名虎衛打造成的騎兵。

    這些人的前身,都是精通殺人術的解煩軍武燕。說到功夫,他們不及馬鐵,但要說到殺人,他們的狠勁,絕不輸馬鐵。

    「錐形陣!聚!」

    馬超親傳的騎兵陣法,就是鮮卑人都要抱頭鼠竄,何況是眼前亂成一團的羅馬騎士?或者該說,劍士,沒有馬的步兵,就像待宰羔羊,正等著馬鐵屠殺。

    「破敵!」

    眸子裡掠過寒光,馬鐵震耳欲聾的吼聲,壓過了滾滾馬蹄,送進了每一個虎衛耳裡,澎湃的殺意裹在沸騰的熱血裡,流進了每一個虎衛的胸膛。

    衝進羅馬軍陣的那一刻,沒有傳出巨大的聲響,馬鐵跟虎衛幾乎是同樣的動作,從馬背上彎下腰,鋼刀劃出一道森冷弧線,衝著最近的一名羅馬騎士脖頸砍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羅馬人失去近百名騎士,就像幾刻鐘前的歷史重演,被胖子從身後捅了一刀的羅馬軍陣,這次很快做出了反應。

    面對著解煩虎衛,羅馬騎士夷然不懼,虎吼一聲,便是舉劍相迎,只是清亮的金鐵交鳴聲響起後,騎士大劍被盪開,虎衛鋼刀卻是餘勢未盡,一刀掃過後,熱血激濺,又是一顆顆的頭顱凌空飛起。

    作為箭頭的馬鐵,沒有停下來的打算,騎兵最強的武器是衝鋒,陷入軍陣是不智之舉,可是,這支騎兵不一樣。

    哀嚎跟慘叫不停的傳進耳來,馬鐵不用回頭都知道,虎入羊群,哪需要叫停!

    馬蹄下,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地送入耳際,馬鐵瘋狂的策馬奔進,他們跟胖子的距離很近,但不遠處的鮮卑騎兵同樣在逼近。

    他得更快些!


第十章 刀出誓無回(下)

   「去死!」

    聲嘶力竭的嚎叫,從左右兩側同時傳來,馬鐵不懂這句拉丁文,但是見到兩柄重劍如毒蛇般襲來,他知道該怎麼回應。

    「給老子讓開!」

    兩名羅馬騎士的臉扭曲到了極點,看著馬鐵的眼神,就像看到了魔鬼一樣——任誰看到馬鐵身後脫體而出的獸爪,只怕都會是這副神情。

    雷獸沒有現出原形,只是伸出了獸爪,抓住了疾刺而至的重劍,馬鐵藉著坐騎前衝的巨力,直接將兩名羅馬人拖行在地,跑出幾步後,獸爪猛地一揮,兩個手執大劍兀自不肯鬆手的傢伙,就像兩塊巨岩,直接撞上了馬鐵身前的軍陣。

    轟的一聲,倒下的不只是羅馬騎士,馬鐵胯下坐騎也是一聲悲嘶,再承受不住如此壓力,往前狠狠栽倒,將馬鐵重重地甩了出去。

    人在空中,馬鐵清楚看見了戰馬巨大的身軀翻轉,幾名騎士閃避不及,又是清脆的骨骼碎裂聲響起。

    狂風呼號,馬鐵的落腳處,早已彙集了十幾柄重劍,就像個地矛刺,等著將馬鐵刺成蜂窩。

    只是,馬鐵一點都不擔心。

    「都給老子閃開!詭絲!」

    馬鐵,終於殺到了胖子身旁!

    詭絲直接清出了一塊空地,上面沒有人,只有滿地的血,胖子一看到馬鐵出城,就知道龐德已經授首。

    「你個大熊貓!馬鐵,來接老子也不知道要牽馬抬轎,莫非要老子騎你的雷獸回去呀?」

    馬鐵臉上一紅,身後就傳來武燕的吼聲:「大統領!副統領!快上馬!」

    一轉頭,馬鐵就看到不少武燕下馬作戰,讓出的空馬,正往他們兩人跑來。

    「娘的!靠手下捨命來救,老子還沒這麼窩囊!馬鐵!」

    拉過馬鐵,胖子一手就指著不遠處一名騎士,那人,是羅馬人的頭,騎士亞當斯。

    馬鐵的刀,或許殺不完所有的羅馬人,但要殺一個人,還難不倒他。

    「再躲呀?給老子死來!」

    胖子奮力揮刀,身前的空隙一讓出來,馬鐵閃電刀立刻出手,亞當斯的人頭應聲落地。

    羅馬軍陣就像炸開了鍋,逐漸向外散去。

    「胖爺!咱們快回去!姜維應該奪回城門了!」

    羅馬軍陣一散,回程的路,就是一片開闊。

    「嘿!只怕來不及了……」

    天邊驚雷滾滾作響——不是雷聲,而是鮮卑騎兵的馬蹄聲。

    鮮卑騎兵,已經近在咫尺。

    「胖爺!怎麼辦?」馬鐵始終相信,胖子仍有辦法。

    「哈哈哈!要死,我先死!要活,一起活!我們殺出去!」

    百萬大軍中取敵首級,如探囊取物,那是張飛。

    千軍萬馬中七進七出,仍毫髮無傷,那是趙雲。

    要殺退鮮卑鐵騎,衝破千萬馬蹄,胖子不是騎白馬的趙子龍,更不是拍《第四滴血》的史特龍,他敢誇口殺出重圍,有他的理由跟他的苦衷。

    「下馬!佈陣!」

    胖子厲聲大喝,武燕們聽命行動。

    武燕是虎衛,馬可不是虎馬,羅馬戰士更不是棒槌,砍不死人,總砍得死馬——衝垮羅馬軍陣後,馬群不是傷就是殘,想用這種貨色逃命,武燕們就等著一個一個的變回魂珠。

    賠本生意,胖子是不幹的。

    「五個人一陣,布盾陣!跟著我和馬鐵殺出去!」

    「哼!好大的口氣!」

    胖子話音剛落,幾百步外的鮮卑大軍,就傳來沉悶哼聲,明明不是扯破嗓子的大吼,可這聲音卻壓過了千萬馬蹄叩地的大響,清晰的傳進了胖子耳裡。

    這話,不是嘰哩呱啦的胡話,而是純正流利的漢語。

    「是閻柔!」馬鐵打起了精神。

    對鮮卑外族,解煩軍所知有限,馬鐵唯一知道的是,軻比能手下有兩員大將,其中一個,就是漢人閻柔。

    「高手?」胖子凝神望去。

    閻柔胯下坐騎毛色血紅,在殘陽餘暉映照下,猶如一團火焰,熱力驚人。

    「是!下面的人打聽過,最少也是個龍將……」

    馬鐵回話的片刻工夫,閻柔馬鞭疾抽,胯下燎原火踏地如電,已經跟後頭鮮卑大軍拉開了距離,跟胖子之間,相距不到百步。

    龍將?半個月以前,伶玉威能全開,胖子無傷無痛的時候,龍將在胖子眼裡,就跟龍鬚糖一樣,想拉長就拉長,想踩扁就踩扁,可現在伶玉只有三招,胖子渾身還沒一塊好皮,一個不小心,胖子的退休計劃——老死溫柔鄉,就要變成客死異鄉。

    「給我壓陣!」

    儘管馬鐵已經站穩龍將,可胖子卻沒叫他提刀上場,馬鐵肩窩上被龐德刺穿的窟窿,還噗噗的冒著血,要不是胖子的水療符頂用,馬鐵只怕已變成馬肉乾。

    腳下幾個箭步,胖子趕忙收集著附近兵器,兩把鋼刀,一把已經卷刃,再不堪用。

    「鏘!」

    閻柔策馬抽刀。他的刀,是塞外胡人用的彎刀,形狀就像個回力鏢,不是一味的彎,而是有屈有折,這種刀,最適合胡人從馬上收割人頭。

    在塞外生活多年,閻柔深得馬上作戰的真諦,步戰的短兵相接,或許還有你來我往的畫面,但是馬戰只有一種畫面——

    一刀下去,不是生,就是死!

    為了生存,每一刀,都像是最後一刀。

    整片草原的生機,都像被閻柔的殺氣給壓住了,這是鮮卑人慣常的作戰方式,由大將先出手,大將一刀砍下敵人首級的同時,大軍同聲呼喝,然後全軍催馬,衝鋒。

    這一招,讓軻比能在草原之上未逢敵手,所以,他壓根就沒想過一件事——

    要是閻柔一刀殺不了人,怎麼辦?

    「你爺爺的,老子站著,你居然敢坐著?給老子下馬!」

    胖子虎吼一聲,他面前插著的幾柄騎士大劍,齊齊飛到半空,形意拳內力一歛,刀芒立刻生輝,飄飛不定的雲刀刀法,不是著落在閻柔身上,而是砍向了羅馬人的重劍。

    「燕歸來!」

    飛燕歸來,穿梭來回的不是飛刀,而是被胖子砍到傷痕纍纍的重劍,就像傳說中的飛劍,前後不一的射向閻柔。

    與青龍斬這種只能用刀來使的刀技截然不同,燕歸來是暗器技能,只要有心,就是張好折凳都能跟小倩一樣飄來蕩去。

    閻柔神色凝重。

    胖子這個行徑跟肉包子打狗沒兩樣,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些飛劍絕傷不了閻柔。

    裡頭,一定有鬼!

    閻柔目光一凜,手中彎刀迎空揮斬,刀劍一個交鋒。

    沒有迸發燦爛的火花或是傳來要命的內力,當的脆響,五柄飛劍,竟然碎了,就像燕群過境,銳利的碎片從閻柔身前分作兩道劍流,直接往他身後射去。

    破空的颼颼聲竄進耳裡,閻柔心中登時掀起萬分驚駭,深恐背後的前鋒軍遭殃,趕忙轉頭大叫,要人避開。

    一轉頭,閻柔臉色由白轉青。

    春去秋來,離巢歸巢,燕歸來去而復返,碎片沒有飛遠,就在閻柔身後幾尺迴旋奔來!

    閻柔兩腳一夾,汗血馬腳下生煙,他想將禍水東引,讓胖子自食苦果。

    只是馬跑得越快,碎片飛得越急,離胖子不足十步時,閻柔知道,來不及了。

    「發針!」

    沒有回身停馬,不是出刀橫擋,閻柔一聲嚎叫,他頭上的三千煩惱絲突然短了一寸,半空中黑茫茫的一片,撞向了滿天碎片。

    「主子!奴才會了,這是閻柔本命獸仙人掌的技能,發針。」

    刺向閻柔的暗器沒有穿透針陣,閻柔與胖子,只剩五步不到。閻柔一臉獰笑。

    「笑個屁啊!胖子刺你不到,難道不會刺你的馬?傻豹!」

    胖子的話與閻柔的慘叫聲同時出現。

    燕歸來的碎片直接刺進馬腿,汗血馬一聲長嘶,轟的大響,巨大的馬身直接摔跌在地,閻柔才翻出幾個觔斗,嘴上一吃泥,脖子就給胖子架上了鋼刀。

    兩人陣前交手,只一招,胖子就廢了軻比能手下大將。

    「奶奶個熊,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啊?馬鐵,你說這種貨色是高手?」

    不顧馬鐵臉色訕訕,胖子對著氣勢受阻的鮮卑大軍就是大吼。

    「想跟這傢伙一樣下場的,就給老子過來!」

    胖子這句話說的豪氣,不過純粹對牛彈琴——胖子沒用擬聲,鮮卑人沒一個聽得懂。

    「胡奴阿嘎!」

    鮮卑騎兵裡衝出一員壯漢,胯下坐騎跟人一樣黑得發亮,配上滿臉鬍渣,猙獰表情,要不是手上拿的是狼牙棒,胖子只怕會扭頭就跑。

    這傢伙根本就是張飛失散多年的兄弟呀!

    「胖爺!是丘力居,軻比能手下另一員大將。」馬鐵在胖子耳邊說道。

    光看那身造型打扮,不用馬鐵交代,胖子也會給丘力居一個高手封號。他把放在閻柔脖子上的鋼刀貼緊幾分,又是一通胡喊:「停下馬!你再不給老子停下馬,老子就讓他人頭落地!」

    森冷殺機配合著生動表情,胖子敢打賭,丘力居絕對清楚話裡的意思。但丘力居兀自策馬狂奔,似乎恨不得胖子趕快動作,胖子嚷得越歡,他馬鞭抽得越快。

    「看來你小子人緣不好,這傢伙是想借刀殺人……哼!老子還是那句,我站著,就不准有人坐著!」

    胖子鋼刀高舉。丘力居大眼直盯著胖子,全副精神都灌注在胖子的刀上,彷彿是在催促鋼刀趕緊落下。

    咻的一聲,就在鋒利刀刃觸及閻柔後頸時,丘力居臉上綻開了笑顏,然後,聽到耳邊一聲大吼。

    「胖爺交代,下馬!」

    胖子那番話,是說給馬鐵聽的,人算天算,都不如胖子暗算。

    雷獸的爪,閃電的刀,就算丘力居正面相抗都要打起全副精神,何況他全心全意放到了胖子落下的刀上?

    「噹!」

    九死一生之際,丘力居全力抬起狼牙棒,恰恰擋住鋼刀。他才想擦把冷汗,暗呼好險,握著狼牙棒的右手,竟不自覺的顫抖了起來——喀啦一聲,就這一刀,讓丘力居手腕脫臼,戰力減半。

    「呀嘎撒嘎!」

    被刀上傳來的巨力活生生卸了一臂,丘力居疼得亂吼,左手抄起狼牙棒,也不管有傷在身,對著馬鐵就是打地鼠一樣的砸。

    可惜,馬鐵就算地鼠,等級也屬太空飛鼠之流——丘力居的狼牙棒砸了一下之後,接著就只能像羅馬騎士的大盾牌,不停被馬鐵狂轟爛炸,金鐵交鳴聲險些震碎他耳膜,狼牙棒更像棉布吸了水,越擋越沉。

    丘力居奮起餘勇,擋過一刀,狼牙棒往馬鐵身上擲去。馬鐵閃開狼牙棒的同時,丘力居身子一扭,巨大身形像猿猴一般輕盈躍起,一腳踏上馬背,身後本命巨猿顯形,左手破開風聲,開山劈石而來。

    「主子!奴才會了,這是丘力居本命巨猿的技能,巨靈掌。」

    這一掌擊實了,馬鐵只怕會腸穿肚爛,五臟六腑都要一起出來納涼。

    胖子正猶豫著該不該出手,就聽伶玉又說:「主子!奴才會了,這是馬鐵本命雷獸的技能,雷霆刀!」

    狂雷作響,雷霆一刀,有進無退的馬鐵被巨靈掌打中右肩,而雷霆刀也在丘力居左手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傷痕。

    丘力居放聲慘叫,這刀不僅砍斷了他手筋,馬鐵回身補上的一腳,還踢斷了他的腳骨。

    與丘力居疼到滿地打滾的狼狽樣相比,左手脫臼的馬鐵硬氣得很,他抓著左手往地上一撞,生生把移位的腕骨接了回去。

    胖子屁顛屁顛將被他敲昏的閻柔拖去與丘力居擺在一塊,鋼刀才在他們倆脖頸上比劃幾下,鮮卑騎兵裡就傳來一聲流利漢語:「你敢傷我大將!」

    胖子抬頭看去,鮮卑騎兵停在百步開外,個個橫眉怒目,彎弓搭箭,鋒利的箭鏃散發著騰騰殺意,只要一聲令下,胖子下輩子的本命獸肯定是只刺蝟。

    見軻比能心疼屬下,胖子一臉淫笑,不惜耗費伶玉一招本命技,擬聲叫道:「識英雄重英雄,大王英雄了得,對待手下大將如同兄弟手足!黎聰今天插翅難飛,不想再賠上兩條英雄性命,只求大王高抬貴手,我放回大王兩員大將,大王放我們一馬,改日遇上再分個高下,如何?」

    胖子姿態極軟,用胡語說出來,便是想當著鮮卑大軍面前捧捧軻比能,給他戴頂高帽,否則依草原上強者為尊的道理,軻比能要是為了躺在地上的兩個大將放了胖子一夥,在族裡的聲望將不復從前。

    「好!黎聰,你有本事,漢人有句俗諺叫事不過三,我再派出一員大將,只要你能贏,今天就放你回去!」

    雖然戴慣了綠頂高帽,可真正讓軻比能起心思的,是胖子背後的玉門關。

    如今玉門關已經被關上,眼見今日攻關已是無望,軻比能不想連手下大將也一併賠進去。

    媽的,整個鮮卑不就閻柔跟丘力居能打嗎?他還有人?胖子交代馬鐵好生照料兩位人質後,拱手喊道:「胖子聽大王吩咐,接下這一陣!不知來的是誰?」

    不管是誰,胖子有信心,光靠伶玉僅存的一招,都能把這傢伙打的回去叫娘。

    「是我!」

    「娘!是曹植!」

    血色殘陽,染得關外草原一片枯黃,蕭瑟的味道,連玉門關頭都聞得到。

    「奕兒,離開玉門關後,做個尋常百姓,過完下半輩子,你……做得到嗎?」

    城頭上,羅馬人的火球火箭被撲熄後,留下了道道焦黑的印痕,看上去,就像深不見底的凹洞,跟賈詡臉上的皺紋一樣,又深,又多。

    醒轉的賈詡,無力的看著曹彰跟龐德的屍首,臉上顯露出來的蒼老跟淒涼,是郭奕這輩子頭次見到的。郭奕心裡有些發慌,他不懂賈詡話裡的意思,搖頭回道:「孩兒……做不到。」

    「曹彰已經死了,你不做尋常百姓,還想做什麼呢?」

    賈詡每一句話,都帶著濃濃苦味,除此之外,賈詡話說得沉厚穩重,跟往常重病纏身,話音虛浮的樣子,截然不同。

    「是司馬懿害死公子的,孩兒要報仇!」

    「報仇?」聽到這兩個字,賈詡臉上逐漸展露光華。

    賈詡年輕的時候,最喜歡刺激——殺人、被殺、結怨、報仇,都是他記憶裡最珍藏的片段,賈詡嘴角一揚,那模樣怎麼看,都像是年輕時候的意氣風發。

    不過,事實上,賈詡已經老了,他會出現這種神情,只有一個可能。

    迴光返照。

    義父賈詡的生命,就要走到盡頭,郭奕心底淌血,想阻止賈詡繼續講下去,想快快帶他去找大夫醫治,可是,郭奕怕他一阻止賈詡,就會掐斷賈詡最後燃燒的一點火苗,迴光返照的盡頭,從來就只有死亡。

    沉默的時間沒有很久,賈詡起身看著城頭下正跟鮮卑大軍對峙的胖子,道:「如果你真想報仇,就去投靠黎聰吧……只要你盡心盡力,遲早有一天,黎聰會跟司馬懿對上的。」

    一手將郭奕帶大,賈詡這輩子從沒要求郭奕什麼,就連臨死之前交代郭奕的話,都是用商量的語氣。

    郭奕眼中含淚,大力的點下頭,說道:「孩兒知道!」

    很多話,郭奕哽咽著說不出口。他知道,只要曹丕對司馬懿的信賴一日不減,他們就只能受制於人——司馬懿想一手遮天很簡單,只要遮住曹丕,就什麼都遮住了。

    賈詡聽郭奕同意,轉頭招手,把于禁叫了過來。于禁仍愣愣的看著曹彰屍體,神魂不屬的走了過去。

    「文則,想替公子報仇嗎?」賈詡說道。

    于禁會跟著曹彰,不是因為想出人頭地,做開國功臣,而是因為曹彰救過他。

    赤壁大敗時,于禁身受重傷,連坐騎都被斬殺,只能坐著等死。曹彰背著他,背了八百里之遠,才找到了大夫,撿回了命。

    「想!此仇不報,枉為人!」

    「好……只要緊緊跟著奕兒,不出十年,定能報仇雪恨!」

    于禁終於回過了神,問道:「文則謹遵先生指示!但黎聰今日若是不幸喪命,屬下與郭奕公子,又該何去何從?」

    「黎聰……不會死的。」

    生命的火焰就要燃燒殆盡,賈詡的話音開始虛浮,不過,不影響他話裡的肯定。

    「因為他能勝過曹植公子?」

    戰場上,曹植跟胖子已經交上了手。

    于禁雖然看過胖子先前在羅馬軍陣裡的勇猛表現,但胖子終究是個人,連番大戰,就算是鐵打的也吃不消。

    「不……他會輸。」

    彷彿印證賈詡的話一樣,戰場上,胖子不但落於下風,還處處捉襟見肘。

    于禁大奇,還想再問,就聽賈詡又說:「黎聰孤身犯險,衝垮羅馬軍陣,荀彧幾個如果來不及離開鮮卑大營,必然會遭受鮮卑大王責難,他們想脫身,假意投誠,是最好的選擇。

    「想必黎聰也猜到了,等會他刻意落敗,只要一被曹植擄回鮮卑陣營,兩人就會同時動手,拿下軻比能。」

    話才說到這裡,胖子的脖頸,已經被曹植一劍架上。曹植大聲斥喝讓解煩軍虎衛退下,然後架著胖子,緩緩走回軻比能身邊。

    賈詡似乎再站不住,緩緩坐下了身,轉頭對著郭奕,做了最後的吩咐。

    「奕兒,為父房裡有三本兵書、一部易經算術、幾樣護身用的符甲,本是留給你出師時的賀禮,現在,都一併給了你。易經算術沒有本命獸輔助,效果大打折扣,你不必耗費時間鑽研太深……倒是兵書,裡頭有許多為父來不及教你的……

    「想在黎聰身邊效力,就不能跟馬家兄弟搶鋒頭,馬休對陰謀詭計、探聽消息十分在行,他主內,你主外,解煩軍既然有了百名虎衛的實力,遲早有出兵作戰的一天,你可以做軍師,替黎聰籌謀定計。」

    就連臨死前,賈詡叮囑的,都是郭奕能以後的日子。郭奕再忍不住,眼淚不聽使喚的流下。

    賈詡臉上泛笑:「哭什麼?九泉之下,有你父親做陪,飲酒聊天,我可不會寂寞……」

    號角聲傳來,就在鮮卑大王軻比能被擒下之後,胖子幾人帶著虎衛緩緩退回玉門關時,毒士賈詡,離開了人世。

    賈詡,沒有死在尋常人家的安穩大床上,而在烽火漫天的戰場,結束了這一生,也算是得償宿願吧?
引言 使用道具
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23:08:17

第一章 一山還有一山高
   
    怒江上,錦帆揚旗,船行江面猶如破風之箭,快捷無倫。

    「爹!你看那艘小船,船帆挺別緻呀!」

    別緻船帆?老船夫聽兒子說起,趕忙回頭張望,見那船帆,臉色立即一變。

    「錦帆賊!」

    錦帆再現怒江,江邊船夫爭相走告。船艙中躺著一個大漢,不知是給江面波濤顛醒,還是被江邊紛擾吵醒,他一睜開眼就覺頭痛欲裂,一手撐著身子,一手捂著頭。

    「他娘的~老子就是泡了整晚夜店,過夜兼宿醉不起,腦袋也沒這麼疼過……這裡是哪?不是陰曹地府嗎?」

    船艙裡一片昏暗,嘩啦嘩啦的水聲不斷,讓胖子誤以為是身在龍王廟,躺在水晶宮,大聲呼喊,就想找個人來問話。

    「哈!陰曹地府要收你,還得先問過老子才行!」喀啦一聲,木製艙門被拉開,外頭陽光灑在這個大放厥詞的壯漢身上。

    「大哥!」

    普天之下,能跟錦帆賊甘寧稱兄道弟的,唯有閻王不疼、佛祖不愛,連想死都有困難的胖子,黎聰。

    甘寧看胖子醒轉後,舉手投足間仍有些乏力,趕忙要他躺下。

    一個滿頭白髮的老人提著藥箱便大步入內,艙裡容不下三人,甘寧也不進去湊熱鬧,一邊合上艙門,一邊說道:「好了,有華陀神醫在,大哥就不打擾你休養了!江上風大,你們開窗吧!」

    艙門關上,船艙內又是昏暗一片,華陀拉開窗,藉著外頭一點光線,便拉起胖子手腕診脈,好一會後才說道:「文達,是不是覺得四肢乏力,體內一片空虛?」

    「是挺空的!先生,小子到底睡了多久?現在肚裡餓得打鼓啊!」胖子只覺口乾舌燥,強烈的飢餓感襲捲而來--他剛醒來時差點眼花,把自己的手當題蹄膀給嗑了。

    華佗不似胖子一派輕鬆模樣,他神情凝重,沉聲道:「文達真是豁達……只有腹饑的感覺?你凝神提氣,揮拳試試。」

    不敢違抗華陀的意思,胖子如實照辦,只是一提氣,忽然滿臉驚愕:「老子……老子的武功呢?怎麼回事?」心裡幾聲呼喚,不見伶玉人影,一時間胖子慌了手腳。

    華陀只是點頭,卻沒有答覆,繼續診脈半晌才說道:「文達,你傷得太重,馬休幾個將你送回來時,一條命幾乎去盡,幸虧甘寧將軍自損修為,用內力吊著你性命,才能等到老夫來救。」

    聽到是甘寧出手救人,胖子沒先問自己身上傷勢,反而急道:「先生,我大哥功夫還在吧?」

    天大地大,可沒有兄弟大--《投名狀》都有演!胖子沒了武功不要緊,反正韋小寶靠一張嘴就能吃遍大江南北,但胖子自己爛命一條,可不想拖累了甘寧大好青春。

    華陀臉上帶笑。儘管外傳胖子干了大事,做了大官,身份地位跟以前大不相同,可在華陀看來,這人仍舊是他最初見到的,那個重情重義的漢子。

    「禍福相倚,甘寧潛修多年,始終在天人境界外徘徊,這次耗費功力,損及功體,對他來說,卻是個契機,你不必替他著急。」

    聽到華陀背書,胖子才放下心頭重擔,一時只覺得身子極為疲倦,一股困意上湧,打了個呵欠就想睡。可胖子眼皮才要合上,華陀趕忙將他搖醒:「文達,不能睡!你要再睡下去,這身功夫恐怕就真廢了!」

    胖子勉強打起精神,艱難的止住眼皮合上,問道:「先生,胖子這身……到底怎麼回事?」

    「交州一戰,你跟士燮兩敗俱傷,不過你運氣好些,僥倖留下性命,士燮則去了黃泉……這幾天你一直昏迷不醒,身子骨極虛,老夫不敢下猛藥,只能以回春手吊著性命,只是你體內經脈一天天的萎縮,要再不醒,只怕日後就真成了廢人一個。」

    聽到這裡,胖子嚇都給嚇醒了。他滿身冷汗,一起身,突然想到內襯的殘陽血見不得光,趕忙往身上摸去。

    見胖子低頭自摸,華陀壓低聲音說道:「墨門以仁愛非攻為宗旨,墨翟製作的符甲,多半是保護弟子性命用的--但一百零八件符甲裡,有三件,是當年墨子應魯班之邀而製作,與墨門宗旨大相逕庭……」

    華陀頓了頓,繼續說道:「殘陽血雖是孫家相傳的寶物,但噬人精血,蝕人骨髓,實在太過霸道,文達若是想活得長久些,這玩意兒,可不能再用了。」

    胖子連連點頭,但他在意的,不是還能活多久的問題。

    這世上最難掩藏的東西,絕對不是香港腳或狐臭,而是秘密--要是「孫權遺物在胖子手上」的消息傳出去,只怕今後在東吳,胖子就是過街肥鼠,人人喊打。

    一手拉住華陀衣袖,胖子低聲便說:「先生……」

    胖子還沒把「殺孫權是為了民族大義,黎民百姓」的狗屁道理講出口,華陀只一笑打斷他:「見過你懷中殘陽血的,只有老夫一人,馬休幾個看你重傷在身,只敢用傷藥頂著,沒敢動你身子,文達不必操心。只是……」

    胖子聽完前半句才鬆了口氣,聽到後面「只是」二字,一顆心又提了起來。

    莫非老傢伙想趁火打劫?胖子腦裡轉過幾轉,想到現在渾身功力跟正妹伶玉還要靠老傢伙搭救,頓時打消了先姦後殺的念頭,放軟了姿態,道:「先生有什麼事要辦,只要交代一聲,胖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呀!」

    華陀輕笑,一根指頭指向胖子至今仍緊握的右拳:「文達,先鬆手,讓老夫看看你手裡那顆魂珠。」

    經華陀一提,胖子才發覺,右手從醒來到現在都是緊緊握著。他剛想動作,卻發現右拳似乎不聽使喚,拳頭怎麼也鬆不開:「先生,胖子……

    好像是抽筋了。」

    華陀點頭:「不要緊。若老夫猜得沒錯,你手上握的,就是士燮吸食的魂珠--你拚死一擊,從士燮體內將魂珠搶出後便昏死過去……來!老夫助你。」

    華陀的魂兵「生死判」剛進入胖子體內,胖子就覺得右手一道暖流流過,在華陀五禽戲的氣機牽引下,胖子體內的形意拳勁也有了回應,渾身骨頭跟關節處喀啦作響,手腕跟五指逐漸恢復控制,好一會後,手指總算聽得使喚,順利張開。

    「沒有?怎麼可能!」

    胖子的右手空空一片,記憶中那顆黑黝黝的珠子已不見蹤影。胖子手心手背翻過來又轉過去的瞧,只見掌心中央有個偌大的黑點,他用手去戳去挖,卻弄不出個究竟,只得請華陀看個明白。

    華陀凝神看去,頓時恍然大悟:「難怪文達精血盡喪,還能不死……

    士燮的魂珠,已經被你吸收了!」

    「我吸了項羽的魂珠?那我怎麼還跟只病貓一樣?士燮那傢伙靠著這玩意可是威猛得很,士家那百八十個小屁孩,恐怕就是靠著這玩意才能生出來的呀!」

    聽到胖子瘋言瘋語,華陀是好氣又好笑,可想到項羽魂珠已經被胖子吸收,只能無奈道:「聽說吸食魂珠後,能有三天時間與魂珠融合,並且依照個人資質,從魂珠中取得不同的力量--可是,文達昏睡至今,已有五天之久……」

    胖子愣了愣,終於忍不住驚聲尖叫:「先生的意思是,胖子從那魂珠中,根本沒取得半分力量!」

    沒有項羽能敵萬人的神威,本命獸又被魂珠禁錮,少了能放三招的板斧……

    胖子突然有種想要學屈原綁個粽子在身上,投江尋死的感覺。

    「這次,老子賠了夫人又折兵啊……」

    「義父!馬休那裡送來消息,三日後,送我們入境。」

    黃昏時分,賈詡高臥躺椅,望著天邊僅存的一抹殘紅,聽著郭奕回報消息。

    賈詡緩緩調整了坐姿,吃力地挺起上身,道:「拿下交州不過五天,東吳已經緩過了氣,這江東一地果然人才濟濟,不能小覷……回大魏這事,就交給你辦了,千萬要謹慎小心,我們雖與東吳合作,仍要小心他們過河拆橋。」

    看到賈詡作勢起身,臉色艱難,郭奕趕忙上前攙扶,嘴上同時應道:「孩兒知道,義父放心。」

    「三少爺跟龐德那裡,進行的怎麼樣了?」

    曹彰是曹操的三子,這三少爺的稱呼,是賈詡這些老臣們特有的權利。

    「義父!公子那裡一切順利,按義父的法子,我們已有四十多名虎衛可用,只是曹彰公子不忍心,所以將此事交由龐德將軍去辦。」

    與魂珠融合後,按照資質跟際遇,培養出來的武人能力不一,從悍卒到虎衛都有可能,為了確保素質,賈詡用了很簡單的方法--吸食魂珠的士兵,只要無法晉級虎衛,就直接殺了,換人嘗試。

    這方法,曹彰本來是不同意的,可要是魂珠的能力不能發揮到最大,養出來的死士不及虎衛,那連做炮灰的資格都欠奉。

    聽到曹彰心疼士兵死活,賈詡心中直歎婦人之仁,不過也慶幸--起碼,曹彰不會像曹丕一樣,來個狡兔死,走狗烹。

    「這次回大魏,有兩件事要辦。一是入銅雀台取遺詔,二是刺殺逆賊曹丕,只要消息掌握得當,人手在精不在多,你給馬休回個消息,我們這只有百多人要上路,其他的……你給他們發餉,讓他們回鄉吧。」

    話交代完,賈詡就要送客,可見到郭奕吞吞吐吐,像有話要說,賈詡送客的話到了嘴邊又吞了下去,道:「有話就說吧。」

    「義父……」郭奕眼神猶疑,半晌後,似乎下了決心,才道:「義父,如今與東吳的合作已成定局,回大魏後的事,已不須義父您再籌劃,孩兒斗膽,還請義父這次……不用與我們回去了。」

    賈詡愣了愣,忽然笑道:「嫌我老,不中用了?」

    郭奕猛搖頭,賈詡看在眼裡,心底有幾分安慰。

    其實,郭奕想什麼,賈詡明白--這次回去,絕對是九死一生!就算取了遺詔,殺了曹丕,曹彰也未必能順利登上曹家家主,坐上大魏皇帝。

    賈詡如今重病纏身,整個人半條腿踏進了棺材,郭奕要他留下,是不想他死時還不得安寧。

    死得安寧?賈詡放聲大笑,就像回到少年那樣的意氣風發。年輕時,賈詡從未想過,老了要跟常人一樣在安詳中死去--那,絕對不是人人聞之色變的毒士,賈詡!

    「奕兒,東吳是兩面刃,我們要用它來對付曹丕,也得小心不要被它誤傷,過往為父沒對解煩軍多留意,直到最近才知道以前錯了……解煩軍統領黎聰,不是個平凡人物,只怕……你不是他的對手。」

    除了合淝一戰胖子帶兵闖曹植大營,郭奕對胖子的事情並不清楚。他略一沉思,問道:「可義父,孩兒近日與解煩軍接觸,不管做決定的還是出力氣的,都是馬家兄弟一手包辦,他們似乎連問都沒問過那胖子。會不會……那些事其實是胖子底下人的功勞?」

    搖搖頭,賈詡臉色逐漸凝重:「別小看黎聰,平日他是不顯山不露水,可說到本事,絕對比你能想的還要高上幾分,為父讓他們對付建寧城內的士家子弟,不只是要讓他們吃點苦頭,我刻意做戲,讓黎聰單槍匹馬對上士燮,是想要黎聰的命--如果沒有他,對上馬休馬鐵,你絕不會吃虧。」

    聽賈詡對胖子評價如此之高,郭奕心中雖然不服,嘴上仍是順著問道:「可現在胖子贏了士燮……義父,我們又該如何應對?」

    賈詡臉上詭譎一笑:「別擔心,士燮的魂珠不同常人,黎聰就是勝也是慘勝,若是為父猜得沒錯,黎聰真吃了那顆魂珠保命,暗殺曹丕,就不怕他會耍什麼把戲了……」

    怒江上,振翅聲響,胖子剛收到馬休飛鴿來信,知道了這幾日的變化。

    基於交州與南蠻接近,陸遜直接將收稅的事交給張昭處理,而交州需要的兵,則由四大世家來出,江東與交州的貿易往來,多與四大世家有關,讓他們出兵,不算是過分要求。

    至於曹彰要入境北魏,暗殺曹丕,馬休也已安排妥當,只是信裡,馬休仍是希望胖子早點回去主持大局。

    賈詡的毒,非同小可--士燮就是他借刀殺人的手段,這傢伙在盟友兩肋上插刀可是不遺餘力,不留餘地……胖子將賈詡祖宗十八代都問候了遍。

    但,想報仇,還不是時候。

    據馬休的消息來看,曹丕已經平息了北魏朝堂上的不安跟鼓噪,五子良將已經到了淮南前線,準備對揚州出手,而且曹丕這次打算御駕親征。

    短兵,少糧,陸遜跟龐統就是有翻天本領,也玩不出什麼花樣,胖子只得交代馬休,趕緊將曹彰一夥送回北魏,好讓他們去鬧個天翻地覆。

    所以,現在還動不得賈詡……胖子又暗自罵了幾句解氣。

    「文達,針灸的時候到了,從今天起,上針時也得服藥,好讓藥力走快些。」華陀的聲音從船艙裡傳來,胖子跟甘寧打了聲招呼,進了船艙,一邊挨針,一邊與華陀閒聊。

    「先生,胖子挨了幾天針,吃了幾天藥,功力是回復不少,可那魂珠在胖子體內無消無息也就罷了,還害我本命獸不見天日……先生有沒有辦法將魂珠取出來呀?」

    華陀先點點頭,後搖搖頭,看得胖子不知所以。等金針全數插入後,華陀才歇下手,回道:「不必心急,魂珠一旦服食,若是強行將它拔出體外,就會跟士燮一樣,全身精血一併被魂珠帶走,到時候就算大羅金仙也救你不得。」

    胖子大概也猜到是這樣下場,只得苦哈哈的說著:「先生,那胖子這身,可真有救?」

    「有救--就老夫所知,當世最少有兩種法子,可以救回你一身的功夫。」

    長歎口氣,胖子終於認命,乖乖脫下外衣,脫下內襯裡的殘陽血交給華陀:「好吧!先生,胖子就答應你,交出殘陽血,換先生口中的醫病良方。」

    胖子把華陀當成免費家庭醫生已經好一陣子了,但到了此時,胖子才知道,這老頭不是次次都無償治病的--之前不要,是因為胖子沒東西可要。

    於是,殘陽血這件最後的保命手段,也只能被胖子咬牙割愛,換回他一身功夫。

    華陀笑了笑,小心翼翼將殘陽血收進藥箱,道:「殘陽血不是什麼好東西,文達能不用就不用吧!老夫代你保管,也省得這玩意以後再出來害人。」

    胖子哈哈兩聲,臉上也只能陪著苦笑。

    華陀知道胖子不甘願,話鋒一轉,就說:「你的傷,得去一個地方才有得治。」

    「什麼地方?」

    「山越禁地,登天梯!」

    「天梯懸絕壁,石隙掛虯松」,相傳大漢國師張良助高祖劉邦取得天下後,深恐飛鳥盡,良弓藏,於是自請退隱山林,這一退,就從京城長安退到了山越荒地。

    錦帆在怒江上行到一處彎峽,胖子、甘寧、華陀三人便離船登馬--

    這是華陀早安排好的,只要胖子交出殘陽血,他們隨時都能上路。

    山越與南蠻是相交接的荒地,早先是劉璋管轄的地方,換了旗幟後,兩地都趁著諸葛亮抽不開手,先後自立為王。

    華陀長年行醫,他為了找些奇花異草煉藥,荒山野嶺跑的多了,於是三人由他領隊,走了半天,天亮時上的岸,還沒天黑,就已經到了山越族的部落。

    「文達,你們倆先去找點東西吃,老夫去跟他們族長談談,看能不能派個嚮導,帶我們去禁地。」

    山越部落裡,多半是黃泥土搭起來的建築,與中原地方用磚石茅草,南蠻用鐵木構造都有不同。胖子幾個停在一座土房子前,看到華陀敲門入房後,哥倆便往市集找酒喝去。

    只是人生地不熟,繞了半天,哥倆還沒找到酒肆解饞,卻在大街上看到一處做生意的人聲鼎沸。兩人都是好熱鬧的性子,趕忙湊上前去,看到底是發生什麼事。

    一探頭,胖子就看到幾個熟人--不是冤家不聚頭。

    「大哥,那個拿劍的,是黃忠的兒子黃敘!」

    甘寧給人群遮住了視線,換了幾個角度都看不到黃敘的模樣,只得問道:「他來做什麼?」

    胖子思量了會,答道:「西蜀周邊蠻族,就屬南蠻跟山越勢力最強,這小鬼怕是來說降山越的。」

    「咱們……要不要插一手,壞他的事?」

    胖子搖搖頭。酒肆內,黃敘滿嘴土話,胖子沒帶翻譯,又沒吃過哆啦A夢的翻譯米糕,拉著甘寧便回頭要找華陀。

    「想壞他的事,恐怕有些困難。山越跟東吳離得老遠,咱們能吃下南蠻已經是運氣,山越一族就留給諸葛亮折騰吧……咱們趕緊找人帶路,給我治病療傷才是王道。」帶著甘寧趕緊走遠,可才走過一條街,胖子就看到華陀正躲在一處暗巷,對著他們倆招手。

    見華陀像老鼠躲貓一樣的躲著,胖子眉頭就犯皺,他三步並兩步趕了過去,才想開口詢問,就聽華陀叫糟:「文達,此行有變,聽說山越已經跟西蜀談和了!」

    「哦?不要緊,咱們抓個人帶路,上禁地療完傷就走人吧!」

    只是聽完這話,華陀卻一味的搖頭歎氣:「文達,你不清楚山越族與劉璋的交情……老夫剛才從一個山越族人口中得知,這次西蜀派來的人裡,有劉璋的兒子。」

    聽到劉巴也在,胖子努力回憶,剛才似乎是有看到那個猥瑣的身影沒錯……他連忙問道:「那又如何?」

    「唉!劉巴這人,相信文達有所耳聞,他為人好漁色,在劉璋底下作威作福,沒幾個人受得了他,偏偏山越族長沙摩柯跟他脾性相投,劉巴這次來,兩邊結盟,可說是鐵板釘釘的事……」

    大便自然會有蒼蠅作陪,爛人也有幾個爛朋友,不稀奇--但胖子聽到這裡,仍不明白華陀為何要打退堂鼓。

    華陀繼續說道:「此外,沙摩柯為表誠意,已經答應劉巴,要帶黃敘去禁地登天梯,助他提高境界。」

    「什麼!」又是黃敘!這人不但出身好、老爸好、師父好,現在連際遇都比胖子好!

    不甘心大老遠跑來吃灰,又不想正面硬碰硬,胖子只得裝孬:「尾隨他們後頭,咱們等他們出了禁地,接著進去?」

    「文達有所不知……老夫當初要你來登天梯,是因為登天梯裡留著張良的一樣寶貝--黃石公的三卷天書。」

    「天書?」

    張良幫老先生撿鞋子的故事,胖子聽過。史冊記載,大漢國師張良得了三卷天書後,從豬哥亮變成了諸葛亮,整個人變得又帥又聰明。

    華陀續道:「不過,這本天書,不是用來看的……這書,其實也是個符甲,是魯班與墨子共同做的第二樣符甲--「黃粱一夢」。這符甲與殘陽血剛好一對,殘陽血蝕人血脈,黃粱一夢卻會幫人重鑄血脈,重塑功體。

    「只要重鑄血脈,文達就有機會重新吸收項羽魂珠,就算沒有本命獸,相信胖子也有自保之力,只是……」

    華陀歎氣搖頭,一邊的甘寧卻狠聲道:「怕什麼!既然寶貝只有一個,咱們搶過來便是了!」

    華陀又是一口長氣歎出,道:「天書有三卷,換血續脈的能力也只有三次--這次便是最後一次,黃敘若是在禁地內直接用掉,我們就是搶到手也沒用了。」

    胖子把事情前後想了個仔細。黃敘那裡人強馬壯,胖子這頭老弱傷殘,甘寧猛則猛矣,只是帶個老的,背個殘的,演演《老殘遊記》是可以,想跟他們拼輸贏--下場不是黃敘贏,就是胖子輸,沒有別的結果。

    既然如此,不如早些回頭?胖子心一狠,斬釘截鐵道:「這玩意兒,咱們不要了!」

    甘寧聽得眉頭大皺,脫口便說:「你不要這身功夫了?」

    胖子沒有回答,只是兩眼盯著華陀直瞧--他記得華陀說,天底下最少有兩種法子能治他的傷。

    感受到胖子的灼灼目光,華陀果然沒讓胖子失望。

    「要治這傷,除了讓文達重新吸收魂珠的力量,還有一個方法……就是將魂珠引出體外。」

    「怎麼引?」胖子跟甘寧異口同聲。

    「項羽一生到頭,只在乎過一個人……」

    「虞姬?」

    華陀點頭:「不錯,虞姬死後,也被煉成了魂珠,只要取得虞姬魂珠,就有辦法將文達體內的魂珠引出體外,只是……虞姬這魂珠所在之地,有些麻煩。」

    「說吧!連山越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胖子都來了,還有哪兒是去不得的?」

    「虞姬的魂珠,在北魏鄴城,銅雀台……」



第二章 啊!黎聰呢?
   
    「胖爺,三哥通知大伙,改變行動。」

    北魏,鄴城一間客棧的別院裡,馬鐵恭敬候在胖子身旁,看胖子將大把大把的餌食,像是要撐死鯉魚一樣的扔進池裡。

    「好了,送封信給馬休,讓他小心點……難得咱有人能混進曹家人身邊,可別糟蹋了。」

    一把一把的餌食,撲通撲通地落入池中——餵魚這種休閒,是北方人才有的興致,俗話說「南船北馬」,南方到處是大川湖泊,魚還沒珍貴到只能看,不能吃的地步。

    不過七天時間,就在曹丕御駕親征,人馬剛抵達淮南的時候,胖子到了鄴城。隨行的除了馬鐵,還有要進銅雀台取遺詔的曹彰、龐德和于禁三人。

    依胖子的黑心肝,其實把人安全的送到魏境,這買賣就算兩清了,刺殺曹丕,多危險呀?解煩軍就算只是幫忙打探消息,安排機會,危險係數都不會低於五顆星。

    原本,胖子沒打算蹚這趟渾水,反正把人送到,給曹丕添添亂,讓他無心南征就可以,可直到華陀說出了銅雀台的消息,胖子才發覺,賈詡基本上是吃定他了。

    銅雀台裡有什麼死人玩意,賈詡一清二楚,胖子只要敢不照規矩辦事,這輩子別想拿到虞姬魂珠,更別想再見伶玉妹妹一面,想到這裡,胖子就不由歎氣。

    「平平是搞穿越,別人智力五十好幾就能稱雄異界,揚威三國,老子人也不傻,怎麼搞到現在還是給人當猴子耍?」

    看胖子長吁短歎,滿腦怨念,馬鐵本來不想上前找罵,可還有正事要辦,他只得硬著頭皮來到胖子身邊:「胖爺,一切交代妥當,等三哥那辦妥後,咱們就動身。需不需要多帶些人?」

    「省了!老子現在是重度傷殘,想打也打不贏……銅雀台那裡,他們負責闖門,咱們外面把風,賈詡已經跟爺談好條件,解煩軍刺殺曹丕換虞姬魂珠……咱們爺倆負責最後收貨就行。」

    說到這裡,胖子又是心頭來氣,為了他這身俊俏帶淫蕩的功夫,胖子忍氣吞聲,由人宰割,連好不容易安排到曹丕身邊的小正太姜維,都有露餡的危險,萬一讓人看出胖子跟姜維之間有個不乾不淨,三國再大,都無胖子容身之所。

    這次,為了騙過陸遜跟龐統兩個人精,光是編理由,找藉口,胖子的腦細胞就不知死了多少。

    「老子這趟回去,鐵定要吃些豬腦來補補!賈詡你個老玻璃,可別栽在老子手裡,不然老子一定去跟於吉討些鬥獸棋,來跟你玩人獸交呀!」

    東吳,柴桑。

    急促的腳步聲,遠遠的就傳進書房裡。房內,陸遜皺起眉頭。府內的人知道陸遜一向愛靜,敢在府邸裡跑到踏地有聲的,只有一個人。

    「咿呀」一聲,木門應聲而開,進門的龐統連招呼都沒打,便將一封密函塞到陸遜跟前,邊喘氣邊道:「胖子的來信,你趕緊瞧瞧。」

    龐統上次露出這副著急模樣,是西蜀與東吳結盟失敗的時候,陸遜心中起了疙瘩,接過信匆匆看完,訝異道:「文達要我們送姜維一個功勞?」

    自從孫權死後,姜維就不再是一個沒沒無聞的小角色,他是孫家的死敵,是東吳欲殺之而後快的人物。

    龐統點頭問道:「你怎麼看?」

    陸遜沉思一會,道:「文達的計策我瞭解——要替曹彰安排刺殺曹丕的機會,必須要有人在曹丕身邊作內應,而曹丕這次御駕親征,如果有人在此時立下戰功,勢必會得到賞識,進入曹丕親信之中……只是,為什麼是姜維?」

    聽出陸遜話裡的質疑,龐統搖頭:「你懷疑胖子跟姜維有關聯?不對——你懷疑的是,主子是胖子下的手?」

    陸遜沒有點頭,可是也沒有搖頭。龐統取過密函,指著上頭的白紙黑字。

    北魏大軍兵臨城下,揚州三城短兵少糧,單靠蠻兵出奇制勝,非長久之計,是以刺殺曹丕,勢在必行。

    姜維乃賈詡手下死士,憑著暗殺主子孫權之功,打進了曹丕身邊,是親衛營的一個頭兒。

    事急從權,只要讓姜維得點戰功,在親衛營站穩腳步,這人就有辦法安排曹彰人馬進親衛營,伺機動手!

    「胖子為人謹慎,如果主子是他殺的,他絕不敢再把姜維推上檯面。」

    龐統說的,陸遜明白,密函中寫得很清楚,姜維是賈詡手下死士,因為殺了孫權的功勞而被曹丕看中,升作親衛營的一個頭兒。

    胖子本來也不想用這傢伙作內應的,只是事急從權,曹丕已經兵臨城下,他們得盡快找到機會,讓曹彰幾個動手才行。

    見陸遜仍然猶豫不決,龐統問道:「伯言,你認識胖子有一年多了吧?」

    陸遜漫不經心的點點頭。

    「那你也該知道,胖子這人,用計是用全不用險,只要見到機會,一定緊抓不放。現在姜維身處親衛營,負責曹丕安危,只要姜維立功升職,親衛營盡在這人掌握後,胖子想成的事,豈不大有可為?」

    「用全不用險……」陸遜喃喃自語,不停咀嚼著這句話。

    龐統繼續勸說:「何況曹魏攻勢猛烈,壽春城幾次擋下來,靠的都是他們對蠻族兵不熟悉——蠻兵有什麼缺點,你我都很清楚,曹魏人才濟濟,瞞他們一時可以,但想瞞過一世,是自欺欺人!」

    龐統的話極具煽動力,若是常人早被說動,可陸遜仍是沉思了半晌。

    陸遜個性果斷,極為理智。就像早前派解煩軍助胖子奪下交州,也是就事論事,覺得拿下交州對東吳有益,才會同意出兵。

    反觀龐統,較容易被感情影響,先前出兵交州,龐統礙於他跟胖子的交情,不好開口,現在胖子跟孫權遇刺有了瓜葛,他又跳出來替胖子開脫。

    就是因為知道龐統性格,陸遜才會對他的話多做考量。只是陸遜怎麼想都想不出反駁意見,半晌後,抬頭說道:「士元說得不錯……文達入東吳以來,所用計策都是極為周全,他用姜維,想必只因這人是最佳人選,是我多慮了。

    「眼下,情況已不容我們多做考慮,壽春守得再好,也不可能攔住曹魏傾巢而出……我們得化被動為主動才行!」

    見陸遜總算被說動,龐統不由笑道:「那我們……」

    「就送個功勞給姜維!」

    北魏,壽春城外。

    時至初秋,夜風吹得又猛又急,曹丕大軍已做好準備,要在夜裡攻城。

    這次曹丕御駕親征,曹軍上下都明白,若不能戰勝,就只能戰死……

    張遼將他的長髮一束。站在他身邊的,是同樣負責攻城的徐晃、張合,他們領著旗下士兵,正加緊準備登城雲梯跟撞門擂木。

    看著壽春高聳城牆,張遼久久不發一語。徐晃粗著聲問道:「在這想什麼?上陣殺敵,有什麼比磨刀更重要的?」

    想什麼?

    張遼知道,如果沒有賈詡送來的那封信,也許他現在會如徐晃所說的,準備著隨身的兵器。但,看完信,張遼總算明白,為什麼荀彧和賈詡被列為亂黨,為什麼曹丕血洗朝堂——

    原來,曹操早先只是裝病詐死,而曹丕卻真的弒父奪位!

    張遼明白的越多,不明白的也越多。

    賈詡的信,沒頭沒尾。張遼不明白,賈詡是要證實曹彰並非反賊亂黨,還是要張遼撥亂反正?

    千頭萬緒,張遼在這事上,始終找不到答案。他貌似不經意地對徐晃提了個問句:「公明……要是有一天,你突然發現主公是被人殺害的,你會幫主公報仇嗎?」

    徐晃一會搖頭,一會點頭,良久後才冒出了幾個字。

    「怎麼報?」

    對呀!報仇?難道要殺了曹丕?張遼心中茅塞頓開,臉上愁緒也跟著消散。

    既然沒辦法報曹操的仇,那就報曹操的恩——

    助曹家,平天下!

    轉身一拜,張遼才要謝過徐晃,長長的號角聲突然傳來。

    徐晃拍了拍張遼的肩:「前鋒出擊!咱們先下去看戲吧!聽說這次擔任前鋒的,就是刺殺孫權的小子,南蠻戰象多次敗我軍騎兵,我們就看他怎麼破陣開路!」

    曠野上,曹軍騎兵隊如脫柙猛虎,直撲壽春而去,徐晃指著騎兵隊兩個前鋒:「你看,那兩個就是許褚的兒子許儀,跟殺了孫權的小鬼,姜維!」

    「殺!」

    許儀一點一點地加著馬速。

    壽春城派出千多頭的戰象,踏得大地轟隆隆的喧嘩。遠遠看去,在火光照耀下,加起來有幾個馬身大的長鼻怪物,個個背上都縛著一個竹製象輿——就因為這個像輿,讓怪物們一躍成為殺人機器。像輿內坐五人,其中一人負責馭象,另四人則射箭殺敵,整一個活生生的移動箭塔。

    異獸的氣息,讓馬兒有些驚惶,許儀強壓馬身。

    象兵皮堅肉厚,騎兵不管用馬刀還是長槍,都難有收穫,更糟的是,騎兵必須有足夠的數量,衝鋒才能發揮威力,但戰象就算只是單一隻,憑著剛猛力道,都能肆意踐踏馬隊,象鼻揮舞,力道驚人,往往一鼻子下去,連人帶馬渣都不剩。

    對上這樣的怪物,是人都得退避三分……許儀目光緊盯馬隊的另一個前鋒。

    許儀敢接下前鋒破敵的任務,靠的,就是姜維的一句話。

    「想殺人?跟緊我!」

    姜維有本事殺了孫權,破個像陣,也許只在彈指之間吧?

    震耳欲聾的象嘶,讓騎兵們個個面如土色,胯下馬匹長嘶不已,幾個馬術稍差的,差點就被顛下馬來。

    就在兩軍即將交鋒時,姜維呼喝聲起,突然調轉馬頭,大聲嘶吼。

    「退!」

    就像事先說好似的,在即將衝撞上象陣之前,馬隊突然一分為二,快速往兩邊分了出去。像陣裡,叫罵聲和恥笑聲不絕於耳,像輿上的蠻兵驅像往前猛衝,等著迎接又一次的勝利。

    只是馬隊後頭,等著戰象的,不是勝利的果實,而是夢饜的開始——

    數百曹軍士兵,簇擁著百來輛大車,車上架著一口口大鍋。

    蠻兵正狐疑間,大車後的士兵突然舉起火把,猛地甩手,火花濺落大鍋上,還沒聽到聲音,就見一束火紅沖天,接著才是轟地一聲。

    大鍋裡的膏油、麻葦已是燒得焰火熊熊,一時間上下紛落,竄跳四溢,竟把整片荒野照得亮如白晝。

    驅象的蠻兵一呆,還來不及反應,就聽推車曹兵齊聲大喊,猛地推著大車往象陣衝來。滾滾濃煙裡藏著強光刺眼,躲著火焰燒人,像群似乎已忘了頭頂還有個像夫,混亂下竟不聽指揮,調頭便是狂奔。

    看到象陣不攻自破,百丈外,徐晃大聲叫好:「沒想到南蠻戰象空有身子,卻無膽子?一把火就能燒破陣形,看來姜維那小子有些門道!這功勞,他領定了!」

    徐晃邊說話邊揮舞著手中銅錘,發下出兵訊號。一邊的副將連忙呼喝身後士兵準備器械攻城。

    張遼緊盯著象陣的一舉一動,不久後,問了句:「今天的象陣,不是孟獲領軍出戰?今天若是由孟獲出陣,像兵絕不會亂得這麼快……」

    南蠻象兵,一向是蠻族的精銳,過去幾天,都由孟獲統率作戰——孟獲的本命獸七荒大神,對於洪荒異獸有威嚇驅使的作用,指揮象陣如使臂膀。

    聽到問話,徐晃心底也起了些許懷疑,只是眼前象群確實一片混亂,看上去完全不像詐敗,他只能打趣道:「興許是前幾日勝得容易,孟獲輕敵,興許……是你小子眼紅姜維吧?」

    想不出有什麼古怪,張遼只得點頭同意,自嘲道:「是我想得多了……

    兩個親衛跑來跟我們搶功勞,一時有些慌了。」

    徐晃笑道:「聽說許儀這小子,最近頻頻要他老爹許褚去找人說項,說他做主子身邊親衛做得有些無趣,想調來大營任職——許褚百般推阻,說這小子不知兵凶戰危……想來今日一戰後,許褚沒理由阻著他了。」

    「許儀想調離親衛?」雖然笑著把話說出來,可是張遼直覺有問題。

    親衛營,向來由許家人統領,現在許儀總帥,姜維副手——許儀若是離開親衛營,誰補他的缺?姜維?可信嗎?

    張遼雖然是沒有把話說白,但徐晃跟張遼好友多年,又怎麼能不清楚其中關係利害?長長的歎了口氣之後,徐晃壓低聲音:「作賊心虛……你以為,曹丕還會信我們這些跟隨主公多年的老將?」

    「主公」兩個字,如震雷般在張遼耳邊炸響。

    至今,他們都不肯稱呼曹丕為主公,曹丕又怎麼信得過他們?

    張遼突然明白,姜維這個外人,是如何當上親衛營的副手……他冷聲問道:「這些,是許儀跟你說的?」

    徐晃點頭。

    北魏,鄴城。

    夜風颼颼,銅雀台外一條暗巷裡,有個人影正在那上跳下竄,一會蛇行,一會虎步,大半個時辰過去後,人影才停下手,對著陰影處說道:「老太婆生孩子是吧?怎麼拿個遺詔跟魂珠要這麼久?老子禽獸拳都越打越像禽獸了!他們再不出來,我直接打個熊拳冬眠算了!」

    「胖爺,別急,銅雀台原本是曹操拿來當陵墓用的,為了避免日後有人盜墓,裡頭做得複雜些也是應該,咱們多等會吧!反正姜維已經打進曹丕身邊,不怕曹彰不上勾。」

    馬鐵從陰影裡緩步走出,初秋的夜裡有些涼意,他一邊搓手一邊回答。

    看銅雀台那仍是不見人影,胖子無奈道:「得了!這次是逼不得已,要是被人看出老子跟姜維有一腿,老子立馬找棵大樹,上吊自殺算了。」

    為了給曹彰安排機會,胖子萬不得已,把姜維推上了檯面——只是這顆棋得小心用,一旦穿幫,讓人發現姜維跟胖子的關係,胖子就得真的自己建個胖子國了。

    馬鐵安慰道:「胖爺,別擔心了,我三哥說您的藉口還挺管用,陸遜幾個沒怎麼懷疑。」

    胖子鼻頭哼過一聲,才想再說幾句,就看到銅雀台的石門被悄悄推開。

    門外幾個護衛,都是賈詡安排好的內線,負責把風看門,一見裡頭有人出來,都散開警戒著四周。

    胖子與馬鐵相視一眼,沿著牆邊慢慢往銅雀台走去,直到裡頭三人都出來了,胖子才露出身形。

    見到是胖子,曹彰一拱手,道:「黎聰將軍,是來拿魂珠的吧?」

    「嘩!公子真是善體人意!咱們當初就說了,各讓一步,胖子偷梁換柱,已經把公子屬下換進了曹丕的親衛營,現在,該是公子展露誠意的時候了。」

    三天前,姜維大敗南蠻象陣後,就被曹丕提拔成親衛營統領,三天內,曹彰手下五十多人已經混進了親衛營,隨時等著出手。

    胖子雖然沒說誰是解煩軍安排在曹丕身邊的暗樁,可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賈詡跟曹彰也不打算說破——反正殺了曹丕之後,再解決掉這人就行了。

    手一招,曹彰就讓龐德將魂珠給胖子送上。扣著虞姬魂珠,雖然可以作為要脅,但曹彰怕若是逼得緊,胖子會使出什麼手段,到時候兩敗俱傷,可就不美了。

    接過魂珠,胖子馬上就想找個無人的空曠處,試試華陀教他的法子,把項羽引出體外,讓伶玉妹妹重見天日。剛想招呼馬鐵走人,胖子一轉頭,就看到四周的巷弄街道,冒出了一隊隊的曹兵。

    看到曹彰幾個也是如臨大敵,胖子知道不是賈詡的安排,馬上壓聲說道:「甕中抓鱉?媽的!難道曹丕早知銅雀台有遺詔,就等著咱們自己撞上門來?」

    曹兵越聚越多,胖子不敢逞強突圍,緩緩退到銅雀台邊,與曹彰一夥並作一塊。

    曹兵中突然走出一人,道:「彰兒,放下遺詔,你們走吧。」

    曹彰一聽這聲音,渾身就像被通了電般,顫抖著回道:「洪叔!你……

    你知道有遺詔?那麼,你也知道父親是被那逆子殺的?」

    月光之下,來人手持長刀,虎步鷹視,氣宇軒昂,看上去與曹彰有幾分相似。胖子聽曹彰稱呼,知道來的是曹操三弟,曹洪。

    曹洪沒有看向曹彰,只是望著天上圓月長歎:「木已成舟,多說無益——我只知道,曹家,不能亂。」

    每一個字,都讓曹彰感受到椎心之痛,他恨聲道:「你要幫那逆子殺我?」

    搖搖頭,曹洪深吸一口氣,緩緩道:「曹丕不知道遺詔之事。我來這,是因為我不願看你們兄弟相殘,讓人漁翁得利。」

    「漁翁得利」四個字,曹洪是對著胖子說的,但胖子在意的,只有那句「曹丕不知道」——這表示,姜維還沒穿幫,胖子拍拍胸脯直叫好險。

    「如果我不肯留下遺詔呢?」曹彰冷冷問道。

    「那……就留下命吧。」

    月色潑灑下,曹洪貪狼本命現形,一出手便是狼影散顧,他的身影一分為二,二分為四,眨眼間,八道人影手持樸刀向他們撲來。

    「媽呀!這是鳴人的影分身還是悟空的殘像拳?」

    伶玉不在,這招胖子想學都學不來,直叫浪費,眼見曹洪分出的人影襲來,胖子只得踩著形意拳的蛇行身法,一邊退後一邊抽出青龍棒槌。

    這幾十天來,胖子不斷修煉形意拳,加上華陀猛藥加持,胖子內力總算是復原到七八成水準,區區一個曹洪分身,胖子還不至於無力招架。

    只是,意外的,曹彰卻擋不下來!

    曹彰,是曹操兒子裡最能打的,傳說功夫比曹植要高上幾分,但面對曹洪分身一刀砍來,曹彰手上的兩刃三尖刀卻毫無動靜。胖子抽空看去,曹彰手捂胸口,嘴角溢出黑血,似乎是早受內傷。

    「噹」的一聲,曹洪砍向眾人的刀盡皆落空,惟獨曹彰身前有了聲響,胖子用眼角餘光掃去,曹彰仍然站立原地不動,幫他擋下那刀的,是龐德的袖裡劍。

    「銅雀台裡機關重重,你們有傷在身,贏不過我的……留下遺詔,走吧!」

    曹洪一席話,讓胖子恍然大悟。

    原來曹洪知道銅雀台裡機關凶險,曹彰幾個絕不可能全身而退,才會守株待兔,不然這傢伙的身手頂多是個龍將,龐德加個馬鐵,都能把他打得回去找媽!

    曹彰咳了兩聲,硬氣道:「想拿遺詔,用命來換!」

    見曹彰執迷不悟,曹洪動了殺機,八條人影像青煙般散去,只剩龐德身前一道身影,想來這才是本尊。

    龐德知道曹洪本命技能適合群鬥,擔心他對曹彰先下手,遂開口討戰:「要動公子,就得先過龐某這關!」

    「找死!」

    龐德話才剛放完,曹洪一人多化的功夫立刻施開,就連這句「找死」,都是從四面八方傳來的。

    放話起了效果,刀光閃現,都往龐德身上招呼過去,眨眼間,兩人已經過了幾招。昏暗月光下,龐德兩條手臂不管是橫削直劈,阻擋還擊,藏在袖裡的兵器從沒現過身,卻把來襲長刀給擋得乾乾淨淨。看上去,就像是把兩條肉臂當鐵棍在使。

    龐德本命是條沙蛇,專門躲在沙子裡,等著給人致命一擊,幾次出手正中曹洪的咽喉要害,可是曹洪沒有哀號,沒有慘叫,連汗都沒流過一滴,應該是插在幻影上頭。龐德有傷在身,才刺沒幾劍,臉上已是大汗淋漓。

    看兩人打得精采,胖子挺想拿條板凳,切塊雞排在一旁慢慢欣賞,可是周圍巷弄塞滿了曹兵,個個虎視眈眈,看得胖子是什麼心情都欠奉。

    胖子衡量兩邊強弱後,知道單憑曹洪絕無法攔住眾人,他緩緩往曹彰那裡移去,壓低聲音道:「公子,小不忍則亂大謀,今天先放曹洪一馬,改天再把場子找回來得了……等下咱們幾個一起出手,曹洪絕對攔不住!」

    順口給了曹彰台階下,胖子準備找路走人。只是,曹彰搖頭道:「晚了,你仔細看看周圍。」

    曹彰比胖子更想走,他早盯著四周空隙尋著脫身機會,曹彰幾人雖然受了傷,可是百來個士兵還沒放在眼裡。能攔下他們的,不是周圍的曹兵,而是那一對對的嫣紅眼珠。

    「狼!」胖子驚呼一聲。

    四周的牆角屋簷,暗巷窄弄裡,除了曹兵,還有一條條的狼影,眼珠裡的嫣紅,不知是不是看到獵物的興奮。

    「不錯!是我二叔曹仁的本命技能「群狼噬虎」,你看那裡,還有我四叔曹純。」

    胖子順著曹彰的話看去,曹仁是個書生打扮的漢子,正在曹洪身後指揮曹兵壓陣,他身邊還有個精壯漢子,想來就是虎豹騎的武術教頭,曹純。

    看曹仁佈防嚴密,胖子轉頭看到銅雀台,心底便有了打算:「公子,咱們退回銅雀台,再找機會突圍?」

    「不行!曹洪跟曹仁一定會將遺詔的事告訴曹丕,到時候曹丕有了防備,我們下手就難了——今天要走,也要把這裡殺乾淨了再走!」

    殺乾淨再走?胖子開始懷疑,曹彰在銅雀台是撞到了頭。

    馬鐵最多頂一個,胖子能顧好自己就阿彌陀佛了,至於曹彰三人,看龐德那副再打下去就要累死的模樣,曹彰應該是把話說反了吧?

    給馬鐵使了個眼色,胖子兩人緩緩退到了旁邊,忽然,大街上傳來幾聲大響,有人傳聲而來:「公子莫慌,郭奕帶人來救了!」

    扣掉混進親衛營的,郭奕手下還有二十來名虎衛,曹彰見狀大喜,轉頭道:「黎聰將軍,看來不只是遺詔,連曹仁、曹洪都……人呢?」


第三章 吸乾項羽這個王八蛋!
   
    「馬鐵,把風!外頭沒有個把時辰不會有結果,等老子先治了病再說!」

    方才趁郭奕出聲的當下,胖子帶著馬鐵就往銅雀台裡竄。

    兩人一陣狂奔,反正裡頭的機關給曹彰幾個破得七七八八,他們一路進來,都是無風無雨,走了好一陣後,胖子撿了個清靜的石室,就準備照華陀的交代,送走項羽這尊凶神。

    「好了!老子也恁地沒出息,連馬伕這種職業都得當一回……項羽大爺,你叫的虞姬已經送來了,等會你就安安分分的離開,別再給我添亂了!」

    取出虞姬魂珠後,胖子盤腿而坐,照著華陀傳授的運氣功法,將體內的形意拳勁,直往魂珠上貫去。

    銅雀台裡,只有曹彰幾人早先帶進來的火把油燈,數量極少,四處昏暗一片,可這時魂珠光芒大放,一時間,竟將石室照個通明。

    「虞姬姑奶奶,你可快點出來呀!」

    胖子渾身氣勁,不停送入魂珠內,果然如華陀所言,不久後,魂珠上生出異香——一種女人的香味。

    聞到這香味,胖子身上內力突然不聽使喚,直往虞姬的魂珠衝去。

    「來了!」

    大吼一聲,胖子強硬止住了輸往魂珠的內勁,自閉穴道,不讓內力湧出。

    內勁不停的想找個出口竄出,好與虞姬的魂珠團聚,撞擊穴道的力道越來越大。照華陀所述,這股力量達到頂峰時,讓它從手上黑點竄出,項羽便會變回魂珠。

    「這段時間,說不定伶玉給項羽佔了好大便宜,老子不收點利息怎麼行?」

    胖子突發奇想,死都不肯吃虧的他也不管華陀交代,硬逼著體內那股力量往週身經脈穴道而去。

    強忍經脈擴張,要穴衝擊的痛楚,胖子憑著那股貪婪勁,打算讓自己直升龍將。

    「主子,奴才回來了!」

    伶玉久違的嬌呼傳來——胖子一聽到那句「主子」,渾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舒了開來,看來項羽為了脫離,連禁制本命獸的力量都用上了。

    「伶玉妹妹,你等著,胖子這就把項羽趕出來!」體內經脈明顯獲益,胖子不敢逼得太緊,準備將項羽的內勁引導到手心,好讓它化回魂珠。

    可內勁剛傳到手臂,伶玉就在識海中喊道:「主子!等會!機會可遇不可求,您方才只用內勁擴充了十二正經,奇經八脈還沒受惠!奇經八脈中,陰脈營於五臟,陽脈營於六腑。只要主子能陰陽相貫,不僅臟腑舊傷能痊癒,修為也能大幅提升,還請主子再忍耐一會呀!」

    伶玉這話似乎惹惱了項羽,胖子只覺手臂上那股勁道突然翻騰起來,傳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痛,胖子咬牙強忍,照著伶玉所說,不斷擠壓著內勁活動的空間,往奇經八脈送去。

    「媽呀!投筆從戎都沒這麼痛!」

    轟的一聲,胖子腦裡突然浮出一生的種種過往。少林寺裡當和尚,劉琦大宅斗關羽,路遇甘寧做兄弟……直到殺了孫權,捧上陸遜,人生的點點滴滴,就像跑馬燈似的流過。

    「聽說人死之前,都會有這種對人生的回顧?」

    胖子嚇了一跳,恐懼像草原上的野火,充斥在身體裡的每個角落。

    他不想死!

    只是此時此刻,無關毅力與鬥志,痛苦和身體裡每一滴血交融著,不停的左衝右突,胖子想大吼大叫,想捶地發洩,事實上,他手腳根本動彈不得。

    所有的血脈就像斷了一樣,只有神經仍舊給胖子無間斷的痛苦。

    「一定有一個晝夜這麼長吧?」

    就在胖子以為痛楚將無止盡的繼續下去時,血脈突然像重新連上一般,那股要命的氣勁終於從手心竄了出來,變回魂珠。

    其實整個過程不過一刻鐘左右,但胖子睜眼一看,發現整個天地都不同了。

    石室裡仍舊是那樣的黑暗,只是,就算不靠任何光芒,胖子也能看清一事一物。

    不管是開了心眼、天眼還是屁眼,總之,險死還生的喜慶,胖子的熱淚不受控制,奪眶而出。他剛想叫出伶玉,問問她這到底是不是龍將境界時,就聽到一句話。

    「小伙子,恭喜你了。」

    這話不是從耳朵傳來的,胖子微微一愣,往手上看去。那聲音一出現,項羽魂珠就略微震動。

    「項羽?」

    「幫你擴充經脈,耗去我三成功力,為了離開你體內,我又損失了三成功力……你有了我六成功力,此後天下大可去得……項羽在此,有一事要你幫忙。」

    「幫?幫你個死人頭!能從你身上刮到東西,是老子有本事,想拿來當恩情,作夢!」

    胖子不聽也知道,項羽肯定想跟虞姬來個久別重逢——身為去死團團長,胖子斷然不會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何況,項羽剛才還讓他吃了好大苦頭……有仇不報,非胖子!

    右手拿著項羽魂珠,胖子滿臉淫笑:「不過……你也別灰心,胖子渾身上下都硬,就屬心最軟,你要是能拿出點值錢玩意,像什麼霸王舉鼎神功,胖子說不定會大發善心,找塊風水寶地將你跟虞姬埋在一塊,好讓你們去玩玩你泥中有我,我泥中有你的遊戲。」

    「你!」

    胖子從魂珠上頭散發的殺氣,就能猜到項羽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只是,項羽若還在體內,胖子會怕他幾分,現在變成了彈珠,怕個鳥啊?

    膽氣一壯,胖子放下狠話:「哼!好聲好氣跟你說,你不聽,到時候你們被爺練成符甲法器,可別後悔!」

    魂珠是人精血所煉,正是鍛造法器的好材料,胖子這一說正中項羽軟肋,他急忙吼道:「慢!有話好說!你……想不想解開身上的本命獸禁制?」

    「咚咚咚!」

    一連串的敲門聲,賈詡還沒來得及反應,門外的人已經開門走了進來:「先生,我回來了!帶著好消息回來了!」

    既然不管裡頭人答應沒有,又何必敲門?賈詡腦門直犯皺。看曹彰滿臉興奮,賈詡明知故問:「遺詔拿到了?」

    重重點頭,曹彰剛要回答,突然想起了什麼,興奮神情蒙上了一層哀愁:「先生既然派郭奕來助我,想必是猜到……有人要對我不利?」

    一聲歎息,賈詡回道:「除了老夫跟荀彧,主子幾個兄弟都知道有遺詔。攔你的,是曹仁?」

    「還有我三叔曹洪跟四叔曹純。」曹彰一臉落寞。

    賈詡溫聲詢問:「覺得為什麼你幾位叔伯,明知曹丕弒父奪位,卻還幫著他……覺得奇怪?」

    眼神裡儘是不解,曹彰用力點頭,他總想不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賈詡輕輕一笑,道:「坦白跟公子說,老夫已經將曹丕惡行,寫信告訴軍中不少將領。公子要不要猜猜看,他們是什麼反應?」

    曹彰搖頭。

    「他們……沒有反應。」

    曹彰一陣愕然。

    賈詡淡然道:「道理很簡單。大漢朝宮廷裡,不管是深宮鬥爭還是父子濺血,只要上位的人仍然姓劉,國號仍舊是漢,王朝就能繼續維持下去……大漢幾百年歷史,就是這麼持續下來的。所以就算曹丕十惡不赦,只要他當上皇帝,做了家主,就沒人能再定他的罪,說他的不是。

    「朝中群臣,大軍將領,服的是曹家這面大旗——誰是家主,誰就是大旗所向,你叔叔伯伯知道這點,所以,他們不會讓人對這面大旗不敬。

    「主子一生精明,可是他始終是人,會被慾望控制。想做皇帝,又不想在青史上留下臭名,主子從詐死到遺詔,全部的棋,都向著死路去啊。」

    賈詡沒有說得很明白,但曹彰知道,賈詡在勸他回頭。

    曹家的人,從來不為做過的決定後悔!曹彰猛一抬頭,道:「除了死路,我別無選擇!」

    聽到了曹彰的決定,賈詡笑道:「公子,不必擔心,將來黃泉路上,老夫必定同行!郭奕,開壇!」

    盤山,是通往壽春的必經官道,雖是山路,卻像尋常平原一樣易於行走。

    嘩啦啦的水聲刮耳不歇,黃驃馬上,陸遜邊趕路邊問道:「哪來的水聲?」

    「這裡叫「盤山鷹愁澗」,澗裡有個瀑布,想必水聲是從那傳來的。」

    侍衛回話。

    陸遜策馬來到澗邊,才想看看瀑布是何模樣,後頭跟上的一人叫喊道:「伯言!趕緊上路了,咱們還得過兩個山頭,才到得了合淝呀!」

    「來了來了……士元,你一路這麼著急,歇會兒都不成啊?」龐統從馬背上取下個酒囊,咕嘟咕嘟的喝了兩口,回道:「要不是你答應胖子親自主持壽春之戰,我們哪需要千里迢迢的趕路?你這是自己找罪受!」

    陸遜不再回嘴,揚起馬鞭指向北方長空,意有所指:「如果這次受的罪,能讓東吳獲得喘息時間,那,再苦都是值得的。」

    「得了……老實說,胖子那計劃,你有幾分把握?」無視於陸遜滿嘴的偉大情操,龐統只在乎這趟到底值不值得。

    「兵法有雲,多算者勝,只要是計謀,哪有十分把握?文達要我們去主持,是因為戰機稍縱即逝,若是一時一地的爭戰,魯肅便能勝任,但這次連壽春都要押上……可不能有半點疏忽。」

    前幾日,胖子又送了封信回來,信上交代了曹彰取得遺詔的事,同時,胖子也把他布的局給解釋了……想到這裡,龐統不無擔憂。

    「從我認識胖子以來,這人就不是個安分的武將,他布的局總是出人意料,一環一環,進也是陷阱,退也是陷阱。他用計,用全不用險——沒想到,這次卻是火中取栗,險之又險。」

    陸遜先是笑笑,只是隨著話題逐漸深入,臉色也益發凝重:「曹丕攻勢日漸猛烈,一日之內,呂蒙在壽春就曾跟合淝、和州求過三次援兵。太史慈跟魯肅自顧不暇,若再任由局勢發展下去,只怕揚州淪陷,是早晚的事。」

    上次發兵交州如此,這次出手揚州亦然,胖子每次施展的計策,都是叫人不得不從……龐統搖頭失笑。這種人,他過往曾經見過一個,那人不但多智近妖,連個性都血冷如妖。

    「唉!沒想到胖子自白帝廟回來後,不論是用計還是心機,都比以往更加犀利……傳聞他破了七星燈,不是空穴來風呀!」

    要破七星燈,只有想辦法撲滅燈魂,龐統雖然沒有親眼見到,但可以推想,胖子只怕是從燈魂上頭得了不少好處。

    「哈哈!文達就算工於心計,也是針對北魏跟西蜀,這是好事,何況文達要我們去主持大局,不就表示他明白自己仍有不足嗎?走吧,再不快點,可趕不及了!」

    馬鞭一揚,兩人從山道上絕塵而去。

    東吳與北魏的戰爭,正式展開……


第四章 胖子出頭天
   
    噠噠的馬蹄聲如飛傳來,鐵蹄踏地清脆而有節奏,馬上騎士身著軍裝,背負一桿曹字大旗,向著穎水河畔的大營趕去。

    算上這趟,這已是兩個時辰內,哨馬回報的第四趟,即便馬上的騎士是曹軍精銳,戰馬也不敵這般使喚,只聽一聲悲鳴,馬兒脫力倒地,重重的摔在地上,連背上騎士都給甩了出去。

    儘管事出意外,但馬上騎士身手不凡,身子在空中一翻,硬是取得了平衡,著地後順勢一滾,也不管身上是否帶傷,大步往大帳奔去。

    「將軍!前線傳回消息,蠻族的籐甲兵也被破了!」

    「是嗎?」張遼一扭頭,身後長髮如墨潑灑。身為進攻壽春的統帥,張遼聽得喜訊,臉上卻看不出是憂是喜:「籐甲兵也怕火?」

    聽到問話,傳送軍情的哨馬趕忙回答:「不錯,籐甲雖然刀槍不入,可遇火則燃,許儀將軍以火油罐作為武器,不僅大破籐甲兵,就連孟獲都被逼著回城固守了。」

    張遼凝神聽著哨馬講述的情報,問道:「孟獲出現了?將詳細情況說來聽聽。」

    上回姜維破了象陣後,曹軍攻城隊伍跟在後頭,直撲壽春。就在兵臨城下時,孟獲突然率領籐甲兵出現,非但擊退了曹軍,還毀了不少攻城器械,張遼這一問,是想確定這次會不會又是疑兵詐敗的伎倆。

    單膝跪地的哨馬還沒回答,張遼身後大帳卻傳出了聲響:「文遠將軍,蠻族最精銳的兩支部隊便是象陣與籐甲兵,既然現在都被破了,相信蠻軍必定士氣大喪,如今機不可失,相信我軍若能乘勝追擊,必可大獲全勝。」

    帳裡說話的,就是近來大放異采的姜維。他不僅破了南蠻戰象,就連籐甲兵都是被他獻的火計給燒敗的。

    只是,姜維雖然在這兩件事上有功,但攻略東吳,區區一個親衛統領還插不上嘴。

    姜維敢進言,是因為大帳裡頭,有個人默許授意——這座營帳裡傳出來的話,就是聖旨。

    張遼儘管為難,卻不敢違背聖意。攻略東吳,雖然他是名義上的主帥,但誰都清楚,他不過是被推出來的倒霉鬼。有功,只會算在帳裡那人身上,有過,張遼這個主帥自然得跳出來背。

    一拱手,張遼便對著大帳內說道:「微臣明白,臣這就領中軍出發,今日一戰,勢必攻下壽春!」

    「那朕……就祝愛卿凱旋而歸了。」

    謝過皇恩,張遼便匆匆離去,直到他走遠了,大帳裡才傳來一聲鼻哼:「哼!張遼顧左右而言他,分明是想延誤軍機,阻朕的南征大計!若非愛卿提醒,只怕今日就要被他欺瞞。」

    帳中姜維趕忙「咚」的一聲跪地,怯生生地回話:「皇上息怒,臣想文遠將軍只是怕中了東吳詐敗之計,才想再作確認,絕非是有貳心的,還請皇上不要責怪於他。」

    「哼!你們誰忠於朕,朕心裡有數!」

    姜維一招以退為進,表面上是替張遼開脫,實際上,卻是把張遼推進了無底深淵。雖然開了大智慧,但這種心計,並不是姜維能用出來的。

    「師兄說的沒錯,曹家人多疑猜忌,要是我落井下石,只怕曹丕還會想到張遼的好,只有這樣明捧幾句,才能加深他們君臣嫌隙……」姜維低頭垂首,臉上露著淡淡笑意。

    「愛卿,起來吧!朕眼睛雪亮,這次南征大軍能有些許進展,都是你屢次獻計的功勞,事實證明,朕沒有看錯人。」

    聽到曹丕讚揚,姜維小心肝撲通狂跳,不喜反驚。

    胖師兄說過,「在曹家人身邊,想活得長久,就得夾緊卵蛋裝孫子,他們越說你好,心底就越想你死!」

    姜維停都沒停,早前胖子幫他準備好的幾套說詞便洶湧而上,「皇上英明神武,大魏千秋萬代」、「日出東方,魏我不敗」,幾句話說的曹丕笑顏逐開。

    眼見危機過去,姜維總算鬆了口氣,又按著胖子交代說道:「只要皇上有意,相信大魏群臣會竭盡所能,替吾皇平定天下,將東吳、西蜀收入版圖!」

    「大魏群臣……」搖搖頭,曹丕話裡明顯又有了火氣:「幾位皇叔一聽朕要南征,藉故托病、請命留守,五子良將個個以老臣自居,只聽先皇號令,這些人有沒有把朕的話聽在耳裡,朕,清楚得很。」

    曹丕雖然做了皇帝,卻整天疑神疑鬼,姜維這番火上添油,就是要讓曹丕想歪——當皇親國戚、當朝老臣皆不可信,曹丕自然而然會想建立他的班底,姜維適逢其會,正成了曹丕頭號心腹。

    見火侯已夠,姜維不再加油添醋,而是直接說道:「其實皇上不必憂慮,只要眼下南征東吳得手,皇上威勢大漲,相信老臣們的氣焰必定會消退,到時候……」

    曹丕立刻點頭:「愛卿說的不錯,這次南征東吳,只要得勝,就洗刷了赤壁大敗的恥辱,證明朕遠勝先皇,到時候朕說的話,還有誰敢不服!」

    姜維連連稱是,心底不由更加佩服胖師兄。

    只要曹丕起了念頭,動了貪慾,就不怕他不上勾!

    壽春城裡,轟隆隆的聲響此起彼落,城外曹軍的炬石不停投擲著,靠近城門處的房舍已經給火石砸得破爛。大火一燒,出來滅火的不是尋常百姓,而是一隊隊的東吳士兵。

    「伯言,籐甲兵已經照計劃退回城,百姓也早送出城外,該走了嗎?」

    官衙府邸,陸遜將壽春地圖攤平在桌,神情專注的看著圖上四方城門外的地勢,對龐統進來毫無所覺。

    陸遜一手放在圖上,緩緩移動,手沾過的地方一片浸濕——精心計算每一處關鍵,陸遜連手心冒汗都不曾察覺。

    本來不想打擾陸遜的算計,可是時機稍縱即逝,龐統不得不打斷陸遜的思緒,大手往圖上一遮,又將消息重提了一次。

    聽完消息,陸遜猛一抬頭,笑道:「大軍攻城?籐甲兵詐敗,沒有引起懷疑?」

    龐統仔細解釋:「曹軍兵臨城下,四面圍城,各路大將輪番攻城。以他們攻城器械消耗的數量來看,曹軍已經打定主意,今晚要進壽春過夜了。」

    「想進壽春?可惜不到時候,現在餌沒放夠,我們還不能走……文達他們回來了嗎?」

    點頭應聲,龐統隨即答道:「已經在城門上守著了——他惹的事,自然由他收尾。」

    「好!既然文達親自上陣,火候他會拿捏……曹軍連日來毫無進展,只要文達這一場能敗得精采,不愁他們不上勾!」

    壽春,北門。

    「稟將軍,臧霸已經率隊攻上城頭,沒有遭遇激烈抵抗,損失不大。」

    城門下,文聘聽到攻下城頭的消息,臉上卻不露喜色,喃喃自語道:「沒有激烈抵抗?」

    攻城戰,最緊要的便是奪下城門,撇開偷拐詐騙的手段不談,若是用硬的,只有兩種方法——用沖車撞木破開城門,用雲梯井欄搶佔城頭。

    這兩種方式,通常都會死傷慘重,如今沒遭遇什麼抵抗就能搶佔城頭,照說該是件可喜的事,只是臧霸與文聘攻城之前,曾收到張遼的提醒。

    「小心詐敗!」

    東吳到底是強弩之末,還是另有圖謀?

    文聘不敢肯定,可是局勢瞬息萬變,臧霸派人來傳消息,就是在等吩咐,並沒有時間給他多想。略一遲疑後,文聘說道:「告訴臧霸,讓士兵們列好陣勢待命,我先上城頭與他一會,再進哨樓奪門。」

    傳令兵一接軍令,轉身便往城頭跑去,文聘又吩咐副將奪下哨樓,城門大開後,先別進城,等得到他命令才做行動。

    壽春城原本是曹魏地盤,城門設計文聘瞭若指掌,攻下城頭後,只有哨樓裡一條路能下城牆,就連城門開關都是卡死在哨樓裡,東吳若是有埋伏,一是大軍進城時的巷道戰,另外一個,就是哨樓保衛戰。

    疾催坐騎,來到城門處,文聘幾步縱踏登上城頭,與臧霸會合後,一個從腰間取出短刀,一個從身後拔出大斧,兩人對視一眼,文聘頭一點,臧霸大腳踢開了哨嘍木門。

    果然如文聘所料,裡頭有人,奇怪的是,只有一個。

    「老子手下不殺無名小輩,你們……」

    哨樓裡的人轉身放話,可話才剛說一半,文聘飛刀已經出手——嗖的一聲,卻有七道寒光、七柄飛刀跟臧霸的大斧,將這人的後路封死。

    文聘跟臧霸是多年戰友,一個捨身用斧,一個見縫出刀,敵將沒有兩把刷子,連兩人一個照面都過不去。

    只是哨樓裡這人,刷子明顯有三把——肥身子左搖右擺,跟個鬼魅一般,腳下幾踏,不但避開了刀陣,還繞到了臧霸身後。

    文聘手上變出了兩把飛刀,直接撲身而上:「臧霸,小心背後!」

    兩手飛刀反持,文聘如螳螂般高舉雙臂,聲音發出,飛刀就要在這人身上插出兩個血洞,跟文聘默契十足,臧霸扭身一斧,準備讓這人身首異處。

    「噹」的大響,兩人手上兵器差點握持不住,才要定神看看是怎麼回事,眼前卻冒出來一個砂鍋大的拳頭。文聘雙手交叉,臧霸抬手去擋,兩人從指間空隙看到了那人攻來的一拳。

    「腳沒踩穩,腰沒傳勁……是虛招!」

    同樣念頭,出現在兩人心裡,同樣下場,出現在兩人身上。

    「碰」的一聲,一個撞牆,一個倒地,文聘兩手滿是淤青,可比起臧霸指骨碎裂,無疑是幸運許多。一吃痛,文聘反倒冷靜下來,沉聲喝道:「你是誰!」

    「臧霸、文聘?兩個虎衛逼近龍將的人物……張遼還真沒把胖爺放在眼裡!」

    「胖……你是胖子,黎聰!」文聘大叫出聲,彷彿胖子是什麼了不得的高手一般。

    兩人記得,曾跟胖子交過手的曹植說,胖子的功力頂多是虎衛。然而依現在看來,不是胖子當初騙了曹植,就是曹植後來騙了他們!

    要試試胖子到底是不是十足真金,文聘一吹響哨。聽到訊號,哨樓外的曹軍如同潮水般的湧進哨樓,前頭盾牌兵剛列出陣形,後頭的弓弩兵已經拉緊弓弦。

    「放……」

    文聘放箭二字還沒說完,就聽胖子一陣大吼:「滾!」

    前頭盾牌兵被橫樑凶煞加身,再也撐不住大盾重量,個個應聲倒地。

    後頭弓弩兵一愣,才想重新對準目標,胖子又是長嚎,「出去!」

    窮寇莫追的音煞震耳欲聾,幾個距離近的已是七孔流血,後頭的弓弩兵掩耳慘呼,哀號聲不絕於耳。

    幾十個士兵眨眼間失去戰鬥力,文聘二人看在眼裡,驚在心裡,一時竟忘了阻止外頭曹兵繼續湧入。

    胖子張狂大笑,兩手從懷中取出數道靈符:「看老子師承諸葛賤人的和尚撞大鐘!」

    青光閃現,青木靈符化作粗大的樹籐枝幹,向著哨樓門口撞去,曹兵們進退不得,才想疊作人牆以肉身阻擋,就見上頭火紅靈光乍現,熊熊烈火立刻爬滿整枝巨木。

    驚呼聲還沒響起,哨樓門口已經是火海一片,文聘、臧霸不顧手上傷勢,一前一後同時向胖子撲去,不敢讓他再有機會出手。

    看兩人攻來,胖子才要叫好,就見文聘兩手變魔術一樣,又是七把綻滿寒光的飛刀。

    「奶奶個熊,這傢伙有幾把刀?整一個瘋狂理髮師呀!」

    又是一響七刀,只是這次飛刀明顯有些不同,胖子才打算用瞬步閃過,就聽伶玉在耳邊說道:「主子,奴才會了!這是文聘本命獸飛燕的技能,燕歸來!」

    飛燕歸來,飛刀穿梭,胖子眼前飛刀還未臨身,文聘手上又是七把飛刀射出,只見刀光閃爍不定,忽前忽後,猶如飛燕翱翔天際,迴旋徘徊,尤其刀上頭隱約有點點藍光,應該是沾有劇毒。

    面對成群飛燕,胖子動也不動。文聘也不管胖子有無反應,雙手快捷無倫,眨眼間,飛燕已經佈滿整座哨樓。

    見陣勢布齊,文聘重拾信心,兩手一揮,吼道:「燕歸來!」

    「哼!人家小李他媽的飛刀,可是一刀就能搞定收工——看老子的虎賁!」

    遠勝窮寇莫追的音煞一吼,交織飛來的燕群立刻被震散,只是燕群一落,後頭隱藏的殺機立現,臧霸巨斧迎頭劈來。

    胖子踏地一點,瞬步全開,繞到臧霸身後:「好!老子倒是小看你們了!」

    「你上當了!」臧霸虎吼一聲。

    彷彿早猜到胖子能閃過大斧,臧霸緊握斧柄疾扭,鏘的一聲,斧尾忽然突出尖刺,臧霸轉身發力,一道電光往胖子咽喉襲去。

    若是尋常人,早已死在這電光襲擊下,可惜胖子吸收了項羽六成功力後,已算不得人,而是個人妖——還是個胖人妖。

    「千重腳!」

    在斧刺擊中咽喉的前一刻,胖子直接將臧霸給踢飛,碰的一聲撞上了牆。

    直到臧霸倒地不起,伶玉遲來的叫喚才傳到耳際:「主子,奴才會了,這是臧霸本命獸毒蠍技能,蠍尾刺。」

    面對敵方大將,還能佔有壓倒性的優勢——今日一戰後,胖子的大名,就要傳遍大江南北!

    面對此情此景,胖子一步踏前,既沒有張狂大笑,也沒有言語挑釁——

    八點檔有演,今天倒地的不管是男是女,如果這時候嘰嘰歪歪,逞嘴炮之勇,晚點肯定會冒個程咬金出來。

    胖子的第六感,一向只靈壞的——他雙手握刀,啪的大步蹬地,正要抽刀殺人,哨樓外突然閃入人影,颼的一聲,哨樓裡光影乍現,胖子踏出去的腳步立刻後撤,握刀的手趕忙化作龍爪,奪下飛來的光影。

    「七殺槍……張遼來啦?」

    除了這句話,胖子沒打算跟張遼多聊。既然已經把張遼吃飯的傢伙拿到手上,今天要不留下張遼一條小命,胖子可就對不起他的美意了。

    胖子拿著七殺槍,姿勢非常外行——張遼猛抽腰間圓月刀,不但準備奪回兵器,還打算要收買人命。

    瞬步重重點地,胖子剛到張遼近前,身子已經躍到半空中,張遼圓月刀才想搶先出手,七殺槍居然爆出了他作夢都沒想到的槍影。

    「靈蛇吐信!」

    蛇口吐出的毒牙,槍尖綻出的銀光,是赤練毒蛇致命的標記。

    「張合的槍招?」

    張遼先出刀,卻沒有佔到優勢。如果這招真是張合的靈蛇吐信,張遼知道,他的圓月刀只能守不能攻,否則圓月刀砍向敵人脖子的那一刻,張遼的咽喉就會被長槍穿透。

    「胖子!你哪裡學……」

    一被靈蛇吐信逼退,張遼就開口質問,只是話才說到一半,長槍破空聲再次大作,白光乍現,胖子脫手一槍射出。

    「破軍槍!」

    兩人距離不足五丈,七殺槍身兩丈有餘,破軍槍去的又快又急,胖子正淫笑時,卻見到張遼跟《駭客任務》躲子彈一樣,咿呀咿呀的彎下了腰,然後破軍槍咿呀咿呀的從他胸前分毫處飛過。

    「缺德帶冒煙的,這是拍電影還是寫小說!」

    「主子,奴才會了,這是張遼本命獸人偶師的技能,掌中戲。」

    掌中戲?胖子仔細看去。七殺槍上纏著許多細密黑線,黑線往下延伸,終點是張遼的一頭長髮,就這樣,以髮絲作為操控人偶的繩線,張遼玩出了操控人偶的掌中戲。

    這招……胖子開始思考,「老子身上有哪個地方的毛,長到可以玩這招的?」

    黑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在七殺槍上,叫人訝異的是,發線一離開,破軍槍又像找回了力量,飛快撞上了哨樓外的牆垛。

    轟的一聲,七殺槍生生的將石磚砸的粉碎。張遼一驚,猛的轉頭。

    這人,是胖子沒錯呀?

    「看什麼?老子就算沒槍,用刀也能把你剁了!」

    青龍老祖宗始終沒有出鞘意思,彷彿對上張遼,一個胖子已是綽綽有餘——胖子腰間雙刀並出,踩著穩健步伐,卻沒有急著出手,不是想欣賞張遼滿臉大便,胖子是在搶時間調勻內息。

    很久很久沒打得這麼爽,胖子一興奮不由得玩過了頭,五禽戲練到了頂,形意拳爛到了家,內力不濟的老毛病就像男人早洩,總在最緊張的時候發作,逼得胖子只能考慮老本行。

    「要跳樓逃命,還是叫人幫忙?」

    就在胖子拿著雙刀裝模作樣,跟張遼跳著你進我退,我進你退的探戈時,突然轟隆聲響,哨樓階梯處的石門裡探出個人頭,朝著胖子就叫道:「胖爺!閃人了!東門徐盛跟丁奉頂不住,曹軍已經進城了!」

    再不走,想跳樓都難!轉身,扭頭,胖子立刻要走,可張遼卻不肯放手。

    「留下命再走!」

    圓月刀,陰晴圓缺的萬般變化,看在探頭報訊的馬鐵眼底,心裡不由歎息:「好刀!」

    馬鐵歎息,不是因為刀好,而是歎息這刀殺錯了人——拿刀指著胖子叫罵的,從來都沒有好下場。

    「叫老子留命?你他媽給老子站好!今天老子要不……」

    見胖子又要發作,馬鐵只得出言提醒:「胖爺!」

    一聽馬鐵叫喚,胖子就像被冷水澆頭——胖子今晚的暴躁脾氣跟高深功力其來有自,他趕忙壓下脾氣,兩把刀插回腰間,向著地面一個重擊,荊棘土牢就如一扇石牆,隔開了張遼三人。

    「別走!文遠將軍,不能放過他!我們乘勝追擊!」聽到胖子腳步聲漸行漸遠,臧霸出聲叫喚。

    他沒有能耐去追,也沒有膽子去追,所以,他叫上張遼。

    「不……我們不追。」


第五章 曹丕不死,只是生不如死
   
    「是誰准他們不追的!」

    石硯台砸中跪在地上的姜維後,撞碎一地。姜維額頭上的一抹嫣紅,參雜著幾許深黑石墨,看起來,十足是個忠君直諫的良臣。

    「皇上,興許將軍是擔心東吳詐敗,會有埋伏……」

    為了替曹丕手下大將開解,姜維費盡唇舌,不但流汗,還流了血。

    只是曹丕明顯不領情,用著幾近咆哮的吼聲,對著毫不相干的姜維大動肝火:「將軍?張遼誤判敵情,當進不進,攻城時臨陣遲疑,攻下城池了又裹足不前!他,哪有資格作個將軍!」

    「這……謹慎用兵,始終是好事,張遼作為主帥,也不想辜負了皇上的期待呀!」

    姜維的聲音裡,帶著極富情感的顫抖。

    一切都是胖師兄的指點——姜維越替張遼維護,曹丕心裡就越憤怒,多疑的人就是如此,好聽話總能惹人心頭起疑竇。

    大帳內默然無聲,曹丕目光一陣閃爍,接著緊盯姜維,話鋒一轉,厲道:「你為什麼總是替張遼說話?你被他收買了?」

    姜維心中一驚,不是因為曹丕懷疑,而是因為胖師兄的神奇。

    胖師兄,簡直比曹丕的貼身太監還瞭解曹丕,根本就是曹丕肚裡的胖蛔蟲,曹丕的每個表情反應,每個對話問句,胖子幾乎都猜到了——除了那塊丟得姜維頭破血流的石硯台以外。

    抬頭挺胸,姜維沒有惶恐膽怯,沒有急忙澄清,仍是那樣的氣定神閒,彷彿一字一句,都是發自內心,都是為了他的皇上,他的主子,為了曹丕。

    「皇上息怒,微臣蒙皇上賞識,惟恐不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若皇上懷疑微臣結黨營私,微臣願一死以表清白。」

    沒有回話,曹丕靜靜的看著姜維。

    胖子抄襲自諸葛賤人《出師表》的那幾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不只感動了傻愣愣的劉禪,也撼動了黑心肝的曹丕。

    姜維等了很久,總算等到了一句回話。

    「愛卿以為,朕現在該如何是好?」

    「亡羊補牢猶未晚也,下令張遼,即刻發兵!」

    窗外列隊急行的,是一個時辰前才剛接收壽春的曹軍。馬鐵緩緩走下窗台,將手頭情報塞進懷裡。

    這裡畢竟是東吳待過的地方,解煩軍的消息非常迅速,除了親衛營跟虎豹騎,曹丕將所有軍隊都派去追擊吳軍,打算一鼓作氣拿下合淝,奪回揚州。

    「胖爺!曹丕如你所料,已經出兵了!」

    庭院裡,馬鐵隔得老遠就開口叫喚。

    不是懶得多走幾步,而是不想給胖子拳腳有掃中的機會——猴拳輕盈靈巧,龍拳勇猛絕倫,總之,胖子聽到了馬鐵傳來的消息後,只是點頭示意,接著,又繼續打起了呂布親傳的畜牲拳。

    胖子不是不在意曹丕的舉動,而是沒時間在意。項羽留在胖子體內的六成功力,把胖子的功夫,推進到一個很古怪的境界。

    胖子的大哥甘寧,說過武人的境界之分。

    「這年頭的武者,精通拳腳的就叫悍卒,內力澎湃的稱作猛士,本命獸覺醒加上內力有過質變的人物,便算是虎衛。胖子,你練武時間極短,進境卻極快,只是龍將境界,卻不似先前三個境界那樣容易。

    「龍將以後,修煉不再是傻呼呼的內力累積,跨入龍將境界的武者,是從後天跨入了先天——簡單說,他們可以將天地萬物的力量,導引到體內,成為源源不絕的內力,所以龍將武者,修煉的不是內力,而是經脈,用來容納天地力量的經脈……」

    項羽的六成功力,就是幫胖子修煉了經脈,這過程異於常人,於是,胖子還不會跳,就會飛了——還不會溝通天地,借用萬物之力,但胖子已經有了龍將們羨慕不已的肉體跟經脈,只是裡頭常常空空如也,所以胖子抓著空檔,就得努力的充電儲值。

    「形意拳打了十來趟,也不過回復了一成功力,老子這口井,也變得太深了吧!」

    打拳打得心煩,胖子不禁想找人來吐苦水,他腦子裡才想到伶玉,耳邊卻來個不協調的聲音。

    「哼!照你這樣練,一輩子都練不成龍將!」

    項羽的冷哼惹得胖子心底犯毛,可見識不如人,胖子只能想辦法激將,讓項羽把好料說出來:「老子短短一年多就從悍卒練到虎衛,你話可別說得太早,省得到時候丟臉!」

    果然,項羽除了帶頭幹架,武力跟統率力超絕外,智力跟呂布有得拼,胖子話剛說完,耳邊又傳來一陣大笑。

    「丟臉?不怕告訴你,我還真想丟這個臉!你小子可知道,虎衛晉級龍將,是該怎麼晉級的?」

    「不是每門內力修煉到頂,境界就會自然突破了嗎?」

    「不錯,猛士升虎衛,只要內功練到了頭,練出了根本變化,內力的質一變,境界就升了。虎衛升龍將,其實也是大同小異——只要內力充盈全身,衝開體內經脈,貫通任督,就能到達溝通天地的龍將境界。」

    「那不就一樣,這有什麼困……」話沒說完,胖子就想通了項羽話中的玄機。

    內力充盈全身,才能貫通任督二脈?照胖子現在的進度,內力要充盈全身,形意拳打到斷手都沒可能!

    聽胖子啞口無言,項羽不由大笑:「小子,你總算想到了?別灰心,有朝一日真讓你練到氣盈全身,打通經脈,你的修為將能直逼天人,等閒龍將,不是你的對手啊!」

    真要練到那地步,只怕胖子的猴拳得打上史前一萬年吧?聽到項羽大笑聲不絕,胖子不禁怒火中燒:「給老子閉上你的鳥嘴!」

    胖子手往懷裡一握,就想把裝著項羽跟虞姬的錦囊給扔了,只是手一緊,便沒了下文。

    「捨不得了?」項羽一聲冷哼。

    胖子臉上陰晴不定。

    他的確捨不得——因為項羽的魂珠,伶玉才能肆無忌憚的施展本命技,雖然有脾氣暴躁的副作用,可魂珠確實壓下了本命獸禁制……胖子臉上一陣紫一陣青。

    人在屋簷下……胖子終歸鬆開了手,低下了頭,只是卻堵不住項羽的嘴。

    「哼!別做這種可憐模樣!我既然能提出問題,就能想到辦法!有一種法器叫魂塚,你小子聽過沒有?」

    胖子大皺眉頭,正打算低聲下氣的跟項羽請教,就聽伶玉傳來嬌喊:「主子,器字房前輩說過,武人修煉武功時,有三樣法器可以輔助練功,劍關、魂塚、獸人墓。

    「劍關練拳腳兵器,魂塚修內力氣勁,獸人墓養本命獸魂——修煉武功時發動法器,功力就能成倍增長。項羽所說的魂塚,就是藉由「吸星摘月陣」吸取自然之力,化作修煉者的內力。魂塚,除了吸星摘月陣法,還缺兩顆魂珠……」

    胖子微微一愣,脫口就對項羽問道:「你這麼好心便宜老子?」

    無事獻慇勤,非奸即盜——胖子寧可打一輩子的動物拳,也不做那什麼鬼的魂塚法器。

    「便宜你?我跟虞姬化做魂塚後,就能生生世世不再分離,也算是包藏私心……只是,不瞞你,變為魂塚後,我就不能再幫你壓下本命獸禁制了。」

    「那就不必談了。」

    伶玉全力發動,胖子會內力不夠;如果伶玉只能用三招,胖子的內力就有多,胖子這個回答合情合理。

    彷彿早預料到,項羽冷笑一聲:「談不談,由不得你……要壓下本命獸禁制,要耗費魂珠力量,若是照你今天這般程度的使用,我頂多只能再幫你一次。」

    「你!」

    胖子心裡清楚,項羽拐彎抹角這麼一大串,就是要胖子把他跟虞姬湊一塊,否則就算項羽還有餘力,只怕胖子也無法再用他來壓下本命獸禁制。

    這傢伙,扮老虎吃豬呀……

    「扮豬吃虎?大王,中原人用的伎倆,怎麼儘是些怪名字?」

    合淝城裡,從壽春退下來的東吳大軍正次序進城,城頭上,一個相貌醜陋身披鱗甲的蠻兵,用著旁人聽不懂的蠻語,與身前的蠻族王者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孟獲沒有立刻回答,反倒是提問:「這次幫胖子拿下交州,族裡沒有太多傷亡吧?」

    蠻將猛力搖頭,從腰間取出塊風乾蠍子放到嘴裡大嚼:「沒有,大夫人跟長老……嗯,好,很好……士家的軍隊就像那什麼……紙老虎,連五溪寨的影子都沒瞧見,已經給收拾乾淨了。」

    連句話都答得坑坑疤疤……孟獲不想對牛彈琴,於是沒解釋扮豬吃虎,只在心裡暗歎:「兀突骨功夫雖好,腦袋卻不行,南蠻始終比不上東吳人才濟濟。」

    帶著南蠻平安無事的消息,手持鐵蒺藜骨朵的南蠻大將兀突骨,奉祝融夫人之命,來到了揚州前線,給孟獲報平安兼打下手。

    不過,祝融跟孟節也知道兀突骨的德性,所以要跟孟獲說的消息,都在兀突骨帶來的信裡了。

    信,孟獲看過,他隨口一問,只是避免祝融在信上把事情都往好處講。

    孟獲知道,情況沒有想像中那般糟糕,但也不像表面上那樣平靜。

    自從東吳宰輔張昭帶了批蠻兵到平地生活後,蠻兵間就開始盛傳平地生活是如何的安穩和樂,孟獲堵得上蠻兵的嘴,堵不住蠻兵的心——尤其是最近,聽說有個吳地官員居然要娶蠻族女子為妻。

    「通婚跟聯姻,將會使蠻兵失去身為蠻兵的自覺,若是蠻兵喪失了曾經身為蠻兵的過往,成為東吳子民,蠻王日後還有什麼號召力?還要怎麼稱霸天下?」

    幾個月前,張昭要帶蠻兵回江東,當時孟獲只當孟節這番話是危言聳聽。

    事實證明,孟節看的比孟獲更遠更長,但事到如今,已沒有回頭路了。

    看著城門處最後一批進城的士兵,孟獲心裡還在思量信中細節,哨樓裡突然走出一條人影:「蠻王果然在此!太好了,伯言替東吳百姓謝過蠻王大恩,這一戰蠻兵擔任詐敗誘敵的重任,居功厥偉!」

    孟獲笑了笑。孟節在信裡要他早作決斷,省得最後被東吳吞併——對此,孟獲只能搖頭失笑。看過東吳對付敵人的手段,孟獲相信,就算是孟節,也不敢再提與東吳為敵的念頭。

    「都督言重,孟獲粗人一個,不懂兵法韜略,自然聽從都督安排。像兵與籐甲兵雖然是蠻族精銳,但只要知道弱點,要破容易,不如作為餌食,更能增添誘敵作用。」

    「哈哈!蠻王豁達,伯言佩服!」陸遜拱手行禮。

    一舉一動,都給人出自真心的感覺……就算孟獲知道這是陸遜客套,心裡也一陣舒坦。

    孟獲本來想跟陸遜再寒暄幾句,忽然話鋒一轉,問道:「不過……既然是詐敗,都督為何還要在半路上設埋伏?讓曹軍早些到合淝,不是更好?」

    「詐敗是一環,埋伏是一環,但最重要的,是設在壽春城的那環。引蛇出洞後,由文達煽動曹彰與曹丕手足相殘,只要配合得當,曹丕負傷的消息傳來,我軍就能趁曹軍軍心渙散之際,大舉反攻。

    「曹將張遼為人謹慎,詐敗雖然能讓曹丕判敵不明,引曹軍離開壽春,但怕是騙張遼不過……埋伏,是要引他越追越深。」

    「欲擒故縱……是這麼說的吧?」

    孟獲知道,太史慈正帶著一夥人,在壽春城外虎視眈眈,只要胖子處理完曹丕,壽春片刻間就會易手,把張遼騙得越遠,計劃成功的可能就越大——到時候,後路被斷,主君被殺,士氣正旺的東吳軍一殺出,就算軍神再世,只怕都擋不住。

    「那胖子……真是扮豬吃虎……」

    二更,壽春城,梆梆的打更聲在城裡響起。

    當年袁術從孫策手裡拿到玉璽後,就在壽春蓋了宮殿,做了皇帝,可惜,聽說宮殿的風水不好,所以這個皇帝,袁術只做了幾個月。

    如今,這座大殿裡也來了位皇帝,就在袁術平日不去的書房裡,批改著滿桌的文卷。

    除了多疑,曹丕還繼承了曹操過人的政治能力,對此,曹丕相當滿意,他不像曹植一樣能文,像曹彰一樣會武,更不像曹操是個全才,可做為皇帝,這樣就夠了。

    「哼!不管是先王老臣還是宗族姻親,這次朕打下揚州後,就足以證明朕的文治武功更勝先王,到時候班師回朝,定要你們好看!」

    曹丕一邊喃喃自語,一邊批改卷宗,他相信,在這個位置上,他絕對能比曹操做得更好。

    只是,並非每個人都同意。

    「二十歲,任洛陽北尉,設五色大棒,有犯禁者,皆棒殺之,一時京師賊人歛跡,無敢犯者……」

    聲音從門外傳進書房,曹丕沒聽清楚,只是停下硃筆,對著門外喊著:「誰!」

    「三十五歲,矯詔天下,發兵討董,任諸侯軍副帥……」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大,大到曹丕開始不耐煩了:「來人啊!」

    「四十歲,收叛將張繡,挾天子以令諸侯……」

    「你到底是誰!」喊聲有些顫抖。

    曹丕終於聽清楚了,那句「挾天子以令諸侯」,是當年荀彧獻給曹操的計策。

    「四十六歲,官渡大戰,擊敗袁紹,成為北方霸主。五十歲,任大漢丞相,收服荊州,南征東吳……

    「賈詡先生曾說,父親一生風雨跌宕,沒有過人武功,他活不過呂布追殺;沒有過人才智,他不懂得挾天子令諸侯;沒有過人雅量,他不會同意再次收下張繡;沒有過人堅毅,他就不能從赤壁大敗中爬起來……」

    那道聲音頓了一頓,突然變得凌厲起來,「你要勝過父親,用什麼來證明!」

    曹丕驀地起身,桌上的石硯筆座被他撞倒在地。

    不管這道聲音是曹植還是曹彰,曹丕都不會是對手!

    書房門口,出現了條人影。死到臨頭,曹丕反而冷靜——這點與曹操一般無二,他寒聲問道:「知道選在這時候下手……你勾結東吳!」

    曹彰跨進書房。曹丕做了皇帝以後,這是他們兄弟第一次見面——也是最後一次:「為了引蛇出洞,東吳連番詐敗,是不是讓你雄心萬丈,以為自己跟父親一樣,戰無不勝?」

    曹丕的聲音像臉色一樣冰冷:「既然如此,你還不動手?小心時間拖久了,會陰溝裡翻船。」

    「哈哈哈!翻船?告訴你,如今東吳是我的人,親衛營是我的人,連姜維都是我的人,你以為會有人來救你?」

    曹彰把話挑明反倒讓曹丕不信,多疑,讓曹丕對曹彰的每句話都抱著疑心:「哼!姜維初掌親衛營,營中或許有些不肖份子,但姜維是內間?

    怕你沒這能耐!要挑撥離間,也要選對人!」

    「信不信由你……總之,今晚你走不出這房間!動手!」

    曹彰沒有親自動手,他招手一揮,房裡燭火瞬間熄滅。曹丕眼前一黑,他張手便抽出錦帶內的紫微軟劍。

    曹丕不知道他兄弟想玩什麼花樣,但憑著手上軟劍,要戰勝逼近天人境界的曹彰,明顯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只能以靜制動。

    跟著曹彰離開的有于禁、龐德,耳邊傳來的鎖鏈敲擊聲告訴曹丕,要殺他的,是于禁。

    「為什麼曹彰不親自動手?」

    曹丕沒來得及想通這點,于禁的刀索來了。

    黑暗中的廝殺,沒有減少任何血腥味,反而更添幾分詭異。曹丕無法判斷于禁的刀索會從哪邊襲來,只能把軟劍舞得滴水不漏。

    當初,曹丕曾跟司馬懿問過于禁和龐德兩人——他想知道,會跟著曹彰走的,是怎樣的笨蛋。

    「五子良將裡,于禁跟樂進雖然只是虎衛,但能與張遼等人齊名,絕非等閒之輩。樂進雖然只有虎衛境界,本命獸卻已臻入微,而于禁單靠一手刀索,就能跟張遼打成平手!」

    司馬懿,的確很會看人。

    鎖鏈上掛著彎刀,藉著刀索懸吊樑柱,于禁就像一道鬼影,忽前忽後,或左或右,曹丕根本抓不到于禁身形,更別說出手反擊。

    身上黃袍沾染了血跡,曹丕小心翼翼的護著要害,只是,他已經不清楚到底在堅持什麼了。

    如果曹彰沒說謊,那麼,曹丕堅持下去,也是死路一條,何必要在死前受這種苦?

    刀索劃開的每一道傷口,都逼著曹丕放棄,噹的一聲,終於,曹丕連握劍的力氣都沒有了,他成了個血人,倒臥在地。

    意識模糊間,曹丕總算看清了于禁的身影,也看到了刀索上的彎刀,就要割下自己的頭顱。

    「噹!」

    不是脖子被砍下的聲音,而是彎刀被彈開的聲音。

    「微臣救駕來遲,望皇上恕罪!」

    還沒看清是誰,曹丕已支持不住,昏了過去。

    擋在門口的曹彰,對著破窗而入的三人說道:「黎聰將軍……你終於來了。」

    「你知道我會來?」回話的胖子帶著點訝異,他緩緩脫下面罩。

    三人,分別是胖子、馬鐵跟姜維。

    一刻鐘前,他們幫著曹彰混進宮裡,準備殺人,一刻鐘後,他們卻跑來擋著曹彰,準備救人。

    沒等曹彰回話,姜維跟馬鐵一左一右架起曹丕。按照計劃,他們帶人走,胖子斷後。

    馬鐵二人足下蹬地,往窗外退去,留下來斷後的胖子,正準備承受狂風暴雨般的攻擊,可鋼刀出手,卻不知要砍向誰。

    曹彰沒有動手搶人,于禁也沒有,彷彿胖子反戈倒向曹丕,早在他們意料之中。

    「曹丕做皇帝,跟我做皇帝沒有分別。東吳若想有一日安寧,想要大魏不對東吳下手,最好有個半死不活的皇帝——無法過問朝政,自然無法興兵伐吳,你說是嗎?」

    「是賈詡猜到的?」

    「不是猜,為了確保刺殺曹丕能成事,先生動用了本命獸的力量,藉由「真知灼見」,已經看到了一切。你們救走曹丕後,只要給他下藥,吊著他一條性命,這輩子他就只能在床上過,連處理朝政都有困難,更別說出兵伐吳了。」

    胖子腦門犯皺。他完全忘了,賈詡這門預言功夫,當初就讓他在解救太史慈的任務上吃過一虧,沒想到鷸蚌相爭,漁翁得利的計劃,早被掀開攤在眾人眼皮底下。

    只是于禁跟曹彰都在這裡,單憑龐德一個,還攔不下姜維跟馬鐵,賈詡到底做何打算,胖子實在猜不出來,只得套話:「眼睜睜看著姜維跟馬鐵把人救走,你還真沉得住氣。」

    曹彰笑道:「既然先生都已經算到了,自然會有安排。」

    「想打埋伏?郭奕跟賈詡一個老一個小,單憑龐德一個,還不夠看!」

    曹彰只是笑,沒有回答。胖子看在眼裡,毛在心裡。

    去掉親衛營裡五十多個虎衛,龐德身邊應該還有二十上下的數目——

    這數目,跟馬鐵在士徽府上取得的魂珠數目差不多。

    解煩軍,也有支士家虎衛,照這樣來看,賈詡應該是一點機會都沒有的,胖子想不出究竟,就看曹彰一味的笑,也不動手,好像只為了把他拖住一般。

    拖住?靈光一閃,胖子大驚,叫道:「擬態,現形!」

    就在眼前郭奕緩緩變回原形的同時,于禁的刀索也跟著出手——他們,在替真正的曹彰跟龐德拖時間!

    「項羽!老子答應你的條件!現在,跟老子一起殺出去,救人!」
引言 使用道具
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01:25:42

第六章 第八號當鋪

               
    東吳與西蜀隘口,巫峽關。

    「胖子!說真格的,主公這事,真不是你設計的?」

    大堂之上,胖子與甘寧正執著大碗喝酒。一臉醉意的胖子聽完甘寧問話,大著舌頭回答︰「大哥!胖子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騙神騙鬼,胖子也不會騙兄弟!這事,咱是真不清楚啊!」

    話剛說完,胖子撲通一聲醉倒在桌上。甘寧喊了幾聲,胖子都沒反應,甘寧搖搖頭,對著房中一處屏風便說︰「先生!我看胖子說的不假,這事他應該是沒分才對。」

    屏風後閃現一人,赫然是龐統那廝。

    龐統上前看了看胖子,嘆了口氣︰「主公遇刺身亡,非同小可,胖子與主公有過舊惡,陸遜拜托我來,是想求個明白。」

    「有什麼需要明白的?先不說胖子求援南蠻,誆騙四大世家,都是怕壽春大戰會有意外,殺主公的人,不是早就知道了嗎?那姜維還領了曹丕的賞,作了大將軍呢!你們這些讀書人,哪來這麼多花花腸子?」

    龐統知道甘寧是個直性子,怕他有誤會,只得解釋︰「興霸不要介意,陸遜之所以要求個明白,只是想給胖子洗刷冤屈。這次主公遭刺,範統職責有失,已經被下了大獄,馬休等人經驗不夠,陸遜與我,是想讓胖子重新回到解煩軍,替東吳效力。」

    「哈哈哈!效力?胖子不過失蹤兩天,解煩軍就換了新頭子,要再替東吳賣命,我都會替他叫不值!」

    甘寧的直白讓龐統一臉尷尬,龐統語氣和緩的說道︰「興霸,如今東吳表面上風平浪靜,實際卻是暗湧不息,主公遺詔雖然破格拔擢我,可我至今仍是戴罪之身,暗中出謀畫策可以,要搬上台面,是不成的。

    「我與陸遜合計過,東吳的問題是連年征戰,百姓需要休養生息的時間。可眼看北魏朝堂近來的紛亂逐漸平息,我們得有點行動,才能阻止曹丕的南征企圖。」

    甘寧早年也是被逼上梁山才當了水賊,他知道百姓疾苦,龐統這話無疑點中了要害。默默不語半晌後,甘寧才開口︰「非要胖子幫忙不可?」

    龐統重重點頭。

    甘寧長嘆一口氣後,道︰「他醒來後,我跟他說說……只是成與不成,我不能說了算。」

    「無妨,我在此先替東吳百姓,謝過興霸了!」

    兩人話才講完,甘寧便要送客,龐統事務繁多,也不便多待,幾句寒喧後便匆匆離開了大堂,準備回柴桑與陸遜覆命。

    龐統前腳才踏出大堂,桌上的胖子就像個沒事人一樣的起身,一個懶腰伸完,滿嘴酒氣的對著甘寧說道︰「大哥!還真看不出來,你戲演的挺好啊!」

    那天推倒孫權後,胖子將假造的孫權遺詔交給馬休,便打馬到了巫峽關,美其名是找甘寧敘兄弟情,實際卻是想避避風頭。

    只是沒想到這事關聯太大,連甘寧都給拖下了水。

    大掌一拍,甘寧拿起一只酒碗,邊喝邊說︰「既然孫權無情,我們兄弟就能無義!何況東吳是百姓打下來的,可不能讓孫權這樣糟蹋了。」

    胖子本來沒敢讓甘寧知道這事的,可當甘寧聽到孫權在壽春大戰的荒唐指揮後,居然當著他面,罵孫權「死得其所」,于是胖子打蛇隨棍上,一古腦的把事情交代了。

    當時,甘寧只回了一句︰「兄弟如手足,有人敢動俺兄弟,俺就砍他手足!」

    點點頭,胖子沒再說話,卻是甘寧閑不住,問道︰「胖子,你也聽到那只死鳥剛才的話了,怎麼打算?」

    甘寧話里沒有懇求,卻帶著幾分期待。胖子知道甘寧舍不得百姓受苦,笑道︰「幫!東吳沒了孫權,不過是除了顆大毒瘤,之後還要謹慎療傷……我在遺詔中讓陸遜作都督,龐統輔佐,就是希望東吳能東山再起,這事,胖子不會袖手旁觀。」

    陸遜加上龐統,絕對有搞頭,只要在這風雨飄搖的時刻幫他們一把,日後就是想當胖子侯,都是指日可待……斟過酒,胖子一飲而盡︰「另外,要是胖子猜的沒錯,大哥以後就不必苦哈哈的守這巫峽關了。」

    如果西蜀不是敵人,往後,也不需大將駐守了。

    蜀中益州在劉璋時期,就與中原大亂隔離,人民較東吳、北魏兩地更為富裕,只要沒有戰事,在這兒不管是務農從商,總之是餓不死人。

    既然蜀中不缺金子銀票,青樓也就不缺公子來嫖。

    環顧整座飄香樓,成群的鶯燕嬌啼,此起彼落,實在叫人難以自拔,只是比起往常的靡靡之音,今日的飄香樓不時傳來刺耳叫囂聲,打亂了一室春意。

    「來!要不喝了這杯謝罪,要不脫了衣裳陪睡,總之今天不把少爺我伺候的舒服了,那些官門里少爺養的狗,可是會咬人的!」

    閨房里,囂張公子一拍桌,盡顯紈褲子弟氣派風度,勢要逼眼前女子脫衣陪睡不可。

    那女子眼一紅,淚光就在眼眶里打轉,一邊的老鴇只得幫忙求情︰「劉巴公子,您就行行好,如煙從做這行時就與我說好,她賣藝不賣身,您大人大量,我再找幾個紅牌上來伺候您吧?」

    青樓里,總有賣藝不賣身的傳奇女子,也總不缺精蟲上腦的混帳公子。

    只是諸葛亮治下,少有官府中人膽敢欺壓百姓,敢做這事的,不是不要命,就是像劉巴一樣,頭殼里只長著管小頭的小腦。

    可不論如何,老鴇始終不敢得罪劉巴這貴客,她從劉巴進門便小心翼翼的隨侍在側。

    劉巴嘿嘿兩聲︰「得了,老子嫖完不給錢,她不就不算賣了?」

    這驚世絕句一出,老鴇差點昏倒——敢情這人還打算吃白食了?

    殺頭生意有人肯,賠錢生意沒人干,老鴇腿一軟,就在劉巴身前磕頭求情。

    劉巴火一起,腳一抬,老鴇就被他踢到門邊,暈了過去。

    如煙姑娘一看眼前良人變狼人,嚇得花容失色,雙手環胸而抱,瑟縮著退到角落,哀淒的看著劉巴,嘴上直說︰「公子,不要……」

    劉巴站起身哈哈兩聲,笑道︰「我知道,我知道,不要停——這破喉嚨,你也不用叫了……」

    快樂時光特別快,房門啪的被撞開,兩個婦人破門而入。

    劉巴粗話還沒出口,就看到一只大手飛快靠近,話還沒說,已經被一巴掌打得昏頭轉向,他登時眼冒金星,只隱約感覺兩個惡婦一人一邊的架著他就往門外走去。

    仗勢欺人,劉巴可是練到神識境界了,他垂著頭就大喊︰「他媽的!

    知道老子是誰嗎?」

    「啪!」

    又是一巴掌飛來,劉巴只覺得身邊惡婦把他當龜兒子一樣的打,疼得他又大叫︰「他媽的!夠膽再打老子兩下試試!老子要不……」

    「啪啪!」

    劉巴相信這兩毒婦絕對有顆足球大的膽,為了以後還能靠那張臉吃飯,他只得軟下聲來︰「兩位姑娘人比花嬌,美若天仙,閉月……」

    「啪啪啪啪啪……」

    兩婦人拖著劉巴大步前行,一路上不論劉巴說不說話,說什麼話,她們只是不斷賞劉巴的嘴巴。就在劉巴暗下決心,日後帶齊人馬,一定要皮鞭加蠟燭的奉還時,他突然被凌空一拋,整個人跌進了一間房里。

    眼見兩毒婦關上大門就往他走來,劉巴虎軀一震,當下便叫︰「老子不跟女人計較,你們把家里男人給老子叫出來,我要和他進行男人之間的對話!」

    他話才說完,身後就傳來個聲響︰「劉巴公子,好久不見了……上回蒙你招待,進白帝廟里拜了神,這次,咱有些事想找諸葛丞相商量,還要公子您多擔待呀!」

    劉巴猛地轉頭,臉色立刻比方才的如煙還要淒苦。

    這人,自然是在白帝廟中把劉巴塞到飯桶里當人家宵夜的胖子,黎聰。

    吳都,柴桑。

    腳步聲在東吳大殿上不停響起,剛進門的龐統臉上萬分焦急,陸遜心頭一慌,正要問話,卻是龐統先開了口︰「伯言!你讓胖子去找諸葛亮?」

    陸遜一聽是這事,便放下了心,點頭回道︰「不錯!士元前陣子都在忙著我主登基稱帝的事,我看你忙,就沒跟你說了。怎麼?這事不妥?」

    胖子去找諸葛亮,是為了兩邊談和,結盟抗曹的大事。

    重返解煩軍後,胖子頭個任務,就是要阻止北魏南征,替陸遜跟龐統爭取時間,整頓東吳軍務,讓百姓休養生息。

    要曹丕停下腳步,放棄南征,方法不多——一,打到北魏叫不敢,二,找個打手讓北魏不敢叫。

    兩相計較下,頭個方法對目前的東吳無疑較有難度,所以胖子與陸遜商量後,便決定派人去西蜀找諸葛亮談和。

    龐統滿面憂容︰「這事大大不妥!你們怎麼沒想過,東吳跟西蜀交惡甚深,想結盟是談何容易?」

    不過龐統的焦慮情緒沒有感染陸遜,陸遜只是有些奇怪,他細細分析︰「士元怎會有這般疑惑?吳蜀雖然有過摩擦,可諸葛亮的為人處事,你該比我們更了解,只要合則兩利,他不會拒絕的。」

    從諸葛亮昔日作為判斷,陸遜知道這人個性理智果斷,相對而言,也就是冷酷無情,凡事只從理性出發,只要與東吳結盟對西蜀有好處,諸葛亮應當不會拒絕。

    「唉!錯了,錯了!你們不是真懂諸葛亮啊!」龐統搖頭嘆息。

    說到底,胖子跟陸遜對諸葛亮的了解,的確比不上同窗好友的龐統。

    陸遜急忙問道︰「怎麼會?當初東吳殺了關羽,劉備急欲報仇,被諸葛亮以諸般理由攔下。雖然最後阻攔不成,但從這事判斷,諸葛亮不講個人私情、只看西蜀大局的性格表露無疑,他若想西蜀好,怎麼會拒絕?」

    龐統長長的嘆了口氣︰「這就是問題所在。孔明從來就沒想過要西蜀好,對他來說,重要的是劉備。」

    若是胖子在場,只怕已經把劉備跟孔明當作斷背山男主角了,可陸遜只是不解,急切問道︰「什麼意思?」

    「你還記得,諸葛亮為劉備施展七星續命燈的事嗎?」

    陸遜點頭示意。

    龐統繼續說道︰「你師父左慈應該也曉得,這道術其實不叫做七星續命燈,而是叫作七星補魂術。」

    「補魂術?」

    「不錯,人天生就有三魂七魄,但劉備卻比他人短少了一條魂魄,所以七星補魂一旦成功,不但能補足原本缺失的魂魄,連生命力都會比早前旺盛,自然也能多活幾年了。」

    「劉備少了魂魄?到底怎麼回事?」

    龐統繼續解釋︰「我叔父龐德公與諸葛家世代好友,聽過諸葛家一些秘辛……伯言,你可知道,當年劉備是在哪里請出諸葛亮的?」

    「隆中!當時劉備三顧茅廬,還曾造就一段佳話!」

    龐統點點頭,慢條斯理的說下去︰「伯言可曾想過,早在那時候,臥龍名聲就已遠揚在外,當時劉備不過據有新野一塊小地方,諸葛亮為什麼肯隨劉備回去,做他軍師?」

    「不是因為三顧茅廬打動了諸葛亮?」

    陸遜從驚奇轉為好奇,甫一回話,便見龐統搖頭︰「當時在劉備之前,曹操、劉表、劉璋都曾經派人去過。水鏡先生說過,「得臥龍者得天下」——誰會放天下在眼前而無動于衷?」

    龐統說到這里,陸遜也覺得有些奇怪。

    的確,水鏡先生的人才保證班,教出來的是學生一個比一個變態,照說不該有遺珠讓劉備撿才是,陸遜百思不解,只得乖乖問道︰「到底其中淵源為何?」

    龐統長嘆一口氣,一字一頓,道︰「劉備,是唯一一個肯將自身魂魄,交給諸葛亮的人……」

    陸遜愣了愣。

    龐統緩緩點頭,繼續說道︰「諸葛家歷久不衰,是因為早年他們祖先墓埋的好,後代子孫獲得庇蔭。可同時諸葛家先人有感月盈則虧,不敢搶盡天下福運,所以留了一手,在埋葬先人于龍脈時,刻意斷了最重要的龍眼。」

    「斷了龍眼?有什麼作用?」陸遜越聽越奇。

    「每一代諸葛家最杰出的子孫,天生短缺魂魄,命不長久。」

    「所以劉備三顧茅廬,是在給諸葛亮魂魄,換他出山?」陸遜驚奇的大叫。

    龐統重重點頭。

    人缺少魂魄後,不但在習道練武上會比常人落後許多,就連壽命都會較常人短暫,得了天下,斷了性命,是人都知道怎麼選擇。

    但,當時的劉備不像孫權有父蔭庇佑,不像曹操有天子在手,想出頭,不能像寫小說的只是光靠想,所以他用命來換,他給了諸葛亮自己的魂魄,換得諸葛亮為他盡忠。

    這買賣,劃算!

    陸遜苦澀的咽下喉間想吐出來的所有字節。他總算明白龐統的意思了,如果劉備的死真的跟胖子有關,那麼胖子這次一去,就是肥蛾撲火,自尋死路。

    成都,蜀宮大殿。

    「梆梆」的打更聲從正殿的景德宮傳過,巡哨的衛兵剛打響一更天的鑼,幾個有品級的將領都到了哨樓里準備交班換哨。

    「怎麼?雷銅,今晚還是你當差啊?」

    臉上爬滿了落腮胡的雷銅,早就等在了哨樓里。入夏後的蜀地,蚊蟲多的很,夜里站哨巡邏絕對是苦差,不過能負責禁宮巡邏,表示劉備對蜀中將領的信任,是以蜀中各大將領都能欣然接受,照表輪班。

    雷銅咧嘴苦笑,對著剛進哨樓的老將說道︰「沒辦法,霍峻那小子給丞相編進了白耳兵,他的班找不到人頂,老子只好辛苦些了……嚴顏將軍,你要是看不過去,就幫我跟丞相說說,多找點人來輪這衛哨吧?」

    嚴顏脫下頭頂三菱盔,捻著長須,笑道︰「丞相忙于政務,這點小事我可不敢去叨擾,最多就是幫你頂幾個晚上。」

    「那我可要多謝老哥了!趕明個我再請你喝幾杯!」

    兩人一番寒喧後,結束哨班的嚴顏,正要與雷銅交代夜里的暗語口令,靜悄悄的景德宮,忽然傳出一聲哀嚎。

    兩人對視一眼,才要出哨樓查探,就聽到有人大喊︰「來人!有刺客!

    有刺客!」

    嚴顏跟雷銅認得這個聲音,是舊主劉璋的少爺,劉巴。

    沒來得及戴上頭盔,嚴顏與雷銅趕忙跑出哨樓。哨樓離景德宮不過百步距離,兩人遠遠的就見到劉巴在大聲嚷嚷,身邊圍了不少護衛,兩人還沒上前問話,順著劉巴比手畫腳的方向看去,就見到兩條黑影闖入了景德宮。

    「不好!賊人進了景德宮!」嚴顏眉頭一皺,加快了腳步。

    景德宮里,長廊通巷又多又雜,要是真有刺客,只怕就難逮著。

    雷銅緊了緊手上大錘,說道︰「我入宮清查,老哥你調齊兵馬,駐守宮門?」

    「好!」嚴顏毫不羅唆,轉頭吩咐手下,便往其他幾處召來巡邏護衛,雷銅見他動作俐落,也不矯情,大聲謝過,人就進了景德宮。

    「嘿!老子也得先謝過你們倆,不過喝兩杯就不必找老子了。」

    就在嚴顏掉頭招集兵馬,雷銅帶著護衛入宮搜查時,哨樓旁一個陰暗角落,正有塊渾身漆黑的人形叉燒喃喃自語︰「調虎離山,趁虛而入……

    這是正殿景德宮,咱們諸葛大丞相的側殿是在……這兒!」

    手上地圖一對,認出了方向,黑衣人縮著身形,沿著矮牆,迅速往側殿方向奔去。

    這人,正是跟陸遜商量好了,要來找諸葛亮談和的說客,黎聰。

    雖然身為東吳使節,身負結盟重任,可是胖子沒有走大門,沒有遞大印,沒有走一般使節拜訪他國的程序,這一切,都是因為張飛這個粗魯漢。

    上一個被陸遜派來結盟的使節,是東吳四大家的張家家主張溫。結果,張飛一矛把張溫給轟了出去——要不是張溫有把年紀,只怕張飛不打斷他的手腳骨,不挑斷他的手腳筋,這人還不會被輕易送走。

    胖子知道,要跟張飛講道理,就跟叫作家不拖稿一樣的困難,何況胖子手上那根棒槌,只要被張飛看到了,他還不隔著幾條街的追殺?

    所以想了半天,胖子決定偷偷來找諸葛亮,偷偷跟他達成協議,然後讓東吳跟西蜀偷偷結盟。

    「側殿是正德!正德宮,是這兒了。」

    拐過幾個彎後,胖子總算又看到了一處宮殿,按殿外匾額上大大的「正德」二字,胖子知道他沒走岔了路,一個貓身提縱,人就進了殿里。

    「好極了!人都去正殿抓賊去了,諸葛大大,你可要趕快出來,別讓胖子一頓好找呀!」

    在正殿景德宮扮賊的,是胖子兩個得力助手,在飄香樓被劉巴冠上「毒婦」稱呼的馬鐵跟韓綜,至于馬休,由于胖子這次干的多半是體力活,便把他留在了東吳幫著陸遜辦事。

    正德偏殿是諸葛亮平常辦事的地方,胖子左轉右轉,晃過一陣後,好容易找到了那燈火通明的書房,只是他一指戳破了窗戶紙,卻沒看到諸葛亮的人影。

    「果然不在這兒,看來老子是有得找了。」

    沒見到諸葛亮,胖子一點都不意外。

    雖然找人扮刺客聲東擊西,可以調走不少護衛,省掉不少麻煩,但沒了護衛後,諸葛亮若還敢四平八穩的坐在原地,胖子絕不敢大剌剌的進門叫人。

    就這樣進去,不被亂刀砍死也會被亂箭射死,胖子用膝蓋都猜得到。

    不過如今既然沒了諸葛亮蹤影,又不知道他家門牌,胖子只得跟買大樂透一樣,一間房一間房的找。就在他次次落空,屢屢失望,又繞回偏殿大堂時,那原本漆黑的大堂已經給點上了燈,照的賊亮。

    縮著身,胖子從梁柱後往大殿里看,殿上大椅坐著個人,就是胖子遍尋不著的諸葛亮。

    看到這般情景,胖子心中是直犯嘀咕,左右不知該不該出去,才想再多等會,卻聽諸葛亮喊道︰「還不出來,莫非先生是想亮用請的?」

    盡管「請」字說的特別大聲,可諸葛亮的語氣仍是那樣冷淡。

    胖子打了個哆嗦,人還沒出現,聲音倒是先傳了出來︰「東吳黎聰,拜見諸葛先生!」

    「真是你!你沒死?」

    頭一次,胖子聽出了諸葛亮尾音的變化,只是語氣里帶著的,似乎不是不可置信,而是……淡淡的興奮?

    不管是諸葛亮興的是哪門子的奮,胖子抱拳行禮,道︰「先生智比天人,相信胖子來此的目的,先生已是猜到的了。」

    開門見山,胖子絲毫不想跟這個半人半妖的人妖有什麼瓜葛,一開口就是直逼重點。

    諸葛亮緩緩站起身,便往胖子身前走來,邊走邊道︰「東吳初逢大敗,又喪主君,雖有南蠻相助,要擋北魏大軍,仍嫌不足。來談和?」

    胖子見諸葛亮如他所料,一語中的,便是拍手附和︰「先生所言不差,東吳西蜀雖有前嫌舊惡,但值此唇亡齒寒之際,唯有結盟共抗強敵,方為上策。」

    諸葛亮停在胖子身前五步處,仔細的盯著胖子,似乎是想把他從頭到腳看個透徹。

    胖子被他看的起了寒毛,才要說話暖場,就聽諸葛亮問道︰「你可知道,亮為何配合你聲東擊西的伎倆,調開侍衛,特意留在這兒?」

    諸葛亮話里處處玄機,叫人捉摸不定,胖子只得乖乖應聲。

    「先生既然猜到了胖子來意,刻意調開眾人,是為了不傷害皇城之內的和氣,順道表示結盟的誠意?」

    諸葛亮聽完這話,只是一昧搖頭,接著便說句讓胖子冷汗直流的話︰「亮本想與你假意結盟,然後趁機奪回荊州,滅了東吳……可是,一看到你,亮就改變了主意。」

    不妙!

    胖子心頭警鐘大作,諸葛亮連這種陰毒伎倆都講出來了,接下來要說的,絕對是大大的不妙!

    胖子趕忙抬頭盯著諸葛亮的一舉一動,可諸葛亮像變魔術一樣,原本空無一物的雙手,不知何時握上了一把羽扇。

    「黎聰將軍猜猜,亮獨自一人留下,是做何打算?」

    「先生擔心今晚對談會洩漏出去?」胖子直覺諸葛亮不帶善意,可怎麼想,都覺得諸葛亮不會拒絕才對。

    但拒不拒絕,是諸葛亮說了算。

    「亮留下來……是為了要親手殺了你。」


第七章 健達出奇蛋

               
    話音一落,先動作的是胖子。

    兩人距離不過五步,胖子是早有準備,他瞬步點地,再出現時,手上青龍棒槌已經高舉過頭,急急落下。

    「借東風。」

    狂風呼號!

    諸葛亮手上羽扇一扇,大殿上居然憑空生出驚人強風,刮面生疼。

    胖子前躍的勢子雖然受阻,可他仍強硬的要劈下青龍刀,只是刀離諸葛亮越近,反抗的力量就越大,胖子終是把持不住,整個人被吹的反飛出去,「踫」一聲撞上背後梁柱,他疼的直咬牙。

    談和告吹不談,單憑諸葛亮這手芭蕉扇功夫,胖子就算想取下這賤人的豬頭都別想!

    不願多待,胖子轉頭才要離去,諸葛亮話又不陰不陽的飄了過來︰「門外,亮已布下八陣圖,將軍若是有信心能破陣,就出去吧。」

    胖子一腳停在了大殿門口,臉色是又悲又苦。

    諸葛亮敢再把八陣圖拿出手,里頭的陣眼只怕又是個能比呂布的人中之妖,胖子不敢輕易犯險,轉頭想找其他出路,諸葛亮手上羽扇又是一扇。

    「擂木攻。」

    胖子第一次跟道士交手,就遇到了個中翹楚。

    諸葛亮手上羽扇不知是法器還是魂兵,總之一扇一扇的,每一下都跟健達出奇蛋一樣有不同驚奇,胖子只聽頭頂轟隆聲大作,抬頭一看,登時嚇破了膽。

    百來根攻城破門用的撞木,直把他的胖身子當做了少林寺大鐘,一根一根的撞了過來。

    胖子急著抽刀,可青龍棒槌死不出鞘,撞木來的又急又密,胖子眼看是躲不過了,青龍刀往身後一插,自懷中取出兩道靈符,便往雙臂貼去。

    金光一現,銳金符立刻讓胖子雙臂成了鋸木大斧,只是撞木來的飛快,重力加速度,就是胖子也擋不住,識海中伶玉同時化作黑熊,大摔碑手隨即迎上擂木攻。

    「劈啪!」

    胖子以硬踫硬,才砍出一條通道,後頭又是百來條撞木落下,更糟的是,諸葛亮似乎是嫌不夠熱鬧,大手一揮,又要放出道術。

    不敢再給諸葛亮出招機會,胖子拼著一點空隙,雙拳擊碎眼前擂木,一次瞬步便竄近了諸葛亮身畔,斷碑碎石的雙拳即刻當頭砸去︰「把老子當鐘撞?老子破你個大西瓜!」

    雙拳虎虎生風,胖子這拳砸下,把諸葛亮砸了個粉碎。

    「呃,老子一拳殺了大魔王?三國被老子破關了?」

    胖子腦里才在發愣,耳邊突然傳來個聲音。

    「水中月。」

    猛地轉頭,諸葛亮的身形出現在十步開外。

    胖子低頭看向雙手,手上沾滿的不是血跡,而是清水,八成是什麼替身術的玩意。他呸的一口唾沫吐出,才要罵諸葛亮這家伙欺騙感情,諸葛亮羽扇又是一扇。

    「炬石轟。」

    不同于黃月英的靈符、南華的獸幡、于吉的棋兵,諸葛亮的道術每一招都是大場面大制作,比拍電影還誇張,大殿里被狂風吹散的椅座散落一地,青石地磚被撞木敲的坑坑疤疤,更糟的是,一顆顆臉盆大的火球,正準備把胖子當成上好豬五花來燒烤。

    「缺德帶冒煙,諸葛亮存心玩死老子!荊棘土牢!」

    土牢才剛將胖子緊緊包裹,炬石轟立刻砸來,土牢里的胖子只聽外面轟聲不斷,心中暗暗祈禱道術效力早些結束。

    也不知是胖子時來運轉還是諸葛亮有心玩弄,土牢一破,胖子才露出顆頭,正好看到炬石轟最後一顆砸完收工,他拍拍胸脯,暗叫好險。

    識海中的伶玉已經電力耗盡,準備待機休眠,胖子賊眼直往大殿後堂看去,就想找路走人,諸葛亮這人簡直是戰爭機器,光靠這幾手,只怕只身一人,也能打下座城了。

    瞧準了落腳處,胖子才想拔腿逃命,諸葛亮羽扇仍是一扇。

    這次沒有出現任何招式,卻是諸葛亮開口說話︰「陳到的瞬步,孫權的大摔碑手,樂進的荊棘土牢……黎聰,你的本命獸果然與呂布一樣,都能模仿他人的本命技能。」

    胖子沒心情與諸葛亮討論他與呂布的超友誼關系,只是諸葛亮邊說話,手上羽扇就邊扇啊扇的,胖子一顆心有半顆都給吊在上頭,一時不敢走人,只好乖乖的繼續聽諸葛亮閑聊。

    「很好……你既然取走了主公燈魂,我就先取你本命獸魂還債。」

    沒聽懂意思,可胖子直覺大事不好。

    諸葛亮話說完,他身後金光乍現,瑞彩翩翩,隱隱浮現本命獸姿態,整座大殿忽地充斥著香氣,叫人聞得神清氣爽,胖子腦門一清,定楮看去,心中就是大駭。

    「牛……」胖子臉色發白。

    諸葛亮的本命獸自然不會是牛魔王,出現的這頭牛上頭,坐了個人。

    胖子拜的神不多,叫得出姓名的更少,許褚的山神,太史慈的海龍王,造型奇特搶眼才會讓胖子認得,今天,這個坐在牛背上的糟老頭,胖子可是認識的。

    「騎青牛,過雄關……太上老君,老子李耳!」

    武林中有盟主,黑幫中有老大,神仙中也有個管事的——胖子以前每年到廟里拜拜,太上老君的神像,總是最大的那尊。

    「一指點化,獸魂招來!」

    光聽名字就知道不是什麼好啃的招數,胖子看諸葛亮凌空一指向他點來,坐在青牛上的牛人立刻掏出腰間葫蘆,往他一點。

    就跟西游記里金角銀角的葫蘆一樣,胖子只覺身上好似有什麼東西要飛出體外,被吸進葫蘆里,想到諸葛亮提起的本命獸魂,不禁嚇得魂飛魄散……

    魏都,許昌。

    御書房里,往常曹操端坐其上,批閱公文的龍椅,如今被個年輕人佔據,朱筆點評卷宗的模樣,與曹操倒是有幾分神似。

    「愛卿你說,當今朝廷,還有誰不服朕?」

    在龍椅上端坐問話的人,竄漢稱帝,弒父奪位,只是老天爺似乎不覺得這兩項是罪過,至今都還未將報應加諸曹丕身上。

    身為曹丕的心腹愛卿,司馬懿雖不必跪著回話,但也沒被賜坐,他恭恭敬敬的站著,小心翼翼的回話︰「稟皇上,太上皇突然暴斃,幾位知道內情的重臣與世子,都已叫微臣處理干淨,剩下的,便是曹彰與曹植兩位公子……」

    「哼!家賊難防,兩個反賊如今下落何在?」

    坐上了曹操的位置後,曹丕這個皇帝,比以往做得有滋味多了,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不用像以前一樣,需要遮遮掩掩,謹慎小心——

    只是「反賊」兩個字,司馬懿可不敢原字照搬,他低頭回道︰「稟皇上,照虎豹騎探得的消息,曹彰已經到了交州,曹植則是去了涼州。」

    「交州?涼州?哼!兩個跳梁小丑,他們到底有何打算?」

    「皇上,交州地處南疆,與大魏相距甚遠,士燮家族統領全境,勢力龐大,曹彰有意結交,打算借交州一地圖謀不軌,曹植亦是同樣打算,不過他的落腳處,應是北疆涼州外的鮮卑大族。」

    不愧是同一個爹生的,逆境之中,仍圖東山再起的打算,就連找的靠山,都一樣是外境蠻族。

    曹丕聽罷,鼻頭又是一哼︰「既然知道了他們的落腳處,愛卿難道沒有應對方法?南北疆雖遠,虎豹騎卻是無遠弗屆,不是嗎?」

    自從當上了皇帝以後,曹丕臉上表情語氣越來越豐富,已不像當初只是曹操跟前的應聲蟲、傳聲筒。

    司馬懿沒敢像以前指導曹丕的時候一樣故作神秘,他低頭回道︰「稟皇上,微臣以為,這兩人一旦出了魏境,其實已無大害,他們想把蠻族當槍來使,殊不知蠻族也只是想借助他們帶去的謀臣武將,為其效力罷了。」

    「斬草不除根,可不是你做事的風格。」曹丕眯著眼,盯著司馬懿不放,像是要看穿這人心中所思所想。

    司馬懿臉色如常,微微一頓,道︰「皇上,微臣以為,留著這兩人,比殺了他們要有用的多。這陣子為了太上皇的事,朝中不少大臣都給下罪處決,罪名至今都沒給個交代,朝廷上隱隱有不滿聲浪。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這事難保有天會走漏風聲,微臣是想,到時候可以把太上皇這事,加諸到兩位公子身上。」

    曹丕聽的龍心大悅,連連點頭︰「現在動手,怕會被人說朕是要殺人滅口?好!愛卿想的周到,想的周到,哈哈哈!」

    明明是開懷大笑,可笑聲從曹丕嘴里發出,卻有幾分陰毒味道。司馬懿站在一旁跟著陪笑——皮笑,肉不笑。

    「斬草除根?只怕你兩個小弟一死,就輪到我司馬家了……曹丕呀曹丕,曹操說我司馬家是條毒蛇,你恐怕還不夠格作個玩蛇人吶!」

    蜀都,成都。

    入夏以來,成都就時常會有午後陣雨,大雨來的又猛又急,常叫行人措手不及。街上被淋灕大雨洗盡後,路人行走都得多幾分注意,省得給水窪濺濕了鞋襪。

    只是今日的大街上,雨才剛過,就有幾人行色匆匆,也不管路上積水,一路就往城東賣豆腐腦的王嬤嬤家奔去。

    王嬤嬤的豆腐腦做的是傍晚生意,現在正午剛過,攤子前一個人都沒有,幾人走到攤前,也沒打招呼,便逕自入了王嬤嬤家後院。

    院里,一個大漢正提刀劈柴,看到幾人進院,連忙起身來接︰「三哥!

    你終于來了!」

    「胖爺呢?他沒怎樣吧?我一聽陸都督把諸葛亮的事說完,就連忙趕了過來,直怕你們出事!」

    馬休趕路趕得氣喘吁吁,一進後院便邊喘氣邊問了馬鐵。

    「出事?你個小王八蛋成天就想老子出事,你活膩了?」

    「胖爺!你沒事!」馬休忍不住咧開了嘴。

    馬休從來不覺得當世有人能奈何得了胖子,可諸葛亮不一樣——那家伙不是人。

    「有事還能站這給你尋開心?說吧!諸葛亮到底怎麼回事?沒想到他不但拒絕結盟,還想跟張飛搶著宰老子!媽的!我這身肥肉真這麼誘人,這年頭沒人賣叉燒就是了?」

    胖子能活著出來,只能感謝伶玉提早回房睡覺,讓諸葛亮撲了個空,一時錯愕,胖子才能擇路而逃。

    馬休臉色一苦,便把龐統跟陸遜說的話一五一十的搬出,胖子只覺得像是在看小說作者鬼扯一樣,越聽越奇。

    聽到最後,胖子開口問道︰「那死鳥還有沒有漏講的?看來想跟西蜀結盟,比跟關羽結親還麻煩……陸遜那小子,有什麼交代沒有?」

    結盟告吹,還是得找個辦法扛住北魏才行,否則真叫胖子上前線去以一擋百,只怕他就要從此消失在蜀境之內,演一出《混世三國之消失的胖子》。

    馬休環顧左右,將帶來的武燕派去四周警戒後,才壓低著聲音道︰「胖爺!都督是沒什麼好主意了,不過最近底下文燕回報,聽說曹家兩個公子,曹植投奔北疆鮮卑,曹彰投奔交州士燮,消息說,他們怕曹丕對他們下毒手。」

    「下毒手?曹丕當上皇帝也好一陣子了,怎麼會現在才想到要下毒手?中間肯定有些玄機……曹植兩兄弟投奔異族後,有什麼動作?」

    「他們四處放出風聲,說曹丕不只殺了大漢獻帝,連曹操都是他殺的,他們正招兵買馬,準備為父報仇!」

    胖子聽完這話,哈哈兩聲,道︰「兩兄弟是天真還是傻了?到人家家里招兵買馬?當鮮卑族長跟士燮都是死人嗎?兩個傻豹!」

    「胖爺英明,不過,就因為他們傻,所以我才想從他們身上下手,我跟都督以及士元先生匯報過,我想……」

    自從被胖子扶正,全盤掌握解煩軍上下後,馬休玩陰使狠的伎倆是越發順手。不過胖子是這行的老祖宗,馬休翹個屁股,胖子就知道他打算拉什麼屎︰「你想加油添醋,讓他們倆回去北魏蹦騰,給曹丕添麻煩?」

    早知道瞞不過胖爺,馬休點頭便說︰「這事一舉兩得。自從曹彰到了交州,就不斷慫恿士燮吞並南蠻,孟獲手下藤甲兵與象兵如今都在壽春協防,五溪大寨只剩下幾員大將駐守,孟獲在壽春可是擔心的很。」

    「馬休,你小子果然夠壞——不過老子喜歡!我看,這計可不只是一舉兩得,咱們再參詳參詳,若能把交州一起算計進來,才是一石三鳥的好買賣呀!」

    馬休與胖子兩人同聲陰險壞笑,一旁馬鐵則聽的直打冷顫……

    交州地處蠻荒,中原地方傳來的水稻跟大麥都種不好,糧食短缺,所以人口一向稀少。

    不過近幾年中原處處戰亂,不少人為求生存移居此處,許多莊稼好手來此後,開闢梯田,轉種小米棉花,總算讓交州逐漸活絡了起來。

    建寧是交州大城,士燮家族統領交州,佔地為王,便是以建寧作為都城,每年七月,交州里大小郡縣都要到建寧繳交稅收,以尋求士燮家族的庇護。

    今天是七月過半,正是建寧城最熱鬧的日子,唯獨城西一處宅院冷冷清清,一片空蕩。

    沒多久,一人一進宅院就氣喘吁吁的跑入內室。

    「義父!孩兒回來了!」

    郭奕還沒喘過口氣,便向著臥榻上的賈詡行過一禮。賈詡神情有些萎靡,手微微一抬,算是還禮。

    「義父,我已探回消息,南蠻孟獲帶兵援助東吳,至今尚未有回南蠻的意思,五溪寨城防空虛,我們想取一塊地盤作為根基,這是最好時機。

    「曹彰大哥欲與士燮借兵三千,加上我們現有的兩千人馬,足夠奪下五溪大寨,佔領南蠻了!」

    郭奕滿是興奮,倒是賈詡臉上毫無表情,他看向窗外,不發一語。

    曹彰在壽春一戰,打了個不勝不敗後,曹丕下了旨令,要押曹彰回朝,定他的罪。賈詡一看到旨令,就知道曹操已經遇害。

    賈詡本不想參與曹家家務,可偏偏郭奕跟曹彰情同兄弟,為了義子,賈詡只得投身險地,沒想卻從此重病不起。

    長嘆口氣,賈詡沉聲道︰「以南蠻為據地,養精蓄銳以求再起,這計策可是真的好?」

    面對賈詡提問,郭奕只是不解,奇道︰「義父!這不是你提給曹彰大哥的建議嗎?怎麼……」

    「我問你,這計策可是真的好?」

    郭奕愣了愣,臉上興奮神情逐漸淡去,撇過頭,一字一句道︰「南蠻荒地一片,自保尚且不足,豈能作為據地?更何況士燮笑里藏刀,不安好心,跟他借兵,無疑是與虎謀皮……說實話,孩兒不懂義父讓曹彰大哥來此地的原因。」

    賈詡臉上終于有了變化,不是被駁斥後的氣惱,而是種欣喜的神情,似乎對郭奕這般見解相當開懷︰「有疑問,早先你卻不說?」

    「孩兒相信,義父另有高明計策暗藏其中,是以不敢信口胡謅,怕壞了義父大計。」

    「好!好!好!你能看出投奔交州的種種缺失,為父並不意外,可你看出缺失,還能隱忍求全——作為謀士,首要注意的便是忍,你能忍到現在,為父從此就能放心了。」

    頭一次,郭奕得到了賈詡的稱贊。這一天,來的比郭奕想的要早了許多,可真來臨時,他反倒有些惶恐。

    「義父,你……」

    賈詡一擺手,攔下了郭奕的話頭︰「我命不久矣,臨死前能看到你成為一個合格謀士,已是老天爺對我天大的恩惠了。」

    郭奕雙腿一軟,跪倒在賈詡跟前。

    賈詡沒有停頓,繼續說道︰「我主曹操一手創立了大魏皇朝,一路走來,機運、實力,缺一不可。曹彰想與之爭鋒,難上加難。佔領南蠻,養精蓄銳,以求日後與曹丕決一死戰,無疑是自尋死路,絕無成功可能……」

    郭奕早猜到是這麼一回事,他靜靜的聽著,沒打斷賈詡的話。

    「能與大魏抗衡的,唯有西蜀與東吳,曹彰想替他父親報仇,想奪去曹丕帝位,只有從這兩處下手,才有機會。」

    這個道理,郭奕明白,可比起士燮,東吳跟西蜀無疑是潭更深的泥沼。

    投奔交州,曹彰就算不得志,最少還能保得性命;若是投奔吳蜀,只怕這時已經連渣都不剩了。

    賈詡咳了兩聲,繼續說道︰「我們做出想佔領南蠻的動作,不過是要引起吳蜀注意,其中以東吳為甚。南蠻與東吳結為同盟,他們不敢置盟友于不顧,只要東吳肯來,我們便算有了籌碼,與東吳談合作。」

    「籌碼?」郭奕訝異出聲。

    他們哪還有什麼籌碼?兩千多人還不夠東吳塞牙縫的,就算他們真攻下了五溪寨,東吳來要,他們守不守得住都成問題。

    也許是今日難得多話,賈詡更顯疲憊,只是淡淡的說︰「里應外合,我們把交州送給東吳!壽春大戰後,東吳需要時間整頓軍務,休養生息,而我們則需要解煩軍的情報跟人手,交州,便是我們的見面禮……」

    馬蹄聲響,七月的建寧大城里,多的是各地來繳納賦稅的人馬。

    交州跟中原地方不同,沒有統一的收糧跟收稅官,不來繳納糧賦的,明年自然會有士燮家的兵卒親自去收——到了那時候,除了收錢,還會收命。

    每年這個時候,除了運送錢糧的人馬多,來交州辦貨的商團也多,士燮家有了錢,便會與中原地方買些奢侈品,上品的綾羅綢緞,稀有的胭脂水粉,就會在這時候被商人們搬來此地換錢。

    「城衛大哥,這是點小小心意……我家商團幾天前已經進城,聽說是住在鼎豐客棧,不知道大哥能否指點一下往何處走?」

    問話的是個矮個,他身後有帶刀侍衛,尋常家丁,還有個身穿廚師袍服的胖子,跟一頂似乎載著女眷的轎子。

    一行人雖然不像商團,不過這矮個一解釋,城衛便知道這群人是商團眷屬,他也不為難,掂了掂手上銀兩重量,便笑著指向一條大路︰「小哥,那兒過去五百多丈,再問問人就會知道了,不過城內不準騎馬,你們抬轎的可以繼續,但馬可得用牽的了。」

    每年七月開始,建寧的城門管制會特別嚴,商團得出示證明,進貢賦稅的人馬也得按照程序,除了這兩種人,其他生面孔別想進城——這是士燮立下的規矩。

    在交州地界,士燮跟大漢天子沒有兩樣,唯一不同的,士燮不必像天子一樣窩囊,他的話,不會有人敢反駁。

    商團一行人問明方向,才要離開,一旁哨樓又走出個城門官,見到他們便喊︰「慢著!商團想進城,得有行商許可的牌,令牌呢?」

    城衛聽上頭問話,趕忙跟商團那矮個兒打了眼色,見他沒有反應,快步走到他身邊,壓著聲說︰「兵三兩,官十兩——這是規矩,算你們倒霉,付兩次錢是常有的事,快過去交錢完事!」

    「謝大哥指點!」矮個兒恍然大悟,手往袖里一探,不知怎地變的戲法,那城衛只覺得腰間一沉,又多了幾錠銀兩入帳,登時笑開了嘴。

    矮個兒來到城門官身前,拱手一禮下去,又是同樣戲法,那城門官也是了得,單憑重量就知道這些人已經繳了足數,立刻放行。

    謝過城衛,一行人下馬的下馬,抬轎的抬轎,趕忙離開城門。

    走前頭的矮個刻意落到了後頭,與那廚子打扮的胖子說道︰「爺!看來建寧城的管制,沒想像中嚴吶?」

    胖廚子對這境外大城似乎相當感興趣,不時左瞧右看,也不見他嘴皮子動過,聲音卻傳進了矮個兒耳里︰「嘿嘿,上行下效,士燮喜歡立規矩,他手下就連只看門狗都要講規矩……早晚他會有苦頭吃。」

    胖廚子話才說完,嬌笑聲便從轎里傳來︰「哈哈!士燮能統領交州,靠的不是家族里出過什麼治國能臣,他們靠的不過就是能生會打罷了。」

    「能生會打?」轎外兩人面面相覷,見彼此都是不解,只好乖乖回問。

    轎里女子語帶笑意,委婉道︰「曹操有二十五個子女,十六位妻妾……

    士燮雖然文才武略比不過曹操,可妻妾要多上曹操一倍,兒女更是近百吶。」

    三十多個女人?就是一天一個,一個月都還輪不完吶……胖廚子咽下口口水,不知是羨慕還是忌妒,又接著問道︰「那會打又是什麼意思?」

    「士家有一門速成功夫,三年內,就能讓武人逼近虎衛級別,只是邪門功夫會留下禍根,三年練到虎衛沒錯,但這輩子頂天就是個虎衛,別想再有突破。」

    突破?三年能練個虎衛出來,這功夫要是還能突破,這天下今天就不該姓劉曹孫,直接改姓士便得了!

    胖廚子與那矮個對視一眼,眼中迸射出了萬分貪婪金光。轎旁一個老管家看在眼里,搖頭輕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


第八章 魂珠

               
    建寧城內有條販貨大街,街兩邊都是設攤賣貨的販子,可這十幾天,卻有個攤子十足的引人注目,因為他不收錢,反而在不斷給錢。

    攤位上頭掛著個大大的「兵」字,在建寧城內的人都知道,這是曹彰招兵買馬的地方。

    「好了,天色暗了,攤子收一收,把里頭幾個都帶回去給大掌櫃見見面,今天就到底為止吧。」

    明明是酷暑盛夏,可兵字攤位旁一個帶頭的人卻身披長袍,渾身裹的緊實,就怕會凍著涼著。

    聽完他吩咐,攤位前幾個人連忙收攤打包,準備離開。幾個人還沒收拾妥當,那領班像等不及似的,又吩咐道︰「還有,告訴掌櫃的,咱們等的人已經來了。」

    話一說完,領班便獨自起身離開,快步消失在大街上,只是他身後不遠處,一個矮個跟一個帶刀的家伙,正亦步亦趨的緊跟其後。

    沒多久,三人轉進了一處死胡同,然後面對面瞧著。

    矮個才想出聲,眼前一晃,攤位領班卻先出了手,長袍底下竄出一柄細直長劍,疾刺咽喉而來。

    「當!」

    帶刀侍衛手一握刀,渾身氣勢便截然不同,細劍刺的再快,似乎都無法突破平凡鋼刀舞出的刀圈。

    只是兩人彷佛深知彼此底細,長袍下接連使出的刺劍刺不進刀圈,可快捷無倫的鋼刀也甩不開細劍,交手一陣後,攤位領班率先撤了劍,離開戰圈,笑道︰「小少爺,你的刀更快了!」

    帶刀侍衛也咧開了嘴,回道︰「再快也快不過你呀……龐德叔。」

    長袍男子,便是與曹彰一同投奔交州的大將,龐德。

    馬休自兩人身後探出了頭,恭敬的對龐德行過一禮,道︰「這幾年真是辛苦你了,龐德叔。」

    龐德臉上表情豐富,像是在緬懷過往,幾番陰晴變化,良久後才回道︰「馬騰將軍對我恩重如山,為馬家報仇,再苦都是值得!只是如今曹賊已死,馬家大仇得報,不知大少爺是否解氣了?」

    馬休搖搖頭︰「曹賊死的太早,只怕大哥還想學那伍子胥,拖這賊廝的屍首出來鞭屍才能解恨呢。」

    似乎是擔心馬超給怨恨沖昏了腦袋,龐德搖頭長嘆︰「憂能傷神,大少爺可得多多注意了。」

    「謝龐德叔關心,不過眼下曹賊已死,您繼續待在北魏也是徒然,不如就回來吧?如今馬家在東吳深受重用,東吳稱帝建國後,封侯拜相,指日可待,龐德叔為馬家做的一切,我大哥銘記在心,絕不會虧待您的!」

    馬休殷殷企盼的神情讓龐德心中一暖,國字臉上也難得的露出了笑容。

    「少爺,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龐德若是現在回馬家,不過多個人給大少爺打下手,不如……」

    馬鐵眉頭一皺,為難的說︰「可這樣一來,龐德叔豈不是得繼續在曹家底下做事?這實在是委屈您了。」

    「不要緊,這麼多年都撐過來了,倒不怕再多待一陣。」

    龐德神色堅定,馬鐵看在眼里,只得點頭同意。

    勸不回龐德,馬休三人又是一番寒暄後,才分頭離開。

    回客棧的路上,馬休二人沉默不語,直到走了好一段路,馬休才長嘆口氣︰「胖爺猜的沒錯,龐德不想回頭了。」

    馬鐵臉色不豫,寒聲回道︰「我馬家待他不薄,看來當年大哥不肯讓龐德假降曹操,不是怕委屈了他,這人……恐怕早有反叛之心!」

    「馬家與龐德分屬主僕,龐德若想出頭,自然不想重回大哥麾下,一同替東吳效命。胖爺看人極準,龐德會在這時與曹彰同甘苦,只怕是下了重注在曹彰身上,想做個開國功臣了。」

    胖子沒看過相書,也沒學過相術,看人會準,靠的不過是羅貫中一本《三國演義》,寫出了龐德寧可戰死,也不願投降蜀國的歷史。

    「龐德曾是馬家家將,若是與馬超走到一塊,一輩子是個家將!」

    馬休早先聽胖子說這話時,還不肯相信——當初龐德指天指地的發誓,為報馬騰養育之恩,甘願背負臭名投降曹操,馬休可是為此感動了好一陣子,現在看來,純粹是浪費感情。

    鼻頭重重一哼,馬休不禁恨道︰「沒關系!如此一來,我們也不怕誤了胖爺大事,看在當年主僕情分上,我們給過他機會,日後黃泉相見,只有他對不起咱們,咱爺一家老小,可沒辜負了他!」

    「大人,屬下回來了。」

    邁進客棧別院,馬休一拱手,便對涼亭上坐著的四人行過禮。

    涼亭中四人正聊的開心,聽到這句話,為首的胖子登時抬起了頭,問道︰「馬鐵呢?」

    「回大人,屬下讓馬鐵先去查探曹彰底細去了。」

    胖子身邊除了小帥之首的韓綜外,還有兩人——扮作商團女眷的祝融夫人,與南蠻第一智者,老管家孟節。

    胖子緩緩起身,招呼眾人往別院走去︰「龐德怎麼答覆的?」

    馬休跟在他身邊,恭敬的答道︰「龐德願與我里應外合,就等大人吩咐。」

    「哦?龐德這般識趣?」

    胖子邊走邊點了點頭,幾人進得別院後,便在大廳落座,馬休應道︰「龐德與馬家雖然名為主僕,實則情同兄弟,大人的計劃大可交代屬下,龐德一定會全力配合。」

    胖子又點了點頭︰「你說的是哪個計劃?」

    「這……就是大人來交州要實施的計劃呀!」

    胖子恍然大悟,頭都快點斷了︰「你是說我們要與曹彰做買賣一事?」

    馬休趕忙回應︰「不錯,大人到底做何打算,還請趕快示下,好讓屬下有個準備。」

    胖子眯起眼,一言不發的打量著馬休,半晌後才說道︰「跟曹彰一起出走的,聽說文有郭奕、賈詡,武有龐德、于禁……閣下貴姓大名?」

    聽完這話,馬休額頭冷汗瞬間滴落,他身後的韓綜已經攔住了去路。

    「你怎麼看出來的?」「馬休」寒聲問道。

    胖子鼻頭哼了聲,搖頭道︰「打你踏進別院以來,渾身都是破綻,沒一處像馬休的,若胖子猜的沒錯,你不過是從龐德口中知道馬休些事,就想魚目混珠,進來打聽消息。」

    馬休從沒叫過胖子「大人」,光是第一句話,這人就露了破綻,可胖子只是手拿棒槌,可不是人像棒槌,他壓根沒說這「馬休」到底哪兒不像,省得這人日後還有機會做假。

    冒牌貨見馬腳被拆穿,倒不緊張,放聲便說︰「黎聰將軍三番兩次敗我曹軍,果然是名不虛傳,郭奕在此先見過將軍了。」

    話才說完,「馬休」身體立刻起了變化,骨骼嘎嘎作響,臉部肌肉像黏土一般緩緩改變,沒一會,一副與方才馬休截然不同的臉龐,便出現在眾人面前。

    四人還在訝異,胖子識海中已經傳來聲響︰「主子,奴才會了……一半,郭奕本命獸變色龍的技能是「擬態」,分作化形與現形兩部分,奴才只學會了現形,若要學全,還需化形的部分。」

    聽到竟然有這種變化身形樣貌的本命獸技能,胖子恨不得叫郭奕趕緊再變一次,學會了這招之後,別說扮成個雌兒去澡堂偷看,想變做劉備使喚諸葛亮都不成問題——不過依諸葛亮的精明性子,胖子怕講沒兩句話就會被拆穿。

    胖子轉念一想,還去澡堂偷看什麼?找個正妹一變,對著鏡子想看哪就看哪……

    郭奕自懷中掏出一封請柬奉上,道︰「黎將軍,我家公子深知將軍來此目的,將軍想談的買賣,我家公子也極有興趣,公子交代屬下送來請柬,是想請將軍賞臉,明日前去一敘。」

    看胖子收下信,郭奕轉身要走,可擋在門口的韓綜卻不肯讓。

    郭奕略一皺眉,便聽身後胖子笑道︰「信既然送到了,先生也別急著走……聽說先生長年服侍賈詡大人身旁,胖子對賈詡大人可是景仰已久,還想跟先生討教討教的。」

    賈詡號稱「毒士」,胖子可不敢輕易跟他合作,既然這老家伙把義子給送上門來,有人質在手,就是談判崩了要翻桌,胖子也敢大聲點。

    只是郭奕聽完這話,不由大笑道︰「將軍濃情厚義,郭奕不敢推卻,只要將軍舍得馬休馬鐵兩兄弟,郭奕倒不介意留下來陪陪將軍。」

    郭奕一句話便敲中胖子軟肋,雖然胖子心中仍有些狐疑,可他想到賈詡用計之毒,手段之高,讓郭奕來送信,不會沒給他安個保險,只怕馬鐵兩人是真落入賈詡手頭。

    一個只會玩變臉的郭奕,換兩個得力手下,劃不來……甩甩手,胖子只得讓韓綜讓開了路,看著郭奕安安穩穩的走出客棧。

    郭奕走沒多久,馬休二人便回到了客棧,胖子看他們一身完好,不禁奇道︰「你們沒受傷?」

    聽胖子問的莫名其妙,馬休也答的滿頭霧水︰「我們與龐德是舊識,就算他不肯投誠,礙于往日情面,也不會真對我們下手,怎麼會受傷?」

    胖子啞然。

    虎父無犬子,郭奕身上,始終流著鬼才郭嘉的血……

    入夜後的建寧,跟中原的繁華大城沒有兩樣,燈紅酒綠,紙醉金迷,連街邊乞討的乞丐都是一個模樣,受錢財腐敗的人心,無處不相同。

    穿過建寧最繁華的幾條街,請柬上的地址並不難找,叫胖子為難的,是只身赴會這件事,請柬上頭說,曹彰希望能單獨見他。

    如果曹彰是個正妹,胖子只會為難晚上要用什麼體位跟道具,可惜曹彰是個男的,還是曹操兒子里最能打的一個……

    「你個大熊貓,曹彰選這什麼鳥地方,黑燈瞎火的,老子可得走慢點,省得馬鐵幾個跟丟了。」

    建寧城,十足是中原地方的縮影,富饒的街道夜夜笙歌,貧困的地方死寂一片,胖子從大街走到小巷,有錢點油燈的百姓越來越少,他擔心身後馬鐵幾個沒跟上,腳步也是越走越慢。

    推開破廟大門,請柬上說,這兒叫「花子廟」,名字落魄,內容寒酸,是挺貼切。

    一腳跨入內院道觀,昏暗的月色連門檻都照不清楚,胖子差點就給絆個狗吃屎,連忙從懷中取出火石火摺,準備生火取光,只是火石一打,身前就傳來輕飄飄的聲音。

    「將軍……怕黑嗎?」

    手一抖,火花沒落到摺子上,胖子看不清楚廟里到底有誰,可聽聲音是虛浮無力,既不像昨天見過的郭奕,更不像武人該有的聲音。

    「賈詡先生?」

    雖然看不清廟里景物,不過胖子能肯定,這廟八成是被搬個精光了,隨便出個聲,回音都能在廟里飄來蕩去,配上此情此景,真是叫人頭皮發麻。

    「老朽蒙公子青睞,來與將軍談買賣,還望將軍海涵。」

    今年五十好幾的賈詡,在胖子面前是夠資格倚老賣老。

    不過胖子介意的不是誰來跟他談買賣,反正想佔他便宜,就是半只腳踏進棺材的老人,胖子都照打。

    接著賈詡話頭,胖子便說道︰「這麼說,胖子是無緣一見先生的廬山真面目?」

    「有些事情不論成功與否,都見不得光,相信將軍很清楚。」

    不點燈就是不見光,這什麼鴕鳥邏輯?胖子沒搞懂,不過管這老家伙玩的是明喻還是暗喻,總之事後他要敢殺人滅口,胖子一定揍得他吃飽還能兜著走。

    一定神,胖子便直奔正題。

    「好了!胖子不敢多耽擱先生時間,咱們有話直說,先生什麼想買,什麼要賣,胖子洗耳恭聽。」

    「老朽用交州領地,換解煩軍的消息跟幫手。」

    「要解煩軍的情報?你們想回北魏殺曹丕?」

    處心積慮想著怎麼一石三鳥,胖子沒想到,這次天上掉下來的不是穢物,而是份大禮物。

    賈詡沒有避開胖子的提問,既然要借重解煩軍的情報,若真要殺曹丕,胖子不可能不知道,他輕輕說道︰「將軍果然名不虛傳,一語中的。」

    「殺了曹丕,曹彰接得了位嗎?不是胖子多嘴,可是為他人作嫁衣,滋味可不好受。」

    沒知識也要有常識,賈詡不是會扶老太太過馬路的三好青年,不,老年,義工兩個字只怕下輩子他都用不上,如果曹丕死後,得利的不是曹彰,賈詡絕不會回去白做工。

    黑暗中,賈詡沉吟良久,考慮再三後才說道︰「曹丕竄漢登基之初,曹公其實只是詐死。」

    胖子哦了一聲,接著他的話題說下去︰「難怪曹丕初時是中規中矩,都當上皇帝好一陣子,才對你們下手……曹操是那時候才死的?」

    賈詡沒有正面回覆,繼續他的話題︰「曹公詐死期間,曹丕與司馬懿走的太近,當時曹公就擔心曹丕會有逾矩的行為,于是派人送了秘信給老朽與荀謾@餃耍 羰僑蘸蟛苃?嬗脅還歟 譖??峭 柑ㄖ校 脅芄 炮  ??br />
    「欲用銅雀鎖二喬」,胖子記得曹操曾經在詩里意淫過當時已為人妻的大小喬,就是想把她們關在銅雀台里,好成全曹操一嘗姐妹花的宿願。

    沒想到銅雀台不但能藏女人,還能藏這種死人玩意?胖子一點就通,聽完賈詡這話,立刻問道︰「所以曹植遠走鮮卑,也不是想借外族勢力與曹丕抗衡了?」

    「不錯!荀謾@??誆苤采?擼 氡匾尋顏饈賂??盜耍 芄 ??擔 蓯乙炮 燦辛椒藎 直鵒  黴??苤參  櫻  鵲劍 勻換崮米咦約旱哪欠藎  被倭肆磽庖環蕁!??br />
    胖子這才恍然大悟,取遺詔,殺曹丕,宣遺旨,做皇帝——其中關節,除了銅雀台的遺詔,更重要的便是殺曹丕,否則曹丕一天是皇帝,誰拿出遺詔,誰就得倒霉,遺詔是在沒皇帝的時候,才有用的玩意。

    不過想到這里,胖子又來了問題︰「解煩軍可以掩護你們入境,可以探聽消息,但殺曹丕,解煩軍不會出手。」

    開玩笑,曹丕貴為皇帝,身邊護衛不是酷斯拉就是哥吉拉,解煩軍可不是那種隨地都能撿到的炮灰部隊,每個小兵兵都要花在刀口上的。

    「老朽明白,殺曹丕,自然是由我們出手……」

    賈詡一口應承下來,倒是胖子心里狐疑了一陣子。

    好大的口氣,莫非他們除了表面這兩千多兵馬,另外還養有死士家兵?

    胖子還想套話,便聽賈詡開口道︰「攻下交州後,我們要士家的功法。」

    原來老家伙打這主意?胖子皺了皺眉。

    若是士家的功法真有那般神奇,隨便抓個上百人練上三年,都能湊出十多隊的虎衛……開玩笑,這種玩意胖子都還沒開口要,賈詡竟然就想動手搶?

    在老子嘴邊搶吃的,活膩了!胖子俐落干脆的回了兩個字。

    「作夢!」話剛說完,整座花子廟頓時殺機湧現。胖子眉頭深皺,丹青眼一開,便仔細的看向四周。

    「缺德帶冒煙的,單刀赴會的意思是幾十個人都各帶一把刀?老子也不過帶了馬鐵跟韓綜兩個,這兒少說也有二十來個,賈詡這老屁股不知道下流兩個字怎麼寫啊?」

    賈詡大剌剌的坐在胖子身前十步的太師椅上,身邊一左一右,分別站了兩人,一個拿著曹彰招牌的三尖兩刃刀,一個則是長袍披掛,將渾身裹了個緊實——胖子聽馬休兄弟說過,龐德用的,是袖里劍。

    至于兩人背後那一堆跑龍套的小弟,胖子連算都懶得算了,他張口便說︰「曹彰公子真是好大脾氣,不過胖子若是執意要走,不知道公子跟龐德將軍有沒有把握攔住胖子?」

    青龍棒槌在手,胖子微微站開兩步,算好距離,準備談判破裂立即走人。

    打不過,難道還跑不贏嗎?

    賈詡兩手平伸,擋住了身邊二人,便對著胖子說道︰「將軍好眼力,言歸正傳,老朽相信將軍也知道士家功法玄妙,但將軍可曾想過,若士家功法當真如此神奇,為何至今仍舊只能偏安一隅,踏不進中原大地?」

    「他們怕功法外傳,自然不敢廣為傳授!」

    只有電視廣告,才會說出「好東西要與好朋友分享」這種傻話,士家要是敢把這功法流傳出來,難保明天不會被他們的好朋友帶著更多的好朋友給滅了。

    胖子直覺自己想的沒錯,可丹青眼里,賈詡卻是搖頭,反駁道︰「將軍與世人一樣想偏了……士家功法之所以沒有廣傳子弟,不是怕人洩密,而是因為功法有限,傳不了太多人。」

    「功法有限?」

    「不錯!士家的功法,不是寫在紙上的秘笈,而是當年項羽從江東帶出來的八百子弟,身上氣血魂魄凝鏈而成的魂珠。

    「項羽能成就霸王之業,當初與他從江東一齊出來的子弟兵功不可沒。

    「江東子弟雖然驍勇善戰,但是人難免一死,當時項羽大業未成,江東子弟不願主帥孤軍奮戰,于是懇求項羽手下第一智囊——亞父範增,在他們死後,將他們的精血功力凝鏈成為魂珠,後人只要服食魂珠,短時間內,就能功力大增,晉級虎衛。」

    絕對比仙豆還好用!胖子眼里閃爍的精光盡是貪婪,一顆顆的魂珠跟大補唐僧肉已經劃上等號。

    賈詡繼續說道︰「可惜當時範增雖然道力直逼大漢國師張良,但凝練魂珠的道術實在困難,八百子弟也只做出百多顆魂珠,士燮就是得了這百多顆魂珠,才有今天的成就。」

    不是只有穿越書的主角,才能有這等奇遇的嗎?在大罵老天不公後,胖子又回歸現實,問起了心中疑惑︰「敢情先生對魂珠是勢在必得?可胖子聽說,士家功法須三年有成,曹彰公子只怕沒有三年能等才是。」

    「哈哈!三年的說法,不過是士燮放出來混淆視聽的假消息,魂珠一旦與服食者融合,三天就能讓人功力大增,只是個人領悟不同,有些人能因此而跨入虎衛階級,有些人卻只能站穩猛士級別。」

    賈詡既然肯解釋,胖子也就打破砂鍋問到底了︰「假的?這麼說來,吃了魂珠後最多只能到達虎衛境界,莫非也是假的?」

    「不,魂珠凝練人的精血魂魄,終歸有違天和,這東西好處不少,壞處更多,服下魂珠者只有三天時間提升功力,此後境界再也無法提升,而且服用者,本命獸魂將遭禁錮,終生無法使用本命獸的能力。」

    本來胖子聽到服藥三天就能軟柱變天條,心中就打定主意,要給手下們一人一顆,現在可得好好考慮一番。

    賈詡不知道胖子心中所思所想,只是說道︰「魂珠雖然神奇,但說到底是效力有限,對虎衛級別以上的武人更是有害無益,不過要殺曹丕,有一批速成高手擋著他身邊親衛,勝算無疑是高上幾分,這魂珠……還請將軍高抬貴手。」

    賈詡低頭要拜,胖子沒有伸手去攔,直接說道︰「想要魂珠?可以——

    不過……」

    胖子從來不做虧本生意,這次,他要從賈詡身上扒下幾層皮……

第九章 攔路打劫的唐僧

               
    吳都,建業。

    陸遜掌權後,為了表示對孫和的忠心,同時希望在格局上與自立為帝的西蜀、北魏抗衡,于是擁立了孫和稱帝,同時在龐統建議下,將首都從柴桑遷到了建業。

    作為帝都,除了因建業是水陸要沖,位置要緊外,更重要的,建業是四大世家的根基,龐統要用孫家這面大旗,壓壓四大世家的氣焰。

    這件事,陸遜不但明白,而且舉雙手贊成。

    歷史上,舉凡恃功而驕、擁兵欺主的,管他是開國老臣還是皇帝親戚,從沒一個有好下場的。

    陸遜是陸家的人,自然不想看到陸家毀于一旦,但他始終不好對家里人下手,幸虧孫權遺詔里將龐統排給他做副手——反正龐統如今死豬不怕滾水燙,已經得罪了孫家一窩子的女人,也不在乎多上那麼幾個。

    可後果便是龐統一條小命堪慮,于是大都督府邸里,從此便多了一個與陸遜形影不離的食客。

    「士元!文達要借兵!」

    自從重新當上這個大都督後,陸遜再也不像從前,只能做個聽話傀儡,只是政務要改革,軍務要整頓,龐大的壓力,絕對比國士墓的試煉更能催化人心的成熟,如今的陸遜,就連外表,都帶著精明干練的成熟味道——自然只是味道,看上去還是個青澀可口的小正太。

    從陸遜手上接過書信,細細讀完後,龐統臉上浮現為難神色。

    「胖子沒說錯,這次是機不可失,交州雖然不適耕種,但奇珍異寶極多,單憑商人買賣的稅收便不可小覷。東吳要休養生息,稅收就必須減免,我們不能放棄這個機會。而且當初為了求孟獲出兵壽春,我們許給他的金銀財寶,也得兌現……」

    出兵打仗要錢,與民休養也要錢,龐統就算早先不是個錢鬼,現在也要被逼的為一文錢折腰。

    又把整封信看過一次,陸遜說道︰「胖子考慮的倒是周到,交州民風特異,我們不必像治理荊州、揚州,每個郡縣都派人去管。只要有兵守著,有人負責收稅,交州人不過是換個主子,相信不會起太大反應。這麼一來,我們掌管偌大交州,劃算啊!」

    龐統的眉越皺越深,陸遜心知龐統為難處,只得細細分析︰「東吳五支大軍,左鋒營由馬超率領,駐守三國交界的要地樊城;當陽軍跟右翼營在壽春已被打殘,好不容易靠著四大世家帶去的人馬湊數,由呂蒙幾人帶領,與孟獲共守壽春,嚴防曹丕南下——

    「這三路大軍,抽調不出人手。至于甘寧的親衛營,用來守西線巫峽關已是極為勉強,我們能用的,只剩下解煩軍……」

    陸遜兩人都知道,要是連解煩軍都給派了出去,萬一臨時有事,東吳將再無人手,兩人心里都是極為掙扎,一時難以決定。

    雖然龐統欠了胖子不少人情,可私情與公事不能混為一談,尤其是這時候,更需要避嫌,于是龐統遲遲開不了口。

    反倒是陸遜對胖子極為看重,就像當初,陸遜不惜違抗軍令也要周泰幾個回頭救人。

    或許,這正是胖子在遺詔中,將他排做東吳大都督的原因。

    頭重重一點,陸遜便說道︰「出兵!解煩軍近幾年廣納人馬,麾下已有兩千武燕,一個不留,都給胖子送去!」

    八月天,交州地界。

    窮山峻嶺,荒野枯寂,這是交州地面上最常見的景色,唯一不常見的,是上頭的人。

    「士徽大哥,這山羊部落也是頑固,明明有錢,就是不肯繳稅納貢,非要我們出手才肯就範,擺明了賤骨頭!」

    士燮百多個兒女,最得寵的便是士徽與士頌,兩人在子女間是各擁山頭,這次領軍出征的,就是士徽。

    山羊部落不過五百多人,扣除老弱婦孺,拿得起刀械的也不過兩百,士徽這次帶來的足足有一千多人。士徽知道,這次他父親是要殺雞儆猴,要把山羊部落給滅了。

    策馬上了山頭,士徽領著身後一同出征的十多個士家子弟,眾人往山下看去,山頭下便是那不知死活的山羊部落。

    五百人的部落,在交州已經是中等大小,交州地廣人稀,就是身為最大勢力的士家,軍隊不過在五千人上下,能稱霸交州,士徽那個很能生養的老爹是功不可沒。

    一抬手,士徽身邊眾兄弟便打馬離去,兩三人領著一支百人隊,不一會,十多支隊伍便分頭往山下的山羊部落奔去。

    士徽領著剩下的一支百人隊守在山頭,動也不動,對于毫無懸念的戰爭,他壓根提不起興致,只是看著兄弟們領兵沖鋒,四處屠殺。

    沒一會,部落里已是屍橫遍野,底下人燒的燒,搶的搶,看得士徽身後兵卒個個是眼饞不已。士徽看在眼底,也不想大伙出來沒個收獲,索性跟身旁副將說道︰「士享,你帶他們下去,留下親衛就行了,難得出來,好歹讓大伙也見個紅。」

    士享便是方才一口一個賤骨頭的家伙,他早就看的心癢難耐,難得大哥允準,他謝過士徽後,轉頭一呼,眾人便打馬下了山頭,嘴上一邊嚷著等等,一邊疾抽馬鞭。

    士徽看在眼底,只能搖頭失笑。

    「一個個都是欺軟怕硬,要他們去跟士頌對著干時,就沒一個有勁的!」

    想到那個極有可能是父親繼承人的小弟,士徽心里就不舒服,他甩甩頭,才想策馬到處晃晃散心,山頭林子深處,卻傳來一個聲音。

    「世子心事重重,不知道有什麼在下能效勞的地方,好解得世子深鎖心結呀?」

    「鏘」的抽刀聲此起彼落,士徽還沒轉頭,身後十多個親衛,已經拔刀戒備,士徽看著林子里緩緩走出一人,等看清他面容時,鼻頭不禁一哼。

    「曹彰公子,士徽沒這麼大能耐,敢叫你幫忙干事,你若有事相求,我家小弟身在建寧,這兒,可找他不到!」

    士徽士頌二人,原本在士燮心中是不分高低,但自從曹彰來後,刻意與士頌交好,士燮就起了變化,曹彰手下有不少能人異士,是挺叫人動心的。

    曹彰聽得譏諷,也不生氣,士徽曾經對他示好,但賈詡說過,想打亂交州這渾水,就要制造士家的沖突,趁亂才能取利,曹彰仍是臉上帶笑,回道︰「世子說的是,不過在下今天來,是想跟世子借樣東西好去辦事的,還請世子成全!」

    「求我了?告訴你,沒門!除非……你肯轉投我門下,同時告訴我父親,願意做我家臣!」

    士徽佔得上風,便是獅子大開口,曹彰暗暗搖頭。

    曹彰當初沒選士徽,就是因為這人太貪,若是投到他門下,只怕不出幾天,兩邊就要翻臉……曹彰臉色轉陰,一字一字道︰「不想借也得借——

    你的項上人頭,我是要定了!」

    「你敢!」

    一聽完話,士徽怒火中燒,手上長槍與親衛們同時奔出,就往曹彰身上刺去。

    只是快馬來到曹彰身前五步時,曹彰仍是一動不動,士徽心中一驚,急急捋繩停馬,讓身邊親衛先上前試試。

    士徽睜大了眼,沒看到曹彰有動作,卻聽到咚咚聲響,眼前十多個親衛,就像中了毒咒暗器,還沒到曹彰身邊就紛紛落馬。仔細看去,眾人咽喉處,不知何時竟給開了個血洞,手段是高明至極。

    摸摸脖子,士徽自知身手不及,趕忙放聲大吼︰「來人!有刺客!」

    命在旦夕,士徽是豁盡全力,洪亮的聲響很快就引起山下眾兄弟注意,眾人趕忙退出部落,帶兵來援。

    士徽見曹彰仍無動作,手上馬鞭一抽,就要策馬奔逃,只是馬頭一扭,身前突然現出條人影,渾身都給長袍裹的緊實。

    馬兒給人影嚇得掀蹄,「讓開」兩字還沒說完,士徽只覺喉頭一涼,伸手一摸,溫熱鮮血立刻沾滿大手。

    他強忍著不闔上眼,目光剛移到那人手上細劍時,忍不住跌下了馬,咽下了最後一口氣。

    「殺人不見血……你是袖里劍,龐德……」

    「大哥!大哥!」

    最快回來的是士享,他一回山頭,就見到遍地屍首,士徽更是渾身帶傷,氣若游絲,嚇得他登時手足無措。他連聲叫喊後,總算把士徽叫醒,士享趕忙叫喚隨軍大夫,卻被士徽一把攔下。

    「我死不了!是南蠻子搞的鬼!要父親替我報仇!」

    話才說完,士徽登時昏了過去,士享又是一陣慌亂,好一會後,才由隨軍大夫接手治療。

    「走!咱們趕緊回軍稟告父親,咱們不想動孟獲,也不能讓他騎到咱們頭上了!」

    士家大軍轟然一諾,立刻要動身起程。

    此刻,林子深處,曹彰手上正輕拋著一顆黑溜溜的珠子,輕笑兩聲,道︰「沒想到郭奕兄弟不只腦袋好,戲演的也是一流啊!」

    交州,建寧。

    「胖爺,曹彰派人來信,說他們已然得手,士燮答應出兵南蠻了。」

    馬休急匆匆的跑入客棧別院,也不管胖子身邊祝融夫人是一臉苦瓜,稀里呼嚕的就把消息說了一遍。胖子頓展笑顏。

    嫁禍南蠻的計,是賈詡出的主意——要攻下交州,就得打垮士家,曹彰手下只有兩千兵馬,胖子雖然有陸遜慷慨贊助的兩千人,可這是解煩軍,是胖子家底,賈詡就是起個念頭,胖子都會撒泡尿澆熄了叫他別想。

    所以賈詡只得用計,讓郭奕假冒士徽——士頌與曹彰交好,原本就同意出兵南蠻,只要再得士徽同意,士燮想不出兵都不行。

    看祝融夫人臉色難看,胖子只得安慰道︰「夫人不用擔心,孟節先生已經跟賈詡再三商量,戰火絕不會波及五溪寨。

    「士燮最多出兵三千,曹彰有兩千手下,只要引入山溝,趁著夜里下毒放火、殺馬燒糧,猝不及防下,士燮軍根本是走投無路,就算有落網之魚,五溪寨有國師南華,大將兀突骨,夫人何須擔心?」

    祝融知胖子說的在理,這事也是她與孟節考慮良久後才下的決定,畢竟交州半年賦稅的條件,實在太誘人。

    自從南蠻族內有人移居東吳後,平地生活的安穩和樂,吃穿不愁,就讓不少族人搶著要走。只是東吳要安排蠻人土地田宅,一年能收下的人有限,若是想要東吳多收點人,南蠻就得自己買單,祝融跟孟獲正是急著掙錢,才會給胖子釣中,替胖子賣命。

    一文錢逼死英雄好漢……祝融深有所感,嘆道︰「胖子,你可別忘了,交州半年賦稅與出兵壽春的帳,不能賴啊。」

    胖子連連點頭。他可沒想賴,反正這筆錢到頭來還不是用在東吳身上,東吳如今是有地無人,用些沒人開墾的土地,不但可以換得人民百姓,還能換來白銀黃金,是個棒槌都知道這生意該怎麼做。

    胖子滿口答應,安撫祝融夫人後,他轉頭又與馬休說道︰「賈詡做事雖然精明,但是他們一動手,三千多人,難保不會有閃失,你讓咱們的弟兄加緊混進城里,反正有郭奕假扮的士徽,他是城主兒子,想放幾個人進來還不容易!」

    馬休點頭應是,又問道︰「胖爺,那弟兄們何時動手?」

    「不急!曹彰一動手,我就派人送消息,說大軍遭人埋伏,急需救援,曹彰手下有五千多人都要求救,建寧城里區區兩千之數,士燮更不可能以卵擊石……

    「只要士燮把注意力集中在守城上,城里守衛自然薄弱,到時候東邊一把火,西邊一把火,看他是要顧大門,還是要先救火!」

    胖子臉上冷笑不已,祝融夫人則是冷顫連連,心底直罵胖子做事不正派,滿肚子陰險。她鼻頭一皺,就要對著胖子念幾句,只是才要開口,胖子猛地轉頭,嚇了她一跳。

    「對了!只怕到時候還會有二十來個士家親族子弟會留下守城,可得請夫人幫忙,若是有不放下屠刀的,只好讓他立地成佛了!」

    轟隆隆的雷聲作響,建寧城內外,都與這鬼天氣一樣的陰沉,偌大城主府里,如今是空蕩一片,只有小樓之上,士燮獨自一人,望向窗外。

    窗外只有雷聲,沒有雨,一派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景象,士燮心中滿是不安。

    為了替兒子報仇,為了維護士家威嚴,士燮讓士頌帶著八十子弟、三千士兵,跟著曹彰發兵南蠻。

    臨出發時,士頌要為長兄報仇、要替士家揚威的話,言猶在耳,不到一天,探子卻帶回了壞消息︰「五千大軍遭人埋伏,世子士頌生死不明!」

    「啪」的一聲,小樓窗台被士燮一把拍個粉粹。

    到底是為什麼?莫非南蠻孟獲出兵援助東吳的消息是假的?

    莫非南蠻派人刺殺自己的兒子,不是虛張聲勢?

    引蛇出洞!

    士燮知曉的成語並不多,可是這四個大字,就像天邊驚雷,不停的在他耳畔響起。

    「來人啊!」

    往常士燮一叫喚,底下便有幾十人回聲答覆,可今天卻是異常冷清,小樓上腳步聲響過一會後,才有個帶刀侍衛出現︰「屬下在!」

    士燮直覺有異,他壓下心中火氣,問道︰「人呢?都死哪去了?我叫你們調派人手上城牆駐守,可不是要你們連城主府都不用守了!到底怎麼回事?」

    帶刀侍衛聽士燮話中不滿,為免殃及池魚,趕忙解釋道︰「主公!府中侍衛有不少都給世子們帶出去了。」

    「出去?出去做什麼!蠻子都要打上門了,他們還去哪?」

    士燮叫囂聲中帶著殺氣,嚇得侍衛結巴了起來︰「去……去大世子府上!」

    「士徽?士徽醒過來了?他怎麼沒來見我,還把人都給找去了?」

    士燮一連三個問題,讓侍衛又是點頭又是搖頭,士燮眉頭一皺,侍衛趕忙說道︰「主公!聽大世子府中奴才來報,世子已經醒了,只是醒過來後,嚷著要見兄弟們,府中奴才于是來請世子們過去的。」

    「備馬!我親自去看看士徽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快馬加鞭,建寧城大道上,士燮帶著府中僅剩的幾名侍衛,往士徽府上奔去,只是還沒出一條街,突然身邊傳來轟的聲響,幾人就被城里沖天火光駭住了腳步。

    士燮還沒反應過來,城里又是轟聲四起,大火燒的百姓慌張逃竄,堵住了士燮去路,他一氣之下,馬鞭抽翻了身前幾個百姓,大聲吼道︰「怎麼回事!城中巡哨呢?是誰放的火?」

    「啊!原來你想知道怎麼回事呀?你想知道要說啊,你不說,胖子怎麼知道你想知道?胖子是好人來著,總不會你想知道,胖子不讓你知道,你不想知道,胖子偏不讓你知道吧!」

    胖子,準備做個攔路打劫的唐僧。

    交州,九溝。

    馬餃枚,人無聲,山溝里濃霧彌漫,曹彰點兵派將,目的地不是南蠻大城五溪寨,而是山溝里的三千士家子弟兵。

    曹彰手上不停傳來喀啦喀啦的聲響,黑溜溜的魂珠被他轉個不停,他身旁一個木箱里,像這樣的珠子,就有六七十個。

    「先生,魂珠鍛造出來的武者,似乎沒有想像中的強悍啊……沒有本命獸,這群人實在是不堪一擊。」

    木箱里整整七十顆魂珠,是賈詡將士家子弟騙來大帳後,由曹彰、龐德、于禁三人一同下的手。

    兩個龍將,一個虎衛,殺得七十人無還手余地,魂珠鍛造出來的武將,似乎無法擔起阻擋曹丕身邊親衛的重責大任。

    賈詡只是輕笑,搖頭說道︰「本命獸被禁錮不是主因,而是士家人沒有把魂珠的威力發揮到最大。服用魂珠後,武人雖然功力大增,但依照資質,或是悍卒猛士,或是虎衛級別,能達到的境界高低,差異甚大。

    「士家百多人里,半數資質駑鈍,六十多個悍卒,三十多個猛士,虎衛境界不過寥寥可數,這次士頌領兵出征,帶來的八十人里,就把不成材的都帶齊了,龍將與悍卒的差距,相信公子明白,說是一刀一個也不為過。」

    曹彰是明白了賈詡的意思,可是沒有親眼見到,對于賈詡等人交口稱贊的士家虎衛,曹彰始終不以為然。

    他眼底的猶豫懷疑,賈詡是看的一清二楚,輕輕一笑,又說道︰「公子若是不信,現在山溝之中,包含士頌在內的十名士家子弟,都有猛士以上境界,人常說三個虎衛就能敵一個龍將,公子大可試試。」

    曹彰重重點頭,對親自出手是極為肯定,他才要吩咐底下,另出一軍由他率領,突然想到一事。

    「先生,若是照你所述,那麼士燮留在身邊的,豈不都是高手了?」

    「高手或許算不得,但二十多個虎衛,可不能小覷了。」

    看著賈詡滿臉笑意,曹彰似有所悟,細細一想,立刻笑道︰「先生早料到士燮會把武功最好的留在身邊,所以才答應胖子?」

    「胖子趁火打劫,是該讓他吃點苦頭……」

    吃苦頭?西游記里,負責砍怪的是只猴子,負責給怪砍的是條豬,負責提行囊辦伙食的是河童,至于剩下的唐僧,則是負責坐在小白馬上,給少女們景仰膜拜的。

    攔路打劫士燮的唐僧,不,胖子,當初跟賈詡要了很多好處,每樣都是討價還價得來的,唯獨在談到要分些魂珠時,賈詡是矢口答應。

    胖子不是女人,但第六感的神準,絕對直逼《駭客任務》的祭司,所以賈詡設在士徽府上的套,胖子沒有去踩——他一腳把祝融這個金牌打手給踢了下去。

    「賤女人!快放開我士徽大哥!」

    就在胖子撿了軟柿子,準備好好蹂躪一下士燮這個老家伙時,士徽府上,正準備上演一出大戲,二十多個士家虎衛,團團圍住了祝融跟馬鐵。

    至于臥榻上,韓綜一柄短刀擱在郭奕脖子旁,他的任務很簡單,用假士徽吊著士家人,省得他們跑了。

    「哼!嘴巴沒個干淨的,都給我住口!」

    聽他們越罵越離譜,祝融心頭火起,本命九尾狐一現形,狐尾立刻向眾人掃去。

    祝融功力雖過龍將,卻未至天人,本命獸尚未進化完全,野狐身後只有三條雪白長尾,往嚷的最歡的三人繞去。

    士家虎衛沒想到對方說打就打,也不還口對罵幾句,猝不及防下,當頭三人立刻被狐尾纏上脖頸。

    「妖女!快把我兄弟放開!」

    眾人抽出兵器,紛紛大喊,祝融聽他們嘴上仍是不乾不淨,眼中厲色一閃,狐尾就將纏上的三人拖到她身前,狐尾一緊,三人頓覺呼吸困難。

    虎衛們看自家兄弟臉色漲紅,深怕有性命之危,不再多說,眾人齊聲大喝,便是刀槍棍棒一擁而上,準備用武力讓祝融放人。

    刀光劍影中,眼看各式兵器就要落到祝融身上,把她剁碎了扒皮作圍巾,狐尾上纏著的三人,突然起身抽出腰刀,一人一邊,護住了祝融周圍空隙,幾刀砍退了自家兄弟。

    「狐狸精!你對他們做了什麼!」

    被狐尾纏上的三人臉色不再漲紅,只是目光失焦,神情恍惚,他們手上腰刀一握,就朝著身前的自家人砍去。

    來士徽府上的二十多人功夫都在伯仲之間,照說三個對二十個是毫無勝算,但被祝融媚惑的三人,卻似吃了春藥,勇不可當,沒一會,已經有人受了傷。

    面對自己兄弟,士家眾人打起來綁手綁腳,眼看情勢不妙,在眾人里排行靠前的士享只得壯士斷腕,大聲喝道︰「布陣!殺!」

    六人布成一陣,局勢立刻顛倒,被狐尾操控的三人,被陣式一卷入,便無還手余地,祝融看著三個傀儡被卸下兵器,斷了手筋,也不覺慌張,眼神一凝,狐尾立刻朝其他三人撲去。

    只是眾人有了防範,加上六人布成的虎威陣可攻可守,狐尾或左或右,幾輪攻勢下來,竟是毫無收獲,眼看此陣非同小可,祝融收起小覷之心,兩手拿出一對銅輪後,眼神便往馬鐵看去。

    馬鐵抽刀在手,身前一頭似狼非狼的異獸立即現形,馬家一脈相傳都是雷獸,但馬鐵未晉天人,本命雷獸尚未進化,如今只初具外型,而無威勢。

    祝融眼角微揚,暗號一打,馬鐵便大步踏前,沖進陣中,準備打亂陣式,好讓祝融混水摸魚。

    可一入陣,馬鐵就知不好。

    閃電刀勝在快捷,壽春一戰後,馬鐵刀技更上層樓,但虎威陣中,就看一道閃電劈來砍去,快是夠快,但就是劈不中人。

    馬鐵每次出刀,除了身前有三把明槍堵著,身後更有三支暗箭候著,他顧得了出手,就顧不得防守,入陣不到盞茶時間,身上已經噴血帶傷。

    一邊祝融看局勢不妙,三條狐尾便把陣頭打去,打算替馬鐵解圍,只是士家二十多人共布三陣,狐尾還沒落下,已經給其他兩陣接了過去,祝融見狐尾被纏的脫不開身,手上銅輪使勁拋出。

    銅輪破風聲響,陣頭兩人立即回身擋格,鋼槍鐵鑠被銅輪震得退開了位,馬鐵知機不可失,便連人帶刀的往空隙處竄去,拼著背後再挨一劍,總算狼狽退出陣,退到祝融身邊後,趕忙取出傷藥止血,嘴上連聲道謝。

    祝融接回銅輪,看三座虎威陣都是毫發無傷,眉頭一皺︰「沒想到,我錯看了胖子……」

    聽到祝融諷刺胖子挖個坑讓她跳,馬鐵本來想說點好話幫胖子挽回形象,可腦袋轉了幾轉,赫然發現他張口無言,只得干笑兩聲,一臉尷尬。

    祝融繼續說道︰「還以為胖子是個尖酸刻薄,愛佔便宜的家伙,沒想到他也有這等氣魄!」

    尖酸刻薄,愛佔便宜?祝融說的是胖爺沒錯啊……馬鐵有些迷糊,不知道祝融後面那句「有氣魄」說的是誰,臉色頓生狐疑。

    祝融看在眼里,不由奇道︰「傳聞士燮曾以一人之力,連破三座士家虎威陣,胖子敢獨挑士燮,豈不是有氣魄?」

    馬鐵瞪大了眼。

    他相信,這個傳聞,胖爺絕沒聽過……


第十章 全劇終?

               
    「好了!男的站左邊,女的站右邊,金銀財寶跟正妹留在中間!別動歪腦筋,否則爺一定讓你嘗嘗被棒槌捅屁眼的滋味!」

    看著士燮一身行頭,胖子得意的大笑。

    早在賈詡一口答應要分他魂珠時,胖子就嗅出了不對勁,賈詡號稱毒士,從他嘴里搶來的餌食,絕對有毒。

    不過不要緊,就算有毒,也是祝融先嘗……

    這邊胖子嚷得歡,那邊士燮幾人卻沒有動作,胖子心頭不爽,青龍棒槌一提,便朝著幾人再喊︰「聾子啊!打劫聽不懂是不!告訴你們,別看胖爺這根棒槌黑不溜丟的,只要它一出鞘,包管……咦?」

    胖子邊說話邊動作,青龍棒槌連刀帶鞘舞出個刀花後,胖子隨手一拔,沒想到平常三催四請都不肯露面的青龍老祖宗,竟然現出了真身,刀上濃郁的殺氣,讓胖子不禁揉眼。

    沒錯,是他那把青龍老祖宗……

    「咕嘟」一聲,胖子咽了口苦水,愣愣的看向眼前士燮幾人。

    青龍刀出鞘,只有一個條件,就是夠格的對手——就連張遼這樣的龍將,都還不夠格。

    胖子左顧右盼,士燮身後幾名侍衛一臉雜魚樣,士燮本人絕對是最大的那條雜魚……胖子正在尋找躲著的絕世高手時,士燮突然跳下了馬,放聲大笑︰「好!我才想殺人,就有人不知好歹撞了上來!胖子,我這就成全你!」

    士燮話剛說完,渾身筋骨立刻作響,胖子沒感受到什麼威壓逼人,更沒看到什麼仙人神獸,直覺只是鄉巴佬玩意,哼哼道︰「老頭子,別出來瞎蹦騰了!胖爺把你們的底細摸的可清楚了,你就是魂珠吃再多,頂天了也就是個虎衛,那玩意兒,老子一個打三五個不成問題。」

    胖子一席話,惹得士燮身後侍衛暗暗竊笑。

    果然,士燮見給胖子小覷,暴躁脾氣火山似的噴發,腳下只是微微蹬地,身子就像勁弓強弩射出的飛箭,直奔胖子撲去,他一拳打出,嘴上同時嚎叫︰「叫你學個乖!你可知道,西楚霸王項羽死後,也被張良練成了魂珠,跟他一班江東子弟葬在一塊?」

    胖子叉燒軀一震,士燮的話還沒說完,拳頭已經打到他面前,速度之快,直叫胖子來不及反應。眼前一花,虎須怒張跟厚土護身符已不及施展,胖子索性出刀對攻,青龍刀由下而上劈出,務求與士燮來個兩敗俱傷。

    只是胖子刀才出手,耳邊已經傳來「踫」的大響,明明青龍刀就比士燮手臂長上一截,可胖子卻連人家半根毛都沒砍下,他只覺鼻梁發疼,頭冒金星,才稍稍回復了知覺,整個人就撞上了路邊攤販擺的椅凳。

    痛到了神經末梢的痛!

    胖子一個肥魚打挺,站直身子,渾身痛的發抖。「操!論臂力,這家伙可以比美許褚那怪物!老子這塊鐵板是踢大了!」

    胖子胸前藍光閃現,水療符立刻奏效,止住了噴泉般湧出的鼻血,腦門一清,趕忙起身防御,與這種層級的怪物交鋒,小命隨時不保,回春手能忍著就忍著。

    一邊的士燮見胖子仍有反抗能力,是愈發興奮,也不管城內已是火光漫天,無人收拾,只想找個沙包好好發洩一頓,他對著天際一陣狂嚎亂叫,震得胖子是心神搖晃。

    不敢任由士燮出手,胖子腳下一踏,形意拳中,燕形展翅快如風,蛇體如意能盤繞,兩種身法交錯施展,算準距離後,縱身一躍,青龍斬立即發出。

    青龍刀加青龍斬,便是胖子當下最強技。

    士燮對胖子頗為不屑,見青龍斬來勢洶洶,也不閃躲,只是兩手交叉擋格,準備擋下胖子一擊。

    這舉動,看在胖子眼里,樂在胖子心里︰「你個大熊貓,這刀要砍不死你,老子就去做奴才幫你洗碗拖地刷廁所!」

    青龍刀一觸及士燮雙臂,果然如胖子所料,士燮雙臂立刻噴血,胖子心頭一喜,才想加點力道,胸口突然一陣風起。

    原來士燮雙臂吃疼,心知不好,趕忙趁傷口沒擴大前奮起一腳。胖子躲避不及,又不想浪費重傷士燮的大好機會,胸前黃光一現,拼著厚土護身勁就要跟士燮硬拼一記。

    情急出手,士燮這腳頗有當年項羽萬人敵的威風,他自從服下項羽魂珠後,與人交手未曾受過傷,今天胖子一刀讓他見血,凶性大發下,出手已有些不能自己。

    「踫」聲大響,胖子照著方才一拳被打飛的軌跡,以同樣幅度直接撞爛了攤販整座攤位,忍著胸口疼痛,胖子吃力的挺身看去。

    青龍刀沒有如他所想的剁下士燮豬蹄,不過是在他雙手胸前各劃出一道長長血痕,流出來的血,還不夠幾塊豬血糕的分量。

    胖子還沒起身,就聽士燮驀地大叫︰「痛啊!好痛啊!」

    胖子給他吼的一愣,只見士燮不停咆哮,狀似發狂,不但眼珠里布滿了血絲,嘴角還流下唾沫,看上去,就像條窮凶惡極的野獸。

    胖子看著士燮一步步朝著自己走來,每一步都踩的泥地碎裂,腦子里突然想到了項羽的故事。

    傳聞項羽兒時喪父,是由叔父項梁一手帶大的,當時項梁要教項羽領兵布陣之術,可項羽卻怎麼都不肯學,項梁一氣之下便說︰「你學劍習武,至多不過能敵百人,為何不跟我學這能當千軍的兵法韜略!」

    項羽只是一笑。

    「佷兒不才!但所學武功,已可敵萬人!」

    士燮彷佛項羽轉世,所差只是本命獸遭禁制,胖子今天就算小宇宙爆發,基因鎖全開,只怕都不夠士燮練拳的。

    腦袋轉過幾轉,胖子趕忙從懷中掏出棋兵道符,往身前一扔︰「媽的,想殺老子,先過這關再說!綠巨人浩克!」

    懷中最後珍藏的兩枚石棋兵一現出身形,胖子貼在它們身後的木靈符立刻發動,只見綠光浮現,石人全身登時爬滿綠藤,尤其是雙手各長出一條粗長藤鞭,攻擊範圍大增,恰恰補足了石棋兵行動緩慢的缺點。

    藤鞭一甩,那破風聲直叫人雞皮疙瘩滿地,胖子隱身其後,就等著出手,他從縫隙處看向士燮,這人果然沒神經,看到這兩尊凶神,就跟看到兩棵綠油油的大白菜沒兩樣,棋兵藤鞭打去,他仍是不躲不閃。

    一被藤鞭打到身上,士燮不顧雙手鮮血淋灕,手掌往粗藤上大力一抓,藤鞭就像黏在了士燮手上,任憑棋兵們怎麼拉,都是紋風不動。

    「死!」

    士燮一聲大吼,驀地發力,就看兩只綠巨人跟紙風箏一樣,竟活生生被扯飛到半空,往士燮撲去。

    眼見棋兵被拉到近前,士燮放開藤鞭,雙拳使勁一砸,轟然巨響後,石棋兵登時化作漫天石屑。

    士燮嘴角才露出猙獰笑容,飛沙走石間,胖子一張大臉突然出現眼前,士燮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胖子吼道︰「看老子的獅子吼加大喇叭!虎賁!」

    得自張飛本命黑虎的虎賁更勝窮寇莫追,饒是士燮也被吼的頭昏目眩,胖子乘勝追擊,內力急提,海市蜃樓的幻影便讓士燮墜入夢境。

    接連兩招使盡,胖子胸前給士燮一腳踢出的內傷立刻發作,一口血腥忍不住,胖子是吐的士燮滿臉嫣紅,只是這人神情恍惚,對胖子吐的他滿頭滿臉,沒有半點反應。

    「呸!老子要不玩的你魂飛魄散、腸穿肚爛,老子就是你孫子!」

    又吐出一口鮮血,胖子一手捏著士燮老臉,毫不客氣的賞了他幾巴掌,便對著士燮身後侍衛喝道︰「站住!誰敢亂動,我就先切了這老家伙的小頭下酒,再切了他大頭做菜!」

    胖子見局面盡在掌握,忍不住大笑兩聲,身子疼的他額上冒汗,想到士燮光是一拳一腳就打的他五髒移位,氣的胖子大手一抬,又是幾巴掌下去。

    只是手一揮,卻沒聽到預料中清脆的巴掌聲響,胖子心頭一緊,就見到他手腕已經給士燮扣住,那紅通通的眼珠子一瞪,胖子隨即給嚇得魂飛魄散。

    士燮醒了!

    「轟」的一聲,士燮一拳便把胖子胸前打的凹陷,胖子血都沒來得及吐,又被士燮掃過一腳踢斷了腿骨,胖子痛的鼻涕眼淚直流,可突然眼前發黑,腦袋瓜轟的一響,過往人生就像跑馬燈走過,直到最後一幕,是士燮的一個頭槌,往他頭上敲來……

    就像一灘爛泥倒地,胸前沒有起伏,鼻息沒有進出,胖子這模樣怎麼看,都是死絕了……

    「好功夫!伯約,真是好功夫!難怪你能在亂軍之中拿下孫權首級,我可是心服口服了。」

    魏都,許昌校場上,手持匕首站立的姜維,正接受著眼前男子的恭維。

    姜維聳聳肩,淡淡一笑︰「我不是在千軍萬馬中做掉孫權的,為了殺他,半年前,我就混進了孫家做僕役。只要喝了毒,三歲孩童也能殺頭猛虎。」

    姜維說的,是他胖師兄幫他編好的詞。

    「墨門有個不成文規定,師父要你拜師就得拜師,師兄要你臥底就得臥底,菜鳥不是該死,而是罪該萬死!」——這話,是胖師兄說的。

    胖師兄拍胸脯保證,嘴上大嚷︰「來!跟著師兄,師兄帶著你入世修行,一定讓你光宗耀祖,不但做大事,還能做大官!」

    上過于吉一次當,姜維已經取得教訓,這等花言巧語,很難釣上智慧大開的姜維——可,卻能釣上老糊塗于吉,一句「入世修行」,于吉就把姜維交給了胖子。

    「嘿嘿!即便如此,姜維你也是挺了得,我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還只懂得在家里搬石鎖,練力氣呢!」

    說話的人,是許褚的兒子,滿身橫肉的許儀。

    姜維笑了笑,小手拍上許儀熊背︰「也沒什麼,你要有我這般遭遇,只怕十個孫權都讓你一並解決了。」

    在胖子編的狗血故事里,姜維雖然是天水人,跟江東隔了十萬八千里,但不管孫權是看上他娘還是想上他爹,總之姜維被孫權害的家破人亡,接著山谷奇遇,然後千里尋仇,最終得償所望。

    自然,中間還穿插了幾段香艷的美人艷遇,或是感人的生死兄弟——

    開玩笑,胖子意淫小說看的多,不會寫書也會淫。

    總之,姜維就如同胖子說的,做大事,當大官,在皇帝跟前,當上了有品級的侍衛頭子,許儀則是他上司。

    撓頭傻笑,許褚一家武功雖好,智力卻不高,許儀聽姜維誇他,臉上是頗不好意思。

    幾個時辰前,許儀對這小家伙還帶著敵意,直覺這小鬼沒本事,不過兩人一番較量下來,姜維憑著手上短匕,硬是讓許儀認了栽。

    只是姜維的功夫,其實沒許儀想像的好,于吉就算是是安西教練,三天內,也沒法讓櫻木花道變成麥可喬丹……姜維的功夫,其實跟胖子差不多,走的都是捷徑。

    本命獸李廣的技能,叫做「附身」——有個大漢飛將軍上身,別說拿匕首,就算拿的是繡花針,姜維都能像東方不敗一樣,戳瞎這家伙雙眼。

    不過管他用的是什麼招,終歸是讓許儀放下了疑心,接納了他。

    姜維看許儀受得吹捧,才要多說兩句,卻是許儀想起了事,開口問道︰「對了!你既然殺了孫權,那他身上的寶貝想必也拿了?能不能拿出來,給大哥我開開眼界。」

    「寶貝?什麼寶貝?」姜維一愣,胖師兄的劇本里可沒這出啊?

    「你不知道?孫家兩樣寶物,魂兵古碇刀,符甲殘陽血,殘陽血一直都是穿在孫權身上的呀?」

    搖搖頭,姜維臉上流露可惜,直說︰「我是真沒見過,當時孫權身中奇毒,昏迷不醒,我割下他頭顱後,便趕忙逃出東吳,沒有仔細搜過。」

    許儀聽的點頭,大手一拍,趕忙安慰道︰「這事你也不必太掛心!我老爹說,符甲一般都是防御法器,唯獨殘陽血是例外,雖然它會催化穿戴者體內潛能,但需要吸收人的精血才能發揮功效,拿捏的不好,很容易會被吸干,還是不用的好,不用的好……」

    建寧大街上。

    殺敗胖子的士燮仰天長嘯,彷佛是要吐盡胸中不快,待長嘯聲畢,他才有機會看看四周情況。

    只見長街上不但處處火光沖天,城牆哨樓處更傳來陣陣喊殺,他嘴角獰笑,似乎是為了還有不少人能殺感到興奮,大腳一抬,就準備踏破胖子腦袋,再到城門處發洩一番。

    只是一腳踏下,士燮突然眉頭深鎖……他腳下沒有踏碎人頭骨的感覺。

    低頭一看,只有一地龜裂的黃土。

    「士燮老狗,胖爺今天一定讓你後悔投胎到這世上!」

    胖子內襯的孫權遺物,符甲「殘陽血」泛著紅光,血噬陣全力發動,一邊吸食著發動者精神血氣,一面催發著他體內無窮潛力。

    身後,沒有站著伶玉,也沒有站著女武神,胖子周身死氣圍繞,活脫脫就是個殺神轉世。

    訝異于胖子起死回生的場面,士燮不過一恍神,眼前就沒了胖子蹤影,等到身後傳來慘叫,他慌忙扭頭時,幾名侍衛已經被胖子手中青龍刀攔腰剖半,失了性命。

    「好快!」

    盡管訝異,但在項羽的詞匯里,沒有害怕跟恐懼,士燮眼中精光,閃爍的仍是興奮。

    胖子一腳踏碎屍體,學自魏延的噬血技能立刻發動,滿地血跡化做團團血霧,不停補充著殘陽血的索求,從剛剛的瞬步到現在的噬血,似乎,胖子已擺脫了三招禁制,只是,他臉上卻沒有欣喜神情。

    重傷之下再動用殘陽血,無疑是飲鴆止渴,就算真殺了士燮,胖子半條命也去了。

    既然要死,就要拖個墊背的再死!

    胖子手中青龍刀剛舉起,先出手的,卻是士燮。

    看到手下被殺,士燮沒有怒火中燒,只有越發興奮,嘴里怪叫一聲,對著胖子便是石破天驚的一拳,他的動作仍是這麼迅速,迅速到胖子連一點反應都沒,這拳頭已經結實的打中了胖子。

    只是,這拳打在胖子身上,卻似泥牛入海,士燮心中一驚,就聽胖子一字一頓的說︰「你想比拳,我就跟你比拳……我有張飛虎須怒張護身,你呢?」

    話剛說完,胖子將青龍刀扔擲于地,左手化出大摔碑手,往士燮天靈蓋打去,可士燮滿腦子只想殺人,也不防守,同樣是一拳砸了過去。

    拳頭打在兩人身上的聲音,就跟天邊驚雷一樣的響,胖子也懶得耍其他伎倆,兩個人像說好似的,一拳一拳,拳拳到肉。

    「痛呀!好痛呀!」不知道前世項羽是不是就這麼怕疼,士燮每次被胖子打中,就是呲牙咧嘴的嚎叫,只是一邊喊叫,手上拳頭也一邊揮出。

    靠著華陀回春手治愈內傷,士燮全身已經有多處被打斷了骨,五髒六腑怕都不在原位上了,可胖子佔盡上風不過是表面,血噬陣吸收精血速度太快,幾個侍衛的氣血已來不及補給,體內血氣被大量吸收後,胖子腦里不禁有些發暈。

    反觀士燮不要命似的,盡管內外傷交迫,渾身就像個血人一般,仍是一拳拳砸向胖子。

    不死身的攻勢纏的胖子火起,就在士燮又是一拳打來時,胖子一聲大叫,不顧身前破綻,雲龍爪跟猛鷲爪如同利刃般刺進士燮胸膛。

    利爪穿胸而過,眼見這招得手,胖子臉上獰笑,一發力,就準備一爪掐碎士燮內髒,接手交州大權。

    突然間天旋地轉,體內像是被抽空了一樣,胖子忽然覺得渾身乏力,一雙手,怎麼也發不出力,耳邊只聽到伶玉的一句話。

    「主子,快快松手,殘陽血已經吸干你體內精血了!」

    轟聲響起,才剛聽完伶玉的呼喊,胖子腦袋一空,整個人便重重倒地不起。

    他只隱約記得,雲龍爪那一抓,似乎抓出了一顆珠子,看上去,黑黝黝的一片……
引言 使用道具
dio19781204
見習騎士 | 2009-3-26 01:24:50

第十一章 女武神

三國最屌的槍是哪一柄槍?
    趙雲的蟠龍槍?張遼的七殺槍?還是胖子半夜躲在被窩里,偷偷打的……

    三國最炫的是哪一柄劍?

    曹植的儒劍?黃敘的獸靈劍?還是胖子上天下地無敵的賤?

    這兩件事情,胖子都不知道。可要說到三國最強的人,胖子絕對清楚。

    玩過三國志、三國無雙的都知道,當張飛武力還在九十九上下徘徊時,有個人已經輕松跨過了這道坎,或者說,有個妖。

    馬中赤兔,人中呂布!

    不管呂布到底是被誰給中出的,胖子只記得,當年虎牢關前,呂布這怪物以一敵三,團戰關羽、張飛跟劉備時,還有閑工夫跟三個人聊。

    要跟這樣的角色過招,胖子還沒活夠,不會嫌命長——但,現在不是胖子說了算。

    方天畫戟從第一招的靈動轉為第二招的沉穩,胖子心中叫糟,知道先前用虎須怒張擋過呂布一招,讓這妖怪起了爭勝之心,恐怕第二招就是重招臨頭。胖子不知道虎須怒張的效力是否還在,想用瞬步暫避其鋒,可腦袋轉過幾圈,就是遲遲沒法動作。

    「呂布這家伙簡直就是拷貝忍者卡卡西,老子做什麼,他就能做什麼的!」跑不贏人,又不想站著給人砍,胖子索性狠下了心,握上青龍刀鞘,準備抽刀跟呂布分個高低——雖然誰高誰低,胖子心里早就曉得。

    青龍老祖宗的脾氣,胖子算是摸清楚了,沒有夠格的對手,就是八人大轎來請,也請不出青龍刀。不過,眼前的呂布若還不夠格,當世,誰能給青龍刀作對手?

    果然,胖子手一抽,青龍刀應聲出鞘,刀間殺意噴發——胖子還沒叫嚷,卻激得呂布越發性起,吼道︰「好!我就認真跟你過一招!」

    胖子聽到這話,心中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開弓沒有回頭箭,就算現在棄刀投降,也不過是直接死跟反抗了再死的差別。他定楮看去,看到呂布身後緩緩浮現一條人影,心中苦道︰「這妖怪怕是嫌普通姿勢不夠痛快,還想呼朋引伴,叫個本命獸出來一起爽啊!」

    呂布身後人影逐漸清晰,是個穿盔戴甲的將軍,超過兩米的身高,像座小山似的站在呂布身後,即使渾身盔甲掩蓋,仍掩不住虎背熊腰,渾身肌肉。

    胖子細細瞧去,只看到將軍臉上濃眉大眼,牙方嘴闊,嘴角到耳邊還畫著道道油彩,給人感覺這家伙隨時都在獰笑。而手上拿的兵器也是畫戟,月牙彎的白刃配上尖戟,看那威勢氣派,怎麼看都不似凡物。

    可不管胖子身前這人是神是佛,只要是想殺胖子的,都要等胖子用完了這一招再說!

    青龍斬,第一次由名符其實的青龍刀使出,若是看到這一刀,只怕關羽都會從墳里跳出來叫好。跟以往使出本命技能的感覺截然不同,伶玉化作的青龍躍然刀上,青龍刀疊加上的殺意,頭一次讓胖子在出招時聲勢大作。

    胖子有種奇異的感覺,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似乎跨過了凡人的鴻溝,進入了神一般的天人境界。沒有打算留力,胖子全身經脈鼓動,他的心髒像個強力幫浦一樣鼓動著,體溫和血液逐漸沸騰,就像個煮沸的鍋爐,身體里湧出源源不絕的力氣。

    青龍斬讓青龍刀逼到了極限,這一刀,就是張飛也得正眼來瞧!

    可惜,胖子對上的人,是呂布。

    「破龍戟!」

    刀戟一接觸,光是互相摩擦的怪響,就能攝人魂魄,胖子眼楮睜得很大。

    就是要死,他都要看清楚自己是怎麼死的。畫戟上的月牙刃抗住了刀鋒,對胖子來說,這一擊不相上下,可呂布卻不是——這一招,還沒使盡!

    月牙刃跟青龍刀火花擦盡後,方天畫戟才正要露出獠牙,畫戟尖端一個回旋,破龍戟法就往胖子臉面刺來。

    胖子只覺避無可避,登時萬念俱灰,可就在他準備讓呂布在臉上戳出個血洞、跟二郎神一樣做個三只眼時,右手握的青龍刀忽地不聽使喚,連帶的右手像是被火灼燒了一樣,整只手臂竟然帶著青龍刀臨死反撲,刀尖與戟尖在千鈞一發之際撞上。

    當的大響傳來,退後的,是呂布!

    胖子沒退——他想退,但退不了,腳一軟,胖子跌坐在地。不聽使喚的右手終于重回胖子控制,可整只手火辣辣的,像廢了一樣,想舉都舉不起來,胖子就像待宰的豬公,等著呂布賞他最後一擊。

    方天畫戟破空聲一來,胖子閉目咬牙,準備迎接人生的最後一刻。

    「西天如來、觀世音菩薩、耶穌基督、聖母瑪利亞、賭神、至尊寶,讓老子下輩子投個好胎,絕不要再來三國這種住妖怪的地方!媽的!不知道東吳那些兄弟聽到老子的死訊,會不會送匾額?「為國為民」、「國家棟梁」……唉,一定會有人說痛失英才或者……」

    「師妹!」師妹?怎麼可能說師妹?胖子眼一睜,就發現眼前呂布的畫戟停下,他的本命獸正愣愣的盯著胖子身後。

    胖子身後,伶玉正從青龍變化回真身……

    「大哥,甘將軍還在里頭喝悶酒?」入夏的七月天,蜀關有些燥熱,問話的丁奉上身打著赤膊,拍開一壇酒壺,咕嘟咕嘟的喝了滿口。

    丁奉的結拜大哥徐盛一把搶過酒壺︰「知道將軍在喝悶酒,你還跟他一起瞎湊合?還不找人去!」

    「找人?哪還找得到人啊!大哥,前幾天,馬休幾個差點連地皮都要掀過一層,連根胖點的毛都沒找著,咱們這差事,可難辦的很。」

    想到這十多天來的變化,丁奉不由得碎嘴道︰「這陣子也不知走了什麼楣運,好不容易攻下蜀關,上頭不但沒論功行賞,還把陸都督貶回老家做個小縣令,甘寧將軍替都督上奏主公,還被罵了一頓,要他好好守著蜀關,這……主子這次不知撞了什麼邪?」

    聽到丁奉口出不諱,徐盛趕忙大手堵著他嘴,罵道︰「操!這話可以拿出來講的嗎?都督有功,主子怎會不知道?只是都督陣前違令,不得不罰,你沒看主子已經從輕發落了?不然這事可是要砍頭的呀!」

    丁奉長嘆口氣,知道徐盛不想再談這事,只得繞回老話題︰「好了,小弟也是一時氣不過。就說胖子這事……唉!主子這樣做,豈不顯得人走茶涼?會讓人說話的。」

    徐盛看看左右無人,安慰道︰「我知道你跟胖子一起做過事,那次殺得呂家兄弟回來,你就對胖子挺贊賞,現在胖子生死未卜,主子雖然把馬休幾個調了回去,可不也留下了我們幾個繼續找人?」

    「哼,這話搪塞別人還可以,在小弟面前就不必作態了,胖子沒了蹤影才幾天,上頭就急著把馬休幾個叫回去,為的是什麼,咱們心知肚明!

    胖子下落還沒個分明,主子已經要替解煩軍另外找個新頭頭……只怕胖子真回來,也沒地方待了。」

    丁奉外表雖是個粗人,其實心細的很,徐盛聽他把話說開,也想不出反駁的詞,只得委婉道︰「解煩軍是東吳緊要的密探系統,不可一日無主……」

    「就算真是如此,也不能隨便找個人當解煩軍的頭子啊!大哥,那飯桶,別說跟胖子相比,就算比起馬休幾個……」

    丁奉才要多說,又被徐盛搶白道︰「上頭的安排,輪不到我們多話,馬休幾個經驗不夠,周泰將軍又被調去協防北魏,主子怎麼說,我們怎麼做……沒事就去找人吧,不然就去關上巡巡,看西蜀那兒有沒有什麼動靜。」

    聽到徐盛趕人,丁奉啐的一口,心中氣惱,望著甘寧獨自喝悶酒的房間一眼,緊了緊腰間鐵棍便離開了。

    丁奉剛踏出大廳沒多久,甘寧房里就是「啪」的一聲大響,又是一個酒壇給拍碎了。

    甘寧想用烈酒澆熄心中怨恨,可怒火卻越澆越旺。胖子斷後的那天,陸遜違抗軍令,要甘寧領兵出征,馬休跟周泰得了消息後,便立刻冒著大險回到白帝廟,幾番搜索無門下,只得回頭與攻下蜀關的甘寧等人會合。

    幾個人都沒想著慶祝,正忙著要帶兵去找胖子時,上頭卻來了信——

    陸遜被貶到江東做縣令,馬休跟周泰被調回解煩軍!

    甘寧當場就要發飆,卻被陸遜一句話給壓了下去︰「興霸!聽我的勸,你若還想找到文達,就不能離開蜀關!主子這次是立威,你別放心上,好好守著蜀關,這可是荊州門戶!」

    陸遜心里清楚,孫權只是初時被四大家族逼急了,才會想急著收回大權,等他穩下了局面,該用的人還是會用,陸遜跟張昭幾個都忙著滅火,幫著孫權安撫人心。

    只是,陸遜懂孫權,卻不懂甘寧。

    又拍碎了一壇酒壺,甘寧眼里燒著大火︰「孫權給老子飯吃,老子就幫他出力。胖子救過老子一命,老子就得還他一命!」

    「有道是「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扛不住妞多」,想當年將軍在虎牢關前,光靠虎軀一震,震出的王八之氣就嚇傻了一票諸侯,看來將軍不僅破了這前半句話,連後半句都不放眼里的呀……」

    胖子並沒有被呂布一戟給結果了,反而跟呂布坐到了那塊大石頭上,畫著滿天唬爛。

    原因,就是不遠處,像一對情侶般坐著的伶玉跟鎮侖身上。

    鎮侖,是呂布的本命獸;鎮侖,是伶玉的戲班子同僚。

    不管是念在師兄妹情分,還是鎮侖以前真的跟伶玉有一腿,總之呂布停了手,讓鎮侖跟伶玉去一旁敘舊,而沒人搭理的胖子,只好一邊小心鎮侖這家伙可能會有的不軌舉動,一邊跟呂布這殺神拉家常、打關系。

    論武功,胖子不夠呂布小指頭戳兩下,論口才,呂布卻不敵胖子肥舌頭亂扯一通,胖子不過小試身手,已經把呂布連吹帶捧吹了個昏頭轉向,一路向北去了。

    胖子看時機成熟,便開始挑問題問了︰「呂布將軍,胖子聽說,舉凡本命獸踏入神識境界都會進化,將軍英明神武,不知道本命獸進化後是成仙還是成神?」

    這個問題胖子憋在心里可久了,關家的小蛇都能變大龍,胖子的伶玉好歹也要變做個神仙吧?可是戲子變神仙,是什麼仙?秦假仙?

    「鎮侖跟了我一輩子,當年他還是個武生……」戲班子里,生旦淨丑,男角稱作生,女角稱為旦,武生就是武功高超的男子,伶玉是刀馬旦,則是文武雙全的女子。

    既然伶玉跟鎮侖是同一家戲班子養出來的,總不會一個做地主,一個做要飯吧?

    聽到呂布咳了兩聲,胖子懂他想賣關子耍帥,趕忙配合的問道︰「現在?」

    「是武神!」

    胖子臉上綻開的笑顏,絕對十足真金——武生變武神,刀馬旦就絕不會是金馬獎影後了,「真不愧是將軍,只有這等本命獸,才能配上您呀!」

    順口捧了一句,胖子又好奇道︰「不過將軍怎麼會在這兒?您知道這里是諸葛亮的陣法,還幫他做陣眼?」

    呂布臉色數變,漲紅成了豬肝色,似乎有苦難言。過了許久,緩緩吐了口長氣,才道︰「胖子,聽過白門樓嗎?」

    白門樓,正是呂布敗在曹操手下,被拖出去砍頭的地方,胖子清楚的很。但他不清楚呂布問這話的緣由,怕會惹這殺神鬧脾氣,只得婉轉道︰「當年將軍落難的地方?」

    呂布點點頭,道︰「虎落平陽被犬欺……當年我敗在曹操手下,原本萬念俱灰,但求一死,可回頭一看到貂蟬,想我死後她無依無靠,終是不忍,遂跟曹操求情,希望能做曹軍馬前卒,為曹操效命。可是,曹操不答應……」

    終是不忍?是不想死後戴綠帽吧……胖子腹誹了一下。

    「幸虧當時有玄德在!」這話一出,胖子就愣了,就聽呂布繼續道︰「當時我請玄德幫忙求情,他費盡唇舌仍說不動曹操,我只好退求其次,希望玄德幫我照顧貂蟬,同時把我的骨灰魂魄送回家鄉天水安葬。于是他私下動用法器,幫我收了魂魄。

    「我這輩子走到盡頭,只有兩件事牽掛不下,一是貂蟬,二是故鄉。

    我答應劉備,只要他肯幫我這個忙,我會幫他三次——魂魄雖不能在人間出現,但可以在陣勢里,當陣眼。」

    聽完這話,胖子真傻了——跟劉備一比,胖子簡直是個吃齋念佛的大善人!

    史冊上記載得清清楚楚,曹操雖然對呂布有點感冒,但也不是沒有收他的心,呂布之所以會死,就是劉備在曹操身邊咬耳朵,要曹操想想呂布的前兩個主子是怎麼死的。

    呂布不但被劉備給賣了,還得幫劉備數鈔票!

    胖子當下想跟呂布把事實說清……可拆穿了劉備,要是呂布要老子去幫忙報仇呢?

    想到這兒,胖子不由停下了到嘴的話,頓了一頓,道︰「沒想到將軍身懷故里。也是,人要真死了,只怕想的就是回家了吧。」

    呂布沒怎麼在意胖子話中的感傷,自顧道︰「若把這次送進去,已是我幫忙劉備的第七次了……不知道劉備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遲遲沒將我送回天水安葬。」

    第七次?胖子抓了抓頭,想著呂布這家伙在游戲中的智力是多少。

    好像不到三十?難怪,免費苦力做到這般無怨無尤……

    「只怕劉備貴人事忙……這樣吧!既然胖子能在這遇到將軍,跟將軍也算投緣,這件事不如就由胖子扛下,將軍覺得如何?」

    與其把呂布留給劉備繼續當槍使,胖子打算搶來給自己當苦力打下手。

    「你肯幫忙?」呂布等得也悶了,一聽胖子肯幫忙,立刻歡欣道︰「既然如此,我就承你的情了!」

    呂布話一說完,便跳下石頭,一手貼上巨石,轟隆一聲,巨石應聲被推開。石頭底下有個土坑,壓著一個小壇,呂布道︰「這就是當年劉備用來收取魂魄的法器「抱龍甕」,甕里有我的骨灰魂魄,只要將這甕送回天水呂家安葬,再請幾個道士替我超渡就可以了!」

    呂布激動得將抱龍甕遞給胖子,人就急著要回甕里。胖子指了指不遠處的鎮侖,呂布才訕訕道︰「哈,我心急過了頭……十多年都等了,也不在乎多等幾天。」

    胖子一句話不說——他提醒呂布不必操之過急,可不是為了鎮侖跟伶玉。

    果然沒隔多久,呂布就開口道︰「差點忘了,小兄弟幫我這個大忙,還沒跟你謝過呢。」

    胖子等的就是這個。抱龍甕里住的不是神燈巨人,但胖子若真許願,呂布還是給的起,胖子一聽到這,趕忙插嘴︰「胖子欽佩將軍為人,什麼謝不謝的,可不能再提了!」

    當然不能光用嘴巴提,要用行動表示才行呀!

    呂布哈哈兩聲,大手拍上胖子肩頭︰「小兄弟果然豪爽,但知恩不報,呂某做不出來!可惜呂某如今身無長物,渾身上下就這身粗衣……待我想想……」

    胖子剛聽呂布有意把那身破衣做謝禮,差點就要跟他急,還好這家伙總算有點良心。

    只是看呂布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值錢玩意,為了避免他拿些破鞋破襪充數,胖子只得出言提點︰「將軍,謝禮就不必了,倒是小子最近練功練得有些心煩,不知道能否請將軍指點指點?」

    「好!這容易,說吧。」呂布舒開眉頭,以胖子這身三腳貓功夫,想來也問不出什麼高深學問。

    「說來慚愧,胖子修煉的內功修煉到頂已有好些日子了,可是因為內功講究養生,太過平和,搞得現在一身內力不上不下。不知道將軍……」

    胖子的問題,考究的很。

    道術,呂布八成是不會的,伶玉被禁制的問題問了也是白問。呂布的本命獸鎮侖又已經踏入神識,拿手招式伶玉也學不來,胖子左思右想,才想到他這身內功還是五禽戲。

    依呂布一身修為,若他真的肯教,就算把五禽戲廢了重練,說不得也是筆劃算買賣。

    「嗯……你先把練的功法跟我說說,內功不比尋常招式,多數功法都是相斥的,若你真的不滿意現在的功法,只怕得有從頭來過的心理準備。」

    胖子當下走到一旁,站穩了身子,開始打起了熊撲虎躍猴子跳。一趟五禽戲剛打完,就聽呂布拍手叫道︰「你這五禽戲內功,是仿飛禽走獸的功法?」

    胖子點頭答是,呂布開懷笑道︰「你小子,這次是賺到了!這功法也不必砍掉重練,我這有套形意拳,雖說是拳,其實跟你的五禽戲一樣,是套內功。象形而取其意,模仿動物姿態作為行功套路,兩套功法並不沖突,你大可接續著練。

    「此外,形意拳跟五禽戲雖然不是一等功法,但五禽戲強調生生不息,形意拳則是著重迅猛雄悍,互補互成下,真練到深處,只怕也能跟各門派的高深內功分個上下!」

    想瞌睡遇上了枕頭!聽到有這等好事,胖子臉上笑開了,便讓呂布教起了形意拳。

    沒隔多久,胖子起身,從五禽戲的虎鹿熊猿鳥五個老套路開始,接連打起了形意拳,扮完五種畜牲後,胖子繼續扮起了變色龍、烏龜、木馬、野雞、最後還扮個大雕。

    林林總總十二個套路下來,胖子越來越像禽獸,練過一趟後,胖子欣喜的發現,他本已見頂的內力,居然又長了一截出來……

    東吳首都,柴桑。

    「所以按消息來看,劉備跟曹丕一樣,都打算要登基稱帝了?」

    孫權眼前的兩人,前頭一個唯唯諾諾,眼神直往後飄,他身後那人只得拱手道︰「主公明鑒……曹操突然暴斃,曹丕為了鞏固繼承人的權勢,篡了大漢天子的位,登基做了皇帝。

    「外人看來,曹丕是狼子野心,可他一旦做了皇帝,曹家還有誰能壓得過他?不是曹家的主子,又怎麼能坐這個位?曹操十多個孩兒跟一干手下,就算不願意,也得乖乖的上曹丕這船。

    「至于劉備……若消息無誤,他能活也沒幾天了。劉禪是個呆子,要是讓劉禪登位,難保底下不會覺得跟著劉禪沒出息。劉備稱帝,底下不是當將軍就是做宰相,說白點,就是要收攏人心,劉備稱帝,只怕是這幾天的事情了!」

    孫權點頭認同,像是在沉思著什麼大事,半晌後說道︰「馬休說的有理……好了!你們先退下,有消息再來通報吧。」

    底下二人異口同聲應是,便離開了大房。一出門外,馬休身前那人就道︰「馬參謀,你真是好心眼啊……以後這種消息,別私下藏著,記得,在主上面前,我始終是你的頭兒,該怎麼做,不必我教吧?」

    「範統領教訓得是,馬休一定謹記在心。」馬休在他身後低頭道歉,心里卻老大不爽。

    果然是個飯桶,老子消息都放你桌上了,剛才那些道理,有點腦袋的都想得出來,你他媽拉不出屎還怪茅坑臭!

    兩人走沒多遠,便在一處路口分手,馬休氣惱著往柴桑胖子以前住的大宅跑去。他身邊,馬鐵不知何時游魂似的貼近,壓低聲音問著︰「三哥,你又被他教訓了?」

    「哼!陸遜都督說的沒錯,孫權不過是想養條聽話的狗,至于會不會咬人,孫權可不管的!」本來陸遜當上都督,馬休有幾分眼紅,在他心底總以為胖子更適合些,不過自從知道陸遜為了胖子違抗軍令,對這小正太就多了幾分敬重。

    馬鐵聽完這話,無奈搖頭道︰「唉,如今胖爺不在,咱們也只能看人臉色。」

    聽到「胖爺」二字,馬休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問道︰「韓綜大哥潛入蜀地多日,還沒有消息嗎?沒了胖爺,做起事來總有些不踏實。」

    馬鐵皺眉搖頭。馬休陰著臉,又道︰「孫權不是好東西!疑心病太重,陸遜當個都督也要搞監軍,老子幾次回解煩軍辦事,也要拉個人來看著,周泰統領又被調了出去,如今咱們雖然管整個解煩軍,可比起以前,卻更不自在!」

    馬鐵聽到這兒,也只能跟著馬休一同出聲叫罵。兩人罵了幾句,到了大宅。胖子不見蹤影後,這宅子就被孫權賞給了馬休幾個,他們越罵越來氣,一進大宅,連諸葛謹都給罵上了。

    「諸葛老家伙最不要臉!當初居然不肯讓我們回頭找胖爺,有機會一定要捅這家伙一刀才行……」馬休罵得正爽,馬鐵聽得解氣,不過兩人大門一開,就聽到庭院內傳來個聲音︰「諸葛謹這只會偷看老奶奶洗澡、小妹妹撒尿的狗東西……胖爺早晚捏爆他的蛋蛋洩恨!」

    馬休二人面面相覷,驚喜叫道。

    「胖爺!」


"混世三國《第六集 東吳變天》作者:醉劍生涯

第一章 天上掉下個便宜師弟

    吳都,柴桑。

    大宅內,迎著馬休二人走來的,正是眾人遍尋不著的胖子黎聰。

    這種久別重逢,險死還生的煽情畫面,胖子只在八點檔的狗血橋段中見過。

    照劇情,現在胖子該快步上前,三人熊抱,然後準備個番仔火跟汽油桶,去找諸葛謹算總帳,可胖子才走沒兩步,就被迎面而來的七嘴八舌給淹沒。

    「胖爺!你怎麼脫身的!沒被張飛那老粗給強了吧!」

    「聽說劉備半死不活了!胖爺!真是你的杰作?」

    「胖爺怎麼逃出來的?莫非讓廟里尼姑給看上了,把你救出來的?」

    「聽說劉備活不長了,胖爺,您真破了七星續命燈?」

    馬休劈頭兩句,就是關心胖子的屁股跟貞操,惱的胖子想跟馬鐵正經回話都不行。

    「胖爺聽說……」

    「胖爺我看……」

    一個聽說,一個我看,胖子給問的心煩,連忙喊停,把兩人都叫進了內房。

    房里,韓綜已經久等多時,幾人分頭落座後,胖子便把當日的事交代一遍。省去了呂布的部分,胖子只講他被張飛打落山溝後,無意間撞破了孔明七星續命燈,被八陣圖活活關了十多天,差點沒餓死深谷的故事。

    幾人聽完後,都是替胖子捏了把冷汗,直呼僥幸。

    「不過……胖爺你總算是回來了,我等著拿那飯桶開刀,等的可久了!」

    不論如何,見胖子安然無恙,馬休松了口氣,就想將幾天來受的惡氣出盡。

    一擺手,胖子沒有附和馬休的意思︰「胖子平安歸來的事,甘寧大哥也知道了,不過……我叫他別跟上頭提,解煩軍……胖子暫時是不回來了。」

    不回來?莫非胖子打算收山從良?馬休轉頭,疑惑的看了韓綜一眼。

    幾人早先以為胖子被蜀軍抓走,所以決定由韓綜前往蜀地查探,現在韓綜人在這兒,想必是胖子給的消息,馬休這一眼,是想問韓綜,「到底怎麼回事?」

    韓綜沒有開口,反倒是胖子先出了聲︰「馬休,聽說你已經坐上魯肅的位置,還頂上解煩軍文武兩燕的參謀?」

    雖然無職在身,可胖子在馬休心里的分量,遠比上司範統跟老板孫權更重幾分。聽胖子問話,馬休連忙點頭答道︰「是呀!不過這不是什麼好活,如果胖爺您不想干,馬休也不干了!就跟胖爺一起闖蕩江湖,逍遙快活的過日子!」

    馬休這話,是想探探口風,讓胖子表態。

    胖子只是搖頭,對馬休的提議不做回答,自顧的說︰「我回來前,到解煩軍探過了,你小子,可惜了這次機會。」

    馬休機敏過人,「機會」的意思,他是懂的。

    如今在解煩軍里,馬休雖是一人之下,但頂頭上司範統是個草包,若能趁機抓牢解煩軍,地下司令的位置可就非馬休莫屬……胖子可惜,是可惜馬休放過了這次的機會。

    只是馬休也有考量,他搖搖頭,嘆口氣︰「胖爺!說句明白點的,自從看過上頭那位的手段後,我心就冷了。何況小子沒胖爺那麼好的身手……明槍有馬鐵幫著擋,暗箭,小子可防不住。」

    馬休不是不想出頭,他是不敢出頭——胖子就是個前例。

    鋒芒太露,只會搞得孫權心中犯毛,只怕馬休被貶到夷洲寫小說都算便宜的了。馬休沒有胖子的變態身手,孫權就是吹口氣,怕都能吹的他魂飛魄散,腸穿肚爛。

    一旁默不作聲的韓綜,突然問道︰「胖爺,您想化明為暗?」

    韓綜潛入蜀地,還沒開始找人,就跟胖子一同回來了東吳。可胖子到底做何打算,今後何去何從,韓綜也是現時才剛聽到。

    與馬休兩兄弟一樣,韓綜本以為胖子這次回來,是準備要東山再起,沒想胖子卻是一副要隱居山林的樣子?

    從鼻孔哼了兩下,胖子回道︰「槍打出頭鳥!何況孫權,嘩,好大的官威——老子想過點好日子,哪敢不乖乖夾著尾巴做人?」

    這話一說,不只韓綜大皺眉頭,連馬休兩人臉上都寫滿了「狗屁」。

    吃虧以後忍氣吞聲?這胖子都不胖子了!

    看到大伙一臉不信,胖子訕笑兩聲︰「好了!既然你們清楚胖子為人,也知道老子有仇必報,這話,就不必說的太明白了。」

    話說到這里,三人也大概知道了胖子心意。

    馬家是胖子一手帶回來的,胖子若是遭殃,馬家雖不見得有難同當,但日後仕途坎坷是可想而知,是以馬休兩兄弟早得馬超指示,唯胖子馬首是瞻。

    胖家班三人里頭,唯獨韓綜心下不定。

    東吳四大將,黃蓋、程普、祖茂、韓當,黃蓋死于赤壁火船,祖茂跟著孫堅在虎牢關前陣亡,剩下的程普,以及韓綜的父親韓當,如今都替東吳鎮守一方,韓綜就算在解煩軍出不了頭,繼承家業也是個打算。

    相較于馬休二人,韓綜對孫家的牽掛無疑要高上一點,他不無擔憂的說︰「胖爺,總歸我們都是東吳的人,主公怎麼說……」

    彷佛是猜到韓綜的反應,胖子擺手搶了話頭︰「停!東吳是大伙扶起來的,是周都督撐下來的,胖子不會做毀人基業的缺德事——韓綜,你小子也別把胖爺想高了,胖子沒本事自己揭旗作主。」

    聽到胖子沒有造反打算,韓綜才剛松了口氣,又聽胖子說道︰「不過……在深谷那幾天,胖子想到以前跟著都督的日子,總覺得那時候,比起現在是有滋味的多了。」

    「胖爺這話什麼意思?」

    「日後你會明白的。好了!趕明個兒我還得到天水一趟,這三封信給你們,還肯跟著胖子干的,信拿了就照里頭寫的做吧。」

    胖子取出三封密函放在桌上,馬休兄弟想也不想便接過了,倒是韓綜猶疑了會,才取走最後一封。

    打發三人離開後,胖子便自個兒在大宅里東挖西找的,半個時辰過去,總算搜出了當初藏好的跑路銀兩,作為到天水的盤纏。

    在大廳里收好包裹,胖子定下心來,把這幾天的所見所聞跟日後安排又做了次計較,確定沒有疏漏後,才想起身出門,身後突然傳來一聲叫喊︰「胖子!你真沒想過要對孫權取而代之?」

    這聲音來的突然,若是尋常人,怕已被嚇得屎尿齊流,但胖子一聽這聲音,就猜到來人是誰,他頭也沒轉,坐在大桌旁就說道︰「沒想過!當這出頭羊,有啥好處?依胖子的個性,遇到這等麻煩事,還不是能躲就躲嗎?」

    大廳後的屏風閃出一人,緩步走向大桌,凝聲道︰「我知道你怕麻煩,但更知道你有仇必報,我對孫權雖無好感,但東吳是公謹一手扶起來的,我不能讓它毀在你手里。」

    「你這只死鳥,耳朵是長哪兒去了?胖子剛才說的話,你在後頭不是全聽到了,怎麼還有這種蠢問題?」

    屏風後走出來的人,正是鳳雛龐統。他被救出天牢以來,便是以馬休幾人的住所作為安身之地,胖子剛回大宅時沒見到他,就知道這家伙是想在暗里窺探他的心意。

    盡管胖子再次給了保證,龐統仍有些懷疑。

    「你要真不放心,胖子可有些事得請你幫手,順便也能讓你安心……」

    既然胖子挖的坑給龐統見著了,不踹他一腳,就不是胖子了。

    魏都,許昌。

    大漢宮殿,原本是漢獻帝居住的禁宮大房里,如今卻上演著一出叫人摸不著頭緒的戲碼。

    「父親大人,南征事宜已安排妥當,只待父親一聲令下,便有大將領軍出擊——破吳征蜀,指日可待!」

    漢獻帝沒有兒子,說話的,也不是漢獻帝的兒子,而是當今大魏皇帝,竄大漢天子位的曹丕。

    曹丕拱手站立,靜候在房里頭,大氣不敢吭一聲,默默等著臥榻上那人的回覆。

    普天之下,皇帝就該是最大的,但……

    「丕兒,你可知我為何甘冒大不諱,以假死昭告天下,不但讓你做了家主,還讓你做了皇帝?」

    曹操今年已入六十耳順的年紀,年輕時候的點滴如今全寫在臉上,隨著皺紋起伏,每一個字,每一句話,似乎都帶著一種魔力,一種讓人不得不服從的魔力。

    伴君如伴虎,可真在猛虎身邊時,就是貴為君王的曹丕也不敢大聲喘氣,從答話到回話,曹丕始終低著頭︰「孩兒不知。」

    就是這句「孩兒不知」,讓曹丕坐上了曹家家主,登上了大魏皇帝,更讓曹丕今天能安然站在房里,面對著人稱「奸雄能臣」的父親曹操。

    曹丕只知道,在曹操面前,知道太多的人,總是死的早——就像他那個有「鬼才」之稱,在父親面前總是什麼都知道的的叔叔,郭嘉。

    彷佛是清楚曹丕會有這樣的回答,曹操只是點頭,沒有解釋的打算,他手上的朱筆,不停評點著曹丕遞上來的公文,直到最後一頁結束,曹操才開了口︰「重整旗鼓,由曹彰帶兵勞軍,我們打東吳!」

    曹丕手執薄卷,輕輕記下曹操說的每一個字。這些話,隔天將會在朝堂上由曹丕說出。

    與其說是個傀儡,不如說是個傳聲筒——曹丕只聽曹操想讓他聽的,只說曹操想讓他說的。

    也許,就像司馬懿對曹丕說的,「公子,你的用處,只是幫父親背起篡位稱帝的罵名而已……」

    「好了!下去吧!」

    呼之即來,揮之即去。如果能對當今皇帝頤指氣使,也許曹操對做不成皇帝這事,也不會太計較。

    曹丕拱手行禮,深深鞠躬後,像個奴才般緩步退後。

    就在曹丕要退出門外時,曹操的聲音再次傳來︰「司馬懿……是條毒蛇,你要小心擺弄,可別拿它傷人不成,反傷了自己。」

    禁宮之內,爾虞我詐、父子相忌的戲碼,每天都在上演。

    在漢代,涼州到處都是黃土一片,不是個適合人住的地方。也正因為不適合人住,才能養出像呂布這種非人的怪物。

    「小二,給爺上幾個特色菜,要有肉的!還有,先打兩壺酒上來!」

    說話的人作文衫打扮,雖然一身筋肉結實,橫豎看去都不像個文人,可是手里拿的,腰間系的,都是上等的儒生行頭。

    天水,是塞外絲綢之路的必經地,這里鮮有文人道觀,多半是鏢局武館,這胖家伙蟹據龜殼的躲在一席文衫下,想不引人側目也難。

    胖子會這麼穿,也是逼不得已,這里是北魏地盤,不是東吳自家,胖子不敢太過造次。

    坐在客棧大桌旁,一口涼茶剛喝盡,胖子就自顧著念叨︰「想唬弄這死鳥幫忙作事,還真不是普通困難……」

    費盡唇舌的胖子,到底是說服了龐統,讓他相信胖子對東吳絕無貳心。

    龐統想想也是——以胖子在北魏跟西蜀的惡名昭彰,跟他結冤帶仇的人又是以打作為單位,就算胖子想造反,也翻不到哪兒去。

    龐統終究是信了胖子,同時還給胖子叫去幫韓綜一把。

    「不過老子也是晦氣,唉!早點把飯吃完,老子可得早點回去……白走一趟,真他媽的出師不利!」

    特地趕到天水,胖子不是想幫呂布還願。呂布被劉備唬弄了十多年都還乖乖作著苦力,胖子心肝是黑的,當然不可能特地為了讓呂布歸鄉安葬而來。

    胖子會來,是因為伶玉聽她的鎮侖師哥說,天水這兒有處道觀,對本命獸極有研究,當年呂布本命獸大成,鎮侖這個小戲班能拿到金馬獎影帝,便是受道觀里的高人指點。

    亂世中,就算手下有三百斯巴達壯士,也是遠水救不了近火,胖子打算對付孫權,本命獸禁制的問題可得快點解決,所以他包袱一拎,便趕到了天水。

    只是到了天水,胖子才想到一件事。

    呂布離開天水十幾年,在劉備手下又十幾年,幾十年時間,就是正太蘿莉也變作熟男人妻了,涼州連年征戰,別說道觀,就是根道士毛都沒留下,胖子哪還找得到人幫忙治病療傷?

    看著一盤盤擺上桌的地方菜,胖子只能苦著臉,把這趟當作是公費出差,散心旅游。

    他正準備動筷時,門口卻來了個十多歲的大娃兒,生得眉清目秀,一進客棧,便往胖子身邊走近,似乎就是為了胖子而來。

    怪事!老子沒有熟人在天水混吃混喝的,這小家伙哪來的?胖子不動聲色,等那男娃走近身邊,拱手問禮。

    男娃回禮︰「敢問先生可是道門中人?可會療傷治病的法術?」

    敢情是想找大夫的?胖子抬頭看向店內,見店小二臉色訕訕,胖子便猜了個大概——想來天水內沒什麼高明大夫,小娃兒托客棧方面注意,只要有外來游客像個郎中或大夫的,便趕緊通知他。

    本來千里迢迢是想來找人治傷,沒想到一眨眼居然變成個幫人治病的。胖子想到這兒,一股火上來,說話就沒好氣︰「法術會一點,醫術也會一點!不過殺人老子在行,醫人沒試過!」

    也不管胖子話有多酸,聽到胖子懂醫,男娃臉上一喜,便重重跪到了地上︰「還請先生幫忙!家師如今命在旦夕,姜維學藝不精,能力有限,救不了家師,還望先生幫忙,救救家師!」

    「姜維?姜……喂!」

    史冊記載,姜維能文能武,諸葛亮六出祁山,征討北魏,有次就是栽在這小子身上。那次過後,諸葛亮不但綁了姜維一家老小,還忝不知恥的要姜維拜他為師。

    看著眼前的正太姜維,胖子可是樂得直發抖。

    姜維說他的「家師」重傷在身,莫非是七星燈被破,搞的諸葛亮陽萎不舉,連蜀中都找不到名醫能救,還得千里迢迢跑到天水?

    此時不下手,更待何時!

    盡管時間對不上,現在的姜維該是連諸葛亮的面都沒見過,但意淫不斷的胖子可不管,脫口便說︰「小兄弟快快請起!我這就與你一同去瞧瞧,對了!令師的名號可是臥龍?」

    「龍?」姜維搖搖頭,道︰「不!家師姓于。」

    「魚?」

    躍過龍門的魚,不正是龍嘛……這小子果然聰明伶俐,胖子自以為是的微笑。

    姜維連連點頭︰「不錯!家師于吉!」

    前往姜維家的途中,胖子終于問清楚了——姜維說的家師,正是胖子的便宜師父,于吉。

    一聽胖子問起于吉,姜維臉上表情微妙,把他自己到底如何被于吉抓去當徒弟的過程,一古腦的交代了︰「當天,我讓師父點了穴道,渾身僵硬不聽使喚。師父一把抓著我,便騰雲駕霧般,竄上了天水旁的天山山巔……」

    胖子搖了搖頭,他這便宜師父,想辦啥事,除了用強,還是用強。

    「師父功夫極深,幾個縱跳,我們停在一根樹枝上,那樹枝不過跟我的手臂同樣粗細,我生怕師父有個閃失,看的是心驚肉跳……

    「又是幾十個起落後,總算到了山頂。山頂是個十來丈大小的平地,還算工整,上頭一株古松枝葉茂密,幾乎把整片山頂都罩了進去,我們一到那兒,師父便將我丟在地上,叫我拜師。」

    姜維這小正太,肯定是不堪折磨,被屈打成招……胖子點了點頭,同情的說︰「所以你就拜師了?」

    姜維滿臉憤恨︰「當時我渾身動彈不得,師父不知用了什麼手段,凌空彈了幾指,便幫我解了穴道,我手能動了,口也能說了,接著……」

    看著姜維一臉怒氣,胖子便問道︰「接著你含怒出手,反抗不成,結果就從了師父?」

    點點頭,又搖搖頭,姜維臉色苦悶,臉蛋都快擠出膽汁來了︰「接著,我渾身乏力,腳一軟,跪倒在地——然後,師父說,「也不用行這麼大的禮,隨便跪跪就可以了」,結果,我就這麼拜了師……」



第二章 奪舍

               
    「範統,你確定消息無誤?」

    從小到大,範統最恨的,就是有人連名帶姓的叫他,可是眼前這人身為東吳主君,江東一地的扛霸子,孫權別說叫他飯桶,就是叫他夜壺,範統也得大聲答有。

    看到範統像只哈巴狗一樣的點頭,孫權繼續說道︰「曹丕小兒挾稱帝之勢,調兵遣將,意圖謀取揚州,奪回壽春合淝……範統,你這次消息分析的不錯,有前有後,條理清楚,倒是難得。」

    範統樂得臉上帶笑。

    馬休這小子,也許真是給範統罵到怕了,收斂了許多,每天自動的將情報匯整之後,放在桌上,好給範統上承孫權。這些情報分門別類,分析的妥妥當當,讓範統在孫權面前爭了好大一個臉面。

    範統咧嘴笑道︰「都是主公指導有方,讓解煩軍漸入軌道,近來很少再有什麼政令不明,上下不分的事發生了。」

    解煩軍里,馬休從來不服胖子以外的人,現在聽到這刺頭安分下來,孫權反倒有幾分不安,問道︰「哦?馬休讓你給收服了?」

    範統本要點頭稱是,可他做人一向粗心,唯獨在搶功勞上是分外有心,怕孫權會以為這些情報是馬休整理得來,心一狠,索性全不認帳,恨聲大罵︰「主公明察!馬休蠻橫無理,屬下不過說了他幾次,他居然就耍起性子,避不見面!屬下已經好多天沒見著他了,正要治他個屍位素餐的罪名呢!」

    這是睜眼瞎話,幾個時辰前,馬休才剛把情報逐條整理妥當,交給範統,可範統不說,孫權也不知道。

    孫權沒有對馬休光吃飯不做事的惡習發表意見,反而又問道︰「他這幾日都沒出門?也沒跟解煩軍其他人多做接觸?」

    範統不清楚孫權的意思,直覺以為孫權不信馬休會乖乖在家窩著,他壯了壯膽氣,回答道︰「屬下問過文武兩燕的幾名小帥,馬休沒跟他們再有接觸,這些情報,都是他們直接匯上來給屬下過目的。」

    範統豁出去了。他怕麻煩,前幾日便把整個解煩軍文武兩燕都交給馬休打點,總之事情馬休做,功勞他領——這欺上瞞下的功夫,範統做來可是得心應手。

    剛把範統的話聽完,孫權眉頭就跟著舒開。他擔心的幾件事,看來都還沒發生。

    孫權擔心的頭一件事,就是胖子沒有死。

    依照胖子的個性,如果這家伙沒死,肯定會回頭反咬一口……所以孫權提拔了範統。

    有長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範統無才無德,孫權用他,正是因為馬休絕不會服他——如果有一天,馬休突然乖乖的當起了範統的手下,那代表什麼?極有可能是胖子回來了,而且,還正籌劃著什麼,所以才要馬休先跟範統交好,以免打草驚蛇。

    範統,是孫權用來釣胖子的餌,既然馬休與範統至今仍是交惡,孫權便放下了一半的心。

    至于另外一半……

    範統是孫權兒時玩伴,能力一向平平,他不像胖子有能力掌握整個解煩軍,卻又能作為阻擋馬休出頭的絆腳石,孫權看上範統的,就是這點。

    可是,如果範統壓不住馬休,馬休很有可能成為第二個胖子,事情可就不美了……總之,聽到馬休躲在家里,孫權不由舒心。

    與胖子不同,江東騎兵還得仰仗馬超,孫權對馬休幾個,可不敢像對胖子一樣,想扔就扔。

    心懷一開,孫權微微一笑,道︰「解煩軍的事,你就多擔待吧!既然馬休不聽使喚,你可有什麼人選,要升上來做副手的?」

    孫權壓根不信情報是範統匯整的,範統有幾斤重,孫權清楚的很,他甚至連範統接下來會有的反應都料到了。

    「不……不必了,屬下應付的來,應付的來!這些事情一向都是屬下自己做的,交給屬下辦就行了。」

    孫權微微一笑。這笑容看在範統眼里,以為是孫權對他能力的肯定,心里直樂,殊不知孫權所想,跟他相差是十萬八千里。

    「果然,這小子還是那副死貪功勞的嘴臉……不肯提拔手下,誰還會對你盡心盡力?範統啊範統,我讓你做這個解煩軍統領,可真是做對了!」

    孫權可以保證,範統想當第二個胖子,是絕無可能。

    「我的好師父,你就行行好,先讓胖子歇會,晚點再上路行不?」

    就在馬休瞞過孫權,神不知鬼不覺的掌握整個解煩軍時,胖子正在天水背著個老的、帶著個小的,努力的往呂家祖墳的山頭爬去。

    「不行!抱龍甕早點入袋,為師也好早點安心!有了抱龍甕,再去闖洞的時候,也會多出幾分勝算!」

    胖子背上的于吉,聲音跟黑山老妖用長指甲刮花玻璃是一模沒有兩樣,在胖子耳邊講話刺耳的可以,胖子不禁後悔,早前干嘛多手救了這老鬼。

    「唉!老子財迷心竅的心態不改,這輩子都要給寶貝做奴才了……」

    胖子心中怨嘆。

    幾個時辰前,胖子跟姜維回了姜家,剛進門就看到于吉這老鬼一副病懨懨的模樣。

    說實話,胖子那時是挺想下黑手的——于吉滿身是寶,一刀下去,興許會爆出什麼神兵利器。要胖子忍住,比跟志玲姊姊蓋棉被下純聊天還困難。

    可胖子始終忍住了,不是怕欺師滅祖,更不是尊師重道,胖子要的,是姜維這個青春活潑的小正太。

    胖子看的出來,這小屁孩對于吉的個性挺埋怨,對仙師的本領卻挺甘願,胖子一刀下去,搞不好姜維真會像歷史上那樣,跑去拜諸葛亮做師父,然後回頭來大義滅親,對付他這個斷水流大師兄。

    孩子的未來不能等,胖子刻意在于吉面前畢恭畢敬,就是想給這小師弟留下個「天大地大,都沒有師父師兄大」的印象,好叫姜維日後對胖子唯命是從。

    因此,胖子才會背著老的、帶著小的,苦命的做著挑夫跟保姆的工作。

    走了幾個時辰,胖子扭頭看看一路行來的山路,不禁又嘆了口長氣︰「我說師父,要超度亡魂,在哪超度不都一樣?何必非要到呂家祖墳擺壇作法?」

    「你以為超度說超就超的啊?呂布何等人?他若不是心甘情願,誰送得走他?」于吉沒好氣的回答。

    一拿到抱龍甕,于吉就想把里頭亡魂給超度,抱龍甕另作他用——誰知道里頭裝的可是個人中之妖的人妖?

    搞了個灰頭土臉後,于吉才知道里面住的是呂布,于是劈頭痛罵了胖子一頓。

    胖子怎麼都沒想到,他還沒打于吉身上寶貝的主意,于吉竟然先打起了他的?只能自認倒霉。回春手剛把于吉治好,胖子就被這老家伙拉著領子大喊︰「交出你的抱龍甕!」

    于吉是天生的狗鼻子,胖子才站的近點,身上抱龍甕的味兒就已經給他聞到了。

    會拿出抱龍甕,胖子為的,還是姜維這個小師弟。

    幾個月前,于吉來到天水,本是聽說有個寶洞現世,想來撈點寶物給大徒弟胖子防身,可一見到姜維,登時驚為天人。

    「你有道靈光從天靈蓋噴出來,你知道嗎?年紀輕輕,就有一身橫練的筋骨,簡直是百年一見的練武奇才,如果有一天,讓你打通任督二脈,那還不飛天啦!正所謂「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警惡懲奸,維護世界和平這任務,就交給你了,好不好?」

    聽到這件事情,胖子很想問于吉,再來是不是賣了十塊錢的《如來神掌》給姜維。

    總之,收了姜維作徒弟後,于吉想一展為人師父的風采,于是趕忙進洞取寶,好讓姜維進補一番,誰知堂堂一個仙師,居然給守洞的幾條孤魂野鬼打了回來。

    恰好,胖子手上的抱龍甕,正是收取魂魄的寶貝,胖子轉念想了想,呂布留在手里也起不了大用,索性拿出來做個人情,也順便去那所謂的藏寶洞繞繞。

    就因為如此這般,所以才有了三人在黃昏時分踏青賞墓的景況出現。

    趕緊趕慢,三人總算趕在月兒高掛前,到了呂家祖墳。

    胖子也不怠慢,放下于吉後便與姜維退到一旁,看著于吉開始作法超度。

    于吉作法前,周圍是七月天的鳥語花香,和風煦煦,于吉喃喃自語,念過一陣的法咒經文後,胖子才想瞧個仔細,就聽于吉呼喝︰「徒弟,快過來!」

    不知于吉又有什麼龜毛事,胖子趕忙跑了過去,連聲詢問。

    「恁多廢話!蹲低點!」

    于吉仍是沒啥好氣,罵了句後,便叫胖子在他身前一處青石磚上蹲了下來。胖子低頭一蹲,就看到呂家大墳正對著他,那方位角度怎麼看怎麼古怪。

    「師父,又發現什麼寶貝了?」胖子欣喜問道。

    「寶你個死人頭!好不容易超度完了,累得慌!你不蹲低點,為師的怎麼上去讓你背?」

    自古以來,天水就不是物產豐富的地方,雖然是絲綢之路的必經要地,卻沒有該有的繁榮。

    不過,這兒有項特產,是其他地方盼也盼不來的——從古至今,天水就多名將,秦朝的蒙恬,漢朝的李廣,漢末的呂布、張遼、馬超、董卓,天水的狂風飛沙,似乎有種造就名將的魔力,總是能用刮面生疼的風沙,雕塑出各式各樣的驚世武將。

    胖子一行三人,離開了呂家祖墳,連夜下了山,一早便頂著七月天的大太陽,在一片黃土的天水地界,用著兩條腿,趕向了于吉嘴里的藏寶洞。

    明明是三個人,可用來趕路的腿,卻只有兩條。

    姜維沒練過武,于吉要給這小子易經洗髓、增添功力的寶貝又都在藏寶洞里,胖子只得當完了駝獸當保姆,大手一攬,拉著姜維足不點地的狂奔。

    「徒兒,走慢點,就要到了!」

    一路上,狸步、瞬步、胖子步,胖子差點讓于吉折騰到死,終于在他爆起殺人前,到了地頭。

    可是舉目望去,胖子沒看到有什麼洞之類的玩意,再次左右瞧過後,他向于吉問道︰「師父,沒認錯地方吧?這兒別說是洞,就是個坑,咱都沒看到啊!」

    乾扁的食指遙遙向前一指,于吉說道︰「年輕人生得什麼眼力?不就那兒了?」

    于吉指的地方,不是深凹成坑的洞窟,而是個小土丘。他忽地竄到前頭,往那山丘上的一枝樹梢一拉,「嘎嘰」一聲,土丘就像芝麻開門般,裂開了一條人寬的縫隙。

    胖子心里訝異,上前看過,嘴上不禁叫道︰「師父,這哪是洞,這是人家的墓啊!這哪是探險尋寶,分明是盜墓摸金!」

    于吉拉開那道暗門,只丟下句話,便向著墳內而去︰「你不想要寶貝了?」

    胖子閉上了嘴。寶貝就在眼前,別說挖人祖墳,就是要去糞坑,胖子都不會多說一句。

    于是按于吉安排,姜維居中,胖子殿後,于吉打前,三人浩浩蕩蕩進了墓。

    墓里一片漆黑,于吉隨手一掏,拳頭大的夜明珠就是人手一個。看到夜明珠真像傳說中那樣能在夜里發光,胖子就起了心思。

    「這老家伙真的滿身是寶……等哪天老子準備退隱山林前,一定要找個機會爆了他,好給老子下半輩子找個依托才是。」

    照說古墓藏寶,多半是有機關的,毒水毒箭,陰火暗潭,可胖子三人一路走來無風無雨,一條小路走成了大路,都沒看到什麼僵屍妖怪出來擋道。

    胖子心下好奇,開口就問︰「師父!這埋的到底是哪位大人物?有什麼寶貝啊?」

    左敲敲右踫踫,胖子一路走進來的石道,本是悄靜無聲,卻在他問完這句話後,從四面八方傳來了大響,讓人分不清到底是哪傳來的。

    「勇無敵,忠無雙,為英雄千古絕唱;生不侯,死不葬,作龍城萬代飛將。」

    這話說的豪氣干雲,振奮人心,可胖子一聽,卻無端端打了個冷顫︰「大漢飛將軍,李廣的墓!」

    龍城飛將,舍李廣外,再無他人。

    胖子的聲音,有些難聽。

    漢朝的人物,胖子所知有限,而飛將軍李廣,正是他記得的幾個人之一。

    也沒什麼特別原因,李廣的武功好——是好上了天的那種。

    生平與匈奴打過七十余仗,李廣不但未曾一敗,而且都是以少勝多的硬仗,而李廣最有名的故事——射虎石,他隨手一箭,就能射進個長得像臥虎的巨岩……胖子摸了摸肚腩。

    不知道虎須怒張跟石頭,到底是哪個更堅硬些?

    面對胖子的懦弱表現,于吉似乎極為不滿,哼了一聲,陰陽怪氣的叫道︰「當然了!如果不是這等貨色,哪配得上我的小徒弟!」

    這番豪語一說,洞里回聲更加洶湧,突然隆隆作響,一陣地動山搖,便是土石崩落。

    胖子想進,但眼前石道又深又遠,想退,可背後小徑是一條長路,他正以為這身肥肉就要交代在此,忽然轟的一聲響起,過後,周圍又靜了下來。

    胖子沒給土石流活埋,但臉上仍是皺眉犯愁。

    石道上白煙裊裊,緩緩聚成人形,沒一會就竄出個大漢——龍紋盔,龍紋甲,手上龍槍抵地,正是龍城飛將,李廣!

    胖子才想閃到一旁免受波及,卻聽前頭于吉頓地一吼︰「胖徒兒,助我收服李廣魂!」

    「你個大熊貓,老子以後找到機會,要不把于吉塞到抱龍甕,扔進糞坑讓他永不超生,老子就是他生的!」

    變故來的太快,前一刻,胖子還掛念著墓里寶物不知夠不夠分贓,這一刻,就得掛心他是不是要在這里安葬。

    眼見于吉手持抱龍甕喃喃念咒,胖子又不能推姜維這個童男出去給李廣補身,只得取出青龍棒槌,硬著頭皮頂上。

    一站到前頭,胖子就聽身後于吉的咒語越念越大聲。李廣的魂魄似乎知道是收魂的咒語,手上長槍一展,就往胖子殺來。

    「誰在這大喊大叫的?還讓不讓街坊睡了?明天還要上班的,真是一群敗類!」

    胖子正想回頭開罵,長槍破空聲大作,他連忙舉起手上長刀準備擋格。手才抬起,刀就頂到了石道頂,這一耽擱,長槍已是近在眼前。

    胖子心中發慌,趕在長槍刺到前,虎須怒張總算使全,這才放下了心。

    可李廣長槍將要臨身之際,胖子卻渾身發毛,直覺不對勁,一屈身做了個懶豬打滾,閃到一旁。背上被長槍劃過,胖子回頭摸去,沒有洞,也沒流血。

    「怪了……」

    李廣長槍看來沒什麼特異之處,方才胖子也試驗過,虎須怒張擋得下來,可到槍尖臨身那刻,胖子總覺得有古怪。

    沒等胖子想出個究竟,于吉已將咒語念畢,對著胖子便大聲嚷嚷︰「胖徒兒,不必驚慌,李廣魂魄久練成精,已經成為本命獸魂,你本命獸尚未覺醒,他若敢用奪舍侵入你體內,最後也只會落得被吸收的下場!不用慌,跟他對幾招,我找機會用抱龍甕收了他!」

    本命獸魂?奪舍?胖子一頭霧水,可從于吉話里,胖子也聽到了重點。

    如果胖子跟于吉說的一樣,「本命獸尚未覺醒」,八成是不必怕李廣——可是于吉不知道,胖子本命獸非但覺醒,還已經踏進了入微的境界。

    莫非這就是古怪處?

    胖子沒來得及問,李廣的長槍在狹長的石道里分外有利,再次一抽一送,胖子才閃到一邊,李廣已經向于吉撲去。

    胖子知道,今天若讓于吉死在這,他跟姜維兩個也不必黑發人送白發人,他們全部都得死在這里,逼不得已下,胖子從懷中掏出日漸稀少的石棋兵,丟到了李廣跟于吉中間。

    一經聚靈陣觸發,身材高大的石棋兵立刻將石道堵的水洩不通。

    胖子本以為這樣能阻李廣一會,可李廣對棋兵正眼都沒瞧上一眼,手上繽鐵長槍爆開,漫天槍影,胖子就看到他珍惜已久、舍不得用的小石棋,變成了遍地的石頭垃圾。

    「操!李廣箭能穿石,槍能開山……這根本就是挖土機轉世嘛!」

    此時,棋兵後頭的于吉已經準備就緒,他手捧抱龍甕,甕口往前一放,石道內突然風聲大作,胖子胖,八風吹不動,而道道強風則將李廣吹向了甕里。

    胖子嘿嘿兩聲,才打算看戲,李廣卻猛地轉身,便不要命似的向他奔來。

    石室低矮,青龍刀不好作戰,胖子趕忙起出懷中短劍,打算用回天防身,但李廣就像趕著投胎一樣,也不管胖子短劍在手,筆直的撞進了胖子的身體里。

    渾身打過個冷顫,胖子趕忙看看身前,望望身後。

    「李廣居然就這麼消失在老子身體里?」

    沒等胖子有反應,身後于吉的聲音傳了過來︰「嘿!胖徒兒,好運氣……李廣可是為師準備要給小徒弟作為本命獸魂的,沒想到居然被你先得了。」

    于吉走近胖子身邊,卻沒得到任何反應,他心中奇怪,手才要拍上胖子肩頭,突然,胖子的身體起了變化,肥大的身體突然變得柔若無骨,一會兒鼓成了恐怖的肉球,一會兒又凹成了皮包骨的竹竿,看上去觸目驚心。

    于吉心中一驚,趕忙看向胖子雙眼。

    盯著于吉,胖子的眼神中逐漸燒起了一團火焰。于吉額上冷汗直流,大叫不好︰「糟!胖徒弟本命獸早已覺醒,李廣要吞噬他的本命獸了!」

    話剛說完,胖子突然弓起了脊椎,大聲嚎叫喊疼。

    一場看不見卻驚心動魄的廝殺,在胖子體內進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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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正太界的天山童姥

               
    柴桑大宅里,馬休泡了壺茶,正準備攤開範統給他的文武兩燕名單,看看有什麼雞鳴狗盜的特色人物被埋沒了,書房門外就傳來咚咚的急促腳步聲。

    「三哥!大哥回信了嗎?」

    會跑進馬休書房問話的,除了胖子外,就是馬休的幾個兄弟。看馬鐵一臉焦急,馬休給他倒了碗茶,要他坐下說話。

    「早回信了……胖爺交代你的事辦妥了嗎?」

    聽到馬超有了指示,馬鐵剛想追問卻被馬休搶白,只得先回答︰「一半一半。四大世家去了兩家,陸家跟顧家已經收了信,他們家主陸康跟顧雍也都說明白了,可我心里不踏實,所以想先回來聽聽大哥怎麼決定。」

    拿起熱茶吹過一口,相較于馬鐵的緊張,馬休無疑鎮定的多了︰「大哥信上說,「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筐里」。」

    馬超明顯是話中有話,馬鐵不想多猜,直白的問了︰「大哥到底是要我們跟胖爺一起干,還是有其他意思?」

    「當然是一起干!不過大哥的意思是……馬家,就我們倆跟著胖爺干,事情成了,馬家上下分沾雨露,得道升天;事情砸了,馬家是馬家,我們倆是我們倆,互不相干。」

    馬鐵的話挺絕,可馬鐵聽完,卻毫無怨言。

    在東吳,馬家是外來勢力,同樣是外來勢力的龐統跟胖子,最後落得怎樣的下場,他們都看到了。有了前車之監,總要有人替馬家先做些準備才行。

    馬鐵點點頭,道︰「好,那我繼續找另外兩家傳話。不過,三哥……

    我看,韓綜對這事似乎有些遲疑,胖爺若把事情告訴他,只怕會出紕漏。」

    聽到這話,馬休不禁笑道︰「哈!胖爺的信上雖然把每個人的任務都寫明了,我們知道韓綜去哪,韓綜也知道你我做了什麼,可其實背後暗藏玄機,胖爺在信中隱約透露的,跟他實際要做的,壓根是兩回事,但光信可看不出來。

    「若不是胖爺特別關照,只怕我們倆也是蒙在鼓里!韓綜不論將這信交給誰,都看不出胖爺全盤計劃的。」

    「那咱們這事到底何時能成?胖爺有說嗎?」

    「胖爺有分寸的,別急……」

    馬休兄弟口中神機妙算的胖子,此刻正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

    李廣撞進了他身體里,外表看不出來有變化,可胖子一閉眼,體內天翻地覆的改變就讓胖子直想哭爹喊娘。

    識海里頭,李廣跟伶玉戰成一團,胖子插不上手不說,還只能看著伶玉一會變作豹子跑給李廣追,一會變作狸貓跳給李廣刺。

    幸虧變化沒有三次限制,不然伶玉只要吃上李廣一記,只怕胖子也得跟著遭殃。

    石道內,胖子疼的滿地打滾,耳邊依稀傳來的,是于吉的喊聲︰「徒兒!聽為師的說!你若是本命獸尚未覺醒,李廣進入識海不久,就會取代你體內的本命獸魂,成為你的本命獸……

    「可你要是本命獸覺醒,一山兩虎,兩獸相爭,你就得趕緊擇其一,將另外一個獸魂逼出體外才行!否則兩獸在你識海內爭斗,你的功體會大受損害!趕緊做個決定啊!」

    胖子疼到咬牙切齒,將于吉前言後語一串,猜到這老家伙似乎有辦法幫人偷天換日,換個威猛點的本命獸。

    不幸的是,本來要消受李廣這凶神惡煞的人,從小正太姜維,成了大胖子黎聰。

    通常這種高深的本命獸或是道術問題,胖子都是丟給伶玉做決定的,可是這明顯是個選擇題,李廣跟伶玉,一個漢朝飛將軍,一個戲班小花旦,怎麼選?

    「怎麼把李廣逼出體外!快!」

    胖子的袖子一向完整,更沒有爬斷背山的癖好,光看性別都知道怎麼選。

    聽到胖子居然要舍棄李廣,于吉驚訝之下,趕忙跟姜維壓住了胖子抖個不停的身軀,抱龍甕就像印度阿三頭上那頂帽子一樣,由天靈蓋直接蓋了下去。

    「徒弟!你仔細瞧瞧,識海里應該有七盞燈火,那就是人的三魂七魄!李廣這樣的孤魂野鬼,除了想佔據人身,成為本命獸外,更會吃掉人的魂魄,進化獸魂!

    「我傳你法令,你趕緊將一盞魂燈送到抱龍甕里,李廣便會追出來了!」

    胖子一聽這話,就是有顆砂鍋大的膽子都會給嚇破。

    少了魂魄,人還能活嗎?于吉出的什麼餿主意!

    「我……我不干……」

    胖子猶自掙扎的把話說出口,識海中李廣跟伶玉已經進入了短兵相接的白刃戰,可是不管伶玉是化做了天龍還是地虎,李廣單靠一柄槍,就叫伶玉翻不出手掌心外。

    兩邊每一次的踫撞,都叫處在中間的胖子疼到神經末梢,疼痛似乎不斷的被放大,逼的他眼淚鼻涕亂噴一氣。

    看熱鬧的,絕對比出力的輕松許多,可看到胖子這副模樣,一旁的姜維渾身上下都給嚇出了冷汗,怎麼也輕松不起來。

    這到底是練武還是玩命吶?姜維看向于吉的眼神,擺明了就是哀求——不練行不行?

    于吉看姜維想打退堂鼓,連忙哄道︰「別擔心!李廣是大漢飛將軍,勇猛無雙,作為本命獸是再好不過。徒弟,你別看李廣現在凶神惡煞,那是因為它是無主之物,急欲尋得主人,只要它被收服,便會唯命是從。

    「你今年十五歲,已經過了拜師練武的最好光陰,為師想替你洗髓伐毛,第一步就是要從本命獸下手,否則你日後練的再勤,也只能練成個半吊子!」

    聽到這里,姜維退卻的心思減去幾分,于吉打鐵趁熱,正要再說兩句,就聽胖子突然回話︰「快!把法令告訴我,準備接魂魄,收李廣!」

    于吉不知道胖子怎麼想通的,可想通了就好,反正少了一條魂魄,不過是在練武修道上會有點窒礙,一時半刻還死不了。

    一念完法咒,胖子就看到識海中一道魂燈上的火焰,像是放風箏一樣的飄走,追在那後頭的,則是急不可耐的李廣,原本乒乒乓乓的識海頓時冷清下來,只留下渾身傷痕累累的伶玉。

    胖子不放心的數著識海中的燈魂數目,果然是少了一盞,可卻毫不在乎,只是長呼口氣。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老子有八座魂燈?」

    話一說完,胖子就昏了過去。

    「嗯!看來胖子沒騙我,他真沒打算報復……」

    龐統手上拿著秘信,就著燈火燭光,在桌前細細將信看完。他正打算拿起桌前文房四寶寫信,就聽到房門外的敲門聲。

    「先生,我是韓綜,送吃的來了!」

    龐統將秘信大剌剌的攤在桌上,便讓韓綜進來。面對龐統有心讓人看到桌上信件的舉動,韓綜從進房門就低著頭,送上一壺酒,幾碟菜後,便準備告退。

    「韓綜,你認得這是什麼嗎?」

    龐統微微一笑,擺手抓起胖子寫給韓綜的那封秘信。

    韓綜一抬頭,臉色大變,正要說話,卻被龐統搶先︰「好了,我看不透胖子,難道還看不透你嗎?你把這信擺得誰都能偷,不就是想叫我拿來看看,好告訴你,胖子到底做何打算?」

    韓綜故意讓龐統看信,就是要由龐統幫忙分辨,胖子到底是忠是奸。

    如果是忠,胖子派韓綜辦事,韓綜自然要和龐統把事情辦得妥妥當當。

    如果是奸……龐統都壓不住胖子,難道韓綜壓得住嗎?

    總之,韓綜把信丟出來,就等于把問題拋給了龐統。

    龐統凝神向著門外望。以前的韓綜,沒這麼多心眼的……只怕是跟胖子學的吧?

    聽到心思被一語道破,韓綜只得撓頭傻笑,既然被拆穿了,索性坦白從寬︰「先生,韓綜也不瞞你,小子怕胖爺走上歪路,禍害東吳……如今東吳風雨飄搖,已受不得動蕩,先生你是知道的。」

    既然龐統敢把話說開,韓綜就知道,胖子絕對不是奸臣,否則龐統不會這般的毫無顧忌。

    龐統把那封信放到油燈上燒成灰燼,道︰「胖子沒叫我們失望……東吳表面軍容壯盛,可實際上外強中乾,如果沒有四大世家背後支持,解煩軍的消息運作,加上一支援軍作為奇兵,必敗無疑。

    「唉,孫權以為東吳連敗西蜀、北魏,就有了一統天下的實力?」

    嘆了口氣,龐統繼續說道︰「胖子讓馬鐵去找四大世家,是要他們隨時備兵出援,讓馬休掌管文武兩燕,則是要隨時監視曹軍動靜,讓你去找蠻王孟獲,便是想有一支奇兵作為致勝一擊……

    「這些事,胖子信上雖然沒說明白,可從他布局來看,該是八九不離十,你就別再多想,安心做事吧。」

    韓綜聽到這兒,總算放下了心中大石,連忙重重點頭,斟過杯酒,敬道︰「韓綜不敢忘記先生教訓,這趟到南蠻說服蠻王孟獲出兵,還要先生大力相助,韓綜先敬先生一杯。」

    「你們幾個跟了胖子,好的不學,淨學些算計人的黑心肝跟馬屁功夫……」

    「若欲欺敵,須先欺己。」

    這話,胖子是聽諸葛亮說的。胖子在石道里睜開眼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這句話。

    不是因為胖子對諸葛亮有特殊癖好,他是情非得已。

    胖子識海里那盞多出來的燈魂,是別人的!他一醒來,就想到了這點。

    之前胖子掉落山崖時,好死不死的撞上了一盞七星續命燈,想來那燈里的燈魂,不是被他撞散,而是被他吸收了?

    不過,不管這燈魂是劉備或是諸葛亮的,對胖子都是有好無壞,因為他一覺醒來,就發現道力的進境又有突破。

    燈魂里留下了不少記憶,都是對于道術修練的領悟。

    「初悟道心」、「道體至明」、「通透大道」三個境界,跟一般道術的修練境界一樣,五個境界里,共有三個藏在這段記憶中。

    胖子的道力,本來就在初悟道心的境界,現在兩相對照,立刻又有新的體悟。

    「道」的領悟,本來就無法講述,人人心中都有一把不同尺,所以對道的解讀各有不同,也因此,修道只能靠頓悟,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

    不過,胖子才不管這些人生道理,看A片也未必要看男優女優脫衣調情的前戲,他直接吸收了記憶里對大道的領悟。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

    一陣大道下來,胖子只覺得初悟道心的境界逐漸松動,彷佛有一扇門在他眼前逐漸開啟。

    「忽然覺知開悟,卑屈不以為賤,艱難不以為苦,恩寵不以為榮,大道之前,一切再無意義,見天之大,才知已之小……」

    當胖子睜開雙眼時,伶玉已經邁進了「道體至明」的第二階段。

    知道了天,才能用天——從今而後,胖子能用的法陣,不再是區區的聚靈滅靈陣了。

    因禍得福,還有什麼好計較的呢?胖子起身,還來不及試試他能用道術放出哪些新把式,就看到不遠處于吉正守著一團大冰塊。

    「師父!你讓姜維吃投筆從戎!」

    這家伙有虐待帥哥的習慣嗎?想到投筆從戎帶來的苦楚,胖子不禁打個冷顫。

    盯著冰球,于吉動也不動,道︰「不用擔心,你小師弟功夫雖然不到家,可本命獸相當強悍,這投筆從戎的藥性有大半都會給李廣擔去,剛好能磨磨這家伙的性子,省得它在你師弟體內作怪。」

    胖子點了點頭,剛轉頭,就看到地上碎成一塊塊的抱龍甕。

    這次是來盜墓挖寶的,雖然胖子也得了好處,卻不是于吉給的,他眼巴巴的望著石道深處,便跟于吉打起了商量︰「師父,那兒有沒有危險呀?」

    還沒走到盡頭就被李廣堵上,胖子就怕里頭蹭出個衛青或者霍去病——可沒什麼寶貝比胖子的小命還重要。

    「沒了,里頭是造墓的仿李廣生前故居蓋的居所,你想看就去看看吧。」

    掩不住臉上喜色,胖子說聲「我去幫師父打水喝!」後,便往長廊深處跑去。

    長廊盡頭,是個挖得更深的大洞穴,里頭蓋著間草廬,看上去有幾分淒涼。

    造墓的這樣蓋,不是諷刺李廣,胖子知道,李廣故居確實就生的這模樣——李廣生平七十余戰不敗,但不敗也未必是勝,總之,飛將軍終生都是個小將軍。

    不過李廣封不封侯,抓不抓猴,胖子不在意,更不計較,但整間草廬一件寶貝都沒有,就是犯了胖子的大忌諱。

    「你個大熊貓,老子怎麼會忘了?于吉都說了這里仿李廣故居,他一定早來過了!」

    有于吉這個財迷掃過,別說草廬里的寶物,就是草廬外的花花草草,胖子肯定不會有半株留下。他搜了半天,只有一籮筐的破刀爛劍,氣得想打桶尿回去給于吉喝。

    氣沖沖的走回石道中,胖子才打算要豁出去從于吉身上撈點好處,就看到包裹著姜維的大冰球突地炸開,灑出了漫天的冰屑。

    姜維,破繭重生!

    當然,外貌仍是個俊俏可愛的小正太,不過胖子看得出來,姜維已經不再是普通正太了,他是正太界里的天山童姥——外表正太,內心卻有生平大小七十戰不敗經歷的滄桑妖怪。

    最重要的,是姜維那一身的狂狷氣,胖子怎麼看,都像一個人,不自覺的,胖子渾身打了個冷顫。

    回想起于吉前面說過的話,胖子靈光一現,這才明白,他從劉備跟諸葛亮那邊吸了不知道是誰的燈魂,而李廣從胖子這邊吸了燈魂,成了姜維的本命獸……

    史冊記載,諸葛亮見到姜維後,第一句話,不是叫他拜師。

    「你自幼喪父,從今爾後,我就是你再生父母!」

    諸葛賤人,到底是怎麼看上姜維的?

    不是因為他喜歡小正太,而是因為小正太背後的本命獸,吸收了那盞燈魂——

    那燈魂,若不是劉備的,也是那賤人的!

    江東,吳郡,白虎山。

    「朱桓!朱家主!你走慢些,等等老朽啊!」

    白虎山,是反賊嚴白虎起義之地,陸遜跟呂蒙平叛後,便將此地交由四大世家的朱家掌管。

    「唉,張老,早叫你坐轎子或騎馬上山,你不聽,咱們再不快點,只怕是要遲了!」

    「騎馬坐轎?老夫豈是這般不中用!何況咱們選這說話,就是要避人耳目,坐轎子騎馬的,成何體統?好了!你走慢些,老夫不是武人,身子骨沒這麼好!」

    張老走一步停兩步,朱桓只得緩下腳步候著他,一時等的無趣,看左右無人,索性跟他聊開了來︰「好了!張老,你也別趕,咱們是肯定是遲了,就讓陸康跟顧雍等著吧……我問你,你對咱們今天商量那事,有什麼看法?」

    能跟三大家主並稱,又是姓張的老頭,唯有張溫一人。張溫一聽朱桓問話,臉上直鎖眉頭,左右瞧著。

    朱桓笑道︰「別看了,沒人——我們大老遠跑這來商量事情,要是還能有人跟著偷聽,咱們干脆找家酒樓談就行了。這山是我朱家子弟看著的,連只麻雀都飛不進來,放心吧。」

    既然這山是你朱家看管的,怎麼不在山腰談就好,偏偏要跑去山頂?

    折騰人嗎?張溫臉色一苦,沒好氣的回答︰「也沒什麼打算,不如朱家主您先說說吧。」

    四大家主一個奸過一個,唯獨朱桓是練武的粗人,個性大而化之,果然張溫才丟個餌,朱桓就上了勾︰「哪有什麼打算!胖子派馬鐵來信,你們都收到了……聽說上頭打算在擊退曹軍後,派兵收了咱們四家。這事,不好辦!」

    朱桓面露愁容,張溫卻不以為意,回道︰「胖子的片面之詞,你信?」

    「哼!不信,你們三個老家伙會來我這作客?老子笨歸笨,可是笨鳥先飛!告訴你,朱家在軍中的子弟送來消息,上頭秘密派了韓綜去南蠻找孟獲,你以為蠻軍來是為了什麼?不就為了收拾咱們這些老家伙!」

    張溫有些訝異,接口又問︰「那,朱家主以為……咱們該怎麼做?」

    「四大家休戚與共,單單朱家想怎麼做,起不了大用。若真要有個答案……召集旗下子弟,待命出擊,是唯一的辦法。」

    張溫連連搖頭,笑道︰「萬一上頭沒那意思,咱們真這麼做了,豈不落人口舌?」

    興許是看不慣張溫諷刺,朱桓哼道︰「哼!時勢逼人,你以為咱們還有得選嗎?」

    張溫微微一愣,頓時啞口無言。

    四大世家,還有得選嗎?
"


"第四章 我只是想殺你!

               
    東吳,合淝城。

    「叮!」

    鈴聲自小木床上傳來,丫環趕緊來到小木床前,檢查被褥。

    「果然濕了……」

    木床上躺的是個孩子,丫環緩緩抽出被褥,小心翼翼的動作,深怕驚擾木床上的嬰孩。

    「他真會搖鈴鐺?」丫環身後突然傳來一道男聲,雄厚穩重,話里帶著點好奇的味道。

    丫環轉過身,行過了大禮後,恭敬道︰「主公在上,少爺真會搖鈴鐺的。」

    問話的,是東吳主子孫權。那嬰孩,是周瑜的兒子,周循。

    孫權從母親吳國太那邊,聽說了不少這小家伙的事——出生半年,未曾發過一語,不哭,不喊。小喬怕兒子餓著凍著,只得準備一只鈴鐺,每次只要木床上傳來鈴鐺聲,不是得端尿盆,就是要換被褥。

    就算是天生啞巴,也該會哼哼兩聲吧?可周循卻沉默的像個石頭,冷了,熱了,餓了,要方便了,就是搖鈴鐺。

    孫權不信,所以讓人帶過來看了看,現在看到了,覺得挺新奇。他兩眼盯著床上嬰孩,直到丫環換過被褥退下後,孫權才繼續做事。

    書房里頭,就一張掛著鈴鐺的木床,與滿壁的書,朱筆不停點批著桌上卷宗,好一會後,孫權哼了兩聲,自顧自道︰「曹丕小兒好了傷疤忘了疼,膽敢犯我邊境,他以為做了皇帝,就能為所欲為了嗎?哼!孫家當年沒有周瑜、龐統,沒有陸遜、黎聰,不也走了過來?大哥,你可真糊塗!

    居然把權柄交給外人,喏!看這小家伙的模樣,他父親能交托嗎?」

    孫權搖搖頭,舉起桌上茶湯剛要飲用,門外就傳來聲響︰「主公,範統領求見。」

    「讓他進來。」

    範統快步入內,給孫權行過一禮,似乎對那個掛著鈴鐺的木床有幾分好奇,眼角余光不停飄去。

    「說吧!戰況如何?」

    「托主公洪福,戰情順利!此戰我軍拜魯肅為軍師,太史慈、呂蒙為大將,以壽春、合淝、和州互為犄角,與曹軍初次接觸便接連勝利!曹軍士氣低落,相信再有一場大勝,曹軍就得打道回府!」

    「哦?曹軍虎豹騎威名顯赫,臨陣接戰怎會如此不濟?」

    「主公,依屬下所見,曹軍軍容不整,兵馬不齊,讓太史將軍上前對陣實在是大材小用,只怕連屬下出陣,都能奪勝而歸。」

    範統沒法出陣,自然得不了軍功,對太史慈幾個眼紅的很,這話是明褒暗貶。

    孫權點了點頭,道︰「甚好,你傳我口令,要魯肅擇日與曹軍一決死戰,將他們趕出揚州!」

    「屬下領命!」

    一出孫權大宅,範統便將該他親自送達的書信交給一個解煩軍小帥。

    小帥打馬將信送出城門後,範統便躲回老窩享受去了。

    同一匹馬,同一個人,在不到一刻鐘內,原路回城,往一處宅院直奔而去。

    「胖爺!孫權也出手了!」

    「沒給他瞧出破綻?」

    「沒有,範統連戰場都不敢上,他的消息都是我不要的二手貨色,孫權的耳目又給我抓在手里,能聽到的也是我們想給他聽的,這事不會有差池。」

    「馬鐵出發了?四大世家怎麼決定?」

    「胖爺,小弟已經跟太史將軍上了前線,四大世家身不由己……探子回報,四大世家已經準備擁兵自重,只要苗頭不對,他們就會有所動作。」

    「好。韓綜、龐統呢?」

    「他們沒看出玄機,已經照胖爺吩咐,求得孟獲援兵,十日前出發,只怕這時已在左近待命,就等胖爺您登高一呼了。」

    「登高一呼……唉,馬休,我這登高一呼,到底對還不對?」

    「胖爺!如今咱們計劃萬全,不論事前事後,都不怕有人說話。再說,咱們又不是要取孫家而代之,相信周都督在九泉之下也不會怪您的。」

    「嘿,老子也有多愁善感的一天!真是婆媽了……孫權都騎到老子頭上拉屎拉尿了,老子要不反抗,說不得明天讓他逮著,就等著給他送上刑台!老子可不是板上的叉燒肉,由人宰割的!叫上兄弟!咱們走!」

    草原深處盡是馬蹄掀起的灰沙,喊殺聲從四面八方傳來,在漫天飛沙中,戰馬幢幢的黑影逐漸露出身形。

    記不得是曹軍的第幾次沖鋒,馬鐵只記得,每次沖鋒後,他都會將活著的東吳軍組織成一個圈,把戰馬、沖車排在外圍充當拒馬,讓所有士兵躲在後頭。

    只是,這個圈,越圍越小了……馬鐵微嘆口氣。

    除了前些日子馬超訓練出來的幾千江東騎兵,這些南方人根本連馬上沖鋒是怎麼回事都不知道,江東無雙水軍到了陸上,只能被北魏鐵騎任意蹂躪。

    偏偏面對這種情況,早被一統天下的美夢沖昏頭的孫權,就像個睜眼瞎子,居然要東吳大軍離開堅城高堡的守護,在平原上與北魏決一死戰。

    一場大勝,固然能打得北魏落荒而逃,一場大敗,同樣也能讓東吳抬不起頭……馬鐵凝神望著即將發起沖鋒的曹軍。

    「孫權是典型的一朝得志,語無倫次!」這是胖爺跟他們說的話。

    東吳處境艱辛的時候,孫權比臥薪嘗膽的勾踐還刻苦隱忍;可一旦東吳有了起色,佔了優勢,孫權很快就會跟吳王夫差妄想以一榆之地稱霸中原一樣,喪失了理智。

    巧的是,吳王夫差,對于誅殺功臣,好大喜功,倒也是挺在行的。

    環顧四周,士兵們蹲坐在沖車後方,個個大氣不敢吭一聲。這些東吳兵,都是從江東新抽調的農家子弟,只有一股蠻力,完全不懂生死廝殺時要留幾分力氣的道理,如今這隊人馬已有大半癱軟在地,起身不得。

    馬鐵受胖子的托付,到了前線,就是要多留下一些江東子弟的性命,好作為東山再起的本錢。

    「希望這戰結束後,東吳不會敗到慘無退路……」

    沖車陣中,呂蒙獨自站立在正中,動也不動,任由馬蹄呼嘯帶來的風沙,卷起他沾滿血腥的長發。

    曹軍輕騎兵在前,剛馳近沖車陣便彎弓搭箭,箭矢如蝗蟲般的飛向天空,再如雨點般的落入東吳陣地內。有人躺下,有人呻吟,唯獨呂蒙不發一語,默默站在那里。

    射到呂蒙身邊的箭,都會被道灰色鞭影掃過,然後從中截斷。只是,呂蒙的鞭刃織起了一個防護圈,能護得自身性命,卻護不住手下兒郎。

    呂蒙嘴上吹起幾聲響哨,通知周圍大小沖車陣里的將領,讓他們指揮坐在地上的士兵準備放箭回擊。

    他不知道還能撐上多久。

    從合淝,和州,壽春出發的三路兵馬,如今都深陷曹軍泥沼,呂蒙知道,東吳從赤壁以來取得的戰果,就要在今天一並吐還了……

    這一切,都被遠處高崗上的兩人看的清清楚楚。

    脫力的士兵們兩腳踩著弓,兩手則用盡全力拉緊管機,低頭死命把弦拉到胸前,再按動扳機,把箭釋放出去,再拉弦,再放箭。

    弦繃的像隨時都會斷裂似的,羽箭在弦與弓之間顫抖,就像握著它們的東吳士兵一樣。

    「義父……不,大人,東吳軍受困已有一個多時辰,他們的軍容陣勢毫無反撲能力,只怕再無後著,看來探子情報無誤,這次東吳領軍的,既不是龐統,也不是陸遜。

    「孫權剛愎自用,就要奉送大好江山與人了!」站在被鐵蹄撼動不到的高丘上,郭嘉的獨子郭奕,語帶興奮的對身邊的義父賈詡說道。

    賈詡沒有答覆,看著高丘下曹軍大旗被風沙吹的獵獵作響,半晌後,像是在回答,又像是在提問,拋出了幾句話。

    「赤壁大戰,合肥圍殲,水淹樊城……東吳近年大戰,都是險中求勝,沒有拿下東吳大旗前,都別替孫權下斷語。

    「你去請曹彰公子稍待,等東吳軍有潰逃跡象出現再說。」

    郭奕聽的出來,就算賈詡嘴上不同意,可是表現出來的,仍是勝券在握的從容。

    連續幾陣箭雨後,曹軍騎兵陣出現了變化,持著弓箭的輕騎兵迅速後退,後頭手持長矛的重騎兵步上了第一線。

    呂蒙的額頭上全是汗水。曹軍的時機掌握的很對,多數東吳士兵的箭筒只剩下一把箭,而那些頭次上陣的新兵,連躲在弓弦之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馬鐵兄弟,沒想到我們倆第一次合作出手,就打了個大敗仗!只怕黃泉路上,可有胖子嘲笑的分了。」

    解煩軍馬鐵不在編制內,可是這次大戰前,馬鐵卻硬要參戰。看在這人曾經是胖子手下的分上,呂蒙讓馬鐵做了副將,如今,從馬鐵的表現看來,呂蒙不由慶幸這是明智之舉。

    只是,他們今天是注定要敗了。

    「將軍……怕嗎?」

    「哈哈!果然是胖子手下!當年在南郡,我與他遭遇劉備軍襲擊,他開口問的第一個問題,也是問我怕不怕!當時,我總以為他只是個懦夫……」

    沒聽過這段往事,馬鐵輕笑︰「如果胖爺都算懦夫,那小子便是個窩囊廢了。」

    「哈!不錯!我現在終于懂了胖子,終于懂了什麼叫怕!」

    馬鐵本以為呂蒙要說的是激勵士氣的話,沒想到卻是這樣的回答,猶疑道︰「將軍?」

    「東吳不是敗不起,我呂蒙更不是怕死,可是敗了,死了,問題沒有解決,我們還會再敗,還會再死,東吳……有多少基業可以輸?」

    就連呂蒙,都想到了問題的根。馬鐵對胖子做的決定,不由越加信服。

    呂蒙連連大笑後,道︰「說這麼多,又有何用?馬鐵,幫我守好陣地,我要出去沖殺一陣!」

    馬鐵傳下命令,讓全部的士兵張弓上箭,等待指示發射。

    曹軍重騎兵,在風沙中已經集結成數十列的大方陣,手上長矛筆直的指著東吳軍陣地。

    沖鋒的號角一起,彷佛整個世界都被灰沙跟馬影給遮掩了,轟隆隆的嘶吼聲,讓眼前一切都顯得如此搖擺模糊。東吳軍只能僵在原地,等著那一大片的灰黑影子撲過來。

    突然,呂蒙帶著十多騎親衛沖了出去。曹軍鐵騎沒有因此而混亂,只是分出了上百騎兵圍向呂蒙。

    眼看主將就要被上百人給淹沒,東吳士兵們無不深呼一氣。

    在戰爭中,人力是何等渺小?

    只是呂蒙沒等曹軍騎兵接近,便直接殺進了鐵騎大軍中,手上鞭刃像是鐮刀割稻,只要灰影掃過,無不揚起漫天血珠。

    飛沙中,呂蒙身後本命獸狂態大作,在廬江將軍盔中,從虎衛一躍為天人的呂蒙,連帶本命雙頭蛇,也一躍成為了上古洪荒異獸——

    八歧大蛇!

    飛沙走石間,沒人能看清呂蒙鞭刃走勢。

    靠他近的,被打斷了馬腿,跌落的曹兵跟戰馬,像是幫助呂蒙肆虐的拒馬,一次一次擋著攻擊。

    靠他遠的,被打死了性命,蹦飛的腦漿跟頭顱,像是鼓動東吳軍心的戰鼓,一下一下敲的大響。

    曹軍鐵騎還沒踐踏上東吳子弟,已經有面千夫長的軍旗倒了下去。馬鐵拭去飛進眼里的灰沙,再張開眼時,呂蒙已回到了陣地,狂傲的大笑。

    「曹軍?哈!紙糊的部隊!全軍——準備應戰!」

    東吳士氣大振。

    「吩咐下去,讓徐晃、張遼攔下呂蒙,叫龐德、張合擋著太史慈,天明時,所有大將與曹彰公子一並沖鋒!東吳是強弩之末,不要放走了任何人!」

    賈詡眼力狠毒,東吳軍此刻已是臨死一搏,他看的清清楚楚。

    經過一晝夜的廝殺,東吳軍雖然沒有潰逃的跡象,但數萬大軍就要消耗殆盡。東吳地廣人稀,怎麼經得起這樣的敗仗?

    這仗一輸,東吳便再無出頭之日,江南富庶之地,曹軍當可長驅直入!

    「義父!東吳已被殺的膽氣全無,何須等到天明?」

    盡管偶爾會有東吳大將拼死反撲,但零星火花燒不出燦爛,郭奕眼見勝利果實垂手可得,有些急不可耐。

    「人活得越久,越不想死——給東吳的士兵喘口氣,是要他們想起剛才的險死還生,只要喪了膽氣,他們就會想逃跑。東吳剩下的部隊雖然不多,但有合淝、壽春等堅城可守,如果不能一鼓作氣的拿下……

    「棋盤上,不要只想著如何吃掉敵手的棋子,要得到勝利,必須要抓住每個能一步將軍的機會。」

    「是!大人,屬下這就傳令各營,調派人手準備,天明進攻!」郭奕領命離去。

    高丘上,衣角被夜風吹響,賈詡望著兩邊陣營。

    「東吳有東吳的弱點,孫權這次大敗後,若是能迷途知返,重新起用大將,任命賢人,今日就算失去揚州,日後還有長江天險可守。

    「可是北魏有北魏的軟肋,主公為求取代大漢,詐死讓曹丕登基奪位,曹家不少權臣都蒙在鼓里,為了爭權奪利,朝臣各擁相熟親近的曹家人為主子,對曹丕陽奉陰違。

    「只怕,到時候宗室操戈,北魏基業難守……」

    天色昏暗,馬鐵跌坐在地,背靠糧車喘著大氣。

    他周圍的士兵正大口大口的吃著炒米,可馬鐵卻一點胃口也沒有,他的呼吸很急促,空氣在炙熱的戰斗後變得稀薄。

    上一次這樣急促的呼吸是什麼時候?馬鐵搖了搖頭,他已經忘了。

    呂蒙走到馬鐵身邊,神情有些疲憊,不過天人境界的身手,讓呂蒙僅是精神不濟,體力卻充沛的很。在馬鐵身旁不發一言的坐下後,呂蒙取出炒米,分了一半遞給馬鐵。

    按照軍禮,馬鐵理應站直身接米,可他怎麼也沒有氣力再把身子撐起來。呂蒙也不在乎,把米分給馬鐵後便自顧吃了起來。

    炒米被嚼碎的聲音,讓四周多了些生氣,馬鐵沒有吃,只是捧起了荷葉,將整張臉埋進米里。不一會,呂蒙像是被炒米哽到了喉嚨,大聲地咳著。

    馬鐵把他的牛皮水袋送過去,呂蒙也沒拒絕地接下,大口喝著。

    「這仗打完,要是你還沒死,捎壇酒到我墳上吧!」呂蒙淡淡道。

    他,沒打算活著離開了。

    夜里的涼氣傳到了馬鐵腳底,他不由得縮起了腳。陣地里點起了好幾堆的火,鼾聲也從各個角落傳來,馬鐵沒有睡意,卻也不想說話。

    胖子說的對,將門子弟都有些愚忠,即便錯的是孫權,他們怪的仍是自己,是自己學武不精,是自己不能以一敵萬,錯的,都是自己。

    用衣角細細擦拭刀面,馬鐵檢查了一下。箭筒里的箭只剩下六支,是他天黑前撿回來的。明天曹軍騎兵再出現,馬鐵只能再放三輪箭,然後就只剩下這把刀。

    反正到了那時候,拿刀砍、拿箭射也沒什麼不同……馬鐵自嘲的笑了笑。

    天亮的很快,曹軍也來的很快,鐵騎布滿了整條戰線,鐵蹄敲擊大地,連沖車都在發抖。

    馬鐵舉目望去。曹軍的騎兵,玩的跟他大哥一樣好,兩翼圍攻,緩緩收攏,就像一把將合攏的鐵鉗。

    不得已,呂蒙把一部分士兵安排兩翼加強防守,可無疑使中央防線的馬鐵承受了更大的壓力。馬鐵得頂住頭上襲來的箭,躲過四處沖鋒的矛,然後繼續活下去。

    呂蒙的喊聲傳來,幾十名親衛躍上了馬,抓起了弓。幾個士兵推開正面的沖車,皮鼓聲大響,呂蒙和幾十名騎兵,就這麼沖出了陣地,直撲曹軍。

    「馬鐵!守著陣地!等我回來!」

    馬鐵沒有阻止呂蒙。曹軍鐵騎已經到了跟前,他能做的,只有指揮眾人抓起了弓。

    「放箭!」

    車陣被卷進鐵騎大軍帶來的滾滾風沙里,這一刻,馬鐵的腦袋什麼也沒想,箭一波波地飛出去。當馬鐵伸手抓箭卻摸了個空,曹軍騎兵也恰好沖進車陣。

    于是,雷獸刀奔雷而去,第一波躍進車陣的三名曹兵,瞬間便與胯下良駒一同做了肉末。馬鐵砍的很急,很猛,揮刀間根本沒有多做考慮,前一秒一刀砍進一個曹兵的腦門,後一秒回身一腳把屍體踢的老遠,一個短暫夜晚累積起來的體力,很快就消耗殆盡。

    不僅馬鐵有些脫力,就連遠處呂蒙的喊殺聲也越來越小。

    體力耗盡,只是時間早晚……馬鐵神情有些恍惚,只覺得身上見骨見肉的傷,就像消失了一樣,不再疼痛,感覺像是漫步雲端,就連呂蒙什麼時候回到他身邊的,他都不知道。

    「馬鐵!看來黃泉路上,咱們是不會寂寞了!可惜,沒酒!」

    天邊又是轟隆隆作響,不知道是曹軍哪一隊騎兵加入了戰場?那聲音聽在呂蒙耳里,分外沉重。

    而馬鐵,卻意外的露出了微笑︰「想喝酒?等我們給胖爺救出去,再喝吧!」

    韓綜,帶著孟獲的南蠻象兵,趕到了戰場!

    「曹丕小兒打敗了我戰無不勝的東吳軍?這是怎麼回事?」

    孫權恨恨的撕毀桌上卷帛,傳令兵早被他轟出了門外。

    卷帛上,本來是記載與北魏交戰後,要分封的有功之士,只是上頭列的名字,沒有現在仍在戰場上拼命的將領。

    卷帛上第一個名字,是孫權,「東吳大皇帝孫權」。

    現在,這個封帝的美夢,雖然還沒有碎,卻因為這場大敗,蒙上了一層陰影。

    「來人!把範統給我找來!快去!」

    孫權第一次聽到的消息,是東吳三路大軍皆被包圍,接著是一次次的交戰,損失了多少又多少的兵馬。

    他本來想發兵救援,可萬一救不回來呢?東吳靠誰守城?

    本來被派去救援的周泰、蔣欽,還沒調齊兵馬,就被十萬火急的召了回來,與潘璋等人共同守著壽春、合淝。

    「報!主公,解煩軍統領門外求見!」

    門外的侍衛才剛來報,孫權一扭頭就開始大吼︰「範統!你還敢來見我!」

    桌上的卷帛因為孫權的怒氣,砸到了跌跌撞撞跑進書房的解煩軍統領頭上。

    解煩軍統領跪伏在地,頭低低垂到地上,嘴上大聲念道︰「報!天明時,南蠻軍及時來援,已救出我軍三路大將,現我軍敗兵正朝壽春集結,以待曹軍攻城!」

    「這聲音……你不是範統?你是黎聰!」

    跪伏著的解煩軍統領緩緩抬頭,正是胖子無疑,他端出一臉憨笑,朝著孫權點頭︰「解煩軍統領,從來就是我黎聰!」

    孫權微微一愣,不知胖子這話意思,只得強自鎮定,道︰「好!黎統領這次又立一大功,只要再退曹兵,待論功行賞之際,必定重重有賞!」

    胖子目光只是在孫權臉上一瞥後,便停在了地上那攤開的卷帛上頭,動也不動。卷帛上,寫的第二個名字,是孫權的長兄。

    「長沙桓王,孫策?」胖子語帶譏諷︰「曹丕篡位做了皇帝,都還讓他父親曹操沾光,封了個北魏武帝,你做了皇帝,連個封號都吝嗇……你要我怎麼信你!」

    孫權瞪直了眼。若在平時聽到這種大逆不道的話,孫權早已要人將胖子拖出去斬首示眾,可他清楚黎聰的為人——胖子不立危牆之下,敢這般說話,只怕是有恃無恐……

    孫權目光移向門外,問道︰「你要造反?你要取孫家而代之?」

    胖子搖頭笑道︰「胖子本事有限,從沒想過取代孫家。」

    孫權緊繃的神經才剛稍微松懈,卻又被胖子下一句話提了起來。

    「我只是想殺你!」
"



第五章 有熊出沒

               
    說到孫權這家伙,胖子早已做好打算。

    有仇不報非胖子,何況胖子替孫權打生打死,他一轉頭就把胖子的大位賞給個飯桶?

    孫權想養只聽話的狗,可胖子也想選個寵狗的主人。

    「你敢!」孫權怒喝。

    「沒什麼敢不敢的,胖爺想殺你就殺你羅?現在門里門外,整座大宅都是馬休的人,我就算先奸後殺,再奸再殺,也沒人知道是我干的,有什麼不敢?」

    「範統這個混帳……」孫權並不蠢,時至此刻,解煩軍到底是在誰掌握,他已經相當清楚︰「主子遇刺身亡,身為近衛的解煩軍同樣罪無可恕,你要怎麼面對眾臣質疑?何況……東吳不可一日無君!」

    「哈哈哈!面對?這是範統要擔心的事……至于東吳日後君主,你不是已經交代好了嗎?」

    胖子從懷中取出了一封信,上頭的內容孫權沒有看過,可是上頭的字跡,孫權卻非常清楚——是他的字。

    「你假立遺詔?」

    「解煩軍里能人輩出,這點花樣自然有人幫胖子做的周全……也多虧你生了兩個兒子,孫和今年不過十二歲,在陸遜跟龐統的輔佐下,勝過你剛愎自用!」

    英雄所見略同,胖子跟曹操做了同樣的選擇,推舉個傀儡,更勝過在外頭拋頭露臉。

    「你以為朝中大臣都是瞎子?你以為一封遺詔,就會有人相信?」

    「他們當然不是瞎子,可他們更不是傻子——你忘了?馬超、甘寧、呂蒙、太史慈、魯肅、龐統、陸遜……這些現今的東吳棟梁,跟我是什麼關系?」

    孫權冷汗涔涔,他一字一頓,緩緩說道︰「就算如此,我軍遭逢大敗,如果失去主君,難保不會發生民變,曹魏便會趁虛而入。胖子,你若走錯一步,就將是我東吳千古罪人,這罪你承擔的起嗎?」

    「趁虛而入?哼!你這次胡亂指揮,讓擅長水戰的東吳子弟去對抗曹魏騎兵,南蠻援軍雖然來的及時,東吳也是元氣大傷,可是曹魏想趁虛而入,卻是妄想——四大世家,早已聚集上萬子弟,整裝待發!」

    「四大世家?你怎能使喚得動四大世家?」

    「使喚他們的,不是我,是你!我不過假放消息,說你在與曹魏決戰後,回頭就會對付四大世家,他們不想任人宰割,只有擁兵以求自保……

    「你想,只要我一封信過去,擁兵自保的罪名,就會變成前線赴援的功勞,四大世家會怎麼選?」

    一環一環,胖子早就想好了。孫權一死,傀儡一立,龐統陸遜就能跟諸葛亮一樣,以宰相之姿,輔佐個只負責簽名蓋章的阿斗,撐起西蜀江山。

    史冊記載,西蜀唯一的盛世,就是在這時候。

    胖子相信,龐統加陸遜,絕對不比諸葛亮差上多少!

    「就憑你,也想拿我孫家人的命?」

    胖子什麼都料到了,卻忽略了最重要的一件事——孫堅號稱猛虎,孫策有霸王之名,武人子弟,怎麼可能不會個一兩手?

    孫權不再多話,一腳踏上椅座,身形如大鵬展翅,滾滾拳風向著胖子襲去。

    看到孫權一拳打來,胖子身子沒有反應,倒是腦子微微一愣︰「孫權會武功?」

    這次來殺孫權,胖子本以為是動動嘴皮子的事,沒想到居然是流血流汗的活,他大手往身後一抓,心中就直罵娘︰「操!青龍老祖宗給卸了在門外!」

    盡管馬休已經盡可能將解煩軍安插在大宅內里,可是大宅顧門的仍是孫權的禁衛,胖子剛進宅院時,刀械就被卸下了。

    胖子也不擔心,反正孫權真要來硬的,光靠雲龍手,胖子也能玩的孫權欲仙欲死。

    只是現實跟想像的落差,似乎大到胖子有些無法承受。

    「媽個巴子,孫權是龍將!」

    孫權是龍將,胖子就準備變肉醬。嘴上說要殺人的胖子,才接了孫權一擊,就想叫破喉嚨來救人。

    孫權拳重如山,胖子沒用虎須怒張,肩頭結實的吃了一拳,半邊手臂立刻發麻,似乎已經脫臼,疼的胖子咬牙切齒。

    一口咬中胖子要害後,孫權也不松口,接著窮追猛打。胖子才閃過身想瞧瞧傷勢,孫權的凶猛拳勢便已經餃尾而至。

    不敢再像方才一樣傻傻硬接,胖子從懷中掏弄出一張黃符往臂上一貼,孫權拳風剛好掃來,胖子臂上黃光一現,「轟」的一聲,退的仍是胖子,可孫權卻是呲牙咧嘴,五指上的血皮已被磨破。他方才那拳,就像打在了岩石上一樣。

    「嘿嘿!厚土符果然有效,拿拳頭踫石頭的滋味,不好受吧?」

    胖子臉上賊笑,又是一張符往手臂貼去。藍光閃過,剛才被孫權打到瘀青的內傷,登時消去了腫脹。

    「五行靈符?」

    孫權雖然是武人家庭出生,可是老爹能征善戰,大哥又整天在刀口上淌血,這些道術玩意,他親眼見過許多。

    「既然有概念,就早點認輸吧,免得被爺燒成個烤乳豬,那可不好看!」胖子陰惻惻的笑著,兩手拿著火紅靈符就準備出手。

    這幾張靈符,是胖子從于吉身上敲出來的新玩意。

    伶玉跨入道力第二階段「道體大明」後,雖然本命獸境界沒有提高,三招禁制沒有解除,可是手邊能用的陣法登時多出幾種,其中最好的幾種,便有這五行陣法在里頭。

    三招禁制,並不包含天賦技能跟道術在內,所以只要伶玉醒著,胖子的道術想怎麼用就怎麼用——于是胖子死活跟于吉要了十多張的靈符跟朱砂,符上畫了厚土、水療、火焚等五行陣法。

    在天水的十多天,胖子練了這套配合靈符的攻守方式,省得每次臨陣接敵都是三招本命獸技能玩來玩去,老是波動拳加升龍破,他早晚會把命給玩掉。

    火符往兩臂上一貼,胖子兩只手立刻紅的跟紅燒蹄膀一樣,一招黑虎偷心,就往孫權前胸打去︰「看老子的麒麟臂!」

    火紅手臂熱勁驚人,加上胖子腳下進退得法,雖然沒練過拳法,倒也是有模有樣。

    只是孫權在體術拳腳上明顯下過工夫,他長袍一撩,立刻將胖子雙拳卷進其中。胖子使勁一擰,長袍立刻被熱勁燒開,可同時胖子胸前門戶洞開。

    孫權砂鍋大的拳頭迎胸襲來,胖子突然獰笑起來,挺胸大吼︰「你上當了!嘗嘗老子師承韋小寶的金絲甲護身!」

    就在拳頭臨身之際,胖子不退反進,胸膛一挺便是黃光大作,他早預備好的厚土符立刻見效。胖子試過,厚土符雖然比不上虎須怒張那樣金槍不倒,可是尋常刀劍也傷他不得,孫權這一擊,不啻是拿頭撞鐘,就等著腦袋開花。

    「哼!大摔碑手!」

    胖子的一臉淫笑,沒換來孫權的一聲慘叫,這拳打的結結實實,胖子登時重傷吐血,身子像灘軟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主子,奴才會了!孫權本命黑熊,拳腳格外沉重,大摔碑手有斷碑裂石的威能,主子若不用虎須怒張,可不能再硬接了!」

    伶玉話沒說完,孫權身後本命黑熊便竄出了身形,大腳一抬便發力踩下。

    胖子不敢再用厚土符硬接,一個肥豬翻身,險險避開這腳。

    「主子,奴才會了,這是千重腳!能力是……」

    伶玉說的話胖子一句都沒聽進去,他眼前一花,就看到孫權腳踏處龜裂重重,石屑飛揚。

    「你個大熊貓,原來孫權是頭猛虎,老子怎麼瞎了眼,把他當作加菲貓啊!」

    水療符貼上胸口,藍光化過,效果卻不彰。水療符頂多只能治療瘀青小傷,若真是五髒六腑出意外,胖子還是得靠回春手。

    回春手剛治好傷,胖子趕緊起身與孫權拉開距離。

    他是挺想叫外頭人進來「護駕」的,可是,殺孫權的事不能洩漏出去,于是馬休交代解煩軍武燕嚴守崗位,不要擅自接近大宅內院。

    「媽的!殺人的反被殺,要是傳出去,老子還要不要做人了?雲龍初現!」

    被孫權一擊重傷後,胖子體內的獸血沸騰即刻發動,戰意昂揚下,他不再留手,雲龍爪伴隨著蒼山雲霧的寒氣,直撲孫權而去。

    雖然孫權一拳一腳都重逾千斤,可是純粹是股傻力,胖子只要多踩兩步,大摔碑手跟千重腳就只能打空氣,相較之下,雲龍爪反而更有收獲,白茫茫的蒼山雲霧凍得孫權使不開手腳,胖子龍爪變化,拳掌指爪都是凶器,在孫權身上抓出不少血痕血洞。

    見雲龍爪起了效用,算算伶玉只剩下一招可用,胖子索性就要將猛鷲爪一同使出,好讓孫權嘗嘗分筋錯骨的滋味。

    可就在伶玉要從雲龍化身為猛鷲時,胖子眼一花,就看孫權打在胖子身前幾尺的空拳,突然激起了拳風,直撲他的臉面而來。

    一不留神,胖子腦袋就像撞上了面土牆,踫的一聲,痛得他眼冒金星。

    「主子!孫權這……是神識境界的招式,奴才學不會!」

    神識境界?胖子聽到這話,顧不得眼冒金星,趕忙往孫權看去。

    孫權身後那只原本傻愣愣的小熊維尼,不知何時穿上了盔甲,隆起了肌肉,散發的氣勢,活脫脫就是只吃了偉哥的大黑熊。

    「操!孫權小宇宙爆發啊?不會是老子逼他突破了本命獸境界吧?」

    「不是的,主子,方才孫權身上有道力波動,是上古法陣血噬陣起了作用……血噬陣會吞噬發動者的精血,讓陣法觸動者的修為在短時間內上升,黑熊雖然突破神識境界,但威力卻遠遠不及。」

    胖子當然知道威力有限,否則以他吃過趙雲跟張飛神識境界招式的經驗,他現在不是趴著就是躺著,根本不能和伶玉在這站著聊。

    「孫權用了法陣?乖乖隆地咚,一定是符甲!孫策都有古碇刀傍身了,孫權怎麼也不會差他太多才對,這血噬陣聽名字就霸道,八成是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玩意,孫權是拿命拼了呀!」

    渾身血流不止,孫權被胖子打出了火氣,逼急了性子,兩只紅通通的眼珠配上滿面血污,活像個地獄里出來的殺神,胖子被他一拳震開後,孫權大手對著空氣就打得虎虎生風。

    「去!可別想老子會栽在同一招上頭!」

    連滾帶爬的,胖子狸步一開,就在書房里上竄下跳。

    雖然孫權本命獸境界提升,可臨時得來的力量難以掌握,胖子只要多留心,孫權的波動拳便打他不著,只是書房里的橫梁直柱、桌椅書櫥紛紛遭殃,胖子躲了小半刻後,書房里已經沒有一塊完好角落。

    時間拖的越久,孫權的強勁拳風也越顯無力,胖子分神看去,只見孫權揮拳已不似初時強勁有力,又隔了盞茶時間,孫權忽地停下了手,身後黑熊像道青煙般消失。

    「總算結束了?媽的!沒聽過拳怕少壯嗎?跟老子比體力?你就是喝了蠻牛都沒用!」

    拖著渾身的傷,胖子上前,直接推倒了已陷入昏迷的孫權……

    魏都,許昌。

    「父親大人,南征軍軍師賈詡已將告罪書獻上,其中詳述了此戰前後經過。」

    北魏建國的頭一次發兵就出師不利,象征意義比實際上要大的多。早朝時,不少朝中大臣都向曹丕進言︰「這是國運昌盛的關鍵,不能馬虎對待。」

    不能馬虎對待,其實就是要定罪。

    曹操死後,眾臣各擁山頭,曹植、曹彰這些曹操愛子各有勢力,對于曹丕的帝位虎視眈眈——畢竟曹丕給他們做了個示範。

    只要不怕背上千古罵名,竄漢稱帝,有何不可?

    既然如此,那麼殺兄奪位,又有何不可?

    曹丕這皇帝做得膽顫心驚不說,更糟糕的是,他不能大筆一揮,讓這些人人頭落地,因為他的上頭,還有曹操。

    「你看過告罪書了?那就直接說吧。」沒有打開卷宗,曹操只是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提問。

    曹操明白曹丕的窘境,可他什麼都沒說。

    詐死的事,只有曹操親近的大臣跟幾個兒子知道,也就因為這些人知道曹操詐死,所以才會蠢蠢欲動,成天就想讓曹操換下曹丕,換上他們當皇帝。

    但,就因為彼此都怕觸怒曹操,所以朝堂上雖然暗流洶湧,可莫名間,卻達到了一種平衡。

    皇帝曹丕不敢隨意降罪,曹家宗親也不能任意妄為,對這樣的和諧,曹操是相當滿意。

    「壽春一戰,東吳援兵來的及時,南蠻巨象兵雖然數量不多,但我軍騎兵是初次遭逢異獸,進退之間方寸大亂。

    「另外,南蠻藤甲兵以粗藤制作甲冑,刀槍不入,雖然武器粗劣,可作戰方式奇特,加上東吳軍臨死反撲,我軍才會無功而返……」

    開門第一炮沒有打響,無功就是有過,賈詡清楚這個道理,所以才上了告罪書。

    曹操沒有睜眼,只是語氣平淡的回道︰「可惜……孫權經此一役,只怕會把驕縱性子給收?起來,東吳靠著高牆大城防守,想要拿下他們……

    唉。」

    只字不提賞罰,若在往常,這就是曹操要略過此事的意思,曹丕擅長察言觀色,不會不懂,只是今天,比起往常是有些不同。

    曹操一口長氣剛嘆完,曹丕便接口道︰「能勝而不得勝,不但墮我軍心士氣,更誤我國運前景,曹彰有罪,理當……」

    沒等曹丕說完,曹操猛地睜眼,直直盯著曹丕︰「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此刻的曹丕,已經逾越作為傀儡的本分。

    只是,今天的確不同往常,曹丕沒有說出那句讓他取得曹操青睞,幫他奪得皇位的「孩兒不知」,鼻頭一哼,曹丕淡然回道︰「曹仁奉命進攻樊城,大敗而歸後,官降三級,減俸萬石。如今曹植丟了合淝,曹彰沒攻下壽春,卻仍然官拜原職?父親曾說過,「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若不降罪兩人,只怕難以服眾。」

    曹丕語氣淡然,卻字字鏗鏘有力。曹操眯著眼,摸著桌上涼茶碗,一口喝盡後,緩聲說道︰「知道你哪里錯了嗎?」

    「哈哈哈!錯?錯在我不該逾越犯權,不該妄自定罪?」

    曹操額頭上的紋路越皺越深,他才要開口喝斥幾句,曹丕又說︰「老匹夫!我知道我錯在哪!司馬先生說的對,我就錯在忍你太久!」

    曹操臉色陰霾,聲音像是天際響雷,忽地炸響︰「大膽!司馬懿罪不可恕,你同樣不能輕饒!」

    「輕饒?哈哈哈!如今的朝廷要員,都已讓我換過梁柱,朝上泰半是我的人馬,你想跟我斗?」

    曹家的人,從來都是狼子野心。曹操踩著眾家諸侯的屍體登上高位,曹丕更是青出于藍。

    曹操一聲悶哼,冷道︰「朝臣向來見風轉舵,不足為奇,只要我換過一人做皇帝,一朝天子一朝臣,明天你就是階下囚奴,還有誰是你的人馬!」

    「啪啪!」曹操大手用力拍打兩聲。

    這是他早伏好的暗號,只要巴掌聲一響,就會有十多個虎豹騎沖進大堂,將眼前逆子碎屍萬段……

    只是,曹丕敢怒抗天顏,怎麼會沒有保命手段?

    「奇怪怎麼沒人進來嗎?」曹丕陰惻惻的笑臉,讓曹操心中頗不舒服,可是曹丕話卻還沒說完︰「司馬先生沒說錯,什麼人該做什麼事——

    朕如今做了皇帝,就得有皇帝的樣子,既然外界都稱你為先王,你就該乖乖去做你的死人,別再玩這些把戲了!」

    曹丕響指一打,大殿內立刻竄進了十多人,抽刀拔劍的圍著曹操。

    曹丕轉過身,剛要離開大殿,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又補上一句︰「別擔心,你的幾個好兒子,我也派人送他們上路了,黃泉路上,你們父子,不會寂寞!」

    蜀都,成都。

    書房里,黃敘輕手輕腳的來到諸葛亮身邊,小聲道︰「丞相,子龍將軍求見。」

    劉備稱帝以後,蜀中群臣紛紛升官,諸葛亮成了百官之首,總攬朝中政務軍機,難有空閑之時——除了因為劉備重病纏身,更因為劉備對諸葛亮的信任。

    劉備剩下的日子,不到半個月。

    諸葛亮始終記得幾日前,劉備將他找去臥房說的那番話︰「先生,我兒駑鈍,先生能輔佐則輔佐,如若不能,大可取而代之!」

    君無戲言,「取而代之」四個字,足夠打動任何人。劉備給了諸葛亮地位,給了諸葛亮一展長才的機會,現在,還要給他江山!

    但,諸葛亮只想盡心盡力的做事,好報答主公恩德。

    「請他進來吧。」

    趙雲進了書房,取出懷中密函,拱手道︰「丞相大人,這是北魏與東吳前些日子的戰報,雖然兩邊表面上不勝不敗,但局勢……似乎有許多變動。」

    趙雲身為白耳兵的探子頭,在這次官位升遷中並沒有太大變動,反正密探單位不是能敲鑼打鼓的地方,升與不升,對白耳兵也沒有太大意義。

    頭一封信寫的是東吳戰況,諸葛亮草草讀過,保持一貫的冷淡,問道︰「孫權死了?」

    趙雲即刻點頭︰「聽說大戰發生時,曹軍派刺客暗殺孫權得手……聽說刺客叫做姜維,魏國天水人,事成之後已經拿了孫權頭顱回到北魏,被曹丕封為將軍。」

    諸葛亮沉吟良久。

    只靠表面上的情報作判斷,永遠都會落在人後,情報底下暗藏的因果關系,才是他迫切想知道的︰「拿下孫權的首級後,曹丕沒有任何動作嗎?」

    壽春一戰,表面上不勝不敗,但北魏猶有余力,倒是東吳損耗了大批兵源,又遭逢主君新喪,士氣渙散,北魏再起攻勢,贏面很大——這件事,曹丕身邊能人眾多,不會不懂。

    趙雲似乎也對事情多有猜測,卻他不得其門而入,只能將表面情報呈上︰「壽春大戰後,北魏分明佔得優勢,但曹丕似乎無心進取,只是單純的派出欽差對曹彰問罪,又將幾名曹家公子下了大牢,整個北魏朝廷鬧得沸沸揚揚,隔三差五的就有人被砍頭。」

    諸葛亮只是一笑,彷佛早猜到曹丕會有動靜一般,緩緩說道︰「曹丕早該發難。只怕他先前能容忍這些人,是因為曹操還沒有死透……

    「不過,不管先前是因為曹操詐死,還是有什麼托孤老臣,臨終遺詔,讓曹丕不能放開手腳,現在看來,他都已經脫去羈絆,作了名符其實的北魏皇帝——飯,得一口一口的吃,曹丕先安內,再攘外,並無不妥。」

    趙雲恍然大悟,點了點頭,繼續往下說著︰「相較于北魏的大動作,東吳境內卻靜的嚇人。聽說壽春戰後三天,東吳四大世家便派了族中精銳,率領萬余子弟赴前線增援,穩定軍心,曹丕不出兵,跟這件事相信也有關系。」

    「三天?」

    即便是提問,諸葛亮的尾音都不見高昂。趙雲心中默想,確定日期無誤後,點頭道︰「按消息看,的確是三天,而且東吳按孫權臨終遺詔,已經立了十二歲的長子孫和作了東吳主君,陸遜又再被拜為東吳大都督,統領東吳軍機要務。」

    「孫和?孫家人沒有出來說話?」

    立一個十二歲的小屁孩當主公,誰都知道是個傀儡——孫家人丁壯盛,當年孫堅傳位給兒子孫策,孫策傳位給小弟孫權,以這樣的方式來看,孫權底下還有三個正值壯年的弟弟,怎麼輪,都不該輪到孫和才是。

    趙雲搖搖頭,道︰「沒有。聽說孫權遺詔是由一個親信大臣提出來的,東吳眾多將領跟朝中大臣對此頗為信服,東吳四大家也因為陸遜是他們的人馬,所以毫無異議。

    「東吳初逢大敗,又痛失主君,本該是動蕩不安的局面,沒想到他們反應如此迅速,才幾天時間,已經將事情安排妥當。」

    聽到「安排妥當」四個字,諸葛亮反而輕笑︰「恰恰相反……曹丕隱忍已久,他是不到萬全,不出一拳,現在既然敢動朝中大臣,殺曹家宗親,就表示他已經有了萬全把握。

    「反觀東吳……子龍,從無到有,要籌萬余人馬,備妥糧草,最快幾天?」

    趙雲若跟張飛一樣,腦子里全是直來直去的想法,諸葛亮不會讓他做這個探子頭頭︰「丞相的意思是,莫非這是孫權早安排好的?」

    諸葛亮不置可否,只是說道︰「壽春之戰,孫權敗的荒唐——他根本沒把曹丕放在眼里。兵法有雲,「未算勝,先慮敗」,四大世家預先備齊人馬是東吳敗戰的後路,可孫權壓根就沒想過會敗……這不是他的安排。」

    趙雲有些明白諸葛亮的意思了。

    那麼,如果不是孫權的安排,四大世家擅自召集人馬,就是重罪一條,是誰給四大世家膽子做這事的?

    趙雲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諸葛亮又說︰「壽春大敗,南蠻來援,孫權授首,加上四大世家出兵相助,擁立新主,事事看來毫無瓜葛,可若真要說,只怕是環環相扣,有心設計。」

    趙雲疑惑道︰「可如今東吳死了周瑜,沒了龐統……是陸遜出的計策?」

    諸葛亮頭搖得跟波浪鼓一般,沒等趙雲提問,便自顧說道︰「陸遜雖然在廬江大莊得了天下第一智,但未經琢磨,鋒銳有余,圓潤不足。這計劃瞻前顧後,未有遺漏,不是他能施的手段。

    「若我所料不差,當初的漢中城,近來的南蠻地,與這次東吳使計的當是同一人——只是,這人早該死在八陣圖中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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