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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Crawler | 2017-8-31 19:57: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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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孑與2,男,甘肅 - 白銀,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兩宋元明

【內容簡介】:

    人的第一要求就是活著,第二要求還是活著,第三要求依舊是活著……在某些特定的環境下,活著就成了一種奢望。
  在地獄中我們仰望天堂,把手伸出去,雖然不能觸碰到天堂,卻能讓我們距離天堂更近一些。
  在地獄裡歌唱,在地獄裡感恩,在地獄里相愛,在地獄里相殺,我們流著眼淚相互簇擁而後將匕首刺進對方的胸腹,不為別的,只是為了哪一絲絲若有若無的感恩。
  大宋的世界是我的羈絆,也是我的天空,只有振翅飛翔的鳥兒才曉得天空的含義。
  皇帝說——借我皇家廣廈一角,與你母子安身。
  鐵心源說——滴水之恩我當湧泉相報,不過你不能要求,我給你什麼樣的報答,你接受就是了。
  我可能比你們所有人都聰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就是先知,我就是哲人,我就是神!

【其他作品】:《漢鄉》、《唐磚》、《大宋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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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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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州大不同

(大結局)

自從這一次談話之後,霍賢就再也沒有與鐵心源進行關於溫和民族融匯政策的交流。

他不說,並不代表他認同。

在他看來,世上所有的英明帝王都做了同樣的一件事,那就是堅持己見。

一個國家的做事風格往往是第一代開國帝王鑄造的,後世雖然會有所缺失,大體上依舊會延伸。

開國帝王的個人烙印烙的越深,對後世的影響也就越大,他以為鐵心源就是在做這樣的一件事。

事關千秋,國王才能決定一個國家未來的走向,這完全是一個帝王的立身之基,他一個相國是無法,也不能阻礙的。

冷平在高原上放火燒了吐蕃人將要到手的口糧,導致的直接後果就是邏些會餓死人,這自然是在造孽。

如果鐵心源不是國王,他自然可以口誅筆伐,既然是國王,冷平既然是他的部下,部下在執行他命令的時候犯的錯,根本上來說,就是他本人的錯。

以前的時候,鐵心源以為普通官員做了錯事之後,上官假惺惺的安慰一下苦主,純粹是一種非人的舉動。

現在,他跪坐在佛堂裡,發現自己只能為那些即將死去的人祈福之外,什麼都做不了。

王柔花已經習慣兒子來她的佛堂懺悔,只是最近,兒子來的非常頻繁。

這不是好事情。

在察覺兒子一天天變得自責之後,她就再一次把玉蓮香請過來,在兒子懺悔的時候,玉蓮香就在前邊負責唸經跟敲木魚。

鐵心源不明白母親為什麼會這麼執著的將玉蓮香往他身邊退。推,甚至還有些不管不顧的架勢,這跟她年輕時候憎惡男人有妾室的理念相差十萬八千里。

或許,女人的心思都是這樣的,恨不能把丈夫牢牢地攥在手心裡,多看別的女人一眼都是罪孽。

至於兒子,自然是越招女人喜歡她們這些當母親的就越是驕傲。

玉蓮香跪坐的時候臀部會形成一個豐滿的蜜桃模樣,鐵心源在懺悔的時候,往往會不由自主的將目光放在那個美麗的蜜桃上,這樣一來,懺悔的效果就非常的差,懺悔完畢之後鐵心源往往會更加的內疚。

他覺得這樣很不好。

回到臥室的時候,趙婉正撅著屁股努力的把自己的脖子抬起來,汗水正順著的脖頸涔涔的流淌。

自從生了兩個孩子腰肢無可逆變的變粗之後,她就受了天竺妖僧的毒,每日裡練習《瑜伽經》成了不可缺的功課。

這東西鐵心源在後世的時候常見,開始的時候他也認為這是一種非常好的修身養性的法門。

直到他與仁寶活佛談起《瑜伽經》的時候,經過仁寶活佛解釋之後才知道天竺人從來就不出什麼好東西。

天竺人把男人的生殖器叫做林伽,女人的生殖器叫做瑜尼,林伽與瑜尼的交合便叫做瑜伽。

天性活潑的天竺人不滿足於正常的夫婦敦倫方式,就特意發明了這種能把身體扭曲到極致的變態姿勢,好滿足他們沒有止境的慾望。

趙婉操練瑜伽練習的非常忘我,據她說,經過幾年修煉,她已經修煉到了一個很高深的地步。

不好打擾趙婉的修煉,鐵心源只是在妻子高聳的屁股上拍了一把就去了鐵樂的房間。

這孩子果然不負眾望的在練習騎射的時候摔斷了一隻胳膊。

為此,早就有言在先的趙婉,不但臭罵了兒子一頓,也臭罵了慫恿兒子練習騎射的丈夫三天。

胳膊上打著石膏,裡面癢得厲害,鐵心源見兒子難受就只好用一根薄薄的竹片探進石膏裡面來回滑動幫兒子止癢。

「胳膊好了幹什麼?」

「練習騎射!」

「你不怕你母親嘮叨?」

「只要您能頂得住,孩兒就一定能頂得住。」

鐵心源欣慰的摸摸兒子圓圓的腦袋,這孩子這麼小就知道死道友不死貧道的道理,將來的前途一定非常的遠大。

尉遲灼灼有了自己的寢宮,剛剛落成,整個寢宮充滿了西域風格,綠色的孔雀石跟雜色玻璃鑲嵌的圓形屋頂在陽光下熠熠生輝。

白玉石尾料鋪就的地面,即便是赤著腳踩上去,也有一種異常的滑膩感。

尉遲灼灼的大殿裡人很多,全是拿著各色樂器的樂姬,她臉上蒙著半邊面紗,頭髮上垂下一綹綹的珠玉串子堪堪與眉齊,眼線畫得很重,極為吸引目光。

貼身的綵緞上衣只有上半截嚴嚴實實的裹住飽滿的胸膛,白皙纖細的腰肢卻赤裸裸的暴露在外面,豐隆的臀部隨著樂姬的手鼓激烈的抖動。

鐵心源找了一個舒適的地方坐了下去,拈了一顆葡萄放嘴裡慢慢的啜吸。

這個死女人基本上已經沒救了。

自從她這個清真寺一樣的宮殿被趙婉狠狠的鄙視了一番之後,只要跟趙婉在一起,她就會把自己漂亮的小蠻腰露出來,現在更加的過分,正在向變態的道路上狂奔。

趙婉之所以發瘋一般的操練《瑜伽經》就是被尉遲灼灼刺激的,能把素來莊重高傲的趙婉刺激成這樣,這個女人算是下了猛料,不過啊,她的腰肢確實柔美,不是一般的好看。

梳了滿頭小辮子的鐵蕊,穿著一件大花裙子,如同炮彈一般的衝進了父親的懷裡,於是,父女兩就忘記了那邊正在努力扭動腰肢的尉遲灼灼,一人拿著一顆葡萄相互餵食嬉戲。

鐵心源早就不期望趙婉能跟尉遲灼灼一點矛盾沒有的平和相處,能有現在這樣寧靜安逸的時光,他覺得已經是上蒼給了他幾分薄面。

被人無視的尉遲灼灼揮手驅走了樂姬,喘著粗氣坐在鐵心源的腳下怒道:「我跳的不好看?」

鐵心源親了一下閨女的小臉道:「好看啊,心潮澎湃至極。

不過,再好看也比不過我閨女的小臉,看了這張笑臉老子可以三天不吃飯。」

尉遲灼灼有些嫉妒的捏捏閨女的小臉道:「這孩子長大之後定是一個禍國殃民的。」

鐵心源嗤的一聲笑了:「禍害誰的國,誰的民又能遭殃?還不是她哥哥的?

就一個妹子,做哥哥的多寵寵也沒什麼。」

「妾身肚子裡要是再有了呢?」

鐵心源鄙視的瞅瞅尉遲灼灼的肚皮,據他所知,這女人除過吃瓜不小心落肚的瓜子,再什麼都沒有。

尉遲灼灼不滿的抱著鐵心源的腿扭動兩下,忽然道:「楊懷玉派人送來了一個非常大的毛料訂單。」

鐵心源正在跟閨女玩鬧的手停頓了一下淡淡的道:「有多大?」

「二十萬匹!」

「確實太多了,二十萬匹毛料能做三百萬套加厚衣衫,皇帝不可能行善免費給百姓,軍隊又用不了這麼些,再說了,製作成衣也需要人手跟時間。」

「楊懷玉還說,他父親被任命為環州知府,折可行被任命為黃泥關守將,高尊裕被任命為雁門關守將,狄青也被調任保定軍節度使駐節霸州,韓琦就任安肅軍節度使駐節雄州,老龐籍出任趙州知府,王圭就任定州知府,至於王安石,他奉詔進京了。

他還說,已經有旨意下來了,要西軍全面東移,聽說京中上三軍也不安穩。」

鐵心源無聲的笑了,他那個歷來以老實忠厚著稱於世的老岳父終於不甘寂寞了。

尉遲灼灼見鐵心源沒有什麼反應,焦急地道:「你怎麼是這種態度?傻子都知道大宋準備攻遼了。

到處都動了,唯有我們哈密沒有動靜,您覺得這正常嗎?」

「很正常啊,大宋與哈密國乃是盟友關係,皇帝的旨意還落不到我們頭上來。

想要我們從西面出兵,大宋拿不出足夠的誠意可請不動我們。」

尉遲灼灼鬆口氣道:「原來您收到了消息。」

鐵心源苦笑道:「皇帝要我對天發誓,此生永不入中原。」

「然後呢?要求有了,總該給點好處吧!」

「好處?好處就是喜兒真正以儲君的名義入主東宮!」

尉遲灼灼猛地站起來懊惱的道:「怪不得王后姐姐看我作怪的眼神怪怪的,原來根子在這裡。」

鐵心源哈哈笑道:「你在腰上占人家的便宜,卻不知人家早就上升了一個檔次,看你耍猴呢。」

哈密國的第一場大雪終於來臨了,今年的初雪比往年遲來了足足 個月。

狂風撲擊著天山城斑駁的城牆,紛亂的雪花被狂風席捲著從城牆根部一直攀援而上,最後越過關隘,繼續被大風捲積著去了遠方。

天色晦暝,沉重的萬斤鐵閘正在緩緩地下降,城門前的道路上卻有一隊騎兵急速而至。

堅守城門的校尉,眼見來人都打著哈密旗幟,而前一道閘口並未阻攔這一行人,就示意搬動絞盤的部下停止放下鐵閘。

在守城軍卒的監視下,這一行不足三百人的隊伍終於進了天山城。

為首的將官丟下一面令牌給校尉,並未做任何停留,直接打馬穿城而過,即便是大雪狂風都不能稍微阻攔一下他的馬蹄。

只要找到鐵路站點,他們就能丟棄戰馬,乘坐火車連夜趕回哈密城。

校尉翻檢了一下令牌,搖頭笑道:「原來是冷將軍回來了,差點沒認出來,只是,他怎麼從這邊回來了?」

天山城的風雪很大,清香城就只有雪沒有大風了,即便是雪花飛舞也只是被微風帶動,遠比天山城的雪花溫柔。

至於大雪到了歐陽修取名的長春谷,就變得更加溫柔了,因為有溫暖的地氣支撐,雪花落進山谷就會化作零星的雨絲。

鐵心源最討厭不專業的人幹專業人才能幹的事情,尤其是那種屁都不懂卻身份高的讓人不能拒絕他弄出來的垃圾的人。

這樣的天氣有一杯熱茶,或者熱酒裹著貂裘看景自然是一大享受。

如果,裹著貂裘,圍著火爐喝一杯黃連湯一般苦澀的茶水,再好的景緻也會變得難看。

歐陽修就是鐵心源最恨的那種身份高貴卻喜歡胡亂製作東西的人。

他仗著自己能夠隨意進出將作監,跟裡面炒製茶葉的師傅學了兩天,就自己用剛剛長大最好的天山茶青炒了十幾斤,自己不喝,最喜歡拿來待客,鐵心源已經被他招待過七八次。

哈密國的國子監就坐落在這座山谷裡,如今,山谷裡的建築已經完成了大半,剩餘的,要等到明年開春才會繼續建設。

即便是只完成了大半,他的規模就已經顯現出來了,諾大的山谷裡,屋頂如同魚鱗一般鋪設開來,異常的壯觀。

歐陽修對鐵心源硬生生的把將作當做一門大學問在國子監裡傳播非常的不滿。

等鐵心源喝完了難喝的茶水,才把國子監的章程打開給鐵心源看。

哈密國子監與大宋國子監唯一的差別就是有將作這門學問,而且,進入國子監的,可不僅僅是官員子弟,平民子弟只要有學業優異者也能進入。

在歐陽修看來,哈密國子監其實就是一個大的高級書院,有那麼幾分有教無類的意思,這非常的和他的胃口,唯有將作學問如同一隻混雜在美味中的蒼蠅,讓他作嘔。

東京傳來的消息很多,兩人即便是看著國子監章程,也安靜不下心來看。

歐陽修煩躁的讓書僮拿走了國子監章程,咬著牙道:「官家意欲親征遼國,你為何不上書勸阻?

自從太宗三次征戰,三次失敗之後,我大宋唯有先皇被寇準老賊誆騙去了邊地,你知不知道,有官家在,在場的大宋悍將名臣哪一個敢放開手腳作戰?」

鐵心源無奈的看著歐陽修道:「我是哈密國主。 」

歐陽修對鐵心源的這句話嗤之以鼻:「沒錯,你是哈密國主,你兒子卻已經是大宋的儲君,你死之後,這片地方依舊會成為大宋的土地。

老夫不信你有膽量敢跟官家平起平坐。」

鐵心源嘆口氣道:「我是晚輩!讓他一點是應該的。」

和稀泥的話立刻就引起了歐陽修的警惕,他仔細的瞅瞅鐵心源認真的道:「你覺得官家親征是好事?」

鐵心源也認真的道:「確實是好事!至少大宋在文采風流的同時,也有了一絲絲英武之氣。」

歐陽修搖頭道:「若非老夫知曉 對大宋沒有惡意,就一定會揣測你支持官家親征是不是有什麼險惡用心。」

「你想多了,我兒子現在坐上皇位還不現實,還需要官家多教導幾年才能成長起來。

我是真的支持官家親征,這一場大戰,與大宋以前的征戰完全不同,至少,在力量上就佔優的太多了,尤其是騎兵在配備了火藥武器之後,契丹人嫻熟的弓馬佔不到便宜。

我那位岳父大人,一生中最出名的是什麼?不就是自知之明嗎?我不覺得他會插手軍機大事。

對他老人家來說,收復燕雲恐怕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一個夢想,如果不能親自去燕州看看,他如何能夠甘心?

更何況,在大軍中,他的危險性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大。」

「你會不會親征?」歐陽修問道。

鐵心源把身體靠在軟塌的靠背上舒坦的出口氣道:「我不會去,孟元直,阿大他們去就足夠了。

我要防備阿丹這個混蛋的突然襲擊。」

「你們不是準備結成親家嗎?怎麼會這麼想,喀喇汗國這些年與哈密河水不犯井水的,只是一門心思的做生意,如何會有戰事?」

鐵心源冷哼一聲道:「我從不吝惜用最惡毒的心思去猜測西邊的那些人。」

「你是不想與官家同時出現在一個戰場上吧?」

鐵心源點點頭道:「確實如此,子幼母壯乃是皇位繼承的大忌,更何況我是父親,如果讓官家看到我依舊年少青春,可能會讓他心中生出不快來。」

「你是一個好父親!」歐陽修感慨的道。

眼看著歐陽修又要給自己的茶杯裡添加茶水,鐵心源快速的起身抱拳道:「先生,冷平已經到清香城多時了,他遠道歸來,再不去見他,會冷了將士的心。」

歐陽修急忙站起身道:「佛骨舍利拿到了?」

鐵心源點點頭道:「拿到了,可惜了我三百三十一名將士血灑高原。」

歐陽修拉著鐵心源的袖子匆匆的向外走,邊走邊道:「讓老夫見識一下傳說中的佛骨舍利,看看他是否真的是那樣的神奇。」

冷平跪坐在大殿溫暖的木地板上,懷裡抱著一個金涵,黝黑的臉膛上神色多變,滿是侷促之色。

不得已之下火燒了邏些的青稞田,他知道這個舉動很難讓人原諒,尤其是現在失去餬口糧食的吐蕃人更是對他恨之入骨。

如果哈密國對自己不加懲處,吐蕃人的憤怒就會轉嫁在整個哈密國。這對一個國家來說損失很大。

在大宋的南征的時候,他就是因為這樣的緣故,被剝奪軍功問罪,他不知道在哈密國是不是也會出現昔日的狀況。

如果不是心中對大王抱著極大的信心,冷平幾欲帶著佛骨舍利逃遁天涯。

「冷將軍,你如果肯把佛骨舍利交給老衲,冷將軍在邏些做的事情,老衲願意一力承當。」

仁寶從走進這座大殿,他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那個沉重的金涵。

冷平如同泥雕木塑一般,對仁寶活佛喋喋不休的話語聽而不聞。

「這佛骨舍利,大王本來就要交給我大雷音寺供奉的,現在給老衲,遲些給老衲,又有什麼區別呢?」

冷平的眼睛轉動一下,張開滿是血口子的嘴唇道:「不一樣。」

仁寶長嘆一聲,閉上了眼睛,趺坐在地板上歸於寂靜。

撒迦師兄在邏些失敗了,幾欲被發狂的吐蕃信眾撕成碎片,在拋棄了大部分追隨者之後才僥倖逃脫,至今說起那些狂暴的信眾依舊心有餘悸。

如今的邏些,就是一個正在噴發的巨大火山,失去了佛骨舍利的信眾,正在高原上四處巡梭,一邊向天悲號著希望獲得佛祖的饒恕,一邊沒日沒夜的尋找燒燬他們青稞田,趁亂偷走他們佛骨舍利的惡賊。

聽撒迦師兄說,冷平在出賣了大雷音寺,喀喇汗國,塞爾柱,契丹,大宋等各方勢力之後,才縱火燒燬了吐蕃人的青稞田,最終讓那些本來還畏懼刀兵的吐蕃人徹底變成了不知死活的瘋子。

他趁著外面發生了騷亂,這才縱兵進入桑耶寺,以極快的速度屠光了桑耶寺僧眾,然後帶著佛骨舍利不知所蹤。

撒迦至今還在大石城一帶等待冷平,喀喇汗人則在樓蘭城外的荒漠上等待冷平,大宋的密諜則在青唐城一帶張網以待,契丹的射鵰手,塞爾柱的雄鷹埃米爾則沿著冷平留下的蛛絲馬跡一路追蹤……

仁寶萬萬沒有想到冷平的蹤跡卻出現在了天山城,進了天山城,佛骨舍利就已經歸屬哈密國所有。

仁寶想用冷平心中的不安做最後的交易,卻依舊失敗了。

冷平說的沒錯,佛骨舍利由冷平交給他,跟鐵心源交給他完全不同。

如果冷平交給他,他寧願犧牲性命,也要找機會把佛骨舍利送出去。

如果是鐵心源交給他,他不敢想像,大雷音寺會付出怎麼樣的代價,會被鐵心源的繩索捆綁到什麼時候……現在,鐵心源的腳步聲已經響起,仁寶痛苦的淚流滿面,事已至此,已經無可挽回了。

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冷平將金涵放在前面,把額頭貼在地板上一言不發,如同一個待決之囚。

鐵心源沒有動金涵,而是站在冷平前面道:「將戰損將士的功績一一報上來,不得缺漏,也不得隱瞞。

將軍在高原苦戰三月,勞苦功高,賞金一千,雲麾將軍升任冠軍大將軍,不日將昭告天下。」

冷平的嘴唇抖動的厲害,半晌才抬頭看著鐵心源道:「微臣在邏些行事多有不妥,還請大王降罪。 」

鐵心源朗聲一笑,伸腿踢了冷平一腳道:「快滾吧,給你擦屁股的人已經帶著糧食上了高原,等澤瑪從邏些回來,記著離她遠點,畢竟你把她的族人害得太慘。

好了,如果要治罪,你就是有八顆腦袋也不夠砍的。

回去洗澡,吃飯,睡覺,我們哈密國還沒有委屈有功之臣的先例。」

被鐵心源踢了一腳,冷平胸中的陰霾盡去,一板一眼的施禮之後才在侍者的陪伴下離開了大殿,走的時候胸膛挺得很直,即便穿著破爛的鎧甲,王宮侍衛們還是向他投來崇敬的目光。

「英雄!」

「好漢!」

「好樣的!」

背後傳來的讚嘆聲全部進入了冷平的耳朵,雖然身上的傷痛依舊讓他步履艱難,他的每一步都走得虎虎生風。

至少,他現在能回去告訴留在軍營中忐忑不安的兄弟們,大王依舊是那個英明的大王。

沒有把兄弟們當成一次性的工具,沒有把罪責推脫給他們這些可憐的廝殺漢。

歐陽修打開了金涵,裡面放著一段黑漆漆的骨頭,骨頭已經有些玉化了,比不上哈密出產的最次的玉石。

沒有隱隱傳來的梵唱,也沒有散發異香,天空中沒有花朵墜下,更沒有讓歐陽修生出見性知心的本事,昏暗的大殿裡沒有變的金光燦燦。

這讓歐陽修非常的詫異,他所有關於佛骨的學識中都沒有關於現在這種情況的描述。

就在不久前,仁寶活佛還告訴他,佛骨舍利乃是人間重寶,誰供奉,誰獲益……

眼見歐陽修投過來的質疑的目光,仁寶活佛羞愧難忍……如同芒針在背。

鐵心源是一個見多識廣的,他很久以前就在法華寺見識過佛骨舍利,目前佛骨舍利子的模樣沒有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眼見仁寶活佛羞愧欲死,他心生不忍,不忍心見到老朋友處在如此尷尬的場景中。

就輕輕地合上金涵,把金涵遞給仁寶活佛道:「不敢質疑佛骨的真假,好歹是將士們苦戰得來的,還請上師小心供奉。」

仁寶活佛難以置信的接過金涵,他死死的盯著鐵心源,身體肌肉繃的緊緊的,他打起十二分精神,準備聽鐵心源將要提出來的條件。

「孤王還有事,就不留仁寶上師多在宮中停留了……」

仁寶活佛吶吶的點頭,往日裡早就通明的大腦此時混沌一片。

直到走出宮門,才對送他離開的侍者道:「還請施主轉告大王,大雷音寺願意以十萬兩黃金入股哈密東京鐵路。」

侍者回稟鐵心源。

鐵心源再三確定仁寶活佛沒有提出股份要求,就笑呵呵的對一臉晦氣的歐陽修道:「先生,您看看,免費的東西永遠都是最貴的,古人果不我欺焉。」

「古人沒說過這句話!」

鐵心源聳聳肩膀大笑道:「我們遲早都會成為古人的,現在說也不遲。」

歐陽修莞爾一笑,鼓掌道:「這句話才有些敢為天下先的氣勢。」

鐵心源大笑,指著窗外天山道:「我總覺得這個世界似曾相識,一直小心翼翼的求證,一直故意做一些改變來驗證,結果發現,我的母親很真實,我的妻子很真實,我的孩子們很真實,對我來說這就足夠了。

世界就是世界,大不同啊!」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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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時無英雄遂使豎子成名

 
 自從毛呢料子出現的那一天起,哈密,喀喇汗,塞爾柱乃至契丹,大宋人的穿衣方式就多了一種選擇。
 
 直到哈密十一年的時候,毛料已經在很大程度上改變了人們的穿衣結構。
 
 它借助自己厚實,保暖,結實耐用的特點,很快就風靡了整個西域。
 
 毛料的生產會產生大量的污水,因此,它不再適合繼續留在清香城的後山草原上,被哈密國相下令遷徙到了人煙更加稠密,對環境影響相對不高的哈密城。
 
 從五月起,向哈密城運送羊毛的車隊就沒有停止過。
 
 經過半年多的撕扯,尉遲灼灼以絕對低廉的壟斷價格買斷了西域所有的羊毛生意,如果不是因為契丹與哈密國是敵人,她連契丹出產的羊毛也不打算放過。
 
 即便如此,也有契丹商人從牧人手裡把他們認為只能搓繩子擀氈的羊毛收上來,最後繞道烏古敵烈軍司抵達喀喇汗,而後再賣給哈密人。
 
 鐵心源對這樣的事情視而不見,尉遲灼灼更加願意裝聾作啞。
 
 羊毛在很大程度上可以改善牧人的命運,擺脫養羊吃肉的單一生活,牧人如今可以從羊身上發掘出更多的賺錢門路。對哈密國而言,羊毛也是他們統禦西域的重要武器。
 
 再桀驁不馴的牧人,在現實的經濟面前,為了族人更好的生活也要低下自己的頭顱向哈密國臣服。
 
 在原始世界裡辦工業,鐵心源基本上做到了為所欲為,無法無天,很容易的就榨幹了羊毛身上所有的利潤。
 
 因此,製造毛料的工藝被哈密國嚴格的保護了起來,其實這樣做也只是為了預防萬一,就西域人現在所擁有的智慧與技能,還無法複製這一新的事物。
 
 哈密國內平靜無波,無聊的甚至有些沉悶,城裡居住的大多數是婦人和孩童,至於有空閒的男人,如今基本上都在鐵路修造工地上。
 
 保證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是哈密國得以在高壓管理下依舊保持平靜的原因。
 
 大建設年代是一個普通百姓得以迅速積累財富的時代,也是皇族加強自己統治的好機會,畢竟,人的思想是有慣性的,一旦習慣了高壓,就能在高壓下慢慢的習慣。
 
 哈密國的大建設至少需要十年以上的時間才能全部佈局結束,等建設佈局結束,也就到了皇族收割財富積累財富的時候了,這是一個很宏偉的計畫。
 
 國內沒有什麼惱人的事情發生,自然,要把那些身處邊疆的,最彪悍的漢民惹是生非的本事刨除在外。
 
 脫離了官府的直接管轄之後,那些從大宋發配來的悍賊們立刻就暴露了本來面目。
 
 開黑店的,打悶棍的,三五成群搶劫牧人事件時有發生,以至於,哈密國的邊境變成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地區之一。
 
 霍賢曾經的聽說人肉包子這種惡性事件之後,就派了最強硬的巡城司雷巡檢巡邊,尋找那幾個吃人肉的惡魔,準備將他們車裂於市。
 
 結果並沒有找到什麼吃人肉的惡魔,面對一群群手裡拿著完整繳稅證明的良民,雷巡檢根本就沒有辦法將他們與吃人肉的惡魔聯繫到一起,能做的,就是惡狠狠地訓斥警告他們一通,而後回京。
 
 效果還是有一些的,吃人事件再也沒有發生,而商賈無故失蹤事件依舊多如牛毛。
 
 基於此,喀喇汗國現在非常希望哈密國的鐵路能夠延伸到他們那裡,畢竟,損失最多的還是喀喇汗的小商人,至於大商人龐大的護衛隊,還不是一兩個小毛賊能夠動的了的。
 
 坐在書房裡的鐵心源就如同一位神靈,通過數之不盡的公函淩空巡視著他的國家,這讓他的心中升起無限的驕傲。
 
 只是,他很想無視高原上滾滾的黑煙,卻總是做不到,畢竟霍賢那雙炯炯有神的目光正死死的盯著他。
 
 「大王可曾想過,在青稞即將收穫的時候,幾十萬畝青稞在一夜之間被焚之一炬,這有傷天和。」
 
 鐵心源避開霍賢犀利的眼神,無奈的辯解道:「確定是冷平所為?他只有不到一千人,恐怕還沒有能力做這樣的事情吧?」
 
 霍賢不理睬鐵心源蒼白的辯解繼續道:「為了一顆佛祖舍利,冷平在邏些無惡不作,為了調開那些守在桑耶寺週邊的吐蕃百姓,就縱火燒掉了那些可憐的吐蕃人僅有的一點希望,非人也!」
 
 鐵心源面色有些蒼白,他知道那些零零散散的青稞田對吐蕃人有多重要。
 
 青稞是那座高原上唯一能夠種植的莊稼,也是吐蕃人除肉食,奶食之外唯一的植物性食物,在邏些青稞是與生命等價的。
 
 「我到現在都沒有收到任何消息,如果確定是冷平所為,回來之後定嚴懲不貸。」
 
 霍賢的神情松緩了一些,歎口氣道:「老夫何嘗不明白冷平孤軍深入吐蕃,面臨的局面是多麼的兇險,他之所以這樣做一定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佛祖舍利對喀喇汗,對塞爾柱,對吐蕃對撒迦的佛國有大用處,對我哈密國則是可有可無的東西,有沒有佛祖舍利對哈密國無損,哈密國還沒有淪落到需要一顆沒燒透的死人骸骨來保證國家的氣運。
 
 這些年以來,大王內聖外王的政策需要調整了,我哈密國想要變大,變強,就必須有浩納百川的氣度,如此,才能重新締造一個類似盛唐的國度。」
 
 聽霍賢這樣說,鐵心源的眉頭慢慢的擰成了一個疙瘩,沉聲道:「西域的智者如同鳳毛麟角一般稀少,如果有類似穆辛一樣的智者,我會展開懷抱接納,在這一方面,哈密國並沒有對他們關上大門。
 
 可是,這些年來,我們大力培植西域本土官員,準備讓他們去管理那些西域人,收效如何國相心知肚明。
 
 西域人唯一能為哈密國提供的人才就是赳赳武夫,而哈密國恰恰是最不需要異族將軍。
 
 不論西域人的騎射功夫多麼的精湛,在我哈密的大炮面前依舊是一團碎肉。
 
 這一點,在號稱騎射無雙的西夏人身上已經得到了驗證,隨著哈密國的武器日漸改進,一字不識的西域人在軍中的比例也將逐漸變少,這是潮流,無法改變。
 
 事實上,一個跟不上哈密國變化腳步的種族,將很快被大漠戈壁所拋棄。」
 
 霍賢皺眉道:「大王不想哈密國立刻變得強大嗎?畢竟,老夫研讀過大王的國策,其中團結多數……」
 
 鐵心源擺擺手道:「不可教條的理解我的話,任何道理都是與時俱進的,昨日的話如果不能符合今日的變化,就果斷的拋棄,更何況,團結大多數,還有定位問題,分工問題,以及選擇問題。
 
 國相,我與其餘的開國君王最大的不同就在於我成功的足夠早,我現在還足夠的年輕,三十一歲的年紀讓我有足夠的時間慢慢來佈局。
 
 我身處的環境也與偉大的天可汗李世民完全不同,哈密國是建立在荒原上的,是無中生有來的,我們的內部團結一致,我們在外面的敵人正在一天天的變得腐朽和沒落,很多時候我們只要靜靜的等待就能等到我們需要的結果。
 
 八年前我們還在為契丹人的進攻惶惶不可終日,五年前,我們還在為恐怖的塞爾柱帝國隨時東進戰戰兢兢。
 
 現在呢?
 
 太陽一般輝煌的契丹王耶律洪基沒有了少年時的雄心壯志,整日沉迷於婦人和醇酒遊獵之中,身邊圍繞著無數讒言媚進之徒,忘記了虎視眈眈的大宋,更看不見我們哈密正對他肥沃的雲州垂涎三尺。
 
 驕橫不可一世的塞爾柱王死了,他的十幾個兒子正在相互攻伐,外面還有一個虎視眈眈的女婿,十年之內,塞爾柱的國力只會不斷地被消耗,他們最終也只會在消耗中慢慢的死亡,最後被取代。
 
 國相,這是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正是我這樣的豎子成名的大好良機。」
 
 霍賢苦笑一聲道:「時無英雄?大王就是英雄!」
 
 面對霍賢的吹捧鐵心源只好咧著嘴承受了,這是君臣之間的一種互動方式,不喜歡聽馬屁話的人成不了一個好君王,趙禎早就給他傳授過這方面的經驗。
 
 自從哈密國建國以來,趙禎就通過給自己閨女寫信來間接地影響鐵心源,到後來,趙婉基本上不看父親給她的信件了,因為內容純粹是寫給夫君看的。
 
 再加上鐵心源每取得一項成功,都會讓趙婉在信中突出趙禎的作用,這極大的滿足了居住在皇城中,幾十年都沒有離開過東京的趙禎的虛榮心。
 
 在潛意識裡,趙禎已經把鐵心源的成功當成了他的成功,這讓鐵喜在東京承受了天大的好處。
 
 霍賢說鐵心源是英雄,鐵心源自己卻明白自己真的是生活在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
 
 李元昊的早死,讓他錯過了與一代梟雄最後的交鋒機會,吐蕃兩百年來戰亂不絕,也讓他沒有機會去面對野蠻人的強力衝擊。
 
 在這個沒有鐵木真的時代裡,成功就顯得非常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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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統一戰線

弄錢這種事鐵喜自然是不管的。

被皇祖父恥笑之後,心裡同樣沒有底,抱著最大的信任感將湊錢這個事情交給了尉遲文。

尉遲文立刻就變得非常的忙碌,所有在東京有宅子的皇親國戚被他用了六天時間跑了一個遍。

他走過之後,就有成隊的哈密商賈再一次走進了皇親國戚的府門,相比鐵喜,尉遲文,他們才是真正的專業人士。

開封到洛陽不過四百里,而且同處大河一線,且地勢平坦,人煙稠密,鐵路所過之處,不論是人力,物力皆可就近補充,唯一不足之處就是缺少木材,好在有運河,蜀中木料可以沿江而下,最終被運到開封,洛陽一線,

哈密商賈拿著清香城到哈密城之間的鐵路做例子,說服那些將錢埋在泥土裡的皇親國戚們非常的容易。

一個月後,鐵喜就已經湊夠了足夠開工的錢財,而第一批木料也已經隨著長江浩浩蕩蕩的向洛陽進發。

負責勘探路線的將作營工匠,或者乘車,或者騎馬,或者背負著沉重的工具,分別由東京,洛陽兩地相對出發,開始找一條最省錢,路線最短的道路。

哈密人在東京的活動聲勢浩大,絲毫沒有隱瞞的意思,鐵路還停留在模型跟圖紙上的時候,東京人已經知道大宋馬上就會有一條奇怪的道路。

之所以奇怪,完全是因為從洛陽到東京,只需要大半日的時間。

於是,整個東京立刻就沸騰了,鐵路也難免在說書人以及百姓們的口中,變成了一個類似黃巾力士般的存在。

東宮裡人滿為患,人數最多的就是來自哈密的賬房先生,每人案頭都堆積著高高的一摞賬本,每一本賬本裡面都是各種極為繁瑣的記錄,想要把這些賬本清晰地整理出來,如果不用哈密帳房,僅僅是看明白這些四柱賬法,就能把賬房先生活活的累死。

四百里鐵路,一路上不但要開山,同樣的,也需要架橋,好在不用鑽山洞,否則,就目前的施工條件,根本就無法完成,堪稱大宋開國以來最大的一項工程,在這之前,只有修繕黃河大堤才能稍微與之比肩。

「有鐵路,就必須有馳道,大茶壺火車至今還沒有成功,只能靠挽馬牽引車廂,僅僅是養挽馬的費用,就是一個大數字,這還不算鐵路佔用的田畝,鋪設鐵路需要的硬木,軟木,鋼料……沒有三五年的時間,想要建成難如登天。」

尉遲文的脊樑像是被人抽掉一般軟軟的倒在軟榻上,面對鐵喜平視的目光,無奈的給了一個非常不負責任的時間表。

鐵喜遺憾的轉過頭看著垂手站立的王漸道:「我想在皇祖父五十歲千秋節上,邀請皇祖父乘坐火車去洛陽龍門一遊,沒想到成了泡影。」

王漸澀聲道:「世子仁孝,上天定會垂憐。」

尉遲文搖頭道:「不成的,大宋不是哈密國,我哈密國可以用西夏奴隸,野人奴隸不分晝夜的趕工,再加上哈密國本身就干旱少雨,一年四季皆可施工,自然進展神速。

大宋沒有奴隸,只能動用官府的力量征發民夫,煎迫民夫過甚,則有隋煬帝之禍,若不這樣做,工期遙遙無望。

除非……」

「除非什麼?有什麼話就說,在這裡遮遮掩掩的做什麼?」鐵喜心中煩躁,話音不由得變得急迫起來。

尉遲文攤攤手笑道:「除非大宋京畿道出現大災,流民遍地的時候正是大工程開工之時。」

鐵喜皺眉道:「這等誅心之言不可再說,我以為,可以不勞官府征發民夫,改用工錢延請工匠,這樣別人就說不出什麼話來。」

尉遲文坐起身為難的道:「錢呢?我已經用盡了渾身解數,再無他法。」

鐵喜無聲的笑了一下道:「我去想辦法,說起來,我這個哈密世子還值幾文錢。」

「錢從哪裡來?」

鐵喜無奈的指著東邊道:「後族!」

尉遲文怵然一驚站起身道:「萬萬不可!世子頭頂已經坐著皇族,再把後族扯進來,又會多一重禁錮。」

鐵喜搖搖頭道:「這些天看我父王的札記,多少有些體會,我父王說過,想要成事就要籠絡能籠絡的所有人,當我們成為大多數人的時候事情也就成功了一大半。

至於你擔憂令出多門的事情,只要我們做事一直能夠保證大多數人的利益,就會受到擁護。「

尉遲文想了一下道:「這不可能,沒可能永遠保證大部分人利益的,至少,在皇家利益優先的情況下,根本就做不到面面俱到,誰都想討好,結果只會是把所有人都得罪光。」

鐵喜笑道:「今天你我是聯盟,王伯伯是少數,明日我與王伯伯是聯盟,你變成了少數。

一條鐵路能把所有人都拉上我哈密國的戰車,不論花多少錢都是值得的,我父王提出的統戰一策。確實是運用之妙存乎一心啊。」

聽鐵喜提到了札記,尉遲文的心就隱隱作痛,直到這時他才弄明白,所謂的札記,就是大王記錄下來關於他自己的功過得失,以及思維方式……

「如此一來,皇家就能與任何人成為朋友,隨時可以與自己昔日的盟友翻臉成仇,皇家節操何在?顏面何存?」尉遲文竭力想要說服鐵喜不要放棄皇家的尊嚴。

「皇帝?對我來說不過是一個工作而已,就像我父王在西域做的一樣,只是一個工作而已。

在保證自己過得不錯的前提下,兼濟天下也算是對得起所有子民了。

歷朝歷代皇帝的初衷不就是這樣嗎?好了,此事就這麼決定了,一會我就去北海郡王府走一遭,趙姝說過,北海郡王府確實沒有多少錢財,這一次能拿出五萬貫已經是掏空家底在支持我了。

不過,他們家還有投效的大宋商賈,把這些人的錢財拿來用一下未嘗不可。」

尉遲文眼睜睜的看著鐵喜走出了書房,伸手想要拉住鐵喜卻拉了一個空。

於是,他氣急敗壞的對王漸道:「你怎麼不攔著?」

王漸撇撇嘴道:「你什麼時候見過宦官干涉朝政的?」

「有啊,比如魚……」

「拉倒吧,那是奸佞!」

等鐵喜拿著皇親國戚們的資金承諾書再一次出現在趙禎面前的時候,趙禎被那個龐大的數字震撼的久久說不出話來,最終只是揮揮手,就算是准許了鐵喜開始修建東京到洛陽之間鐵路的計畫。

九月的東京天氣已經轉涼,一場綿延了三天的秋雨過後,御花園裡開的最豔的就是菊花。

重陽節已經過了,趙禎卻依舊喝了山茱萸酒,明知道這東西不算好,卻因為心頭燥熱的厲害,不得不飲。

眼見皇后端著裝滿了花枝的笸籮從花叢中走過來,趙禎就給皇后也倒了一杯酒,兩人對飲之後,相視苦笑。

一百四十三萬貫!

這就是鐵喜以入股東京到洛陽鐵路為名,募集到的金錢,這個數字讓趙禎幾乎昏厥過去。

他清楚地知道,即便是把他的內庫蒐羅一空,也湊不出這些錢來。

而那些平日裡總是哭窮的親戚們卻輕鬆地就拿出這麼大的一筆錢。

平日裡這些親戚們對自己擁有的財富總是遮遮掩掩,現在,卻敢正大光明的露出來,這種被輕視的感覺讓趙禎非常的不愉快。

「皇親國戚們未必有那麼多的錢,大部分都是商賈們借用皇親國戚的名義投進來的。」

趙禎皺眉道:「此言當真?」

曹氏笑道:「這有什麼不好查的,您是忌憚那些皇親國戚,才硬生生的壓下心中的疑問,自己折磨自己。

妾身就沒有那麼多的顧慮,只要命王漸去探查一番不就什麼都知道了?」

趙禎凝重的搖搖頭道:「如果是商賈們自發的把錢交到哈密人手中,問題更加的嚴重。」

曹氏無奈的道:「要阻止嗎?」

趙禎沉默了片刻,喝了一杯酒瞅著掛在大殿飛簷上的太陽道:「朕已經老了……算了,太陽總是東昇西落,總該有人做點改變……」

「一旦鐵路開始修建,喜兒就會調動數之不盡的人力物力,權柄之大恐怕會開了大宋之先河。

妾身以為喜兒做什麼都成,鐵心源卻不成。」

「是這樣的,鐵心源此生不得生入中原!」

「鐵心源驕橫跋扈,他會聽嗎?」

「會的,中原之外的世界足夠大,容得下他縱馬馳騁。」

「您不再跟中樞諸位臣子商討一下嗎?」

「不用了,大宋正處在前所未有之變機之中,人人都想名垂青史,有一個年幼的皇帝大臣們更好建功立業,他們可能正恨我不死!」

「不會的!」

「會的,韓琦,富弼,龐籍,李煒,張叔平,狄青,楊文廣,折御卿,還有無數的人如今都留在外面不願意回京,但凡是有點本事的人都想借平滅西夏,窺伺燕雲的大好時機為自己謀算。

都在等塵埃落定之後再回來,到了那個時候,又有擁立新君的人情,又有拓邊的戰功,新君自然會待他們豐厚。

我少年時就親眼見過人世炎涼,也好,起於炎涼,歸於炎涼,有始有終。」

「您依舊是大宋的君王!」

「這是自然,只要朕口中還有氣,朕就是這個國家的主宰……」

秋日裡的菊花開的正豔,被夕陽照過之後就變得金燦燦的,如同黃金築成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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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走上正軌 
 
 
 胡魯努爾在監牢中與丁度銖錙必較的商討賣身錢,嘎嘎帶著彪悍的部下在外面毫不留情的消滅著胡魯努爾最後的心腹。
 
 看起來各取所需,沒有什麼好埋怨的,即便是王德用這樣的老臣,在得知哈密國放棄了胡魯努爾龐大的家財之後,也就對嘎嘎在東京的屠殺行為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六天之後,丁度無意中破獲了一個坐地分贓的賊窩,從裡面起出銀錢兩萬六千四百餘貫,堪稱開封府立府以來繳獲的最大一筆賊贓。
 
 相比尉遲文,丁度果然不愧君子之稱,第七天,憔悴不堪的胡魯努爾走出開封府的時候,就看到尉遲文搖著一把摺扇,笑吟吟的邀請他進馬車一敘。
 
 胡魯努爾一言不發走進了馬車,從手指上褪下一枚戒指遞給尉遲文。
 
 尉遲文接過戒指瞅了一眼,掀開戒指上那個小巧的蓋子,找了一張紙用戒指在上面按了一下,上面出現了一個清晰地鼎泰豐印鑒,又從懷裡取出一張帶著印章痕跡的紙對比了一下,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把手攤開伸向胡魯努爾。
 
 胡魯努爾苦澀的搖搖頭道:「浮財給了丁度,家財給了你,我如今就剩下幾座宅子,再無長物。」
 
 尉遲文笑道:「宅子已經歸屬長豐農莊,已經屬於哈密王世子的私人財產,我現在要的是你剩餘的錢財。」
 
 胡魯努爾平靜的搖搖頭道:「沒有了。」
 
 尉遲文把扇子一收輕輕拍打著手心道:「你會有的。」
 
 說完話,他們乘坐的馬車就迅速的離開了開封府。
 
 送胡魯努爾出來的胥吏親眼看著他被尉遲文帶走卻沒有阻攔,直到馬車走遠了,才進門向丁度稟報。
 
 在他看來,胡魯努爾死定了,只要這個人死了,就沒人知曉府尊曾經用了什麼法子才不名譽的得到了那麼多的錢財。
 
 趙姝來東宮還禮的時候,正好看見前廳的空地上挺著十餘輛馬車,一群壯漢正在費力的往下搬東西。
 
 全是厚實的樟木箱子,兩個壯漢需要傾盡全力才能把箱子提起來,這讓趙姝非常的吃驚。
 
 樟木箱子一般是用來存放銀錠的。
 
 在大宋,銀子依舊不是一般人能使用的,只有在商鋪與官府進行大額交易的時候才會用銀子來結算。
 
 陪她來的伊賽特人鐵掃笑嘻嘻的道:「大王給世子送家用來了。」
 
 趙姝不好在前廳多停留,在嬤嬤的陪伴下沿著長長的回廊去了中廳,她很羡慕世子有一個有錢的父親。
 
 鐵喜皺著眉頭看著嘎嘎很沒形象的坐在一顆五百斤重的沒奈何銀球上,等嘎嘎歡喜夠了才張嘴道:「這東西應該放庫房裡,不該放在書房裡。」
 
 嘎嘎笑道:「這些錢是大王給世子用來修東京到洛陽之間的鐵路的,沒有這些銀疙瘩,誰會相信世子有能力修通東京到洛陽的鐵路?」
 
 鐵喜看了一眼手裡的帳本歎口氣道:「即便有三十四萬貫,還是不夠修鐵路,連一半都不到。」
 
 嘎嘎笑道:「大王說了,這是你啟動工程的錢,剩餘的就要靠世子繼續想辦法了。」
 
 鐵喜將帳本重重的摔在桌案上怒道:「父王豢養胡魯努爾這麼多年,就指望他給我們賺錢呢,這傢伙十餘年的收益居然翻了兩倍,真是該死。」
 
 嘎嘎蹲在銀球上無奈的道:「已經很難得了,你要考慮到他是一個胡人,大宋沒人願意跟一個胡商做真正的大生意,再說,他已經死了。」
 
 「死了?」
 
 「對啊,這一回尉遲文讓人把胡魯努爾的腦袋剁下來了,真的沒辦法再復活一次。
 
 不說這事了,大王讓我告訴你,拿到錢之後就趕緊開始操作鐵路修築事宜。
 
 你這一直居住在皇宮裡,不瞭解外面的世界,正好借著修路的機會,好好瞭解一下大宋社會。
 
 一旦鐵路修好,讓宋人真正享受到了鐵路帶來的便利,這就會變成世子的功績。
 
 我跟尉遲文過來,清理東京密諜司只是一方面,接下來就要全力幫助世子修好這條鐵路,打開大宋這個閉塞的世界。」
 
 鐵喜點點頭,惋惜的瞅著書房裡的十二個大銀球,小聲的道:「要是再多些就好了,我不喜歡求人。」
 
 兩人正說著話,侍女稟報說北海郡王家的郡主來了,正在中廳等候。
 
 嘎嘎一聽,兩眼冒光,一下子從銀球上竄起來,急不可耐的拉著鐵喜就要去中廳。
 
 「你去幹什麼?那是女眷!」鐵喜大急,趙姝不過是自己無奈之下的選擇,如果讓嘎嘎這個大嘴巴看見了,那麼,鐵丫姑姑就會知道,鐵丫姑姑知道了,基本上全哈密勳貴圈子裡的人都就知道了。
 
 「我是長輩,去看看侄媳有什麼不對嗎?」
 
 「誰告訴你這是侄媳?我都不知道呢。」
 
 嘎嘎哈了一聲,用力的拍著鐵喜的肩膀大笑道:「不錯,不錯,十一歲就知道找女人,比你姑父我強,我十二歲的時候還正在被你爹用腳踹來踹去的。」
 
 鐵喜用力的掙脫嘎嘎的手,自顧自的去了中廳,嘎嘎見鐵喜實在是不願意帶他,只好重新安排好了東宮的守衛事宜之後就回到了鐵家小院子。
 
 「一個十一歲的小孩子去見一個十歲的小姑娘,你覺得這中間可能發生什麼香豔的故事嗎?」尉遲文覺得嘎嘎非常的無聊。
 
 「西域國十二歲成親的人多得是。」
 
 尉遲文瞅瞅嘎嘎滿是黑魘魘胸毛的胸膛,嫌棄的道:「你十二歲就長毛,那些西域小子也是,十一二歲就長成了牲口,世子是純粹的漢人,不是你們這樣的野獸。」
 
 晚飯的時候,尉遲文跟嘎嘎兩人難得的做了兩個好菜,弄了一罎子酒就坐在大月亮底下對酌。
 
 哈密國留在東京的污穢已經全部清洗乾淨了,現在留給世子的是一個毫無瑕疵的一股勢力。
 
 這股勢力終於可以名正言順的登上東京這座巨大的舞臺。
 
 清洗只是兩人來東京使命的一小部分,剩下的修鐵路,才是他們將要面臨的真正問題。
 
 大宋這個國度或許風平浪靜的太久了,人們似乎不是很喜歡有過多的變化,這股浪潮從民間到朝堂上都是如此。
 
 自從哈密開始修鐵路,大宋就嚷嚷著也要修鐵路,可是啊,哈密國清香城到哈密城的鐵路已經開始運營了,東京到洛陽的鐵路至今還停留在口頭上。
 
 現在,需要有人打開這個僵局,做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鐵心源選定了自己兒子成為這個吃螃蟹的人。
 
 就在尉遲文與嘎嘎兩人酒意濃厚的時候,鐵喜送走了趙姝,他特意多留了趙姝一個時辰,直到天黑才放趙姝離開。
 
 這樣做對趙姝來說自然是非常不合適的,還沒有出閨閣的女子,這樣做非常的不妥。
 
 不過,趙姝依舊沉浸在鐵喜書房裡那十二個巨大銀球帶來的震撼之中。
 
 鐵喜的目地也就在於此,他需要有一個靠譜的人把他有錢的消息傳遍東京。
 
 消息傳播的很快,快到鐵喜都預料不及的地步,第二天清晨在陪皇祖父吃飯的時候,皇祖父看他的眼神就非常的奇怪,而皇祖母臉上卻一絲表情都沒有,直到鐵喜有些發慌了,皇帝夫婦才猛地大笑起來,笑的毫無形象。
 
 「乖孫,你要那麼多的錢作甚?該不是把你哈密的銀庫搬來東京了吧?」
 
 鐵喜紅著臉搖頭道:「這些錢都是家父十餘年前留在東京的。現在拿出來準備修鐵路。」
 
 趙禎楞了一下奇怪的道:「你父親十餘年前就有這麼多的錢?」
 
 鐵喜就把父親豢養胡魯努爾的事情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趙禎聽得苦笑連連。
 
 對皇后道:「這個胡商先是落在了丁度手裡,丁度費盡了心機才從此人手裡摳出兩萬多貫錢,就這,還作為開封府歷年來最大的繳獲上奏於朕,還要朕為開封府頒賞。
 
 現在聽小喜兒一說,丁度這是丟了西瓜撿了芝麻,今日早朝定要申斥一下才成。」
 
 皇后連忙道:「丁度迂腐不是一日兩日了,您用的不就是他的這股子迂腐勁頭嗎?
 
 敲詐勒索的本事丁度可沒有,卻是您女婿跟孫兒的老本行,自然就高下立判。」
 
 趙禎點點頭道:「還真是這樣,不過啊,丁度實在是沒有包拯明察秋毫的本事,他的長處在工部,讓他就任開封府實在是有些為難他了。」
 
 趙禎說完話瞅瞅假裝吃飯的外孫,特意壓低了嗓門問道:「乖孫,你告訴皇祖父,你到底有多少錢?夠修路所用嗎?」
 
 鐵喜搖搖頭道:「只有四成!」
 
 趙禎皺眉道:「缺口很大啊。」
 
 鐵喜推開窗戶指著東京城熙熙攘攘的人群道:「有這些人在,四成足夠了。」
 
 趙禎狐疑的瞅瞅外面,再看看自己的外孫道:「真的夠嗎?」
 
 鐵喜挺直了胸膛道:「如果讓孫兒來主持修建這條鐵路,錢財是整個工程中最小的難題!」
 
 趙禎拍拍意氣風發的孫兒大笑道:「這假話說的實在,怎麼,你是在打你小媳婦家的錢財。
 
 乖孫啊,你可能要落空了,你小媳婦家估計沒幾個大子,把他家賣了也湊不夠修路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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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大王的秘密

鐵喜歡呼一聲搶過札記,一把就扯開了上面的麻繩,三兩下,油紙包也紛紛碎裂……

尉遲文痛苦的看著那根飄飛的狐狸毛第一次覺得自己過於小心做事,是一種病。

很明顯,鐵喜能看懂那上面的文字,只是在讀札記的時候嘴裡總是發出啊啊,哦哦的聲音,很奇怪,同時也非常的悅耳。

明明努力克制著想要知道札記內容的衝動,尉遲文還是不由自主的問道:「這上面寫了些什麼,這麼讓您入迷。」

鐵喜攤開札記,樂不可支的指著最前面的一段道:「這是我爹爹的札記,這一段講的是他發現毒蘑菇的事情……太好笑了,我爹爹是爬著去采蘑菇的……哦,我看看日期,慶歷六年哦。」

鐵喜說了這裡面記載的是大王生平,類似起居注一類的東西,尉遲文就不是很感興趣了,如果他想知道大王生平,找將作營裡的諸位統領,或者直接去找太后問就是了,太后總是很喜歡說起大王小時候的故事。

他現在只想知道這是什麼文字,弄不清楚這些文字,尉遲文覺得自己有些死不瞑目,第一次在背地裡做手腳,如果沒有一個合適的解釋,他恨不得去死。

「這是什麼文字?」尉遲文假裝掃了一眼,小心的問道。

「拼音啊,怎麼,你沒學過?」

「學?跟誰學?」

「我父王,巧叔,火叔,水叔他們啊。對了,嘎嘎不是也學過嗎?怎麼就你不會?」

聽到這話,尉遲文就覺得自己腦袋裡面好像響起了一聲炸雷……

他忽然想起嘎嘎以前跟他抱怨過的一件事——好像真的跟拼音有關……

那是大王為嘎嘎啟蒙時候發生的事情……他好像拒絕了跟愚蠢的嘎嘎一起啟蒙。

尉遲文渾渾噩噩的走出了東宮,沒有乘坐馬車,一個人沿著翁仲巷子過了下馬橋,最後坐在一堆河邊洗衣的婦人邊上,一張張的把抄寫的札記撕碎,最後丟在水裡,眼看著那些碎片逐波而去。

婦人們的喝罵聲他一句都沒聽見,站起身離開了河邊,兩條腿帶著他自動來到了鐵家的小院子。

嘎嘎回來的時候,尉遲文的腳下已經堆了一大堆的梨核,粗粗一數,竟然有十個之多。

「你很渴?」嘎嘎小心的問道,尉遲文平日看起來隨和,一旦發起脾氣來根本就不能算人。

尉遲文滿懷希望的將半片紙片遞給了嘎嘎。

嘎嘎一頭霧水的接過來,瞅了一眼就笑了,張嘴念道:「gongzhuzhanzaiqiangtou,xiaodexiangyigeshagua,zuichunhenhong,yanchi xuebai……」

尉遲文默默地從嘎嘎手裡奪走紙片,塞進了嘴裡,咬了一口梨子,一起嚼碎了吞下肚子。

「這事但凡有外人知道,我們就絕交!」魂魄附體的尉遲文淡淡的道。

嘎嘎非常認真地點點頭,這一回尉遲文是認真了。

平日裡一般都說老子干死你這種話,這種話嘎嘎一般都當他放屁,可是絕交這兩個字,真的很嚴重。

尉遲文張嘴吐出一口梨子,這口梨子是從胃裡噴出來的,模樣很噁心,嘎嘎躲閃的飛快,站在一邊看尉遲文一邊捶自己的胃部,一邊嘔吐。

鐵家的小院子自從他們兩個住進來之後,就沒有外人了,所以,打掃,做飯之類的事情都是他們兩人親力親為。

身為鐵心源的弟子,做飯這種事情已經變成了一種樂趣,而不是什麼負擔。

嘎嘎收拾完狼藉的地面,就小心的問尉遲文:「今天中午你想吃什麼?」

尉遲文想了一下道:「我做錯了一件事,一件很卑劣的事情,現在悔過了,也懲罰過了,你也知道,我最喜歡吃梨子,從今往後,我不會再吃了。」

嘎嘎很聰明的沒有問他做錯了什麼事情,只是覺得這傢伙現在好像依舊很痛苦。

就湊到跟前道:「如果你覺得自我懲罰的力度不夠,我可以幫忙。」

尉遲文點點頭,指著胃部道:「用力!」

嘎嘎的拳頭很大,力量也很重,一拳過後,尉遲文就彎曲的如同一隻大蝦,痛苦的倒在地上抽搐,最後還是昏厥了過去。

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嘎嘎熬了小米粥,這東西很養胃,尉遲文坐在昏黃的燭光下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粥。

過程很長,卻只喝了一小碗,尉遲文見嘎嘎擔憂的瞅著他,就笑道:「無債一身輕!」

嘎嘎點點頭道:「有些錯挨一頓揍就能過去,有些錯就不是挨一頓揍就能過去的事情,以後少犯錯。」

尉遲文點點頭道:「不會了。」

嘎嘎仔細打量了一下尉遲文,見到他的眼睛重新變得亮晶晶的,就長出一口氣道:「胡魯努爾把他老婆殺了。」

尉遲文笑道:「他出現了?」

「出現了,同時,你的內線也沒了。」

「沒了就沒了,她也沒什麼用處了,胡魯努爾出現了你卻沒有抓回來,這說明出問題了。」

嘎嘎重重的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他殺了老婆之後就把開封府衙役招來了,投案了!」

尉遲文張開嘴無聲的笑了一下道:「這麼說,他如今在開封府大牢裡面?

他岳父胥吏出身,開封府的牛頭馬面估計認識不少,或者說開封府大牢裡面的獄卒都是他的人。

他知道我們不方便,也不願意跟大宋官方起衝突,就把藏身地放在大牢裡面,同時有自己人保護,這確實是一個不錯的保命方法。」

嘎嘎點頭道:「開封府大牢就在衙門後面,聽說十幾年前被賊人突襲了一次救走了裡面所有的囚犯,自那以後,開封府大牢邊上就有一營捧日軍護衛,現在想要殺進監牢,難比登天。」

尉遲文搖搖頭道:「問題的關鍵不在開封府大牢,而在胡魯努爾的錢財上!

只要我們弄走他所有的錢財,即便是不理睬他,他最終也只能在監牢裡慢慢腐爛。」

嘎嘎嘆口氣道:「他府上的地庫裡空蕩蕩的,裡面落滿了灰塵,看樣子已經很久不用了,我們沒有絲毫線索。」

尉遲文笑道:「把他財富下落不明的消息告知開封府知府,自然有人能追索出財物的下落,這麼一來我們不就有線索了嗎?」

嘎嘎不解的道:「應該是開封府捷足先登才是。」

「放心,胡魯努爾這種人有的是狡兔三窟的本事,最先供出的財物埋藏處一定是價值最低的。

事不宜遲,你現在就把消息傳出去,我去安排人手監視監牢的動靜,時間很重要!」

嘎嘎快步走出房間,尉遲文卻再一次愣住了。

「慶歷六年!這怎麼可能!」

尉遲文驚叫起來,他忽然發現,今日上午,世子殿下給他念的那一段札記內容是慶歷六年發生的事情……那一年大王只有一歲……

「怎麼可能!」尉遲文猛力的將腦袋在桌子上撞得梆梆作響。

他現在非常後悔自己幹的事情,他喜歡揭開別人的隱私偷偷地看……如果看不懂將是對他智慧的最大羞辱,而大王的隱私無論從哪一個方面來說,對他都有著無與倫比的誘惑力。

胡魯努爾財富寶藏這事,在大王的隱私面前什麼都不算。

東京城就像是一座山,沒有什麼東西能改變他的形態,尉遲文的思慮自然也不能。

天亮之後,這座城市又開始了他新的一天,今天與昨日沒有多少區別,同樣的豔陽高照,同樣的秋風送爽。

對尉遲文來說還是有一些變化的。

世子殿下不再跟他談大王札記的事情,一個字都不肯說,之說這是父輩的隱私不可外傳,這讓尉遲文是如此的失望。

世子殿下很聰明,他一定也發現了札記中出現的奇怪事情,尤其是關於時間那一部分的。

站在下馬橋上,尉遲文瞅著波光粼粼的汴河,就是這條河在昨日帶走了大王所有的隱私……

胡魯努爾傷痕纍纍的臉上佈滿了絕望,當開封府知府丁度調用了捧日軍強行調走了所有獄卒之後,胡魯努爾的心就不斷地下沉。

直到丁度那張滿是皺紋的老臉出現在他牢門外面,他就知道自己的末日到來了。

宋人對非宋人的態度很簡單,那就是赤裸裸的無視,律法只適用於宋人,對於一個剛剛殺了一個宋人的西域人,丁度確實有為所欲為的權力。

就在昨日,他在知道妻子是尉遲文的眼線之後,就派了四隊人馬匆匆的離開了東京,這四隊人馬都無聲無息的消失在了東京城外。

哈密人的準備非常的充分,即便是在大宋境內,也不給他半點空子鑽。

很久,很久以前胡魯努爾就知道鐵心源一定會殺了他,即便是兩人結盟之後,這個下場依舊不可逆轉。

還以為這一天會很晚才會到來,沒想到,僅僅過了十年,這一天就到來了。

「府尊饒命,草民願意獻上全部家產,求府尊給小民一條活路。」

胡魯努爾噗通一聲,跪在地上涕淚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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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不一樣的溫柔

趙禎仰面朝天躺在躺椅上,微微閉著眼睛,聽見熟悉的腳步聲,嘴角微微上翹。

王德用作為一個三朝老臣,他的忠瑾之心根本就不用懷疑。

在目前的大宋,敢攻擊鐵喜或者說敢質問鐵喜的人不太多了。

趙禎知道這裡面有自己慫恿的成分,另一方面,哈密國強大的軍隊,實在是鐵喜最大的依仗。

對一個帝王來說,所有人發出統一的聲音不是一個好事,這說明陰暗面是沒有人監管或者看到,非常的危險。

對於鐵喜他是發自內心歡喜的,這孩子應該是這個世界上與自己血脈最近的一個男子了。

把江山社稷託付給他,趙禎並沒有什麼心理障礙。

皇帝即江山,江山與皇帝是一體的。

這句話趙禎記得很牢,因為這是他父親在臨終前對他說的,他至死都不會忘懷。

沒有一個親生兒子是趙禎此生最大的痛苦,而鐵喜的出生讓他在無限的痛苦之中看到了一縷陽光。

這孩子姓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孩子屁股上的胎記跟自己腰上的胎記極為相似,他有這樣的胎記,女兒有這樣的胎記,外孫也有,這就夠了。

這個秘密趙禎除過跟趙婉說過之外,再也沒有談起過。

外面的那些人以為自己是貪圖哈密國才決定將外孫立為太孫,這真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如果沒有血緣,哈密國與大宋將是一對相互謀算的對手。

鐵心源在親情上處理的很好,至少表現出了一家人的樣子,不論是哈密吃虧還是大宋吃虧,說到底都是一家人的事情,兩國能從風雨飄搖中一步步走到現在這個地步,很難得。

鐵喜跪坐在趙禎的身邊,耷拉著腦袋輕輕地捶著趙禎的雙腿,被王德用質疑,他感到非常的不舒服。

很多時候,王德用都是一個木頭人,很少在朝堂上發表自己的見解,一旦他說話了,所有的人都明白,那是皇帝的意思。

「怎麼,被人家給嗆了?」

趙禎閉著眼睛笑道。

鐵喜委屈的道:「處理一些渣滓而已,王德用卻咬著不放。」

趙禎笑道:「東京城上三軍都在他的監管之下,平白無故的少了兩百多人,他自然是要問的。

而且,你還沒有做多少遮掩,不問你問誰?」

「我娘告訴過我,孫兒在東京做事,最忌諱的就是遮遮掩掩,鬼鬼祟祟的,有時候即便是沒有壞心思,事情幹的隱秘反而會讓人覺得存心不良。」

趙禎呵呵一笑,拍著躺椅扶手笑道:「你娘就沒告訴過你,上位者不認錯這個道理?

你爹爹當初幹了壞事,明明所有證據都指向他,被包拯關在監牢裡都咬定牙關堅決不認錯,這一點你要跟你爹爹學,你娘雖然聰慧,終究是女子,少了幾分堅持。

你這樣被人家一問就和盤托出的樣子要不得。」

「可是,皇祖父也下過罪己詔啊,還不止一兩次。」

趙禎大笑著從躺椅上坐起來,撫摸著鐵喜的圓腦袋笑道:「向黃 ,向後土,向祖先,向死去的英靈,以及虛幻的天下百姓認錯,其實不算認錯啊,那隻是一中平息民間憤怒的一種方式。

記住了?以後多在祖先面前懺悔,多在神靈面前祈禱,多告訴百姓一些他們想要看到或者聽到的好話。

那麼,即便是你做了壞事,百姓們也會原諒你,至於祖先,神靈原不原諒其實並不重要。

一定要記住,不能對你做錯的事情本身認錯,是一個上位者時時要注意的,否則人家就會懷疑你的智慧以及統領他們的才能。」

鐵喜覺得祖父今天非常的奇怪,他說的話一時半會還弄不懂,鐵喜準備一回到東宮,就立刻寫信問問父親。

趙禎用熱毛巾擦了一把臉,就帶著鐵喜去了偏殿,匯合了幾位重臣之後就一起去了大慶殿的偏殿去那裡看那架巨大的鐵路模型。

雖然僅僅過了半個多月,鐵家院子裡的梨樹上結的果子已經褪去了青澀,漸漸變得可口起來。

尉遲文丟掉手裡的果核在水缸裡洗了手,嘎嘎看的一臉黑線怒道:「我剛才還在用水缸裡的水煮茶來著。」

尉遲文笑道:「沒關係,我的手很乾淨,再說我也就洗了兩次罷了,水很乾淨,你喝了也沒關係,聽說你在軍中連馬尿都喝過,這時候講什麼乾淨。」

嘎嘎翻了一個白眼道:「胡魯努爾跑了,你怎麼還這麼若無其事?」

尉遲文嗤的一聲笑道:「這好像是你的事情,我現在剛剛清理完畢門戶,沒時間幫你。」

嘎嘎怒道:「你在東京城殺人殺的屍山血海的,誰不害怕?胡魯努爾早就跟那些人有勾連,見你殺人殺的如此忘我,他要是不跑才是怪事,我現在的困境都是你造成的。」

尉遲文又摘了一個梨子咬了一口道:「我當初就告訴過你,趕緊把胡魯努爾的家財弄到手,然後幹掉他,你非要磨磨唧唧的等胡魯努爾自己醒悟過來自動把錢財交上來。

現在 岔子了吧?你呀,真是人財兩空。」

嘎嘎仰著頭瞅著站在磨盤上的尉遲文道:「昨日有一隊行商出門一路向北去了洛陽,本來沒什麼,可是,這些人一出城就換上快馬一路狂飈,導致我派去的人手沒有跟上,之說那些人的騎術精湛至極。

你說這些人中間不會有胡魯努爾?」

尉遲文正色道:「我沒有接到關於胡魯努爾離開的消息,所以你大可放心,他一時半會還走不了。「

「你在他身邊安插了暗樁?誰啊?胡魯努爾狡猾至極你的暗樁別給他矇騙了。」

「他那個瘸腿老婆!」

「啊?不是說他們兩個很恩愛嗎?」

尉遲文不耐煩的道:」恩愛也有一個限度,我找胡魯努爾的岳父,問他想要死還是想要活,那個早就不在衙門幹的胥吏自然知道如何選擇。」

「我覺得老婆一般不會背叛丈夫,你也知道,李大將軍就是為了一個女人跑了。」

尉遲文淡淡的道:「你看著吧,不會有什麼意外。」

嘎嘎搖頭道:「我覺得還是多一層防備比較好,多派點人去監視胡魯努爾全家!」

尉遲文瞅著走出小院子的嘎嘎深深地嘆了口氣道:「你見到的全是恩愛夫妻,丫頭對你也死心塌地,處處維護你,老子見到的卻是人世間最醜惡的東西。

說起來,大王對你還真的是關懷備至,為什麼這種關懷我總是得不到呢?「

眼看著天黑了,尉遲文就走進了鐵心源以前居住的房間,熟門熟路的掀開床底下的一塊磚,從裡面取出一個油布包裹。

他先是仔細瞅了一遍包裹的外形,記住了麻繩捆紮的方式,小心的從繩結部位取下一根白色的毛髮,這根毛髮應該是鐵狐狸的,放在一邊用一本書壓住,這才抽開了繩結,打開了包裹。

包裹裡面 有一本厚厚的札記,全是用炭筆寫的,可是,尉遲文卻看不懂。

他相信這裡面記述著大王所有的秘密,可惜,他一個字都看不懂,他僅僅知道,這份札記是用歐羅巴文字寫成的。

歐羅巴是西邊一個極為遙遠的國度,遠的讓人對這段距離產生絕望的心態。

他不明白,大王是如何會這種奇怪的歐羅巴文字的。

這份札記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打開了,他甚至抄錄了其中的一段文字請教了東京最博學的拜火教長老。

這個博學的長老唯一能告訴他的是,這是歐羅巴文字寫成的札記,卻看不懂裡面說的是什麼。

如果能夠解開,尉遲文相信,他對大王的瞭解會更上一層樓。

尉遲文挑亮了燈芯,從懷裡掏出另外一本札記,開始一個字一個字的抄錄… …

他相信,這個世界上總有人能解開這個謎團。

這種枯燥的工作,尉遲文幹的非常有耐心,直到天亮,他才抄寫完畢了最後 個字符。

他先是靜氣凝神一會,才重新包紮好這個油布包裹,鐵狐狸的那根毛自然也放在原來存在的地方,最後是挽那個蝴蝶一樣的繩結,為了挽好這個繩結,尉遲文練習了兩天。

今天,這部札記就該送到世子殿下的手裡面了,這是大王的吩咐,尉遲文不敢違背。

就在他把自己抄寫好的那部札記揣懷裡的時候,他突然愣住了,因為他猛然間明白了一件事——世子殿下絕對能看得懂這裡面寫的到底是什麼,負責大王為什麼要專門交代把札記送給世子殿下呢?

他重重的在腦袋上捶了十幾拳頭,等到心情平復下來,他覺得腦袋痛的厲害。

眼前浮現國大王交代這件事的時候臉上浮現的溫柔,這讓他的腦袋更加的疼痛了。

「你把關懷給了嘎嘎,把溫柔給了喜哥兒,把縱容給了樂哥兒,把憐愛給了小蕊兒,唯獨把黑暗給了我……」

尉遲文的眼淚嘩嘩的往下流 他曾經無數次的想要告訴大王,他一點都不喜歡去監牢,卻總是說不出口。

抱著札記坐在馬車裡,尉遲文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賊,這讓他感到非常的羞恥。

無數次的想要把懷裡的那本抄錄本撕碎,然後用過燒掉,最後把紙灰吞嚥下去……

馬車駛進東宮,尉遲文面無表情的捧著那個油布包走進了鐵喜的書房。

那個陽光般的少年,正笑嘻嘻的看著他,尉遲文木訥的將油布包放在鐵喜的書桌上道:「這是大王命我交給世子的密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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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執法權

東京的早晨依舊是從打更頭駝的梆子聲中開始的,運送夜香的驢車從通明坊出來之後就沿著城牆根最後出了金水門……

接著出現的就是一輛輛裝滿熱湯的水車,還有一些專門供給豪門大戶家使用的河心水。

大戶人家已經炊煙裊裊了,小戶人家的丫鬟侍女就提著籃子出門與貧家主婦一起去街上購買朝食。

七哥湯餅鋪子永遠是最熱鬧的地方,一份帶湯的湯餅加上兩塊炊餅,就是家裡男人操勞一天的保障。

晨鐘還沒有響,還不到男人們出門掙錢的時候。

諾大的東京從空曠到人滿為患僅僅是一炷香時間的事情。

趙禎的眼神不太好,即便是戴上老花鏡依舊看東西看的不是很真切。

今天,他手裡拿著一架望遠鏡。

望遠鏡整體呈黑色,處處泛著金屬的光澤,充滿了工業時代的韻味。

鐵喜正在踞案大嚼,江米粥非常的順滑,綿軟,非常的和他的胃口。

趙禎早晨是不吃葷腥的,所以,桌案上擺的十幾樣食物沒一樣是肉食,這一點鐵喜不是很喜歡。

「每天都是如此,沒有半點的變化……」趙禎將望遠鏡遞給了侍者,重新坐在桌案邊上取了一個包子慢慢的嚼。

鐵喜抬頭疑惑的看看高台下的東京城笑道:「您以前說過,沒有變化就是最好的變化。」

趙禎笑道:「以前是這樣想的,現在不了,你父親起了一個很壞的開頭。

用哈密國證明一個國家長年累月打根基這事有待商榷,一夜之間起高樓也不再是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

當然,哈密的那一套也只適合哈密,不適合東京,這裡的人甚麼都慢慣了,突然變快,他們會手足無措。」

鐵喜笑道:「您才是大宋國的主人,這個國家必須以您的意志為前進的方向,就像我父親在哈密國一樣,慢有慢的優點,快有快的好處,總之什麼適合大宋國,我們就怎麼做,快慢都沒有錯,主要看人。」

趙禎丟下手裡吃了一半的包子道:「總是和稀泥可不是一種理政的方式。

大臣們可以,王或者皇帝不成的,大臣們可以指望王與皇帝給他們拿主意,而王與皇帝只能自己拿主意,對與 總要分清楚的。」

鐵喜笑道:「我父親說以前有一位智者曾經告訴過他,不管是黑貓白貓只要抓住老鼠就是好貓!」

趙禎呵呵一笑,探手抹掉鐵喜嘴邊的米粒道:「好一個利字當頭不顧其他的鐵心源。

大宋是不同的,我們不是西域野人,考慮利益的同時還要考慮別的。

嗯,從今天起,你就跟隨皇祖父一起去參加大朝會,你仔細的聽著,看著就好,莫要多嘴!」

鐵喜連連點頭。

趙禎起身,鐵喜也就吃不成飯了,他剛才雖然吃的很快,還是沒有吃飽。

趙禎見鐵喜的眼神依舊落在包子上,就抓了兩個放在鐵喜的手裡,他自己拿了那個沒吃完的包子,與鐵喜一起一邊走一邊吃。

秘書監的官員眉頭皺的很深,皇帝與哈密王世子兩人沒有絲毫的皇家風範,他不知道該不該記在起居註上。

今日的朝會與往日沒有什麼太大的區別,朝會上依舊在議論開邊,屯田,賑災,剿撫一類的事情,算不得新奇。

唯一稀奇的是穿著二品小號官服的鐵喜站在龐籍的身後參與了朝議。

鐵喜從頭到尾一句話都不曾說,手裡還拿著一枝哈密國特有的硬筆在一個小小的本子上記錄今天朝會上發生的事情。

哦,這是在觀政啊!

平章事文彥博瞅了一眼鐵喜就不再看他。

鐵喜觀政不算奇怪。

大宋軍隊剿滅了西夏國之後,遷徙了銀夏二州的百姓入關中,這離不開哈密國的支持,至少,需要哈密國支援數目龐大的糧草給屯駐在西夏的二十萬大軍。

一戰之下,西夏國的丁口消失了七成,邊軍俘獲的西夏人大部分都是婦孺,好在也同時俘獲了大量的牛羊與物資,其中搬空興慶府就已經可以有效的彌補大宋在西夏的耗費。

莫藏氏死於亂軍,沒藏訛龐攜西夏皇帝李諒祚回到了黑水鎮燕軍司隔著大漠與狄青,楊文廣對峙。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文彥博現在要做的就是徹底弄死西夏國,然後好名垂千古。

收復燕雲地的功績,文彥博是不敢想的,當初太宗曾言「復燕雲者王」這句話到現在依舊算數,卻沒人敢爭取。

普天之下,能收復燕雲又不侵犯皇家忌諱的人,恐怕也只有站在他身後不遠處的哈密王世子了。

龐籍在平章事任上收復了青唐,進越國公,文彥博以為,自己任上收復了西夏,無論如何也該進吳國公。

這是千古未有之榮耀,也是人臣之巔峰,到了這個時候,朝政如何變幻,已經與他這個到達了人臣榮耀極限的人關係不大。

不管誰上位,最終他文彥博依舊是大宋的吳國公。

因此,他已經不再站什麼隊伍裡,地位已然超然,干涉的國事越少,文家的榮耀就能保持的更久。

對他來說,鐵喜站在朝堂上實在是沒有什麼好意外的,就當是一個年輕的後進,真的在觀政罷了。

冗長的大朝議直到午時才結束,趙禎已經非常疲倦了,臨走的時候還朝鐵喜招招手,帶著他就走進了後殿。

一起去後殿的人還有文彥博,參知政事曾公亮,開封府知府丁度,知樞密院事王德用。

鐵喜對這個王德用有著極深的警惕之心。

別看此人已經年過七旬,平日裡在朝堂上基本上不說話,可是,父親早就說過,真正能夠對皇帝產生巨大影響的人這個王德用絕對算一個。

從王德用若有若無飄過來的陰冷眼神,鐵喜覺得這個老傢伙好像對他沒有多少好感。

好在文彥博溫和的話語讓他的心裡平靜了一些,他覺得沒有必要現在就對王德用這個人示好,在敵我未分之前一動不如一靜。

趙禎非常的疲憊,需要小睡片刻,文彥博等人坐在偏殿等候召見,一個個慢慢的啜飲著茶水,一言不發。

偏殿裡的椅子很高,鐵喜坐在上面雙腳挨不到地上,即便如此,鐵喜依舊坐的四平八穩,與其餘重臣相比,養氣功夫不遑多讓,只是有些滑稽。

王德用不喜歡鐵喜,卻不敢質問他坐在這裡的資格,這個弱不禁風的孩子身後,有一頭比老虎還要兇惡的猛獸父親,這頭猛獸可不是豢養在御花園裡的寵物,而是真正的嗜血猛獸。

大宋好不容易有了目前這個自開國以來最好的局面,大半都托這個孩子父親的福。

鐵喜剛剛施禮的時候,王德用心中依舊極為不快,眼見這孩子坐在椅子上已經一炷香功夫了依舊沉穩,不由得嘆口氣道:「世子在東京過的可還安好?」

王德用一開口,文彥博等人問問閉合的眼睛都睜開了一瞬間,不過,馬上就合上了。

鐵喜從椅子上滑下來,恭敬地施禮道:「勞動老大人動問,小子惶恐,回老大人的話,鐵喜在京中一向安穩。」

王德用見鐵喜把自己當老父親一般尊敬,嘆口氣道:「僅僅十六天,東京城失蹤的人口不下三百,不知世子可知曉他們的去處?」

鐵喜微笑道:「準確的說失蹤了兩百二十六人,這些人都被我哈密國的屬下,我父王聽說這些人在京中為非作歹敗壞我哈密名聲,就全部召回了。」

王德用壽眉一掀沉聲道:「哈密國對我大宋用間?」

鐵喜搖搖頭道:「在我父王還是大宋臣子的時候,這些人就已經存在了,這麼多年,我父親經營西域對這些人的管束有些鞭長莫及。

昔日的夠義氣的好兄弟如今變了味道,依靠我父王在西域打下來的名氣胡作非為,我父王怕小子被他們蠱惑,才做出這樣的決定,如有不妥之處,還請老大人責罰小子便是。」

王德用沒 到鐵喜這麼光棍,竟然一下子把話說穿了,還承認了,這完全出乎了他預料之外。

閉目養神的文彥博不由得笑了,都說鐵心源乃是時間罕見的少年英才,沒想到他這個兒子絲毫不比父親差。

在東京城,哈密人本身就非常的顯眼,大宋密諜司對哈密人也自然是在重點照顧。

這些年以來,雖然單遠行以及胡魯努爾行事低調,卻並沒有逃出大宋朝堂的法眼。

單遠行在東京的勢力膨脹太快,自然就良莠不齊,開封府也是看在鐵心源與長公主的面子上沒有嚴加追查,只是要他們自律。

沒想到這些人得寸進尺,愈發的無法無天,就在王德用準備用大力剿滅的時候,哈密國人自己出手了。

王德用的怒火不是來自那些人的失蹤,而是來自一拳打空之後的羞惱。

「如此說來,哈密國留在東京的暗樁,已經被世子拔除乾淨了?」

王德用平緩了一下氣息接著問道。

鐵喜搖頭道:「還是留下了一些替小子奔走的人。」

「都是些什麼人?」王德用繼續追問。

鐵喜皺皺眉頭,抬頭看著王德用道:「老大人難道以為小子孤身一人在京才合適嗎?」

王德用不好跟一個少年爭論,閉上眼睛不再說話,鐵喜咬咬牙徑直出了偏殿,走進了趙禎的寢宮。

文彥博淡淡的道:「王將軍多事了。」

王德用赫然起身怒道:「死的都是大宋子民。」

文彥博曬然一笑繼續閉目養神。

曾公亮嘆息一聲道:「現在,哈密子民,大宋子民還有區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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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爛攤子

鐵家小院子裡,尉遲文坐在磨盤上,臉色非常的難看。

他萬萬沒有想到,單遠行領導下的東京密諜司已經腐爛到了這個地步。

人手不少,效率卻很低,僅僅是領密諜司俸祿的人就足足有六百八十三人。

受這些密諜控制的城狐社鼠組成的幫派就不下十四個,看起來非常的興旺,然而,真正受密諜司控制的密諜卻少的可憐。

單遠行麾下的四大天王更是在東京橫行無忌,殺人放火,販運私鹽,綁架勒索,開賭場,開妓院,放高利貸,買賣幼童無惡不作。

如果不是因為單遠行已經病入膏肓,尉遲文首先做的就是砍掉他的腦袋以示嚴懲。

尉遲文沉默了半晌,而後就取出從單遠行那裡得來的名冊,看過之後就開始焚燒。

現在,把東京密諜司跟這些城狐社鼠分開遠比重新整頓他們更重要。

世子乃是大宋未來的皇儲,他的身上絕對不能沾染半點污點。

嘎嘎打著酒嗝從外面走了進來,九月的東京依舊炎熱,見尉遲文在燒東西就脫掉直輟丟在梨樹枝子上,探手摘下一顆還沒有成熟的梨子嚼著道:「怎麼了?一張臉拉的比驢臉都長,怎麼,單遠行不願意交權?

你不是已經控制住他閨女一家了嗎?」

尉遲文搖搖頭,取來一桶水,把水澆在紙灰上,用棍子劃拉散了,這才道:「這是逼著老子殺人啊。」

「單遠行不用殺吧,你不是說他活不了幾天了嗎?他跟大王結交最早,還是留點情面比較好。」

尉遲文苦笑道:「東京密諜司已經成了藏污納垢之所,再不清理,會影響到世子的聲譽。」

嘎嘎啃了一口梨子,沒長熟的梨子全是渣滓他皺皺眉頭丟掉梨子非常無所謂的道:「那就動手唄!隱秘點,我最近也要幹掉胡魯努爾,估計動靜比較大。」

尉遲文站起身道:「他的家產呢?如何拿到?」

嘎嘎撓撓腦袋道:「這傢伙很有腦子,似乎感覺到自己的處境不妙,估計不會把家財放在宅子裡。」

尉遲文搖搖頭道:「取胡魯努爾的性命是小事,取他的家財才是大事,我們來東京沒有帶什麼錢財,所有花銷都要從他這裡找出來,不容有失。」

嘎嘎笑道:「既然如此,我們把手裡的活換一下,你去對付胡魯努爾,找他的錢財,我去幫你剷除那些毒瘤。」

尉遲文搖頭道:「來東京之前,大王特意分派了我們的活計,我想大王不會無的放矢的,既然這樣安排了,必有含義,我們還是各幹各的比較好。

對了,既然密諜司已經爛到根子裡了,我覺得很有必要重新審視一遍我們在東京的人手。

東京是一個花花世界,讓人變質起來很容易。」

嘎嘎笑道:「軍司馬已經把人手都撤到了東京城外的十二個農莊,自檢自查正在進行,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

「只要發現有變節者,就殺 了吧!」

嘎嘎笑道:『我也是這麼想的。」

隨著尉遲文與嘎嘎的到來,鐵喜的心情就變得很好,他終於不用再經常去看骷髏一般的單遠行,也不用整天提心吊膽的防備胡魯努爾了。

他相信,尉遲文與嘎嘎會很好地處理好他們手裡的事物,從而把他從繁重的庶務中解脫出來。

皇祖父最近脾氣變得很是暴躁,杖責宦官跟宮女的次數在不斷增加,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

朝堂上的風向隨著大佬們對鐵路的認知逐漸加深,也變得詭異起來了。

那些遠在外地的藩王似乎看到了新的希望,又開始派人頻繁的出入重臣的府邸。

雖然據皇祖母說那些重臣不過是在敷衍,可是,藩王使者能夠進入重臣府邸本身就代表著一種不好的傾向。

大宋如今的局勢前所未有的好,堪稱開國以來最好。

接連拔除了青唐,西夏兩顆釘子之後,大宋的敵人只剩下北面的遼國。

而遼國在面對大宋南面,西面,以及哈密國從北面的威脅已經開始大規模的收縮兵力,據說,契丹勳貴的僕兵已經被遼皇剝奪,已經正式加入了王帳軍。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契丹人害怕了,西夏崩潰的如此迅速以至於遼國都來不及派出援兵。

一旦宋軍裝備了和他們一樣的戰馬,並且能夠熟練地使用火器之後,契丹對大宋的威脅已經降低到了有史以來的最低。

南邊的國際貿易做的風生水起,北面再無威脅,大宋士大夫們已經開始了自己醉生夢死的生活。

每到夜晚,東京就徹底變成了一座不夜城,一座光明之城,無數盛讚盛世來臨的詩篇被歌姬們傳唱,讓人聽得筋骨皆酥。

市面上甚至有人傳言,現在,該是哈密國舉國來投的時候了,只要鐵心源投入大宋的懷抱,分封一個藩王足矣。

「文哥,沒人告訴你你的笑臉看起來很假嗎?」鐵喜實在是受不了尉遲文未語先笑的那一套,驅趕走了侍女宦官之後就直言不諱了。

嘎嘎大笑道:「嘴上叫哥哥,腰裡掏傢伙說的就是你文哥這種人,不像老子一根腸子通到底,誰跟我打交道都感到如沐春風啊。」

尉遲文揉揉麵皮嘆口氣道:「習慣了,世子多看看也就習慣了。」

鐵喜從大椅子上下來,坐在蒙著地毯的台階上笑道:「單遠行已經走了?」

尉遲文道:「已經走了,他在東京的活計幹的不好,不過啊,好歹給我們留下了一個攤子,有這個攤子我就能重新把架子搭起來。

單遠行還是非常識情知趣的,把所有的底子都交代了,也不負大王給他的厚賜。」

鐵喜聰明的沒有問尉遲文怎麼搭架子,反正以他的理解,想要搭架子就必須先把舊的腐爛的架子推倒才成。

他不想知道知道太多,父親很久以前就說過,作為一個上位者,有時候僅僅要結果是一個明智的選擇,給屬下添加很多的要求,只會讓結果出現偏差。

再說了,殺人這種事身為帝王還是少幹些,一個不喜歡殺人的帝王遠比殺孽滿身的帝王受所有人喜歡。

「不是惡貫滿盈之輩,還請文哥酌情寬恕,不管怎麼說都是為我哈密出過力的。」

尉遲文躬身施禮道:「臣謹遵命!」

鐵喜笑著接受了尉遲文的禮敬,這時候可不是話家常的時候,上下尊卑一定是要理清楚地。

「嘎嘎姑父可不要隨意去東京的花樓柳巷,姑姑來信要我把你看緊些。」

嘎嘎最喜歡聽鐵喜,鐵樂,鐵蕊他們喊自己姑父,每到這時候他都會驕傲的斜睨尉遲文一眼,非常享受這種在身份高尉遲文一輩的感覺。

尉遲文哼了一聲道:「為了一棵樹就放棄了整個森林,智者不取也。」

嘎嘎自然把尉遲文的這些話歸類為嫉妒,身為長輩自然是要關切一下晚輩的婚姻的。

於是他張嘴道:「聽說世子已經有了意中人,還把兩個伊賽特人送過去了?」

聽嘎嘎這樣說,鐵喜立刻羞怒交加,連忙岔開話題道:「皇祖父在明日早朝準備召見你們。」

尉遲文一聽這話,立刻就沒了打趣的心思,正色道:「什麼環境下說起這件事的?」

「與皇祖母觀看完蒸汽機之後提起的,你們要小心應對,皇祖父最近容易暴怒。」

尉遲文點點頭拱手告辭;「請世子容許微臣現在就下去準備奏對。」

「就住在東宮吧,這裡房間很多。」鐵喜連聲挽留,他一個人住在東宮非常的寂寞。

嘎嘎大笑一聲道:「我們是哈密國的臣子,可沒有住在大宋國東宮的道理,住在祖宅很好。」

說完話,就與尉遲文聯袂出了東宮。

鐵喜的心情有些晦暗,他發現只要是哈密國真正的人手都不喜歡住在東宮,鐵蛋如此,嘎嘎,尉遲文也是如此。

傍晚的時候,尉遲文與嘎嘎悄悄出了城,做了一段馬車之後就來到了一座掩映在樹林裡的農莊。

他們來的時候,在樹林深處已經有七個垂頭喪氣的人被人綁縛著雙臂一臉死灰的等待最後時刻的來臨。

軍司馬林盛手裡抓著一卷文書站在一棵枯死的榆樹下,臉上一絲表情都沒有。

即便是他也沒有想到身經百戰的哈密悍卒,僅僅在東京停留了年餘,竟然就出現了變節者。

這還僅僅是初次篩選,他不敢想繼續深入下去還會挖出多少來。

尉遲文下了馬車瞅著跪在地上的七個人淡淡的道:\';只有七個?」

林盛躬身道:「這只是初檢!」

最左面的一個漢子眼見嘎嘎來了,努力挪動一下膝蓋衝著嘎嘎淒聲道:「校尉!」

嘎嘎看清楚了是誰之後,要過林盛手裡的文書翻開看了一下咬牙問道:「糞桶,我來問你,你真的將世子的行程告知了宏盛樓的婊子?」

馮通低下頭艱難的道:「屬下是醉後失言,絕不是有心出賣世子。」

嘎嘎怪笑一聲道:\'我怎麼聽說你已經有了跟宏盛樓的頭牌有歸隱田園的想法?」

馮通滿臉通紅,最後咬牙道:「都是屬下的錯,不關芳官的事。」

嘎嘎笑道:「還是一個有情意的,哈哈,林盛,告訴我那個芳官是何許人,我晚上去會會。」

林盛瞟了一眼被兩個侍衛死死按住的馮通譏誚的笑道:「韓琦府上的一個切菜丫鬟,價值兩百貫,就因為馮通的一句話,導致世子在國子監被人家早就安排好的士子百般詰難,最後被大宋官家訓斥他不學無術。」

嘎嘎一腳踹翻馮通之後怒道:「那個賤婢呢?」

林盛笑道:「應該已經死了,韓家為瞭解脫干係,必定會殺人滅口的,畢竟我們是從那個芳官的被窩裡把馮通抓回來的。」

幾人說話的功夫,尉遲文已經看完了卷宗,煩躁的揮揮手道:「既然證據確鑿,那就立即行刑,再給清香城去公文,將人犯的家眷全部 貶為藍戶,剝奪他們所有的黃戶權益,同時持我的名帖給韓府送一封信,問問他們想幹什麼?」

林盛聽了尉遲文的話再無猶豫,揮揮手,七道血光迸現,柔軟的草地上就多了七顆滾動的人頭。

樹林裡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癱倒在地上的七具死屍的脖腔裡還在嘶嘶的向外噴著血。

「拿他們的首級傳告所有人,犯錯不要緊,重要的是死不悔改,只要主動站出來承認的,家眷既往不咎,即便被處死,也會上陣亡名冊……」

尉遲文的聲音似乎是從地獄傳來的寒風,即便麵前站立的都是百戰的悍卒,也齊齊的打了一個冷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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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大茶壺帶來的效果

在大宋這個宗族社會裡,想要快速把東西賣出去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你必須有一個德行高潔的推銷員。

歐陽修,劉攽就是推銷員最好的人選。

倒霉的蘇軾在黃州誇獎了一下沒人願意吃的豬肉,然後,紅燒肉就變成了東坡肉名揚四海。

歐陽修的名氣要比蘇軾大的多,劉攽也不遑多讓,這兩位老先生一個以憨厚著稱於世,一個以誠實受世人追捧。

如果鐵心源在不知曉鐵路後面背負的重任,只要歐陽修說一聲鐵路是一樁好買賣,他一定會跟進,哪怕不大量跟進,絕對會跟進一小部分。

因為,這兩位是真正的好人,真正的君子,要他們說瞎話,比讓他們去死還難。

事實上,鐵路確實是一樁很好地買賣,就清香城到哈密城之間的鐵路收益來預測,十年之後,將會全部收回成本,剩下的就是賺的,而且每年賺的錢很多。

鐵路由國家來運營,而東家卻是出資人,出資人除了不能控制鐵路,隨意命令鐵路亂跑之外,還能確定修建新鐵路的線路。

這樣一來,河北的財閥就能在河北修建鐵路,東南的財閥就會在東南修建鐵路,關中的財閥自然是要將鐵路修建在關中的。

沒有那個朝代的人比宋人更加知道貨通天下的意義了,所以,從某種意義上,鐵路對宋人來說就是一場翻天覆地的變革。

王安石苦苦追求的商業變革也會在鐵路建成之後迅速的成為現實。

一旦南北貨物可以得到有效的流通,已經漸漸進入暮年的大宋將會重新煥發新的生機。

大慶殿裡,趙禎放下手裡的放大鏡,敲著巨大的皇輿圖嘆息一聲道:「朕,恨不得再活五十年!」

皇后曹氏連忙道:「官家春秋鼎盛,正當其年,何苦說這種讓人心酸的話兒來。」

趙禎苦笑一聲道:「都說天子萬年,又有哪一個天子能活萬年,有百年光陰的都沒有。

朕不是惜命,是可惜現在的好時光來的太晚,太遲,哪怕十年前來臨,朕也有信心搏一把。」

曹皇后小心的看了一眼皇輿圖上的那幾條紅線低聲道:「這麼說,鐵路對社稷很有幫助?」

趙禎坐了下來指著皇輿圖道:「有了鐵路,東京捧日軍兩日可達雄州,三日可抵雁門關,十日之內,五萬雄兵可聚河北大名府,二十日之內,只要大宋任何地方有變,大軍先頭就已經可以抵達。

哼,如果儂智高叛亂之時,朕的江山上如果有一條直達柳州的鐵路,那裡容得那個賊子在西南座大!「

曹皇后沉吟一下道:「可是靡費……」

趙禎擺擺手道:「如果這個目的達到,靡費實在是算不得什麼,只要鐵路修築完畢,我大宋的版圖即便是再擴大,實際上也是在減小,以前需要兩月路途才能抵達的地方,有了鐵路之後十日就能抵達。

梓潼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意味著朕對天下的控制力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三十里一座驛站,每座驛站都必須養馬,全部下來怕不得五十萬匹馬?

這麼多的馬,大宋恐怕無力支應。」

趙禎喟嘆一聲,靠在椅子上仰頭看著大殿的頂,好半天才起身牽著皇后的手向偏殿走去。

曹皇后雖然與皇帝有肌膚之親,卻從未被皇帝牽過手,雖然年紀不小了,見識過的風浪也數不勝數,被皇帝牽著手的那一刻,腦袋裡卻是一片空白,蒼白的臉上莫名的浮起兩片紅暈。

大慶殿的偏殿自然也非常的寬大,如今,諾大的一座偏殿裡卻擺著一大片縱橫交錯的鐵路網。

鐵喜不顧形象的趴在地上,正在王漸的配合下向一個茶壺一般的東西里面灌開水。

茶壺下面還有個小小的爐子,爐子烈火熊熊,火焰雖然不大卻極為猛烈。

開水被灌進大茶壺之後,王漸就扭上壺蓋,很奇怪,隨著白色的蒸汽噴出,一根細細的鐵軸來回伸縮,這個大茶壺就慢慢的開動起來,最後帶著長長的一列火車也跟著移動,隨著蒸汽噴湧的越發厲害,火車跑的也越來越快……

趙禎一言不發,曹皇后驚愕的合不住嘴吧,至於鐵喜跟王漸依舊痴迷的瞅著火車模型在小小的鐵路上狂奔,眼睛一眨都不眨。

小火車整整跑了一炷香的功夫,因為火爐裡面的火焰逐漸減弱,茶壺也不再冒蒸汽,就慢慢的停了下來。

「官家,這是何物?」曹皇后捨不得鬆開趙禎緊握著的手,輕聲問道。

趙禎剛才有些失神,過了片刻才道:「名曰火車!」

「此物不須騾馬牽引?」

「不需,只要有煤石與水就能自己奔行。」

「怎麼可能!」

趙禎鬆開皇后的手,指指眼前的大茶壺道:「已經出來了,據說還在改進,現在只需要一些時日修正,一旦修正實驗完畢,鐵路上跑的都將是這些東西。

他們不需要吃草,不需要休息,只要煤石跟水不斷絕,他就能不知疲倦的日夜奔跑……」

「何人大才如此,製出如此神器!」

趙禎一臉失望的道:「哈密將作營!」

「啊?」

在皇帝與皇后說話的功夫,鐵喜與王漸慌忙從地上爬起來行禮。

趙禎換上一張笑臉對鐵喜道:「送這些模型的人可在東宮?」

鐵喜躬身道:「哈密工部員外郎尉遲文,兵部清吏司鐵嘎如今正在宮外,靜候皇祖父召見。」

「尉遲文?」趙禎略一思索就看向曹皇后。

曹皇后嘆口氣道:「當初鐵心源在東京,就是冒這人的名字。」

「于闐皇族?」

「正是,據說還是于闐僅有的直系血脈,也是鐵心源的弟子。」

「鐵嘎呢?」

「西域野人,自小為鐵心源收留,師從孟元直,譽為哈密國三十年後軍中第一人。」

趙禎啞然失笑,指著鐵喜道:「我還以為你父親不擔心你在東京的處境,現在終於肯把真正的人手派來東京了。」

鐵喜笑道:「在東京有皇祖父在,孫兒何需父親照拂,如今,尉遲文,鐵嘎進京,更多的是為了哈密國事,而非為了孫兒。」

「哈密國在東京也有必須處理的國事?」

鐵喜躬身道:「祖普國!」

趙禎笑道:「你父親終於看那個由強盜組成的祖普國不順眼了?」

鐵喜道:「修建鐵路的勞役不夠!」

趙禎對於鐵喜的解釋一笑而過,只是命鐵喜三日後帶尉遲文,鐵嘎兩位哈密國後起之秀來大慶殿見駕,就與皇后繼續攜手離開,他剛才看到皇后被自己牽手之後露出的小兒女模樣。

頭髮稀疏,渾身散發著惡臭的單遠行躺在一張乾淨的白布單子上,稍微一活動,黃色的膿瘡就在白色的布單子上留下一片片黃色的痕跡。

他的臉上更是幾乎找不到一塊好的皮膚,鼻子已經不見了蹤影,只留下兩個恐怖的黑洞,幸好,那雙眼睛依舊在轉動,讓人能感受到他依舊還活著。

尉遲文一身青衫,頭上的進賢冠前高七寸,後高三寸,長八寸,兩梁,昭顯著他兩千石官員的身份。

單遠行說話已經非常的艱難了,因此,尉遲文也沒有多說話,掏出一張黑色的詔書念道:「王曰:卿本非將種,又非豪門。斛決風雲,以至於此。可深思奇略,善克令終。開朱門而待賓,聲聞於竹帛,豈非大丈夫也。

加封單遠行為哈密國密諜司左都督檢視,著進賢冠,三梁!」

尉遲文唸完詔書之後就把詔書拿給單遠行親自過目,等他看完,就將詔書收在一個精美的檀木盒子裡放在單遠行的身邊道:「恭喜都督,三梁進賢冠已經官居二品,諾大的哈密國官職在都督之上者,唯有六七人而已。」

「找到我的孩子!」單遠行瞪大了眼睛,嘶聲吼道。

尉遲文笑道:「令愛十四年前隨夫張磊遷居揚州,夫家張氏,在田子坊世居六十四年,子張堯十四歲正在揚州府學進學,次子張豐十二歲不喜進學,隨父經營家中棺材鋪,長女張美芳齡十一待字閨中。

已經有使者去了揚州,想必不日就會攜令愛一家來東京與都督相會。」

單遠行破爛的身軀抖動了一下,然後死死的瞅著尉遲文道:「我知道你!」

尉遲文笑道:「這是晚輩的榮幸。」

單遠行吐掉一口濃痰道:「許東昇給我說過你,他說如果有一天他突然死了,一定不是大王下的手,只可能死在你的刀下。」

尉遲文淡淡的笑道:「晚輩本為大王門下走狗,為大王分憂自是應有之事。」

單遠行咧嘴笑了一下,不小心扯破了嘴角剛剛結痂的潰爛之處,一股鮮血滲出讓這個笑臉顯得猙獰至極。

「大王除了給我加官進爵,對你還有別的指示嗎?」

尉遲文鄭重的搖搖頭道:「沒有,你也應該知道大王的性子,他幹不出狡兔死走狗烹的事情。

晚輩就不一樣了,既然大王將東京密諜盡托我手,我自然不會讓東京密諜司出半點差池。」

單遠行點點頭,即便是笑的猙獰,也有那麼一絲絲的幸福意味,費力的拉動大床上的一個小手柄,貼靠牆壁的一張巨大書櫥就向兩邊滑開露出一間密室。

「這裡面是東京密諜司這些年所有的收穫,老夫全部交出,沒有半點的藏私。」

尉遲文沒有看密室,而是繼續盯著單遠行看,半晌,低聲道:「都督還有什麼要求,晚輩一定全力滿足!」

單遠行疲憊的道:「將我全家送去清香城見大王,我想用這具破爛的身子,給我的孩子向大王求一個百年富貴。」

尉遲文冷峻的臉上終於浮現一絲笑意,鄭重的點點頭道:「如您所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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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商業社會

鐵心源呆滯了很久……

他知道大宋文人中基本上沒有什麼好東西……沒想到歐陽修這位最後的道德標竿也轟然倒塌了。

他自然想過用鐵路來凝聚人心,卻絕對沒有想過用鐵路將那些吸血鬼的目光從土地上引開。

他以為,以漢人的脾性,儲存土地已經成了一種本能,家有錢財萬貫,不如陋田一畝,就是漢人對土地狂熱的一種真實寫照。

他以為以宋人的保守,沒有人願意拋棄土地這個根本來投資一下前途渺茫的鐵路。

現在看起來,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

很快,他就醒悟過來了,他忽然想起宋代是中國商業最繁榮的時期,且沒有之一這兩個字。

這是一個真正的商品世界。

有貨物的買貨物,沒貨物的把自己當貨物賣掉,對宋人來說很普遍,且不論男女。

在東京的時候他就見過平民小戶將自己的閨女養的白白胖胖的,穿的美美的,再花大價錢請人教自己閨女琴棋書畫乃至廚藝,茶道。

最後的目的就是為了能把自家的閨女賣個好價錢,送進貴人府邸當小妾,當侍女,只要干上幾年之後,主人家就會給這個小妾,侍女一大筆錢送她出門,哪怕生下孩子也與她們無關。

從走出貴人家門的那一刻起,這個女子的生活才算是真正到來了,可以繼續嫁人生子……

男子也是一樣,一個男子想要發財卻苦無起家的根本,他就會跟另外一個剛剛開始自己生意的小商人訂立契約,只求一口飯,不要工錢,然後全心全意的幫助這個小商人成為大商人。

等這個小商人成為大商人之後,大商人就會資助這個昔日的賣身者,幫他開店舖,鋪設商業脈絡,最後做到一起富裕一起發財的目的。

當然,倒霉的不是沒有,很多還沒有獲得結果就死掉的人也很多,他們卻沒有埋怨。

後面繼續這樣幹的人依舊摩肩接踵,前赴後繼。

宋人已經明白了商業的含義……並且知曉商業中蘊含的所有利弊,並願意接受或者承受失敗的結果。

這非常的光棍!

「這麼說,那些人已經看到了鐵路帶來的光明未來了?」鐵心源低下頭重新整理那些帖子,換了一種心情之後,他開始覺得這些想要佔他便宜的傢伙們全都是走在這個時代最前沿的傢伙。

全他娘的是人才!

歐陽修笑道:「未必見得,他們只是看見了一個可以做好幾代人的大生意,且比土地的產出多,還持久!

大王,這些人都是大宋舉足輕重的人,你在勾選股東人選的時候千萬思量,莫要挾一時之氣做決定。」

鐵心源大笑道:「不用我們選擇,他們自己就能做出選擇!」

「計將安出?」歐陽修滿臉的不相信。

「股票啊!」

「什麼股票?」

「類似於博買!」

「什麼是股票?」歐陽修有些生氣,他當然知道博買,他只是太清楚鐵心源的為人,既然稱作股票,必然就與博買有非常大的不同!

「很簡單啊,我把已經建設好,與正在建設,以及還沒有建設的鐵路拿出來,分成幾十萬萬份,每份賣五十個紅銅錢,想要參與鐵路分紅的人就去購買。

誰買的最多誰就是最大的股東,如果有一個猛人願意全數購進,他就是鐵路的主人,對所有的事情都有決定權,甚至可以決定以後還要不要繼續發行這種股票。」

鐵心源覺得宋人既然能夠接受鐵路,並且看好它,這時候再把股票交易所建立起來好像也是順理成章的一件事,順便徹底解決一下當窮鬼的命運,只要操作得當,自己可能馬上就要富裕起來了。

他很自信,還沒聽說那個股票交易所在虧錢。

至於交易所建立在那裡,鐵心源覺得清香城就很好,就在歐陽修一頭霧水的時候,他已經開始幻想清香城最終成為世界的金融之都會是一個什麼樣的場面。

醒來的時候,鐵心源發現自己的口水掉了一桌子,而歐陽修早就走了。

也好,讓老傢伙好好地想想,看他能弄明白多少,反正鐵心源上一輩子炒股的回憶不太好……來大宋之前,他還記得自己還有好多血汗錢依舊被牢牢地套在股市裡。

上一輩子被大鱷們坑的太慘,這一輩子就開股票交易所來騙別人。

以自己少的不能再少的股市經驗,以及少的可怕的股票市場的認知,最後製定出來的制度一定漏洞百出,估計連鯨魚都能漏掉。

再以大宋那些有錢人的德行來看,股市一定會黑暗的如同地獄第十九層。

為了那些小民的生計著想,鐵心源決定只有家產超過一千兩銀子的人家才准進入股市!

抱著一老婆,再摸一個老婆的屁股注定了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所以鐵心源的腦門上很快就多了一腦門的桃漿子。

下手的人是趙婉,尉遲灼灼倒是很期望大被同眠的日子,這樣一來在某些層面,她會覺得自己跟趙婉是平起平坐的,因此,她沒有生氣,只是很沒羞臊的大笑。

「我打算把鐵路拆分賣掉!」

暴怒的趙婉聽到丈夫這樣說,手裡的第二個桃子就沒有再飛過來。

而是非常急迫的摸摸丈夫滿是桃漿子的額頭奇怪的道:「不燒啊!」

鐵心源抓著趙婉的手胡亂擦拭一下腦袋道:「老子馬上就有錢了,再也不用聽你們兩個婆娘罵老子是敗家子了。」

趙婉尖叫一聲撲進鐵心源的懷裡胡抓亂咬,皇家的高貴風範蕩然無存,尉遲灼灼也不斷伸縮著爪子,看樣子也很想做同樣的事情。

自從知道鐵路的重要性之後,這兩個女人為了籌集錢糧就差賣首飾了。

現在一聽丈夫要賣掉,那裡還能忍得住。

「那是我兒子的江山!」

釵鐶紊亂的趙婉眼中泛著淚光,淒慘的大叫。

鐵心源抖抖皺皺巴巴的衣袍站起身俯視著趙婉道:「你兒子的江山是大地,誰能拿走?」

「你說過,鐵路一旦修成就會成為人身體裡的血脈,承擔著運輸養分的作用,現在,鐵路要是掌握在別人手裡,我兒即便是擁有了江山,也不過是一具死屍,哪來的生機?」

不得不說,趙婉還是很有些心胸的,只是眼光不如鐵心源,或者說在這個世界裡,沒有人能在眼光方面超越鐵心源,畢竟他真是的上知一千年後知一千年。

「鐵路還是你兒子掌控,只是不屬於你兒子而已,賺的錢也不歸你兒子,你兒子最多能收點稅罷了。」

「怎麼說?」趙婉狐疑的瞅著丈夫。

「我們先成立一家商舖!名字叫做大宋鐵路,或者叫哈宋鐵路也成,必要質疑這個名字,我是胡亂說的,你將來可以起一個更好聽的。」

「然後呢?」

「然後?然後我們就給商舖找無數個東家!」

「然後呢?」

「然後我們用東家的錢繼續修鐵路,然後繼續找東家,直到我們用東家的錢吧所有鐵路都修起來為止……」

「將作營正在侍弄的那個會噴火會自己跑路的大鐵壺你也準備賣掉?」

「哦,那個不賣,我們租給那些東家就好!」

「你確定那些東家像妾身一樣好騙?」

「哈哈哈,你確定那些東家就不如你聰明?你還別說,我都有收購一部分的想法,畢竟,這東西實在是一個長久的來錢渠道。

等著,等我把所有的章程弄出來之後,你們再發瘋不遲。」

鐵心源拍拍趙婉的臉蛋,甩著袖子就在趙婉跟尉遲灼灼晦澀難明的眼神中走進了書房。

等鐵心源終於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哈密新年的第一場大雪已經紛紛揚揚的落下來了。

整整一個半月,鐵心源的書房裡永遠人滿為患。

等到歐陽修在章程上落下最後一筆的時候,書房裡安靜的掉一根都清晰可聞。

「哈密到清香城鐵路股票發行章程這就算是定下來了?」劉攽有些失魂落魄。

鐵心源瞅著窗外的鵝毛大雪道:「還能怎麼辦?我們當初太低估修建鐵路的難度了,我總以為我們會有辦法解決這些難題,現在看起來,實在是太想當然了。」

霍賢站起來用手捶著後腰笑道:「我們在做前人所沒有做的事情,前面是黑的,自然只能摸著石頭過河!

出現差錯在所難免。」

歐陽修大笑道:「至少鐵路出來了,而且還在延伸,哈密國依舊國泰民安,連塞爾柱都似乎忘記東進了,前所未有的好局面,這就足夠了。」

徐東昇笑道:「塞爾柱的光明王死了,他數量眾多的兒子正在爭奪王位,在沒有明確王位的歸屬之前,他們沒有精力東進。

呵呵,即便是東進,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喀喇汗國,阿丹常年居住在西邊的怛羅斯,估計他對塞爾柱的王位也有點想法。」

話題跑偏了,卻沒有想著糾正回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分析著西面紊亂的局勢。

直到歐陽修將手按在厚厚的鐵路售賣章程上眾人才把目光放在哪裡。

「老夫忽然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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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歐陽修的大局觀

  
  李巧沒有回來,去喀喇汗國收購羊毛的尉遲灼灼倒是先回來了。
  
  八月的哈密,白日酷暑,夜晚溫涼,尉遲灼灼坐著馬車在烈日下走了一天的路,回到清香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
  
  瞅著趙婉身著輕紗,躺在高大的殿宇裡面接受伊賽特人侍女扇來的清風,時不時慵懶的伸個懶腰,咬一口多汁的西瓜,再呵斥兩句跟在她身邊的鐵蕊,模樣悠閒。
  
  卸掉面紗之後,鐵蕊看了良久才認出親娘,跌跌撞撞的一頭撲進她懷裡,尉遲灼灼的心理這才平衡一點。
  
  「羊毛收了多少啊?」趙婉坐直了身子曼聲問道。
  
  「不多,只有去年的六成,喀喇汗人很貪心,他們想要更多的錢,才會把羊毛賣給我們。」
  
  趙婉奇怪的道:「除過我們,還有人收購羊毛嗎?」
  
  尉遲灼灼搖搖頭道:「沒有!」
  
  「這就奇怪了,我們做的是獨家買賣,喀喇汗人有什麼資格跟我們談條件?」
  
  尉遲灼灼面對趙婉懷疑的目光淡淡的道:「是啊,那些喀喇汗窮鬼,既不肯接受壓榨,又不肯去死,這讓我很難辦。」
  
  「你怎麼處理的?」
  
  「我已經給毛呢作坊的大掌櫃下了令,從明年起,對喀喇汗的羊毛,只要新鮮的,不要陳舊的。
  
  他們既然敢囤積居奇,我就讓他們血本無歸。」
  
  「你怎麼區分新羊毛跟舊羊毛?」
  
  「這事不用我來想,大掌櫃會幹好這件事的,總之,我們就是要壓縮喀喇汗國羊毛的收購量。」
  
  趙婉歎口氣,讓侍女把西瓜端給尉遲灼灼,等她吃了一塊之後才道:「現在不是耍小心眼的時候,哈密國正在修鐵路呢,需要太多的錢糧。
  
  光靠哈密國庫是支撐不住的,而修建鐵路這件事乃是夫君佈置的百年大計,哪怕是砸鍋賣鐵也要把它修起來。」
  
  尉遲灼灼跟著歎息一聲道:「夫君已經把毛呢作坊裡積攢的錢運走了九成,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一定要壓低羊毛價格,為什麼只能完成收購目標的六成。」
  
  「不僅僅是毛呢作坊,咱家的錢也一箱箱的被抬出去了,夫君還用皇族信譽作保,到處跟人借錢,現在,咱們皇家可能是哈密國乃至全世界最窮的皇家。」
  
  尉遲灼灼四處瞅瞅,沒看見外人,就壓低了嗓門道:「姐姐,我聽說王胄跟冷平他們之所以會去搶劫佛骨舍利,最後的目地是為了賣錢,賣給誰?」
  
  趙婉咳嗽一聲,不滿的瞅了尉遲灼灼一眼道:「胡說八道,佛祖豈是能玷污的,對於佛骨舍利只能說迎,怎麼能用搶這個字。
  
  萬一冷平他們如果迎到了佛骨舍利,夫君會把佛骨舍利供奉在大雷音寺。
  
  這件事到你這裡為止,不得外傳。」
  
  「我還聽說,夫君已經給孟大將軍下了命令,要他回軍的時候順便滅掉那個阻普國。」
  
  趙婉恨恨的咬著牙道:「你從哪裡聽來這麼多的密辛,一個婦道人家不好好的幫著家裡賺錢,管那麼多的政事做什麼?」
  
  尉遲灼灼點點頭道:「確實不該,就是小妹腦袋裡總會出現一些稀奇古怪的念頭,總會把一些不相干的事情連起來想,最後往往會出現一些似似而非的答案。」
  
  趙婉瞅著在尉遲灼灼懷裡胡亂蹦躂的鐵蕊歎口氣道:「這些答案很接近事實啊,你以後不要這麼聰明成不成?
  
  女人傻點是福分,有猜想那些問題答案的功夫不如多生一個孩子,你不覺得咱們家裡就三個孩子很少嗎?」
  
  「你為什麼不多生?」
  
  趙婉撓撓額頭有些困惑的道:「我很想啊,問題是這幾年不管怎麼努力都不成,或者是我老了?」
  
  尉遲灼灼低頭看看自己平坦的小腹歎口氣道:「我比你還大一歲呢。」
  
  說完話,兩人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誰都不說再給丈夫找個年紀小的妃子的話。
  
  在她們的認知裡,兩個都多,遑論三個。
  
  鐵心源自然沒心情考慮什麼妃子跟子嗣的事情,有三個孩子在他看來已經很好了,這是上天多少給了自己這個怪物一點顏面。
  
  歐陽修要建立哈密國國子監,兩個月前給了老傢伙五萬兩銀子跟四百名工匠,現在,老傢伙又來了,依舊是老話題,哈密的先生全是蠢貨,字都認不全還教人,不夠丟人的。銀子不夠,工匠不夠,就給了一座山谷,能蓋多少房子?
  
  地域偏遠,那條山谷裡至今還有狼,好不容易招來的學生被狼拖走一兩個怎麼辦……
  
  不能說老先生,他說的全是事實……可是鐵心源覺得自己好像已經盡力了,鐵路工程就像是一個吞金獸,送過去多少錢都不夠使喚的。
  
  能挪出五萬兩銀子,已經是他能力的極限了。
  
  「鐵路固然重要,可是,後備人才更重要,如果沒有足夠多且足夠聰明的人來經營這條路,你這條路最多能維持到你進土。
  
  你不想人亡政息吧?
  
  你不想你的心血如同沙洲的長城一般最後成為後人憑弔的古跡吧?」
  
  歐陽修口沫橫飛,他說一句,鐵心源就點一下頭。
  
  老傢伙說的全是正理,鐵心源很想一下子拿出一大筆錢供老傢伙揮霍……
  
  「沒錢啊——」
  
  鐵心源痛苦的呻吟一聲,他還是太小看鐵路消耗錢糧的速度了。
  
  原以為以哈密國充盈的國庫,滿滿當當的王家寶庫,應付一個大工程沒有什麼問題。
  
  結果,現在痛苦的發現,哈密國依舊是窮鬼。
  
  他很不明白,在他來大宋之前,自己的母國到底是怎麼弄出那麼多的錢來四處修路的?
  
  「知道你沒錢!」
  
  歐陽修臉上鄙夷的表情怎麼都掩飾不住,不過,鐵心源也非常敏銳的發現,老傢伙在鄙夷的同時,好像還有一絲絲的得意。
  
  以老傢伙的修養,他絕對幹不出幸災樂禍的事情,那麼,唯一的解釋就是這個老傢伙有辦法解決鐵心源目前的困境。
  
  「先生可有良策?」鐵心源小心的問歐陽修,說實話,在弄錢這件事上,鐵心源對這個時代的所有人都持鄙視的態度。
  
  老傢伙坐直了身子,喝一口水,清清嗓子,然後從袖子裡拿出一張帖子丟給鐵心源道:「石家想要在你的鐵路上入一股,出五十萬貫。」
  
  鐵心源點點頭,這沒有出乎他的預料之外。
  
  「王家準備出五十萬貫在你的鐵路上入一股。」
  
  「潘家錢少,不過還是湊了五十萬貫……楊家出了一百萬貫,準備占一成半。
  
  薛家,就是王德用老婆家,出一百萬貫想要占兩成……」
  
  鐵心源默默地把所有帖子全部收攏起來,在手上墊墊,很多,很壓手。
  
  他沒有被錢砸到的感覺,只是覺得非常可笑。
  
  五十萬貫占一成?他們怎麼不去搶?
  
  歐陽修注意到了鐵心源臉上逐漸浮現的諷刺之意,一把摁住鐵心源將要揚起來的手沉聲道:「再想想!這可不僅僅是一點錢的事情。」
  
  鐵心源的腦筋轉動的很快,馬上就明白歐陽修說這句話的意思。
  
  歎息一聲放下帖子道:「他們真的是這麼想的?」
  
  歐陽修凝重的點點頭道:「股份可以商量,總能找到一個大家都滿意的章程出來。
  
  不知道你想過沒有,這些錢對你來說是一筆小錢,可是,老夫相信,對於那些人來說,這些錢絕對是他們家裡的大部分私蓄。
  
  咱們且不說他們承諾幫助世子登上九五之位,這樣的承諾聽不得,官員世家是最不可靠的。
  
  因此,他們的承諾不值一文錢,只要風雲突變,他們將是最早反對世子登基的人群。
  
  可是,這些錢是真的,你甚至可以把這些錢看做是他們的投名狀。
  
  只要這些錢掌握在你手裡,他們想要反復,就不得不多想想到底值不值。
  
  或者說,他們為了他們的錢都必須把世子扶上皇位。
  
  大王,捨棄一條鐵路就能把所有勳貴綁在一輛車上,世上沒有比這更加划算的買賣了。
  
  更何況,大宋內政紊亂,幸好亢兵一事因為有你哈密國接納,已經解決的差不多了,而官員疊床架屋繁複至極,亢官以及土地兼併乃是大宋現在最大的麻煩。
  
  他們把錢投在鐵路上,就不可能再有多少錢去兼併產出微薄的田畝。
  
  如此一來,百姓多少有了一個喘息之機,世子登基之後就能從容的解決大宋最後的麻煩,而不至於引起天下動盪。
  
  而鐵路的修築是沒有止境的。
  
  大宋到哈密國的道路修完了,是不是就該修建東京到廣州的?這條路修完了,是不是就該修建東京到余杭的?最後要不要學哈密國用鐵路把所有的州府都連接起來?
  
  也就是說,只要這些人嘗到了鐵路帶來的甜頭,他們就會永無止境的把道路修建下去。
  
  更何況,修路一事上有著太多,太多的利益了,土地,挽馬,石料,木料,人工,數之不盡……
  
  大王,鐵路就是大王手裡的一條栓狗鏈子,只要大王小心使用,天下將會盡入世子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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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萬世功業

哈密國並沒有要求大宋現在就開始鋪設鐵路。

也不準備現在就讓大宋感受到哈密國的霸道。

因此,鐵喜只負責把一樁隱秘的事情說出來,至於如何取捨,他毫不關心。

他覺得自己還小,未來的時間還很長,現在過多的關心政事會讓皇祖父受到威脅。

皇帝很敏感……就像一個抱著桃子的孩子,看著誰都像是想要搶他桃子的強盜。

鐵喜手上推著火車在鐵軌上亂跑,腦子裡想的卻是那個叫做趙姝的小姑娘。

他很得意,覺得自己扮演了一回上帝,這一次一定能把那個可憐的小姑娘從糟糕的生活環境中解脫出來。

陪皇祖父用完晚飯,他就匆匆的回到了東宮,等著鐵蛋叔叔來告訴他去北海郡王家的結果。

「人家不喜歡你,還說你的眼睛長在腦門上,尾巴翹在天上,尾巴翹起來之後,就會露出醜陋的**,連要害都暴露在人前的傢伙,基本上沒什麼前途。」

鐵喜的眼珠子瞪得如同銅鈴……

「蛋叔,說原話!」

「原話的意思和我剛才說的差不多,人家說了,鐵家門第赫赫,風捲王旗有金戈之音,趙姝弱質女流不堪填補虎門中饋,盼王世子另選雌虎……意思是沒看上你。

嗷,對了,禮物和侍女,嬤嬤人家可沒退,原話是,王者賜,不敢辭!

意思是你肉包子打狗了,並且歡迎你繼續用肉包子打她!」

「全他娘的是套路!」鐵喜白皙的額頭上青筋都爆起了,全然沒了人前的溫文爾雅,連父親教給他的俚語都噴出來了。

伊賽特人不出哈密王室這是規矩,不論送出去多少,最後都必須全須全影的重歸哈密王室才成。

這是哈密王跟伊賽特人定的約定,她們只願意伺候哈密王室,也可以說,哈密王宮就是伊賽特人的家。

「掃帚跟撢子必須要回來!」鐵喜說這話的時候都已經站在椅子上了。

鐵蛋笑道:「你還是沉不住氣啊,鐵掃和鐵撣不急著回來,北海郡王府也沒有那個膽子敢傷害她們。

大侄子,說句實話,你把事情做的也太霸道了,看樣子人家要是不願意你就打算去北海郡王府搶人是不是?」

鐵喜咬牙道:「搶了又如何?莫非她認為我不敢?」

鐵蛋笑道:「要是你真的幹了,蛋叔一定會佩服你,至少像你老子,你本來就是馬賊的兒子。」

鐵喜搖搖頭道:「不成啊,我爹總說他是鐵匠的兒子,後來成了馬賊,我既然是馬賊的兒子,自然是要成為皇帝的,既然要當皇帝,這種事就不能明火執仗的干。」

鐵蛋擺擺手道:「其實不用,那個小丫頭逃不出你的手掌心,你現在把她搶來幹嘛?暖被窩?你們兩還小點吧?

我記得你可是把皇后派來的教養嬤嬤攆走的人。」

聽了鐵蛋的問話,鐵喜有些茫然,他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給趙姝送禮物 還很沒腦子的把掃帚跟撢子送去了趙姝那裡。

聽到趙姝拒絕的話,又顯得有些氣急敗壞。

鐵蛋嘿嘿笑了一聲低聲道:「人家拒絕你才是對的,要是不拒絕才是蠢材。

記住了,下回給女人送禮物,記得先下聘,要是沒打算娶,就直接給錢,搶走也成,就是別幹這種沒腦子的事情。」

鐵喜瞅了一眼鐵蛋道:「我下令的時候你為什麼不說,現在說有什麼用。」

鐵蛋瞪大了眼睛道:「你是王世子,又是儲君,你只要下令了,我們所有人就該聽,然後按照你的吩咐去幹,包括你蛋叔。

當時你下令下的無比迅捷,蛋叔哪有機會阻攔?只能先乾了再說咯!」

「我還是個孩子!」

「你爹在你這歲數的時候已經帶著我們為楊懷玉謀武狀元了……在更小的時候就驅趕一群豬把禍害你家湯餅鋪子的一座高樓給弄塌了,還把一個王子弄傻了……

大侄子,說真的,歲數說明不了什麼,什麼都說明不了,你吃癟純屬你自己不小心。 」

鐵喜是一個從善如流的孩子,了鐵蛋的教誨,認真的點點頭道:「我以後會小心的,下一次,那個臭女人沒機會再對我說三道四了。」

鐵喜下午幹的事情,晚上的時候趙禎就知道的清清楚楚,甚至知道裡面的每一個細節。

為此,趙禎龍顏大悅了整整一晚上。

他喜歡看到自己的外孫笨拙而霸道的辦事樣子,更喜歡看他出醜的樣子。

在仔細瞭解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之後,心情愉快的趙禎甚至在睡前喝了一杯鹿血酒。

此時,在廣袤的西夏土地上,到處都是狼奔豕突的西夏流民。

他們或者遁入深山,或者藏入地下,或者結伴自保,或者麻木的留在家裡等候最後的命運審判降臨。

失去國家的保護之後,他們就是獵物,就是牛羊,不論是宋人,契丹人,哈密人,阻普強盜都扮演著獵人的角色。

即便是契丹人與宋人相遇,他們也會很自覺的相互避開,繼續搜尋自己的目標。

這是一片很大的獵場,能容下所有的獵人。

孟元直跳下戰馬,皮靴踏破了酥鬆的鹽鹼殼子。

黑山已經在望,他的軍隊不能再繼續前進了,契丹人的哨探已經成群結隊的出現在視野之中。

再繼續前進的話,一場衝突將不可避免。

吐掉嘴裡的鹽鹼沫子,孟元直對一名校尉道:「打著我的旗子去見蕭孝友,告訴他,他手裡的西夏人我全要了,讓他出個價錢。」

校尉應答一聲,就舉著孟元直的大旗帶著三十個騎兵就向遠處的契丹遊騎跑去。

孟虎勒住戰馬韁繩不滿的道:「父親,能搶為什麼要用錢?」

孟元直看了子一眼嘆口氣道:「能用錢解決的,就不要出兵,哈密國的軍卒訓練不易,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輕用。」

「父親,當兵就是要打仗的,否則,要我們何用?」

孟元直看著遠去的校尉教導兒子道:「保國,平叛,開疆拓土,軍人自然不得惜命。

現在,不過是捕捉勞工而已,能不用將士們拚命,就儘量不要用。

等你有一天明白了袍澤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之後,就離將軍這個位置不遠了。」

孟虎點點頭,馬上又不服氣的道:『我們要這麼多的勞工做什麼?就為了鋪設那條路?」

孟元直笑道:「大王高屋建瓴,正在行前人從未做過的事情,一旦這條路修建完畢,西域與關內就再也割捨不開了,也就是說,哈密乃至天山南北將永遠屬於我們漢人。

這是曠古之偉業,一旦功成,堪與長城,運河比肩,大王也會因為這條鐵路名垂青史。」

長史韓宮笑著接話道:「最妙的是如此浩大的工程,還不用驅使我們自己的百姓,也自然就免去了因為繁重的勞役造成江山動盪的危險。

西夏國危害大宋五十年,五十年來對大宋的戕害罄竹難書,數百萬大宋百姓因為西夏國的存在而埋骨黃沙。

黨項一族想要繼續苟延殘喘,唯一的出路就是修築好這條前所未有的鐵路。

如此,才能贖清昔日造下的無邊罪孽,這條鐵路是黨項一族的地獄,同時也是他們救贖的明燈。」

孟虎不耐煩的道:「就是說我們需要非常多的勞役是不是?」

韓宮笑道:「自然是 多越好,如果能在大宋,河西走廊,哈密三處地方全都找到合適的鐵山,三處都建造巨大的鐵廠,只要分段施工,不出十年鐵路必成。

只是需要的人手會更多。」

孟虎大叫一聲道:“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繼續去捉,不使一個西夏賊子逃脫懲罰。”

說著話就磕一下戰馬的肚子,帶著部屬飛一般的下了高坡,向西面那片密集的樹林狂奔而去。

他剛剛發現,那座林子上空的飛鳥在驚慌的盤旋,久久不敢入林,只能說,那片林子裡面有人,而且數量不少。

修建鐵路對哈密國來說並不難。

這樣的鐵路在哈密國很多,最初的時候出現在黃金谷,而後就出現在瑪瑙灘,後來又出現在哈密渡口的貨場上,現在,聯通哈密城與清香城的複線鐵路已經正式開始運行,每隔一柱香的功夫,就有一對由六匹馬拖拽的巨型馬車從兩地相對出發。

清香城與哈密之間的一百二十里道路,一個時辰就可輕鬆到達。

昔日夢想中的場面,現如今成了現實。

對於這條鐵路,鐵心源並沒有投入過多的精力,當初把這東西的雛形教給將作營之後,他就知道這種簡單的東西還難不住將作營裡的那些能工巧匠。

果不其然,十年試驗,十年試探之後,終於形成了一套完整的運輸體系。

從哈密到大宋之間的鐵路,與哈密城到清香城之間的鐵路區別不大,只是路途遠了一些而已……

相比這些,他開始為杳無影訊的李巧擔心了。

瞎氈的人頭已經擺在他的桌案上,叛亂部族首領的人頭也掛在青唐城的城牆上。

王冑冷平搜索了整個高濟原,全然不見李巧跟卓瑪的踪影。

鑑於塞爾柱,喀喇汗,西域佛國以及數不盡的部族勢力正在向邏些桑耶寺靠攏,吐蕃高原上的吐蕃部族一個個風聲鶴唳的封鎖了所有道路。

為了不至於引起吐蕃人的強力反彈,王冑,冷平不得不收縮大軍,由冷平親帥一千悍卒,由雪山小路悄悄地向邏些進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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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西夏煙雲 
 
 
 西夏人能逃到那裡去?
 
 亡國之人能去哪裡?
 
 原本前來救援西夏的契丹的大軍在聽到好水川大戰的結果之後,就立刻從友軍變成了敵人,正在瘋狂的攻擊黑山威福軍司,哈密國的大軍正在攻擊黑水鎮燕軍司,折家軍已經攻破夏州,白馬強鎮軍司只能龜縮在西平府絕望的等候最後時刻的來臨。
 
 而一片雲的祖普國則如同荒原上的野狗在周圍遊蕩,只要看到逃出來的西夏人,就會兇狠的撲上去……
 
 一隻野獸死了,就會引來無數的食腐動物,它們從天空,地上,地下附著在死去的屍體上吸允,啄食,吞咽下死屍身上最後的一滴養分。
 
 韓琦當年兵敗好水川,這是他錐心刺骨之痛,騎騾子逃回宋地的時候,老嫗問他,「府尊逃歸,我兒何在」的話,讓他汗顏無地,羞慚之下嘔血三升幾欲自盡。
 
 此次平滅西夏,五路大軍齊頭並進穩紮穩打,以火器開路,以強弩壓陣,以步人甲士鑿開敵陣,最後以騎兵追擊潰軍,不曾給沒藏訛龐半點偷襲的機會。
 
 站在好水川戰場,韓琦舉著一顆從荒草中找到的乾枯頭骨,厲聲吼道:「任福歸來兮!」
 
 一介文臣最重風度,如今的韓琦卻披頭散髮,戰袍染血,雙目通紅如同索命的厲鬼,那裡還有半分大宋重臣的儒雅之態。
 
 狄青,楊懷玉在遠處竊竊私語,富弼更是遠在六十裡外的中軍大營。
 
 這個時候沒人願意靠近韓琦這個樞密使……
 
 這人已經瘋了,他來興慶府,並沒有上戰場,唯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殺人……遇到昔日的仇敵,他甚至會親自動手……
 
 楊懷玉眼看著韓琦張嘴噴出一口血,有些擔憂的對身邊的狄青道:「會不會有問題?」
 
 狄青與韓琦歷來不和,眼瞅著韓琦吐血,卻皺著眉頭道:「這口血吐出來,韓稚圭的心病才算是真正好了。」
 
 楊懷玉吐口唾沫道:「我不關心他死不死,我只擔心他會把西夏人全部殺光。
 
 此戰之後您要告病還鄉,我也要回東京躺在功勞簿上混吃等死,就指望拿戰俘跟哈密王換錢呢,要是被他全給哢嚓了,我們喝西北風去啊。
 
 如果行囊不豐,後半輩子不好過啊。」
 
 狄青也顯得有些憂慮,西夏之戰乃是滅國之戰,他的功勳也到了頂了,官職,爵位之類的官家自然會給足,如果告病還鄉,還能落一個全家安穩與蓋世美名。
 
 如果繼續留在朝廷擔任什麼亂七八糟的高官,距離殺身之禍一定只有一步之遙。
 
 想到與哈密國特使許東升的交易,狄青也很擔心韓琦繼續發瘋下去,要知道他多殺一個人,五十個紅銅錢就會從他的口袋裡溜走。
 
 有這想法的不僅僅是狄青與楊懷玉,還有其餘將官,狄青,楊懷玉不受韓琦待見。
 
 心痛之下,西京轉運使孫沔連忙扶住搖搖欲墜的韓琦連聲道:「稚圭兄醒來,稚圭兄醒來。」
 
 一口烈酒灌下去之後,韓琦張嘴吐出一口帶血的酒箭,面色酡紅,哈哈大笑拉著孫沔的臂膀道:「達夫,達夫,我等終於用血洗涮了昔日的恥辱。」
 
 孫沔大笑道:「這次回環州,卻不知還有沒有老嫗拉著稚圭的衣袖問兒子的去處。」
 
 昔日,如果有人跟韓琦這樣打趣,韓琦一定會勃然大怒,現在不一樣了,不但不生氣反而跟著哈哈大笑。
 
 韓琦瞅著漫山遍野的死人,抓著酒囊將所有的酒傾倒在地上惡狠狠地道:「老夫願你們到了地府也不得安寧!」
 
 聽到韓琦殺氣騰騰的話語,孫沔不免有些擔憂,好在韓琦很快就安靜下來,掃視了一眼眼巴巴看著他的眾位將官,哼了一聲道:「放心,老夫不會把你們的錢財全部都殺掉。
 
 不過,你們一定要問清楚,鐵心源要這麼多的降俘準備幹什麼?」
 
 這裡面官職最高的狄青自然是不說話,孫沔笑道:「管他去幹什麼,反正不會對大宋不利。」
 
 韓琦沉聲道:「鐵心源此人虎視鷹揚,現在說這些還為時過早。」
 
 孫沔驚訝的道:「稚圭兄,人家的兒子大勢已成,而且已經入主東宮,鐵心源還想幹什麼?總不至於他想自己住進東宮吧?
 
 你與鐵心源不睦,這個時候要是再反對他兒子入主東宮,恐怕就真的沒有轉圜的餘地了。」
 
 韓琦長歎一聲道:「泱泱皇族竟然找不出一個人才,老夫又能如何?
 
 罷了,留些剩勇繼續追擊窮寇吧,此戰之後,老夫也該回河北享受幾年清淨日子。」
 
 孫沔目送韓琦離開,直到他的衛隊群離開了視線,才歎口氣對圍攏過來的眾將道:「收攏降俘,派人解往大石城。」
 
 眾將一掃剛才的哀怨之色,立刻散開回到本軍,歸攏自己部屬擒獲的降卒,點清數目就用牛皮繩穿了,最後匯成一支長長的隊伍,在全副武裝的軍卒押送下一路向北。
 
 在他們的背後,興慶府的繁盛已經過眼雲煙,粗大的煙柱從沙漠邊緣升起,在高空散開,然後籠罩著天空。
 
 興慶府正在遭受前所未有的一場屠城,高大巍峨的皇宮,金碧輝煌的寺廟,密如魚鱗的民居,如今都在大火中崩塌毀滅。
 
 剛剛被發明還沒有來得及擴散的西夏文同樣在大火中變成了灰燼。只有一些碎裂的石頭上還存有一星半點的痕跡。
 
 李元昊高大的陵墓被火藥粗暴的炸開,已經腐爛的只剩下枯骨的屍體被軍卒們從墳墓裡拖出來,散落在荒漠上,指骨上的戒指變成了宋卒的戰利品,被他們穿上絲線掛在脖子下面向每一個認識或者不認識的人炫耀。
 
 擒生軍昔日捉來的奴隸們正在用最兇狠,最殘忍的手段來報復他們昔日的主人。
 
 衣香鬢影的貴婦在塵土中哀嚎,繼而被她們昔日最無視的奴隸拖去暗處……飛鷹走馬的貴公子煌煌如喪家之犬找不到一處可以藏身的地方,最終被獰笑著的悍卒生生的割開了咽喉……禿髮的黨項貴族帶著自己最華麗的首飾坐在火焰的深處為這個死去的國度做最後的獻祭。
 
 讓大宋痛苦了五十餘年的西夏國,如今終於被毀滅了,狂暴的富弼拋棄了身上最後一絲儒雅,一聲令下,興慶府這座西北名城就化為了灰燼,就連那些堅固的城牆也在火藥的轟鳴中成為了斷壁殘垣。
 
 大宋不想在這裡屯兵駐守,不想這裡繼續出現李繼遷,李元昊這樣的人物。
 
 或許以後這裡會出現幾個邊遠小縣,會有一些農夫重新用鐵犁耕作這裡肥沃的土地。
 
 而現在,大宋需要這裡成為一片白地,需要這裡成為野獸橫行的荒原。
 
 唯有如此,大宋的國祚才會綿延悠長。
 
 西征已經進行了足足半年,勝利從年初就已經是觸手可及的事情。
 
 因此,好水川大捷的消息傳到東京,百姓們載歌載舞歡慶帝國的第二次大勝。
 
 而大宋的官員對此並不感到吃驚,在允許百姓歡慶三天,金吾不禁之後,他們就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皇宮裡。
 
 準確的說是放在了禦書房。
 
 趙禎,鐵喜祖孫二人這兩天一直躲在書房裡,工部的官員流水般的進入書房,出來的時候卻一個個憂心忡忡。
 
 文彥博按捺不住自己好奇的心,也走進了書房,一進門就被掛在牆上的巨大施工圖給震驚的不輕。
 
 主要是看不懂這張圖紙,好在隨侍在皇帝身邊的工部員外郎梁楷很是識情知趣,用嘶啞的嗓音重新為大宋最高官員講解了這張圖紙。
 
 文彥博這才將目光落在書房地上的馳道模型……
 
 鐵喜如同一個真正的孩子一般,愉快的用手推動著軌道上的小馬車百無聊賴的玩耍著……
 
 趙禎有些疲憊的聲音從桌案後面傳來:「文卿,將這些圖紙帶回去,十日之後準備大朝議。」
 
 文彥博躬身道:「此物極為荒謬!」
 
 趙禎擺擺手道:「哈密國聯通清香城與哈密城的馳道已經修建完畢,所費不多。」
 
 文彥博皺眉道:「征西大軍年底就會班師,國庫恐怕沒錢來修築這樣的馳道。」
 
 趙禎苦笑道:「我們就算是想要投錢,哈密國也不願意讓我們佔有更多的份子。」
 
 文彥博長出了一口氣,看了一眼還在玩耍的鐵喜,不由得有些羡慕這小子的好命,有一個極度強勢的老爹,人生路果然平坦。
 
 僅僅歎息了片刻,文彥博就重新把注意力放在這條前所未有的馳道上。
 
 僅僅是粗粗一看,他就明白這條馳道對帝國統禦西域的重要性。
 
 只是,靡費也必然驚人,哈密國此次恐怕是舉傾國之力在做這件事,頗有些蛇吞象的意味。
 
 文彥博在最短的時間裡就做好了決定,他很想知道這條馳道能否掏空哈密國的國庫,能否讓富庶的哈密國變得窮蹙起來。
 
 如果哈密國沒有現在這樣富庶,即便他們的甲兵犀利,對大宋的威脅立刻就會掉幾個檔次。
 
 同時,他很不明白以鐵心源的聰慧,霍賢劉攽的老道,如何會做出這樣的舉動。
 
 所有的可能都思索之後,他也只能喟歎一聲,羡慕鐵喜的好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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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秦時故智

大宋的軍人門面就是大漢將軍。

這些人各個都是傳說中的人樣子,身高九尺,膀闊三停,站如松,坐如鐘,行走帶風,雙臂擺動有力,哪怕是看人,也是從眼皮下方看的,被好事者稱之為睥睨!

身上的鐵甲原來重五十二斤,塗上金粉之後金光燦燦,手持長戟大刀,赫赫如天神下凡。

鐵喜家門口就站著一隊大漢將軍,手裡捉的就是長戟大刀,至於高舉馬槊,金瓜,斧鉞的大漢將軍只有皇宮門前才有,持鞭將軍更是只能出現在大慶殿門口。

當一隊大漢將軍邁著古怪的步子來到北海郡王府門前的時候,整個東京都為之沸騰。

北海郡王的封地在契丹!

這是大宋朝最大的一個笑話。

這個笑話如此的可笑,以至於遠在契丹的遼皇耶律宗真也知道了這個笑話。

遼國使者曾經說過,如果大宋真的想要北海,也不是不可能,只要讓北海郡王全家去北海牧羊就能實現。

可惜,北海郡王趙權沒有蘇武的志氣跟膽量,不敢去北海就任真正的北海郡王,讓皇族很是丟臉,皇帝也對他很不滿,明知北海郡王不過是一個笑話,依舊不願意改過來。

沒有封地的北海郡王只好在東京依靠那點俸祿艱難的生活。

很多人都認為,一旦北海郡王的爵位逐漸被遞減,太宗皇帝六子這一支很快就會泯然眾人矣。

今天不一樣了。

來的不僅僅是六個矯揉造作的大漢將軍,還有四個傷殘悍卒,一獨眼,一獨臂,一瘸腿,一疤痕滿面。

即便是見慣大場面的大漢將軍,面對最前面的那個肩膀上掛著哈密獨有的校尉標誌的獨眼校尉大氣都不敢出。

看熱鬧的百姓僅僅被那隻僅存的獨眼掃過,就彷彿被一頭餓狼看了一眼。

別的惡人只會讓人害怕,這四個人只會讓人感到渾身發冷。

這是標準的哈密軍人形象,鐵心源跟鐵喜也願意向大宋傳達一個英勇善戰的哈密軍人形象。

這些從戰場上因傷退役之後的悍卒,往往就會帶著最豐厚的俸祿來到大宋,給宋人一個最直觀的印象。

這樣做的好處很多,首先是宋人對於宋軍一般都持一種看不起的心理,因為大宋的軍隊大部分是由臉上刻著金印的罪囚和流民組成,軍隊對於宋人來說,跟流氓土匪差別不大,好鐵不打釘,好男不當兵這句諺語就是出自大宋。

哈密軍人大部分都是職業軍人,有著世上最先進的武器裝備,有世上最好的戰馬可以騎乘,有最豐厚的俸祿可以拿,還有最合理的軍醫制度可以保證他們即便是受傷了,也不一定會死去。

這一切宋軍沒有,即便他們中間也有職業軍人,然而,數量實在是太少了。

因此,哈密軍人的精神狀態與宋軍是完全不同的。

就在七年前,哈密軍人在東京與契丹武士,西夏武士的鬥爭就是東京百姓所喜聞樂見的一幕。

他們最喜歡看到幾個彪悍的哈密軍人握著火藥彈追著一大群異族武士滿街亂竄的樣子,並為此歡呼。

鐵喜送禮的行為很無禮,甚至可以說非常的霸道。

在大宋可沒有男子在沒有任何徵兆之下,就給女子送一大堆禮物和侍女的。

北海郡王趙元休可不這麼認為,他歡喜的小舌頭都要從喉嚨裡跳出來了。

這一刻他已經忘記了全段時間他還在宗人府和一大幫皇族一起反對鐵喜入住東宮的事情。

今時不同往日,自家閨女如果成為鐵喜的王妃,這裡面的利益實在是太大了。

而且,當初反對鐵喜入主東宮的意見,好像沒有人聽,身為族長的趙禎就像是沒聽見,向來以賢良著稱的皇后對這件事也不發表任何意見。

朝中的那些大佬們就像是集體失聰,失明也對鐵喜出入東宮的事情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既然大勢已去,不如開始為自家撈取最大的好處,這就是已經被皇帝將力量削弱到了極致的大宋皇族的想法。

進門的兩個教養嬤嬤氣勢儼然,一看就是皇宮出品,兩個嬌媚的伊賽特美人一顰一笑都渾若天成,美的沁人心脾。

聞訊趕來的趙元休透過花窗眼瞅著這四個人去了女兒的閨房,不誤惋惜的對心腹幕僚道:「可惜了。」

還以為心腹幕僚袁先生會跟自己一樣惋惜,沒想到袁先生在看那兩個伊賽特美人卻心明眼亮的沒有半分意亂神迷之意。

「這兩個美女是可以吃的。」

趙元休大笑道:「子正之言正合我心,不知可有什麼辦法吃到這兩個美人兒?」

袁子正詫異的瞅了自家東主一眼道: 「恐怕不妥,這是哈密世子給郡主送來的從人,死掉之後無法交代。」

趙元休奇怪的道:「如何會死?誰會捨得?」

袁子正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道:「老夫聽說在哈密,這兩個女人屬於食物,是可以蒸熟了吃的。」

趙元休嚇了一跳,眼睛瞪得如同銅鈴一般驚駭的道:「放在蒸籠……石崇舊事?天啊,莫非鐵心源在哈密每日以美人為食不成?

這兩個美人是鐵喜送來給姝兒吃的?」

袁子正對自家不學無術的主人早就無可奈何了,苦笑一聲道:「這裡有一個典故,在鐵心源沒到哈密之前,美人族確實是被人家當做菜餚來吃的,鐵心源到了哈密建國之後,這個風氣才被剎住,再無吃人之事發生。

不過啊,這個美人 的男子俊美,女子嬌媚,天生膽小,都是極為會伺候貴人的,是這個世上最好的僕婢。

除了給官家敬獻了兩男兩女再未曾聽說有美人族有外流者,如今,鐵喜能給郡主送來兩女,可見我北海王府將要時來運轉了。」

趙元休似乎沒有聽明白幕僚話裡的意思,笑瞇瞇的瞅著女兒閨房的方向低聲道;「真是可惜了…… 」

鐵喜每日的晚餐都是跟祖父一起吃的,今天也不例外。

趙禎的胃口不好,隨便吃了幾口就停箸不食,笑瞇瞇的瞅著外孫在那裡狼吞虎嚥。

吃飯的間隙,鐵喜見祖父不吃了,就站起身給祖父裝了一碗冬瓜湯放在祖父面前,然後繼續據案大嚼。

趙禎的食量很小,尤其是有了眼疾之後,食量愈發的清減。

等他勉強喝完面前的冬瓜湯,鐵喜已經吃的很飽了。

「以後不要為了勾引皇爺爺的食慾就吃的這樣快,少年時沒什麼,年紀大了就知道苦楚了。」

鐵喜一口喝完湯水之後笑道:「餓了。」

趙禎放下手裡的湯碗笑道:「怎麼,對北海郡王家的趙姝有意?」

鐵喜搖搖頭道:「只是不想讓皇爺爺眾叛親離!」

趙禎嗤的笑了一聲道:「那可是個大包袱!」

鐵喜笑道:「皇爺爺不是也背了這麼些年,既然皇爺爺能背得起,沒道理孫兒會背不起。」

「你以後會怎麼對待他們?」

鐵喜毫不猶豫的道:「能出仕的出仕,能讀書的讀書,能作工的就作工,能種田的就去種田,想做生意的就去做生意,總之,只要不亂國法,愛幹什麼就乾什麼!」

趙禎饒有趣味的瞅著外孫笑道:「怎麼。不打算讓他們去當將軍?」

鐵喜搖搖頭道:「如果可能,孫兒將來會改動軍制,只要他們有能力,也隨得他們。」

「不怕出麻煩?」

「剿滅幾次就好了。」

趙禎仰頭呵呵笑了一聲道:「你倒是看得開,今天師傅給你上了什麼課目?」

「《梁惠王》!」

「有什麼所得?」

「沒有,記憶最深的就是第一句,「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梁師傅的心胸不夠開闊,大宋,哈密本為一國,何來主客之分?」

「兩地間隔萬里之遙,如何統禦?」

「修建鋼鐵馳道!」

「鋼鐵馳道?」

「沒錯,哈密將作營已經試驗成功了,如今正在鋪設哈密境內的馳道,我父王準備用這種鋼鐵馳道將哈密所有城池連接起來,千里之遙可以做到朝發夕至。」(不是作者腦洞大開啊,是本來就有的事情,秦朝就有馬匹拖拽的火車道,只不過軌道是硬木製作的,據說一日夜可行七百公里)

趙禎吃了一驚,想了一會道:「可是從秦馳道得來的想法?」

鐵喜笑道:「正是,當年秦皇拿下楚國為了有效統禦南方,以硬木為軌道修建了秦馳道,我父王認為木頭不耐磨損,所以準備在木頭上面再覆蓋一層鋼鐵。

一路上遍佈驛站,換馬不換車,車在鐵軌上幾乎感受不到顛簸,即便是萬里之遙,旬日可至!」

趙禎呆呆的想了良久才牙痛般的吸著涼氣道:「何來如此多的鋼鐵?萬里之遙修路 已是妄想,僅僅是驛站便不下五百之數,靡費之巨恐怕堪比秦皇修築長城!

你父王從哪裡找尋如許多的勞役?

先說好,朕還不至於昏聵到允許你在大宋這樣徵發勞役,秦皇修長城,楊廣開運河殷鑑不遠啊。

此事萬萬不可行!」

鐵喜呲著一嘴的大白牙笑道:「皇爺爺您想想,一旦這條路開通,道路兩邊立刻就會出現無數新的城鎮,不僅僅如此,有了這條路,東京就可牢牢地將西域之地控制在手裡,不至於再出現西夏割據之禍。

至於皇爺爺說的鋼鐵,哈密國已經在鐵金山發現了一座鐵山,將作營在鐵金山修建了一座巨大的煉鋼廠,一爐可出鋼鐵一萬斤,年產鋼鐵不下五百萬斤……」

趙禎冷冷的打斷鐵喜的自吹自擂道:「何人在煉鐵?哈密百姓?」

趙禎此話一出,剛剛還春風和煦的中堂立刻變得陰風陣陣。

鐵喜努力的仰著頭道:「哈密百姓各司其職,沒時間也沒人願意出苦力去修築馳道,更加沒人願意去鐵山挖礦,我父王也不會驅趕哈密百姓去幹這些事,否則哈密會大亂的。」

趙禎的臉色稍微好看一些,仔細的看看外孫的表情,忽然倒吸了一口涼氣道:「沒藏訛龐兵敗好水川,富弼,狄青已克興慶府,西夏殘餘挾百萬百姓向北逃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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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鐵喜的壞念頭

晚上睡覺前,鐵心源很自然的看了一眼床頭不遠處的蒲團,玉蓮香不在那裡……

不得不佩服一下,佛家人就是這麼實在,拿到自己需要的承諾之後立刻就走,片刻都不遷延。

趙婉不停地在拿胳膊捅他,叫聲跟小貓一樣。

想想也是,自從玉蓮香來到這間臥室裡,兩人幹什麼都不得勁……

還沒有到中秋節,東京城已經非常熱鬧了。街市上已經有好事的商家在扎巨大的燈山。

每年中秋節不但是萬民狂歡賞月的日子,更是商家傾銷商品的好時候。

事實上,中秋節以前是不被漢人所重視的,直到大宋開國,商賈繁盛,中秋節才被重新賦予了新的意義。

「小餅如嚼月,中有酥和飴」的節令食品,賞月、吃月餅、賞桂、觀潮等節慶活動蔚然成風。

中秋節也是勳貴們聯絡感情走訪禮拜的好時候,大宋朝最大的潛龍鐵喜居住的東宮更是客如潮湧。

一聲盛裝的鐵喜站在巨大的客廳裡,笑吟吟的給前來送禮拉關係的官員們行禮。

他現在只是住在東宮,還不是大宋的太子,雖然所有人都認為他遲早會成為真正的東宮之主,馬上就要成為令人仰望的從在,卻從他的身上感受不到半分盛氣凌人的感覺。

少年人金冠束髮,面如白玉,眼似點墨,得體的著裝,和煦的笑容,一絲不苟的禮儀,處處彰顯著大氣,雖然年紀還小,濃濃的書卷氣息無論如何都無法掩蓋。

今天來東宮走動的人大多是朝中的中層官員,像文彥博,龐籍,王圭,這樣的厲害人物自然不會降尊紆貴的來見一個晚輩,哪怕他已經成了東宮太子也不可能,這是這些人最後的尊嚴。

包子身著重鎧,手握斬馬刀如同雕像一般坐在大廳外面,頭上戴著沉重的兜帽頭盔,看不清眉眼,卻帶給來人如山的重壓。

在他兩邊,同樣跪坐著十二名高大的哈密武士,一色的黑色戰鎧上滿是刀砍斧鑿的痕跡,一看就是百戰餘生的猛士。

主人和煦,下人威風八面,這樣的環境下,即便主人表現的如同春風拂面,來賓也被震懾的戰戰兢兢,禮儀上不敢有絲毫的懈怠。

客人都是大清早來的,等鐵喜送走最後一波客人之後,東宮大門就掛上了謝絕來客的牌子。

鐵喜匆匆的吃了一點午飯,就換上一身青衣去了東宮書房,昭文館大學士梁適正在那裡等他,今天筵講的內容是《梁惠王》。

這是師傅臨時添加的課業,估計是看到東宮賓客盈門有所感悟,特意講這一課的。

鐵喜進門的時候,梁適已經坐在一張胡床上,一邊觀書,一邊飲茶。

見鐵喜進來了,就指指書案示意他坐下,丟下茶碗笑道:「多年未曾看過《孟子》,剛才一看又有心得,世子稍安勿躁,待老夫先溫習一遍課業,然後再講。」

對於師傅的怪癖,鐵喜並沒有什麼意見,這樣的事情已經發生過很多次了,並不奇怪。

梁適似乎真的已經沉浸在書文中間去了,搖頭晃腦的吟哦出聲,極度的陶醉。

鐵喜微微一笑,起身給師傅的茶碗倒滿水,然後就坐在書案後面臨摹大字。

範文是趙禎親自寫的,他的字雖然沒有顏柳的字那麼有章法,卻筆跡圓潤,綿綿不絕,也是難得一見的好書法。

別人家的孩子練字自然是要師從古人,繼承古人的絕學,鐵喜則沒有這個必要。

對他來說,不論是書法還是行文都是一種工具,學誰的都成,主要看能不能給他帶來好處。

就目前而言,學祖父的字收益最大。

鐵喜與鐵樂不同,在他很小的時候,母親就告訴他,他將是這個世界上最尊貴的人,且沒有之一。

因此,成為世界上最尊貴的人也就成了他的夢想,為此,他一直孜孜不倦的向這個目標前進。

這兩年隨著年紀漸長,小時候他不明白最尊貴這三個字代表著什麼意思,現在明白了。

有時候站在皇宮遠望,視野所及眾生芸芸,一想到這些人都將隨著自己的意願而生活,鐵喜就激動地不能自己。

為了達成這個目標,他放棄了一些與這些目標格格不入的東西,比如倔強!

與皇祖父保持一致是最大的正確,這一點鐵喜很早就知道了,從那些被皇祖父殺掉的人身上學來的。

不知何時,梁適已經丟掉了書本,站在鐵喜的背後用手指敲著桌子道;「心亂了,這兩個字寫的不好,連最起碼的形都沒有了。」

鐵喜一驚,一滴墨汁從筆端跌落,將好好地宣紙浸染了好大一塊墨跡。

很快,他就收攝心神,重新在紙上落筆,這一次梁適沒有再說話。

一直到三篇大字寫完,鐵喜吹乾紙上的墨跡,將三篇大字放在梁適面前,等待評判。

梁適沒有看那些大字,坐回胡床輕聲道:「你的字不看也罷,寫的再好也比不上官家。」

鐵喜躬身道:「學生自然比不得皇祖父。」

梁適嘆口氣道:「總要強爺勝祖才好,你這樣做說實話讓老夫非常的失望。」

鐵喜再次躬身道:「家父曾經說過,戒驕戒躁三省吾身方為求學之道。 」

梁適呵呵笑道:「你父親大風烈烈,桀騖不馴之名早就傳遍大宋,如此謙遜的話他可說不出來,沒有對你大罵我們這些人為腐儒已經是他克制的結果了。」

鐵喜搖頭道:「在哈密,歐陽先生,霍賢相國,劉攽中書,黃侍郎,彭知府可都是大儒,全是我父親的座上客,每每飲酒,都是三飲甚,我父親才會開筵。

更何況,等到明年七月,哈密國也要開科取士了,只要是我大宋與哈密士子過了遴選,都能入場。

不論是選題,還是開考都要仰賴師傅這樣的大儒。

此情此景之下,我 親如何能將師傅這樣的大儒稱為腐儒?」

梁適捋著鬍鬚頻頻點頭,對於鐵喜的回答非常的滿意,哈密開科考,對大宋開科取士是一個非常大的補充,大宋每年參與科考的人數已經超過了三十萬,每年能榜上有名的也不過兩百餘。

以往的時候,那些落榜舉子往往會心懷怨憤,有一些甚至會去西夏,契丹為官,更有甚者會遠赴蠻荒成為繚族的客卿,轉過頭來禍害大宋。

現在這些人可以正大光明的去富庶的哈密國為官,一來不會遭受同窗的白眼,二來沒有叛祖的罵名,三來,眼看著哈密與大宋將會合為一體,在哈密為官,事實上就是在大宋為官。

由於大宋與哈密之間頻繁的商業活動,親眼見過哈密繁盛的宋人越來越多。如今的哈密國,再也不是傳說中的蠻荒之地。

古有腰纏十萬貫騎鶴上揚州的美談,現在,懷揣巨資遠赴哈密觀雪山之雄偉,大漠之浩瀚,享受西域風情,也成了大宋舉子的一種潮流。

梁適對自己這個弟子真是有喜有憂,喜的是這孩子今年虛歲不過十二,辦事說話已經極為大氣,穩重的不似他這個年齡的孩子。

憂的是這孩子到底是一代狂人鐵心源的骨血,鐵心源從名震西域之後,戰爭的硝煙就從未停息過,梁適這些大儒非常擔心鐵喜將會成為第二個漢武帝。

梁適強行壓下紛亂的思緒,柔聲對鐵喜道:「世子已經讀過《孟子》那就背誦一邊《梁惠王》篇,我們再細談其中的奧義。」

鐵喜點點頭,清清嗓子就誦道:「孟子見梁惠王。王曰:「叟!不遠千里而來,亦將有以利吾國乎?」

孟子對曰:「王!何必曰利……」

太陽西斜之後,這堂長長的授課終於結束了。

鐵喜送走了梁適,就如同懶懶的倒在軟塌上,隨手拈著點心充飢,順便聽鐵蛋收集來的消息。

等鐵蛋唸完了,鐵喜懶懶的道:「蛋叔,單遠行不久於人世,我們一定要在他死之前拿到名單,這件事不勞你們操心,我只要親自侍奉湯藥拿到名單不是難事。

胡魯努爾現在財雄勢大,勾結了大量的東京胥吏已經有從明轉暗的趨勢,必須趁早謀之。

這件事也不勞蛋叔憂心,尉遲文,嘎嘎馬上就要來東京,他們會處理。

只是北海郡王家的趙姝你說她境況不佳?」

鐵蛋在很多時候都有一個錯覺,明明鐵喜處處喊他蛋叔,可是,他總覺得應該是他喊鐵喜為叔叔,至少在處理事務上,鐵喜好像比他更加的老練。

「趙姝乃是北海郡王的長女,卻是已故王妃所出,王妃家人也非豪門大戶,並不受北海郡王歡喜。

自從十一年前北海郡王重新立妃,趙姝名為郡主,實則已經被父親忘記,上次燕園會,如果不是皇后按照宗人府名冊召喚,趙姝不一定能參加,世子也不可能見到她。

說實話,此女生性懦弱,並非良配,要不然你再想想?」

鐵喜點點頭有些發愁的道:「我當時面對一群鶯鶯燕燕早就頭昏腦漲了,好不容易看見一個安靜一些的,那裡還顧得了其他。

能被我從百十人中一眼看中,這是我的運氣,也是她的福氣,更有點緣分的意思在裡面。

既然我一定要從姓趙的女子中挑選一個出來,還不如挑選一個自己看著順眼的,至於你說的懦弱,我可不同意,別人家的小女子都是濃妝豔抹的,只有她素面朝天一身青衣。

這樣的女子站在一群華服女子中間,我想忽視都不 能。

蛋叔啊,這女子很有意思,您今日就從宮裡挑出兩個嬤嬤,兩個伊賽特侍女再弄一箱子好看的首飾頭面送到北海郡王在東京的府邸。

嘿嘿,我很想看看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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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念頭通達

上位者的痛苦都需要自己來承擔。

沒人能幫他解脫分毫。

到了這個時候鐵心源忽然就沒來由的想念起自己在東京的長子來。

這個稚嫩的孩子如今遭受的壓力要比自己大得多,至少,在哈密這片土地上他說了算。

那孩子所處的環境完全不同,他的周圍巡梭著這個世上最狡猾的財狼與狐狸,隨時等著撲上去撕咬這個稚嫩的孩子。面對這樣的豺狼虎豹,這孩子只能躲閃,不能還擊,更不能動用自己強大的武力把豺狼虎豹全部弄死。

三千名最精銳的哈密武士就隱藏在東京城中,唯一能調動這些悍卒的兵符就在鐵喜的手中。

這孩子很懂得隱忍,直到現在他從未動用過這三千死士,或許,這孩子已經掌握了東京這座叢林的遊戲規則,懂得用規則來掩護自己並達到自己的目標。

單遠行已經爛成了一堆腐肉,沒人知道這個早該死掉卻怎麼都死不掉的傢伙是怎麼想的。

胡魯努爾現在心存怨恨,一片雲在阻普大王府建立的祖普國不止一次的要求他回去繼承王位,卻每次都被鐵心源強硬的拒絕了。

如果胡魯努爾敢在鐵喜沒有登上皇位之前回到阻普大王府,鐵心源將在他到來之前滅掉這個完全由馬賊組成的國家。

鐵心源抬頭瞅著書桌對面長子的畫像,不由自主的笑了起來,他發現自己走入了一個誤區。

哈密國已經成熟,霍賢,劉攽,黃元壽,彭禮,歐陽發,尉遲文,嘎嘎這些人很能幹,已經可以支撐這個國家了。

而李巧或者撒迦都是成熟的不能再成熟的人,想幹什麼就去幹什麼,自己的阻攔不但會招人恨,還會抹殺昔日的情分,至於後果,他們自然會承擔。

一個佛骨舍利而已,實在是沒必要跟他們爭,鐵心源不相信沒了佛骨舍利,哈密國就不是哈密國了?

他們要的東西並不多,可以完全給他們。

地藏王菩薩至今還在地獄,這說明地獄裡的惡鬼太多,一時半會還解脫不完,哈密國的子民雖然惡劣一些,只要這個國家一直走在正確的道路上,也用不著化解他們的戾氣,更不用把他們教導成溫順的綿羊。

狼在西域遠比羊活的更久,更自在。

他覺得自己必須從哈密這個漩渦裡把哈密國完全解脫出來,順便也把自己解脫出來。

遠方那個溫柔地如同一輪明月的鐵喜才是自己最重要的人。

「從今天起,哈密國的事物全部交付國相處理,大宋,西夏,契丹的政務全部交給我。

同時,命令許東昇,加大大宋的情報收集,我要東京城的任何風吹草動都必須被我掌握。」

抱著一摞子文書的尉遲文應聲之後小聲道:「您應該讓我去東京的,世子那裡勢單力薄,不堪侵擾。

如果我去了東京,單遠行,胡魯努爾之輩可以死了。」

鐵心源看著面前的尉遲文,連他都不得不讚嘆一聲,這傢伙天生就是干髒活的人。

許東昇遲遲下不了決心剷除的人,在這傢伙接手之後,僅僅一個月的時間,就把事情全部幹完了。

手段精彩至極,一個年輕人在一群大盜中間縱橫捭闔,收買離間,或者施恩與人,或者殺伐果斷,不僅僅收攏了所有能收攏的人心,也同時處決了不下七百人,僅僅是收攏回來進入國庫的財貨,就超過十六萬貫。

唯一造成的後果就是哈密大大小小的官吏見到他基本上都會繞道而走。

「大王,現如今到了世子最重要的時候,已經過了表現仁愛與風度的時候了,真正的鬥爭已經開始了,他的身邊不能沒有我哈密的重臣在一邊扶助,微臣不才,願為世子前驅。」

鐵心源欣慰的笑道:「你本來就不是一個甘於寂寞的人,怎麼,哈密這個小池子已經容不下你了?」

尉遲文嘿嘿笑道:「一群粗鄙之人確實讓我生不起爭鬥之心。

既然大王已經準備將重心挪到世子那邊,不妨就讓微臣去趟趟水,免得那些眼高於頂的宋人以為我哈密無人。

順便再把所有不受控制的隱患全部除掉,為世子掃平登基的大路。」

鐵心源瞅著尉遲文道:「你打算帶誰去?」

「嘎嘎!」

「再不要別的了?」

「不要,微臣看過東京的人事卷宗,那裡的物資人手很充裕,足夠微臣行事所用了。」

對於尉遲文提出帶著嘎嘎一起去東京的提議,鐵心源很是滿意,尉遲文這人最大的優點就在於有自知之明。

他清楚,論起信任,在鐵心源的心中,他永遠都會排在勇猛的嘎嘎之後,他更清楚,以自己陰損性子,確實很難讓人信任起來。

鐵心源翻出一封信遞給尉遲文道:「你先看看這封信,你覺得喜兒與誰家聯姻比較好?」

尉遲文看都不看文書張嘴就道:「趙家,皇后必須是趙家,大宋皇帝家的旁支女子,至於側妃,不論是曹家還是石家,王家,潘家,楊家都可。」

鐵心源見尉遲文說的頭頭是道就收起文書笑道:「你已經考慮過了?」

尉遲文搖搖頭道:「微臣怎麼想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宋皇帝怎麼想。

微臣聽說,今年寒食節過後,大宋皇后召集了所有宗室女子進宮賞花,還專門請了世子陪侍,就此一節,大宋皇帝的心思已經昭然若揭。」

鐵心源笑道:「你知道世子在信中是怎麼描述這些女子的嗎?」

尉遲文不屑的道:「世子聰慧無雙,身上不但有王后的雍容華貴之氣,又兼具大王豪邁睿智之風,如何會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

不過,此事恐怕由不得世子,不論他喜歡不喜歡,太子妃他只能從這對庸脂俗粉中間挑選。

微臣以為世子已經有了選擇。」

鐵心源再次滿意的點點頭,那手指敲敲那封信道:「北海郡王的長女趙姝!」

「此女有什麼特質?」

鐵心源皺眉道:「懦弱,極度的懦弱!」

尉遲文鬆了一口氣道:「世子英明!」

鐵心源無奈的指指王后寢宮方向道:「王后不滿意!說那個女子連你姐姐都不如,還是差的很遠的那種,哪裡有資格成為她的兒媳。」

尉遲文怒道:「我姐姐也是人間難得一見的奇女子好不好,哪裡有那麼容易就碰到!」

鐵心源拍拍桌子示意尉遲文安靜,然後苦笑著道:「你姐姐嫁我確實虧了。

好了,既然你願意去東京那個爛泥坑,那就把手裡的活計做好,弄完,交代給該交代的,然後就跟嘎嘎一起去東京吧。」

尉遲文笑著領命,然後就捧著鐵心源處理完畢的文書去了相國府,他還想問問霍賢對世子在東京的局面看法。

想通了事情的鐵心源,念頭很是通達,以前看不開的事情現在豁然開朗。

李巧願意抱著一個爛女人一輩子不放那是他的事情,只要自己不願意那麼幹就好。撒迦願意弄一個殘酷的奴隸制佛國也是他的事情,只要哈密國還沒有倒退到奴隸制自己就對得起任何人。

管的太寬,最終落得埋怨也最多,何苦來著。

兒子的事情才是最正經的事情,一想到那個文文弱弱的孩子將來會站在這個世界的最巔峰,鐵心源沒理由不開心。

抱著一個孩子,拎著一個孩子的趙婉不明白早晨才龍顏大怒的丈夫現在為什麼會神清氣爽,莫非李巧的事情有了新的進展?

鐵心源拉開趙婉揪著鐵樂脖領子的手,她下手很重,快把孩子勒死了。

「不攔著不行,剛才他還想去騎棗紅馬,就棗紅馬的性子,雖然不至於踢他,咬他,可是這麼一來,咱家的園子恐怕就保不住了。」

「他喜歡騎就讓他去騎,我現在沒時間騎棗紅馬,棗紅馬也感到寂寞。撒撒歡也好。」

趙婉哼了一聲很是不高興,掏出手帕擦擦鐵蕊的嘴角的口水道:「真恨不得這丫頭是妾身親生的,現在,咱們就少一個公主。」

鐵心源接過鐵蕊,打發走了鐵樂讓他去騎棗紅馬,坐在椅子上逗弄著閨女道:「咱家有公主!」

趙婉坐在鐵心源身邊趁著鐵心源興致高,低聲的問道:「巧哥兒的事情解決了?」

鐵心源點點頭道:「解決了!」

「怎麼解決的?」

「好辦,任他肆意妄為就好了,哈密國這麼大,老子還養得起一個沒志氣的混蛋。」

趙婉鬆了一口氣,拍拍胸口道:「娘也是這麼說的,我還想勸你鬆手,沒想到你自己倒是想開了。」

鐵心源在閨女臉上親了一口,惹得閨女不斷地推他的臉,剛才被父親的短胡茬給扎痛了。

「喜兒,樂兒,蕊兒才是我現在最關心的人,至於那些已經長大的,已經長老的,已經快死的人,我沒有必要一直扶著,幫著。」

趙婉最喜歡聽丈夫這麼說,十餘年來她一直想要把丈夫這種要不得心思扳過來,沒想到,他自己倒是想開了。

「告訴玉蓮香,佛骨舍利我其實不是很在乎,撒迦,仁寶如果實在想要,就各憑手段。

拿走算他們本事,沒拿走也不要怨天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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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保護與傷害

鐵心源第一時間就用飛鴿傳書將佛骨舍利的消息傳給了正在高原上絞殺叛賊的冷平王胄。

他沉思了良久,最終還是嘆了口氣,在書信的最後要求王胄,冷平注意保護卓瑪的安全。

白天的時候玉蓮香一般是不出現的,只有到了晚上,她才如同幽靈一樣的在屋子裡飄來飄去。

玉蓮香就代表著神秘,她看起來純潔無暇,卻能面對鐵心源赤裸的身子無動於衷。

真正做到了仁寶承諾的——不會打攪鐵心源的正常生活,現在,她只是一個護衛者。

鐵心源的臥室裡除過他們夫婦之外,還有四個人——兩男兩女四個暗衛。

玉蓮香清楚地知道他們的位置,因此,四個暗衛所在的地方她從來都不去。

霍賢從鐵心源書房離開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佛骨舍利的事情必須告訴他。

霍賢對於佛骨舍利也非常的感興趣,他覺得這東西應該屬於哈密國,一旦佛骨舍利到來了,哈密國就應該蓋一座寺廟專門用來供奉佛骨舍利,有必要的話,這個寺廟甚至可以弄成皇家寺廟。

這個行為跟赤松德贊修建桑耶寺有異曲同工之妙,只不過換了一個地方而已。

霍賢從不覺得拾人牙慧是一件丟人的事情,他認為只要是的好的管用的法子,就算用上一千遍都不嫌多。

鐵心源送他出來的時候,霍賢沒有像以往那樣轉身離去,而是沉吟了片刻對鐵心源道:「讓李巧留在將作營吧,其餘的事情老夫自有安排。」

鐵心源抱拳道:「難為相國了。」

霍賢抬頭看看皎潔的天山明月無奈的道:「哈密國想要做到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鐵心源笑道:「我死之後可能會好些。」

霍賢笑了一下道:「布衣有情,帝王無情,確實是這樣,會慢慢好起來的。」

送走了霍賢鐵心源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寢宮。

鐵樂跪在外間,不過狀態很是悠閒。

雖然跪在地上,身邊卻放著一壺甜茶,四五碟子點心,手裡拿著一本書,一邊看書,一邊摸碟子裡的點心。

如果不明所以的人,還以為鐵樂喜歡跪著看書。

鐵心源經過鐵樂的時候摸摸他的腦袋,就走進了裡間,這讓鐵樂非常的失望。

趙婉正坐在燭光下用心的給鐵蕊編織小辮子,這一手是跟吐蕃女人學的,她覺得澤瑪滿頭小辮子的樣子很好看。

尉遲灼灼去了樓蘭城,據說是去收購羊毛去了,今年,喀喇汗國的牛羊數量奇多,羊毛的數量自然也是一個天文數字。

羊毛的價格不是固定死的,多的時候就會減價,少的時候就會漲價。

她要去樓蘭城去看看到底該減掉多少價錢才合適,同時也想知道喀喇汗國的羊毛大量輸出會不會成為一個常態。

鐵蕊年紀幼小自然不能隨行,留給趙婉照看。

「夫君,您說編這個小辮子這麼麻煩,吐蕃女人幹嘛還要這樣幹?」

鐵心源抱過肉嘟嘟的鐵蕊,仔細的打量一下閨女笑道:「吐蕃人都是不洗澡的,編這種小辮子方便捉頭皮上的蝨子,所有的妝容其實都跟當地的環境有關,你如果喜歡這種髮式,最好就別問原因。」

聽到蝨子兩個字,趙婉就覺得全身發癢,摩挲著手臂道:「就不能洗洗?」

「你想多了,不是不洗澡,而是吐蕃氣候寒冷乾燥,常洗澡對身體其實是沒有好處的,適當的保持皮膚中的油性才能更好地抗寒。

你沒見即便是澤瑪,在高原旅行的時候,也喜歡往臉上塗抹牛油。」

趙婉給鐵心源倒了一杯茶水道:「夫君今天看起來興致很高啊,跟妾身扯這麼長時間的閒篇可真是難得。

因為巧哥兒回來了?」

鐵心源點點頭道:「是啊,我一直擔心這傢伙會跟著卓瑪跑掉,那樣一來,我再也沒有理由來幫助他了。

現在好了,他回來了,不管他幹了什麼事情只要回來就有轉圜的餘地。

你可能無法理解,我身邊要是沒了這個傢伙,生活就不完整。

以前我總覺得這話應該對一個女人說,現在偏偏對一個男人說了,正是他娘的荒唐。」

趙婉笑的前仰後合,軟軟的趴在他身上,鐵心源擔心她摔倒,就用肩膀撐著。

玉蓮香今天很不安寧,即便是口中吟誦著佛經,眼睛卻不自然的睜開了。

她的六識很敏銳,鐵心源今日與往日大不一樣,往日不論他多麼疲倦,哪怕是喝醉了,也會自然不自然的將目光落在她身上一會。

今天不一樣,鐵心源從進門到現在,一眼都沒看她,似乎真的覺得她已經不存在了。

鐵心源自然不會知道玉蓮香是怎麼想的,現在,他嬌媚的老婆香噴噴的靠在身上,粉團一樣的閨女攀著他的脖子正嬌聲叫爹爹呢,門外邊還有一個能把罰跪都弄得極為優雅的兒子,誰有功夫去看一個不相干的人。

說實話,沒事幹總喜歡撩撥他一下的澤瑪都比她在鐵心源心中有地位。

至少,每回看到澤瑪那對大的驚人的胸部,鐵心源都有吞嚥口水的衝動。

「樂兒怎麼了?」

鐵心源努努嘴,他的手騰不出空。

提到鐵樂,趙婉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沒有了,恨聲道:「不聽話的東西,今天騎著棗紅馬的兒子在後山跑了一天,說是要練習騎射!

哪有一點王子的模樣。」

鐵心源怒道:「騎射怎麼了,他爹爹還整天騎在馬背上呢,不練習騎射,你讓他去幹什麼?學你家人整天吟詩作賦寫字畫畫?」

趙婉撇撇嘴道:「學寫字畫畫也不差啊,總比學騎射好,他年齡還小,你還記得尉遲文的胳膊腿是怎麼弄斷的?至於嘎嘎就不用我說他摔過多少回了吧?」

鐵心源無所謂的道:「男孩子不摔打不成材,我是怎麼學會起馬的第你知道嗎?」

趙婉聽丈夫這樣說立刻瞪大了眼睛道:「你怎麼能跟我兒子相比?」

鐵心源抱起閨女怒道:『老子怎麼就不如你兒子了?」

趙婉接過鐵蕊笑道:「你兒子要是不如你,第一個氣死的人是你,可不是妾身。」

玉蓮香眼睜睜的看著他們夫婦倆吵吵鬧鬧的去飯廳,無奈的閉上眼睛,強行打起精神繼續誦經。

她今天的感覺很不好,甚至有些迷惘,覺得很有必要回一趟大雷音寺求教於仁寶活佛。

趙婉看到兒子優雅的罰跪,怒火就無節制的上升了,扭著鐵樂的耳朵大叫道:「這就是罰跪?」

鐵樂無奈的掰開母親的手道:「我兩條膝蓋就沒有起來過,如何不能算罰跪?」

「你哥哥就不會這樣,他每次罰跪都老老實實的,說,這一招是不是你爹教的?」

趙婉說著話還惡狠狠地瞪著鐵心源,鐵心源抱著閨女聳聳肩膀就走進了長長的走廊,今天飯點已經晚了,他很餓,不想多說話,留下足夠的空間給他們母子掰扯。

只要走進內室,他更兩個兒子一樣沒有什麼權力。

鐵心源都吃了半飽了,那母子兩才磨磨蹭蹭的過來,鐵樂估計是吃點心早就吃飽了,用筷子扒拉著飯盤裡的米飯,好像沒什麼食慾。

趙婉怒氣衝衝的猛吃兩口,然後就把筷子拍桌子上,聲音很大,嚇得鐵蕊剛剛吃進嘴裡的肉都掉下來。

「你說,喜兒以前是不是就是這樣糊弄我的?」

鐵心源點點頭道:「好像是這樣的,不過喜兒做的比樂兒聰明,沒有他這麼大鳴大放而已。」

「我在教他們守規矩!」

「我知道啊,孩子們要學會怎麼面對規矩,然後通過自己的方式獲得解脫。」

「這麼說都是我的錯?」

「沒有啊,你做的很正確,孩子們是在跟你戰鬥,你想要管好他們,那就拿出技高一籌的本事來。」

鐵心源說著話還跟兒子對視一眼做了一個鬼臉,他很享受目前這種爭吵,家就該是這樣的,而不是跟李巧似的把什麼都弄得一團糟。

鐵心源的好心情也僅僅是保持到天亮而已。

李巧走掉了,他用爐子燒紅了鐐銬,然後用一個晚上的時間砸扁了鐐銬,最後用匕首,也就是水兒丟給他的那把斬開了燒紅的鐐銬鏈子……

火兒早上來稟報的時候心中忐忑至極,連鐵心源的眼睛都不敢看。

他敘述了事情的全部經過之後,鐵心源就知道是這幾個王八蛋合夥放走了巧哥。

無堅不摧的鐐銬對他們來說就是一個大笑話。

鐵心源揉著噗噗直跳的太陽穴低聲問道:「你們既然放走了他,不會沒給他配侍衛吧?」

水兒長嘆一聲,絕望的道:「他真的想去,那就去吧,要不然跟一個死人一樣留在哈密,這樣會更糟。

兩百名將作營好手,十六位荒野獵人,應該能保證他生命無恙。

不過,我們要求他把佛骨舍利帶回來。」

鐵心源瞅了一眼水兒,沉聲道:「既然已經是這個結果了,我就不說什麼了。

桑耶寺現在已經成了一鍋粥,所有人都在圖謀佛骨舍利,估計連喀喇汗,塞爾柱人也會出動了。

而吐蕃人又會拚死守護,所以,佛骨舍利應該沒有那麼好拿。

通知王胄,冷平,以自保為上,奪寶次之!」

鐵心源說完就緩緩起身,扶著桌子盯著水兒道:「我也是李巧的兄弟,難道我鎖住他就是在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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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rawler | 2017-8-31 19:57:20

第三十章佛骨舍利

當時史上最強大的吐蕃軍隊為了佛骨舍利去了中天竺。

中天竺的人雖然也進行了英勇的抵抗,可是,在這支連強大的唐王朝軍隊都能打敗的吐蕃軍隊面前,他們的抵抗就像是一隻螳螂阻擋一輛沉重的馬車。

吐蕃軍團毫無意外的碾碎了所有的抵抗……

於是,這支軍隊在諾大的天竺平原上為所欲為。

佛骨舍利沒能保佑中天竺的信徒,而是給他們帶來了最恐怖的災難,繁盛富庶的摩揭陀國在吐蕃人的鐵蹄下變成了一片廢墟。

有了佛骨舍利的赤松德贊終於將他安放在五彩的桑耶寺,在安放佛骨舍利的那一天,六千名僧眾齊齊頌佛,據說雪山震動,彩雲成蓮,石頭開花,異香百里……

佛家所說的輪迴似乎真的存在!

吐蕃繁盛一時之後,很快就四分五裂了,先是分成六個大部族,而後就分裂成十九個中等部族,隨著農奴起義,十九個部族再次碎裂。

從此,吐蕃築城稱王者不下千人,他們整整混戰了一百六十年,才重新歸於四王統治。

即,拉薩王系—朗達瑪之子云丹的後裔佔據邏些,稱為邏些王系。他的勢力多在邏些、桑耶、朵康等地。

阿里王系—哦松之孫尼瑪袞退居阿里布讓為王,其三子分別統治孟域拉達克王系,布讓、象雄古格王室,總稱為「上部三袞」。

亞澤王系尼瑪袞的第十一代孫據亞澤為王,稱亞澤王系。

雅隆覺阿王系哦松之孫扎西鄒巴有三個兒子:巴德、斡德、基德,稱為「下部三德」。斡德的第三個兒子赤穹,據雅隆秦昂達則城,形成雅隆覺阿王系,而次子赤德的後人在青海定居,成為宗喀王(唃廝囉)。

哈密國迎賓使者澤瑪就是亞澤王的後人。

撒迦這些年之所以執著的在邏些暗殺那些邏些王族,他並不是想要統治邏些,真正的目的就在於桑耶寺裡的佛骨舍利。

瞎氈戰敗之後,宗喀王一系也煙消雲散,為了重新凝結人心,重整兵馬,瞎氈的目光也落在了佛骨上面,可以說,他在佛骨舍利上投入的精力,遠比在重整旗鼓上消耗的更多。

這些事情如果不是卓瑪告訴李巧,哈密國至今為止對這些事情依舊是一無所知的。

在知曉了佛骨舍利的消息之後,鐵心源胸中很多的疑惑一瞬間就全部解開了。

不論是撒迦的怪相,仁寶的猶豫,玉蓮香的執著,卓瑪的叛亂,全都有了一個說的過去的解釋。

四王中,邏些王的勢力最小,卻存在的最為悠長,說白了就是依靠桑耶寺的保護。

而桑耶寺,在吐蕃人心中,那是真正的神聖之地。

不走到窮途末路,沒人敢對桑耶寺不敬,而撒迦和瞎氈偏偏就是兩個已經走到窮途末路的人。

「卓瑪把最深的秘密都說了,你能不能饒她一次?」李巧搓著手很小心的道。

鐵心源從沉思中清醒過來,看著李巧道:「你們夫妻十餘年,你怎麼還不瞭解這個女人?

她之所以在日月山把這個秘密告訴你,就是為了保住你的一條命。

你現在還有臉拿這個秘密再為她乞命。」

李巧嘿嘿笑道:「我哪裡來的性命之憂?你怎麼可能會幹掉我?

這麼大的秘密用在我身上浪費了,還是用在卓瑪的頭上,我保證,只要你饒了她,我一定帶著她躲進這座山谷裡,一輩子都不出去。」

鐵心源苦笑一聲道:「你怎麼還不明白,卓瑪也就是你以前的婆娘,她這回根本就沒打算活,只是看在你們夫妻多年的情分上,用一個不值錢的秘密來保住你的性命。

至於她自己,哼!恐怕已經去了桑耶寺。

我不殺她,你以為冷平,王胄會對她手下留情?青唐大將軍阿大發出的可是平叛令,在這條軍令之下,你以為叛將還能有人活著?

就算你老婆天神附體,殺出冷平王胄的包圍圈,外面還有鬣狗一般的撒迦,以及桑耶寺的信眾,哪一個會放過她?這女人這次十成十的把自己禍禍死了。」

李巧似乎並不意外,他本身也是大將軍,如何會推測不出這樣的一個結果。

一把拉住鐵心源的手道:「我兒子也是你兒子,你看著辦吧,我走一趟吐蕃。」

鐵心源強忍著怒火瞅著李巧道:「你早就做好準備了是吧?」

李巧笑道:「如果不是因為不來見你實在說不過去,我早在日月山就跟她走了。」

鐵心源苦笑一聲道:「你這個混蛋還真是食髓知味,老子就不信那個女人有這麼大的誘惑力。」

李巧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卻聽咔嚓一聲,一直扶著他的水兒竟然把一直泛著紅光的鐐銬紮在他的左手上,同一時間,扶著他右手的火兒也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就在李巧發愣的功夫,鐵心源獰笑著將鐐銬上的鑰匙給生生的擰斷,然後拍拍李巧的肩膀對水兒道:「照顧好他,等那個死婆娘死了之後再放出來。」

說完轉身就走,一點鬆口的餘地都不給李巧。

李巧艱難的瞅瞅身邊的好兄弟慘笑道:「你們還真是我的好兄弟。」

水兒低下頭道:「大哥,不值得,家裡還有三個孩子,這才是最重要的。」

李巧冷笑道:「值不值得我心中有數,再說一遍,把鐐銬給我打開。」

火兒搖頭道:「打不開了,鐐銬是風磨銅做的,鎖芯子是鉛錫融合之後做的,鑰匙也是鉛錫製作的,源哥兒把鑰匙掰斷,裡面的機括就亂了,想要打開,只有動用水壓機緩緩把鐐銬外殼切開,除此別無他法。」

福兒低著頭繼續道:「而水壓機現在歸尉遲文看管,您也知道,那傢伙除了源哥兒的命令,從不聽任何人的。」

李巧大怒,徑直去了自家的鐵匠房,取出一柄錘子,單手敲擊,一時間,鐵匠房裡叮噹聲不絕於耳。

李巧的耐心很好整整敲擊了一個時辰才丟開錘子,只見鎖在手腕上的鐐銬除了變得扁了一些再沒有多少變化。

「大哥,沒用的,您越是錘煉,鐐銬裡的鉛錫就會被錘成一團,鐐銬只會更加的堅固。

這是造手銃的銅料,韌性極好,我們實驗過,刀砍斧鑿皆不能傷。」

李巧目眥欲裂衝著水兒怒吼道:「她是你們的大嫂!」

火兒陰著一張臉道:「能對自己丈夫下毒的大嫂我們不要也罷。」

李巧的臉色更加的難看,冷冷的道:「你們怎麼知道?」

「密諜司的探子看見的,還把卓瑪的毒藥給換掉了。」水兒終於抬起頭,眼中滿是怒火。

「是許東昇還是源哥兒?」

水兒再也忍不住了,重重的一拳砸在牆上怒吼道:「是我!是我問許東昇要的人手,也是我趁著給你娶小妾的時候安排進去的。

我只是不想讓你幹傻事,沒想到卻能看到那一幕,這件事我誰都沒告訴,

哼哼哼,這一次也就是那個女人沒來,如果來了,我一刀宰了她。

說實話,這個念頭存在我心裡好久了,我大哥堂堂的英雄好漢,如何能被一個婦人支使的團團轉。「

水兒說著話從袖子裡抽出一柄短刀丟在李巧的面前,然後被顫聲道:「我他娘的寧願你恨我一輩子,也不願意看著你死掉。」

鋼刀噹啷一聲掉在地上,李巧一張蒼白的臉逐漸變成了死灰色,最後長嘆一聲,拖著沉重的鐐銬一步一挪的走進了一間廂房,關死了大門,而後就鴉雀無聲。

水兒顫抖著手指著大門道:「你就死在裡面吧,我們兄弟當初沒吃的,沒喝的,抱成團才能活下來,我們當初說過,要一起快活到死。

你在乳山就為這個女人跑了,我們什麼不都不說,明知道她是一個水性楊花的女人,看在你的份上,我們還是左一聲大嫂,又一聲大嫂的叫著,只要你喜歡,我們兄弟的頭上全是綠的也無所謂。

你知不知道,老娘為了分辨孩子是不是你的血脈,特意從大宋皇宮帶來了八位老宮人。

還以為那婆娘終於知道消停了,會跟你好好地過日子,看在幾個孩子的份上,我們把以前的事情都忘了。

你知道不,你老婆弄走了一批軍械,第一個知道的人是我,是我擔心你會發現,特意從將作營給你又運去了一批填窟窿。

火兒後來也發現了,他什麼話都說,背著我又給你青唐城運去了一批軍械。

你為了那個女人,不要兄弟,不要孩子,不管不顧的要死要活。

老子現在就給冷平王胄寫信,告訴他們,如果那個女人活著回來了,老子就跟他拚命。」

水兒說完話,等了好久,不見屋子裡有動靜,恨恨的跺跺腳就狂奔出去。

火兒嘆息一聲,朝其餘兄弟揮揮手,示意他們離開,自己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門前低聲道:「我守著你,想吃想喝我陪你……」

大門開了,李巧的一雙眼睛紅的如同火炭,淡淡的道:「讓人送些酒來,我想喝酒,越烈越好,也送一個火爐子來,我很冷,冷得厲害,從裡到外涼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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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蓮花生的寶貝

玉蓮香不是一個女人。

這是鐵心源經過這些天的觀察之後才最終確認的。

它就像是壁畫上滿天飛舞的飛天,聞起來像女人,看起來像女人,實際上,卻不是女人。

在她的眼中根本就沒有什麼男女之分,即便鐵心源做出很噁心的事情,在她眼中也不過是一種生物的本能而已。

所以,她沒有羞恥心,沒有愛慾,如同一根站在另一個角度看著世界的木頭。

實際上鐵心源更喜歡把玉蓮香稱之為機器人。

趙婉自然是不知道機器人是什麼,鐵心源用魯班製造的那只在天上飛了三天三夜的木頭鳥做了簡單的解釋,她依舊不懂那是什麼。

玉蓮香走到哪裡都必須點一盞燈,無論這盞燈的燈火多麼的微弱,也必須點上。

因此,鐵心源在睡到半夜起夜的時候,總能看見玉蓮香坐在一盞昏暗的燈光下,若有所思的瞅著他。

直到現在,玉蓮香都沒有對鐵心源唸經,或者有其餘的什麼奇怪的動作,僅僅是坐在不遠處,默默地看著他。

開始自然是有些驚慌無法入睡,後來就覺得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有人在一邊守著,睡覺確實安心。

天亮的時候,鐵心源慵懶的起床,赤著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打開窗戶瞅著雨後的天山出神。

天山是一個很奇怪的山,別的山被大雨洗過之後往往會變成碧綠色,天山卻會變成鐵一般的黑色。

這是天山上有太多的松柏造成的結果。

「既然魔鬼在人間,大王您是聖王還是魔鬼?」

一夜沒睡的玉蓮香似乎沒有絲毫的倦意,那張精緻的臉龐上也沒有留下任何熬夜的痕跡。

玉蓮香的問題有點難以回答,鐵心源想了一下道:「一半是魔鬼,一半是佛陀。」

「怎麼說?」

「我在救人的時候往往會殺人。」

玉蓮香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準確的說她的笑容就像一朵蓮花苞慢慢綻開。

「你喜歡跟我說話,你醒來之後之所以沒有走就等著我問你話是嗎?」

鐵心源笑道:「我在等我貪睡的婆娘醒來,好一起去吃早飯。」

玉蓮香的笑意更甚,白了鐵心源一眼道:「撒謊!」

或許是早上的緣故,鐵心源覺得小腹處陣陣火熱,一個精美的木頭人突然變得千嬌百媚,給他造成的衝擊很大。

鐵心源笑了起來,覺得世界終於正常了,佛女從來就不是用來供養佛爺的,而是一種武器,很厲害的武器。

他走到床邊,將依舊在睡覺的趙婉抱起來,按著她的鼻子道:「懶蟲,該起床了。」

趙婉伸手攬住鐵心源的脖子嘟嘟囔囔的道:「還早!」

「不早了,巧哥今天就該到清香城了,我們應該去迎接他,免得他胡思亂想。」

趙婉煩躁的蹬蹬腿張開雙臂要鐵心源抱她去洗漱,鐵心源哈哈一笑就抱著趙婉離開了臥室。

這甜蜜的一幕盡數落在玉蓮香的眼中,她臉上的笑意始終未曾褪去,直到鐵心源夫婦離開,她又回到了那個角落,繼續盤腿坐下口中唸唸有詞。

鐵心源與趙婉排成排面對著一張諾大的鏡子刷牙,夫妻兩碰碰挨挨的很有情調。

鐵心源吐掉漱口水瞅著鏡子裡的趙婉道:「剛才玉蓮香在勾引我。」

趙婉吐掉漱口水白了丈夫一眼道:「你還沒睡醒?」

鐵心源笑道:「我很清醒。」

趙婉笑道:「反正我剛才睡得很死,你們幹點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你怎麼就放棄了?

這個女人我看了都覺得驚豔,你居然不動心?」

鐵心源強忍著笑意道:「我一想到殷紂王意淫神女的後果,就什麼念頭都沒了。

老婆,神女就該供在神龕裡,佛女就該供在佛龕裡,讓人膜拜心生善念,而不是放在床上。

老婆才該放在床上生兒育女。

等我們見過巧哥之後,你就去問問玉蓮香,他們想要什麼,如果不是很過分,我們可以商量,沒必要這樣折磨我。」

趙婉詫異的瞅著丈夫道:「怎麼把自己說的這麼可憐,這可不像你的性子。」

鐵心源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道:「我不怕敵人,我怕你們!

老娘,你,灼灼三個人聯合起來我除了投降還能幹什麼?再加上撒迦這個老賊,仁寶這個無賴,我就只能受著了,還是早點解決為好。

我總覺得撒迦想要把大雷音寺搬走。」

「搬走大雷音寺他們可沒有那個本事,你趕緊出去,我要辦事!」

夫妻間匆匆的早上談話就戛然而止。

李巧仰頭看著清香城巍峨的城牆不由自主的笑了一下,磕一嗑戰馬的肚皮,就隨著人群走進了清香城。

水兒,火兒,玲兒,福兒等人默默地跟在他身後,這一刻他們一句話都不想說。

巧兒與源哥兒之間有了裂隙,對他們來說就是天大的災難。

李巧穿過鬧市,路過王宮的時候,見那裡守衛森嚴,想要邁步上去,終於又收回腳,痛苦的咬咬牙轉身隨著火兒他們向天山山谷走去。

天山的山谷很多,現在每一條山谷都住滿了人,最大的一條山谷是屬於將作營的。

將作營的邊上還有一條不算小的山谷,七八座精緻的小院子錯落有致的散在山谷中。

李巧家就在左手第一座院落裡,這裡的景緻最好,前面不遠處就是一片松林,落葉松高大而筆直,樹下卻沒有一根雜草,樹與樹之間的空隙很大,一些肥碩的松鼠在松林中縱躍不休,是一個修心養性的好地方。

被兄弟們簇擁著進了家門,他的三個孩子歡笑著迎了上來,最小的還好奇的到處找母親。

抱著最小的兒子,李巧的鼻子酸澀的厲害,自從在日月山與卓瑪匆匆一別之後,他就再也沒有聽到過關於卓瑪的消息,不論是軍報,還是邸報上都沒有。

冷平王胄的大軍正在青唐城以西掃蕩,哈密國從來沒有對降而復叛的部族手下留情過,因此,瞎氈的下場可以預料大的到。

「回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廚房那裡傳來,李巧驚愕的發現鐵心源身上繫著一條白色的圍裙,端著一碗湯餅站在那裡。

「滾蛋的餃子回家的面,嘗嘗,很久沒有下廚了,也不知道手藝退不了沒有。」

鐵心源說著話就把飯碗塞給李巧,順便從他懷裡接過李巧的兒子李歡。

沒有酒肉,只有一大碗湯餅面條兒,李巧長嘆一聲,還是用最快的速度吃完了。

這一幕被水兒他們看在眼裡,臉上的憂色頓時沒有了,既然源哥兒會這樣做,說明巧哥兒沒了性命之憂。

至於罷官奪爵他們並不看重。

李巧吃完飯,一身普通打扮的趙婉就走過來向李巧問好,然後就把三個眼巴巴守在父親跟前的孩子給領走了。

「你做事從來不過腦子是不是?」鐵心源脫掉那件可笑的圍裙,坐在花園的矮牆上惱怒的道。

李巧反而爽朗的笑了一聲道:「我沒腦子也不是一天了,你不會今天才知道吧?

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動腦子的事情你來幹,動手的事情我去做。

現在才抱怨,是不是有些晚了?」

鐵心源被李巧的話給氣笑了,咬著牙道:「從乳山開始,你什麼時候聽過我的安排?

在你眼中,那個女人好像比我們兄弟還要重要。」

李巧嗤的笑道:「你老婆重要,還是兄弟重要?」

鐵心源愣了一下,還是誠實的道:「如果在極端情況下,好像是老婆重要一點。」

「是吧?」李巧攤攤手,樣子似乎很帥氣。

鐵心源嘆口氣道:「無論如何你也不能胡作非為啊,那麼多物資武器全部落入吐蕃人手中,徵繳收回的可能性不大,冷平王胄他們在高原上打的很辛苦。」

李巧笑道:「如果他們能把桑耶寺裡的佛骨舍利拿回來,付出的犧牲都是值得的。」

鐵心源怵然一驚,連聲問道:「什麼桑耶寺,什麼佛骨舍利?說清楚!」

李巧瞅了一眼眾兄弟,水兒,火兒立刻就巡梭了一圈,沒看到外人,這才關上門等李巧說話。

「當年赤松德贊為了統一前後烏斯藏,凝結人心,就迎來了天竺高僧蓮花生入藏弘法。

這個蓮花生出手不凡,成功創立了藏地第一座佛、法、僧三寶齊全的佛教寺院桑耶寺。

他教導藏族弟子學習譯經,從印度迎請無垢友等大德入藏,將重要顯密經論譯成藏文,創建顯密經院及密宗道場,開創了在家出家的理念,也是紅教寧瑪派的祖師。

蓮花生最大的功績其實不是弘揚佛法,而是徹底的壓制了苯教,也就是撒迦他們那一派。

赤松德贊也因此得以剷除支持苯教的舊有勳貴,扶持新的貴族,最終徹底的完成了他祖先松贊乾布同一藏地的願望。」

鐵心源陰沉著臉道:「說重點!」

李巧無奈的道:「蓮花生之所以能夠名揚四海,實際上與佛骨舍利有關。

當初他建造了桑耶寺,這座寺廟雖然漂亮,卻少了一個凝聚人信仰的東西。

於是他就給赤松德贊說,在中天竺有一座寺廟,裡面安放著釋迦牟尼佛骨舍利,乃是佛家的無上重寶,只要桑耶寺裡有佛骨舍利,定能一掃藏地的妖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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