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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秦時明月之大反派系統

【作者概要】:七星肥熊,男,江西 - 南昌,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二次元 > 衍生同人

【其他作品】:《火影之最強影帝》、《荒川仙途》

【內容簡介】:

  穿越到了秦時明月的世界,隨身還附帶了一個坑爹的系統。贏子弋不得不抹了把汗,還有二十多年,秦朝就得玩完。玩完就玩完吧,自己還和秦朝綁定在了一起,誰讓他姓贏呢?
  最終,贏子弋表示,走自己的路,讓玄機娘娘無路可走。

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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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五

  夕陽斜照,蒼茫大地之上,馬蹄聲激昂。

  這塊充滿著朝氣與生機的土地上,青草本應混雜著泥土的芳香,如今卻被鮮血所侵染,被刀劍所摧折。

  帝國與匈奴之間,長城以北數十萬人的混戰,從一開始就以最為激烈與凶悍的方式展開。

  萬里晴空,雲氣為聲勢所擾。千里方圓,生靈為殺意所迫。

  戰場之上,士卒個人的意志早已經被消磨,無論是秦國的士兵還是匈奴的騎士。剩下的,只有殺戮的本能。

  兩架最為凶厲的戰爭機器碰撞出的火花,足以湮滅絕大部分生靈的膽識。

  然而總有一些例外。

  山巒疊嶂,翠綠蔥鬱之間,此刻卻進行著一場無言的廝殺。

  迥異於山外廝殺的激烈,山中這場追逐卻是充滿了陰狠與鬼厲。

  十數個的殺手編織出了一張稠密的蛛網,向著那個布衣劍客而去。

  精細的網絡,準確的計算,數個時辰的林間追逐,他們終於將那個布衣劍客逼向了絕境。

  「沒有想到,你居然是羅網的人!」

  十數個殺手之中,走出了一個身著大氅的大漢,肌肉粗虯,遍身刀疤,卻有著一雙與外表不相稱的明亮眼眸。

  此刻,大漢看著那個布衣劍客,眼眸之中還有著一絲的惋惜。

  「你知道,我一直將你當作兄弟,可是沒有想到,最後卻以這種方式收場。」

  那布衣劍客卻是眼神冰冷,喃喃而道:「我也沒有想到,你們居然有如此圖謀!」

  劍客橫劍於前,於十數高手包圍之中,怡然不懼。赫然的劍氣從林間迸發,受山外殺氣所擾,本是平靜的林間越加的詭異。

  這一刻,布衣劍客殺意凜然。

  那肌肉粗虯的大漢揮了揮手,身後的高手一齊發難,向著布衣劍客而去。

  長劍輕鳴,卻透露著死亡的嘯音。這十數個高手在江湖上雖然籍籍無名,然而卻都是狼族暗中培養的精銳。隨便拉出去一個,身手都是一派之主的級別。

  然而就是這樣,布衣劍客一人孤劍,與這十數個高手相對,一時卻也不露下風。

  「羅網天級高手,果然不凡。」

  大漢眼神有些複雜,這個平時與自己稱兄道弟的人,居然隱藏的這麼深,一身修為,與自己相比,居然也不遑多讓。

  莫名的,大漢嘆了一口氣。

  如今匈奴與秦國的戰事已經展開,打得難分難解。

  準確的說,在戰場上,匈奴還要略勝一籌。

  廣闊的草原上,每一場戰役都有成千上百的狼族騎士投入其中。他們都是真真正正的匈奴勇士,而不是底下部族的僕從軍。他們代表著匈奴最為精銳的力量,是匈奴立身於這片土地的根本。

  戰場之上,秦國的集團軍,步騎弓車各兵種混合搭配,固然在軍事體繫上更加的完整。然而機動力相對於匈奴,卻是差了不止一籌。

  也正是因為這些差異,開戰之初,匈奴幾乎是壓著秦國打的,甚至匈奴的先鋒游騎,一度打到了長城邊緣地區的城寨。

  控弦三十萬,飲馬黃河岸!

  單于的豪言壯語,讓一個又一個的匈奴勇士意氣飛揚。

  然而大漢卻是不同,他固然膺服單于的雄心壯志,也知道這個豪言一旦實現,對於狼族而言,究竟意味著什麼!

  打破秦國的長城防禦體系,由北地而至關中,那麼整個帝國的中樞將要直面匈奴的兵鋒。

  只是,大漢十分的冷靜。他明白,匈奴在戰術上的優勢,並不能彌補戰略上的被動。

  匈奴人口不過數百萬,五中抽一,三十萬也已經是匈奴可以承受的極點。匈奴不必農耕,可是也要照顧牛羊,護衛族群。畢竟,廣闊的草原之上,匈奴的敵人不光是敵對的胡族,還有凶猛的生物與惡劣的天氣。

  而帝國卻是不同,數千萬的人口,即使二十抽一,也可以輕輕鬆鬆的動員百萬大軍。

  何況,匈奴的戰士是死一個少一個,而帝國的回復力,卻不是匈奴可以比的。

  一旦戰況陷入了僵持之中,那便是匈奴最不願意看到的一幕。秦國的軍事體系,可以在幾個月內,將一名農民變成一個合格的戰士。而匈奴的騎士,卻是從小養成,沒有十載時光,斷然不可能有所成就。

  固然,在培養騎兵一項,匈奴的效率比帝國高了不止數倍。可是其他,匈奴卻是無法比的。

  差距就是差距,匈奴的高層並沒有迴避。但是匈奴高層也沒有想到秦帝在匈奴內部埋下的子居然這麼深。

  兩個天級高手,不聲不響的隱藏在匈奴內部十數年。直到數日之前,匈奴高層才有所察覺。這對於匈奴來說,簡直可以算是奇恥大辱。

  若不是陰差陽錯之下,這兩個天級高手相繼暴露。一旦他們發難,那可怕的後果讓每一個匈奴高層,都不覺得從心口泛上了一口冷氣。

  既然發現了對方的棋子,匈奴高層馬上作出了回應。

  因此,才有了今天的這場圍殺。

  「不用再掙扎了,今天的你,是斷然不可能逃脫的,就如同你的那個同伴一樣。」

  大漢一笑,白晃晃的牙齒間,透露出的言語卻是帶著宿命的嘯音,直擊那布衣劍客的心房。

  「是麼?」劍客一笑,橫身揮劍,劍氣鋒銳,將兩個想要近身的狼族高手逼退。

  這一劍當真犀利,十數個狼族高手組成的殺陣,硬生生的露出了一絲空隙。

  對於大漢來說,這絲空隙算是一個不是破綻的破綻。因為這空隙所對,正是大漢所在。大漢與布衣劍客的身手,不過是伯仲之間。

  下一刻,布衣劍客沒有一絲猶豫,腳尖輕點,身形急速脫離了十數個高手的包圍圈,揮劍向著大漢而來。

  這一刻,大漢的一雙瞳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縮著。他沒有想到,他昔日的兄弟為了逃脫,居然選擇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擊敗他!

  高手相對,要分出了一個勝負,有時或許要花上幾天幾夜的時間,有時卻也只要在一瞬之間。

  生死搏殺,沒有多餘的算計與較量,比拚的便是雙方在那一瞬間的判斷。強者生而弱者死,誰若是膽怯,便是輸了一籌。

  不出意外,大漢拔出了他腰間的佩刀。

  儘管避退才是大漢此刻最為正確的選擇,畢竟時間是站在一眾匈奴高手一方的。然而大漢卻依舊選擇了對他最為不利的戰鬥方式。

  那是基於一名戰士的榮譽與自尊,也是大漢身為狼族頂尖高手的自信。

  只是這一場戰鬥卻是注定沒有結果。

  就在布衣劍客將近之時,一道紫色的劍芒從林中透出,直逼布衣劍客。

  出於殺手的本能,劍客選擇了迴避。

  高速衝撞之中,劍客本是避無可避,他卻將手中長劍掖地,強撐著轉過了一個角度,避開了那致命的一擊。

  饒是如此,布衣劍客也是深受重傷,被紫色劍芒的主人轟飛數丈之遠,直將一棵四人合手環抱的大樹硬生生的撞彎了好大一個角度,才堪堪止歇。

  大口的鮮血嘔出,布衣劍客此刻連站起來都困難,他瞇著眼睛,看著眼前這個一擊得手便沒有動作的男子。

  雙眼迷離,布衣劍客看不清眼前之人的確切面目,隱約只能感受得到,偷襲他的人,身著一身淡紫色的鑲金長袍,舉止之中,完全沒有偷襲暗算他人匪類氏的猥瑣與不堪,反而氣度不凡,有宗師氣象。

  「是你!」布衣劍客顫巍巍的說道。他本是羅網天級的高手,眼界自然不是一般,很快便發覺了眼前之人的身份。

  「沒有想到,我們找了你這麼久,你卻在狼族之中。」

  說著,布衣劍客自嘲般的笑出了聲,連帶著血肉從口中溢出,然而語氣卻是越加的肯定。「沒錯,沒錯,就是你。我早該想到,這個世間,有誰能夠將螭離打得毫無還手之力,甚至讓他連向帝國傳遞消息的機會都沒有。」

  布衣劍客口中的那個螭離便是死去的那名羅網天級劍客。

  那長袍男子淡然一笑,沒有多餘的話語,輕輕的向前走一步,在一眾狼族高手的敬意之中,向著那名劍客走去。

  ……

  秦宮。

  夜色濃墨如稠,星空之上,點點星光,照亮了這片巍峨肅穆的宮殿。

  夜已深,宮人來往稀疏。未央宮前,燈火長燃,,虎賁宿衛,淵渟嶽峙,深沉肅殺。

  一道黑影在宮前長廊快速的移動著,進入了帝國最高機密的場所。然而,整個宮殿的守衛就像是沒有看到一般,一動不動。

  宮殿之中,十二重帷幕之後,帝座之上,嬴子弋單手支頤,眼睛似閉似合,白色的長鬚輕垂,蒼龍的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似是長眠一般。

  「陛下!」

  猴子輕悄悄的靠近了在嬴子弋身旁,一個尋常臣子斷難以企及的位置。

  「螭離和贔要都死了!」

  嬴子弋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向了猴子,嘴巧翹起了一個弧度。

  「他們是怎麼死的?」

  「贔要的屍首被帶回了狼族,微臣沒能查看。螭離的屍體被落劍宗發現,微臣細查之下,發現螭離死得極其輕鬆,似乎是被人一招致命,沒有經歷任何的痛苦。」

  猴子用輕鬆來形容螭離死前的狀態似乎有些不正經,只是嬴子弋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絲的遲疑。

  是的,像螭離那等級數的高手,世間又有幾個人能夠輕輕鬆鬆的收拾得了他?

  事情透露著詭異,嬴子弋睜開了眼睛,問道:「還有什麼線索?」

  「聚氣成刃,螭離身上的傷口十分特殊,微臣印象之中,能夠想到的也只有這個陰陽家的秘法了!」

  猴子微微的湊近嬴子弋,壓低了聲音,說道:「陛下,陰陽家早已經被剿滅,當初蜃樓之上的陰陽家秘法也被運往了咸陽宮中,束之高閣,絕無洩露的可能。當今之世,能夠將聚氣成刃修煉到那等程度的,除了月君之外,恐怕只有一個人了!」

  陰陽家左護法,星魂!

  「哦?」

  嬴子弋直起了身體,微微的向後仰了仰。

  「星魂銷聲匿跡二十餘載,如今驟然發難,所謂為何?」

  星魂想要殺螭離,不暴露的自己方法多的是,為何又要用特徵明顯的聚氣成刃?而且,特地挑在了帝國與匈奴大決戰的關鍵時期發難?

  這無疑是在宣誓著什麼!

  挑釁!

  猴子沒有回答,儘管他輕輕鬆鬆就能想到這個最為簡單的答案。

  「當初朕剿滅了陰陽家,迫東皇太一身死。如今算來,也有二十餘載了!這麼多年,陰陽家隱忍不發,暗中積蓄的力量怕是可觀!他們又選擇了如今這個時節,卻是所謀不小。而讓朕在意的,陰陽家右護法又在哪裡?」

  「墨家前代鉅子謀逆之前,與月神星魂聯繫緊密,如今星魂既出,月神怕是也在狼族之中。」

  猴子判斷道,羅網這些年在各地密查月神星魂的行蹤,都一無所獲,在猴子看來,也只有這麼一個可能了。

  「的確有這個可能。」

  嬴子弋微微沉吟,隨即又說道。

  「狼族,陰陽家隱隱連城一體。帝國之中,又還有多少是他們的同黨呢?」

  「微臣這就派人徹查一番。」猴子稟手而道。

  「不用了!」嬴子弋微微的擺了擺手,「衛莊司掌影密衛多年,刑威深重。若是連他也沒有找到這些叛逆,就只有一個可能,他們暫且還沒有謀逆的打算。既然沒有謀逆,就是我大秦的子民。你去查,又怎麼可能查的到什麼?」

  「微臣明白了!」猴子點了點頭,臉上卻有著一絲的擔憂,「陛下,如今各郡囤積的糧草輜重都被調集往了北方的邊境,數十萬大軍的物資,一旦有失,前線將立刻崩潰,不可不防啊!」

  「前方的戰事如火如荼,朕已經派了蓋聶衛莊前去,糧草運輸之事,應該不會有什麼大問題。韓信的十萬騎也將從西境調來,一萬騎不日將到關中,你去暗中接應一下吧!」

  「臣遵旨!」

  幽暗的殿中,燈火明滅,帝座之上的天子卻是困頓的很,輕吸了一口氣,眼眸微閉,又陷入了長思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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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四

  草原蒼茫。

  風悠悠的吹過,偶爾帶起了一絲馬蹄嘶鳴。

  單于王庭,這本應是草原上最為繁華的地點,如今卻是人困馬乏,營帳連綿之間,帶有一絲困頓悲涼之意。

  草原上最為偉大的王者,冒頓單于正坐在他那狼皮王座之上,上身前傾,雙手支撐著下巴,傾聽著眼前之人的話語。

  黑暗的王帳之中,只有微微的火光,照亮了冒頓面前這個年老的美人。

  一眼金珀,一眼冰藍,曾經的絕世美人胡姬此時早已經色衰。略微臃腫的體型訴說著青春的不在,眼角的魚尾紋日益加深,無論多麼美的首飾,多麼昂古貴的胭脂都無法掩蓋歲暮的滄桑。

  只是,胡姬雖然老了,但她仍然是匈奴單于最為信賴的閼氏。

  這一點,從來沒有改變過。

  「嬴子弋必須死!」

  冒頓正值盛年,體魄強健,只是兩鬢髮絲卻是染上了一絲蒼白。

  胡姬看了一眼冒頓,黝黑的眸子之中透露著一股擇人而噬的光芒,彷彿寒夜之中那擇機而待的野狼,嗜血凶厲。

  「單于,秦帝的修為高深莫測,更何況他周圍高手數不勝數。這一點,恐怕很難。」胡姬悠悠的嘆了一口氣。

  「嬴子弋必須死!」沒有理會胡姬,冒頓坐在王座之上,重複著這句話,語氣堅定。

  自大月氏與秦國議和之後,秦國將所有的兵力都傾向了北境的長城。數十萬兵力,十數萬鐵騎傾壓而來,壓得這位撐犁孤塗心中鬆不得一口氣。

  如今的草原之上,聞秦色變,所有的人都知道,一場大戰即將來臨。

  只是,沒有人能夠預測這場戰爭的結果。或者說,沒有人敢於預測這場戰爭的結果。

  因為對於匈奴來說,如果敗了,或許就沒有如果了。

  「胡姬,通知你在南方的朋友,盡快動手吧!如果有需要,我們狼族也可以幫忙。因為無論是對於我們匈奴還是他們來說,嬴子弋活著,並不是一件好事。」

  胡姬點了點頭,說道:「賤妾明白了。」

  冒頓沒有再說話,胡姬裊裊一禮,退了下去。

  帳中復變得空寂,只是很快就有一聲清音傳來。

  「單于,你變了。」

  「是麼?」

  冒頓微微一笑,話語之中多了幾分意味不明的譏諷。

  「以前的你,縱然是對手再強大,也不會做出刺殺對方的事情來。」狼女從帷幕之中走來,她剛剛一直隱藏在帳中,就是胡姬也沒有發現。

  「以前的我是怎麼樣的?我卻是一點也想不起來了。」冒頓自嘲般的笑道,不自覺的撫摸了一下染白的鬢角。

  狼女從黑暗之中走來,走到了冒頓的面前,一雙明亮的眼眸盯著冒頓,說道:「曾經的冒頓是草原上的王者,我大匈奴的撐犁孤塗,他可以敗,可以死,但絕對不會用如此陰暗的手段的去改變勝負的局勢。更何況,單于你應該明白,即使秦帝死了,匈奴與秦之間的局勢消長,依然不會有什麼變化。」

  「我自然明白。」冒頓看著狼女,微微一笑。「你的眼睛還是如以前那麼明亮。」

  冒頓站了起來,向前走了一步,和狼女拉近了距離。一如老友,而非君臣。

  「蒙恬三十萬軍,章邯二十萬軍,韓信十萬騎。秦國百萬大軍,縱使他們一起來,我冒頓也不懼怕。一旦秦軍出了長城,他們就會明白,這偌大的草原究竟是誰的天下!匈奴人不怕戰爭,因為這草原是我們的家,也是我們的戰場。我們和先輩早已經習慣了在此,縱然一時戰爭不利,我們也可以退往更遙遠的北方,修養生息。而秦人卻跟我們不一樣,他們也不可能與我們一樣。」

  說到這裡,本是豪情壯志的的單于臉上卻多出了一絲的陰霾,「可這一切的前提必須是,秦帝崩逝!」

  「為什麼?你為什麼如此執意要嬴子弋的性命?」

  「這麼多年我早已經看了出來,如今這位高踞咸陽的秦帝,他要的並不是征服這片土地,戰勝我們匈奴,他要的是徹徹底底的消滅我們。」

  「這不可能,夏後之世,從來沒有一個帝王能夠做到這一點。」

  「世道已經不同了,我們的南方,有著一個龐大的帝國,而這個帝國的君王,手中握有的力量超乎我們的想像。所以匈奴可以敗,但是嬴子弋,必須死。月氏已經戰敗,一旦匈奴示弱,秦帝不會再給我們喘息的機會。」

  ……

  塞北,落劍宗。

  林木蔥鬱,寒氣逼霜。

  本是平靜的山野,此刻卻響起了一陣窸窣的腳步聲。

  「他就是你們發現的那個劍客?」

  羅劍宗巡山的弟子發現了這個傷重而亡的劍客,立即通知了宗門。然而看守屍體的弟子萬萬沒有想到,這一件小事居然驚動了掌門羅一劍。

  羅一劍年事已高,劍法早已經不復壯年之時!然而這塞北乃至整個天下宗門,卻沒有人敢小看於他。不是因為他的武功,而是因為他與帝國之間的那層關係。

  在外人看來,羅一劍乃至整個落劍宗乃是帝國在江湖上的代言人。而羅一劍本人,更是與帝國內部不少的高官都有不淺的交情。甚至,他是少數幾個能夠進入咸陽宮中,獲得當今天子接見的江湖人士。

  周圍的弟子都有些奇怪,自己的掌門平時都是氣定神閒,甚至與諸子百家的長老掌門會面的時候,都沒有如此激動過。

  在他們看來,這不過是一件最為簡單的江湖仇殺。此刻天下雖安,但是江湖仇殺偶爾卻也能聽聞,何況還是在帝國北境?

  「果然是…羅網中人!」

  羅一劍半蹲下去,翻開了那名劍客的上衣,他左肩上的鬼首猙獰可見。

  「羅網…是什麼?」

  羅一劍周圍的弟子互相看了看,都不明白羅網是什麼?自己的師尊又為何這麼激動?

  「將他的屍首抬到宗門,好生安置,將來會有人來處理的。」

  羅一劍揮了揮手,吩咐道。

  「師兄,羅網不是已經滅亡了麼?」

  待得一眾弟子走後,羅一劍身後的一位宗門長老問道。

  羅一劍嘆了一口氣,說道:「昔年烏江一戰,為了追殺東楚侯,羅網精銳盡出。可是最後呢?越王八劍戰沒,十數位天級高手身死,地級劍客死傷更是慘重。當時所有人都認為羅網的已經沒落,這些年來,羅網的行蹤在江湖上已經絕跡。以至於現在的孩子,只知道帝國之盾影密衛,卻連羅網是什麼都不知道。可是他們錯了,羅網從來沒有消失,這把利劍不過是被隱藏在了暗處。」

  「暗處?」

  「沒錯,劍為主,人為奴。對於羅網來說,真正重要的並不是那一個個的劍客,而是如今在咸陽宮中,劍池之中那一把把的古劍。」

  「而眼前…」羅一劍微微抬首,看向了林外天空。

  「那名劍客,如果我沒有看錯,他身上的鬼首是只有天級劍客才會有的赤面鬼王。」

  「天級高手?」眾人驚訝,要知道,以天下之大,羅網天級劍客的數量也從來沒有超過四十之數。

  如今,一個天級高手卻交代在了這裡,他的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羅一劍長長的嘆息了一口氣,說道:「帝國與匈奴大戰將至,卻有人敢狙殺羅網天級高手,恐怕從此多事。吩咐下去,從今天起,緊閉山門。」

  「是,掌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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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三



秦宮之中,暮鼓沉沉。

天際最後一絲光明落下,一名內侍帶領著一名女子,匆匆的走在閣樓復道之間。兩旁行走的宮娥內侍見此,紛紛按奈住心中的驚異,低首退避兩旁。

內侍宮娥久居宮中,什麼樣的大人物沒有見過?

只是,這名女子卻是十分奇特,無論發飾還是衣著,特別奇異,不似華夏之人。

十數年來,西域那些樣貌奇異的使者這些內侍宮娥見得多了,可是這一位,卻是特別惹人耳目。

淡金色的長發如雲披卷,女子不施粉黛,卻自有一股英武之氣。

這是一種很奇特的感覺,看似嬌弱的身軀,卻有著讓人不敢輕視的凜然之氣。

內侍將之引到了殿宇門口,低首說道:“月氏女王,陛下就在殿中等候。”

阿莉雅點了點頭,剛想要走進去。那名內侍卻是面色一變,攔阻道:“女王殿下,任何外臣都不能攜兵刃上殿面君,請卸劍。”

“我並不是外臣。”阿莉雅面色嚴肅說道:“貴霜帝國也不是秦宮屬國!”

阿莉雅是月氏女王,與這名內侍的身份可謂天壤之別,內侍不敢硬攔,跪在地上,說道:“帝國律法嚴明,殿下若是不肯卸劍,奴婢則不能讓殿下入殿。”

阿莉雅看了一眼跪在地上,面容平靜的內侍,淡淡的說道:“一名王者絕對不會拋棄自己的配劍,若是律法如此,那今日我就不進殿見嬴子弋了!”

如今天下,又有誰敢直言說皇帝的名諱?如此狂悖,絲毫沒有禮儀。一時間,這名內侍臉色急劇變幻,卻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讓她進來吧!”

殿宇之中,傳來了一聲厚重的男聲。內侍很清楚,這個聲音來自於誰?因此連忙低首,不敢再阻攔。殿宇之中,長明燈閃。殿中肅穆,整體的色調卻是偏暗。

阿莉雅走了進去,帝座之上,一名身著黑色十二文章冕服,頭戴十二旒冕。

已經多少年了,具體時間長的連阿莉雅也記不清楚了。

某種程度上說,帝座之上的那名帝王是阿莉雅最為熟悉卻也最為陌生的人。

上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們都不過十數年華,青蔥少年。

然而,短短十數日時光,少年所做的一切,卻讓阿莉雅一輩子以難以忘懷。

而後,少女為了守護自己的摯友,為了誅除世間至惡,放棄回到理想鄉的機會,強留此世,憑借手中的長劍,殺出了一條血路,建立了一個巨大的帝國。

這一晃,數十年已過。阿莉雅的外貌與年少的時候沒有多大的變化,而帝座之上的那位王座,兩鬢斑白,卻是蒼老了許多。

“你變了很多!”

清悅的聲音,一如數十年前,嬴子弋第一次聽到女子的聲音一樣。

只是帝座之上的嬴子弋卻是沒有想到,對方開口的第一句,居然會是這個?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這次來,我是來殺你的!”阿莉雅緩緩的向著嬴子弋走來,絲毫沒有隱瞞自己口中的來意,直率的讓人感到有絲不適應。

嬴子弋一笑,說道:“你殺得了我麼?”

帝者雖老,那自身所散發出來的威勢卻比壯年之時猶甚。

阿莉雅的面容很是平靜,眼眸之中沒有一絲的波動,每向嬴子弋走近一步,話語之中卻是越加的堅定幾分。“我知道我殺不了你,可是為了米婭,我必須要這麼做?”

“哦?”嬴子弋一笑,說道:“你知道你的軍隊為什麼會在朕的手下吃敗仗麼?”

阿莉雅一愣,停止了腳步,細細的聆聽著,嬴子弋的答案。

“因為他們有一個愚蠢的王者。”

“你是說我愚蠢麼?”阿莉雅的臉上出現了一絲不滿。

“難道不是麼?”面對著殺意凜然的阿莉雅,嬴子弋卻是一臉閑適,身姿松垮了幾分。

“身為一名王者,卻要墮落到行刺客之事,匹夫之行。那身為這名王者的臣民,又是何等的悲哀。”

略帶笑意的話語回蕩在殿宇之中,第一次,阿莉雅的殺意出現了一絲的松動。

“只有誅殺了你這位暴君,那麼無論是匈奴還是月氏,又或者是西域諸國的民眾,才能得到想要的幸福。”

阿莉雅的聲調微微的震顫,似乎在自己說服著自己,堅定的自己的信心。

“王道霸道,帝之所取,因時而異。民眾的幸福需要君王來給予麼?又或者,在你看來,由你而賜予?”

阿莉雅拔出了那把石中之劍,指著嬴子弋,只是那握著劍柄的雙手卻是一點也不穩。

這本不應該出現在一名久經戰陣的王者身上。無疑,嬴子弋的話語對阿莉雅觸動很大。

“作為王者,難道不需要給予自己的子民幸福麼?難道不需要憐憫蒼生麼?你身為君王,卻是暴戾貪婪。數十年間,興兵伐戰,掠奪他國的土地財富。更是用最為卑鄙的手段,奪取了月氏的土地,殺害了匈奴的士兵!”

“兵威天下,國未為安。戰起四域,民未為服。民眾的幸福並不需要君王來給予,而是要他們自己去找尋。身為君王,只需要給他們一個強大的國家,一個外敵不敢輕侮的國家,一個能夠衣食無憂的富足國家,那就夠了!至於憐憫蒼生,那是聖人該做的事情。天下英雄何其多也,而至尊之位,只有最強者得之。王者瀝血百戰,道途荊棘。可笑的是,後人卻被文人加諸其上的榮光所蒙蔽,忘記了其最為原始的樣子。”

說到這裡,嬴子弋緩緩的站了起來,面對著近在咫尺的阿莉雅,輕輕的撥開了她的劍鋒,雙指點在阿莉雅的額間,說道:“而你就是那個被蒙蔽的愚者!”

嬴子弋漸漸的向著阿莉雅靠近,淡淡的馨香湊入鼻間,那雙湛綠的寶石近在眼前,猶如上天的傑作。“你以為殺了朕,就能改變月氏在軍事上的頹勢了麼?還是說,你只是想要求得心安而已?”

無言的淚水從阿莉雅的眼眸之中留下,阿莉雅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最為軟弱的一面,居然是在自己最為恨之入骨的男子面前流下的.....

~~~~~~

之所以這樣結尾,是因為如果把月氏和匈奴再寫下去的話,時間跨度幾十年,沒個幾十萬字也寫不完。

至於新書的話,大大不看想也罷,看盜版也好,但是哪一個湊不要臉的,給寶寶取了個外號叫熊一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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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后記二

“秦帝要我親自去咸陽?”

宮殿之中,阿莉雅悄然的說道。

米婭點了點頭,神色安寧,一條亞麻色的長裙披在肩上。月氏女王雖然已至中年,然而一身滑膩的皮膚,丰腴有余,似少女般光潔柔嫩。

“阿莉雅,有時候我還真有些羨慕你呢?”

米婭看著阿莉雅,將頭靠在了她的肩膀上,伸出手撫摸著阿莉雅的臉頰,笑道:“你似乎不在乎這時間的流逝,歲月的消磨。已經過了這么多年了,還是一副少女的模樣。”

如果說米婭是保養的好,已近四十卻還是和二十歲的年輕女子一樣。那么阿莉雅,以亞瑟為王號,月氏傳說中的女戰士,讓所有異族都聞風喪膽的軍事統帥,她的外貌卻是一點也沒有變化。

這并不是保養與否的問題,就像是歲月根本無法侵蝕這位女戰士的身體一樣。她的容顏不老,青春永駐。因此,無論是在貴霜國內,還是在周邊的國家。不少民眾私下里已經將之列為了神靈。

“是么?”阿莉雅微微抬首,翠綠的眼眸之中閃過一絲未知的迷茫。

這一刻,心中有著一股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划過。是什么?阿莉雅自己已經不清楚了。

她只記得,在那個夜晚之后。她忘卻了一些事情,忘卻了過往的身份,獲得新生之后,在這個世界上,只是為了一件事情。

殺死那個此世極惡!

那位東方的天子,繼位之后,先后平定了東方各郡的叛亂。更在那烏江之邊,殺死了那個讓人感覺恐懼的存在。項氏一族的少主,那個以一人之力,在十數萬大軍中縱橫來去,毫無顧及的絕世戰神。至此以后,十數年來,帝國的皇帝將兵力調往了北境和西域,同時維持著與草原之狼和西域戰獅的兩場滅國級的戰場,居然毫不落入下風。

以至于今日,月氏全面落敗,不能不退往蔥嶺以西,當初她率領軍隊東征的地方。

十數年來的辛勞毫無用處,阿莉雅并不氣餒。只是,她的心中,還有著一件事情,必須要完成。

“阿莉雅,你想要去么?”米婭抬起了頭,溫柔的看向了阿莉雅,她最為至誠的伙伴。“如果不想要的話,我不會勉強的。”

“我會去的。”阿莉雅咬了咬嘴唇,翠綠的眸子中閃爍著一絲堅決。

身為一個王者,阿莉雅并不能拋棄她的士兵和國民。但是如果拋棄了這一切,她只是一個劍士,一個身手高超的劍士。她要在萬人從中,完成她在這個世界上的目的。

哪怕為之付出生命的代價!

米婭看了一眼阿莉雅,微微一笑,說道:“不管你想要做什么,我都會支持你。”

夜風襲襲,從殿外吹了進來。帷幕輕拂,月光輕灑,映照著兩個純潔的女子。

……..

“陛下!”

肅穆與輝煌,秦宮之中,黑暗與光明并存。

那巨大的皇座之旁,猴子的身影悄然而至。這位猥瑣矮小的猴子,某種程度上說乃是當今天子最為信任的存在之一。

“查清楚了么?”

“自從前任墨家的巨子謀逆失敗之后,墨家和陰陽家一小部分人仍在暗中活動著。這次東郡的騷亂,就有著他們的影子在內。不過他們的首領是誰,現在還不清楚。”

“這幫人,已經到了現在了,仍然不肯死心么?”嬴子弋輕輕一笑,說道。

自從那次至今仍然被咸陽黔首記憶猶新的刺殺事件后,墨家和陰陽家已經全面的衰敗。這些人中,不少人都各自尋找出路。不過還有小部分人,至今仍然在活動著,奉行著那推翻帝國的‘宏偉’目標。

“陛下,這次東郡騷亂之后,那幕后的首領似乎已經有了察覺,已經隱藏了起來。想必要其露出馬腳,怕是很難了!而且,臣抓到了几個昔日的墨家弟子,不過他們似乎是中了某種咒朮,對自己的所行所為,毫無知覺。后來臣多方查証,這種咒法像是陰陽家的離魂朮。”

“你的意思是?”

“自墨家巨子大逆行刺之后,陰陽家兩大護法就沒有了蹤跡。江湖皆傳他們已經死了。可是這個世界上,能夠使用離魂朮的高手,又有几個?就是當年陰陽家全盛之時,會離魂朮的也不超過五指之數。臣恐怕那只是障眼法。”

“月神,星魂。”嬴子弋瞇起了眼睛,看著殿外深沉的月色,微微呢喃道。

“猴子!”久之,嬴子弋開口說道。

“臣在!”

“你暗中查訪,若是這兩個人當真還活著。記住,不惜一切代價,除之。”

“臣遵旨!”

……..

自秦帝繼位之后,咸陽的政治中心就從渭水北岸的先王宮廷移到了渭南的未央宮。

相繼的,不少大臣卿貴也都將家宅搬往了渭南。

夜幕已深,當今衛尉蓋聶卻依然沒有入睡。身在靜室之中,空對著那把天下第二的名劍淵虹,參悟著什么。

“夫君!”

端木蓉端著一碗藥湯,走進了靜室之中。

蓋聶回轉身來,空蕩蕩的靜室之中,只有他和端木蓉。

“夫君,夜已經深了,我為你熬了一碗藥湯。喝完早些休息吧!”

“蓉兒,多謝了。”

端木蓉已經不是過去的那個端木蓉,當初她被俘之時,抓捕她的將領知道端木蓉和蓋聶的關系,因此不敢擅自做主,將之交給了嬴子弋。

嬴子弋命金玲夫人為之解了蠱,順勢就把端木蓉交給了蓋聶,讓其去處置。

一開始,端木蓉哭訴過,抗爭過,但以往的怨念,最終還是消磨在了歲月與蓋聶的溫柔之中。自從那個夜晚,端木蓉就成了蓋聶的妻子。這么多年來,相敬如賓。

一聲嘶鳴聲,傳入了蓋聶與端木蓉的耳中。蓋聶是嬴子弋的近臣,深受恩寵。他的宅子就在皇宮之旁。

已經是深夜了,按理說不該有人騎馬夜行。

而這個時候,有人能夠騎著馬,在金吾衛的重重守衛的帝國都城中穿梭,那只是一個可能。

這個人手中有著最為緊急的軍情!

是西面的月氏,還是北面的匈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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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7.第381章 后記一

秦二世二十一年。

咸陽的早晨依舊那么平和晴朗。

十六年之前,東郡各地叛亂相繼平息,帝國將平定東方各郡叛亂的主力調集到了北面的長城和西面的西域。

已經十六年了,帝國與月氏匈奴的戰爭陷入了漫長的消耗戰中。只是,在大部分的時間之中,帝國都位于了守勢。

帝國邊境長城萬里,云兵四十萬,由帝國的兩位上將蒙恬與章邯率領。在大部分時間內,匈奴都沒有辦法討上什么便宜。

那綿延的城牆猶如一道深深的枷鎖,立于北方,巍峨挺立,讓草原之狼深深的畏懼著。

歷年來,帝國與匈奴之間,大規模的會戰也打上過几次,其中大多以和者居多,少數小勝。

帝國無法對匈奴大規模的反擊,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關中的精銳騎兵部隊,被陸續調集往了西域都護府,用以對抗大月氏的傾襲。

一守一攻,帝國的方略很是清晰,就是在徹底解決西域的威脅之后,再轉向北方草原。

隨著十年的生聚,東方各郡經濟力量相繼回復,帝國對于大月氏的攻勢漸漸進入了勝勢。

就在數月之前,大將韓信在祁連山側全滅了月氏的騎兵主力。

月氏的部隊是由月氏人和多國部隊混雜的聯軍,失去了月氏主力部隊的震懾,月氏國內已經有不穩的跡象。

隨著太陽的升起,街道之上,黔首漸漸的走出門來,卻聽得一聲嘹亮的聲音。

一名騎著戰馬的軍士奔馳在街道上,高聲唱和。

“我軍長出玉門千里,三戰皆勝,月氏請和!”

“我軍長出玉門千里,三戰皆勝,月氏請和!”

“我軍長出玉門千里,三戰皆勝,月氏請和!”

………

軍士的聲音由遠及近,再由近及遠,傳入了帝都每一名黔首的耳中。

帝國武功之盛,帶來的不只是赫赫的威名,還有的遠國的敬畏。

周邊各國相繼向大秦進貢,就連遠在極西之地的羅馬,都派出了使者,來到咸陽,以示交好之意,并帶來了不少罕有的物品。

對于咸陽的黔首來說,月氏的求和實在是一件大好的事情。老秦人雖然不畏戰,可是常年的戰爭所造成的,卻是母子相離,父子不能相見。

月氏求和,便代表了在西域的十數萬老秦人能夠回到關中,回到自己的家中,與父母妻兒相聚。

……..

秦宮。

雖是白晝,皇帝的寢宮之中,卻是大門緊閉,傳來了一陣陣嬌斥之聲。

“嬴子弋,你這個昏君,好色之徒,混蛋,無恥,你居然想讓我和小虞……..”姬如的聲音從寢宮之中隱隱傳出,帶著嬌羞與怒意。只是到了最后,聲音已經微不可聞了。

“什么嘛!都是老夫老妻了,你們怎么還……誒誒!你干嘛咬我?”

寢宮之中,傳來了嬴子弋的聲音吃痛的聲音。

不久之后,嬴子弋衣衫半落的從殿宇中狼狽的走出來,小鶴半跪在外面,躬身而道。

蜃族三女功法奇異,若不是真力全部運轉,則一直都保持著幼女的身材。

“陛下,月氏求和的國書已經到了。朝臣們也都在尚書台中等著陛下了!”

“哦?終于求和了么?朕本以為月氏的兩位女王還會再撐几年呢?”嬴子弋咬著一只鞋子,在殿宇之外穿好了衣服,好在小鶴早已經遣散了殿宇周圍的宮娥內侍,不然嬴子弋這副樣子進入這幫人的眼中,帝皇的威嚴全失啊!

“陛下,韓信將軍在祁連山側滅掉月氏的主力后,月氏國內的叛亂勢力一直不斷。雖然那位亞瑟王平復了國內的几次暗中反叛,但是貴霜內部各族的裂痕已經加深。她們若是再不求和,怕是貴霜分裂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

尚書台中,帝國的几位要員早已經在等候。

“參見陛下!”

看著嬴子弋走了進來,一眾朝臣行禮道。

“平身吧!”嬴子弋坐在龍椅上,隨意的揮了揮手,說道。

“月氏求和的事情你們聽說了么?”

眾臣互相看了一眼,丞相陳平從中走了出來,說道:“月氏國內這几年來并不太平,接連的軍事失敗也使得月氏兩位女王的威名連連的下降。這次求和,她們的誠意極大,應該不是拖延之策。”

“朕也是這么想的。”嬴子弋點了點頭,說道:“只是依各位卿家之見,帝國是戰是和。”

“陛下,臣以為應和!”

從殿宇之中,走出了一位面如冠玉的年輕將領,名叫贏廣。

他是公主贏羅的兒子。只是這位公主贏羅卻是一生未婚,贏廣的父親是誰?滿咸陽的貴族都在猜測,說法也是各種各樣。

一位未婚生孕的公主,閑言碎語自然是少不了的。奈何是當今的天子嬴子弋,對于這對母子卻是恩寵有佳,時常的將之召進宮中,厚賞不斷。

嬴廣更是小小的年紀,就被招入了宮中,受封朗衛,時常陪伴帝駕。

嬴子弋對其很是器重,說道:“說說你的看法。”

“是,陛下!”贏廣壯勇,面容之中卻是帶著母親的秀逸,說道:“臣以為西面的戰事已經拖了太久,補給線也拖得數千里。若不是韓信大將軍運兵得法,屢戰屢勝,帝國在西面的戰事恐怕會陷入窮兵黷武的境地。”

贏廣年少氣盛,話語之中,對于韓信也是屢屢的傾慕之意。

陳平暗中一笑,這樣的話也就是贏廣敢在天子面前說了,換作是其他人,怕是討不了好。

嬴子弋微微的點頭,示意他繼續下去。

贏廣受了肯定一般,鼓起勇氣繼續說了下去,“帝國的大敵始終是北面的匈奴。帝國的軍隊即使跨過蔥嶺,滅了月氏,可是依然無法對那里的土地施行有效的管理。如此,不如在與月氏的和談之中,取得優勢,再將西域的主力調回,對匈奴實行大規模的反擊。”

嬴子弋看向了陳平,問道:“丞相以為怎么樣?”

陳平拱手道:“臣以為郎衛說的很對。司馬法有言:國雖大,好戰必亡。若是想要徹底滅掉月氏,起碼要數年時間。蔥嶺高寒,我軍主力要是跨過進入貴霜腹地,途中死傷必然慘重,且糧道運轉數千里,支援不易。帝國軍民雖然不畏戰,但是久戰必危。北面的大敵尚未除去,匈奴的游騎時常窺探邊境。這個時候,進行一場滅國戰爭未必對帝國有所裨益。”

“朕明白了,那就答應月氏的求和。”

“陛下聖明!”

“不過朕要月氏的女王親自來咸陽商議求和具體事宜,方才罷兵!”嬴子弋話鋒一轉,話中之意卻是讓在場的眾臣都是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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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0章 絕強一擊

秦宮。

宮門之前,虎賁宿衛。

一個青衣布衫的男子背負著長劍,赫然就這么走了過去。

值班的宿衛早已經就注視到了這個游俠打扮的男子,見其走了過來,老遠的攔住了他。

“你是何人,膽敢擅闖禁宮!”?那名宿衛還沒有說完,男子已然拔出了身后的長劍,一劍劈斬,將之斬殺。

“你爺爺荊天明!”

荊天明劍勢之凌厲,一時間,宮門前的宿衛都愣了起來。

想要闖秦宮刺殺王駕的刺客他們不是沒有遇到過,可是如此膽大,如此狠辣帶的刺客,他們卻是第一次看到。

很快,守門的宿衛卻是反應了過來,隨著號叫聲吹起,大隊的人馬從宮門之中涌出,想要將荊天明圍困住。

只是,荊天明身形之快,還沒有等秦宮的宿衛形成包圍,就已經逃脫了包圍圈,闖進了宮門。

看著那個急速飛奔進宮門的身影,守門的中郎將大駭,摸了摸額頭,說道:“快,攔住他!”

從來沒有一個刺客能夠向眼前的人一樣,守門的中郎將還是第一次看到這么毫無顧忌的刺客,毫無顧忌到甚至不把他們這些秦宮的宿衛放在眼里。

宮門之后,甬道狹小而又漫長,全副鐵甲的衛持盾,一列一列的阻擋在荊天明的面前。

鐵甲橫秋,云林長戈,隊列之緊密,甚至不留一絲的縫隙。

這是最為堅固的城牆,面對著這重重的兵陣,凡俗之中,沒有一個高手能夠突破。

然而荊天明卻是不同,得到了蒼龍七宿的力量,他的氣勢已然超越了凡人的極限。

荊天明雖執凡鐵,卻猶如神兵,劍未出招,劍意勃發,劍氣將那厚重感的鎧甲盾牌劈斷,猶如破紙切面一樣簡單。

無數的嚎叫聲起,面對著眼前的這頭怪物,所擁有的力量某種意義上已經是人世最強的存在。這一眾披堅執銳的禁軍毫無還手之力。

這漫長的距離只能阻礙,卻根本無法阻擋荊天明的步伐。

秦宮高手分列甬道兩旁,居高臨下,看著底下交戰的場景。

“厲害!從來沒有一個劍客能夠做到如此的程度!”

無論是六劍奴還是驚倪,玄翦,都在驚訝著荊天明的劍法與那朝氣勃發的劍勢。他們身為劍奴,埋葬在內心深處久違的戰意覺醒了。

身為一名劍客,所追求的東西。直覺告訴他們,下面的人能夠給他們一個答案。

闖過長長的甬道,荊天明的道路非但沒有變得通順,相反,這卻只是第一步。

六劍奴,驚倪與玄翦攔在了荊天明的面前。

古劍出鞘,那孕發的寒光,所帶的殺意,就是連荊天明一時間也不敢忽視。

荊天明只是凡人,然而他所擁有的力量卻不是凡人能夠輕易掌控。他每用一份,便要消耗一份身體的精力。

因此,想要使用這份力量,對于荊天明而言,是一個絕大的負擔,換而言之,荊天明并沒有多余的時間與秦宮的高手糾纏,他必須在身體被拖垮之前,找到嬴子弋!然后,殺了他!

“你們讓開!”

荊天明劍指一干秦宮的高手,威脅道:“今天,我是來找嬴子弋算賬的,你們不要自尋死路。”

只是,回應他的只有真剛剛猛的一擊。巨大的古劍落地,即使是宮殿前厚重的石磚上,也出現了一道深深的裂隙。

荊天明悄然的向后退了兩步,躲過了這一擊。?轉魂滅魄兩相夾攻,亂神,魍魎從后追擊,斷水在側協助。

青色的光芒從周身泛起,轉魂滅魄還沒有臨近,就已經被荊天明周身劍氣逼退。

荊天明的速度極快,几乎超過了肉眼所能見到的極限。他腳跟輕點,在眾人的眼中,下一刻便至轉魂身后,劍背輕擊,便將她擊倒在了地上。

六劍奴之中每一個都是一流高手,然而此刻,他們就象是幼子面對著大漢一般,軟弱無力。荊天明身影六閃,六劍奴全部倒落在了地上。

扑哧!

以迅捷之勢打敗強敵之后,荊天明捂著胸口,一口真氣翻涌,他急吸了几口氣,才堪堪的穩住。

一眾秦宮高手也都看出了荊天明的弱點,一時間,一擁而上,想要以快打快,將之拖在這里。

刀光劍影之中,荊天明怡然不懼,目色冷徹。面對著疾風暴雨一般的攻擊,荊天明反而冷靜了下來。荊天明每每抬起劍來,那柄劍上就多了一兩道的豁口。在荊天明的眼中,不光是他的劍,連帶著周圍秦宮高手的劍勢,也變得緩慢無比。

緩慢到他只要輕輕的一抬手,救能抹殺一名秦宮高手的性命,微微的避讓,就能躲過讓在常人看來凶猛無比的殺招。

巍峨的未央宮前,漫天的血花飛舞飄零。荊天明移動的速度很是緩慢,然而卻從來沒有停止過自己的步伐,也沒有人能夠阻止他的步伐。

荊天明一步一步的上前,走向了白玉高台之上。他能夠感到嬴子弋的氣息,與他所掌握的力量相斥。然而,就在他走完最后一階的台階,將要見到宮殿正門的時候,一個人影卻擋在了他的面前。

藍裙云肩,云鬢峨眉,月兒還是如此的美好!

“你要阻攔我?”荊天明說道。

“是的。”

“為什么?”荊天明輕聲的問道。

“因為他是我的丈夫!”姬如云淡風輕的回答道,一如荊天明云淡風輕的問道。

“是么?”荊天明淒然的冷笑了一聲,說道:“我若是執意要上前呢?”

“那除非你殺了我!”姬如面色清冷,以一女子之身,橫亙在荊天明的面前,卻比任何一個秦宮的高手阻攔他的時間都要長。?“月兒,你不要逼我!”

荊天明在掙扎著,心里也在動搖著,只是他握著長劍的手卻始終沒有放下。

“我沒有在逼你!”姬如明亮的眸子注視著荊天明,以其絕世高手的修為,仍然能夠感覺到孕育在荊天明劍鋒之中力量,一股以姬如的修為都感到驚悸的力量。

“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如果你接著想要進行下去的話,我就會阻擋在你的面前。你想要殺死我的夫君,除非從我的尸體上跨過去。”

“哈哈哈哈!”荊天明一聲長嘯,目光接觸到殿宇之中那個皇位之上的身影,大笑道:“嬴子弋,你身為當今天子,一代帝王,難道就只會躲在一個女人的后面么?”

回答他的只有從殿宇中傳來的回音以及姬如冷漠的目光。

“你不動手么?”

“你知道我不會殺你!”荊天明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那你就走吧!永遠也不要再出現!”姬如看著荊天明,說道。

“不!自從我踏入秦宮的那一刻,我已經回不去了!”荊天明長嘯聲起,身影一躍而上,手中劍氣凝聚,那青色的劍芒几乎遮天蔽地,瞬時而發。

隨著劍芒而去的,還有著荊天明消散在天地之間的身影。

“子弋!”

姬如擔憂的回轉身子,看著殿宇之中那個渾然不動的身影。

轟隆一聲,瓦石崩塌,殿宇之中,煙霧彌漫,所有的一切已然看不真切。

冥冥之中,有著一道聲音響徹。

“壁咚!恭喜樓主,等級達到不名一善,主線任務完成,解鎖自由任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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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 蒼龍七宿

山野叢林之中,一名衣衫破爛的男子拿著酒壺,雙頰熏紅,意態寥落,頹喪之極。

他飲了几口酒,發現酒壺之中早已經空了,便從地上撿起了一支樹枝,舞動了起來。

在男子看來,似乎著天地之間,唯有這酒壺之中酒與手中的木枝而已。

在男子的手中,木枝猶如長劍,劍鋒所指,凌厲異常。木枝未至,劍氣已然縱橫于外,飛流切葉,犀利異常。

“好劍法!”

裊裊身影,輕紗蒙面,月神緩緩而來,看著這殺氣四溢的場景,贊道。

那男子并沒有理會月神,手中木枝舞動,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月神卻是不急,似乎在欣賞,似乎在等待,等著荊天明劍氣削弱,她才開口道:“墨家巨子劍法超然。然而劍法之乖僻,卻失了几分光明正大,反而像是刺客之劍。”

“既然已經知道了,何必再贅言!”荊天明放下了手中的木枝,轉身看向了月神,問道。

“不夠!”月神只是冷然的說道。

荊天明一雙眸子看著月神,說道:“你什么意思?”

“你想要刺殺嬴子弋,光憑現在的劍法,還不夠。你一身修為,固然已經臨近當世巔峰,可想要一闖那高手如云的秦宮,還是不夠!”

“你找到我,就是為了奚落我么?”荊天明譏諷道。

“自然不是。我找你,也是為了和你同樣的目的。而能夠讓我們達成目標的,就只有一個,蒼龍七宿!”

“那個傳說?”

“有人說,那是一個富可敵國的財寶,也有人說,那是一個可以讓人掌握整個天下的力量,但是,根據陰陽家故有的典籍記載,那是一種力量,一種可以屠龍的力量。”

“屠龍之力?”

月神點了點頭,說道:“便是那傲立于世的天子,也能斬落馬下的力量。”

“它在哪?”

“墨家,機關城!”

“什么?”身為墨家的巨子,荊天明還是頭一次聽說,不過看著月神的表情,對方也不像是在說謊的樣子。

“那股力量就在機關城中,這是千真萬確的,然而想要獲得這股力量,巨子還需要兩個人的幫助!”

“誰?”

“我和星魂!”

“你們?”荊天明警惕般的看著月神,似乎想要從她那一成不變的表情上尋找到蛛絲馬跡。

“你不用擔心什么。沒有我們的幫助,你是不可能成功的。”月神輕笑,說道。

“那我們走吧!”荊天明面無表情的說道。

“還有一件事情!”

荊天明剛剛走了几步,聽見月神的聲音,回轉頭來,等著她的話音。

“項少羽想要奇襲陳地,卻是被嬴子弋設下了陷阱。他拼死突圍,各路諸侯卻是沒有一個響應他的。眼下,他怕是已經進入了絕境。你,不去看他最后一眼么?”

月神還沒有說完,荊天明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她的視野之中。月神悠悠一嘆,抬首仰望,淒迷的眼中閃爍著幽光,說道:“嬴子弋!我是不會讓你安安穩穩的坐在那至尊之位上的。”

………

烏江。

項少羽一身鎧甲已然殘落,周身血跡傷痕,駭人之極。

只是,那一雙明亮的眸子,卻是侵染了殺意。他站在尸山之上,手握破陣霸王槍,睥睨著身前包圍著他的十萬大軍。

這些人并不是嬴子弋的嫡系,卻是韓信糾集著關東諸郡各路諸侯的軍隊。

可笑的是,這些烏合之眾,沒有膽子將劍鋒指向那高高在上的秦帝,卻是如狼噬血腥一般一路追來,將他的八千部眾一掃而淨。

即便項少羽再為英勇,他手下的兵卒再為善戰,可是面對數倍乃至十數倍的敵人,依舊是無濟于事。

以至于今日,部眾死傷殆盡,唯有一人,立于烏江之旁,捍衛那僅剩的榮耀。

“劉季!韓信!”項少羽將目光在一眾人中巡視一番,冷然一笑,說道:“你們以為光憑著這幫烏合之眾,就能殺了我么?”

項少羽說完,身上的血殺之氣越加的濃烈,几乎以肉眼可見的薄霧呈現在眾人的面前。

攝于項少羽的凶意,一時之間,沒有人再敢于上前與之拼殺。

劉季一笑,對著身旁的韓信說道:“將軍,既然沒有人敢于上前,不如調集弩隊前來吧!”

韓信搖了搖頭,說道:“項少羽一身血殺之氣,已然至極,光憑著弓弩隊,怕是殺不了他!若是讓他從身后的烏江而遁,他日怕是帝國大患。”

“將軍的意思是?”

韓信看了一眼劉季,眸中雪亮。他的意思劉季很快就明白了,他悄然的走上前去,說道:“侯爺!許久不見。”

“劉季!”項少羽血眸之中的怒意沖沖,看著劉季,大聲質問道:“為何叛我?”

“因為侯爺不敬天道!”

“什么?”項少羽看著劉季,猙獰的表情上露出了一絲疑惑。

“侯爺看看這身后的一干士卒,認為他們比你如何?”

“烏合之眾。”項少羽看著劉季身后的一干諸侯聯軍,嘲諷道。

“是的,論武藝,他們之中任何一人都不是侯爺的對手。甚至論精銳程度,侯爺的軍隊也要遠遠勝于他們之中任何一支。可是現在,他們勝了,而侯爺敗了,卻是為何?”

劉季話語輕緩,卻是響徹在了這片天地,語音清晰,響徹在所有人的耳中。

“因為你們貪生怕死,因為你們貪戀福貴,因為你們都懼怕嬴子弋!”項少羽大吼一聲,肆意的喧囂著心中的憤怒與不甘。

“哈哈哈哈!”面對著狂風怒雨一般發泄似的怒氣,劉季卻是面色不變,反而大笑了起來,說道:“侯爺說的不錯,可是也不對!”

“你說什么?”

“侯爺不敬天道,是因為到了現在,侯爺還不明白,何謂天意?自周天子失國,天下紛爭數百年,秦齊魏楚燕趙韓七國連年征戰,至秦皇,天下一統,華夏為一。這片寥落的地域之中,并不需要一個百戰百勝的將軍,也不需要要一個文武皆備的王者,需要的只是一個能夠讓百姓安穩種田的老實人而已!而侯爺卻是做不到,這便是侯爺失敗的原因!”

劉季的話語如刀鋒一般,切開了項少羽的心。他此刻,渾身的血殺之氣卻是一頹,看著那一眾圍困著自己的諸侯聯軍,旌旗招展,鎧甲鮮明,眼中眸光暗淡了下來。

項少羽淒然一笑,喃喃自語,說道:“事已至此,我就算過得了烏江,又有何面目去見江東父老!”

說完,項少羽放下了破陣霸王槍,拔出了腰間佩劍,揮劍自刎。

“陛下有旨,擒殺項少羽者,賞萬戶!”

看著那倒落而下的項少羽,一眾剛剛還攝于其氣勢不敢上前的士兵瘋了似的沖上了尸山之上。

……..

當荊天明來到這烏江之前,所有的戰跡已經被打掃干淨,唯有那尸山壓制所形成的血印,滲入地層,醒目異常。

荊天明來到江水之邊,看著那濤濤的江水,跪了下來,失神不語。

月神與星魂聯袂而來,看著那江水之旁的荊天明,靜靜的等待著。?“月神,你們說的那個力量,真的在機關城中么?”不知道過了多久,荊天明站了起來,臉色肅然無比,問道。

“是的,而且你想要掌握這力量,必須有我們兩人的幫助。”

月神說著,看了一眼星魂,對方臉上似乎也沒有什么異議。

“走吧!”荊天明說道,一個人搖搖晃晃的向著遠方離去,離開這座別離之地。

“憑著他現在的樣子,連站都站不穩,能夠殺死嬴子弋么?”星魂站在月神之旁,問道。

“就是因為他現在這個樣子,所以才是最為可怕。那積郁在心中的怒意與殺意,一旦爆發開來,誰人也無法阻擋了。”月神看著荊天明的背影,說道。

“我們走吧!”

…….....

機關城。

墨家禁地最深處。

月神與星魂走在最前面,身后跟著七個陰陽家的方士和荊天明。

每一個陰陽家的方士,手里都捧著一個盒子,一個曾經在七國唯一繼承人手中的盒子。

月神和星魂的面前,有著一扇巨大的門,門前有七個凹孔。

“陰陽家費盡心力,從七國的繼承人手中拿到了這些盒子。”

月神向后點了點頭,那七名陰陽家的長老將手中的盒子依次序放在門上的凹洞上。

月神手中,拿著幻音寶盒。她口中微微呢喃,幻音寶盒開啟,盒中寶塔向上一一堆疊,美妙的音樂環繞,那扇大門若有靈性一般,隨著著音樂演奏,緩緩開啟。

門后是一個隔絕著的世界。

點點青光溢出門外,一眾人走了進去。

這片地域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划歸渾蒙,有的就只有那如綢的黑夜,以及鑲嵌在這黑夜之中最為閃亮的七顆星星。

月神說道:“去吧!墨家的巨子,站在那七顆星星的下面。”

荊天明按照月神的話語,向前走著。

月神與星魂對視了一眼,相繼走到荊天明的一旁,三者連成一線。

陰陽家的七位長老守在門口,護衛著這門口的世界。

月神與星魂口中喃喃作響,藍色與紫色的光芒閃耀在這片空域之中,幻音寶盒的聲音隨之而響起。

那閃耀著的七顆星星開始明滅不定,甚至開始顫抖起來。

荊天明感受著這片空域的動蕩,再看了看月神星魂兩人。他們就如同泥塑木偶一般,一動不動,只是嘴里還念念作響,周身環繞的藍紫光芒也越來越盛。

時間在流逝著,而那七顆星星光芒大盛。之后便是忽的一滯,隨即湮滅。

失去了這七顆星星的光芒,這片空域隨即徹底的暗了下來,即使以月神和星魂周身光芒之盛,在這黑夜之中,也猶如螢火之光。

一股重壓從上傾斜而下,荊天明受此,几乎睜不開眼睛。視野迷糊之中,月神與星魂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

那黑色的空域,忽的裂了開來,一豎青光自裂縫之中傾泄而下,照耀到了荊天明的身上。

那重壓忽的一滯,荊天明的視野變得清晰開來。光柱內外,似乎是兩個世界一般。

一股力量,一股無與倫比的力量開始滲入了荊天明的皮膚,滲入他的骨髓之中。

過程漫長而又痛苦,荊天明疼得几乎暈倒過去。

等到青色光柱消逝,荊天明環顧四周,月神星魂,和那七位陰陽家長老的身影已然不可見。

而這神祕的空域也變成了山洞,荊天明隨手一揮,劍氣揮發。

雖是平平凡凡的一招,然而整座山洞與劍氣碰撞,竟微微一顫。

這一刻,荊天明知道,他的力量已經有了不同。而在關中的秦宮,還有一個大敵,一個他誓死也要消滅的人。

嬴子弋!

荊天明不再猶豫,走出了這個山洞,一刻也沒有遲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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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十面埋伏

陳地。

黑夜之中,山林環伺之間,有細語聲起。

“小龍,龍修那里准備好了么?”

項少羽站在大樹之旁,張望著遠方燈火輝煌的城池,問道。

“自從扶蘇失蹤之后,趙高便扶持了胡亥登上了帝位。可是這位大秦的十八世子并不得人心,加上他施政苛暴,此刻陳地之外,一眾親附的諸侯已經面和心不和。只要我們今夜攻入陳城,掀起反秦的大旗,關東諸侯必然響應。哥哥那里已經全部准備好了!”

龍且匍匐在項少羽的身邊,說道。

此刻的情勢十分之微妙。滎陽城一敗,各路諸侯的叛軍盤踞各地,互不統屬,明面上雖然明面上尊于陳地的朝廷,然而實際上各路諸侯并不服從于管束,甚至,連聽調不聽宣都做不到。

胡亥并不是扶蘇,他沒有那么高明的統治手腕,也沒有那么大的威望,加上他施政苛刻,就是陳地的一眾扶蘇舊臣,數萬守軍都有離心離德的跡象。

而關中的秦廷,為了對付匈奴和月氏,將大量的兵力和資源都用到了長城邊境與西域,侵攻關東的步伐反而放緩了。

“事情雖然危險,但是我們已經沒有退路了!”項少羽說道。

楚軍精銳盡喪,項少羽只有八千江東子弟,他要憑借著這八千人,攻占陳地,滅掉陳地的朝廷,然后才能舉起大旗,號召各路諸侯聚集麾下反秦。

不然,就算項少羽再英勇,他麾下的士卒再善戰,也注定不會是嬴子弋的對手。

從陳地到關中,或經南陽,或經滎陽,無論哪一條,都要面對數百座城池,秦軍無數的守將士兵,險關要隘,光憑他的八千人,是無論如何也攻不破的。

因此,項少羽需要大義,或者說一個借口,一個可以號令關東諸侯西向的借口。

滅秦!

“農家在旁協助,季布英布的兵馬也已經准備好了,隨時可以策應我們!”龍且說道。

“那好!我們只能在等,等待城中的信號!”項少羽喃喃的說道。

…….

陳地,丞相府。

趙高坐于府中,手握著一卷竹簡。只是,這竹簡中內容,他是怎么也看不下去。

時隔多年,他早已經是兩鬢斑白的老人了。只是,年齡雖老,趙高的野心卻是從來沒有熄滅,對于權利的執念也從來沒有放下。

只是這一次,他卻有著一股山河飄搖的無奈。秦軍的攻勢雖然放緩了,可是勝敗之勢卻是十分明顯。秦軍的攻勢從鯨吞變成了蠶食,今天招降一座城,明日又招降一座城,長此以往,不要說陳地的守軍,就是與秦廷仇深似海的各路諸侯,怕也是要動搖了。

趙高是個小人,可是小人并不代表沒有才能。不然,他也不可能被秦皇重用這么多年。

趙高此刻,有著一股從心底泛起的疲憊感。每天他要在朝廷上費盡腦汁的安撫胡亥,朝下,他也要安排軍隊防守,籠絡各路諸侯,以免讓他們向著嬴子弋靠攏。

只是,趙高雖然用盡心力,可是每天還是有著大量的流民向著帝嬴子弋地盤跑去。有些邊境的城池,甚至已經人去樓空,連府衙之中的官吏也都逃走了。

屋外聲響,趙高從沉思之中醒轉,問道:“是龍修么?”

屋外長廊,一把長劍刺入了龍修的身體之中,他想要說什么,可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很快,便失去了聲息。

房屋門被緩緩的打開,一個矮小的身影從廊外走進了進去。

見到這個身影的第一刻,趙高那雙細小的眼睛緊瞇了起來。

“你是誰?”

“天羅地網,無孔不入。這個名號,趙高大人應該不會不熟悉吧!”走進屋中的是一個形容矮小的男子,正是嬴子弋麾下的頂尖高手之一,猴子。

“你是嬴子弋的人!”趙高猛然警覺,霍得一下站了起來,大驚失色的說道。

“趙高大人,不用費心了,府上所有的守衛都被我們解決了。”隨著猴子話音落下,屋外瞬出現了十數道強大的氣息。

“你們是怎么做到的?”趙高此刻,有著一股被一群凶獸包圍的感覺。

“呵呵!趙高大人,至此,你還不明白么?”猴子在趙高的周圍逡巡著,似乎并不著急的樣子。“從一開始,你們便沒有一絲的勝機。當初的婚宴,縱然讓扶蘇方便收攏權柄,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上說,也方便我們羅網的人對六國的舊族勢力進行滲透啊!這座城池,早已經是千瘡百孔了。當然,這其中,自然少不了趙高大人,還有胡亥的公子的幫助了!”

從某一種程度上來說,關東的百性,各級官吏對于各路諸侯橫征暴斂還有陳地朝廷的失望,才是羅網大規模滲透能夠成功的原因。

關東的百姓希望能夠回到分封制,是因為大量舊儒的宣傳和六國貴戚的鼓吹。

然而,事實是殘酷的。當關東的百姓真的回到了他們所希望的分封制,他們所希望的生活并沒有到來。反而,各路諸侯軍事上的接連失敗,導致了軍費暴漲。各路諸侯為了維系自身的存亡,開始橫征暴斂,窮兵黷武。

諸侯們不是沒有想過通過掠奪來減輕負擔。然而那偌大的帝國,長長的黃河,卻是一道橫隔的鐵幕,阻擋著各路諸侯的兵勢。

諸侯混戰,這偌大的中原之地,治安迅速敗壞,路有白骨,百姓衣不蔽地。

而另一面,秦朝治下,通過大規模的屯田,帝國的經濟上開始趨于穩定,軍事上又接連獲勝。雖然治下百姓仍然不能算富裕,然而卻是能夠兩餐溫飽,相比關東的百姓,無論是從精神上還是物質上,都要好上太多。

兩相對比,關東的百姓陸續向著帝國下轄的郡縣逃亡。而關東各地的官吏也都看到了秦朝郡縣制下的好處。

一言以蔽之,天下民心歸秦!

趙高看著猴子的樣子,警惕的問道:“既然如此,你們為何還要等到現在?”

“陳地是一個餌,可以釣上那些大魚!”猴子說完,天上一道幽幽的火光向上竄行,這寂靜的夜空之下,伴隨著這道火光,霎時間喧鬧了起來。

“是誰?”趙高疑問道。

“還能有誰?”猴子一笑,說道:“除了那位東楚侯爺,此刻還有誰有這么大的膽子,敢連奔數百里,奪取這座城池呢?不過,在他奪取這座城池前,我們還有些事情要做!”

殺氣盈面而來,這是趙高從未感覺過的危境。

……..

喧囂的兵勢從城外如流涌動,很快救滲透進入了城中。只是兩個時辰的鏖戰,項少羽便控制了城牆與宮廷,以及最為重要的丞相府。

當項少羽重兵重重圍困了這座陳地一應政令發出的地方,得到的卻只有一番令人睜目的場景。

這座丞相府中,此刻除了遍地的尸首之外,已經不剩下活人了。

“大哥,大哥!”

長廊之上,龍且撕心裂肺的響聲環繞在項少羽的耳邊,他的心中,卻沒有多少的悲傷,

因為,屋門敞開,里面的景象,卻是讓他來不及悲傷,有的,便只有疑惑,深深的疑惑!

是誰,能夠將趙高這樣的一位高手擊殺?而且,看著屋中的樣子,趙高几乎沒有還手之力。

“侯爺!”

一名校尉從旁而來,稟手而道。?“怎么樣了,子夜?”

“季布和英布的軍隊都沒有按時到達,皇宮之中的胡亥也早已經被人刺殺。此刻城中,流傳著一股侯爺弒君的傳言。”

項少羽是聰明人,自然明白事情至此,已經脫離了掌控。項少羽在這座滿是血腥之氣的屋中踱步,每走一步,身子仿佛又緊了一分。黑暗之中有著一股無形的大手,在操弄著這一切。

龍且安頓了自己哥哥的龍修的尸首,走到了項少羽的身邊,問道:“少羽,情勢不對,要不我們撤吧!”

“侯爺,不好了。城外有大規模的軍隊,他們攻勢之快,已經突破了我們安在外圍的哨崗。”

當夜色消靡,晨光照徹大地,項少羽來到城牆之上,卻見城外大軍列陣,唯首的那名秦將,赫然便是他在南陽曾與之一戰的韓信!

韓信騎在馬上,看著城頭之上的項少羽,長劍揮指,說道:“爾等叛逆,還不早降!”

果然是你,嬴子弋!

項少羽站在城頭之上,緊緊的握住了雙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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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7章 屠龍之力

沉重的號角響起,那許久不見開動的趙軍營門被緩緩打開。

忘憂長衣白裙,素妝無飾,帶著趙國的大小將領,貴卿文臣從營門之中列隊而出。

忘巧則以侍女的打扮,跟在了忘憂的身邊。

將領們卸去了鎧甲,士兵們放下了武器,所有人的面色都是慘然的,猶以忘憂身后的一眾臣子為最。隊伍之中,不乏頭鬢斑白的老者。二十余年前,秦滅趙,他們投降了一次。現在,則是第二次。

出營二十里,步行而至,趙王素衣白裙,率領群臣,呈璽而降。

這是秦軍的要求,本是羞辱,也是在打壓趙軍的士氣。

黑甲如林,鐵騎靜置,秦將章邯倚馬于前,身后旌旗肅然。他看著趙國的一眾人來此,靜靜不發一言。

“罪王趙氏無憂拜見章邯將軍。”

忘憂低首,高抬王璽,呈現在了章邯的面前。她的身后,一眾臣子跟著跪拜了下來。

“鎖了!”

章邯輕聲吩咐,局勢霎時間緊張了起來,兩旁的秦軍衛士拿著鎖鏈想要去鎖忘憂。

趙軍之中,不乏悍勇者,見自己的王上受辱,當即護衛在前,聲張須崩,雙眼怒瞪,說道:“爾等想要對王上做什么?”

“王上?”章邯輕聲一笑,說道:“這里何來王上?趙國在二十余年前就已經滅了,爾等乃是我大秦之民,卻不思皇恩,黨付偽帝,勾連叛亂,乃是逆賊耳!今皇帝聖德,饒過爾等性命,然賊首不可恕!”

是的,盡管各路叛軍復得是六國的社稷,可是在帝國各級官吏的眼中,并不對此給予承認。對于帝國來說,六國早已經滅亡,六國之民也成了帝國之民。

而眼前的趙軍,不過是陰謀叛亂的叛逆罷了!

眼看的情勢越加的緊張,位于漩渦中心的忘憂卻是一臉的平靜。白衣似雪,嬌顏欺霜,忘憂平靜的臉上蘊含著一股別樣的魅力,惹人垂憐的魅力。

忘憂看著章邯,說道:“是他要你這么做的么?”

對于忘憂和嬴子弋的關系,章邯是少數几個了解內幕的秦將。也因此,對于忘憂,章邯話語之中存留著几分的恭敬。

“無須贅言,你待會就知道了!”

“退下!”忘憂閉上了眼睛,對著圍繞在周圍的護衛吩咐道。

“王上!”一眾護衛還待爭辯,與秦軍僵持不下。

“退下!”

一聲淒厲的喝聲,忘憂雖然是女子,然而身上的威嚴卻是讓人畏懼。無論是她身邊的護衛,還是要鎖拿她的秦兵。

去鎖拿忘憂的秦兵見失去了阻礙,相互看了一眼,走上前去,將粗厚的鐵鏈將忘憂鎖了起來。

“帶走!”

“是!”

“等等!”

忘巧在一旁,阻止道。

“何事?”章邯看著忘憂身邊的女子,問道。

“我要與其同去。”

一個丫鬟打扮的人,卻對著叛軍首領,趙王無憂不加任何尊稱,不少人都感覺奇怪。

可是章邯并沒有,他揮了揮手,答應了這個看似荒誕的要求。

眼看著士兵將忘憂帶走,章邯看著眼前長長的隊伍,對著身后的秦兵吩咐道:“將叛軍分割安置,拆除所有的叛軍營寨,填覆壕溝,整頓軍械。”

“屬下遵命!”

兩位秦兵帶著忘憂與忘巧,將之投入了秦軍營地,外表漆黑的營帳之中。

帳中昏黑,不透一絲光澤,唯有忘憂身上手鏈腳鏈窸窣作響。

“嬴子弋,裝神弄鬼還沒有玩夠么?”

忘憂冷徹的聲音響起,伴隨著這聲音,點點燈火在帳中燃起,照亮整座營帳。而嬴子弋,則坐在了這燈火之后,一臉笑意。

“嬴子弋,你想要羞辱我,目的已經達到了,現在還想要怎么樣?”

“師姐真的以為朕只想要羞辱你么?”嬴子弋站了起來,緩緩的走到忘憂的身前,笑道。

忘憂一身白裙,臉上不施脂粉,卻是俏麗異常。嬴子弋與忘憂的距離很近,近得几乎聞到對方身上幽幽的香氣。

“那你想要怎么樣?”看著嬴子弋得意的樣子,忘憂臉上的寒霜不化,整個人如一塊冰一樣,冷意森森。

“殺了你!”

嬴子弋抬手,輕輕的捏著忘憂的下巴,調戲道。

“師弟!”

忘巧從進帳開始,就一直位于忘憂之后,不發一語。可是此刻,她再也不能沉默,說道:“師妹已經投降了,五萬趙軍也已經投降了,你為何還要殺她?”

“你以為我會怕么?”忘憂看著嬴子弋,說道。

“師姐自然不畏死,可是朕如果說,要坑殺那五萬趙軍,師姐還會覺得無所謂么?”

“什么!”這一刻,忘憂面對著嬴子弋,再也無法保持著初時的冷靜。

此刻,忘憂怒意勃發,火光搖曳,她絕美的容顏卻是越加的嬌艷。“趙軍已經棄甲投降,對你已經沒有了威脅。你為何還要殺他們!”

嬴子弋一笑,說道:“皇帝想要殺一群叛逆,還需要理由么?”

“你!”

忘憂大聲說道,卻是沒有找到任何一個理由去駁斥嬴子弋。

“師姐,你可知道,此刻匈奴與月氏已經與帝國宣戰了!”嬴子弋環繞著忘憂,在她耳邊輕聲說道。

忘憂一愣,似乎明白了什么!

嬴子弋一笑,說道:“如你所想,帝國不可能拋棄西域,也斷然不可能讓匈奴突破長城,遺禍內地。這兩者與帝國為敵,會牽制著帝國大量的兵力。你若是肯堅持抵抗,或許未嘗會敗?”

忘憂卻是冷笑,看著嬴子弋,不屑的說道:“若不是已經至必死之局,你真的以為我會投降么?匈奴,月氏,你真的在意么?”

“哈哈哈哈!”嬴子弋大笑,說道:“月氏匈奴,多年戰亂剛剛平息,武力雖盛,還不放在朕的眼里。長城萬里,帝國半數軍力在塞上枕戈,匈奴不過小疾。至于西域遼闊,綠洲水源卻都在帝國守軍手上。月氏人千里行軍,補給困難,擇一上將便可阻矣,不過癬疥之疾。帝國于此,攻則不便,守則綽綽有余。”

“是的,你真正在意的是關東,在中原!”忘憂咬著牙齒說道。

對于帝國來說,東方各郡才是真正重要的地方,有著大量的城池,人口,財富,糧食以及兵源!這里亂了,帝國便會元氣大傷。

忘憂也正是明白這個道理,也明白如果趙軍繼續抵抗下去,秦軍一定會揮下屠刀,片甲不留。忘憂不愿意為了他國的天下,而白白讓趙軍的男兒喪失了性命。

或許還有一個原因,只是被忘憂深深隱藏在心中,怕是連她自己也羞于啟齒。

“師姐真是了解我呢?”嬴子弋看著忘憂,說道。

“他們已經投降了,以你的手段,還會擔憂他們再度反叛么?”忘憂質問道。

“這就要看師姐你們的表現了!畢竟,朕說他們反了,他們不反也不行啊!”嬴子弋撫摸著忘憂的臉頰,笑道。

“卑鄙!”忘憂看著嬴子弋,臉上泛起了紅暈,低聲啐罵道。

“師姐,還真了解我呢?”

帳中燭火搖曳,一時懼靜,唯有女子那起伏不定的呼吸聲,急促異常。

……..

星光璀璨,水底離宮。

月神與星魂相對而坐。兩人之中,一個巨大的星儀在翻轉著,紫金光澤繚繞周身,轉動不息。

外側,羅列著一眾陰陽家的朮士,口中念念有詞。

斑駁的水影照耀在月神的臉上,夾雜著殿宇之中忽明忽暗的光線,看起來有些詭異。

光芒忽而大盛,星儀在急速轉動之后,便恰時的停止了下來。

月神與星魂似乎是用功過度,十分疲累的低垂著身子,良久才平復,坐直了身體。

“兩位大人,占卜的結果怎么樣?”

身后,陰陽家的長老問道。

“帝星明耀,周圍有將星拱衛,穩固異常。帝國的江山,難道終是不可動搖么?”星魂抬首,嘆道。

“我們還有著屠龍之力。”月神似乎不再猶疑,下定決心,說道。

“你知道那并不可靠,只是一個傳說罷了!”

“可是我們已經別無選擇!”月神喃喃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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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6章 雄獅東向 會獵大河

單于王庭。

“單于!末將來回命。這便是東胡王。”

篝火熊熊的大帳之中,匈奴大將多延伯拔提著一個步包,走進了大帳之中。

歷經數年,匈奴與東胡的戰爭以大獲全勝為告終。

此刻,帳中宴火高盛,胡姬一身暴露的衣裙,伴坐在冒頓的身邊,妖艷的紅唇微微張闔,替冒頓倒著酒水。

胡姬的樣子,惹得一旁侍衛的狼女諾敏十分的不快,不過她也只能干瞪眼。

這次攻滅了東胡的過程之中,胡姬立了大功。若不是她在關鍵時刻暗令隱藏在東胡王城的內奸打開了城門,匈奴沒有辦法這么容易攻滅東胡。

胡姬立了大功,重新回到冒頓的身邊后,從一介姬妾變成了閼氏。地位的提升帶來的變化是顯而易見的。這便是除了狼女之外,這滿是庭臣和部落首領的匈奴王帳之中,胡姬成了唯二的女人。

多延伯拔將手中的包裹一揮,從之滾落了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人頭在地上翻滾了几下,無力的停了下來,一時滿帳皆靜,隨即便是一翻山呼似的贊頌聲。

甚至,冒頓看到這這顆人頭后,拿著裝滿了酒的酒樽,來到了多延伯拔的面前,大聲贊道:“多延伯拔,不愧是我匈奴最為強大的勇士,來,滿飲此杯。”

眾人沒有因為多延伯拔的無禮而有任何的怨言,這樣血腥的場面反而刺激了匈奴貴族,宴會氣氛越加的高漲。

“東胡王一去,我無憂矣!”

冒頓安排多延伯拔坐在自己近旁,回到王座之后,大笑的說道。

東胡一去,匈奴便成了長城以北,偌大的草原上唯一的強者。大量的草場,牛羊,戰馬,奴隸,女人被掠奪,無數的勇士開始加入冒頓的麾下。

戰爭,不但沒有讓匈奴弱小,反而變得更加的強大。至如今,匈奴已經回復到了被蒙恬擊敗以前的規模,控弦十余萬。

“單于,你此刻已經成為了草原之上唯一的強者,真正的撐犁孤涂。”

帳中,冒頓的左賢王舉致敬道。一時間,帳中贊譽之聲洶涌而來,冒頓也十分之高興。

攻滅東胡這樣的強敵,的確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而更為值得高興的是,他派去月氏的使者終于發回了消息,月氏女王答應了結盟,并讓使者互換了結盟的信物。

“左賢王說錯了!”

就在這滿帳贊譽的時候,帳中忽有女聲而道。

只是淡然一聲,帳中便安靜了下來。冒頓看著這位美艷的閼氏,便沒有動怒,饒有興致的問道:“你說左賢王說錯了,錯在什么地方?”

胡姬一笑,妖艷不可方物。她輕輕舉起金制的酒壺,替冒頓倒滿了酒,才緩緩開口。“剛剛左賢王說,單于是草原上唯一的強者,臣妾并沒有異議。可若說單于是真正的撐犁孤涂,妾并不這么認為?”

“哦?錯在哪里?”冒頓接著問道,一挑胡姬的下巴,問道。

“撐犁孤涂,乃是天之子。而此刻,長城以南,還有一個強大的帝國,那個帶給大匈奴無比恥辱的帝國。秦帝仍在,單于便只能永遠屈居于其下,成不了真正的撐犁孤涂。”

“哈哈哈哈!”冒頓大笑,將眼前的長桌推倒,滿桌的器盤蔬果散落,一帳皆驚。他拔刀而起,刀指南方,說道:“我大匈奴最強大的勇士們,閼氏說的不錯。那個巨大的帝國仍在,那個殺死我們匈奴十數萬勇士的秦將蒙恬仍在,百萬秦軍仍在。恥辱唯有用鮮血來洗刷。勇士們,你們愿意和我南下長城,與秦帝一戰么?”

“我等愿隨單于,直至天荒地竭!”

帳中肅然,滿帳之中,所有的人起身行禮,道。

……

戰場之上,一片廢墟,滿地都是散落的長矛與車轅。戰象倒落在血泊之中,凶猛的野獸奄奄一息,殘存的士兵嗷嗷直叫。

一個藍衣甲裙的女子拄劍而起,及腰的長發散落,隨風飄揚,精致的臉龐上,那一雙翠綠的眸子,猶如最為珍貴的寶石,閃爍著迷人的光澤。

“我們勝利了!”

阿莉雅高舉長劍,一時之間,無論是還站著的,還是躺著的,都高聲歡呼,抒發著心中的喜悅與興奮。

“我們回轉王都!”

貴霜帝國的王都,月氏女王穿戴著華美的絲綢王袍,率領著群臣,接見著這位自戰場歸來的女將軍,阿莉雅!

阿莉雅一身戰袍,腰配長劍,進入殿宇之中,躬身而道。

月氏女王匆匆的從王座之上而下,將之扶起。米婭拉著阿莉雅的手,面對著殿宇之中的眾臣,宣誓道:“今天,我們最偉大的將軍,給我們帶來了又一個偉大的勝利。如今,我們貴霜帝國西面的威脅已經解除,而阿莉雅將是我貴霜帝國除我之外,另一個王!”

“什么?”

阿莉雅吃驚的看著米婭,她萬沒有想到,米婭會在這滿朝大臣的殿宇之中宣布這個消息。

雙王制么?

“女王,不可!”

阿莉雅單膝而跪,說道。

“阿莉雅,你是我最為信任的人,替我統帥著所有的大軍。我相信你的忠誠,也相信你的能力。”

“可是,這也不必對我封王啊!”阿莉雅辯解道。

“為了我們接下來的行動,為了讓我們月氏人回到故地,為了打敗那個男人。我需要你,月氏也需要一位王,一位統帥著軍隊,帶領著士兵東歸的王!”

阿莉雅看著米婭,眼中帶著肅然,鄭重的問道:“女王,你已經決定了么?”

“我已經等待了太久,而現在,我們也終于有了足夠的能力。阿莉雅,你愿意幫我么?”

“再所不辭!”阿莉雅拜道。

“很好,由你統轄軍隊,而我則在后方為你提供所需的一切。”米婭一笑,將之拉了起來,說道。

此刻,殿宇之中各族的大臣都跪下了下來,參拜道:“我等參見兩位女王。”

……….

平原。

五萬趙軍困守在這里,內乏糧草,外無援兵,而外面還有著整整二十萬大軍,將趙軍里里外外包圍著。

平原城小,并不足以讓趙國的五萬大軍全部安置其中,沿著城牆周圍的平地,趙軍的營帳依照著水澤安置,密密麻麻。

大營之中,趙國的群臣爭吵著,有的說要突圍,有的說要拼死一戰…..只是,誰也拿不出一個有效的主意來。

忘憂坐在趙王的王座之上,看著底下的一眾群臣,心中有些疲憊。事已至此,趙軍已經無力再與秦軍交戰。

無論他們討論了多久,都不會有一個答案。至于那個最為明顯的也最為簡單的對策,卻是誰也沒有提出來。

“我們求和吧!”

王座之上,忘憂如此的說道。忘憂姿容無雙,姿態慵懶,卻是讓人驚艷。

一時間,所有的爭論都停了下來,一眾人看著忘憂,都有些驚愣。

“求和?”張耳稟手,站了出來,說道:“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們有什么資本去求和?”

忘憂一笑,說道:“求和也好,求降也罷!不過是不同的說法而已。正如你所說,人為刀俎,我為魚肉。秦軍此刻斷絕我們與外界一切的聯絡通道,重重包圍之下,之所以還沒有動手,只是為了等待我們糧草耗盡的那一刻。”

“王上,我們都可以求和,大不了再度被貶謫各地,做那罪民罷了。可是王上,您怎么辦?”張耳低著頭,拱手而道。

是的,趙國的所有人都可以投降,但是趙王卻不可以。秦國是不會放過他們眼中任何一個反王的。

“是啊!我們戰吧。我們還有一戰之力,我等拼死護送王上突圍。”

底下,一眾將領紛紛請命道。

“戰?如何戰?大軍包圍,內無糧草,士氣蹉跎,就算能夠突出重圍,可是這平原之上,又能逃過秦國鐵騎的追殺么?擇日送交降書,我等素衣白服,出城投降吧!”忘憂揮了揮手,起身離開了大營。

忘巧在外等候。忘憂見到了她,疲憊的一笑,說道:“事情已經商議完畢了。”

“師妹,你確定他會接受么?”

“我不知道。”忘憂搖了搖頭,說道。“但無論如何,這五萬條性命在我的手上,我不能不管。”

…….

秦營。

“陛下!這是叛逆送來的降書!”

章邯將趙國的降書遞到了嬴子弋的案頭,躬身而道。

嬴子弋看了一眼桌案上的降書,興致缺缺的樣子。

“陛下不看一下么?”章邯奇怪的問道。

“大軍將之重重圍困,他們投降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陛下聖明!”章邯說道,只是此刻,黃河以北最為龐大的叛軍已經敗北,投降已經是板上釘釘了。而一待黃河以北,燕山以南,這偌大的地域趨于平穩,秦國的大軍便可揮軍南下,直指陳地,徹底平復戰亂,再度統一天下。

可是此刻,這位陛下的臉上卻是看不出絲毫的愉悅。這是為什么?

“陛下,此刻各郡逐一安穩,年歲丰裕,而帝國的平叛過程也十分順利,殿下有何憂勞之處?”章邯面對著嬴子弋,問道。

“你看看吧!這是朕先后接到的兩份國書。”

嬴子弋指了指桌案一側的兩個盒子,示意章邯翻開來看看。

“臣失禮!”

章邯遵命,上前翻開了第一個盒子,上面的帛書,用的是血寫就,乃是匈奴的國書。

章邯看了看,放了下來,又翻開了第二個盒子。這第二份國書所寫的文字章邯很熟悉,他與之打過交道,是月氏送來的。

章邯放下了兩份國書,退了下去,與嬴子弋拉開了距離。他現在終于明白,嬴子弋為何憂愁了?

“這第一份是由九原的大軍營在承送。而這第二份由西域都護府緊急發來,千里快馬,日夜加程,三日便從昭武城送到了咸陽。匈奴和月氏同時向帝國宣戰,一個邀朕會獵大河,一個要與朕決于祁連。朕是分身乏朮啊!”

章邯面色嚴肅,說道:“匈奴和月氏同時發來國書,這其中必有牽連,或許他們已然結盟了!”

嬴子弋點了點頭,說道:“西域富庶,每年為帝國提供優良的戰馬和大量財帛,月氏興兵而來,據聞有兵二十余萬。一旦讓他們得到了大宛等國的支持,那么他們的兵鋒便會直指玉門關。帝國在昭武城只有三萬騎,連同西域諸國的軍隊,勉強可以防御。而最為緊要的還是匈奴。”

“陛下的意思是?”

“九原那邊有蒙恬,朕并不擔心。但是長城的東段,右北平,上谷,漁陽等郡。這些年來,隨著關東叛亂的興起,不少戍卒都逃亡了。而城邑邊關久疏經營,匈奴若是興兵而來,以現在各郡的守兵,怕不是對手。這次叛軍投降后,朕想讓你率軍十萬,主力由邯鄲轉移到燕地,鎮守薊城,營繕邊關,練兵屯田,以備匈奴。”

“臣遵旨!”章邯拱手而道。

章邯說完,頓了頓,皺眉道:“陛下,若是臣帶著大軍北上,我們在關東的軍力就無法對各路叛軍形成絕對的優勢了!”

“朕明白。只是滎陽城下,諸侯各軍雖敗,但敗兵卻仍占據關東各郡。若是此刻朕帶著大軍南下,沒有數年也不能徹底平亂。而到了那時,匈奴怕是早已經破了馬邑,侵入燕地。一旦讓匈奴突破長城,燕趙遼闊之地成了匈奴的草場,那么便是帝國的大患了!”

“臣明白了!臣必定不會讓匈奴的兵馬踏過燕山。”

章邯的退了下去,嬴子弋的身旁,出現了一個長發垂臀,一身黃色鵝裙的女子。

昔日的東君焱妃,今日嬴子弋的身旁最為神祕的使者,此刻便半依在桌案之旁,說道:“陛下,最為糟糕的情況,莫過于三線開戰。帝國的兵力雖多,到時必然會疲于奔命。”

“沒錯,不算西域那邊,光是北境,就牽制了帝國半數的軍力。只是此刻,東方各郡不平,帝國卻沒有余力對匈奴實行大規模的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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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西向而拜 勝敗之論

“大哥,這不是真的對不對?”

近乎哀求似的聲音從荊天明,墨家巨子的口中說出,是那么的無助。

只是,扶蘇卻絲毫沒有動容,淡然的說道:“對不起,王弟。”

一時俱靜,林中唯有風吹過,呼呼作響,一如荊天明嘈雜至于崩潰的心。

“為什么?”

荊天明握緊了雙拳,整個人都崩了起來,語氣激動的問道。

長劍緊貼著脖頸,無論是田言還是荊天明,此刻他們要去扶蘇的性命,不過是易如反掌。

只是,他們兩人都沒有動手。

因為,扶蘇還欠他們一個答案。

“因為我是大秦的長公子!”

扶蘇站在原地,淡然而道。

“天下苦戰數百年,父皇終結了那個亂世。唯有讓秦的制度持續下去,天下才能獲得真正的和平。”

扶蘇的話音環蕩在田言的耳邊,卻聽得她淒然一笑。這蹙短的笑音中仿佛對著眼前的事,眼前的人感到無比可笑與荒繆。

“原來天下之人都誤解了陛下!好一個秦國長公子!好一個仁厚的扶蘇陛下!”田言手中的劍鋒輕斜,扶蘇的脖頸溢出了絲絲的血跡,絲毫讓人不懷疑,下一刻田言便將揮劍取扶蘇的性命。

“等一下!”

就在這關鍵的時刻,荊天明制止了田言。田言有些詫異的看著荊天明,不明白此刻他有什么理由阻止她??“扶蘇大哥,這是我最后一次這么叫你。”荊天明望著扶蘇,按下了心中痛苦,說道:“你可知道,墨家的一眾統領為了救你,或死或亡,小高,雪女,端木蓉,盜跖現在還是生死不明,難道你心中真的沒有一絲愧疚么?”

“對不起!”

扶蘇閉上了眼睛,臉上十分之平靜。

“除了這個呢?”荊天明大手一揮,那壓抑在心中暴躁的情緒猶如火山一般,一瞬而至,伴隨的還有那滔天的殺意。

“我身為大秦的長公子,有些事情,不得不做!”

面對著荊天明那凜然的殺意,扶蘇怡然不懼,說道。

“對于那些死去的墨家弟子,難道你此刻就沒有一絲愧疚所作所為么!”

荊天明怒意深深的質問道,其實答案早已經明確。荊天明現在所為,與其說是在聲討,不如說是對于這個答案感到絕望。

因為絕望,所以不甘。扶蘇說了對不起,可是他愧疚的并不是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是他所使用的手段。

“夠了!”荊天明大喊了一聲,想要將心中的憤懣痛苦發泄個干淨。可是最后,得到卻是深深的疲憊。

當信仰崩塌,剩下的便是無盡的彷徨。

何謂俠?荊天明以前一直認為自己知道這個答案。

可是現在,他一向憧憬的扶蘇大哥的背叛,大叔月兒的離去,墨家一眾人的生死相別,頭一次,荊天明的心中,對于這個俠字感到了疑惑。

荊天明沒有心思再理會眼前的一切。他輕蔑的一笑,緩緩的離開,身影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田言執劍在手,自始至終沒有一絲的猶豫。

“千古霸業也好,萬世之基也罷!賤妾只是一個女子,家國大義與我無關。賤妾只記得,農家的四位堂主在那一夜盡喪,而其中就有我父田猛,那個一心支持陛下登上帝位的烈山堂主!”

“你殺不了我!”扶蘇一笑,說道。

田言的心中,忽有不好的預感。下一刻,林間響動,枝椏作響,一個黑影從旁竄出,揮舞著手中的兵器,格開了田言架在扶蘇脖子上的兵器。

田言看著擋在扶蘇面前的人,臉上一陣驚訝,說道:“三娘,為什么是你!”

梅三娘手持巨鐮,護在了扶蘇的身前,說道:“對不起,堂主,我不能讓你殺了扶蘇陛下!”

梅三娘臉上滿是愧意,然而語氣卻是格外的堅定。

田言看著梅三娘,似乎是第一次認識這個豪放的女子。她冷然一笑,說道:“原來如此,那么在那個晚上,你為何不殺了我?一了百了!”

扶蘇看著田言,說道:“那晚的殺手雖然是我的手下,但卻非出自我意。你暗中調查,雖然隱祕,可還是瞞不過我麾下的臣子。”

自己最為信任的人居然是扶蘇安排在自己身旁的臥底,那就是說,扶蘇對于自己的一切,從來都是了如指掌。他就看著自己一步一步的找出真相,一步一步的找到他,卻是始終沒有動手!甚至,還讓梅三娘暗中救護于自己。

這一刻,田言原先堅決的態度,終于開始有些松動了。田言本以為自己已經足夠了解扶蘇,可是到了現在,心中的那份堅定卻是變得越加的迷糊。

“本欲提兵入關,可惜的是,滎陽一敗,再難回挽。”扶蘇仰首,稀疏的光芒照在他清秀的臉上,嘆息了一口氣,說道。

“強弱已分,勝敗已定。公子,不知道接下來如何打算?”

這個時候,另一個聲音從林中響起,小蘭的身影出現在了三人的面前。

“是你?”

無論是扶蘇,梅三娘,還是田言,都有些意外,這名弱質女流為何會出現在這強敵環伺的密林之中?“為什么會是你!”

扶蘇問道。聰慧如他,看著田言如此訝異的樣子,就已經明白了。一個不會武功的女流,何以出現在這里?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她與外面的強敵本來就是一伙的!

這個出自長公子府的侍女,田言所信任的姐妹,誰也沒有想到,原來她才是最為危險的人。

扶蘇自嘲一笑,說道:“誰也不會防備一個不會武功的婢女,尤其是出自我府中的婢女。”

“承蒙公子照顧,婢子此來,乃是奉了陛下之命。”

“殺我?”

“殿下說笑了。那個各路叛逆擁立的偽帝早已經死了!”小蘭一笑,盈盈走到了田言的身邊,在對方異樣的目光之中,微微一拜。

扶蘇思慮良久,終于有些明白了。“他是在憐憫我么?”

“陛下是怎么想的,我等微末之人,不敢置喙。”小蘭說道,抬手指了一個方向,說道:“順著這個方向,既無追兵,也無敵人。殿下,請吧!”

扶蘇看了一眼田言,終究沒有再說什么。最終,在梅三娘的護衛下,順著小蘭所指的方向,離開了這里。

“生擒則賞萬戶,尸首尚值萬金。嬴子弋自己開的價碼,事到臨頭,他又為何要放其一條生路?”

田言看著小蘭,不解的問道。

“婢子不敢置喙。”小蘭輕笑一聲,說道:“不過我們這位陛下一向小氣的緊,怕是舍不得如此多的賞賜吧!”

跳脫撒意,小蘭還是那個小蘭,不過田言已經不再是原來的田言了。她沒有說話,轉身想要離開。

“堂主想要去哪?”

“我田言一向自詡智計,如今卻是被人玩弄于鼓掌之中。也罷,這江湖的紛爭,我不打算再參與了!”

……..

會稽。

東楚侯府!

“少羽!”

龍且低沉著臉,走到了正在府中練武的項少羽面前。

手中的破陣霸王槍停了下來,項少羽看著龍且,問道:“扶蘇那小子敗了么?”?“敗了!嬴子弋只用了二十萬兵力,就擊潰了各路諸侯四十萬大軍。”

“這下叔父也應該明白了,光憑扶蘇的力量是不可能擊潰嬴子弋的!”

項少羽點了點頭,可是看了龍且一眼,卻發現他欲言又止的樣子,不禁有些奇怪,問道:“怎么了?前方的戰局很糟糕么?”

在項少羽等人的計算中,嬴子弋縱然能夠得勝,最多也只是慘勝。畢竟,二比一的兵力差擺在那里。“章邯擊敗了趙地的齊魏聯軍之后,沒有如我們預料的那樣救援滎陽,反而向東圍困了魏國的國都臨濟。”

龍且緩緩而道,語氣之中卻難以悲傷與沮喪。

“什么!”項少羽看著龍且,聲音忽然變得緊張了起來,他抱著龍且的肩膀,問道:“那戰局如何?”

“章邯以臨濟城為誘餌,誘使梁叔來援,卻在半路埋下了伏兵。突襲之下,我楚軍潰不成軍,只能東撤定陶。章邯卻是率領兩萬騎狂飆突進。定陶城一戰,我大楚數萬精銳皆喪,十數位大將盡亡。梁叔也殉國了!”

“這不可能!”項少羽喃喃的說道,眼中失去了神采,他瘋狂的搖動著龍且的肩膀,說道:“小龍,你告訴我,這都是假的對不對?對不對!”

回答項少羽卻只有沉默,以及那憋在眼角卻是悲忸的壓抑不住的淚花。

“這不可能!”項少羽大吼一聲,歇斯底里的大喝道:“嬴子弋在滎陽只有十萬軍,只有十萬!章邯怎么可能不去救援,反而去圍困臨濟城?”

項少羽癱坐在地上,眼中流出了淚水。龍且想要去安慰他,卻是不知道該如何的安慰?最終,只能靜靜的站在那里,一聲不語。

項少羽坐在地上,由最開始的瘋狂,變得安靜。數個時辰而過,范增從旁走進了院中。

他在旁邊從頭看到尾,卻是沒有出一言。他相信,項少羽最終會自己冷靜下來,因為項少羽已經足夠的成熟了。

“痛夠了么?”

范增來到項少羽面前,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問道。

項少羽迷茫的看著范增,卻聽得他如此的說道:“諸王盡敗,秦復得志。舉目而望,天下之大,秦帝再無敵手。你若是還有那復楚的志向,就站起來。若是沒有,就素衣白服,西向而拜他嬴子弋,苟且求安,也免得八千江東子弟陪你一起丟了性命!”

聽到嬴子弋這三個字,項少羽那空洞的目光之中漸漸回復了色彩。龍且上前一步,將之攙扶了起來。“很好!這証明你心中還沒有喪失勇氣!”范增看著項少羽問道。

“可是亞父,我們還有機會么?”龍且看著范增,問道。

范增瞥了一眼龍且,滿是一副你怎么不開竅的樣子,說道:“我一個老頭子尚且不怕,你這個小伙子,怕了?”

“亞父,我不是這個意思。只是以我們現在的兵力,怎么和嬴子弋作戰?”

是的,光靠勇氣是不行的。整個帝國,不算九原,關中,百越,西域等地的兵力,光是在關東,就有二十萬軍力。定陶城楚軍敗后,所有東楚侯府的人心中都有這個疑惑。

光憑他們僅剩的八千兵力,能夠與帝國為敵么?

項少羽的目光之中,也有著這個疑惑。他不怕死,他的一干兄弟也不怕死。可若是明知是死,又有几人會無意義的跟隨他起兵抗秦?

“諸侯雖敗,可是各地仍有力量。在滎陽的被擊潰的諸侯敗軍流散在各地,這是我們可以利用的力量。而最為重要的是,我得到了情報,嬴子弋在滎陽擊敗了諸侯聯軍之后,命秦軍主力北上,圍殲平原的五萬趙軍,這就為我們贏得了時間。”

“亞父的意思是?”

“扶蘇為各路諸侯之主。滎陽一敗后,他便生死不知,失去了蹤跡。可是在陳地的朝廷猶在,猶能統帥大軍,與嬴子弋相抗。而扶蘇離開之后,趙高失去了制掣,必然會興風作浪。我們的機會就在此!少羽,你不是一直想要滅秦么?攻滅陳地的秦廷,高舉反秦的口號,那么各路敗亡的諸侯軍隊必然會聚集在你的羽翼之下。到時,我們便有了與嬴子弋對抗的資本。”

項少羽目光開始變得堅定,說道:“小龍,召集八千江東子弟,聯絡在外的季布和英布。我們舉兵!”

“是!”

龍且稟手,立刻退了下去。

“亞父,天明他們怎么樣了?”

范增搖了搖頭,說道:“墨家一眾統俱敗。但唯一值得慶信的是,天明失去了蹤跡。”

“我明白,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項少羽點了點頭,問道:“亞父,剛才小龍在這里,我沒有問,即使最終占據了陳地,可是與嬴子弋相對,仍然沒有絕對的力量,我們最后能夠成功么?”

范增一笑,說道:“兵家用兵,從來沒有必勝之局。勝敗反轉,往往也是一瞬之間。嬴子弋樹敵過多,我們未嘗沒有機會。”

“我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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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 易水劍寒 真相大白

易水輕斬,寒氣凌逼,數丈之內,盡成冰域。

易水寒是劍譜排名第七的名劍,然而并不是所有的高手都能發揮易水寒全部的威力。易水寒獨特的劍性,唯有領略過易水寒霜,體味過慨然悲歌的高漸離能夠將之發揮到極致。

高漸離劍氣縱橫,又有荊天明在一旁。羅網的一眾劍客與之相搏,數量上并不能發揮太大的優勢。

“天明,羅網的劍客綿綿不絕,我們硬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條!”

羅網劍客數量實在時候太多,他們兩人即使修為高深,然而與對方進行持久戰,最終只有敗亡一途。“可是小高,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小湖泊,能夠將將你的易水寒發揮出最大的威力。這四周都是密林,我們向哪里去?”

荊天明揮劍逼退了前來羅網殺手,得了一個空暇,問道。

“就算危險,我們也不得不冒險一下了。”

高漸離眼中含霜,殺氣一如凜冽寒霜。

羅網的殺手如蝗掠地,即使他們牽制了一大部分,然而還是有很多向著扶蘇的方向追去。高漸離擔心墨家一眾統領和扶蘇的安全。因此,他們選擇的退路與扶蘇等人并不在一個方向。

可就是這樣,羅網的劍客還是輕易的尾隨了上來。

荊天明與高漸離雙劍合并,且退且走,羅網的殺手非但沒有減少,相比在小湖泊的時候,人數反而還要多了許多。

情勢已經相當的危急,荊天明卻是仍然保持著笑意,說道:“小高,看來這群家伙是盯上我們了。”

“情勢不對。”

戰斗已經持續了許久,高漸離本以為當他們撤退的時候,一部分的羅網殺手應該向著扶蘇的方向追去。

可事實上,羅網的殺手非但沒有減少,反而在增多。

這只是兩個可能。

羅網來了援兵,亦或者是扶蘇那邊的戰事有了結果,羅網能夠抽出人力前來對付他們。

只是,無論是哪一個,對于高漸離與荊天明來說,都不算是好消息。

冰寒之氣四溢,彌漫于林中,卻是漸漸的變得稀薄。

羅網劍客查此,得知兩人真氣衰竭,如野獸聞血腥一般興奮,一改剛才的謹慎,腳步反而加快了。

高漸離持劍在手,就在羅網的殺手逼近至某一刻,一股強烈的殺氣一瞬間遍布林間。

羅網的殺手驚覺,可是想要退已經晚了。空氣之中那稀薄的寒氣凝聚成霜,如冰粒一般漂浮在空中。寒冰如刺,羅網的殺手感覺到一股來自靈魂冷意,血液冰結,一動也不能動。

荊天明真氣迸發,身影急閃,只是一劍,便將周圍的羅網殺手盡接斬殺。

一輪搏殺之后,密林之中,躺滿了羅網劍客的尸體,而剩下的羅網殺手,聞聽了一聲尖銳的哨聲只之后,向后退縮。

所有羅網的追兵淡出了兩人的視野,高漸離支撐不住,體內寒氣積郁,受創單膝而倒下。

“小高,你沒事吧!”

荊天明擔心的扶著高漸離的肩膀,問道。

“沒事,真氣運使過度,寒氣反噬。我們快點退!事情不太尋常。”

荊天明一皺眉,說道:“難道?”

高漸離微微的點了點頭。說道:“羅網的殺手根本就是不懼怕死亡的怪物,他們肯退,恐怕只有一個可能!”

更凶猛的怪物來了!

“會是誰?”荊天明將高漸離攙扶了起來,說道。

“怕是羅網的天級高手,最為糟糕的就是越王八劍來了!以我們現在的狀況,絕對不會是他們的對手。”

密林之中樹枝虯扎,密密麻麻,陽光几乎不能透下。林外雖是白日當頭,林中卻猶如黑夜,昏暗寂寥。

荊天明與高漸離走了些時間,林中卻是越發的安靜了起來。剛開始還有几聲鳥啼虫鳴,可是現在,安靜的只剩下了風聲。

來人的修為高深,一絲殺意也沒有透露出來。可正因為這樣,才更加的可怕。

“來了!”

高漸離握住了荊天明的手臂,沉聲道,不覺得又咳嗽了兩聲。

“小高!”?荊天明擔憂高漸離的狀況,高漸離握著他的臂膀的手,力氣又加重了几分。

“天明,你聽我說。這一次,我們怕是撐不過去了。待會我會盡力拖住他,你盡量找機會脫身。”

“不,我不走!”

荊天明又如何愿意在這個時候,舍下高漸離而去。

“天明,你聽我說。墨家遭此大難,大鐵錘阿雪他們此刻也是生死未知。若是萬一….你要活下去。天明,你是我們墨家最后的希望。”

“不!”天明拼命的搖了搖頭,不肯離去。

“燕國狗屠果然不凡,擔得起俠這個字。”

來人悄然而出,腰懸兩劍,一黑一白。

“玄翦!”

高漸離皺眉而觀,牙齒中擠出了兩個字。

“墨家覆滅已經是注定了的事情,你們就不用掙扎了!”玄翦看著林中的兩人,似乎并不著急的樣子,緩緩而道。

“歷代不少諸侯都希望墨家滅亡,可是墨家從未消亡。這一次,也是一樣。”高漸離手執易水寒,一步跨出,擋在了荊天明的面前,說道。

“以你現在的狀態,有意義么?”

玄翦的樣子什么冷漠,冷漠到眼前的兩人就像是死人一樣。

“那你為嬴子弋賣命,又有意義么?”高漸離反問道。

“我看不出來有什么不好的地方?”玄翦促狹一笑,說道:“我們這位主子要求并不高,在他的手下做事也沒有什么不開心的。何況如今之天下,燕韓魏已滅,齊趙楚覆亡也只是遲早的事情。天下再度歸秦,你若肯投降,我也省的出手。要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拔過劍了!”

“天下縱然再度歸秦,我們也絕不會投降。”高漸離的聲音擲地有聲。

“你呢?墨家的巨子?”玄翦又看向了荊天明,對方也給出了相同的答案。

“那真是可惜了!”

玄翦拔出了黑白雙劍。在兩劍出鞘的那一刻,他的眼神變了,變得嗜血無比,變得再難以平靜,猶如最為凶惡的野獸一般。

“快走!”

殺氣彌漫至天際,高漸離向后推了一把荊天明,手持易水寒向著玄翦而去。

玄翦雖持雙劍,卻猶如一體。

高漸離力戰多時,真氣已然衰竭,此刻面對著玄翦這樣的高手,只能勉強維持著劍勢。雖是急攻,可是玄翦卻是游刃有余,几乎沒用什么力氣,便抵擋住了高漸離的攻勢。

雙方的差距已經很明顯了,高漸離一劍揮退玄翦之后,聲音越加的急切,喊道:“天明,快走!”

玄翦被易水寒揮退,腳尖輕點,身姿躍起,跨過了高漸離,劍鋒直指荊天明而去。

“天明!”

這一劍,玄翦几乎用盡了全力,荊天明的眼中,那漫天的劍勢遮天蔽地。

他知道,玄翦的殺意赤裸裸的,可是荊天明卻几乎提不起力氣去抵抗。

相比高漸離,荊天明才是這林中他最大的敵人,無論是修為,還是此刻的戰力。

所以玄翦選擇了先向他下手。

高漸離見此大急,他知道拔出劍的玄翦几乎就是個瘋子,絲毫不會在別人甚至是他自己的性命。

就算高漸離此刻持劍刺向玄翦,逼他收手,也不會成功。他明白,在他的易水寒刺向玄翦之前,他手中的黑劍會先一步的刺向荊天明。

危機之中,高漸離用盡了全力,身法几乎提升到了極限,身影數閃,擋在了荊天明的面前,替他受了這一劍。

荊天明身體傾倒,鮮血滴落在了他的臉上。

這一刻,高漸離的神情他看得很清楚。痛苦,疲憊,甚至還有一絲的欣慰。

“天明,我知道你的心中很彷徨,但是不要在意。你只要按照自己的意愿活下去就夠了!”

高漸離一笑,不知道從哪里來的力氣,寒氣迸發,順著玄翦的黑劍向著他的手臂而去。

玄翦大驚,連退數步。高漸離反身揮劍,劍氣如霜,將之又逼退了几步。

“快走!”

高漸離一聲大喝,猶如困獸,爆發出了驚天的劍氣,就是玄翦一時也不敢直面。

荊天明站了起來,握緊了手中的墨眉,向后而退。

他知道高漸離在為他創造機會,只是此刻,他除了按照高漸離的意愿向個懦夫一樣逃跑,卻是別無他法。

荊天明用盡了所有的力氣去奔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跑了多少的距離,最終被一個物什絆倒了。

荊天明全身都摔倒在了地上,沾染了泥土,形容狼狽之極。

他的心中有股火想要發泄,想要將阻礙他的東西劈成碎片。可真當他站起來到阻礙他的那樣東西時,心中卻是冰冷冰冷的。

大鐵錘那杆從不離身的雷神錘,此刻就平靜的躺在地上,孤零零的,沒有了以往一戰萬鈞的威勢。

荊天明的心几乎都提到了嗓子眼了,他瘋了似的四處張望,向前奔跑,撥開了茂密的枝葉,看到卻是一副讓他心碎的畫面。

大鐵錘,那巨大的身體被一支長劍釘在了樹干上,雙手垂落,沒有一絲響動。

荊天明瘋狂的跑了過去,搖晃著大鐵錘的身體,“大鐵錘,你怎么了?你醒醒啊!”

似乎是荊天明的呼喊有了反應,大鐵錘那顆低著的頭,微微抬了起來,等看清了荊天明,嘴角艱難的擠出了一絲的笑意。

“巨子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這里危險,你快….快…”

大鐵錘沒有說完,雙手已然再度垂落。

荊天明爬了起來,四周都是羅網劍客還有墨家弟子以及扶蘇親衛的尸體,滿地的兵器散落,所有的蛛絲馬跡都在指向著一個方向。

羅網追擊的方向!

荊天明找了找,并沒有發現墨家其余統領的尸體。他擔憂著其他人的安危,向著羅網追擊的方向而去。

荊天明找了很久。這一路之上,他發現了雪女,端木蓉,盜跖戰斗的痕跡,卻沒有發現他們的尸體,心中正暗自僥幸他們是不是脫身了。

密密的灌木林之外,卻聽得一聲女聲。

“賤妾為臣,從未負君。但君何故負臣?”

荊天明正在奇怪,卻是聽得了扶蘇的聲音。

“你都知道了么?”

荊天明本想要立刻出去與扶蘇會和,然而心中的某個聲音卻告訴他,不要出去。

因為,他從來沒有聽到過扶蘇如此的聲音,冰冷,冰冷的沒有一絲的感情。

“你是怎么知道的?”扶蘇接著問道。

“當我找到楊開的時候,我就在奇怪。他的屋中陳設簡單,卻是擺滿了用兵安民的書籍。如此一個清介又極富才略的將領,縱然一時為趙高這樣的小人脅迫,但也不至于就此自刎。這樣的疑問持續到了你讓我見到了楊開的戀人,才漸漸的放下。”

“那么后來呢?你為何又懷疑到我的身上?”

“因為趙信。他與楊開某種程度上是相似的,不過一個是威逼,一個是利誘。可是在同樣遇到危難的情況下,兩人的選擇卻是完全不同。在行營之中,我與趙高相處了一段時間。可是與其相處越長,我心中的疑問救越大!”

“什么?”

“趙高何德何能,能讓楊開這樣的人為其甘愿赴死?”

“楊開雖無名氣,然而兵道造詣之高,卻是一般的將領難以比肩。他的死,真的是可惜了!”扶蘇惋惜道。

“陛下,你終于承認了么?”女聲淒厲低沉,卻有著一股難以述說的怒意。

“真正讓楊開甘愿赴死,沒有一絲怨言的不是趙高這個小人,而是你,陛下!利用趙高脅迫楊開這樣的障眼法,你命其率領秦軍,在當日的夜宴上發動了攻擊。就算事敗,對方也只會追查到趙高的身上。項梁等人對你毫不設防,你可以輕易讓內應潛伏進去。這也說明了秦軍為何能毫無阻攔的將投石機安置在山下,而項氏一族的崗哨卻沒有提前發出一聲警告。”

“沒錯!”

林地之中,扶蘇直言不諱的說道。面對著把柄架在喉頸之側隨時能取他性命的長劍,扶蘇沒有一絲的畏懼。

“不,這不可能!”

一聲大喝,荊天明從林地之旁跑了出來,他看著扶蘇,一臉的彷徨與疑惑。

這一刻,他心中所有的悲傷都涌現臉上,表情扭曲痛苦之極。

“扶蘇大哥,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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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君不負臣 山水幽明

臨濟城。

從邯鄲郡的秦軍南下,將這座魏國的都城里里外外圍了三匝。

魏王咎站立在城牆之上,看著遠方軍容齊整的秦軍,嘆道:“章邯不愧是當世名將啊!只是,寡人還有一點不明白,章邯為何不去滎陽?”

“大王不必憂慮,此刻城中,將士用命,百姓俯首。只待齊楚兩國援兵一到,秦軍圍城之危必可迎刃而解。”

身邊,魏王咎的謀士勸慰道。雖然章邯的舉動的確很奇怪,只是,此刻為此而憂慮卻是一點用處也沒有。

“但愿吧!”?輕輕的一聲,暗蘊著的愁苦,卻是誰也聽的出來。

“大王,此刻的情勢還沒有到絕境。齊與楚皆為大國,尚存實力。北面還有五萬趙軍,亦可為援。何況,若是滎陽城下,章邯的軍隊便成了一支孤軍,不戰便可自退。”

聽著自己的謀士安慰的話語,魏王咎的心情算是好了一些。

“魏豹現在在哪?”

魏王咎忽的問道。

“侯爺此刻在后方督辦糧草,只是此刻秦軍勢大,侯爺怕是一時回不來。”

“不回來也好!”魏王咎說道。若是此刻魏豹在臨濟,才是讓他最為擔心的。

“王上,城牆上風大,您還是早些回宮殿休息吧!”謀士勸道。

自從章邯軍渡過白馬,大軍一路向著東而去,殺散了魏咎和項它的軍隊。一路東追,魏軍一路敗退,最終退守臨濟,魏國的最后一個可以依托的據點。

此刻中原大地,黃河以南,情勢混亂不堪,到處都是敗軍亂匪,百姓苦不堪言。自從秦軍圍城,魏王的大將周市前去臨淄和定陶求援,魏王咎便在督促防御,已經好几天沒合眼了。

魏王咎說道:“寡人睡不下。”

“大王,您不能垮啊!還是回去休息吧!”謀士再三勸說,魏王咎終究還是回到了自己的宮殿。

月色上懸,魏宮。

魏王咎本想要在床榻上小憩一會兒,可是等到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寡人睡了一天了么?”

魏王咎半坐了起來,半昏半醒之間,隱隱聽聞殿外有著響動之聲。

“發生了什么?”

殿門被悄然的打開,走進來的卻不是魏王咎的隨身侍衛,而是他最為信任的謀士。

他走到魏王咎床榻之前,低著頭,說道:“王上,周市將軍的使者回來了!”

“是援兵到了么?”魏王咎臉色一喜,問道。

殿中有些昏暗,魏王咎看不清謀士的面色,只聽得他說道:“大王,您還是親自見見他吧!”

說著,他向外面招了招手,一名兵甲殘破,滿臉血跡的士卒走了進來,跪倒在了魏王咎的榻前,哭泣著。

“大王,周市將軍,陣亡了!”

“怎么回事?”魏王咎大驚,整個身子几乎都豎了起來,僵直的問道。

“大王,齊王田儋死后,齊國內亂。周市將軍前去求援,他們根本發不出兵來。后來將軍又轉道定陶,求援于楚國上將項梁。可周市將軍帶著楚國的援兵想要救援臨濟時,卻被章邯的騎軍半路伏擊,周市將軍當場陣亡,而項梁將軍則退走定陶,此刻怕也是存亡難料。”

“怎么會這樣!”

魏王咎喃喃的念叨。周市乃是魏國大將,精通兵法,且對魏國忠心耿耿。乍聽噩耗,魏王咎几乎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大王,事以至此,我們還是准備突圍吧!”謀士勸道。

“突圍?”魏王咎驚詫的看著身旁的謀士,說道:“滎陽城前還有著二十萬大軍,我們為何要退?”

聽到這里,謀士的臉上更加灰白,說道:“滎陽的大軍敗了。”

“敗了?怎么可能,那可是二十萬大軍啊!”

“秦帝親臨滎陽,秦軍士氣大振。一日而解滎陽之圍,半月而退諸侯聯軍。此刻陛下下落不明,諸侯聯軍四散。臨濟已經成了一座孤城。”

魏王咎聽完,久久不言,最終說道:“不,寡人不能突圍。”

“王上,不必如此,無論往東,還是往南,齊與楚尚存,我們大可積蓄力量,他日復來。”

魏王咎搖了搖頭,看著底下那名兵卒,說道:“秦軍將臨濟圍的水泄不通,突圍?談何容易。”

“王上,您是魏國的王,我等世代都是魏臣,定會奮死護您出城。”謀士拱手而道。

“就算我們能夠順利突圍,可是這滿城的百姓怎么辦?”魏王咎說道。

“王上!”

魏王咎嘆了一口氣,說道:“他們跟著寡人,在秦軍的眼中就是叛逆。寡人若是逃走,秦軍必然會屠城。不,寡人不能走!魏人的血已經流的夠多了,寡人不能再讓他們無辜受難。”

最后一句,魏王咎几乎是咬著牙說了出來。

“王上。”謀士欲再勸,可是魏王咎心意已決,他也只能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去,派使者去秦營。只要他們肯放過這滿城的百姓,寡人愿降。”

“臣….遵命!”

魏使連夜出城,魏王咎召集了城中諸將,集中在了魏宮的大殿之中,等待著使者的消息。

秦軍沒有讓魏王咎多等,不過數個時辰,魏使便趕了回來。

“怎么樣了,章邯怎么說?”

魏王咎看見那名使者,急切的問道。

“臣沒有見到章邯,但是秦營的守將說,若是大王愿降,秦軍不會屠城,這滿城的將領卿貴,也會有一條生路。”

“大王,章邯不在,秦軍如此容易就答應了,小心有詐。”

一旁的魏臣走了出來,拱手而道。

魏王點了點頭,問道:“秦營是何人主事?”

“是秦將涉間。”那名魏使稟手而道。

“此人勇悍剛烈,為何會如此輕易的答應?”魏王咎繼續問道。

“他說是章邯臨走之時吩咐。”

魏王咎一笑,恍然大悟道:“章邯早就料到了么?你們下去准備准備吧!開城投降。”

“王上!”

殿宇之中,一眾將領跪了下來,說道:“我等若是投降,大王您怎么辦?秦軍是不可能放過您的。”

更有激進者,更是說道:“大王,末將等愿拼死護送大王出城,保我魏國社稷。”

魏王咎站在王座之前,輕輕揮了揮手,說道:“你們都起來吧!”

“大王!”一眾將領還待分說,卻是被魏王咎的長音打斷。

“起來吧!”

是無奈!是不甘!憤怒之中卻是無可奈何!

魏王咎說道:“十數年前,秦將王賁水淹大梁,魏國自此而亡。寡人也從一任君侯,變成了一介小吏監視欺辱的罪民。寡人一身之志,便是復我大魏社稷。無奈,事已至此,秦復得志于天下。爾等雖為魏臣,但不必陪寡人共死了。”

“王上!”

眾人俯身,滿殿皆哀。

……..

山野蔥郁,溪水緩緩留下。陽光照耀之下,清澈見底。

一隊敗卒慌忙的逃進了山野之中,為首的一人穿著普通的士卒衣服,看見這一條溪水,整個人扑倒在了溪水之旁,用口接水,飲水而飽。

喝完,那人半坐了起來。一旁,墨家的巨子荊天明將其扶了起來,說道:“陛下,休息一會兒吧!”

溪水邊,亂石遍地。扶蘇逃亡了一路,此刻已經竭力,几乎站不穩,還好荊天明就在身邊,扶了一把,才沒有摔倒。

“多謝了,王弟。”

扶蘇在荊天明的攙扶之下,坐在了一棵大樹下。周圍,墨家的諸位統領和親衛護衛在一旁,警戒著隨時可能來的襲擊。

“想朕當初發兵四十萬,統帥各路諸侯,是何等的意氣風發。可是現在……”

扶蘇坐在地上,不覺得嘆了一口氣。

“陛下不必如此!”高漸離就在一旁,勸道:“滎陽雖敗,各處守軍猶在。只要陛下回到都城,振臂一呼,便可再聚兵數十萬,與嬴子弋相抗。”

扶蘇點了點頭,說道:“這次多虧了墨家眾位了,回到陳地后,朕必然封賞墨家各位。”

“陛下不必如此,我等輔助陛下,乃是為了天下大義。”高漸離稟手而道。

扶蘇一笑,說道:“我大秦賞罰分明,諸位的心意朕明白。只是諸位縱然不要,但是朕卻不能不給。”

墨家一眾人有些動容,只是扶蘇說到了最后,臉上卻是有些灰暗。

“陛下可是有什么憂慮之事?”高漸離問道。

“楚王為了護衛朕,獨自率兵攔截追兵,不知道現在怎么樣了?”

“陛下放心,小跖已經前往探聽消息了。他一身身法,當世無雙,很快便會得到消息的。”

高漸離剛剛說完,但見得,遠方人影閃動。盜跖快步而來,單膝跪倒在了扶蘇的面前。

“小跖,前方的情況如何了?很糟糕么?”

高漸離看著盜跖,他一身布衣,此刻多出破損,臉上還有著傷痕,顯然這一路不是很太平。

盜跖搖了搖頭,說道:“不是很糟糕,是極其糟糕。”

“小跖,現在不是開玩笑的時候。”高漸離看著盜跖,暗道什么時候了,還有心思說俏皮話。

“我不是在開玩笑。”盜跖卻是一臉的嚴肅,絲毫沒有嬉笑之意,說道:“此刻前方的形式就是如此。章邯自邯鄲城下大敗齊魏聯軍之后,兵分兩路。一路馳援巨鹿,他則自率主力南下。滎陽城下,我軍敗后,章邯也發起了進攻。兵圍臨濟,敗楚援軍,殺大將周市,迫魏王咎自焚。而后章邯東行,于定陶敗楚軍。這一戰,包括楚國上將項梁在內,一眾有名的楚將俱為章邯所殺。此后,章邯率領兩萬騎向北,與巨鹿的秦軍會和,將趙軍團團圍住。齊國混亂,兩王爭位。趙王雖然已經趕回了平原,然而外無援兵,內乏糧草,恐怕投降也是遲早的事情。”

“那楚王呢?他有消息么?”扶蘇急切問道。

“楚王為了攔截秦兵,已經戰沒了!”

“什么!”

聽聞這個消息,巨大的悲痛襲來,加上連日的逃亡,身體匱乏,扶蘇几乎暈倒了過去。

還好端木蓉就在一旁,急忙的施針,扶蘇才堪堪的緩了過來。

扶蘇悠悠的醒轉,說道:“事已至此,徒之奈何!”

高漸離拱手而道:“陛下,振作啊!”

扶蘇揮了揮手,話語之中盡是悲涼,說道:“各路諸侯均敗,朕二十萬大軍盡喪。就算能夠回到陳地,也難有回天之力了。”

“陛下,我們去楚地。”看著扶蘇消沉的樣子,荊天明說道。

“楚地?”扶蘇看著荊天明,疑惑的說道。

“是的,去少羽那里,我們還有機會。”

扶蘇無奈的笑了笑,說道:“東楚侯那邊只有八千人,又有什么用呢?”

扶蘇對下轄各郡,各路諸侯的兵力了如指掌,因此,根本不對其抱有希望。

這個時候,一身哨音長嘯么,驚動了樹下的眾人。眾人逃亡許久,對這個聲音很是熟悉,是羅網在召集幫手的信號聲。

高漸離說道:“是秦軍追過來了,你們護衛陛下先走,我來護后。”

“我也留下來。”荊天明說道。

情勢急切,一眾墨家的弟統領護衛著扶蘇遠去,而高漸離與荊天明持劍在后,與扶蘇的一眾親衛共同抵御著羅網的殺手。

為了追趕扶蘇,羅網几乎動用了所有的力量,一路之上,墨家的統領為了護衛扶蘇,一一留下阻擋追趕的羅網劍客。

到了最后,只剩下了扶蘇一人,匆匆的向著山林深處而去。

樹林森茂,只有片點余光照下。扶蘇奔跑了許久,停了下來,扶著一顆樹,氣喘吁吁。

后有追兵,前無去路,扶蘇此刻的心情已經悲涼到了極點。

樹林之中,有響動之聲。

“誰?”

扶蘇几乎是絕望的說道。只是,隨之林中走出的人影卻是讓他安心了下來。

“田言姑娘,你怎么來了?”

田言神色冷漠,披著一身白色的披風,手握長劍,來到了公子扶蘇的面前。

還未等扶蘇在說什么,田言手中的配劍已然出鞘,指向了扶蘇。

田言目色幽動,長劍所向,扶蘇反而冷靜了下來。

“原來你早就投降了十四弟了么?”

“賤妾為臣,從未負君。”

田言聲音堅定,對于扶蘇的話,反駁道。

扶蘇正要開口,卻聽得田言櫻口而開,聲音深緩而淒厲。“但君何故負臣?”

這一刻,扶蘇的臉色徹底的冷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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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2章 墨家祕辛 赳赳老秦

“哈哈哈哈!”

眼前的男子話音傳來,不只是班大師,就連一旁的墨家弟子也都停下了手中的活。

隨之,便是大笑聲起。

班大師更是像聽到了最好笑的笑話一樣,彎下了腰,抱著肚子,笑得淚花都出來了。

“你小子還真是,居然和秦國的皇帝同名。”

墨家的一眾人回返,沒有見到那想象之中的厮殺畫面,反而是如此平靜,不覺得愣了一下。

班大師看見眾人回返,從地上站了起來,臉上還殘留著笑意,問道:“你們怎么又都回來了?”

高漸離的視線從班大師身上抽出,轉移到了那個小兵的身上,心中疑慮徘徊。

“你是誰?”

“嬴子弋!”

當男子再度說出了答案,隨之而來的又是一陣哄笑。

高漸離沒有笑,他身旁的墨家巨子荊天明也沒有笑,他們身后的兩位墨家統領也沒有笑。

營地之中,一旁的如臨大敵,一旁的閑暇哄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而處于漩渦之中的男子卻是異樣的安靜。

荊天明咬了咬牙,盡管眼前的真相依舊模糊,然而隱藏在這荒誕真相之后的東西卻讓荊天明心中有著一股恍然。

“你究竟是誰?”

猶疑之中,荊天明再度的問道。墨家一眾人雖然與嬴子弋相處了很久,但是包括荊天明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有見到過嬴子弋真正的面目。

他們所熟知的那位忘情大師,早已經在那個夜晚,隨著那漫天的火雨,而變得支離破碎。

此刻班大師等墨家弟子的臉上還留著笑意,卻是因為荊天明這一聲肯定似的提問,而面色僵硬了起來。

嬴子弋搖了搖頭,暗道我都說了几遍了,這些貨理解有問題么?

只見嬴子弋揮了揮手,說道:“朕乃大秦皇帝,當今天子!”

當嬴子弋話音落下,墨家的弟子還想要笑。只是,當笑意從臉上泛起,卻始終無法從喉間發出一絲的聲音。

下一刻,他們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一瞬間,包括班大師在內所有在擺弄投石機的墨家弟子都以嬴子弋為中心,向外傾斜。

或是跌倒在了地上,驚愕不知道坐起來。

或是無意識的向后退了几步,嘴里還在喃喃的念叨著什么。

或是臉上一臉的不可思議,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下一刻,所有在旁的墨家弟子都像是遇見了吃人的老虎一樣,拔腿向著四周跑去,避之唯恐不及。

嬴子弋站在原地,一臉無奈,暗道哥哥有這么嚇人么?

而隨著墨家的弟子遠去,孫校尉手下的兵馬也已經都趕了過來,里三圈,外三圈,將這里圍的是水泄不通。

當孫校尉趕了過來,從墨家一眾人口中得知那個細作的真正身份時,一屁股癱坐在了地上。他的手抓著班大師的衣角,拼命的確認著這一個早已經明晰的事實。

荊天明,墨家的巨子手執墨眉,對著嬴子弋,問道:“你為何來這里?”

“朕來此,是想要給你們一個機會,為我大秦效力!”

嬴子弋伸出了手,招攬道。

眼前的景象如此的怪異,以至于荊天明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如何的回答。

高漸離看著嬴子弋,說道:“皇帝陛下,若是你想要拖延時間,那么就不必了。墨家是不會為你效力的!”

“墨家一直在為帝國效力,這一點,難道你不明白么?”嬴子弋看著班大師,笑著說道。

察覺到了眾人的目光,一眾墨家之人看向了班大師。只是,平日里這位話語頗多的老者,此刻卻是沉靜了下來,沉默不言。

“你是什么意思?”察覺出了班大師的異樣,大鐵錘不明就里的問道。

“秦居八百里關中而王天下,墨家在這一過程之中至關重要。墨家一直在幫助著秦國,這樣的關系直到上上任的巨子六指黑俠為止。如今的墨家統領大都是在燕丹接任巨子之后勝任。你們所知,墨家為何要與秦國為敵,便是為了貫徹兼愛非攻的理念。但又何嘗知道,而燕丹為了國仇而讓墨家站在了秦國的對立面后,則成了墨家衰敗的開始。”

“你胡說!”

嬴子弋的話如洪水一般沖擊著一眾人的心,尤其是墨家的巨子荊天明更是一臉不信。

墨家!

以兼愛非攻為理念的墨家,誓言掃除暴政,還天下安寧的墨家怎么可能會與那個暴秦有關系!

“你們難道不覺得奇怪么?為何秦舞陽與荊軻一去,除了巨子與高漸離之外,墨家再也沒有几個像樣的高手?而一向以機關之朮聞名天下的墨家,在機關部中就只有班大師這么一個機關大師?徐夫子的母親鍛造了劍譜排名第二的名劍淵虹。可如果真是如你們所知的那樣,墨家一直站在帝國的對立面,那么一個叛逆的母親怎么可能從秦國的王手中接到如此重要的任務?陰陽家與墨家乃是百年的宿敵,相持不下。當初陰陽家護法長老盡出都攻之不下的墨家機關城,又何以讓月神來去自如,如入無人之境?”

嬴子弋在這肅殺的營地之中,緩緩而道。話語平淡,接連的問話卻是顛覆了以往所有人的認知。

“你們的巨子騙了你們。如今帝國之中,墨家的弟子充斥其間。無論是秦宮中的高手,還是將器監的大匠,他們中許多人都出身于墨家。對么,班大師?”

嬴子弋最后一問,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班大師的身上。

只是這位機關大師卻是低頭不語,一句話也不說。

荊天明愣愣的,一把拉住了旁邊班大師的胳膊,逼問道:“班老頭,告訴我,這不是真的,對么?”

荊天明的搖晃著班大師,眼神熱切,拼命的想要從他口中得知一個答案。

嬴子弋靜靜的看著這一幕。他知道,班大師并不是不會回答,而是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可是在荊天明的逼問下,班大師最終還是承受不住,說了出來:“巨子上任之后,提出了聯合六國之中反秦勢力,合縱攻秦的主張。當時,機關城中,十數位統領都反對巨子的主張。鍛造部,機關部,游俠部諸部大統領也是沒有一位支持。他們認為,即使天下風云變換,墨家的主張也不該變得如此的激進。那時候,機關城中人心惶惶。最終,在那一夜之后,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可挽回。在諸部大統領的帶領下,墨家十數位統領連帶著數千名精銳的弟子叛出了機關城。墨家由此元氣大傷,這些年來,一直沒有回復到鼎盛時期。”

班大師回憶著往事,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看著嬴子弋,老臉紅紅,問道:“陛下,我的几位師伯師叔,還有一干師兄弟們,現在還好么?”

“高官厚爵,大秦從來不會虧待他們。”嬴子弋笑道。

“嬴子弋,你莫要再花言巧話。”

就在天明動搖之間,高漸離拔出了易水寒,指向了嬴子弋。高漸離知道,身為墨家的統領,他必須要在此刻做些什么。現在,就連墨家的巨子荊天明都在動搖,更不要說是別人了。

“秦的暴政施于天下,乃是有目共睹。長城戍邊,大興徭役,天下之人早已經怨聲四起。”

“陳詞濫調。”嬴子弋不屑的說道。

“你!”?“不要說了。”荊天明大喝一聲,再度走到了一眾人面前,對著嬴子弋,拔出了墨眉,說道:“墨家是不會為你效力的!”

荊天明的聲音很是堅定,有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堅定。

“班大師,你認為呢?”

嬴子弋向著班大師,問道。墨家的武力雖然不可忽視,然而真正的重要的還是班大師,這位精通機關朮的頂級大師。

人老思鄉,尤其是想見一下年少之時一起的故人。可他們現在,大多都在關中。而以班大師的身份,就算他主動去找那些故人。即使他們念及舊情,不將之押送廷尉,但也會閉門不見。

班大師的猶疑大家都能夠感覺得到,只是,他最終還是作出了回應。

“我是墨家的統領,深受巨子之恩,不會叛離。”

嬴子弋一笑,說道:“不愧是班大師,不過你們已經沒有了選擇。”

隨著這一聲話語落下,天上,密密麻麻的三丈蝠翼漸漸進入了眾人的視線。?“嬴子弋,原來你一直在拖延時間!”雪女說道。

“哈哈!你現在才知道么?”嬴子弋攤了攤手,說道。

雪女被氣得兩頰羞紅,貝齒吐露兩字:“卑鄙!”

嬴子弋一笑,以其為中心,圓球形的暗幕急速擴張。在這暗幕之中,所有的景致都失去了色彩與活力,天地似乎都停止了運轉。

“不好,是天地失色。”荊天明等人大驚,高聲道:“大家快退后,不要被這暗幕碰到。”

荊天明手持墨眉,與高漸離一起拄劍而立,強行在暗幕之中,撕開了一道口子,想要會墨家的一眾人爭取撤退的時間。

事實上,除了這兩個人,營地之中沒有人有能力抵擋這吞噬一切暗幕。

而高漸離與荊天明,更多的也只是強行以自己的內力阻緩暗幕的擴張。

只是,在這營地之中,包圍著嬴子弋的人實在是太多了。荊天明與高漸離也只能護到身后的墨家統領與弟子。至于其他的人,卻是在這暗幕之中,一動也不能動。

駕駛著三丈蝠翼羅網劍客紛紛從天而降,猶如炮彈一般,砸向了地面。長劍揮舞,收割著營地之中,諸侯聯軍的士兵的生命。

“退,我們快退!”

看著眼前的墨家眾人,嬴子弋并沒有興趣去追趕他們。

一旁山崖之上,當忘憂忘巧等人匆匆趕過來想要報信的時候,卻被眼前的一幕驚呆了。

偌大的暗幕包圍了整個聯軍前哨的營地,前后足有百丈之距。

“忘情的修為,究竟已經到了什么地步?”

忘樂驚訝的說道。天地失色乃是天宗的絕技,忘樂自然見過,可是他從來沒有見到有人能夠將之運轉到如此地步。

當暗幕收起,天地之色復明,整個營地之上的殘敵已經被羅網肅清。

一聲號角長鳴,遠方滎陽城門大開,一列列的步軍從之而出,揮舞著旗幟,向著諸侯聯軍的營地攻去。

這一刻,大地之上,軍隊猶如沸騰之水,躁動不止。無論是滎陽的守軍,還是諸侯的軍隊,都是一樣。

在經歷長久的圍困之后,所有的人都以為滎陽的守軍軍心士氣已經降落到了谷底。

只是,這一切,隨著嬴子弋那天子的大纛出現,而變得有所不同。

秦軍很快就到達了前哨營地,隨即便是連綿不絕的山呼之聲。

“參見陛下!”

嬴子弋執劍,立于萬人之間,登上將台,高聲而道:“先帝瀝血二十載,終使我大秦威加海內,一統四海。今賊子為逆,割土裂疆。朕當興兵伐罪,以討不臣。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赳赳老秦,共赴國難!”

…….

由遠及近,數萬人連聲的大呼,不僅震動山河,就是諸侯聯軍這一邊,士氣也為之頹喪。

一場大戰就要開始,只是,忘憂的臉上卻是無比的落寞。

“師妹,我們現在該怎么辦?”忘思詢問道。

“兩位師兄,你們回山門吧!”

一聲輕嘆,忘憂如此的說道。

“師妹?”

在忘思與忘樂驚訝的神情之中,忘憂悄然的回轉,想要離開。

“抱歉,兩位師兄,我答應給你們的封賞怕是無法實現了!”

忘憂的身法很快,忘思想要追趕,卻被忘巧攔了下來。

“師兄,我去吧!”

忘巧獨自追了上去,一把拉住了忘憂的手,問道:“師妹,你打算去哪?”

“在趙地還有五萬趙國的軍隊,我要為他們謀一條生路。”忘憂落寞的說道。

忘巧明白忘憂所想,在那局勢發展到最壞的狀況前早早安排,的確是好的選擇。只是,這未必太過困難了一點。

忘巧握著忘憂的手,說道:“我陪你一起去。不管怎么樣,我會和你一起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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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廣武山下 滎陽城前

嵐風吹拂,山峰之下,成片的綠林隨風而扑倒。天地之間,仿佛有著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撥弄。

輕音點點,還在忘憂忘巧兩人的耳邊回想。

聲音的主人還沒有出現,只是兩女的心緒已然被牽動。

這不可能!那個人此刻應該在關中秦宮,怎么會出現在廣武山上??忘憂神情本是冷漠,此刻卻再也無法保持冷靜,悄然的向前走了兩步,走到了眾人之前。一雙美目緊緊的盯著前方,似乎想要証實什么?

而忘巧眼眸之中彩光涌動,水瑩瑩的泛著光澤,似期待,又似在猶疑。

嬴子弋邁上了這座山峰,出現在了一眾人的面前。

只是,當他的面目清晰呈現在一眾人的面前之時,忘憂卻是勃然大怒,說道:“嬴子弋,到了現在,你還想要愚弄我么?”

眾人眼前,赫然便是昔日熊心的模樣。

只是,在場之人都知道,楚國的公子在那次婚宴之上已經蒙難了。

而眼前的這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楚國的公子的熊心。

果然,這副外皮的遮掩似乎維持不了許久,很快便支離破碎,消失的一干二淨,露出了嬴子弋本來的面目。

自從那一夜之后,忘憂與忘巧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看清了他們昔日師弟真正的樣貌。那一舉一動,一笑一語,無比熟悉卻又無比的陌生。

“兩位師姐,許久不見了。”嬴子弋一笑,打了一聲招呼。

只是,誰也沒有搭茬。

忘憂的一雙美目之中,有的只是灼灼怒火。她的整個身體,都已經開始輕微的顫抖起來。

這個世上怎么可以有這么厚顏無恥之人!

不但欺騙了我們的感情,現在還這么若無其事的站在我們面前打招呼!

不見!不見你個頭啊!

“皇帝陛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忘思上前一步,恰巧攔在了忘憂的身邊,深怕她做出什么沖動的事情!

因為忘思發現,眼前的這位皇帝陛下,一身修為,深不可測的讓人感覺可怖!就算是他們四人聯手,都未必會是他的對手。

“故人許久不見,只是想要來敘敘舊而已!”嬴子弋攤了攤手,說道:“順便,將我的兩位妻子帶回去!”

妻子!

莫名的心緒牽動,仿佛有著一股重壓壓迫著心臟。忘憂與忘巧看著嬴子弋,一時間神思恍惚。

出人意料的是,忘巧卻是比忘憂要冷靜的多。她從眾人身后走出,看著嬴子弋,精巧的身子玲瓏有致,在這山頂光芒掩罩下,別有丰韻。

她看向了嬴子弋,目光澄澈,說道:“師弟,你也許不知道的是,多年的相處,我們要比你想象之中的更加了解你。你此刻本應該在關中統籌全局,卻現身廣武山中,難道不是有著重大的籌謀么?之出現在這里,恐怕是巧合吧!”

嬴子弋一愣,看著忘巧,眼眸之中露出了一絲的驚訝。嬴子弋沒有想到,自己的師姐忘巧遠遠要比自己想象之中的更加聰慧。

嬴子弋的表情清晰無比的落入忘憂的眼神之中,心中卻是充滿了被愚弄后的羞辱感。

“讓我想想。”忘巧拿捏著,推測著,緩緩的走了兩步。

“是誰能夠讓皇帝陛下甘冒風險,來到此地,他一定是對此刻戰局至關重要的人物,偏偏尋常之人又說他不動。”

“哦?那師姐可是想到了他是誰?”

嬴子弋看著在自己面前忘巧,心中一喜,問道。

“能夠有這個資格,勞動你來此的人,這天下怕只有寥寥几人。而對此刻戰局有影響的,怕只有一個。雜家宗主,故大秦長安君,成蛟!”

看著嬴子弋的表情,忘巧越發肯定的說道。

“哈哈哈哈!”嬴子弋大笑,說道:“皇叔的身份神祕,就是一宗之內長老都未必知道,你是怎么了解的?”

嬴子弋說到這里,算是承認了。

“他與我師傅滄月子乃是舊交。”忘巧一字一句的說道。

“這不可能!”忘憂揮手,說道:“雜家的宗主對嬴政恨之若骨,他會什么要幫你?”

嬴子弋搖了搖頭,說道:“你也說了,他恨得只是秦皇嬴政,卻并不是秦國。”

“雜家的勢力深厚,若是反叛,那么后果不堪預料。”忘憂說道。

“那你實在是太過小看了雜家。秦相呂不韋的謀划,可是比昌平君更加深遠啊!”嬴子弋若有深意的說道。

遠方,廣武兩城,厮殺聲起。

忘憂驚愕,說道:“那是,廣武城?”

“雜家之人雖少,卻是個個本領奇異。甚至,就是此刻叛軍之中,不少要職都是由雜家之人暗中在出任。”

“你是說?”

“廣武城落,敖倉易主,章邯已經渡過了白馬,兩萬騎南下臨濟。至此,諸侯之軍西擊滎陽,所有的攻勢已成舊談。滎陽城下的大軍也已經成了真正的孤軍。”

嬴子弋淡然的說道。

隨著嬴子弋話語落下,那隱隱的厮殺聲漸有鼎沸之勢。

“嬴子弋!”

看著自己謀划的一切都被眼前的男子輕易化解,忘憂心中更加惱怒,全身勁力涌動,不顧一切的沖向了嬴子弋。

“師妹!”

嬴子弋輕輕的拂了拂手,那近至面前的狂暴勁力頓化虛無,那包裹在勁力之下的嬌軀難以反應,本是在高速移動中的忘憂失去了重心一般,向著嬴子弋拋飛而來,被他一手接入懷中。

嬌軀入懷,感受著那柔軟的觸感,淡淡的馨香滲入口鼻,嬴子弋單手將其鎖住。

忘憂掙脫不得,怒罵道:“嬴子弋,你放開我!我絕對不會讓你得逞的!”

“是么?”嬴子弋一笑,話語之中,語氣曖昧。

懷中的女子扭動,似乎也察覺出了話語之中的歧意,身子與嬴子弋緊緊貼住,臉色越加的嬌紅。

“放開師妹!”

此時,山峰之下,一個個布衣劍客閃現,密密麻麻,足有千人。

長劍拄地,羅網的劍客單膝跪地,齊聲而道:“參見陛下!”

越王八劍盡在其中,為首便是一個火紅色長發的女子,贏羅!

山呼之聲由遠及近,響徹了整個山峰。

嬴子弋將忘憂抱在了自己懷中,貼著她的臉,說道:“師姐,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著,他輕輕的一推,將忘憂推向前了几步。等到忘憂怒氣沖沖的回轉身來,嬴子弋的身影已然消失在了眾人的面前。

……...

滎陽城下,諸侯聯軍營地,體型巨大的投石機已然安裝完畢,由墨家制造的攻城器具威力巨大。此刻,班大師的正在調試著。

“怎么樣了?”

墨家的巨子天明來到班大師的身邊。他的身后,還跟著高漸離,雪女,大鐵錘等人。

“別催,等著。”班大師不耐煩的說道,語氣不善。

看著班大師這個樣子,眾人也只能苦笑。

墨家善守御之道,然而攻守轉換之間,卻是平添三分凶氣。機關青龍便是最好的証明。班大師一輩子都在制造防守的器具,可是并不意味著他不會制造這樣進攻的大殺器。

只是,會制造,并代表他就愿意去制造。

因為不屑,也更因為堅持著心中非攻的理念。

如今,為了盡快的攻下滎陽城。班大師被眾人推出,制造出了這威力巨大的投石機。盡管心中不喜,可是班大師卻是無可奈何。

滎陽的戰事久拖不下,聯軍每日從后方調集的糧草都是成千上萬的,消耗巨大。中原諸郡糧倉的存糧已經見底了。而大量的民夫被征調,輕壯被征召。田野之中,到處可見婦人,幼童,勞動力稀缺。若不盡快的打下滎陽,攻入三川,那么明年關東諸郡必將餓殍遍地。

“好了!”

班大師機械臂在投石機上四處敲打扭轉,不久之后,站了起來,說道。

“真的么?”荊天明問道。

“你不相信我老頭子么?”班大師不滿的說道。

“怎么會?”荊天明精通機關朮,可遠遠沒有班大師那么精通,閃爍其詞的說道:“要不我們試試!”

“哼!”

班大師揮了揮手,投石機旁的墨家弟子會意。五六人拉動著巨大的轉盤,彈射杆斜斜的落下,兩人抬著那石彈裝載在投石機上,并從一旁的篝火之中取火點燃了石彈。

“放!”

班大師一聲令下,投石機啟動。彈射杆一下掙脫了束縛,如脫缰的猛虎,疾馳而上。

熊熊的火彈如天外流石,划過長長的距離,一下就向著滎陽城頭而去。

火星迸濺,碎石脫落。眾人無不目瞪口呆,只是一下,就將滎陽城的城牆砸塌了一大片。

不過班大師似乎是特意調整了距離,這一下向著人少的隘口砸了過去,并沒有損傷多少秦軍。

不過,這難以想象的巨大勝利還是讓營地之中一眾士兵發出了歡呼之聲。

畢竟,這些日子以來他們反復的攻堅,卻是沒有攻下滎陽城。他們數次打上了城牆,卻是數次都被秦軍趕了下去。

可是現在不同了,像這樣的大殺器還有七八架。若是連發數次,那讓人惱怒的滎陽城牆便不再成為問題。

營地之中,一名校尉走了上來,對著墨家的一眾人敬了一禮。“諸位,真是有勞了!公輸家制造的守城器械可真是讓我等頭疼。此刻,有著這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的投石機,聯軍攻下滎陽城,指日可待。”

這名校尉姓孫,乃是一名老卒。事實上,這樣的老卒還有很多,多是秦滅六國之后,不甘心亡國隱入山林之中。這些有著丰富戰爭經驗的人加入了諸侯的軍隊,很快便受到了重用。

“只是不知,這些機械全部調整完畢,還要多久?”孫校尉抱拳,說道。

“快則几個時辰,慢的話今夜吧!”班大師說道。無論是神態還是語氣,眾人都看得出來,班大師很不喜歡這個孫校尉。

倒不是因為他不懂禮儀,輕慢眾人。而是因為他身為兵家的理念與墨家的班大師不同。

對于班大師的投石機,聯軍內部相當的重視。孫校尉被派來護衛班大師以及墨家的一眾弟子。不過一月的相處,這兩人關系非但沒有融洽,反而越來越糟糕。

當然,是班大師一面倒的糟糕!

“你們看!”

一人忽然大喊,眾人驚詫間,順著那人手指著的方向看去,北方的山上,忽然燃起了一股濃煙。

接著,兩股,三股…….越來越多的地方黑眼滾滾而冒。

“不可能!”孫校尉大驚失色的說道,淒厲的語氣之中帶著一絲不可置信的瘋狂。

這樣的情況只有一個可能!

諸侯聯軍在廣武山上所有的據點同時示警,難道廣武城乃至于聯軍千辛萬苦奪下的敖倉都失守了?

這不可能!對方根本救不可能有這么多的兵力!

因為精通兵勢,所以孫校尉的才如此的驚駭。他明白,要達成這一切,需要多少的兵力。

而這么多的兵力,根本不可能是滎陽的守軍能夠調集的。更不要說,這樣無聲無息的奪下廣武和敖倉。

“孫校尉,墨家的諸位義士。”

這個時候,一個小兵低著頭走了上來,拱手而道。

“發生了什么事情?”孫校尉問道。

“秦軍偷襲了敖倉與廣武城,此刻戰事焦著,陛下讓孫校尉小心防守,更請諸位義士回陛下行在,商議軍情。”

“巨子,我們快走吧!”高漸離說道。

荊天明點頭,帶著墨家一眾人返回。班大師則繼續留在這里,調試著投石機。

只是,墨家的一眾人剛剛走出孫校尉的營地,就碰見一個騎馬趕來的騎士。

他看見墨家一眾人,急速的下了馬,稟手道:“諸位義士,廣武敖倉告急,陛下讓我等來請各位義士返回營地,商議軍情。”

墨家一眾人互相看了看,這個消息剛才不是傳過了么?

“不好!”高漸離忽然驚覺,急速的折返了回去。

軍情傳來,營地亂糟糟的,誰也沒有注意到,這個低著頭傳令的小兵并沒有離去,而是折返回了投石機所在的空地。

班大師正蹲在地上檢查著什么,那名小兵湊了過來,撫摸著投石機的繩鎖,忽然大聲驚嘆道:“瞧這結構,瞧著設計,光是利用這改進的扭力機,整座投石機的射程就能增加近一半,而所用的人力卻是大大減少。”

班大師抬頭,看了一眼這名小兵,一臉得意的說道:“那是,也不看看誰設計的。你小子挺有眼光的啊!叫什么?”

那小兵一躬身,說道:“在下嬴姓趙氏。”

班大師一笑,繼續在投石機上拆卸著零件,隨意的說道:“你還挺有的出身的嘛!是趙國的宗室?”

“當然不是。”

“不是趙人!”班大師抬起了頭來,瞥了一眼這名樣貌清秀的小兵,想想不應該啊!從關中投奔的秦國宗室都受到了扶蘇的重用。他若是秦國的宗室,怎么可能只當一個傳令的小兵?

班大師本也不是心機深沉的人,想不通便直接問了。“那你是何人啊?”

“嬴子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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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0章 連破三軍 南渡白馬

太陽從天際升起,晨光照耀,光暈稀薄,大地之上,一片狼藉。

章邯站在廢墟之上,單手拄劍,氣喘吁吁,呼吸之間,寒氣輕吐,回復著力氣。即使是修為高深,然而經歷了一夜鏖戰,章邯此刻猶敢體力有寫不支。

章邯回眸,滿目焦黑,遍地的尸體,斑駁著各樣的灰暗色彩,陰沉無比。

昨夜,一萬秦軍死士力戰,擊潰了齊魏十萬聯軍。眼下叛軍四散,秦將蘇角和涉間正領著大軍追殺叛軍殘部。

獲得了如此重大的勝利,章邯的心中卻沒有一絲的喜悅。昨夜一戰,秦軍雖然重創叛軍,然而自身的損失也是極大的。

一萬死士,十不存一。如今,在這遍地的尸骸之中,那些殘存的黑衣的死士十分顯目。當熱血消退,當凶意收斂,這些人完全沒有了昨夜那所向無前的氣勢,軟綿綿的倒在地上,似笑似哭,滋味難明。章邯閉著眼睛,沒有理會,也沒有時間去理會。

一騎快馬臨近,在這僻靜的戰場之上掀起了喧囂之聲。火紅的戰甲顯目,引得一眾收拾戰場的民夫士卒側目。戰馬上的騎士很快來到章邯的身邊,躬身而道:“將軍!”

章邯睜開了眼睛,說道:“太原等地的援兵來了么?”

章邯之所以不親自率兵南下追擊,正是為了等這從太原等地到來的援兵。

“回稟將軍,太遠云中等郡兩萬騎已整編完畢。奉陛下之命,前軍已出涉口,此刻距離邯鄲還有三十里。其余各軍正從各地向邯鄲集結,預計四到五日之間,能夠完全匯結。”

“讓其一個時辰到邯鄲城下,休整半日,隨本將南下棘蒲平亂。”

“是!”那騎士稟手,翻身上馬,折返了回去。

……..

荒野之中,魏王咎發髻散亂,一身王服,多處破損,十分狼狽。

此刻,他在身邊侍衛的攙扶下,他坐在凸石之上,臉上便是焦黑的灰塵。魏王咎也沒有時間去打理自己的形容,看著自己身邊五六個侍衛,心中泛起了悲涼之色。

遙想當日,他身披王袍,復立魏國社稷,率軍兩萬,北上趙地,是何等意氣風發。

而這一切,在那一夜中,被章邯焚毀殆盡。現如今,魏王咎的身邊就只有這几個忠心的侍衛。剩余的,逃的逃,散的散,兩萬大軍,凋零不存。

“大王,水!”

一名侍衛不知道從何處打來了水,用兜鍪端著,送到了魏王咎的身邊。

魏王咎看著兜鍪中清澈的泉水,又看了一眼周圍唇齒開裂的一眾親衛,嘆了一口氣,說道:“將水分給眾人吧!”

“大王!”那侍衛還待猶豫,魏王咎揮了揮手,說道:“好了,你在猶豫下去,這水就剩不下多少了。”

看著這不斷在滴水的兜鍪,那侍衛終究還是奉了魏王咎的命令。

一眾人喝水完畢,遠方,忽有數十秦兵,出現在了一眾人的視野之中,從各方向著這里聚攏。顯然這數十秦兵早已經發現了魏王咎,卻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悄然之間跟在后面,在這個路口伏擊,打算生擒魏王咎。

“不好!大王,秦兵追了過來了!大王,我們快逃吧!”

“逃么?”

魏王咎看了一眼四周的山野,森森然然,不知蹤跡。林野之中,都是秦軍的身影。

還能逃到哪去?

魏王咎站了起來,長嘆一口氣,說道:“寡人率兩萬軍北上趙地,本待功成,立大魏霸業。奈何?!奈何!告訴魏豹,魏國交給他了。”

說著,魏王咎拔劍想要自刎,卻被身旁的侍衛攔了下來。

“大王,不可,還未到窮途啊!”

“寡人乃是魏王。若是被秦軍生擒,披枷戴鎖,九泉之下,有何臉面復見魏國歷代先王。”魏王咎一把推開了阻攔他的侍衛,正欲揮劍。

林間,嘯聲突起,之后,滿天的箭雨而下,將包圍著魏王咎的數十秦兵一一射殺。

魏王咎拿捏著劍柄的手僵硬的停了下來,在一片歡呼聲中,魏王咎的大將周市從山嶺奔跑到了他的面前。

此刻,魏王咎的手依然十分僵硬,難以放下。悲極而喜,魏王咎干涸的眼角泛出了兩滴淚水。

手中長劍掉落,魏王咎一把抓住了跪在他身前大將周市的肩膀,說道:“你還活著,真是太好了!”

那周市也是神情涌動,稟手道:“末將無能,讓我王蒙此大辱,請王上恕罪。”

“將軍何罪之有!”魏王咎將其攙扶而起,問道:“此刻戰情如何?”

聽聞魏王咎此言,周市也是嘆了一口氣,說道:“敗了,齊軍大半折損。齊王也被章邯所殺,末將沿途收攏敗軍,此刻得兵兩千,可護大王南歸。”

“此戰,我軍大敗,章邯必然必然不會放過我等,秦軍追兵如何?”

“末將從散兵口中探知,秦將蘇角領一軍南下追殺我等,涉間領一軍馳援巨鹿。”

“那章邯呢?”魏王咎急切的問道。

“沒有消息!”

聞聽此言,魏王咎卻是心中躊躇了起來。此刻,沒有消息才是最壞的消息。身為秦軍主帥,征東將軍的章邯在這關鍵的時刻,怎么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

魏王咎面現愁色,周市如何看不出來,勸慰道:“大王,此地仍在秦軍兵鋒之下,不宜久留,還是及早撤退為上。”

“說的對。此地通往何處?”

“南可下繁陽,也可通棘蒲。不知大王去哪?”周市問道。

這里去兩地的路程相差不大,然而繁陽離白馬路近,尚在諸侯聯軍的控制之下,只要過了白馬津,他們便可順利回到魏都臨濟。

魏咎沉思了一會兒,問道:“棘蒲守將可是楚將項它?”

“正是,楚將項它率軍八千正屯兵于棘蒲。”

魏王咎點了點頭,說道:“事不宜遲,此刻項它應該還沒有收到我軍的敗報,若是秦軍突襲,后果難料,我們即刻奔馳棘蒲。”?“是,大王!”

周市帶領著兩千敗卒,護送魏王咎前往棘蒲。只是他們奔行了一夜,在第二日黎明的時候,卻見長路之上,滿地都是楚軍的敗卒。

在那人群之中,背靠大樹休息的顯然就是楚將項它。

項它很年輕,也很有才干。項氏一族,歷代都出戰將,然而項它卻是為數不多的精通內政的人才。不然也不會獨領一軍,屯兵在棘蒲這樣的要地之上。

見到友軍的旗號,楚軍并未有所阻攔。事實上,此刻他們人疲馬乏,就算阻攔,也沒有什么好的效果。

魏王咎徑直來到項他的面前,問道:“將軍何以至此?”

盡管兩人皆是狼狽,不過魏咎的心中還是十分驚訝。棘蒲有軍八千,就算秦軍進攻,也不可能敗的這么快,這么慘啊?

項它雙手支撐著樹干,艱難的站了起來,拱手而道:“見過魏王。”

行禮之后,項它說道:“前日章邯率領數千騎夜襲擊我大營,猝不及防下,我八千軍士死傷慘重。幸好將士用命,拼死攔住了章邯,我才逃了出來。”

魏王咎疑惑,只是數千騎,就算是突襲,也不可能讓項它敗的那么慘啊!

要知道,棘蒲乃是屯糧之地,一應物資中轉,都要經過那里。項它又是細膩之人,怎么可能不重重設防?

項它似乎看出了魏王咎的疑惑,解釋道:“這支秦軍與以往的騎軍不同。不但所騎戰馬凶猛無比,荒野之中,秦軍戰騎一蹄踏碎了狼骨。而且他們的馬具也是奇特,作戰方式靈活多樣。我記得,嬴子弋尚為太子之時,曾率兩萬騎出塞。之后這支部隊鎮守太原等地,杳無音信。此次章邯所領,應該就是這支騎軍。”

魏王咎點了點頭,說道:“如今棘蒲已失,巨鹿的趙軍糧草被截斷一半,敗報傳來也是遲早的事情。我等還是立刻下繁陽吧!”

“我擔心還不止是這樣。”項它語氣深沉,“當日在南陽,秦將韓信率軍一萬逼退了少羽。其所領騎兵與在趙地的騎軍制式相同。事后,我們推測這一萬騎已經是秦軍所有的精銳了,因此沒有再多想。可是現下所見,若是在趙地這樣的騎軍真有兩萬之數,關東沃野千里,水網周密。章邯領著這支騎軍南下,數日之間,便可轉戰六七百里地,切斷聯軍的糧道。而糧道一旦受擾,滎陽的二十萬大軍危矣!”

項它心思縝密,從昨夜之戰中已經推得了未來的戰勢。魏王咎聽了項它所言,心思急轉,越想越多,越想越驚駭,驚慌的說道:“不,若到時趙地的十萬秦軍再行南下,怕是諸國難存,社稷復成丘墟。”

魏王咎話落,一時兩人靜默。

周市站在一旁,稟手而道:“大王,不管日后如何,現下秦軍時刻可能追來,我等還是快速撤退才好。”

“沒錯。”魏王咎咬了咬牙,說道:“將軍,我們此刻還是立刻趕赴繁陽為好。章邯的這支秦軍行軍如此神速,若是再過几日,繁陽怕也難逃棘蒲之禍啊!”

“大王說的是,我們還是立刻回轉繁陽,防御秦軍要緊。”項它說道。

……….

廣武山上。

一女子獨立孤峰,凌風而立,衣袂飄飄,正是忘憂。

“師妹!”

身形高大的男子來到忘憂的身后,打了一聲招呼。

忘憂回轉身來,看著男子,說道:“忘思師兄,你也來滎陽了!”?“師妹有托,我必將完成。”忘思說道。

“多謝師兄,我答應給師兄的封賞,必定會給予師兄的。”忘憂一笑,說道。

隨著這句話下,兩人之間的氣氛一時有些滯。忘憂的話不經意間救讓忘思感到了一層隔膜。

“師妹,你知道我幫助你并不是為了封賞。”

“我知道!”忘憂輕輕的點了點頭,說道:“可是此刻,除了封賞,我什么也給不了你。”

“師妹,事情已經過去了這么久。你難道還放不下么?”忘思看著神情冷漠的忘憂,問道。

“我已經放下了仇恨,不然師尊也不會讓我出山的。”忘憂神情稍緩,說道。

“是的,你是放下了仇恨。可是其他的呢?”

忘思的話語回想耳邊,忘憂卻是一揮袖子,回轉身體,不再去面對忘思。

“師妹!”

忘思伸出了手,只差几尺,便能觸及忘憂的衣袖。只是他終究還是放下了手,搖頭嘆息。

“不好了!”

天空,墨家的機關朱雀在天際飛翔,快速接近著這座山峰、上面的人大聲呼喊道,吸引了山峰上兩人的目光。

忘樂與忘巧從上跳下,來到了兩人的面前,說道:“敗了,敗了!”

忘憂雙眉微蹙,問道:“什么敗了!”

“都敗了!”忘樂作為人宗的萬花筒,與盜跖一樣,負責情報工作。此刻,他們借助墨家的機關朱雀,很快的便將前方的戰情穿了過來。“齊,魏,趙三國的軍隊都敗了!”

“這不可能!”忘憂的疑惑的說道:“趙地秦軍只有十萬,章邯就算是世之名將,也不可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連敗齊魏趙三國之軍,那可是有著十五萬人啊!”

忘思看著忘憂的樣子,一邊說著一邊梳理著消息的真偽,一副心思全在里面了。

“難道是長城邊軍南下了?”

“不!”忘樂搖了搖頭,說道:“是從太原來的秦騎,有兩萬騎。章邯先以勁卒于邯鄲敗齊魏之軍,殺齊王,而后連攻曲梁,列人,棘蒲,切斷了巨鹿趙軍的糧道,張耳陳余只能沿著原路返回,在秦軍的追趕下,一路損失慘重。魏王咎與楚將項它先退繁陽,后守白馬,但是都難以抵抗章邯的軍鋒,現在他們退往了臨濟,准備向各路諸侯求援。怕是過不了多久,趙地的秦軍就會南度大河了。”

“嬴子弋!原來你一直打得就是這個主意么?”忘憂貝齒輕咬,青黛微紅,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因為太過激動。“明則貶守云中,暗中經略太原,馬邑,云中,培養了兩萬騎,就是為了這一刻么?”

“師姐還真是了解我呢!”

熟悉的聲音傳來,忘憂與忘巧的心緒被牽引到了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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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9章 千軍萬馬 城下一擊

“將軍,滎陽告急!”

邯鄲城頭,章邯的副將涉間來到他身旁,稟手而道。

城牆之上,視野開闊。城外田野之上,營帳連綿成丘,無有盡頭。

一陣風來,發絲輕拂,鎧甲在斜陽照耀之下,暗淡無光,那瑩瑩的質澤卻莫名的給人一種安寧的感覺。

淵渟岳峙,氣度恢宏。即使十萬叛軍已經兵臨城下,帝國的上將軍面上卻依舊十分平靜,沒有一絲的波瀾。

或許章邯身邊的士卒會認為他是在不屑,在輕蔑,又或者是對獲得勝利充滿了信心。?但跟在章邯身邊已久的這位副將知道,上將軍的心中唯有的便是謹慎。

兵家較量,生死之爭,從來就沒有必勝之戰。不管這位上將軍之前是怎么鼓舞士氣的,他的心中有的只是如履薄冰般的謹慎。

“滎陽城外的防御失守是遲早的事情。”章邯冷漠的說道,戰前無數次的情勢推演都已經料到了這一刻。甚至,滎陽城外防守的時間還比預期的要推遲了兩天。

“將軍,畢竟太尉那里只有十萬兵,會不會頂不住?”涉間擔憂的說道。

“滎陽之后乃是成皋,叛軍沒有這么容易攻下三川。我們都有著充裕的時間准備,不必擔心。”章邯眼中精光一閃,淡然而道。

“是,將軍!”涉間充滿信心的說道。

“太原等地的援兵還沒有到么?”

“按照約定的日子,應該就在這兩天了。”副將稟手而道。

章邯抬首遠望,天際之上,濃云密布,沒有一絲的光澤透出,昏沉無比。

“看來,是時候了!”章邯神色一肅,看著遠方的叛軍營帳,殺機畢現。

黑夜將領,無星無月。城火淒然,那雄闊的邯鄲城與夜色唯一,渾然不見形影。若不是篝火照耀,營地之中,視野几乎不及五步。

齊王田儋的營帳之前,魏王咎看著這夜色,心中仿佛籠罩著一層陰霾一般。神思牽引,不覺得搖了搖頭。

魏王咎的大將周市此刻就跟在他的身邊,看著自己的大王這個樣子,問道:“王上,您怎么了?”

“不祥啊!”

魏王咎喃喃的說道。只是這話語聽來,卻是讓人有些摸不著邊際。

魏王咎定了定心,掀開了齊王田儋的帳門。

熊熊之火蒸騰,伴隨著那刺目的光芒而來的是熏人的暖意。

魏王咎走了進去,齊王田儋此刻正在邯鄲城防的地圖上研究著如何攻城的細節?他看到魏王咎前來,放下了手頭的工具,迎接道:“魏王怎么來了?”

齊王與魏王雖然平階,然而此刻齊國擁有近三郡之地,而魏國卻是連完整的一郡都沒有。

實力的懸殊并沒有齊王田儋忘卻了王者應該有的禮儀,他很是客氣的走了過。

各自行禮,魏王咎說道:“齊王,趙軍那里發來了消息,他們五萬軍北上很是順利。東武城下,現在已經過了漳水,快要到巨鹿了。只是……”

看著魏王咎疑惑的樣子,齊王田儋問道:“魏王想要說什么?”

“是不是太快了一點?”

齊王田儋一笑,說道:“邯鄲巨鹿畢竟是趙國舊地。陛下又允諾,將這兩郡之地划給趙國,他們快又有什么好奇怪?”?“不,我不是這個意思。”魏王咎搖了搖頭,說道:“巨鹿,邯鄲都是趙地重鎮。秦軍卻是只守邯鄲,而放棄了更為險要的巨鹿。這難道是因為秦軍兵力不足么?不,你我都知道不是這樣的。”

魏王咎略顯擔憂的聲音傳來,擾得齊王田儋心中也有些不寧。他一皺眉,說道:“魏王是說,秦軍或有詭計?”

“嬴子弋絕對不會是束手待斃之人。驪山刑徒罷各郡屯田,關中精銳尚未盡出,長城邊軍也未南下。十萬人,這兵力實在是太不正常了。”魏王咎說道。

敵方十萬軍,我方十萬軍,看起來是旗鼓相當,甚至攻方看起來還處于劣勢。可是攻守之間,對方步步設計的防線已經被攻破,守軍四散。章邯沒有集中兵力穩固邯鄲,而是花費大量的兵力在外圍的營寨與險隘口,水澤之旁。但那些營地險關往往都是一攻而散,并未死守。秦軍似乎并不想要阻擊聯軍的兵力,而是在延緩諸侯聯軍進攻的鋒芒。而几次的野戰,秦軍都盡皆戰敗,讓諸侯聯軍的信心又增加了几分。

只要巨鹿城破,五萬趙軍沿著漳水而上,與齊魏兩國合軍,邯鄲城必然攻破。

章邯是當世名將,怎么會不知道這一點?

可是對方實在是太過冷靜,冷靜到讓魏王咎的心中不安。

……

黑夜之中,齊魏聯軍營地之外。

列列黑衣,背負長刃。上萬秦軍,口中銜枚,匍匐在地,悄然的向著營地移動著。

而這支軍隊的首領,便是秦軍上將章邯。

這支軍隊皆為死士,黑衣長刃。乘著夜色濃墨,章邯開了邯鄲城門,將這一萬死士盡出,偷襲敵軍的營地。

遠方的營寨篝火如初,防御森嚴,沒有一絲的懈怠。

章邯心中松了一口氣,對方沒有懈怠,也正表明對方沒有察覺自己的意圖。

他揮了揮手,身后的百余死士分成了兩隊,左右包抄,向著營地進發。

先頭的百名死士乃是章邯軍中的精銳,他們的身手十分了得。有的,甚至出身影密衛與鐵鷹銳士。

其中一支悄然渡過了營地之外的小河溝,動作緩慢,几乎沒有一絲的聲音。最先渡過河溝的十余人沒有管濕漉漉的一身,而是迅速的向著營寨的木柵靠攏,躲避哨塔上的守衛。

他們的身上帶著手弩,二十余步的距離,一人從木柵上快速轉身,半蹲在地上,弩機扣發,輕箭飛速而出,一下扎在了那名哨塔守衛的喉間。

這名哨塔的守衛沒有發出了一聲響動,便倒落而下。

這名死士成功后,剩余的十數人翻身過了木柵,控制了哨塔。

而此刻,百余名先頭的死士已經全部渡過了小河溝。而另一支,沿著河溝向上,准備偷襲了對方的營門。

遠處,看著哨塔之上的死士發來了成功的信號,章邯默默的揮了揮手。身邊的副將示意,將命令逐漸發下。萬余名死士依次而行,向著營門而去。

…….

齊王營帳之中。

“我們畢竟只是偏軍,主攻的方向在滎陽,秦軍有所側重也是正常。長城的邊軍就算此刻想要南下,時間上也來不及了。換句話說,在趙地,秦軍就只有十萬。難道魏王認為章邯只憑借著這十萬人,就能扭轉劣勢么?”齊王田儋說道,似乎在給自己信心一般,說道。

是啊!只是憑借著十萬人,章邯就能扭轉局勢么?

魏王咎的心中如此想到,之前的疑惑被他漸漸的按下。

“齊王准備何時總攻?”

齊王田儋點了點頭,說道:“前方發來探報,滎陽城外所有的防線已經攻破。二十萬軍圍住了滎陽,攻破也只是時間問題。等到滎陽城破,便是總攻之時,那時趙軍也差不多要到了。在此之前,我們先布置几次試探性的攻擊,試試秦軍的軍力與士氣。”

魏王咎點了點頭,齊王的布置可謂十分穩妥,選擇的時機也很不錯。

滎陽城外所有的防線已經陸續失落,秦軍的一支孤軍困守滎陽城,其余的都被打散。洛陽的李由手下只有几萬軍,此刻守則有余,攻則不足。如果他敢出成皋,救援滎陽,那么必然被聯軍所破,而洛陽必將易手。別忘了,韓國公子信率領的兩萬偏軍尚在軒轅關外,虎視眈眈。

事實上,李由相當的謹慎,緊守各關,鎮守洛陽,收攏著從滎陽而來的敗兵,維護著秦軍東出的要地,絲毫沒有想要救援的跡象。

只是這樣一來,滎陽陷落也只是遲早的事情。滎陽城雖然堅固,可是聯軍日夜猛攻下,也維持不了多久。

等到滎陽城破的消息傳來,秦軍的士氣必然降落到谷底。那時聯合趙軍,挾大勝之威,十數萬大軍傾攻而下。章邯縱然是世之名將,也沒有了回天之力。

只是,章邯會把自己陷入如此不利的境地么?

想到這里,魏王咎的心中忽然一突,心中似乎模糊的想到了什么,卻又把握不住。

“齊王,井陘那里始終沒有動向么?”

井陘口是要地,乃是長城邊軍南下邯鄲的必經之地。

“沒有,有著農家和墨家的幫助,我們的斥候日夜盯防,一日三報。那里沒有一絲的動靜,甚至連糧草民夫的調集都不見。”

正當齊王田儋說時,外面忽有喧嚷聲起。

“怎么回事?”

齊王田儋大喝一聲,外面的侍衛立刻跑了進來,躬身而道。

“王上,前營忽然喧嚷,我們一時也搞不清楚狀況。”

“去,立刻去查探,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齊王田儋想了想,說道:“不用了,立刻調集中軍以及本王禁衛,前去鎮壓。”

不管前營地不知為何擾亂,最為糟糕的便是秦軍攻了過來。可就算是前方炸營,也必須立刻鎮壓。這個時候,不能出一點亂子。

齊王田儋深知,在軍中,最為可怕的并不是敵人,而是己方的友軍。敵人的進攻或許能夠給己方帶來巨大的傷害,然而多數卻并不致命。而己方的潰退卻是有著連帶效應,能夠瞬間讓一營之地數萬大軍頃刻潰散。

“魏王,你立刻回后營,喚起兩萬魏軍,隨時支援。這次似乎有些不簡單。”齊王田儋的臉色瞬間變得嚴肅了起來。若真的是秦軍攻來,那么事情會發展到什么樣的地步,就難以預料了。

魏王咎點了點頭,帶著自己的大將周市,出了營帳。

…….

前營。

當章邯的一萬死士殺出,很多聯軍的將士都還在睡夢之中。猝不及防之下,很快,大半個營地陷入了混亂之中。

火光耀眼,熊熊燃起,點燃了營帳木柵,為這混亂添上了最為血腥的一筆。

巡邏的士兵被秦軍殺死,營帳之中的士兵即使逃出了火場,可是當他們握著兵刃匆匆而出的時候,面對的卻是早已經殺紅了眼的秦軍死士。

哀嚎之聲几乎都是一邊倒的,秦軍的死士的鋒銳一時無雙,所向披靡。

章邯長劍從對方士兵的身體之中抽出,噴涌了大量的血跡,沾染上了寶劍黑衣。

他的臉上血跡斑斑,只是那雙眼眸卻是依舊冷靜無比。

秦軍死士猶如猛獸,吞噬著火光之中的一切。輕衣長刃,帶著這種准備前來,就意味著他們早已經沒有了活下去的打算。

士不畏死,所以才是可怕的。

“將軍,對方的援軍到了!”身邊的副將大吼道,在這喧囂無比的營地之中顯得十分輕微。

經歷最初奇襲的后的慌亂,付出前營近乎全滅的慘重代價之后,齊魏聯軍混亂的秩序已經有了一絲井然。

齊王田儋出動了身邊最為精銳的部隊,打算穩住這混亂的情勢,很多敗逃潰散士卒的情緒已經被安撫住了。

當然,不能安撫的也已經人頭落地了。

章邯臉上寒氣凜然,長劍揮舞,身后的黑衣死士非但沒有集結,陣型卻是越加的松散,向著四方彌散。

“是時候了,讓這些人再度知曉。天下紛亂數百載,關東諸國所畏,何謂虎狼之秦!”

章邯執劍向前,高聲而道。章邯的話音剛猛,在這遭亂的營地之中,卻是清晰的傳遞到了每一個秦軍的耳邊。

滔天的殺意泛起,直沖云霄。這一刻,秦軍的士氣非但沒有消減半分,反而越加的高昂。

鮮血所染,長劍之后,并不是什么忠正剛義的勇猛之士。而是一群凶獸,一群悍不畏死,殺意蓬勃凶獸。

他們眼中,心中,為殺戮所占據。鮮血的腥臭,更加刺激了他們的戰意。敵人畏怯的眼神,讓他們越加的興奮。所有的秩序蕩然無存,剩下的便是最為原始的殺戮欲望。

而率領著這群凶惡之徒的首領,世之名將,章邯,此刻卻是在這火光熊熊的紅蓮亂境之中,顯得越發的安靜。安靜的讓人感到可怖!

“殺!”

洪水泄地,秦軍死士一擁而上,毫無章法,卻是凶意滔天,沖向了前方的齊軍精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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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8章 剎那芳華 傾國之恨

大地為鮮血澆灌,烽煙燃起,戰鼓轟鳴,旌旗紛飛。

滎陽城前,廣武山中,一時有如煉獄。

自秦統一六國之后,這片地域寧靜了很久。這一次,卻是掀起了最為壯闊的波瀾,而且,一開始便是最為激烈的沖突,毫不留情的生死之戰。

關東諸郡,水網密布。而其中最為重要的一個節點,便是三川滎陽。

扶蘇可以輕易的從各地調集軍隊,來到這里。通過汝水,穎水,睢水,濟水等水道一一匯聚。各路諸侯之精銳,總數高達二十余萬。

數十天的激烈攻堅,雙方你來我往,留下的便是滿地的尸體,無人淹埋。

血流成河,腐肉見骨,屋瓦成丘,老婦哀鳴.......戰爭所留下的創傷怵目驚心,然而誰也無法停止下來,甚至已經沒有時間為之留下一滴眼淚。

對于關東各路諸侯來說,這是一次賭上身家性命的賭博。這場戰爭,關系著整個天下的歸屬。從一開始,就已經無法停止。

若勝,則王袍加身,成為千乘之尊,萬乘之主。而若是敗了,那么六國各路諸侯的命運,甚至會比十數年之前更加悲慘。

畢竟,十數年前,帝國初創,所有的事物都在新的階段。秦皇需要留下他們,維護地方的穩定,回復生產。所以,盡管投效帝國的六國貴族被打散,被貶謫各地,然而他們相對于普通的黔首來說,所擁有的財富卻依然丰裕。

可是這一次,帝國不會再給他們任何的機會。這一點,各路諸侯的心中都明白,他們麾下的將領,乃至于普通的士卒,都明白這一點。

生與死,尊嚴與榮耀,財富與美女,野心與權利。這一切的一切,已經不再是扶蘇與嬴子弋之爭端,而是整個六國固有的貴族體系加上諸子百家之中舊有的反秦勢力與秦帝國的爭端。

滎陽城外,秦軍營寨,此刻正在進行著一場最為激烈的爭奪戰。

奪下這座營寨,那便代表了滎陽城外,秦軍最后一道防線被打開,滎陽城便暴露在諸侯聯軍的鋒芒之下。

因此,防守這座營寨的乃是滎陽守軍之中最為精銳的部隊,而攻打這座營寨的中堅,卻也是六國之中的老卒。

秦滅六國之中,這些人或許是失去了國,或許失去了家,或是失去了尊嚴榮耀,像是斷脊之犬一樣遁入山林,潛入深淵,又或者是在市井之中終日買醉,放下了自身的驕傲,去諂媚帝國官員,去拋棄昔日的同澤。

當烽煙熄滅,生存成了唯一的主題。

這些舊時代中所培育出來最為可怕的利劍,開始為了生存而戰斗。

只是,利劍終究是利劍,讓他們彎曲自己的劍鋒,去作為一把鋤頭耕田,是怎么樣也無法做到的。數百年的大爭之世走向完結,這末日的余暉之中,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和平,長劍所歸,馬革裹尸。

只是,新的時代來臨。天下,已經沒有了這些人的戰場。

秦皇橫掃六合,一統天下。這不世功勛,千古功業之下,這些人曾經的同澤,已經成為了累累的白骨。而他們,卻是徘徊在新舊時代的縫隙之中,迷茫不知前路。

所以,當六國諸侯的詔令到來之時,這些人走出了山林大澤,市井田間,再度拿起了手中的長劍,來到了這里。

為的,便是奪回昔日所失去的一切。

田地,房屋,女人,財富,乃至于更為形而上的東西。

那個不可打破的神話,那個橫在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那杆仍然飄揚在滎陽城頭之上的紅黑相間的大旗。

秦!

十數年前,他們在這杆旗幟的陰影之下,顛沛流離。十數年后,他們再度來到這里,便是為了完成當年沒有完成的選擇。

利劍依舊是利劍,殺人的技巧,作戰的方法,即使生疏,卻絕對不會遺忘。

那銘刻在骨頭之中,連年征戰之下所遺留下的印記,十數年來淒慘的生活,反而讓這些更加的清晰。秦軍的營寨依照地勢而建,堅固無比,橫隔在交通要道,滎陽城前。

當第一聲號角聲起,諸侯聯軍便發起了沖鋒。

秦軍的利弩并沒有讓這些人退卻。在諸侯聯軍五倍的兵力之下,即便是那漫天的箭雨,也依然無法擋住那凶猛的攻勢。

所有人都明白,只要這道防線攻破,那么滎陽城外,便再無險阻。

破滎陽,入三川,叩函谷。

弩箭與盾牌的撞擊聲,弩機扣發的機械聲,馬蹄嘶鳴聲,士卒們的嘶喊聲,種種聲音混雜在一起,戰場之上,已經進入了最為白熱化的境地。

諸侯聯軍已經攻打到了營寨的牆邊,雙方正圍繞著這座城牆你爭我奪。

一襲白衣,公子扶蘇站在高處的山峰之上,看著底下的交戰場景,神情冷徹。

他的身邊,昔日的昌文君,現在的楚王緩緩的走了上來。

“怎么樣了?馮劫答應了么?”公子扶蘇回轉頭,靜靜的問道。

昌文君的臉上現出了一股無奈,搖了搖頭,說道:“沒有,而且,馮劫連看也沒看,就把陛下的手朮送到了咸陽,以示自己無私念。”

這個結果,扶蘇似乎早有預料,可是當昌文君真正說出來的時候,他的臉上還是留有了一絲的詫異,或者說,是疑惑。

“馮劫如此不留余地,難道他認為此戰,朕必然會輸?”扶蘇緩緩而道,語氣平緩的讓昌文君感到可怖。

帝王之威,不外如是。

昌文君如此想著,說道:“滎陽十萬軍,邯鄲十萬軍,南陽十萬軍。嬴子弋的兵力分散至極,南陽不論,其他兩地我們在兵力之上占有極大的優勢。只要滎陽一下,占據敖倉,我們便可西入三川,李由的几萬兵馬是擋不住我們的。”

“沒錯,朕是這么想的,關東諸侯也是這么想的,甚至就連底下在拼殺的士卒,也是這么想的。”扶蘇的臉色依然平靜,只是那眉間凝集所透露著淡淡的憂郁卻是更加深重。

“只是有一點朕還是不明白。”

昌文君向前一步,說道:“陛下,您在擔心什么?”

“你看!”扶蘇伸出了手,指著底下的士卒,說道:“這些人的臉上的表情我不明白,他們為什么如此的拼命,甚至不惜死?”

這位帝王的問題讓昌文君一時沒有想明白,士卒拼命難道不好么?

“若是他們是我麾下的精銳甚至是徘徊于各郡急切想要回鄉的關中子弟,他們這么拼命,我都能明白。可是這些人只是各路諸侯臨時招募的舊卒,朕與他們來說甚至可以說是十分陌生。對于一個陌生人,他們又為何要如此的不惜性命?”

昌文君一時噤言,他不知道該怎么回答,甚至不敢回答。

或許占據至高之位的扶蘇從來不會去在意,可是在底下的昌文君卻是看得清清楚楚。

那是一個不能言說的事實!那便是在關東諸侯,諸子百家乃至于整個天下人的心中,那個高踞關中的秦帝才是他們真正的敵人,代表著他們至死也想要消滅的’暴秦’!

而如今的扶蘇身為一代帝王,手握數十萬大軍,掌握著關東各郡的生殺大權。無論是各路諸侯,還是農家這樣的大勢力,都被他以權朮與手腕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士卒們愛戴他,江湖勢力敬佩他,將領們效忠他,甚至是那些各懷異心的諸侯,也都在他手下聽命,不敢有異言。

昌文君相信,扶蘇他日若是入主關中,一統天下,必定會是雄才大略的一代帝君。

只是,盡管如此,在天下人的心中,扶蘇已經與那個’暴秦’沒有了多少的關系。他們的敵人是關中的虎狼之秦,是那個在未央宮中發號施令的秦帝,是那個由秦皇建立并一手維持的暴政。

扶蘇沒有意識到這一切。昌文君是明白卻也不敢說出來。

“那自然是因為扶蘇陛下聖明燭照,能夠帶領他們痛恨乃至于恐懼的’暴秦’!”

清悅的話語響徹耳邊,昌文君大駭,是誰這么口無遮攔!

當他回首一看,卻見一個絕美的女子來到兩人背后。蓮衣長裙,姿容清麗,絕世無雙。

“趙王何以有興致來此?”昌文君看著眼前的女子,警惕的說道。

來人便是被扶蘇封為趙王的忘憂。以女子之身,身披王袍,執掌一國。諸侯之中,各種各樣的猜測都有,流言蜚語也是從來不斷。

可是昌文君卻是知道,這個女人的可怕。那讓男人迷醉甚至甘愿效死的容貌尚在其次,隱藏在傾國容貌之下無雙的心計才是讓他最為忌憚的。

扶蘇執掌各郡之初,自來少不了反對之聲。可是因為這個女人的幫助,那些反對的聲音一瞬之間都消失的一干二淨。

之后,憑借這個女人的計策,合縱連橫,諸侯賓服。可以說,扶蘇能夠順利的執掌半壁山河,這個女人的幫助至關重要。

因此,她才能憑借女子之身,執掌一國。而此次攻伐,趙國也能夠獨領一軍,北上平原。

“來此是為了告訴陛下一個消息,月神去會稽找了項氏少主項少羽。”忘憂說道。

“趙王何以來與朕說這樣一個消息?”扶蘇將視線投向了下方的戰場,營寨的守軍已然是敗勢。那道城牆上守軍的抵抗已經微乎其微。而失去了這道最為堅固的防線,城牆之后的守軍依然沒有了任何的依靠,剩下的只是敗亡一途。

“難道陛下真的不在意么?”忘憂一笑,說道。

“趙王究竟想要說什么?”昌文君看著忘憂,臉色不善。

“月神之所以這么做,乃是因為他看好了項氏少主,是繼陛下之后,反抗嬴子弋最有利的人選。也就是說,在月神的心中,這場戰爭,陛下必然會輸掉!”

“休要胡言!”

赤裸裸的話語說出,招來昌文君的一頓暴喝。他甚至拔出了配劍,指向了忘憂,氣勢洶洶。

“果然是這樣么?”扶蘇仰頭看天,無奈的嘆了一口氣。

良久,扶蘇徹底的轉過身來,看著忘憂,問道:“趙王與我說這些話,是為了什么?”

忘憂一笑,說道:“陛下不能輸!”

“為什么?”扶蘇看著這個信心十足的女子,臉上卻是十分的疑惑。

“對于這列國的諸侯,陛下不能輸!”

“對于著諸子百家中反秦的勢力來說,陛下不能輸!”

“對于這底下的士卒,六國遺民來說,陛下不能輸!”

忘憂緩緩而道,至于最后,她眸中精光一閃,說道:“最為重要的是,對于我來說,陛下不能輸!”

對于眾人驚訝的神色,忘憂視而不見:“陛下的疑惑我能夠理解。月神的想法我也知道。只是,若是陛下這次敗了的話,就算他日項氏一族的少主能夠席卷而來,對于我來說,也已經沒有了用處。”

“怎么說?”

“陛下陳兵四十余萬,一應民夫運轉調度百萬。軍容之盛,即使是諸國紛爭之時也是罕見。可即使這樣,九原的邊軍并未南下,關中的主力也沒有全部東出,甚至是西域南越的軍隊也沒有被一絲調動的跡象。嬴子弋在想什么,我并不知道,可是若是如此兵力,諸侯聯軍仍然不能占據上風。那么就算那位項氏的少主他日仍然能夠達到與陛下如今相似的情勢,且不說需要多少的時間,嬴子弋又會不會給他這個時間?可真的如此,我又怎么能夠相信他能夠完成陛下都做不到的事情?”

忘憂說著,檀口微張,神色嬌艷,說道:“對于我來說,這次征伐,勝則全勝,敗則全敗。女子剎那芳華,稍縱即逝。我必須在女子最為美好的時段進入秦宮,以勝者的姿態站在嬴子弋的面前,完成我的復仇。”

當忘憂的身影離去,底下的戰事已經接近尾聲。營寨被攻下,不少人已經開始歡呼起來。

昌文君的眼神卻盯著忘憂的背影,卻是有些不寒而栗,說道:“這個女人,真是個瘋子。陛下,我們要不要……”

昌文君眼中,殺機一瞬即逝。

扶蘇輕微的搖了搖頭,背負雙手,喃喃的說道:“妹喜,妲己......紅顏禍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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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7章 兵發關中 會稽侯府

秦宮。

殿宇之內,燈火灰暗。

這里是禁忌之地,整個秦宮的內侍宮娥都不敢接近,甚至,連提一下都不敢。

潺潺的水聲從殿宇兩旁的石獸嘴里吐出,化作兩道碧泉,注入水池之中。

水池之上,高高托起的石制的匣盒之***奉著一把長劍。

天問!

風胡子排劍譜,天問為第一。

只是,自從這把劍進入秦宮之后,天下几乎沒有人見過這把劍的真面目。

殿宇朱紅色的大門被緩緩的打開,嬴子弋從外走了進來。

長長的閣道之上,一排排石人戰列在兩旁,手握長兵,守衛著這條唯一的通道,阻擋著任何敢于走進這里的不懷好意者。

嬴子弋關了機關,靜靜的走到了水池之旁,伸出手,強勁的勁力吸扯,水池之中的天問劍瞬間到了他的手上。

一手執劍,一手輕撫劍身,嬴子弋看著這把排名第一的名劍,細細的思索著什么,臉上沒有一絲的表情。

曉夢的身影不自覺的出現在嬴子弋的身后。長袖微拂,帶來一陣輕風,曉夢眼中泛著蒙蒙的水色,身姿丰韻,一舉一動,雖無媚意,卻是勾人心魄。

“你在想什么?”

“蒼龍七宿!”嬴子弋淡然的回答道,一個天下人都想要知道的答案。

曉夢臉色微微有些驚愕,隨之和緩,說道:“蒼龍七宿祕密沒有人知道,但是與這把天問劍卻有著極大的關系。眾說紛紜,從來也沒有統一的答案。”

修長的劍鋒上倒映著垂珠之后清秀的雙眼,嬴子弋說道:“都有什么樣的說法?”

“有的典籍上記載蒼龍七宿是一批財寶,一批數量巨大數也數不清的財寶。上可追溯到夏商周,甚至更加遙遠的時代。周天子將之封印,開啟這個寶藏的鑰匙就在那七個盒子之中,最后被七國所獲。”

嬴子弋想了想,這個說法真的是沒有什么根據。先不說有沒有這批財富,若是真的有,對自己又有什么用呢?皇帝還會差錢么!

嬴子弋搖了搖頭,說道:“還有別的說法么?”

“也有一種說法是,里面藏著的是一種兵器,一種可以掌握乃至于摧毀整個天地的兵器。得到它的人便可以得到整個天下。”

這種說法怎么和兵魔神這么像呢?不過最后一台兵魔神都已經毀滅了,嬴子弋也不擔心。

曉夢看了一眼嬴子弋,說道:“還有一種說法是,蒼龍七宿之中,隱藏著弒神之力。”

“弒神之力?”嬴子弋疑惑的說道,這個世上真的有神靈么?

不過想起了大反派系統中那最后的一層境界,嬴子弋心中本來在否定著的執念動搖了。

如果說舉世無雙乃是凡人能夠達到的極限,那么這上面還有一層的境界又代表著什么?

神靈么!

嬴子弋微微抬首,想起了在樓蘭之時,神廟之中所看到的畫面,那個被稱為女神的女子。嬴子弋的手微微抬起,撫摸著脖頸上佩戴著的項鏈,女神之淚。

火紅色的光輝熊熊燃燒,照徹在殿宇之中。焱妃的身影從之而出,站在了嬴子弋與曉夢身后不遠處

“陛下,扶蘇動手了!”

焱妃裊娜而行,來到嬴子弋的面前,說道:“三日之前,扶蘇起大軍四十萬。其中,扶蘇自率二十萬軍攻滎陽,田儋,魏咎率十萬軍攻邯鄲。張耳,陳余率五萬軍北上平原,韓公子信率兩萬軍攻軒轅關,剩下的則在穎川與南陽守軍對峙。”

“侵巢而出么?”

“是的,這一次。公子扶蘇的麾下,几乎囊括了所有關東六國的名將。而且,陛下,趙國除了張耳,陳余之外,還有宗室參加了這次叛亂。”

“趙國宗室?”嬴子弋喃喃說道:“難道是?”

“沒錯!”焱妃點了點頭,說道:“就是昔日道家人宗的弟子,趙國的無憂公主。”

嬴子弋陷入了沉默之中,久之,手輕輕一抬,將天問拋回了石匣之中。

“這樣么!項少羽在何處?”

“由于上次南陽之事,扶蘇大怒。項梁將之安排到了會稽,沒有參與這次叛亂!”

嬴子弋悄然的向前了走了兩步,看向焱妃,回頭問道:“高月就在宮中,你要去見她么?”

焱妃一愣,神情有些扭捏,顯然是在掙扎著什么,久之,她嘆了一口氣,說道:“還是不了。月兒的心中,我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沒有了蹤跡。既然如此,我又何必出現,牽動她的心緒。”

“我明白了!”嬴子弋點了點頭,走出了這間殿室。

曉夢的看了一眼焱妃,沒有說什么,快步跟上了嬴子弋。

火光再度燃起,包裹著焱妃的丰韻的嬌軀,將這間殿室映得通紅。

隨著火焰燃燒殆盡,焱妃的身影也消失在了這間殿宇之中。

…….

會稽,東楚侯府。

“可惡!”

項少羽怒聲道,手刀急下,砸向了面前練功的木樁,將之劈成了兩半。

龍且站在一旁,看著項少羽,心中明白他此刻的心情。

南陽之役,項少羽被扶蘇派回到了領地,名為鎮守,實為看押。

而跟著項少羽一起進入南陽的英布與季布兩人,連帶著他龍且,也都被一一的貶謫。

大戰興起,項少羽不希望自己的叔父項梁跟著扶蘇一起東征。只是,項梁最終還是沒有答應,帶領著楚地的精銳,跟隨著扶蘇一起西攻滎陽。

“少羽,嬴子弋那邊已經有了情報傳來。”

范增老夫子一身白色的長衣,緩緩的走了過來。

“怎么說?”項少羽問道。

“李由守洛陽,鎮八關。王離守南陽,據犨、葉。章邯為征南將軍,節十萬軍,轄制邯鄲數郡。”

“那滎陽呢?”項少羽挺直了身子,看向了范增,目色赤紅,顯得十分疲憊,催問道:“是不是嬴子弋親自來了?”

范增拍了拍項少羽的肩膀,希望他能放松些,說道:“太尉馮劫為征東將軍,轄軍十萬,鎮守滎陽。”

“馮劫么?”項少羽退后了兩步,似乎在思考著嬴子弋的對策,喃喃說道:“不是嬴子弋自己,也不是王賁,蒙恬,居然是馮劫么!他在打什么主意?”

范增摸了摸自己的胡須,說道:“這位天子在打什么主意,還真是讓人難以猜測。驪山的刑徒分置各地,九原的邊軍沒有調動。他只是派遣了關中的十萬軍東出函谷,鎮守滎陽。而邯鄲那邊,集結是各地駐軍與少量的邊防軍。”

“不可能!”項少羽揮了揮手,說道:“嬴子弋廢止了戰車,秦軍野戰明顯不利。只有這么點兵力,進攻不足,難道嬴子弋只想要守,他在等什么?”

范增搖了搖頭,說道:“關中的探子還沒有傳來任何的情報。不過倒是傳來了奇怪的傳聞。”

“什么?”

“傳聞那日咸陽秦宮之中,有兩名刺客入宮行刺。不過天現異象,真龍現世。之后,秦宮之中便傳來刺客被誅殺的消息。現在,關中已經傳遍了,嬴子弋的天子之位越加的穩固。而在我方的陣營之中,也因為著這個消息,不少士卒甚至是王侯將相的心中,也已經開始動搖了。甚至,還有人暗中提起了那件事情。“

項少羽握緊了拳頭,牙齒緊咬,一臉的怒不可遏。

龍且卻是聽得不明白,問道:“范老夫子,究竟是什么舊事啊?”

范增看了看項少羽,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這件事情自從那個夜晚,隨著嬴子弋的身份曝光而成為了塵封的禁忌,沒有人再敢于也不愿意再提起。

項少羽長嘆了一口氣,雙拳松了開來,說道:“小龍,你不知道。當初嬴子弋囚禁了我楚國的公子熊心,用他的身份隱藏在了我們的身邊。秦軍進攻墨家機關城時,墨家的先代巨子曾經打開了與蒼龍七宿相關的機關盒,上面的一段讖語,便是火水相交,龍行于天。一而為七,木秀于林。熒惑守心,淳維行行。七而為一,當問麒麟。”

“什么意思?”龍且不解的說道。他是兵家之中,善于行軍作戰,然而對于讖語,卻是一點也不知道。

范增看著項少羽,默默的點了點頭,看來項少羽心中已然放下了剛才的憤怒與彷徨,變得冷靜了。

范增很是欣慰,果然,少羽成長了不少。

“前面兩句說的是秦代周而興,但紛亂卻沒有停止。后面是說天下大亂的征兆,天石落地,匈奴南侵。”

“難道說那個熒惑守心就是?”龍且詫異的說道。

“沒錯!”項少羽點頭,“就是東郡的落石,嬴子弋因此被貶謫云中。而匈奴南侵卻還沒有發生。”

“原來是這樣。”龍且若有所思的說道:“那最后一句是什么意思?”

項少羽心一緊,面色有些掙扎,似乎有些不愿意提起這件事情。項少羽深吸了一口氣,平復心緒,最終還是說了出來,“能夠帶給天下安定的人,就是麒麟扶之而出的熊心殿下。也就是,當今的秦帝嬴子弋!”

最后一句,項少羽的聲音很平靜,但里面所蘊含的東西,卻讓龍且有些害怕。

“麒麟現,聖人出。當初的人都以為熊心殿下是那個能夠帶給天下安定之人,卻忽略了,麒麟現世,還有另一層意思。”

月神的身影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項少羽等人的面前,紫色櫻口微張,緩緩而道。

對于月神的出現,在場的三人沒有一個感到意外,龍且更是問道:“還有一層意思是什么?”

月神看了一眼沉默中的項少羽,似乎是在故意刺激他一樣,說道:“麒麟現,聖王出。或許當時的人,不想說也不敢說。對不對,侯爺?”

“夠了!”

項少羽一聲暴喝。月神不比范增龍且,項少羽對她,可是沒有一絲的情誼。

“月神大人此來,難道只是為了奚落本侯么?”項少羽譏諷道。

“侯爺有這個心思,我可沒有。侯爺當知道,我們真正的敵人是誰?”月神美目之中瑩光閃爍,唇角微翹。只微微一笑,卻是美艷不可方物。

“那個虎臥關中,高踞王座的秦帝,才是我們真正的敵人。我到這里來,正是為了告訴侯爺一個好消息。”

“什么?”項少羽問道。

“此戰,扶蘇必敗。”

“這是好消息么?”此刻就是龍且,對著月神,都沒有了一絲好臉色了。楚地的精銳尚且跟著扶蘇一起,若是敗了,他們會怎么樣?光是想一想后果,龍且救沒有這個閑情跟月神一樣,將這件事情玩笑一般似的說出來。

兵家之人從來不喜歡這些神神叨叨的人,龍且也是一樣。

“當然是好消息!”月神看著不做甚的另外兩人,說道:“蔽羽于扶蘇麾下,就能戰勝的了嬴子弋了么?當初在滎陽城外,嬴子弋為何不殺掉尚為公子的扶蘇,侯爺想過沒有?扶蘇逃后,他本有壓倒性的軍力,東平各郡,卻為何遲遲沒有動手?侯爺又考慮過沒有?”

范增看著月神,眼中眸光一閃,充滿了警惕之色。

月神仿若未覺,接著說道:“嬴子弋就是希望借著扶蘇這杆旗幟,穩定東方各郡,約束各路諸侯,江湖勢力。”

月神向前走了兩步,看著陷入沉思之中的項少羽,一笑。盡管陰陽家中有著很多魅惑人心的祕朮,月神卻沒有這個打算對著項少羽使用出來。最為平淡的話語,不帶一絲魅音,月神卻知道,項少羽的心中絕對不如他此刻表現出來的那般平靜。?“嬴子弋做的的確很成功。以至于現在,天下各路諸侯,諸子百家之中,都沒有人再提出那兩個字——滅秦!”

項少羽深吸了一口氣,說道:“的確是這樣!”

“可是,侯爺想要打敗嬴子弋,就必須讓天下之人心中再度明白一個事實。”月神說到這里,稍作停頓,無論是項少羽,還是龍且,此刻都是神情緊繃,在等待著月神的下文,卻見得月神不緊不慢的開口。

“楚雖三戶,亡秦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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