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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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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概要】:七月新番,男,雲南 - 普洱,創世中文網與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上古先秦

【內容簡介】:

  重生春秋,成為卿族庶子,被趕到馬廄與牛馬為伴,誰知霸業竟由此奠定,三家分晉算什麼?且看我趙氏代晉!
  老子乘牛西行,仲尼意氣風發,吳越相爭美人離殤。渭水之畔,曲裾深衣的伊人吟誦著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右手長劍,左手詩書,用不一樣的思維統一天下,邁步落日餘暉的成周,鼎之輕重,我能問否?
  這是我的華夏,我的《春秋》---我為王!

【其他作品】:《戰國明月》


評語:書名很中二但是還頗講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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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Crawler | 2017-9-7 00:44:22

番外13 秦皇紀(上)

  昊元238年(前238),紅色的彗星劃過亞細亞的天空,從北斗往南接連出現了八十天,這顯然是異樣的徵召。
  
  這一年,22歲的秦王趙政從新都秦京前往祖先之地大夏藍氏城,祭祀祖先,並舉行表示已經成年的加冠禮。


  然而,一位密使匆匆來到大夏,向趙政報告了秦京出現政變的消息!
  
  這場政變是秦國太后的情人,長信侯嫪毐發動的,他盜用秦王的大印和太后的印璽,發動秦京部隊和侍衛、官騎、波斯和塞人、斯基泰人的首領,企圖控制秦京,自立為王。
  
  得知這消息後,趙政,這位既精明又果斷的年輕秦王他立即采的了舉動。他沒有同自己的大臣和謀士商量一句話,就一躍跨上自己乘騎中那匹最好的馬,揮策鞭子,一連換了十匹馬,花了五天五夜,一鼓作氣跑完一千二十里,到達波斯郡,從郡守手中接管了此地。
  
  「波斯地勢,居高臨下,俯攻兩河,譬如高屋建瓴!」
  
  誰控制了波斯,誰就控制了大秦,這種決斷顯示了趙政那種毫無顧忌的魄力,簡直令人可怕。


  接著,他開始組織東部的大軍回征西部,並宣佈一切能幫助王師攻擊叛黨的人,都可以得到爵位,在秦王果斷的手段下,發生的都城的叛亂很快就被平定,嫪毐等人戰敗逃走。他當即通令全國:如誰活捉到嫪毐,賜給賞錢一百萬;殺掉他,賜給賞錢五十萬。不久,嫪毐等人全部被抓獲。


  趙政對叛黨採取了殘酷的報復,他將嫪毐處以五馬分屍的車裂之刑以示眾,並滅了他的家族,還有四千餘家遭到牽連被殺。
  
  甚至連與此事有牽連的秦國太后,也被趙政所逼自殺,捲入此事的相國,被遷往旁遮普的路上遭到賜死。


  總之,到了第二年,整個大秦內部,那些過去十年裡將秦王趙政置於傀儡位置上的權臣們,全部被殺失勢,從此秦王一言九鼎,再也無人能違背,由此也可看出他的詭計多端和生性殘忍。


  這時候,大秦的疆域已向南吞併了健陀羅,和大楚一起瓜分了印度,向東以蔥嶺同昊朝為界,向北驅逐了斯基泰人,逼迫他們向更北方的羅斯遷徙,向西,十年前趙政初繼位時,秦軍便已經乘著希臘人的亞歷山大帝國與迦太基爭奪地中海霸權時,攻佔了敘利亞,抵達地中海岸邊。
  
  如今,因為大秦內部的這次叛亂,敘利亞和推羅的希臘城邦和猶太人再度獨立,希臘人是想要重新回歸亞歷山大帝國中去,而猶太人,則是因為秦國以波斯地區的瑣羅亞斯德教為國教,排斥其他宗教,尤其是將猶太人信奉的」上帝「視為是黑暗神安哥拉偽裝的,由此便與猶太人的信仰發生了巨大衝突。
  
  成為真正秦王的趙政奉行從昊朝傳來的「大一統」思想,他認為這一百多年裡,導致秦人無法很好統治西亞的原因,是因為還不夠統一,若是能書同文、行同倫,同時奉行一個唯一的宗教,那便能讓大秦傳萬世而不生亂。
  
  他將猶太人視為阻擾他創建偉大帝國的老鼠屎,立刻對猶太人進行鎮壓,圍攻被猶太人控制的耶路撒冷城。
  
  為保衛這座「聖城」,也為了喪失已久的獨立,城內的猶太人英勇戰鬥,作出巨大犧牲。但他們抵擋不住秦軍的炮火,城破後,在趙政的默許下,秦軍對猶太人進行了殘酷的屠城,被燒死斬首的猶太人反抗者不計其數,被賣為奴者達7之眾。
  
  據說整個猶太戰爭中,猶太人死難者達上百萬,這個數字或許存在水分,但耶路撒冷古城橫遭蹂躪是真的,猶太人的聖殿被洗劫一空,第二神殿被夷為平地,七寶燭台等聖物被運往秦京,秦王趙政為了紀念這次勝利,還建立凱旋門。
    
  自此之後,所有猶太人在大秦境內被視為低劣人種,不得存留,猶太人開始大規模逃亡亞歷山大帝國的埃及、小亞細亞、希臘-馬其頓,跑到了迦太基,甚至還有人坐著昊朝」印度公司「的海船,甚至是已經在印度建立統治的大楚,乃至於昊朝本土,成了一個散佈世界,沒有國家,飽受欺凌和迫害的民族。
  
  這場戰爭被稱之為」猶太戰爭「,對於猶太人而言或許是整個民族命運的轉折點,但對於趙政而言,這只不過是他征服史的一個小小腳注……
  
  很快,他就將目光投向了與大秦共存一百年後,開始腐朽破落的亞歷山大帝國身上!
  
  ……
  
  當年,亞歷山大雖然敗於秦惠文王之手,未能征服東方,但在秦國陷入三十年內戰時,亞歷山大帝國卻在東地中海站穩了腳跟,這個帝國的幅員曾一度包括世界幾個大洲,從底格里斯河上游一直到阿爾卑斯山脈,再從另一個方向延伸到非洲的沙漠地帶,除了迦太基佔據的一角外,整個地中海幾乎成了他們的內海。
  
  在長達五十年的黃金時代裡,亞歷山大圖書館、羅德斯島巨像,一個又一個奇跡在帝國領地上被建立起來,古埃及的文明被很好繼承,這裡是西方的中心。
  
  然而,在趙政親政的時候,亞歷山大帝國已經開始腐朽敗落,與迦太基人的第二次布匿戰爭尷尬地結束,雖然取得了撒丁島和科西嘉島的控制權,但帝國也為此耗盡了所有活力。
  
  國內,羅馬人,拉丁人,埃及人,甚至是希臘城邦的起義反抗不斷。
  
  國外,野蠻善戰的高盧人從阿爾卑斯山不斷襲擾帝國的西都,而東方的凱爾特蠻族甚至威脅到了馬其頓本土,被秦國驅趕向羅斯平原遷徙的斯基泰人,也席捲帝國的黑海北岸殖民地。
  
  但是,更大的威脅來自東方,敘利亞和推羅作為帝國東方屏障,已經被趙政的祖輩父輩攻陷,現在,趙政更開始積極向小亞細亞和埃及進攻。
  
  亞歷山大帝國積極防禦,但抵不過大秦的銳士進攻,昊元249年(公元前227年),經過長達十年的戰爭,大秦全取小亞細亞,至此,亞歷山大帝國失去了所有亞洲屬地。
  
  昊元255年(公元前221年),帝國的埃及總督抵不住秦軍的猛烈進攻,背叛了安提柯三世,獻出了西奈半島,換取埃及作為大秦的一個屬邦存在。
  
  與此同時,西方的迦太基也聯合高盧人,對亞歷山大帝國西部發動了一次奇襲。
  
  迦太基的漢尼拔將軍,在被迦太基人征服的伊比利亞境內建立一支強大的軍隊,越過阿爾卑斯山,從北面對羅馬實施突然的猛烈突擊。90,000 步兵, 12,000騎兵,還有一部分是戰象部隊。
  
  昊元258年(公元前218年),漢尼拔和他的十萬大軍突然翻閱阿爾卑斯山,出現在帝國西部腹地,在坎尼會戰裡全殲了希臘人在意大利的大部分軍隊,次年攻陷羅馬,佔領了意大利……
  
  於是,在失去了埃及、意大利甚至是西西里後,龐大的亞歷山大帝國只剩下了希臘和馬其頓,只可憐巴巴的留下一個沒有軀體的腦袋,而拜占庭城,則是這顆腦袋上的寶石。
  
  事實上,對趙政,這個下定了決心,要建立一個比波斯更加幅員遼闊,能夠和東方昊朝媲美的新帝國的君王而言,這顆寶石已經沒有任何保護,而是唾手可得了!


  昊元260(公元前216年),大秦的三十萬海陸大軍開始越過海峽,登上了歐洲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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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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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2 《亞歷山大帝國史》譯者序(下)

  第四卷:帝國的鼎盛

  本書的第四卷,主要講述了昊元163年(公元前313年),到昊元211年(公元前265年),亞歷山大四世和他的兒子,腓力三世長達半個世紀的統治歷史,也是亞歷山大帝國的鼎盛時期。這時候的亞歷山大帝國已經戰勝迦太基,控制了東地中海霸權,並滅亡了還在萌芽中的羅馬共和國,將羅馬城設為西都,在東方馬其頓東面的拜占庭新建一座大城,作為東都,埃及的亞歷山大港則成為南都。

  這一時期整個東地中海地區都受到希臘人的統治,原有文明區域的語言、文字、風俗、政治制度等逐漸受希臘文明的影響而形成新的文明特點的時期。大馬士革、孟菲斯、推羅、耶路撒冷等東方的城市出現了優美的希臘式雕塑和建築,而東方的天文學和數學知識也傳入希臘、西方,豐富了西方的知識寶庫。

  但隨著東方的大秦在秦武王死後陷入內戰的混亂後,東西方貿易的通路一時中斷,不過也使得亞歷山大帝國免受他們最可怕敵人的進攻,可以安下心來鞏固自己的統治。

  亞歷山大四世統治時期,在政治上,君主權力加強,而馬其頓古老的人民大會的權利則被忽視。到他的兒子菲力三世登基後,更是再也沒有召開過人民大會,君主已經完全成了獨裁者。

  吸納了埃及、波斯甚至是秦的政治制度,希臘的君主也被神化,原先的」馬其頓國王「這個頭銜已經無法滿足統治者,菲力三世開始為自己打造新的王冠。

  「奉天承運,馬其頓國王和希臘諸城邦的統治者,上下埃及的法老,小亞細亞、敘利亞和推羅的親王,羅馬的執政官,西西里的僭主,高盧人的領主……」

  頭銜很長,但這也說明,所謂的帝國並非真正的帝國,而是不同地區拼湊起來的一個龐然大物,帝國的君主是維繫它們的唯一載體。

  不過這一點都沒有影響到帝國的繁榮,亞歷山大四世和菲力三世時期,東地中海沿岸幾十座城市,都逐漸發展成為商業中心,亞歷山大港更成為最大海港。

  在埃及的金字塔、希臘奧林比亞的宙斯神像、小亞細亞的毛索洛斯墓廟之外,許許多多新奇跡在這時建立起來。首先被建立的是亞歷山大圖書館,比起「野蠻」的羅馬和偏頗的拜占庭,亞歷山大四世對埃及亞歷山大港有異樣的偏愛,他一生中大多數時間都停留在這裡,又因為他酷愛學習讀書,就在這座城市興建了一座大圖書館。

  據說當初建亞歷山大圖書館唯一的目的就是「收集全世界的書」,實現「世界知識總匯」的夢想,這裡一共收錄了54000卷書籍,包括希臘人、羅馬人、腓尼基人、波斯人、埃及人、猶太人等數十種文字的文本,能完成這一壯舉的一個原因,還在於紙張在這時候借由秦人之手,傳到了西方,由此引發了一場知識傳播的大爆炸。

  通過和秦人的交往,希臘人已經意識到,這個世界還有一個更強大的文明,神秘東方的中國」昊朝「。亞歷山大四世對昊朝的書籍極為渴望,只可惜僅能得到一些偏門旁道的「小說」,如《大昊英烈傳》、《東周列國志》、《柳下越西遊記》等,涉及到思想、科技的書籍,昊朝控制嚴格,無法外流,因為陸上絲綢之路路途遙遠,海上絲綢之路還未開通,亞歷山大帝國和昊朝也沒有任何直接交往的可能。

  和臨漳學宮是東方的文化中心一樣,亞歷山大圖書館就此成了地中海的文化中心,四方學者紛紛雲集此地,地理學家、天文學家、數學家和詩人的埃拉托色尼,文獻學家阿里斯塔克,哲學家埃奈西德穆,數學家、物理學家阿基米德人均在此或講學,或求學。

  在亞歷山大圖書館後,好大喜功的菲力三世還主持建立了法洛斯燈塔和羅得斯島巨像,這兩個龐然大物揭示了亞歷山大帝國的繁榮,但這些消耗大量民力和金錢的建築物,也耗盡了帝國的活力。

  這半個世紀裡,帝國的領土沒有大肆擴張,只是亞歷山大四世收服了黑海北岸的一些希臘殖民地,在那裡建立了一個郡。菲力三世則出兵佔領內高盧土地,以阿爾卑斯山脈為屏障,防禦野蠻的高盧人。

  然而,在菲力三世死後,高盧人、迦太基、還有東方的大秦,紛紛成為帝國的新威脅,亞歷山大帝國的黃金時代結束了。

  ……

  第五卷:來自東西方的挑戰本書的第五卷,講述了亞歷山大帝國的衰弱。

  昊元211年(公元前265年),菲力三世死去,安提帕特一世繼位,他登基後,接受的是一個被父親掏空的國庫,還有幾個大而無用的「世界奇跡」。安提帕特一世沒有休養生息,次年就迫不及待地開始向海對岸的迦太基宣戰。這場戰爭主要是為了奪取撒丁島和科西嘉島的控制權,最初進攻很順利,只花了兩年功夫就奪取了兩座島,迦太基人也沒有死守的打算。

  然而勝利讓安提帕特一世沖昏了頭腦,他認為自己作為西方最偉大的君主,應該把地中海變成內海,於是開始擴大戰爭,命令大軍向著迦太基本土進發。

  但安提帕特一世還是高估了亞歷山大帝國的戰鬥力,以及迦太基海軍的實力,彷彿是兩百年前,中國人柳下越見證的那場薩拉米灣海戰的重演,組成複雜的龐大希臘海軍,被人數較少卻同仇敵愾的迦太基艦隊擊潰。

  安提帕特一世極為不滿,在休整了十五年後,又再次發動戰爭,這次他放棄了海軍,決定從陸路進攻,直搗迦太基城。

  亞歷山大帝國進攻的跳板是昔蘭尼加,這裡是北非一塊突出的半島,沿海可以維繫農業,在三百年前就成了希臘的殖民地,後來陸續被埃及、波斯佔領,後來在亞歷山大的西征期間,希臘人回到了這裡。

  昔蘭尼加的西邊就是迦太基人控制的黎波里塔尼亞,安提帕特一世派遣五萬大軍,沿著這片多沙漠的沿海地帶向西進攻,等打到迦太基城下時,只剩下了三萬人。

  因為迦太基人控制了西地中海的制海權,帝國無法對這些軍隊進行支援,他們艱難地作戰,最後攻破了迦太基的外牆,卻無力突入內城。

  這時候,迦太基人選擇了求和,同意承認戰敗,並正式割讓仍在爭奪中的科西嘉島和撒丁島。

  已經被戰爭折磨許多年的安提帕特一世同意了這個沒有實質性意義的條件,結束了斷斷續續長達十多年的「第二次布匿戰爭」,因為這個時候,帝國的敘利亞、小亞細亞正面臨大秦的猛烈進攻!

  與此同時,帝國的北方,受寒冷氣候影響,高盧人也如同潮水一般衝擊從亞平寧半島到馬其頓北部的漫長國境線,在東西方的挑戰下,帝國已經岌岌可危。

  昊元229年(公元前247年),也就是第二次布匿戰爭結束的這一年,安提帕特一世去世。

  同一年,在緩過一口氣來,時刻不忘向希臘人報復的迦太基城,將領哈米爾卡爾巴卡的兒子,漢尼拔巴卡出生了。

  幾乎同一時間,在東方的「秦京」(巴比倫),一位年近13歲的年輕秦王登上了高大巴比倫塔上的白帝神壇,宣佈繼承王位,他的名字,叫做趙政……

  ps:好,場景佈置完了,下期是趙政的戲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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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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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1《亞歷山大帝國史》譯者序(上)

  作者介紹:

  《亞歷山大帝國史》的作者阿里安arrian((luciusflaviusarrianus\'xenophon\',昊元572年636年),是馬其頓安提柯王朝統治時期的軍事家、文學家和歷史學家,希臘人,約昊元572年(公元96年)出生於希臘尼考米地亞。 更新最快

  阿里安出身貴族,自幼受過良好的教育,是雅典斯多噶學派(禁慾主義)哲學家艾皮克提塔斯的學生,年輕時曾赴迦太基帝國的羅馬城學習哲學,也遊歷過大秦埃及行省。

  昊元607613年,他被曾在克里特島擔任總督等職。昊元623年,他在雅典當選為執政官。退出政壇後,阿里安回到故鄉,潛心著述。他一生的著述十分廣泛,涉及歷史、哲學、軍事、地理等等,例如《師聞述錄》、《俾斯尼亞史》、《大秦的東方》、《大楚與印度》、《論狩獵》、《迦太基遊記》等等,但大部分已經失傳。只有《亞歷山大帝國史》較完整地保存下來,既是他一生著述中最著名的一部,也是古代流傳下來的幾種有關亞歷山大帝國歷史著作中比較好的一種。

  《亞歷山大帝國史》全書一共分八卷,依次敘述了亞歷山大帝國對地中海地區長達一百多年的統治,以及興起、鼎盛,乃至於在迦太基和大秦的夾擊下衰亡的歷史。

  ……

  第一卷:馬其頓的早期歷史

  第一卷前半部分簡要追溯了馬其頓第一王國的歷史,講述佩爾狄卡斯一世如何帶領馬其頓人遷徙,後世的國王們如何征服色雷斯人,形成早期國家,在希波戰爭中依附於波斯。

  這一卷的後半部分重點講述馬其頓王菲力二世的改革,以及他在希臘內部諸城邦中建立霸權的過程,直到昊元140年,菲力二世在女兒的婚禮上遇刺,他的兒子亞歷山大一世繼位。

  ……

  第二卷:亞歷山大東征記第二卷重點講述了亞歷山大的東征,昊元140年(公元前336年),年僅20歲的亞歷山大繼承了馬其頓王位,並以權謀和武力鎮壓了希臘人反馬其頓運動。底比斯被毀滅,在希臘的一片喧嘩聲中,亞歷山大恢復了統治。

  次年,將父親的死歸咎於波斯人,同時而已迫切需要償還債務的亞歷山大組建起一支由3萬步兵、5000騎兵構成的東征軍,在第二年初春渡過赫淪斯滂海峽,開始了歷史性的征程。

  在阿里安的筆下,亞歷山大的遠征軍在格拉尼庫斯、伊蘇斯,一場又一場的大勝理擊敗了波斯人,然後又南下佔領了敘利亞和埃及,自稱是太陽神「阿蒙之子」。他親自勘查設計,在尼羅河三角洲西部,建立亞歷山大城,他要它永存人世,做為他偉大戰績的紀念碑。埃及的法老為亞歷山大加上了「法老」的稱號。

  之後,阿里安又筆鋒一轉,描述了亞歷山大的新敵人:秦。秦惠文王趙駟與亞歷山大本是盟友,卻因為分贓不均而翻臉,佔領了下亞細亞的希臘人和佔領了波斯的秦人都想得到兩河,最終是秦人動作更快一步。

  昊元146年春,亞歷山大的東征軍在巴比倫附近高加美拉的慘敗,一萬多遠征軍戰敗被俘,連亞歷山大的愛將托勒密也投降。

  隨著秦惠文王那一封寫給亞歷山大的信被送到年輕王者手裡,世界的格局也就此注定了。

  面對強大的秦軍,亞歷山大掉頭離開了兩河,開始鞏固歸他所有的小亞細亞、敘利亞、埃及。

  ……

  第三卷:亞歷山大西征記

  第二卷是亞歷山大的東征,第三卷則是西征。

  昊元149年,在效仿波斯制度,建立了埃及、亞細亞、敘利亞、推羅四個郡後,亞歷山大回到了馬其頓,雖然沒能全部獲得波斯的遺產,但他依然帶回了數不盡的財富,可是他的征服**仍未滿足,或許就像秦惠文王寫給他的那封信裡慫恿的一樣:「亞歷山大,去征服另一半世界吧。

  昊元153年(公元前323),在確定大秦忙於平定內部叛亂,無暇西顧後,亞歷山大又一次帶著他的水陸大軍,開始了西征。

  這時候的東地中海已經完全是希臘人的天下,早先希臘諸城邦的各個殖民地都服從於亞歷山大的號令,而在西地中海,有兩個正在崛起的強國,分別是迦太基和羅馬。

  早在昊元前400年,腓尼基人就橫渡地中海來到北非建立了殖民城市迦太基,隨著腓尼基本土的淪陷,迦太基就開始發展起來,控制了北非沿岸,又佔領了西班牙南部海岸及其附近島嶼、撒丁島、科西嘉島及西西里島西部等,成為西地中海的強國,他們是希臘人最強大的競爭者,幾百年世紀裡紛爭不斷。

  直到昊元一世紀,希臘在經歷伯羅奔尼撒戰爭後元氣大傷,停止在西西里殖民,迦太基開始建立在西地中海的霸權。

  亞歷山大的西征,迅速引發了與迦太基的矛盾,史稱第一次布匿戰爭(昊元153昊元156)。

  面對迦太基強大的海軍,亞歷山大先是避其鋒芒,先派遣陸軍在西西里島登陸,迫使敘拉古城邦加入他的泛希臘帝國裡,然後又從陸路翻山越嶺攻擊迦太基人在島上的殖民城市,先後佔領墨西拿和阿格裡琴托,花了半年時間,徹底平定而來這座大島。

  可是在試圖向迦太基本土的進軍中,亞歷山大的海軍卻遭到了大敗,於是他便與迦太基締結和約,以西西里和馬耳他為分界線,迦太基永遠不得越過這條線。

  昊元160年(公元前316年),在征服了亞德裡亞海東岸後,亞歷山大的目光移向西西里島的北部,亞平寧半島上的另一個強國,羅馬。

  羅馬的建城,比迦太基和希臘都晚很多,是一個後起的民族,剛建國時,還是一個小城邦。自昊元元年前後開始,羅馬共和國先後戰勝拉丁同盟等近鄰,又征服了意大利半島南部的土著和希臘人的城邦,成為地中海西部的陸上大國。

  但就在亞歷山大東征之時,羅馬卻遭到了高盧人的入侵,幾乎毀滅,正處於疲弱狀態,在亞歷山大的進攻下,昊元162年(公元前314年),羅馬城陷落。

  至此,亞歷山大的帝國已經初見雛形,東方佔領了小亞細亞、埃及、敘利亞,西面佔領了亞德裡亞沿海、亞平寧半島、西西里島。因為各個屬地距離太遠,亞歷山大還效仿秦國,將馬其頓東邊的拜占庭城(Βuζ?νtioν)定為東都,而羅馬城則作為西都,埃及的亞歷山大港為南都。

  在征服了羅馬和整個亞平寧半島後,亞歷山大還想要繼續越過阿爾卑斯山,去征服高盧,或者繼續打造海軍,徹底降服迦太基人,但翌年,昊元163年(公元前313年),亞歷山大突發疾病,回到馬其頓後就病逝了。他的兒子,亞歷山大二世繼位。

  ……

  可以說,《亞歷山大帝國史》的上冊,幾乎就是亞歷山大的傳記,是對一位國王中的國王、勇士中的勇士征戰四方的忠實記錄,是一本不可不讀的經典名著。同時,也是阿里安這位生活在後希臘時代的希臘人,對夾在迦太基帝國和大秦帝國中間的馬其頓第三王朝的不滿,這才誘發他書寫下了希臘最輝煌的一段歷史。

  下一期:《亞歷山大帝國史下冊》

  第四卷:帝國的鼎盛

  第五卷:來自東西方的挑戰

  第六卷:第三次布匿戰爭與漢尼拔攻佔羅馬

  第七卷:拜占庭的淪陷與亞歷山大帝國的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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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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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0 屠得百萬方為雄中雄

  華氏城外數十里外的原野上,已經成了佛教經典裡所描述的地獄。

  空中瀰漫著辛辣的煙霧,還有鮮血、糞便和燒焦血肉的味道,成千、上萬、上十萬的死人橫七豎八地躺在河邊、灌木叢、丘陵和城牆下,他們的臉龐呆滯、僵硬、駭人,面目全非,身體了無生氣。

  而苟活的傷者依然在四周呻吟嗚咽,時時發出痛苦尖叫,他們傷痕纍纍,千瘡百孔,衣衫撕裂毀壞,襤褸不堪。

  勝負已經決出,一隻腳踩在已經匯聚成小池塘的血泊中,昭華將長劍刺入阿育王的脖頸,切下他的人頭,隨後揪著頭髮,高高舉了起來。

  「楚雖三戶,必將再興!」他大聲怒吼,臉上也有不少血點。

  「楚雖三戶,必將再興!」這支兩萬五千人的楚軍輕兵也齊齊歡呼起來,他是從華氏城後方突然出現,斬將奪旗,擊垮了身毒軍隊的脊樑。

  在不遠處,號角響徹戰場,楚軍的預備隊傾巢而出,沿著河岸朝敵軍衝去,專程繞道側翼的五千騎兵急馳而過,矛尖閃耀著陽光,火紅色的祝融旗、鳳凰旗在頭頂飛揚。阿育王的殘餘部隊在衝擊下徹底潰散,只擁有單薄甲衣的他們被紅色鐵流碾過,有如被開水澆灌的蟻巢,四散而逃。

  這場耗時大半天的華氏城之戰,最終楚軍以十多萬人擊敗了四十五萬之眾的身毒孔雀王朝大軍,孔雀王朝的阿育王也被割了頭顱。

  半個時辰後,戰場陸續被清掃乾淨,阿育王那目瞪口呆的頭顱,由西楚的上柱國昭華雙手捧著,送到了他們的王面前。

  與火紅色的楚軍主色不同,被稱之為「西楚霸王「的白起全身都籠罩在黑色的鐵甲下,平日裡,連昭華也只能看到他隱藏在罩面後的冷酷眼睛。現如今,在這血氣熏天的殺場上,他終於解下了頭盔,此時此刻,正坐在一頭身毒戰象的屍體上,拿著一個灰白色的骨碗喝酒,並讓侍從為他解開戰甲和環扣。

  「大王,身毒王頭顱在此!」昭華不敢看白起的眼睛,下拜稽首,高高獻上頭顱。

  指揮了整場戰役的,白起未看一眼,只是淡淡地說道:「用沸水煮掉血肉腦髓,刮去頭皮,製成飲器。」

  縱然是剛剛從屍山血海裡走出來的昭華,依然被這冷酷的語氣弄得渾身戰慄,眼前這位霸王沒有別的愛好,就喜歡收集戰敗者的頭顱,鴦伽叛軍首領的頭、拔王的頭、羯陵伽王的頭。而據說眼下他手中的這盞頭骨酒碗,就是用被他推翻的叔叔,楚懷王之頭製成的……

  不及多想,昭華又聽白起問道:「我軍傷亡多少?」

  昭華低頭:「死傷不過兩萬!」

  白起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漂亮的勝仗。」

  昭華發自內心的佩服,以是十餘萬敵四十萬萬,之所以能得全勝,全是因為指揮得好,白起刻意把無紀律的部隊安排在右翼,引誘身毒王派精銳去衝擊。

  這時候,白起又派一支2萬5千人的部隊突襲到身毒人的側翼,截斷他們的後路,又命一支5千人的騎兵部隊插入身毒人與華氏城之間,將身毒軍隊分割成兩隻孤立的部隊。

  然後,再以新式武器火炮轟擊身毒人中軍,身毒軍秩序一般,頓時崩潰了。

  白起又問道:「那敵軍俘獲了多少?」

  阿育王一死,群龍無首的身毒人大多選擇了放下武器,如今正在排成長隊跪在地上,雙手抱著頭,念叨著梵天大神保佑,垂頭喪氣地向楚軍成批投降。清點需要時間,過了一會,在得到軍法官的稟報後,昭華才告知了白起一個具體數字。

  「身毒人尚有四十萬人,均降服於我軍!」他面帶喜色,這海量的降兵,意味著每個西楚國人的家裡,都能添上幾個奴隸。

  但白起的面色,卻隨著這個數字陰沉了起來。

  「前時楚軍攻孔雀王的居樓城,雖然輕易破城,並前後擄走十五萬人,空其地,但那些投降的身毒人卻不甘心作楚國的臣民,竟中途反叛,差點引發了大亂。身毒人敵視楚人,變化無常,如今我雖破其軍而殺其王,但其國廣大,若不使其喪膽,恐怕難以征服……」

  昭華嚥了口唾沫,小心地說道:「大王,莫不是要……」

  「殺。」

  白起舉起骨碗,將裡面帶著甘甜之香的暗紅色液體一飲而盡,臉上毫無表情,這是從大秦購來的上好葡萄酒。

  「吾等還要繼續進軍華氏城,這四十萬身毒人,不殺掉他們的話,恐怕要出亂子。」

  哪怕昭華是一員悍將,卻難免口乾舌燥:「大王,這可是四十萬人啊……」

  「四十萬人怎麼了?」白起冷冷掃了他一眼。

  「三十四年前,我還不是王的時候,鎮壓鴦伽反叛,一口氣將二十四萬叛黨及其家眷趕下大海淹死,這才有了鴦伽的三十年太平。」

  「十九年前,我發兵攻拔,水攻其都城,淹死了十多萬人,整個城池都是臭的。」

  「十三年前,我擊破羯陵伽國,同樣斬殺其國十三萬人,連同兩萬孔雀王派去的支援部隊,也綁住手腳,扔進河裡餵了鱷魚!」

  「殺十萬、二十萬是殺,殺四十萬也是殺,有何區別!?屠得百萬,方為雄中雄!」

  身毒人,在這位冷面君王和將軍眼中,不過是兩隻腳的畜生,是低級下賤的生物。

  他露出了一絲殘忍的笑:「我楚人篳路藍縷,花了一百年時間,從滇池慢慢來到這身毒之地,靠的可不是與當地人的友善,而是見一村殺一村,見一城屠一城,奪其妻妾子女。這就好比佔據了鵲巢的鳩一樣,不把鵲兒連同鵲卵全部擠出巢穴,吾等何以立身?」

  一隻手搭在目瞪呆然的昭華肩膀上,白起加重了語氣:「身毒人不是自稱恆河沙麼?他們的人數太多了,難以統治。而且這些人的秉性,我再清楚不過,欺軟怕硬,只能待之惡,不能待之仁,只有殺出一片天地,用血淋淋的恐怖,擊垮他們的脊樑骨,我楚人,才能在這片流著蜜與奶的萬里山河間傲然而立,讓他們將對楚人恐懼刻入子子孫孫的骨髓裡,才能世世代代心甘情願做吾等的奴隸!」

  昭華聽得寒毛直豎,下拜稽首:「敬諾!」

  ……

  《史記.西楚世家》:昊元216年(公元前260年),身毒與西楚戰於華氏城外三十里,阿育王敗,身死,卒四十萬人降楚。楚王白起計曰:「前楚已拔居樓,居樓身毒民不樂為楚而歸於身毒。彼輩反覆,非盡殺之,恐為亂。」乃挾詐而盡殺之,遺其小者二百四十人歸華氏城。前後斬首虜四十五萬人,於華氏城外築京觀,高於城垣、浮屠,身毒大震。

  大屠殺後十日,憑借先進的青銅炮,楚軍攻入華氏城,將孔雀王朝的王室屠戮一空,然後滿載戰利品而歸,之後二十年間,西楚的勢力逐漸向西擴張,將原先的孔雀王朝疆域逐一吞併。雖然在華氏城外創下了駭人聽聞的殺業,但白起統治的最後十年,卻一反常態。他一邊將楚人和楚&身毒的混血兒加入種姓制度最頂端,另一方面也開始篤信佛教,重修了華氏城的那爛陀寺,又在全國修了上萬座佛舍利塔,利用佛教的教義,引誘身毒人服從楚人的統治。

  因此,他的前半生被稱之為「黑楚霸王」,後半生則被稱之為「白楚霸王」,那爛陀寺的佛教僧侶因為白起的「幡然悔悟」,並且積極的「愛護人民,保護生命,護持佛教」,所以他被尊為「護法明王。」

  到了昊元226年(公元前250年),「護法明王」白起去世時,西楚已經控制了整個德干高原北部。

  而與此同時,西方的大秦國也攻佔了健陀羅地區。

  在向西的擴張被大秦所阻後,楚人開始進攻南方德干半島上的安度羅王國。昊元236年(公元前240年),在滅亡這個王國後,西楚效仿西秦,改名大楚,一個橫跨次大陸的強大王朝由此建立。

  不過讓楚人沒想到是,當他們的遠征軍滅亡了安度羅王國,開始飲馬大海,窺視一水相隔的香料大島錫蘭時,他們卻驚異地發現,島上,已經飄揚著昊朝的炎日玄鳥旗幟。

  昊朝的航海技術已經足夠支持遠離海岸線的遠航,那些聞著香料和黃金味道而來的航海者已經佔領了錫蘭沿岸,設立了貿易據點,奴役當地的僧伽羅人和泰米爾人,並宣佈錫蘭的每寸土地和水,都屬於昊朝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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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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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9 阿育王

  昊元216年(公元前260年),身毒,華氏城外三十里處,四十五萬大軍聚集在此,鋪天蓋地,一眼望不到頭。
  
  年輕君主的坐騎是一頭巨大的雄性戰象,潔白象牙上安放了可怕的鐵刃,戰象背上的象輿猶如一座木製的小城堡,他最親信的將軍和勇士手持弓箭,隨他坐在象輿中。
  
  他頭戴王冠,穿著緋紅色的鍍金鐵鎖甲,盔甲上還裝飾著咆哮的銀虎,背後則是樸實的獅皮斗篷,印度七月份炎熱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使得他一舉一動都映出金色與紅色的光芒。
  
  他立於象輿之內,拔出了腰間的寶劍,劍柄上的圓球是一枚切割成心形的紅寶石,嵌在虎口劍柄中,劍身有三道深深的血槽,這是鋼鐵打造的利刃。
   
  揮舞著寶劍,他大聲對所有能聽到他聲音的人喊道:
  
  「這一戰,將決定印度是印度人的,還是支那人的!」
  
  他名叫阿輸迦,又被臣民們稱呼為「阿育王」,是印度孔雀王朝的第三代君主。
  
  阿育王家族對印度的統治要追溯到四十年前,他的祖父,旃陀羅笈多‧孔雀,來自一個飼養孔雀的家族,出生於較低下的種姓,原本要被婆羅門和剎帝利欺壓到死,然而大秦對健陀羅地區的入侵,卻給了旃陀羅笈多一個機遇。
  
  昊元168年(公元前308年)春末,大秦武王親率約二十萬大軍南下健陀羅,打算在征服這裡後,順勢征服整個印度。


  利用印度人從未見識過的火器,大秦人輕鬆佔領了健陀羅,然而就在秦人深入印度腹地,進入熱帶時,可怕的瘧疾來襲了,瘟疫摧毀了大秦的軍隊,大秦的武王也病死,他的死造成了大秦的四分五裂……
  
  分裂下的大秦,自然無心去管理被征服的藥殺水健陀羅地區。於是,旃陀羅笈多便率領當地組織了一支軍隊,擊敗了西北印度的秦人的守軍,並宣佈了印度人的自由,之後,他就以健陀羅為基地,利用秦人敗退時遺落的武器,日益強大起來,被人稱之為「月護王」。
  
  月護王的野心沒有僅限於健陀羅,之後他率軍進抵摩揭陀國的首都華氏城,一舉推翻了難陀王的統治,掌握了政權,然後,建立了以他姓氏命名的王朝:孔雀王朝!
  
  旃陀羅笈多為孔雀王朝的建立打下了根基,取代了摩揭陀國,成為印度最強大的國家。但他本人晚年篤信耆那教,後來拋棄王位出家,終於按耆那教的教義逐漸絕食而死。
  
  他出家後,其子賓頭娑羅繼位,被稱之為「適實王」。
  
  適實王在位二十多年,他繼位的時候,大秦國被稱之為」繼業者戰爭「的內戰正如火如荼,共有五人自稱秦王,但這場戰爭最終以有北方五部翕侯支持,更得到了斯基泰王協助的宣太后和她的兒子,秦王趙稷的勝利而告終。
  
  雄霸中亞、西亞的大秦分裂了整整三十年才重新統一,這給了西面的亞歷山大王朝和東南方的印度孔雀王朝機遇。
  
  賓頭娑羅抓住了這個機會,他開始積極地與幾乎將地中海變為內湖的亞歷山大王朝從海上取得聯繫,共同牽制宣太后和秦王趙稷統治下的大秦,一時間,蔥嶺以西,開始了亞歷山大王朝、大秦、孔雀王朝的三足鼎立。對內,賓頭娑羅鎮壓了呾叉始羅地區的起義,保持了孔雀王朝在北印度地區的統治。
  
  阿育王正是從這次鎮壓反叛中得到重視的。
  
  作為賓頭娑羅的兒子,阿育王並不是一個悠閒王子,而是一名天生的戰士。他是一個可怕的獵人,曾經在王室的狩獵場裡,用一柄木棍殺死了一頭兇猛的獅子,並把它的皮剝下來做成披風。由於他勇猛,當呾叉始羅地區發生叛亂時,便被適實王派去做總督,平定騷動,他作風殘暴,專門挑選最兇惡的人設立「人間地獄」,殺死了所有反對孔雀王朝的人。


  昊元203年(公元前273年),賓頭娑羅死了,阿育王火速從西北方回到華氏城,一次性殺了99名同父異母的兄弟,才坐穩了王座。
  
  在坐穩王位後,阿育王開始審視他的疆土,他的祖父和父親幾乎統一了整個印度的北部和西部地區,但惟獨東部,原摩揭陀王國以東的地區,卻遲遲沒有納入孔雀王朝的統治之下。
  
……


  摩揭陀的東邊,在「列國時代」時,本是名為「鴦伽」和「拔祇」的王國,但是在一百年前,一支來自支那,自稱「楚」的民族入侵了那裡,他們佔據了了鴦伽,並在摩揭陀難陀王朝的圍攻下倖存下來,還派遣使者取得了與大秦的聯絡,大秦的宣太后就是楚人的公主。
  
  秦武王入侵印度的那幾年,曾經聯絡過西楚,然而當時西楚正處於名為「楚懷王」的昏君統治下,國內叛亂不斷,這個少數支那人統治數量龐大印度人的小國差點崩潰毀滅,所以沒能給大秦任何幫助支援。
  
  月護王時期,孔雀王朝忙於消化難陀王朝的土地,無暇東顧。
  
  適實王時期,孔雀王朝又忙於抵禦剛剛重新統一的大秦,同樣難以顧及東方。
  
  所以當阿育王繼位後,他發現,那個不起眼的東方小國西楚,竟然已經恢復了穩定,還不斷向周圍擴張。
  
  昊元182年(公元前294年),西楚鎮壓了鴦伽印度人的最後一次暴動,屠殺了二十四萬人,他們在鴦伽建立了新的種姓制度,自稱」祝融氏「的黃種楚人,從此凌駕於婆羅門、剎帝利、吠捨、首陀羅的白黑各種之上!
    
  昊元197年(公元前279年),西楚出兵,向北吞併了孔雀王朝的屬國拔祇,水攻其都城,淹死了十多萬人。


  昊元203年(公元前273年),也就是阿育王繼位的這一年,西楚再度發兵了,直指孟加拉灣的羯陵伽國。阿育王派人去支援,結果,羯陵伽依然戰敗,被殺死了十三萬人,連同兩萬孔雀王朝派去的支援部隊也全軍覆沒,據說都是被綁住手腳,扔進河裡喂鱷魚的!
  
  阿育王大怒,他開始意識到,西楚,已經成了阻礙他一統印度的心腹大患。
  
  然而他不得不忍耐,因為與此同時,重新統一起來的大秦,也在不斷騷擾孔雀王朝的健陀羅地區,想要重建對藥殺水以西的統治。
  
  阿育王利用健陀羅的炎熱氣候和茂密叢林,阻擋了大秦的進攻,昊元211年(公元前265年),在正式即位後8年,阿育王終於騰出手來去進攻西楚了。
  
  然而,孔雀王朝軍隊進攻西楚的第二次羯陵伽之戰,卻以慘敗而告終……
  
  在這一次戰爭中,孔雀王朝有10萬人戰死,西楚的軍隊還反過來入侵了孔雀王朝的居樓地區,擄走了十五萬人……
  
  阿育王震驚無比,這是孔雀王朝建立四十年來從未有過的大敗,然而接下來的五年,簡直成了他的噩夢,西楚的軍隊不斷出擊,每次都會擊敗孔雀王朝的地方守軍,居樓和摩揭陀的土地不斷丟失,終於,在他繼位的第十三年,西楚開始對孔雀王朝發動了總攻!
  
  這一次,他們直接突破了許多要塞,逼近孔雀王朝的首度華氏城!


……
  
  阿育王大驚之下,調集了全國各地總督的軍隊,3萬騎兵、42萬步兵、9000頭戰象匯聚於華氏城,以抵擋西楚的進攻。
  
  此時此刻,坐在戰象的象輿上,殘忍嗜殺的阿育王從未如此緊張過。
  
  雖然他知道楚軍只來了十萬人,但那神出鬼沒的戰術,匪夷所思的戰略,都讓他莫不著頭腦,讓孔雀王朝的軍隊屢戰屢敗,要知道,四十年前的西楚,可還是一片混亂呢!
  
  是那個男人,是他改變了一切麼?
  
  阿育王心裡發虛,自己的這支軍隊,能夠抵擋住他那可怕的進攻麼?
  
  他向自己的前方看去,那裡由步兵組成,步兵是孔雀王朝數目最多的兵種,是軍中支柱。步兵有劍手、弓箭手、矛手,它們各又依其裝備不同被分為重、次重、輕、次輕四類,此時此刻分別列隊站立。其中,槍兵一手持標槍,一手操盾,站在最前端。弓手們則控制了華氏城外制高點,他們在焦躁地調試弓弦,箭枝在腰間晃動。孔雀王朝重視弓箭,其弓箭大且強勁,弓長與持弓者身高相等,射箭時需坐在地上,以腳蹬弓背,方能拉開。


  阿育王又看向了自己的左側,那裡是戰車的陣列,車兵由貴族充任,戰車由2馬、3 馬乃至4馬牽引,上面的甲士持弓或矛、標槍作戰。


  至於他的右側,則是新興的兵種,騎兵,印度缺馬,9000騎兵已經是上限,兵器是兩支長標槍,其所持之盾較小,其戰馬剛剛借鑒大秦,裝備上了鞍、蹬,這讓他們的戰鬥力提升了不少。
  
  至於阿育王自己的位置,則是中軍象兵所在,像軍為印度的特色兵種,一頭大象配備弓箭手3 人,立於象背的廂中作戰,像倌坐在象頸上,手持刺棒指揮戰象的行動。
  
  在這裡,阿育王可以將戰況盡收眼底,視情形將部隊投入最需要的地方。
  
  哪怕如此,他心裡依舊沒有必勝的信念,畢竟他的敵人過去三十年裡幾乎是百戰百勝的,是他將西楚這個小邦打造成了一個戰爭機器,橫掃了整個印度東部。
    
  阿育王不由握住了脖子上的佛像,祈禱道:「釋迦摩尼在上,倘若這次我能夠獲勝,我將皈依於佛陀,從此以後不再主動發動戰爭,即使不得已的戰爭也將盡量減少傷亡,並且定佛教為國教,為您修建一萬座佛寺……」
  
  然而,就在這時,他聽到了遠方傳來了敵軍的隆隆戰鼓!

  咚咚咚咚,鼓聲愈來愈近,潛進阿育王的皮膚之下,令他雙手抽搐。剎那間,敵人已出現在前方數理之外,從丘陵頂端漫山遍野地冒出來,他們躲在盾牌和長矛構成的壁壘之後,整齊劃一地邁步前進。


  整支軍隊的顏色,幾乎都是赤色的!
 
  人數有十萬,在行進中卻秩序井然,各色旗幟飄蕩在大軍上空,而最為醒目的,則是一桿火鳳燎原的火紅色大旗!

  阿育王嚥了一口唾沫,他知道,那個在過去四年裡連續擊敗他的可怕敵人,就在那西楚王旗之下。
  
  白起,那個號稱「西楚霸王」的男人,他就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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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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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8 羋月傳(中)

  《歷史上真實的羋月(中)》《新鄴女報》昊元2017年4月4日稿羋月是如何幫助兒子登上王位的

  上一次說到,昊元169年(公元前307年),秦武王遠征身毒,染上熱帶疾病死去,因為秦武王沒有兒子,王位空懸,導致各地的公子擁兵自重,許多郡縣的波斯人、塞人、身毒人也紛紛反抗,西秦已經走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這個時候,羋月和她的三個兒子,都被發配到了北方的草原苦寒之地,也就是如今的河中地區,當時被孟、西、白、屠、衛五翕侯控制,除了衛氏是衛鞅之後外,其他四族都是秦國的老公族,他們的歷史可以追溯到秦人還在中原的年代。

  這五部翕侯的設置,是用來防禦北方遊牧民族斯基泰人的,他們原本地位較高,然而在秦惠文王帶著秦人大部遷入波斯後,五翕侯貴族與將士的待遇遠遠不如去了波斯的秦人。到了秦武王時,甚至被粟特人後來居上,王朝在日益壯大,曾經為此拋頭顱灑熱血的他們卻日益窮困,對此早有不滿,遂在秦武王死後,以反對秦惠文王后羅克珊娜為名悍然起兵。

  中原有一句古話,叫做名不正則言不順,五翕侯並沒有自立割據的野心,於是身在河中的羋月便利用她的魅力和機智,一一說服了這五翕侯,讓他們打著扶持秦國社稷的名義,擁戴了羋月的兒子趙稷,在西秦的故都赤谷城立他為新王,這就是後來的秦昭襄王,羋八子則被尊為太后,史稱宣太后。

  雖然兒子順利做了王,自己也升級為太后,但這時候在西秦,王已經不值錢了:秦惠文王后羅克珊娜和她的母族粟特人也擁立了一位據說是「秦武王私生子」的嬰兒,佔據了波斯和索格利亞地區。

  秦惠文王的弟弟樗裡疾控制了大夏,也自立為王。

  季君公子壯控制了巴比倫,自立為王。

  秦孝公的兒子公子雍佔據埃蘭地區,亦自立為王。

  加上一位在奄蔡地區稱王的庶公子,這個時期西秦的三十六郡,赫然分裂為五個政權,有五個王,所以這場戰爭,又被稱之為「五王之戰」,或是:繼業者戰爭「。

  羋月如何打贏這場五王之戰

  從昊元168年(公元前306年)開始,西秦的歷史進入一個新的時期,那就是大分裂的戰爭時期。受中原大一統思想的影響,西秦的五王都渴望能夠掃平對手,重新統一這一地區,然而他們真正的對決,直到數年後,才開始相互兼併。

  因為五王都在忙於平定內部叛亂,從秦人滅亡波斯帝國為止,他們只在西亞統治了一代人的時間,這是一片民族成分複雜,語言文字各異,信奉的神靈也不盡相同的廣袤土地,不到五十萬的秦人統治者,統治著兩千萬異族,在西秦統治較強者,他們忍氣吞聲,被迫蓄髮易服,如今西秦四分五裂,恰恰是他們起來反抗的時候。

  反抗最劇烈的是自稱大流士子孫,阿契美尼德王朝後裔的「大流士四世」,此外還有亞述人、巴比倫人、埃蘭人、奄蔡人、身毒人、塞人此起彼伏的反抗,這些反抗者星星點點,遍佈整個西秦三十六郡。

  可惜的是,因為民族不同,他們彼此之間沒有甚麼聯絡,結果就被西秦五王利用手中的火器一一鎮壓。

  在其他四王各自境內的叛亂弄得焦頭爛額時,北方的趙稷政權主要面臨的,卻是斯基泰人的入侵。

  斯基泰人,在歷史上有不同的名字稱呼,希臘人稱呼他們為西徐亞人,中原稱呼他們為塞人,波斯人稱呼他們為馬薩格泰人,他們自己則多用」斯基泰「作為自己的稱謂。

  從昊元前3世紀(公元前6世紀)開始,斯基泰就是中亞和南羅斯草原上的強大部落,波斯帝國的居魯士二世在征伐中亞草原時與他們發生衝突,結果一向戰無不勝的居魯士王和他的波斯軍團,在驍勇善戰的馬薩格泰人面前未贏得半點便宜,不僅波斯軍全軍覆沒,居魯士二世本人也在戰鬥中陣亡了。

  在西秦西征的過程中,斯基泰人裡名為」伊塞頓「的部落也曾經是他們的勁敵,秦獻公和秦孝公花了二三十年時間才將中亞草原掃蕩乾淨,設置了五翕侯,修築長城,鎮守北方。

  現如今,隨著西秦陷入分裂,曾經被趕走的斯基泰人又回來了,這一次,他們重新凝結成了一個新的部落,號稱引弓之騎兵二十萬,氣勢洶洶地想要奪回河中地區。

  這時候,整個河中的五翕侯部隊,不超過十萬人,面對如此勁敵,五翕侯一籌莫展。

  眼看新政權就要亡於外族,卻是羋月站了出來。

  斯基泰大軍兵臨卑闐城時,羋月派自己的弟弟羋戎前去和談,並送給斯基泰王一樣禮物:一床華麗的波斯大毯子。她效仿傳說中南子見昊高帝時的故事,將自己包裹在這一床大毯子中,在斯基泰王打開毯子時就出來與他見了面。

  這時候的羋月已經年過三十,但因為保養良好,更加美艷驚人,她利用自己的美貌和智慧,把斯基泰王給迷住了,並讓他相信,征服農耕土地對斯基泰人沒有半分好處,不如支持趙稷重新統治西秦,到時候西秦上供給斯基泰的歲幣和糧食將源源不絕,而河中地區,到時候也會割讓給斯基泰。

  在羋月的迷惑下,斯基泰王答應了這個提議,他已經沉浸在羋月的溫柔鄉里不能自拔,他甚至很快就拋棄了自己的眾多妻子,專愛羋月一人,甚至還為她舉行了一場盛大的斯基泰婚禮,在月下和馬背上娶她為妻。

  於是羋月就有了雙重身份:秦的太后,以及斯基泰王的妻子,利用這雙重身份,這個頗有手腕的女子開始著手統一西秦。

  昊元173年(公元前301年),當南方的四位秦王終於掃清了自家的門前雪,開始覬覦鄰近政權的土地時,他們才赫然發現,原來在五王裡最為弱小的羋八子和趙稷,卻擁有了一支來自異國的強大僱傭兵斯基泰人。

  羋月以自己的身體,以及趙稷尊斯基泰王為父,自稱」兒臣「的屈辱為代價,獲得了強援,在之後二十多年裡,陸續收服、掃平了其他四王,重新統一了西秦。

  昊元198年(公元前276年),隨著秦王趙稷的軍隊開入巴比倫,最後一個分裂政權也宣告滅亡,在經歷了三十年的分裂戰爭後,西秦終於重新恢復統一。

  對於西秦的統一,作為政權的實際控制著,羋月做出的一系列決定居功至偉,但她也因此在後世引發了巨大的爭議,而西秦的史官們,也在後來極力掩蓋這段宣太后嫁給斯基泰蠻人,秦昭襄王曾經自稱兒臣的屈辱歷史……

  不過羋月的故事尚未結束,那麼,在之後幾年裡,她又為何要狠心殺死作為她第二任丈夫的斯基泰王?電視劇中,羋月年輕時,與西楚霸王白起的」初戀「又是真是假呢?

  敬請收看《歷史上真實的羋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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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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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7 羋月傳(上)

  PS:首先,本篇雖是腦洞,但也是致敬《羋月傳》的作者蔣勝男,在文筆和細節上,《羋月傳》的小說真的是戰國文的巔峰之作,當然男頻讀者可能接受不了,此外電視劇不予評論。

  其次,七月的新書《戰國明月》已經在起點發佈了,當然主角不是羋月,你們別想多了,也不是之前計劃的齊國,因為那個開篇沒法寫下去……不廢話了,快去收藏了投張推薦票啊!最後,愚人節快樂!……

  《羋月傳——歷史上真實的羋月(上)》

  《新鄴女報》昊元2017年3月31日稿

  昨晚,年初備受期待的歷史大劇《羋月傳》終於在秦京衛視揭開面紗,與張曉龍執導的另一部女性宮斗大劇《南子傳》類似,《羋月傳》也是以歷史上真實存在的西秦宣太后為原型。在採訪中張曉龍也介紹說,該劇除了宮鬥,更多的是對羋月這個人物以及與她存在關係的人物進行解讀。歷史上真實的羋月是甚麼樣的?這位在西秦歷史上至關重要的太后有著怎樣波瀾壯闊的一生?她的感情生活是否如劇中一樣?昨日記者採訪了相關歷史學者,來揭秘這位神秘女性的一生。

  1.羋月並非楚國公主

  在昨晚首播的劇情中,羋月是西楚威公寵愛的庶出小女兒,一出生就被認為是「恆河女神的化身」。

  這一點,是電視劇的誇張,對於羋月早期經歷,史書記載不詳,真實的羋月並不是楚國公主,她更有可能是家境落魄的宗室女。因為羋月的母親曾經改嫁,她有兩個弟弟,姓氏不同,一個叫羋戎,一個叫魏冉。《秦記‧阿蘭侯列傳》中的阿蘭侯指的就是魏冉。

  但這種演繹也有一定合理性。因為西楚沿著蜀——身毒道進入身毒東部的鴦伽後,以不到十萬的楚人統治著一百多萬的身毒人,所以在人種、風俗習慣、信仰上都難以避免的當地化了,開始信奉婆羅門教,並將昊天加進了婆羅門三大天神之中,取代了大梵天的位置加以供奉。

  至今,在鴦伽當地仍有這樣的傳說,說羋月是在恆河三角洲的恆河女神廟中出生的,她注定要回到他出生的地方——冰雪皚皚的西北方高原去,也就是西秦。昊元151年(公元前325年),長大後的羋月,果然作為嫡公主羋姝的陪嫁媵侍遠嫁秦國。

  2.羋月在西秦後宮等級較低

  眾所周知,羋月之所以會嫁到西秦,是因為當時西秦強大,滅亡了阿契美尼德王朝,佔據了從兩河到大夏、大宛的龐大地域,是一個北方強國。而西楚則剛在身毒立足不久,又沒有火器,常飽受難陀王朝的進攻,於是就在秦使者張儀的斡旋下,想通過與西秦的和親,秦楚再度聯合,夾擊難陀王朝。

  這一設想,最初並沒有能夠實現,因為這場和親之後長達十多年的時間裡,西秦都在不斷的叛亂和平叛中度過,作為外來的華夏拓殖者,秦人和楚人的處境類似,也以不到三十萬的秦人,統治者一千多萬的波斯人、塞人、埃蘭人、亞述人。秦惠文王之所以無法向西繼續開疆拓土,甘願與亞歷山大王朝平分波斯疆土,就是出於這種考慮。為了穩定疆域,秦惠文王趙駟甚至不得不與索格利亞地區勢力強大的粟特貴族之女羅克珊娜成婚,以她作為王后,以羅克珊娜的兒子趙蕩為太子,而羋姝、羋月等楚人身份較低。

  在《史記.西秦世家》以及《秦記‧宣太后本紀》中,曾有對羋月的記載:「昭王母故號為羋八子,及昭王即位,羋八子號為宣太后。」

  羋月為甚麼被稱「羋八子」?據記載,西秦繼承了中原地區春秋時代的制度,後宮分八級:王后、夫人、美人、良人、八子、七子、長使、少使。「八子」是其中地位較低的等級。羋月進入西秦後宮,生了三個孩子,但是直到秦惠文王去世時,她也始終位居人下。3.羋月曾一度帶著兒子流亡

  秦惠文王最大的歷史功績,就是讓華夏之輝照到了波斯和兩河,更為難得可貴的是,他抑制住了自己的擴張慾望,花了十多年時間讓秦人在新征服的土地上站穩了腳跟。

  昊元165年(公元前311年),秦惠文王去世,他和羅克珊娜的兒子秦武王趙蕩繼位。

  從這時候起,羋月母子們的命運就開始急轉直下。因為受羅克珊娜影響,粟特人開始在西秦宮廷裡當權,儼然有凌駕於秦人之上的趨勢。在一些傳聞裡,秦武王甚至跟隨羅克珊娜轉信拜火教。

  在這種背景下,西楚來的羋月自然更不受重視了,她和她的三個兒子被送到了位於中亞邊塞的西秦北面官處,只有一座邊塞小城作為封地。

  不過無心插柳柳成蔭,秦武王的繼位,反倒讓之前遲遲未能實現的秦楚夾擊難陀王朝實現了。

  與穩重的秦惠文王不同,年輕秦武王是激進而衝動的,他繼位才一年,就決心征服身毒。

  昊元168年(公元前308年)春末,秦武王親率約二十萬大軍開始了征服身毒的征程。身毒的北部是波斯勢力曾經到過的健陀羅,他們知道秦人厲害,沿途所經大部分城鎮或歸降,或佔領。

  此後,在難陀王朝前來阻擊秦軍的藥殺水會戰裡,在秦人的鐵騎與火槍、長矛、大炮的無敵方陣衝擊下,難陀王朝的象兵一潰千里,此戰之後,西秦佔領了整個藥殺水流域。

  然而秦武王並不滿足,他認為難陀王朝已經不堪一擊了,於是就派人去聯絡西楚,準備朝難陀王朝的首都華氏城進發。

  然而就在秦人深入身毒腹地,進入熱帶時,可怕的瘧疾來襲了……

  秦人和軍隊裡的波斯人、大夏人、粟特人習慣了波斯和大夏這些高原地帶的清涼氣候,對身毒的炎熱天氣猝不及防,結果在蚊蟲的肆虐下,二十萬人病倒了一大半,上吐下瀉,戰鬥力被削弱到了極致。連秦武王自己也生了惡疾,於是秦人只能撤軍。

  在回到大夏時,秦武王已經病入膏肓,甚至連從昊朝請來第十七代醫扁鵲都治不好他。

  昊元169年(公元前307年),才二十出頭的秦武王趙蕩病死,他的死,使得剛剛在西亞和中亞站穩腳跟的西秦發生了劇烈動盪。

  因為秦武王沒有兒子,王位空懸,於是秦惠文王的其他公子紛紛擁兵自重,西秦分裂成了幾個部分:秦惠文王弟弟樗裡疾控制的大夏,秦惠文王后羅克珊娜控制的波斯、索格利亞,季君公子壯控制的巴比倫,北方五翕侯控制的草原地帶。

  西秦四分五裂,自然無心去管理被征服的藥殺水健陀羅地區。於是,摩揭陀國一名出身剎帝利貴族,名叫旃陀羅笈多的青年,率領當地人民揭竿而起,組織了一支軍隊,擊敗了西北身毒的秦人的部隊,並宣佈了身毒人的自由,之後,他就以健陀羅為基地,建立了身毒孔雀王朝。

  這個時候,羋月又在哪裡呢?翻閱歷史,似乎找到了答案,這個時候的羋月,就在北方的秦人故地,五部翕侯處!

  那麼,這場被稱為「繼業者戰爭」的西秦內戰,最後是誰獲得了勝利呢?羋月又是怎樣以一個弱者的身份,將兒子趙稷推上王位,繼承西秦,並重新統一振興西秦的呢?

  而這場中國之外的紛爭,西秦、西楚、孔雀王朝、亞歷山大王朝,誰將是最終的獲益者呢?羋月又是如何和她的第二個男人,斯基泰王相識相愛的呢?這場愛戀又會走向怎樣的結局?敬請收看《羋月傳——歷史上真實的羋月(下)》

  PS:番外還有幾篇,不過更新會暫停,畢竟七月精力有限。要不我們來做一場交易吧,新書《戰國明月》的推薦票每滿五千張,我就更一篇老書番外,何如?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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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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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6 《史記.西楚世家(中)》白話譯文

PS:下一次番外在31號,另外,七月的新書《戰國明月》4月1號在起點發佈

  昊元前1年(公元前476年)
  
  白勝在郢都江漢之濱屠殺楚國縣公貴族數百人後,就帶著樓船兵卒、惡少年八九千人,渡過大江南下,本想要去長沙,卻被楚國的江南縣公阻礙,於是便向西進入沅水,沿著河流往上遊走。
  
  當時在沅水一帶,被楚人稱之為黔中,黔中有百濮雜居,濮人是南蠻的一種,最初在楚國西南。楚國的先君楚忿冒時與濮交戰,到了楚武王時於是始開濮地而有之,於是濮人就跑到了江南沅湘之地。他們沒有君長,各自在山林水邊以邑落相聚,多達成百上千個部落,隨意才被稱之為百濮。
  
  昊元元年(公元前475年),白勝在黔中征伐百濮,每到一個部落,都將男人殺得一個不剩,擄掠女人為奴婢,並爭奪當地的牲畜為食。百濮群起而攻之,白勝在黔中難以立足,這時候楚國已經平息了內亂,葉公不斷派人來搜索白勝蹤跡,於是白勝只能帶著部屬繼續向西遁逃,進入了夜郎之地。


  這時候是昊元3年(公元前473年),因夜郎山水險阻,白勝難以攻破,只能繞道且蘭,往西到了滇池。
  
  滇池方圓三百里,旁邊都是平地,肥沃富饒的地方有幾千里,靠水邊居住著僰人,又號滇僰。滇僰是僚人的旁支,頭梳椎髻,耕種田地,有聚居在一起的城鎮和村落,喜歡殺人祭拜銅鼓。
  
  滇僰與北面來的騎馬氐羌作戰不休,便求助於白勝,白勝打敗了氐羌,將他們趕走後,卻又在滇僰歡迎自己的慶功宴會上,把滇僰的各部君長統統用弩機殺死!然後派軍隊以威勢平定了整個滇池附近,讓它歸屬於自己。
    
  昊元5年(公元前471年),白勝已經征服了附近的滇僰同族勞洸、靡莫,便正式在滇池稱王,重建楚地的旗幟服章、禮樂,國號西楚。
  
  西楚最初的疆域,不過是滇池旁三百里。當時西楚周圍,全是其他部族,數以百計。從滇往東,有夜郎、且蘭,從滇以北,有邛都,以上幾個,大抵屬於僚人。和滇僰一樣,頭梳椎髻,耕種田地,有聚居在一起的城鎮和村落。
  
  除了這些城郭部族外,滇的西面還有嶲人和昆明人,嶲和昆明的北邊,是筰人和冉駹,以上幾個,大抵屬於氐羌。這些夷人都把頭髮結成辮子,隨著放牧的牲畜到處遷徙,沒有固定的居住之地,也沒有長帥,他們活動的地方有幾千里之廣,都在皇昊蜀郡西南,故稱之為西南夷。


  昊元16(公元前460年),白勝向東擊破夜郎,迫使夜郎君臣服於西楚,遂稱霸西南夷。
  
  昊元21年(公元前455年),白勝死,他得到的謚號是西楚閔王,他死後,與滇僰所生的幼子白職繼位。
  
  昊元23年(公元前453年),高皇帝已得到巴蜀兩地的歸附,便在嘉陵江建立了樓船水師,然後攜帶糧秣數百萬石,配合陸軍討伐楚國。楚惠公不敵,大敗。第一戰,鄢郢陷落,第二盞,楚國的祖墳所在夷陵被燒,第三戰,楚惠公與令尹鍾子期南逃江夏、長沙,聯絡越國,負隅頑抗。
  
  昊元24年(公元前452年),高皇帝命令太子帥軍二十萬,號稱八十萬,南下平江東江南,於赤壁擊敗了楚越五萬聯軍,楚惠公戰死,鍾子期遁逃,南方從此平定,太子於楚國江南故地設置長沙、黔中二郡,然後班師回朝。
 
  楚國雖然滅亡了,但仍有數萬楚人向西逃亡,進入夜郎、且蘭等地,被西楚接納。
   
  昊元68年(公元前408年),白職死,謚號西楚簡王,他的兒子,西楚聲王即位。


  這時候,西楚已經日益強盛,成為西南一大邦,又擊破昆明夷,奪得西洱河周邊兩百里之地,自此以後開始稱霸西南夷,城郭農田比鄰相望,人口數十萬,可以出兵卒五六萬。


  但是好景不長,等到昊元72年(公元前403年)時,昊朝的孝武帝在位時,就越過大渡河,開始招撫西南夷,又派人南下逼迫西楚去王號,西楚不從,於是孝武帝就派遣數萬大軍來討伐,從巴符關進入夜郎。
  
  夜郎人不甘心被西楚統治,於是就投降了昊軍,孝武帝把夜郎改設為犍為郡,又在蜀郡以南開闢了五尺道,再派大軍一萬,與夜郎一起夾攻西楚,西楚不敵,就放棄了滇池,帶著十幾萬人逃到了西洱河。
  
  昊元73年(公元前402年),西楚聲王死,他的兒子繼位,不敢再自稱為王,就去掉王號,這就是西楚悼公。
  
  當時孝武帝在滇池建立了雲南郡,還想要繼續討伐西楚,於是西楚悼公只能帶著十萬人繼續西竄,進入哀牢夷之地,然後就不知所蹤了。
  
  ……
  
  等過了七十年,昊元147年(公元前329年),西秦的使者張儀奉命去身毒出使。
  
  身毒在西秦大夏郡的南邊,昊朝蜀郡和永昌郡的西邊,地方萬里,最初有十六國並存,其中以摩揭陀最大,摩揭陀難陀王一統強伽河(恆河)諸國。而西北面的健陀羅曾經臣服於波斯,在波斯覆滅後又獨立了。
  
  張儀在健陀羅看到了蜀郡出產的蜀錦和邛都的竹杖,這些都是昊朝的物產,而且西秦從未販賣到身毒過。於是張儀讓人詢問這些東西的來歷,健陀羅人回答他說:「這些都是從強伽河下游販賣來的,在摩揭陀的東邊有一個新國家,叫做楚。」
  
  直到這時候,張儀才知道,原來被認為七十年前已經滅亡的楚人,已經遷徙到了身毒的東邊,並且重建了國家。
  
  於是張儀就繼續深入身毒,去尋找楚人,三年後終於找到了西遷後的西楚。
  
  原來,早在昊元107年(公元前369年),西楚悼公的孫子,西楚宣公帶著楚人抵達身毒以東,名為「鴦伽」(孟加拉)的邦國附近,請求得到庇護。鴦伽的國王想要搶劫這些楚人,把他們作為奴隸,沒想到卻被只剩下幾萬的楚人大敗,連國都都被奪走了。
  
  於是西楚宣公就在鴦伽國重建西楚,並維持了身毒到永昌郡再到蜀郡的「蜀——身毒道」,通過販賣昊朝的絲綢瓷器,積蓄財力。
  
  昊元150年(公元前326年),當張儀到達鴦伽城時,西楚宣公已死,這時候是他的兒子,西楚威公在位。當時西楚因為與周邊各國信仰不同,引發了身毒人的恐慌,正在被臨近的摩揭陀圍攻。
  
  摩揭陀難陀王勢大,有象兵三千,兵卒數十萬,西楚兵少,又無火器,難以抵禦,於是西楚威公賄賂張儀,請求張儀為西楚解困。
    
  這時候,西秦已經大敗波斯,佔領了兩河,勢力正盛,昊朝的皇帝也封趙駟為王。而西秦的大夏郡和卑路支郡,都臨近身毒諸國,秦惠文王也有經營身毒之意。
  
  張儀認為西楚可以為作為西秦的盟友,一起夾攻摩揭陀,就建議西楚威公與西秦和親。
  
  於是昊元151年(公元前325年),在張儀的護送下,西楚威公將他的愛女羋姝嫁到了西秦,做了秦惠文王趙駟的嬪妃。
  
  在羋姝的陪嫁媵妾裡,還有一個名叫「羋月」的西楚宗室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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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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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5《亞歷山大,去征服另一半世界吧》

  《見字如面》第二期,昊元2017年3月27日。

  主持人:「用書信打開歷史,親愛的觀眾朋友們大家好,歡迎收看《見字如面》,我是北燕衛視的主持人小翟,首先給大家介紹兩位我們今天的拆信嘉賓,一位是來自秦京大學中文系的許教授,另一位是鄴城大學文學院的楊教授,歡迎您們。」

  「上一期的《見字如面》欄目播出之後,大家的反響非常的棒。其實不管是私人信件也好,公開信件也好,真的是把我們帶回到了一段無比真實又生動的歷史中,兩位印象最深的信件是哪一個呢?」

  許教授:「我印象最深的,是趙無恤的那封信,昊高帝趙無恤在彌留之際,給他第一位皇后樂靈子寫了一封信。不光是因為寫信的人是中國第一位皇帝,創建了第一個大一統皇朝,而且還是一個千年皇朝,對世界影響很大。同時,這也是一封寄往黃泉的信,已經是一個老人的趙無恤,在信裡細數了他的懊悔和遺憾。我聽完之後才發現,原來這位皇帝身上,也有最普通的人情。」

  楊教授:「我也是,或許是因為是女性的緣故,聽完以後不免心有慼慼,對趙無恤和樂皇后的關係,只想到的一個詞,那就是『人生若只如初見』。」

  主持人:「帝王也有人情,的確是這樣,其實今天要跟大家分享的第一封信,也是一位帝王寫的,就是征服了波斯,將巴比倫城改名秦京的秦惠文王。而收信人則是另一位帝王,那就是奠定了歐洲歷史的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對這兩位人物,兩位教授有沒有甚麼看法。」

  許教授:「如果大秦還在,我也算一個秦人。秦惠文王趙駟,首先他是一個出類拔萃的帝王,當時的情況是,秦國經過秦獻公的遊牧化西遷,秦孝公對中亞的征服和重新定居,恢復華夏衣冠,已經是蔥嶺以西數一數二的強國。而這時候,與秦相鄰的波斯帝國,卻在日益衰落。於是秦惠文王就想征服波斯,昊元142年(公元前334年)春,他帶著十萬軍隊出發了。因為擁有衛鞅從昊朝帶去的火藥和大炮技術,秦人很容易就打進了波斯高原,不過就在這時候,他發現,覬覦波斯的,不止他一個人。」

  楊教授:「秦惠文王的這個競爭對手,就是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馬其頓是希臘的一個北方城邦,在斯巴達,雅典,底比斯陸續衰落後,馬其頓卻強大了起來。在亞歷山大的父親腓力二世時,馬其頓已經是全希臘的霸主,不過腓力二世卻突然遭到刺殺,20歲的亞歷山大繼位,成了馬其頓國王,他立刻開始鎮壓希臘各城邦的反抗,徹底統一了整個希臘。」

  「同樣是昊元142年(公元前334年)春,以波斯人刺殺了父親,並且要解放小亞細亞希臘城邦為名,亞歷山大帶著不到5萬人的軍隊,渡過達達尼爾海峽,進攻波斯帝國。」

  許教授:「有趣的是,趙駟和亞歷山大,這兩位一東一西的國王,他們不但同一年開始出征波斯,細細算起來,他們也是同一年出生,還曾經拜過同一位老師,也就是希臘的哲學家亞里士多德。亞里士多德先受菲力二世之托,教導過亞歷山大,等到他帶著一些弟子去東方遊歷時,就到了秦國的都城藍氏城,教過當時還是秦國太子的趙駟波斯語、數學、自然科學。可以說,這是一對素未謀面的同門師兄弟。」

  「最開始時,這對師兄弟面對的是同一個敵人,擁有號稱百萬大軍的波斯帝國,他們同一年出兵,很可能是事先約好的。」

  「亞歷山大因為出發的更早些,最先遇到了波斯的軍隊,在格拉尼庫斯戰役裡,他獲得了首勝,佔領了小亞細亞,隨後向敘利亞北部挺進。途中,波斯皇帝大流士御駕親征,從腹地徵調大軍去迎敵秦國也對波斯有很大威脅,但是大流士二世決定先解決看上去更弱的亞歷山大。然而伊蘇斯戰役裡,亞歷山大以少勝多,打敗了大流士二世。」

  「亞歷山大沒有窮追,而是回身繼續向南征服地中海沿岸港口,從推羅城進入埃及。接著亞歷山大在埃及停留一段時間,讓軍隊稍有喘息之機,並建立今天埃及著名的港口城市亞歷山大。在那裡,亞歷山大被譽為法老,稱之為太陽神阿蒙之子。經過在埃及的修整後,他才率軍返回亞洲,向波斯腹地進發,和大流士作最後清算。」

  「不過這時候,亞歷山大發現,波斯已經滅亡了,攔在他面前的敵人,是扛著玄鳥黑旗的秦軍。」

  主持人:「當時亞歷山大一定很驚訝吧。」

  楊教授:「是的,他沒想到秦國的軍隊戰鬥力這麼強,這麼快就擊潰了波斯主力。在昊元145年(公元前331年)的波斯波利斯戰役中,號稱百萬的波斯軍隊與十萬秦軍對峙,雖然波斯人在戰前做好了充足準備,卻在秦人大炮的轟擊下潰敗,大流士三世也在戰役裡被殺死,秦惠文王進入巴比倫城,波斯阿契美尼德王朝滅亡。」

  主持人:「所以這時候,原本是軍事同盟的亞歷山大和秦惠文王反而成敵人了。」

  許教授:「沒錯,亞歷山大派使者去巴比倫,想按照之前所說的,和秦國瓜分波斯,其中兩河地區的歸屬引發了爭議。」

  「認為自己兵力強大的亞歷山大進軍巴比倫,沒想到卻在巴比倫以北的高加米拉慘敗。雖然馬其頓希臘人擁有西方世界無敵的重步兵方陣,還有戰力不俗的夥伴騎兵,然而面對秦人的青銅炮,還有夾用火槍的長矛大方陣,還有裝備了馬鐙和馬鞍的突騎兵,馬其頓人沒有勝算,甚至連這支偏師的統帥,亞歷山大的愛將托勒密也被俘虜,馬其頓人只好撤出兩河地區。」

  楊教授:「秦惠文王雖然在戰場上贏了,可這時候的秦人人口只有不到三十萬,卻要統治中亞和西亞的兩千萬波斯人、塞人、阿蘭人、埃蘭人,各地都有反抗出現。面臨這種情況,秦惠文王很清楚自己首先要鞏固統治,他也不想追擊亞歷山大,他雖然只有25歲,但比亞歷山大要成熟很多,所以他就給亞歷山大寫了一封信。」

  許教授:「這封信,可以說是古典時代沒落之際,軸心時代到來之時,兩個帝王的對話,同時也是今天世界格局演變的一個伊始。」

  主持人:「所以許教授才強烈推薦這封信給欄目組,政治煙雲過去了,文章卻留了下來。」

  楊教授:「不過可惜的是,因為當時秦國的史官制度還不完善,這封信的中文文本沒能保存下來,已經散失。現在這封信,是根據亞歷山大帝國羅馬宮廷檔案的希臘文版本翻譯過來的,所以跟現代的白話文很接近。」

  主持人:「說了這麼多,我們也很好奇秦惠文王作為一個驕傲的勝利者,會給自己的師兄和競爭對手亞歷山大說些甚麼話呢?接下來,有請這封信的演繹者,張涵予!」

  ……觀眾掌聲……

  張涵予:「這封信的題目是《亞歷山大,去征服另一半世界吧》,秦惠文王趙駟,寫給亞歷山大的信,昊元146年(公元前330年)。」

  「亞歷山大,你好,雖然素未謀面,但你的名字,我已經聽說很多次了。」

  「我們有一個共同的老師,亞里士多德,他在藍氏城的時候,教導我希臘的哲學、邏輯學、數學,這讓我意識到,原來除了華夏之外,世界上也不全然是野蠻人,至少在我看來,你們希臘人,要比波斯人文明許多。」

  「亞里士多德最早跟我說過關於你的事跡。他說,你和我同一年出生,天資聰明,從幼年起就酷愛詩歌,尤其是《荷馬史詩》,鍾情於阿喀琉斯和海格力斯的傳說。沒錯,亞里士多德翻譯出了這史詩的篆字譯文,我也讀過他們的事跡。不過這些所謂的希臘英雄比起我華夏的先輩,遠遠不如,也許有機會的話,你可以來我的王庭做客,聽一聽誇父逐日、刑天舞干戚的故事。」

  「這之後,從你的愛將托勒密那裡,我又聽說了另一些關於你的事。」

  「托勒密說,你非常聰明,非常勇敢,對於榮譽和危險非常熱心,對於宗教非常謹慎。你最善於選擇正確的行動路線,不管情況是如何的模糊,你的猜想總常常是正確的,對於如何集中一隻軍隊和如何裝備它,都十分在行。而尤其善於提高部隊的精神,使他們產生新希望。憑著你的大無畏精神,剷除他們腦海中一切害怕危險的觀念。對於一切在不確定環境中所應做的事情,你都是以最大的果敢精神行之,你最善於作出預測和把握敵情,不讓任何人有時間患得患失。正是因為這些特質,在這幾年的奮戰中,你從未打過一次敗仗。」

  「可是,亞歷山大,在高拉米加,你卻輸了。不管你在統一希臘時是多麼所向無敵,也不管你的士兵在格拉尼庫斯和伊蘇斯多麼神勇,但是在高加米拉,你就是失敗者。你那些穿著銅盔甲的重步兵,在我猛烈的炮火下被撕裂成碎片,看似無敵的長矛和盾牌,也敵不過我大秦勁弩的射擊。在強秦面前,你那些能讓戰爭走向勝利的特質,沒有起到半分作用!」

  「你的士兵大多數死了,剩下的投降,最後連托勒密也向我屈膝,於是我便讓他替我送給你這封信。」

  「首先,讓我告訴你我的夢想是甚麼,我想奪取萬王之王的稱號,把反對我的敵人斬盡殺絕,放縱秦人搶奪他們所有的財產,看著他們親屬痛哭流淚,騎他們的馬,**他們的妻子和女兒……」

  「亞歷山大,你覺得我殘暴麼?但這只是對待野蠻人如此,其實,我也有一顆高尚的仁慈之心,我願意與世界上一切文明的種族和國度共享新的時代,這其中也包括希臘人,是的,即使到了現在,我也並不覺得你是我的敵人。」

  「反過來,讓我們來看看你的夢想。托勒密說,你的夢想是征服,征服世界!而當你征服到天涯時,你便會回轉,去征服另一半的世界。」

  「但是現在,我可以明確無誤地告訴你,我已經贏得了巴比倫,贏得了波斯波利斯,統治著從蔥嶺到奄蔡的萬里疆土。伊蘭世界(波斯)和圖蘭世界(遊牧中亞),都已經歸屬於我。東方,已經沒有你的立足之地了!現在,亞歷山大,請當自己已到達天涯了罷,掉轉頭,去征服另一半的世界吧!」

  「小亞細亞和埃及,可以暫時留給你,但是不要再來東方,管好你的雙腳,不要再踏上兩河的土地,不要讓亞里士多德留給我的好印象消耗殆盡。否則,希臘人又將面臨大軍的討伐,這一次,強秦可不像波斯人那樣好打發!」

  「言盡於此,我是秦國的王,伊蘭和圖蘭的萬王之王,向你,馬其頓和希臘人的王問好。當然,作為我親愛的師兄,你也可以稱呼我的希臘名,這還是亞里士多德為我取的,nicholas,來源於你們希臘的神話,意思是勝利的人,多麼名符其實啊,不是麼?」

  「最後,請接受那些波斯宮婢作為禮物吧,望身體安康,一切無恙,你的尼古拉斯趙駟。」

  張涵予:「謝謝大家。」

  ……掌聲,經久不息的掌聲……

  ps:沒錯,就是安利《見字如面》的,這節目很不錯,主題曲超級好聽,演繹者最喜歡張涵予和蔣勤勤,不過我討厭楊雨,老搶話……下一期番外在29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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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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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4 衛先生真乃秦國大救星

  PS:番外就圖一個好玩,不要跟七月談邏輯,也不要在意一些歷史人物為甚麼還會出現。

  ……

  昊元120年(公元前356年),距離中原萬里之遙的河中草原,秋霜白露,草木枯黃。

  位於錫爾河、阿姆河流域的河中地區,是波斯帝國統治的邊緣地帶,原本有一系列東伊朗語系的塞人建立的小國,如康居等等,這片地區在古波斯神話中,屬於農耕的「伊蘭」世界(波斯帝國本身)與遊牧的「圖蘭」(斯基泰人、馬薩格泰人)世界對峙的中間區域。然而,現如今,在波斯人和斯基泰人對峙兩百年後,一支外來的力量插入了這裡。

  潺潺流淌的錫爾河畔,聳立著數以千計的圓頂土屋、帳篷,再往外,高籬環繞,草木枯榮的寬闊馬場上奔跑著無數良駒、牛羊,這就是西秦的夏都卑闐城,一座沒有城牆沒有邊界的「城市」。秦人和他們的塞種奴隸正在簡陋的柵欄和帳篷間忙碌著,準備進行一年一次的回遷儀式。每逢秋天,他們就會從河中地區的夏都回到熱海附近的冬都赤谷城去,好讓剛剛產仔的牲畜越冬。

  位於這座「城市」最高點的,是秦君的宮殿,說是宮殿,但過去三十年間,已經習慣遊牧生活的秦人為了方便遷徙,只建造了一個寬敞的木頭架子,屋頂是一塊絲織的大帷幕,掛起可擋霎時風雨,收下能迎無盡長空。

  宮殿頂端的絲織帷幕今晚已被捲起,石砌火盆裡,烈焰高高騰躍,空氣中充滿烤肉和發酵的馬奶酒味道。低矮的桌上擺滿菜餚,還有大塊大塊的肉,衣著暴露的塞種、月氏女人靈動舞躍、穿梭其間。

  秦君趙渠梁坐在最高處,他一改過去的胡服辮發形象,穿上了一身中原地區的華美服章,他梳著髮髻,戴著冠冕,正親熱地在金帳中,與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攀談。

  「前日我胡服箕坐而見,實在是太過無禮,西域鄙陋之俗,還望衛先生勿怪。」

  名為「衛鞅」的中原士人笑道:「豈敢,秦獻公改易秦國的章服制度,也是為了讓秦人適應茫茫大漠和雪山草原的環境,入鄉隨俗而順俗制宜,根據實際情況制定禮儀,這是為了利民強國,只要能強國存族,還有甚麼是不能做的?」

  「衛先生所言,正是渠梁想說的!」

  趙渠梁激動地站起身,移席到衛鞅對面,對他說道:「不瞞衛先生,七年前,公父彌留之際,曾經將我和長兄公子虔從外面召了回來,問了吾等一個問題……」

  ……

  回憶起那一日的情形,趙渠梁只覺得就在昨日。

  當時,白髮蒼蒼的秦獻公讓兩個兒子跪在床前,說「汝等出赤谷城東望,看到了甚麼?」

  公子虔和趙渠梁說,他們看到了高聳入雲的蔥嶺……

  秦獻公又說,「我秦國的出路,就在蔥嶺之上,汝等知道是甚麼麼?」

  公子虔性格剛烈,他搶先回答,說秦國未來要繼續做一個遊牧的行國,縱橫蔥嶺東西,天山南北,與昊朝爭奪西域。而趙渠梁覺得,蔥嶺未來將是秦人和昊朝的天然屏障,只要昊朝不越過蔥嶺向西擴張,秦人也不要東出,而應該向西方拓展。

  「於是,公父就選擇了我作為秦君……」遙想當年,趙渠梁感慨萬千。

  「秦君的看法是對的。」

  衛鞅笑道:「以昊朝現在的情形,能羈縻西域南北諸道城邦已經是極限,想要越過蔥嶺以西,除非孝武帝再世,否則沒有哪個昊朝皇帝會做此徒勞無功之事。」

  昊朝自從建立以來,已經經歷了六代人,各有拓展。昊高帝趙無恤自不必說,先是橫掃中原,晚年又破楚逐越,一統天下,堪稱千古一帝。

  他的兒子,昊孝文帝趙偃在位時,曾東征陳氏朝鮮,想將這個小國抹除,遭到挫折後開始變得保守,勤修內政,倒也治理得九州同風,讓昊朝的統治徹底穩固下來。鑒於第一次東征朝鮮失敗,孝文帝先把韓氏膠東國遷到半島南部,稱韓國,又遷燕國到遼東,利用這兩國不斷擠壓朝鮮,最終導致了田氏朝鮮的覆滅,田氏最後一支後人逃到了鯨海對面的蝦夷地。如今一甲子過去了,田氏已有了起色,與昊高帝之子子商帶著那三千男女建立的小國「出雲國」一起,成為扶桑島上唯二的文明城邦。

  到第三代皇帝昊孝武帝趙徹在位時,仗著孝文皇帝的積蓄,就開始折騰了,他北定草原,南伐百越,又通過蜀郡派兵南下,開西南夷,將在滇池建國的白氏西楚打跑。西楚小國西遷到了西洱河、哀牢,然後鑽入深山叢林不知所蹤。而後孝武帝又開科舉,以格物、律法、禮樂三科取士。

  孝武帝用兵太久,國內凋敝,導致了他死後昊孝宣帝繼位時,南方長江流域有七侯國作亂。這場大亂在鬼谷子協助下平定,恰逢秦惠公攻隴關,吳起反擊,奪取了涼州。

  到了前代皇帝昊惠帝時,在位日短,除了建立西域都護府,派龐涓開西域外,無所作為。

  「昊惠帝數年前去世,今帝更是碌碌無為,一心守成,昊朝已過百年,奢靡滋生,連取士也開始**不公了,鞅本是春秋時的衛國公族之後,學格物、律法、禮樂三術,誰料卻因為賄賂不夠,而屢試不第,只能做一小吏。鞅滿腔熱血,無處發揮,中原太平,也無我用武之地,不知秦君處可願意讓鞅施展一番?」

  趙渠梁並不嫌棄他在中原混不下去才來西域,能跑到萬里之外尋求建功立業的人,不都是不得意之輩麼?他是想做一番大事的,自然是來者不拒,便笑道:

  「先生能獻上中國秘藏百年之久的火藥和青銅炮,光是這一點,就已經是秦國的大功臣,足以獲得百里之地作為封地了!」

  ……

  衛鞅笑了笑,他可不是空手而來的,他之所以西奔到秦國來,跟他與學宮一批格物學派的士人偷偷用土法造火藥,違反昊朝律法被緝拿脫不開關係。趙渠梁哪管他那些秘方是哪來的,興奮地握拳道:「有了火藥和青銅大炮,我就不擔心打不下大宛西面,波斯人那石頭築成的居魯士城了!」

  渠梁繼位七年以來,遵守他在秦獻公面前的承諾,徹底放棄了在蔥嶺以東的領地,做出了不與昊朝競爭的架勢,雙方休兵,甚至還開始了貿易往來,共同瓜分絲綢之路的利潤。

  其後,他先向西進軍,收服河中地區的塞人各部落,在錫爾河畔建立了夏都,再驅趕塞人去進攻費爾干納盆地,薩迦人建立的大宛城。

  按照他之後的想法,然後便要西大宛為基地,入侵波斯的花剌子模、巴克特裡亞兩個屬邦大郡!

  「衛先生可知波斯情形?」

  衛鞅道:「曾經在鄴城臨漳學宮讀過昊高帝時,柳下越所寫的《西行記》,以及十年前,一名墨家子弟所寫的《大昊西域記》,都提到過波斯,說其是西方大邦,疆域人口堪比中國,當為西方之天子。但具體情形,鞅就不甚清楚了。」

  「大抵不錯,但那柳下越所見的波斯,已經是百年前的舊物了!」

  這之後,趙渠梁就說起了波斯帝國的近況。一百年前的希波戰爭耗費了波斯帝國的國力,這個老大帝國江河日下,一天不如一天,先是埃及獨立了,接著,波斯宮廷發生小居魯士和阿塔薛西斯二世的宮廷鬥爭,隨後發展成內戰,希臘僱傭兵也捲入了這場內戰。

  一年前,在位時間極長的阿塔薛西斯二世死了,波斯再度動盪不安,各郡總督往往兼任軍事首長,與中央對抗,這正是秦人襲擾其邊郡的大好良機!

  在趙渠梁眼裡,不管是巴克特裡亞還是花剌子模,這兩個波斯的郡都是膏腴之地,若秦人能征服那裡,何苦再回蔥嶺以西吃沙子?

  他唯一的阻礙,在於秦人拋棄輜重,從瓜州往西跑了幾千里路後,整整兩代人已經徹底遊牧化,在草原上能靠著馬鐙和馬蹄鐵稱雄,然而面對高大厚實的巴克特裡亞邊塞居魯士城,卻有些束手無策,所以過去兩三年間,秦人都是看準時機跑進去搶掠一番後,就只能無奈地退回來,他們無法佔領那裡。

  如今有了衛鞅獻上的火藥火炮,這個問題就迎刃而解了!

  但衛鞅卻不這麼看,他說道:「秦君以為,能馬上取江山,能馬上治江山焉?」

  ……

  趙渠梁一愣,問道:「此言何意?」衛鞅道:「過去三十年間,秦人在西域天山蔥嶺間遊牧遷徙,打下一座城邑燒殺擄掠就走,當時是為了躲避昊朝追趕,迫不得已。現如今卻不一樣了,敢問秦君,你是繼續做蔥嶺以西的一介流寇,其興也勃,其亡也忽呢?還是想建立一個赫赫大邦,建立一個能夠與昊朝比肩,傳遞十代、幾十代的西方華夏?」

  趙渠梁深受震動,避席道:「自然是後者!但渠梁愚鈍,還請先生教我馬下治江山之法。」

  衛鞅道:「其實並不難,在中國,商湯、周武、昊高,三者都是逆上造反取天下,奪取後卻順勢懷柔守天下。而當年吳王夫差、楚白公勝,都是因為窮兵黷武而遭致滅亡,昊孝武帝也差點因為如此而導致國家覆滅。文武並用,才是長治久安的方法。」

  「所謂的文,就是制度!」

  「制度?」

  「不錯。」衛鞅指著趙渠梁身上的華服道:「前日秦君穿著胡服,我便一言不發,今日改穿華服,我便滔滔不絕的原因就在於此。要想長治久安,就必先有一套合適的制度,夏朝的時候,周人祖先不窋失官,於是奔於戎狄之間,幾百年來一事無成,直到太王時,重新建立宮室制度,這才有了後來的六百年周朝……」

  「秦人的經歷與不窋時的周人何其相似啊,雖然竄入戎狄,秦君現在也以塞人、月氏之長自居,秦人漸染胡俗,肉為食,酪為漿。但畢竟是華夏貴胄,昊天上帝的子孫,古往今來,只聞以夏變夷者,未聞以夷變夏者。如今秦國已在蔥嶺以西站穩腳跟,又征服了薩迦人所居的大宛城,還想向西方、南方的波斯邊郡繼續拓展。這些地區雖然與中原有水土差異,但都是農耕之地,且有自己的文字、神祇。」

  「臨漳學宮近來有一種理論,文明高者,必然同化文明低劣者。到了城郭農田里,胡服辮發那一套就不適用了,若不想百年之內,秦人淹沒於胡人塞人的海洋裡,忘了自己的文字衣冠,忘了自己來自何方,秦君就必須更易秦制,恢復華夏禮樂,讓異族變成秦人,而不是秦人變成異族!」

  「衛先生真是秦國的大救星啊!」衛鞅的話,正中趙渠梁下懷,他其實是出生在昊朝境內的,跟隨秦獻公西遷時已經記事,也依稀記得中原的繁華文明,心嚮往之,如今也很想讓秦人也建立一個如中國一般的國度……

  ……

  在接下來的六年間,依靠衛鞅從中原帶來的火藥和大炮,原本在居魯士城前一籌莫展的秦人開始發威,連續攻城略地,也不再搶完就跑,而是步步為營,逐漸吞併了整個波斯的邊郡巴克特裡亞。

  昊元126年(公元前350年),在將秦人的大本營從河中草原遷到農耕城郭相望的巴克特裡亞藍氏城後,趙渠梁便請衛鞅為他劃定國策。衛鞅作了《衛君書》24篇,獻給趙渠梁,每奏上一篇,趙渠梁都稱讚叫好。

  衛鞅的策略,基本上是為秦人劃定了一條從遊牧行國迅速轉化為農耕**君主國的道路。

  首先,採取南北面官制度,在北部的河中、天山以西草原地區,設置北面官,又稱之為五部翕侯制,治宮帳、部族、屬國之政,但各部翕侯的兵權歸於秦君。南面官則治大宛、巴克特裡亞等地,設置郡縣,將城郭裡的波斯人和塞人編戶齊民。秦君也會按照過去三十年的傳統,進行四時巡守,以保證對草原翕侯的控制。

  其次,制定法律,這一點倒是不用愁,雖然過去三十年裡,秦人在遊牧遷徙中丟了衣冠,但他們效仿昊朝的法律卻一直保留著。

  第三,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因為秦人人口不過二三十萬,其餘七八十萬均是塞人、薩迦人、烏孫人、月氏人、西域胡等,為了防止秦人被同化,便定下了秦人高高在上的「國人」地位,並且要恢復華夏衣冠。

  有趙渠梁帶頭,在秦人力恢復衣冠倒是不難,但衛鞅卻不滿足於此。昊元130年(公元前346年),波斯帝國的統治越發衰竭,秦人乘勢攻下了西北面的花剌子模,消滅了波斯人在這裡羸弱的統治,還征服了古國赫瓦裡澤姆。

  眼看秦人已經徹底在這片土地站穩腳跟,衛鞅便請求趙渠梁在藍氏城頒布了一道名為《易服令》的法令。

  「秦君尊重波斯人、塞人信仰,但所有秦君南面官治下的貴族,百姓,也要遵守秦國的規矩!」

  「凡今之後,以一年為限,河中郡、大夏郡、火尋郡(花剌子模)、大宛郡三處城郭里閭,若有再著波斯衣帽、長袍者,是身在本國,而心在波斯。自今以後,犯者俱加重罪!」

  在苛刻的秦法下,一年之內,這些被秦人用大炮征服的地方,統統改了服飾,當然,後人也考證說,這是衛鞅和趙渠梁為了讓他們囤積在府庫裡的麻布、葛布能夠賣出去。

  過了一年,又一道更加令人不滿的《束髮令》又從藍氏城的秦宮裡發了出來。

  「各郡一年內使城郭里閭百姓效仿國人,盡行束髮,遵依者為我國之民,遲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規避惜發,巧辭爭辯,決不輕貸!」這是一道嚴令,只能執行,不許違抗。在衛鞅看來,被秦人征服的兩百萬波斯人、塞人是否束華夏髮式,絕不僅僅是一個頭發問題,而是一個政治問題!他其實把束髮髻作為的「良民證」使用!同時,也是為了防止不到三十萬的秦人,慢慢湮沒在海量的被統治者中。

  這項法令引發了不少人的抗議,但在「束髮則留頭,不束不留頭!」的殘暴口號下,大多波斯人和塞人還是默默遵守了,束髮也比被殺好,最遺憾的,就是各地的理髮師紛紛失業……

  昊元138年(公元前338年),秦國的疆域已達五千里,北至康居,東臨蔥嶺,西抵奄蔡,南至健陀羅,蔚為大邦,成了東西方貿易的樞紐,一些中原學者通過這裡前往波斯希臘,希臘的學者亞里士多德也到過秦國遊歷,還教授了秦國太子駟一些時日的數學和自然科學。

  在幾乎征服了整個中亞地區後,趙渠梁去世了,他被尊為秦孝公,而衛鞅也年過六旬,處於彌留之際……

  看著滿屋子穿著中原衣冠的妻妾兒女,其中不乏因為混血而有金髮碧眼高鼻樑的小子。

  但衛鞅卻欣慰地說道:「縱然百年之後,秦人已盡為胡容,相貌不似中國。然中原衣冠,章服之美,依舊能傳承下去,老朽和君上想在這蔥嶺以西建立一個西方華夏的想法,也會由後人延續下去……鞅死而無憾矣!」……

  昊元139年(公元前337年),秦孝公和衛鞅死後第二年,也就是秦國的新君趙駟元年。

  這一年,阿塔薛西斯三世之子阿勒西斯全家也被謀殺,庸碌無為的亞美尼亞總督被眾人擁立為王,史稱大流士三世。大流士三世在位期間,各個地方總督擁兵自重,中央與地方的矛盾也深刻的激化,波斯帝國東有秦國,西有馬其頓希臘,內憂外患不斷,這個老大帝國已經走到了盡頭……

  又過了三年,昊元142年(公元前334年)春,23歲的秦君趙駟帥十萬之師,帶著大炮、長矛、騎兵組成的新式軍隊,開始向波斯高原進發。

  幾乎同一時刻,在愛琴海對岸,同樣是23歲的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也率約3萬步兵、5000騎兵、160艘戰船組成的聯軍,在小亞細亞登陸,東征波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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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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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3 上帝之鞭

  「公子連!?」隨著趙師隰的自曝身份,眾人也想起了這位因為秦靈公末年時,跑到昊朝的公子,不由色變。

  在那場政變中,秦靈公一系被他的叔父秦簡公一系趕下台,兩族誓不兩立。但礙於眾公族在場,加上秦簡公、秦惠公一系因惹怒昊朝招致討伐丟了隴西、河西,簡公一系的子孫們不敢妄動。

  「公子連!」這時候,本來有希望獲得君位的公孫康跳了起來,指著趙師隰罵道:「你是暴君靈公之遺毒,不是已經投靠昊朝,做了秦人的叛徒麼?此番昊軍西伐,只怕就是以你為先導的吧!」

  此言誅心,老公族們議論紛紛,秦國對於叛族之人從不心慈手軟。

  「哈哈哈哈。」

  趙師隰大笑起來,用手捶著自己的胸膛,對著月牙泉祭拜的帝高陽起誓道:「師隰忠於秦國之心,天地可鑒。二十九年來,我有家不能歸,不過是寄居於昊朝而已。不錯,我到過東京西京,見識過昊朝的富裕自信;也曾出入學宮,聽九流十家的辯難;還遊歷大江南北,感受天朝上國的巨大……」

  「在遊歷期間,我算是明白了,當年秦厲共公為何會對子孫留下』決不可東出『的遺言。只可惜啊,後世子孫不聽,偏要去惹怒沉睡的玄鳥,現在,它已經展開翅膀了,秦人的國度毀滅的時候也到了。此時此刻,在昊朝皇帝和吳起將軍眼裡,可不會區分甚麼靈公之族、簡公之族,吾等,都是他們槍炮和長矛方陣下的螻蟻!」

  一席話說得身為秦簡公一系的公孫康無言以對。

  這時候趙師隰又話音一轉,說道:「當然,過去的事就過去了,師隰今日歸來,是想要帶秦人找到一條新的出路,而不是算舊賬的……」

  「你?你在昊朝呆了二十九年,連秦國是甚麼樣子都忘了,卻妄談來引導秦人?」公孫康不甘心,繼續嘲笑師隰。

  師隰一笑,要論嘴皮子,在臨漳學宮裡見識過大場面的他,可比這群西北沙地裡長大的漢子強多了:「厲共公七歲就被送去鄴京做人質,不也在回來後帶著秦人打下了千里山河麼?」再度將公孫康噎住後,他轉視月牙泉邊眾人道:「不錯,我是離開秦國很久了,但,我也通曉天下大勢!」他指著腳下的土地,厲聲道:「瓜州,萬萬不可停留!吳起只是因為補給線太長,兵力一時半會調撥不過來,才沒有繼續進攻。實際上,他已經向昊朝的皇帝請求,在隴西、金城、湟中、武威、酒泉五郡新增加一個大州,就叫做涼州!加上昊朝已經在北疆設置的朔州,在東北設置的幽州,在百越之地設置的交州,昊朝已經擁有十三個州!」

  「等到了明年或後年,涼州成為昊朝的刺史部後,吳起就會繼續西征,征服居延海,征服瓜州,不打到白龍堆沙漠邊緣,他是不會停下征服腳步的!」秦人一片沉默,雖然這在預想之中,但真真切切地得到消息後,他們的心徹底絕望了。

  大巫問道:「師隰,你方才說,去居延海是自尋死路,既然你知道昊朝下一步進攻的方向,吾等便信了這句話。但你又說公孫康所建議,秦人分散去西域南道綠洲各城邦之舉為飲鴆止渴,此言何意?」

  「很簡單,綠洲各邦,都是小國寡民,最多的人口不過一萬,最少的僅有數百,秦人的氏族分散到綠洲上雖然也能活,但只是苟延殘喘而已,更別提向外拓展了。若二三子想要的,只是在一代人之內在綠洲作威作福,一代人以後被昊朝各個擊破收服,納為藩屬的話,但去無妨……」

  「但那樣的話,秦人的活力,就會像沙漠裡被乾涸沙子慢慢搾乾的乾屍一般,自縛手腳,風一吹就煙消雲散了!」

  「他說的有道理。」一直與公子連有聯絡,迎了他回秦國的孟氏老族長站了起來:「若是老夫的子孫只能在一小片綠洲裡種著麥子,每日盯著那少許的水度日,連酒也不能暢快的喝,肉不能大塊地吃,那還遷徙作甚,呆在武威或者瓜州,做昊朝的順民不就行了。」響應聲陸續響起,公孫康氣得臉色發紅,他絞盡腦汁想出來的主意,卻被師隰貶低得一文不值,頓時不忿地說道:「既然你有本事,那你來說,想要做秦國的國君,光抨擊他人之想可不行,還得說出自己的看法!」師隰也不急,待秦人咋呼呼的聲音平息,才大聲說道:「吾等可以去西域北道!」

  ……

  近五十年來,東方的昊朝和西方的波斯之間,兩大帝國開始發生貿易關係,絲綢、香料、瓷器、寶石、黃金、染料,長長的駱駝商隊通過西域往來,其中有兩條重要的交通線,分別是南道和北道。

  南道是指崑崙山以北的綠洲諸邦,從瓜州出去後,跨越白龍堆沙漠,經樓蘭、于闐到達莎車、疏勒。至於北道,則是天山以南,出瓜州往西北行,經由伊吾(哈密)、車師(吐魯番)、龜茲、姑墨,到達疏勒,和南道匯合。

  「南道或者北道,有何區別?」公孫康很是不滿,在他看來,這個選擇與自己的路線並無差異,只是距離更遠,而且伊吾、車師被月氏殘部佔據,等待秦人的是彎刀而不是樓蘭人歡迎的美酒。

  「當然有區別。」

  師隰說道:「秦人西行後,先攻克月氏殘部,取得伊吾和車師,比起南道的小邦,這兩處更為富饒,在天山雪水澆灌下,地宜五穀、桑麻、蒲萄,皆膏腴之地,可以供給十萬人休憩。」

  「昊朝對西域絲綢之路、玉石之路上的貿易早就垂涎三尺,隨時可能西進,奪取這些地方,故而吾等不能久留。當從車師附近的天山山口北上,進入金山和天山之間的盆地,那裡,就是秦人未來繁衍生息的好地方!」公孫康一愣,秦人也紛紛交頭接耳,打聽師隰所說的去處究竟在哪。西域的地理特徵是「三山夾兩盆」,最北部為金山(阿爾泰山),中部為天山,最南部為崑崙山系。天山和崑崙山系之間為塔里木盆地,金山和天山之間為後世的準噶爾盆地。以天山為線,又可將西域分為南北兩部。

  南部意味著綠洲和沙漠,而北部意味著高山和草原。

  南部的綠洲小邦雖然地盤小,但能夠耕種,然而師隰所說的那處盆地,就秦人公族所知,根本就是一處蠻荒之地,沒有城郭,沒有農耕,只有一群塞種牧民,還有被他們驅出河西後,跑到那裡的月氏人、烏孫人生活。

  「天山以北無耕地城郭,秦人怎麼活!?」有人如此質問道。

  師隰道:「秦人在隴西河西,本就是半耕半牧,去了天山之北縱然無耕地,又何患之有?穿上胡服,用騎兵的騎射之術,畜牛羊,逐水草而居即可!」

  一時間,所有人都驚得目瞪口呆。

  ……

  「瘋了,他瘋了。」指著趙師隰,公孫康開始唾罵起來。

  「中國有禮儀之大,故稱夏;有服章之美,謂之華。我秦人雖然地處西鄙,卻從始至終都歸宗於昊天上帝、帝少昊、帝高陽,和昊朝治下的州郡百姓一樣,是華夏之族!如今師隰想要讓秦人放棄農稼、服章這些固有的東西,而襲用異族胡人的服裝,這是在背離秦國和華夏的傳統,我寧可死也不會追隨!」

  「迂腐。」

  師隰反駁公孫康:「你所說的都是世俗的偏見,是昊朝為了他們的天下大一統而宣揚的想法。衣服,是便於應用的東西;禮義,是便於行事的禮節。因此聖人考察風俗而因地制宜地製作服裝,根據行事的便利而制定禮儀,都是為了讓民眾便利。夏、商、週三代的服飾都不盡相同,卻能擁有天下;當年昊高帝首倡狄服騎射,打造了一支縱橫中原的騎兵,倘若他也食古不化,如今坐天下的,還是昊朝皇帝麼?」

  「你!」公孫康說不過他,啞口無言。

  「要想建立蓋世功業的人,必然會遭到庸人流俗的議論和反對;有獨到見解的人,必然會遭到一般人的不滿。」

  師隰傲然,在昊朝內部蟄伏二十九年,細細研究這個國度和他崛起的歷史後,他自認為,自己就是那個能解救秦人的聖賢!

  「所以,習俗只有按照形勢演變,禮法只能跟隨世俗推移,這也才是聖人治國之道,再說了,非要稽古的話,秦人一開始,不就是這麼過來的麼?」

  師隰閉上了眼睛,說道:「我在有關秦國的史書上看到過,秦人,曾經被叫做『東方牧犢兒』,意為從東方遷來的牧民。」

  「沒錯,吾等的先祖伯益與大禹、後稷同時,卻是以牧養牲畜而聞名的,那時候的秦人,還不是過著逐水草而居的生活。即便是到了周朝時,先祖非子和他的部眾也是為周天子牧馬。」

  「如今的秦人,在昊朝的驅趕下,猶如浮萍一般,是沒辦法在一個地方好好紮下根來的。吾等佔了一個地方,繁衍生息上一兩代人,而昊朝又擴張到了吾等國度邊緣。到時候打不過昊軍,還不是要流著淚告別家園,倉皇出奔,尋找新去處。而故土,只會便宜了後續遷徙來的昊朝移民和屯軍,這就是當年昊高帝放任秦人在西部開邊的險惡用心,驅虎吞狼之策!」

  「既然如此,那吾等索性就暫時放棄城郭,放棄耕地,放棄笨重的輜重,騎著駿馬,輕裝上路,走的遠遠的!去天山以北,去到昊朝百年內擴張不到的地方去!」

  「這個提議,夠不夠我戴上秦伯的冠冕,夠不夠二三子俯首拜我為君主呢?」

  一席話說完後,周圍已經一片緘默,只能聽到風吹過沙地的沙沙聲。秦人們,包括有心支持趙師隰的孟、西、白三個家族也有些猶豫,雖然師隰的話很激勵人心,但秦人要做到轉變和犧牲,實在是太大了……

  成,則逆境而起,不成,則族亡氏滅……

  最後,卻是大巫先發話了。

  「我聽說,謀事如果猶豫不決,就不會成功;行動如果瞻前顧後,就沒有成果……」

  他高高舉起雙手,疾呼道:「秦國已經不絕如縷,這時候,既然稽古不化救不了秦國,循規蹈矩也救不了秦國,那,就索性瘋狂一場罷!我想,能逃離昊朝統治的河西隴西,來此聚會的秦人,沒有懦夫罷?」

  然後他走下祭壇,在趙師隰面前跪下來,低下了他的頭。

  「我願奉師隰為君!」

  「吾等願奉師隰為君!」效仿大巫,秦人紛紛下拜,在月牙泉畔圍成一圈,唯獨公孫康帶著他的部眾,默默離開了這裡……

  「師隰,秦伯!」

  「師隰,秦君!」

  成千上萬個呼聲響起,呼喊著趙師隰的名,呼喊著他們的新國君,為他戴上了君侯的冠冕,雙手奉上秦君長鋏……

  趙師隰在無數雙黑眼睛的注視下,在沙海和清泉邊,說出了他的為君誓言。

  「昊天上帝、先祖帝高陽在上!我趙師隰,嬴姓趙氏宗族子弟,秦靈公之子,乃當今秦國之君主,今日在此立誓,此生當克己勤勉,自強不息!率我老秦子民西出瓜州,北越天山!」

  「我秦人雖離故土,變換服飾,但這顆華夏之心卻不會變,吾等,就是昊天上帝手裡的長鞭!」

  一手持劍,一手持鞭,趙師隰大聲說道:「一甲子前,吾等在厲共、躁公、懷公帶領下,抽打了月氏、烏孫,逼迫他們去了天山南北,如今,吾等將繼續揮鞭西征,策六駿騎射,征服天山,征服塞種行國,讓西域南道北道的綠洲小邦們來臣服吧,獻上他們的蒲萄酒和麥餅吧!諸位信我一言,強取,勝於苦耕!」

  ……

  

  「強取勝於苦耕!」

  喊著這句被奉為國策的口號,在新君趙師隰的帶領下,秦人在兩個月後,便再度開始了西征。他們捨棄了城池耕地,拋棄了不必要的輜重、奴隸,只帶上了所有能用的馬匹,以肉乾和酪漿為食。

  這支在逆境中被迫遊牧化的秦人十餘萬人,自瓜州西出,經由數百里戈壁,抵達伊吾。

  戈壁灘沿途條件惡劣,道路艱險,夏日酷暑難耐,冬日狂風呼嘯,更有頑抗的月氏殘部,但在秦人的劍鋒下,卻無從抵抗。

  征服伊吾後,秦人得到了飲水和食物的補充,他們痛飲葡萄美酒,大嚼胡瓜,劍上血跡未乾,接著又殺向了車師。

  在車師,他們見到了巍峨高聳,終年積雪的東天山。它對於東方來的旅者來說,猶如海角上的燈塔。當秦人在浩瀚無際的沙漠和荒原上,遠遠看到那飄著殘雪的白色山峰時,一切艱難困苦,鞍馬勞頓,霎時間就煙消雲散……

  因為他們的君主承諾過,只要越過天山山谷,就到了一望無際的草原,再往西,更是一片廣袤的伊犁河谷,那裡,就是昊天上帝為他們指定的應許之地……

  之後十年間,秦人挾伊吾、車師兩戰大勝之威,擊敗了在準噶爾盆地遊牧的塞人各部,在這裡紮下根來,建立了他們的金帳篷,豎起了玄鳥大旗。秦人的騎兵不斷出天山南下,襲擊龜茲、姑墨、疏勒,逼迫他們向秦人進貢糧食,而被秦人再度擊敗的月氏、烏孫,也被迫融於秦人中,與他們合為一體。

  二十年後,也就是昊元110年(公元前365年),昊朝打下了被秦人放棄的伊吾城,果然開始經略西域。涼州刺史奉昊朝皇帝之命,在伊吾建立西域都護府,以大梁人龐涓為第一任西域都護,招攬西域南道的樓蘭、于闐等邦歸附。秦人也知趣地放鬆了對西域南部的壓力,重心開始西移,這一次,他們的腳步終於趕在了昊朝擴張的前頭。

  趙師隰晚年時,秦人已經擊敗了分裂中的塞種大國伊塞克,殺死塞王,奪取其駐地,在西域的邊緣的熱海(吉爾吉斯坦伊塞克湖)建立了一座叫「赤谷城」的都邑。

  《史記.西秦列傳》載:「獻公時,秦人奪天山谷地,又西侵至伊列,敗塞人,治赤谷城,去西京長安八千九百里。戶七萬,口五十三萬,勝兵十餘萬……西域三十六邦,秦最為疆國……」

  在秦人的逼迫下,西域的民族遷徙開始了,塞人大量流入西面的波斯帝國邊境花剌子模、巴克特裡亞等郡,而秦人那「昊天上帝之鞭」的名號,也傳到了波斯波利斯,引起了阿塔薛西斯三世的忌憚。之後,又由波斯內戰裡做過僱傭兵的色諾芬傳回希臘,出現在柏拉圖、亞里士多德的筆下,Ch\'in(秦)的名號廣為西人所知。

  昊元113年(公元前362年),赤谷城中,臥於病榻之上的趙師隰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便喚來了他的兩個兒子,長子趙虔和次子趙渠梁,問了他們二人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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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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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2 我老秦人路在何方?

  PS:咳,好像鬧了個烏龍,申請完本後連章節都發不了了,在資訊編輯應該怎麼辦,番外暫時先在qq群和貼吧更新吧

  昊元91年(公元前385年),瓜州。
    
  瓜州位於祁連山以西,傳說是古三危地,舜帝流放共工於此,共工的子孫為昆戎,世代有其地。
  
  位於瓜州鳴沙山下的沙井,是一處少見的沙漠湖泊。當年昆戎人以沙井作為飲馬的地方,等到秦人西征,將昆戎趕走後,見這湖泊宛如月牙形,就把沙井改名為「月牙泉」,在當地建立祭壇,祭祀代表水德的黑帝高陽氏,祈求月牙泉永不枯竭。


  或許是秦國巫祝的祈求應驗了,無論風多大,飛沙卻從未將月牙泉掩埋住,堪稱奇跡。
  
  因為和西域的戈壁沙漠很近,瓜州十分酷熱乾燥,在大西北的烈日下,水就跟金子一樣珍貴,人們狂熱地搶奪和守護著水源,誰擁有了水,誰就擁有了權力。
  
  這樣一汪清泉,簡直是人們心中嚮往的聖地!
  
  而此時此刻,秦人也把月牙泉視為希望,他們要在這裡舉行的公族大會。

  西秦是一個等級分明的國度,最高級的自然是公室的公子公孫,其次是支系的嬴姓公族,再次是普通的國人,他們構成了西秦的主體,不事生產,全職作為武士征戰。因為在與昊朝的戰爭裡大量戰死或投降,國人只剩下三萬人。然後,便是氐、羌、月氏、昆戎、西域胡等被征服的部族,他們數量龐大,但只有奴隸的地位,為秦人耕地或者放牧狩獵。
  
  奴隸是兩條腿的畜生,沒有資格參與任何集會、公議,這一日,當數百公室公族之人,上萬西秦國人匯聚到月牙泉時,正值日落,西方的天空彷彿一片金紫色的織錦,雲層綻放出鮮紅光彩。高高的沙山下,月牙泉也同樣閃爍著亮光,泉水碧綠,如翡翠般鑲嵌在金子似的沙丘上。
  
  秦的公族國人們在泉水邊下跪,低下頭輕輕飲用一點清水,緩解下乾涸的喉嚨,然後便在人群裡尋找孰識的人,交換各自的信息,以及對這次公議的看法,但更多的,還是對來自昊朝吳起將軍的畏懼……
  
  那些轟鳴後飛到他們頭頂,在人群裡翻滾砸出一條血肉之路的鐵球;如同竹子被烈火灼燒時發出辟辟啪啪聲音,噴射鐵砂和濃煙的管狀武器。都讓秦人談之色變,在這些新式武器和長矛組成的可怕方陣面前,秦人這九十年積累的驕傲和自信蕩然無存,被打得節節敗退。
  
  一時間,嗡嗡聲不絕於耳,且多半是沮喪和迷茫的情緒,直到銅鼓和號角齊齊響起,才讓所有人噤聲,向水邊的祭壇看去。
  
  泉水邊的祭壇上,秦人的大巫祝張開瘦骨嶙岣的雙手,讓銅鼓與號角平歇下來,秦人們也自覺或坐或跪,所有人都不再說話。天地間,唯有風吹過沙丘的呼呼聲響,那是任何凡人都無法阻止的吶喊。
  
  大巫祝滿意地點了點頭,提高了聲音,好讓每個人都注意聆聽。
  
  「吾等來自東方,卻無法回到東方。」
  
  「惠公惹怒了昊朝皇帝,皇帝派遣吳起來伐,奪了我秦人隴西、湟中、河西之地,西陲宮沒了,金城破了,武威張掖也丟了,連吾等的新君,也跟著他母親出降了!」
  
  老公族們紛紛唾棄那位懦弱的「太后」。
  
  大巫舉目望天:「秦人危矣!秦國危矣!」


  「還望大巫為吾等指出明路!」秦人們眼中含淚,齊聲高喊。秦人從始至終都很信奉鬼神,加上深入西北,羌胡異族也各自有自己的信仰,於是為了與之抗衡,保存禮樂,秦人的昊天上帝崇拜,便被強化了,巫祝的地位也日益尊崇。
  
  「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大巫提醒大家:「現如今,秦人必須團結,視彼此為兄弟,才能有生路。不然,縱使不被昊朝吞併,吾等也會被低下的胡羌賤種推翻!故而,秦人需要新的君主,繼承先君事業,帶領吾等前行!」
  
  「新君將帶領秦人復興!」秦人篤信著這一點,他們歷史上遭遇了太多挫折,但是秦非子、秦襄公、秦穆公、秦厲共公,一代代明君為秦國找到了新的出路。
  
  「然也,老秦不會滅亡。」巫祝的聲音如若隆隆的浪濤。
  
  「但惠公已無子嗣,國君和太后投降時更未留下遺詔,君位空懸,有能者居之!今日召集公族國人來此,便是要遵循古制,從公室的公子公孫中,推選出一位新君!」
  
  沉默的人群騷動起來,秦國的傳統是父死子繼,如今要推選一位新君,實屬絕境下的不得已而為之。於是大家面面相覷,探察別人的打算,如今秦國的公族按照氏族劃分,有十餘家,其中以孟、西、白、躁、懷、屠六家最強,不過他們是小宗遠支,無法覬覦君位,有繼承權的,僅有三代以內的公子公孫,所以擺在大家面前的候選人,其實只有兩人。
  
  他們分別是秦簡公的兩個孫子,秦惠公的侄兒,公孫康和公孫改。
  
  如今的情況是,誰能帶領秦人找到一條出路,說服十餘家公族,誰便能坐到君位上!

  長長的沉默之後,大巫重複道:「我再問一次,誰願成為秦人的君主?」
  
  「我!」一個聲音從人群中響了起來。
  
  ……
  
  「我可為君!」
  
  公孫改自幼缺乏耐性,在大巫話音剛落後,終於在自己的部屬鼓勵下站了起來。
  
  他生得高高瘦瘦,頷下留著一點鬍鬚,眼神中充滿了自信,這自信來源於他的實力,這是一位擁有實權的公孫,在吳起攻秦時,他駐守在居延海,手下有三千騎兵,在張掖一戰折損過半,但實力尤存。
  
  公孫改開始講話,他的話語三句不離居延海,他講到居延海的富饒,講到北面的戈壁山脈和東南面的沙漠可以阻止昊朝的入侵,秦人應該轉移到那裡去,避開昊朝的鋒芒。
  
  等到公孫改說完後,十餘家公族卻面無表情,對於他們而言,這不是一個好的出路,居延海雖然不錯,但終究只是一隅之地,還比不上瓜州呢,這麼多秦人,怎麼擠得下?
  
  公孫改回到自己的座位,他的哥哥,身材十分高大壯碩的公孫康便站了起來,滿是挑釁地看了公孫改一眼,邁步走到了眾人面前。
  
  「居延海根本裝不下所有秦人,去那裡是死路一條。」他抨擊了弟弟的提議,然後展現了自己的計劃。
  
  「秦人需要一片更為廣袤的土地。」
  
  他拍著自己的胸脯,炫耀道:「吾乃樓蘭國之婿,一旦昊朝西進,便可以帶著秦人西出,去樓蘭尋求庇護。而後再借樓蘭為跳板,去進攻崑崙山以北的綠洲城邦,且末、精絕、扜彌、于闐、豎沙、莎車……南道諸邦本就是秦人的藩屬,向吾等進貢。如今去奪了他們的城邑,佔據他們的綠洲,將男人盡數殺死,女人納為己有,各個綠洲雖小,但每一個都能養活數千到數萬人,靠著小麥為食,靠著貿易絲綢和玉石,足以立國。」
  
  公孫康承諾,等打下南道諸邦後,每一家秦國的氏族,都能做一個綠洲的城主。
  
  這個建議顯然比去居延海的提議更讓人心動,也更符合秦人們的想法,居延海距離吳起修築的嘉峪關,還是太近了,指不定哪一天,昊軍就會殺來……
  
  嘰嘰喳喳間,勝負即將分曉,然而就在這時候,卻又有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公孫改之言,自尋死路也;公孫康之言,飲鴆止渴也!皆不足取!」
  
  所有人都詫異地看了過去,卻見在秦國最大的一個氏族孟氏聚集的地方,有一個身披黑袍,用兜帽遮住容貌的人站了起來。
  
  他分開人群,緩緩走向前方,一邊將兜帽放下,露出了他的真容。
  
  這是一位飽經風霜的中年人,髮髻上戴著鶡冠,鬍子修剪成了幹練的短鬚,腰間帶劍,步履踏實。
 
  「他是誰?怎敢口出狂言?」
  
  年輕一點的公族和國人有些莫名其妙,紛紛去問孟氏的老族長,然而孟氏卻笑而不言,只是旁邊的另外兩個大族西、白二族心照不宣。
  
  雖然時隔多年,但大巫還是認出了這個人……
  
  「公子連……趙師隰……」他喃喃說道,想起了那個秦靈公遇刺的猩紅之夜,一位弱冠之年的公子倉皇出奔,向東逃到了昊朝,那時的大巫還只是一個年輕的童僕,只能在次日一遭擦乾淨金城殿堂裡的血跡。
  
  「二十九年,你可算是回來了……」
  
  「沒錯,我回來了。」
  
  趙師隰掃視四周,心中萬分感慨,朝思暮想要回到秦國,卻沒想到,是在這種時候以這種方式回來的。
  
  孟氏的族長對他點了點頭,趙師隰深吸一口氣,大聲宣佈道:「我回來,是為了拿回本屬於我的東西,秦國的君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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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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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1 《史記.西秦世家(上)》白話譯文

  PS:關於結局的問題,七月已經認識到自己錯了,寫的太自我太偏執,忽略了讀者們的感受,在這裡道歉,儘管罵我吧。這件事傷到了很多人,七月也做好下本書被很多老讀者抵制,撲街的準備了,不過答應的番外,還是會認真補完的,新書,也會認真設定,盡量把作者自己的意志抽離,不扭曲角色們的命運。

  ……

  秦厲共公趙刺,是秦悼公的兒子,昊元前15年,七歲的他被立為太子,隨後便被送到鄴城做人質,被高皇帝作為養子撫育長大。

  昊元前3年,高皇帝已經滅亡鄭國,準備討伐秦國,就把趙刺帶在身邊,讓他進入灞上秦國軍營勸降。時值秦悼公去世,趙刺便在軍營內繼承秦國君位,這便是秦厲共公。他下令三萬秦軍不得抵抗,全部歸降高皇帝。之後,又在白帝祠與昊高帝舉行了盟誓,從此以後,趙與秦並為一家。

  高皇帝能兵不血刃進入雍都,有趙刺的許多功勞,為了獎勵他,就讓他繼續做秦國的國君,去隴西勸說秦國的公族們不要抵抗,這樣的話可以繼續作為昊朝的諸侯存在下去。

  在西疇,趙刺借助巫祝,用天命作為理由,說服了秦人不要東進,而是隨他西征。

  當時,昊朝佔領了岐陽和肥沃的河渭平原,在那裡建立了西京長安,而秦人卻只能在貧瘠的隴西重新開闢領土,四周都是不懷好意的戎狄。秦人沒有因此氣餒,在秦厲共公的領導下,他們先後滅亡了綿諸戎、豸原戎,又攻伐諸羌,以羌人作為奴隸,或者自己使用,或者送到東方與昊朝貿易,交換鐵器和書籍。

  (《史記集解》引《湟中記》註:羌人的首領叫無弋爰劍,爰劍在秦厲公時被秦國抓住,當了奴隸。後來爰劍得以逃回,但秦國人追得很緊,他藏在巖洞中,秦人放火燒他,有個像虎一樣的怪獸突然出現,為爰劍擋住了火,爰劍才得以活下來。逃出來以後,又在野外和被割掉鼻子的女子相遇,於是結成夫妻。女子對自己的模樣感到羞慚,就披下頭髮蓋住臉部,羌人因此將披髮作為習俗。爰劍夫婦一同逃到河曲,當地羌人們見到爰劍沒有被火燒死,感到驚奇,以為爰劍有神明保護,都對他敬畏,於是就侍奉他,推舉他作為羌人的酋豪。黃河、湟水一帶缺少五穀,禽獸很多,羌人以打獵為業。爰劍教羌人種田養牲畜,終於為羌人敬重和信任,投奔他的曰益增多,在當地繁衍了十七個部落。)

  等到昊元32年(公元前444年),高皇帝在一統中原、巴蜀、於越、荊楚後駕崩了。這時候,秦厲共公已經完全征服了隴西之地,秦的人口也回升到了五十萬,向西打到大河,在河邊建立了一座名為「金城」的城塞。

  雖然高皇帝已逝,但秦厲共公對昊朝的恐懼卻沒有減輕絲毫,昊元33年(公元前443),秦厲共公在位三十五年去世,他認為自己導致了秦人被迫離開雍州祖宗之地,是罪人昏君,死前特地讓史官給他一個「厲共」的惡謚。並且留下了祖訓,子子孫孫都要以趙為氏,全力西進,不得東向……

  ……

  秦厲共公的兒子秦躁公記住了父親的遺命,向東繼續作為昊朝的藩屬,貢獻不絕於道。然後又將金城作為新的都城,越過大河,進入了河西。

  當時,在河西祁連山下,有一個名叫月氏的遊牧國家,隨牲畜遷徙,與草原胡人的風俗相同。有能射箭的戰士數萬人,以為自己強大而輕視西秦。昊元41年(公元前435年),月氏在武威被秦軍大敗,月氏王被殺死,他的頭顱被秦躁公砍下來做成了酒碗。月氏人被迫西逃,從祁連山南側逃亡西域,這些人後來被稱為大月氏,也有一小部分月氏人沒有離開,就依靠於南山羌族,稱為小月氏。

  秦躁公佔有了河西走廊後,在這裡建立郡縣,昊元47年(公元前429年),秦躁公在位十四年去世。

  ……

  因為秦躁公無子,死後他的弟弟秦懷公繼位。這時候,河曲的羌人十七部在無弋爰劍子孫的帶領下再度強盛,不但接納了來投奔的小月氏,還襲擊了秦的國都金城。

  秦懷公認為,羌人近在咫尺,是秦國的心腹之患,於是就全力進攻羌人,與羌人作戰先後達八次,斬殺四萬人,奪黃河九曲和湟中地。羌人因為害怕秦國的兵威,便紛紛向西、向南遷徙,他們走出賜支河曲,最遠的再向西行有幾千里遠,地勢越走越高,進入了群山羌塘之地,跟其他羌人部族相距極遠,不再往來。而遷往岷山附近的羌人,則成為犛牛羌,白馬羌,先零羌,在昊朝蜀郡以西的雪山草地間放牧犛牛,種植青稞為生。

  昊元51年(公元前425年),秦懷公在位四年去世,他的長子秦靈公繼位。

  ……

  秦靈公時,秦國繼續向西開拓,進入了瓜州。

  瓜州位於祁連山以北,傳說是古三危地,舜帝流放共工於此,共工的子孫為昆戎國,由好幾個部落組成。

  昆戎遊牧在瓜州與祁連山一帶,東與月氏隔著一條弱水河相鄰,弱水以西是昆戎草原所在地,弱水以東是月氏領地。月氏被秦國擊敗,西遷途中洗劫了昆戎,昆戎遭到重創,只能借助秦國人的力量驅逐月氏。過了二十年,秦靈公來討伐,大破昆戎,國民四散逃亡,昆戎亡國,其中一個叫烏孫的貴族帶著餘部天山遷徙,到了那裡以後就以烏孫為部落名。

  秦靈公雖然有開疆闢土的功勞,但又因為荒淫無度,信任巫蠱,惹怒公族,遇刺而死,去世後得到了一個惡謚。

  昊元61年(公元前415年),秦靈公在位十年後遭公族刺殺而死,他的長子趙師隰不得繼位,出奔去了昊朝。公族庶長們擁戴了秦懷公的兒子悼子繼位,是為秦簡公。

  ……

  秦簡公時,又向東北佔領了張掖以北一千里的居延海,居延海水草豐美,是西北胡族的駐牧地,得到這裡,秦國開始接納因昊朝開邊建立九原郡、朔方郡,從陰山逃亡過來的胡人,國力大增。

  昊元76年(公元前400年),秦簡公在位十五年後去世,其子秦惠公繼位。

  ……

  秦惠公時,西秦疆域達到最大,東以隴山與昊朝為界,西至大漠,受西域南道諸國進貢,向南跨越祁連山,擁有河湟、青海,統治諸羌,向北抵達居延海,籠絡胡族,人口達到兩百萬,車騎步卒十萬。

  昊元86年(公元前390年),秦惠公見西秦國力強盛,周邊都是荒蠻沙漠,無法再拓展疆土。加上此時昊朝第四代皇帝去世,南方有七個侯國舉事叛亂,於是秦惠公便聯絡胡人,攻克了昊朝的靈武郡。

  昊元87年(公元前389)年,秦惠公想要乘著昊朝內戰的時機,奪回雍州祖地,次年帥十五萬大軍東出,進攻隴關。

  隴關守軍只有三萬,主將叫做吳起,吳起是東郡人,曾經到過臨漳學宮,在曾參門下求學,又去琅琊國做過軍隊的小吏,後來又雲中郡做官,娶了一個胡人女子為妻。

  之前九原、朔方胡人反,雲中郡守想任用吳起為將,而吳起娶的妻子卻是胡人,因而雲中太守懷疑他。當時,吳起一心想成名,就殺了自己的妻子,用來表明他不會對胡人手軟。太守終於任命他做了將軍,率領軍隊攻打胡人,把胡人打得大敗,徹底平定了九原和朔方。

  儘管吳起為人猜疑殘忍,殺妻求將,遭到同僚不齒,但昊朝素來以軍功定爵職,加上雲中太守李克為他說話,說吳起雖然貪戀成名而愛好女色,然而要帶兵打仗,就是司馬穰苴、孫武再世也超不過他。於是吳起來後來做到了隴阪司馬的位置。

  吳起做了隴關的司馬,因為邊關條件艱苦,所以他跟最下等的士兵穿一樣的衣服,吃一樣的伙食,睡覺不鋪墊褥,行軍不乘車騎馬,親自背負著捆紮好的糧食和士兵們同甘共苦。有個士兵生了惡性毒瘡,吳起替他吸吮濃液。這個士兵的母親聽說後,就放聲大哭。有人說:「你兒子是個無名小卒,將軍卻親自替他吸吮濃液,怎麼還哭呢?」那位母親回答說:「不是這樣啊,往年吳將軍替他父親吸吮毒瘡,他父親在戰場上勇往直前,就死在敵人手裡。如今吳將軍又給他兒子吸吮毒瘡,我不知道他又會在甚麼時候死在甚麼地方,因此,我才哭他啊。」

  在吳起在隴關守備了十年之後,昊朝內亂,西秦來攻,靈武郡失陷,北地郡也岌岌可危,旁人都覺得守不住,但吳起認為,秦人雖然來勢兇猛,但隴關有大炮,可以守住。他還利用了從鄴城運來,卻因為容易炸膛,速度也不如弓箭,過去卻一直不為將帥兵卒所喜愛的火槍,在隴關一戰裡,利用大炮和火槍重創秦軍。

  隴關一戰,秦軍一半的人戰死,連秦惠公也被炮彈所驚,秦國的東出被阻止,還被反攻丟掉了靈武,秦惠公畏懼吳起,再度向昊朝稱臣,並將都城從金城遷到了武威。

  昊元89年(公元前387年),秦惠公舊傷發作而死,他的兒子被立為國君,這就是秦出公。

  ……

  秦出公繼位時才兩歲,由母親主持朝政,重用宦官與外戚。

  之前,西秦試圖乘昊朝內亂奪回雍州,在隴關大敗,在昊朝平復叛亂後,吳起就請求在雍州增兵,以討伐秦國。

  吳起用兵如神,又利用了新的戰法和火器,只花了一年,就奪取了秦的隴西、湟中。又一年,攻入河西,西秦幾乎沒有還手之力,大多數人跟隨秦出公投降,剩下的一路敗退,退到了最西邊的瓜州。

  吳起兩年內西征兩千里,幾乎打下了整個秦國,昊朝在這裡建立了隴西、西寧、金城、武威、酒泉五個郡,吳起還在酒泉以西建立了嘉峪關,秦國還剩下二三十萬人在瓜州苟延殘喘。

  ……

  昊元91年(公元前385年),在瓜州鳴沙山月牙泉,秦國剩下的公族在這裡集會,準備新選出一位國君,帶著秦人尋找一個出路。

  這時候,秦靈公的兒子,流亡到昊朝已經二十九年的趙師隰回來了,月牙泉大會上,他被推舉為秦國的新國君,這就是秦獻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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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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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21章 大結局


”墨翟。“溫縣行宮殿內,趙無恤看著這個麵容樸實、手腳粗糙的年輕人,不慍地說:”中原有禁令,盡廢天道教,不許教徒出沒傳教,你可知?“

墨翟用清朗的聲音回複道:”鄙人已非天道教徒。“

五年前南黨作亂,南子被賜死,子商被放逐扶桑,生死不知,一直被趙無恤視為隱患的天道教也盡數被廢,宋地夷為郡縣。其中,信奉明鬼、尚同的一些工匠雖然沒有偕同南子作亂,卻也被殃及池魚,南逃楚國。這兩年來,這些工匠群體不再自稱天道教徒,而以”墨家“自居,首領為巨子。

而帶領這群人產生變化的,便是眼前的墨翟了,他被稱之為墨子,這個學派褪去宗教外衣後,倒是在楚越有了不小影響力,甚至反饋到了中原。

在如此環境下,墨翟也產生了原本天道教中不曾有的”兼愛“”非攻“等理念。

引薦墨子來見趙無恤的魯班輕咳一聲,說起了緣由。”臣先前在蜀地為陛下造船和各種器械,打算造成後,用它攻打楚、越,此事天下盡知。墨子聽說了,就從楚國起身,行走了十天十夜去見我。“

當時,墨子一照麵就請求魯班:”北方有曾經欺侮過小人的仇家,希望能借助公輸子之力殺之!願意獻給你十鎰黃金!“”趙律規定,不可私鬥複仇,更何況。“魯班很高傲地說道:”我奉行義,決不殺人!“

他身居高位,若不是看在墨翟的父親是故人的份上,是不會見他的,更不會因為一點金子而動心。

孰料,這對話卻落入了墨翟的語言陷阱裏。

按照這邏輯,楚越這二十多年一直在安心種田,沒有得罪中原,的確沒有什麼好理由去討伐,魯班奉行義,不殺一個人,卻造出利器去殺害眾多的百姓,不能稱之為明……

魯班一向訥於言而敏於行,哪裏說得過這個伶牙俐齒的家夥,便用皇帝一心要滅楚越作為搪塞,誰料墨翟乘機請求覲見趙無恤。”陛下聽聞墨翟之名時,曾經問過臣下他的事跡,於是,臣便將他帶來了。“”哦?“趙無恤來了一點興趣,他高高在上,問墨翟道:”兼愛,非攻,這便是你的主張吧?你想要以此阻止朕伐滅楚越麼?好啊,你試試吧,朕想知道,聞名南方的墨子有何口才,能動搖朕的決心。“

墨翟一笑,連稱不敢,卻很有試一試的打算,他對趙無恤說道:”現在這裏有一個人,,舍其文軒,鄰有敝車,而欲竊之;舍其錦繡,鄰有短褐,而欲竊之;舍其粱肉,鄰有糠糟,而欲竊之。敢問陛下,這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

趙無恤卻不答,隻是含笑看這個年輕人的表演,最後墨翟隻能自言自語地補充道:“這人一定患了竊疾。”

無恤接上了話:”善,你是不是想說,昊朝直接統治的地方,方圓萬裏,楚國越國的地方,方圓三千裏,這就象文軒與敝車相比。昊朝城郭遍地,鄉邑相望,裏閭人煙繁盛,而楚越之地,地廣人稀,煙瘴從生,就如同錦繡與短褐相比。昊朝富有天下,有冀州、豫州、兗州、徐州、雍州、梁州的膏腴土地,而楚越雖有魚鱉繁盛的雲夢澤,三江五湖,然與昊朝比起來,就如粱肉與糟糠相比。是這樣麼?“

能言善辯的墨翟有些發怔,半響才回應道:“原來陛下深明這道理,然也,從這三方麵的事情看,我認為陛下進攻楚越,與有竊疾的人一樣。南方楚越兩國為陛下藩屬,一向畢恭畢敬,朝貢覲見不敢怠慢,並謹記陛下的遺願,推行教化,使得百濮群越也開始效仿中原章服。然今陛下先拔巴蜀,開棧道,修大舟,欲樓船東出討伐兩國,兩國戰栗惶恐,不知何罪……“”大江寬廣,楚越雖為小國,卻亦有兵甲十萬,水師長楫近千,陛下以北方不習水性之人赫然討之,隻怕既不符合王者懷柔天下的道義,也無法取得成效,反倒要讓南北兩邊都死傷慘重,空耗國力啊。”

“墨翟啊墨翟,難道你沒有聽過這樣一句話麼?*之內,皇帝之土;人跡所至,無不臣者。楚越既然是朕的藩屬諸侯,他們的土地也自然應該歸於天子所有,本應該納土入朝,卻遲遲不來,這不是心存異心是什麼?於是朕便決定收回荊州、揚州的土地,讓九州同風,有何不可?這便是朕的理由,縱然沒有這理由,有公輸子為我製造的水陸器械,必取楚越!”

墨翟笑了笑,沒有說話,還是魯班有些尷尬地對趙無恤說道:“臣無能,墨子來見我時,我二人已經演練過攻守之術,臣九次陳設水戰和攻城用的機巧器械,墨子九次抵拒了我的進攻,臣的進攻手段已盡,而墨子的守禦辦法還有餘。”

這是令人驚奇的事情,要知道,魯班號稱是攻城大師,在水戰器械的製造上也很有造詣,今日卻棋逢對手了?

趙無恤問道:“你與朕一起鑽研的技術,也不能敵他?”

魯班老臉微紅:“不能,投石機、弩砲等,均被他想辦法抵消,如今楚越兩國已經學會了這些器物的製作和防禦之法……”

這就奇了,這墨子,果然是一個可以比擬甚至超過魯班的匠才啊……

趙無恤頓時生出了一絲愛才之心,然而魯班卻走到趙無恤麵前,突然壓低了聲音道:“陛下,楚越若有此子,隻怕攻取不易,臣有一個辦法,可以解決此患……”

“你想要殺了他?何必呢。“

趙無恤卻不理,反問道:“那兩樣東西,你沒有泄露出去吧?”

“國之機密,臣豈敢外泄!”

趙無恤頷首,對墨子直言道:“既然如此,墨翟,那朕便與你說一說,必須伐楚越的理由,不單單是因為朕一統九州的誌向,也不單單是因為中原已經沒有地方安置朕的子子孫孫。”

“朕聽說,你一直在楚越倡導弭兵休戰,兼愛非攻,但你可否知道,這世上國與國,邦與邦的戰爭,因何而起?”

墨子拱手:”昔日諸侯兼並,無非是為了土地、人口。然今中原所轄各郡縣人口,已超過兩千萬,萬家之邑隨處可見。而楚越縱然已開放了江南、閩地,加一起,也不到四百萬,不論土地人口,中原都不缺,何苦征伐呢?“

趙無恤道:”征伐,不是因為人口太少,而是因為有些地方,人口已經有些多了……按照現在下去,人口會繼續滋生,而土地遲早是裝不下這麼多人……“

……

墨翟一怔,卻聽趙無恤說道:”在中原,有這麼一句古話,百畝之田,勿奪其時,數口之家可以無饑矣。“

在農業社會,年輕人成年後的主要就業方向是務農,每個人的理想是擁有一塊自己的土地,老婆孩子熱炕頭,過上田園詩般的日子,一家溫飽,一生足矣!

這是理想的小國寡民狀態,然而,人口增長是指數型的,理論上沒有極限。趙無恤建元初期,中原人口總計才一千五百萬左右,土地多、人口少,政府給每家一百畝地,還可以敞開供應。但隨著人口總量的增加,到近幾年,算上隱戶,人口已達到兩千五百萬左右。像是河東、鄴城、河內等地,土地供應就出現了僧多粥少的局麵。

現如今,他還能通過開辟淮北淮南、巴蜀這些地方,通過官府的強製移民安置人口緩解危機。但繼續發展下去,再過一百年,當中原人口突破五千萬時,問題就要接踵而至了。

在中國,曆朝曆代,人口好像總有一個天花板,超過這個天花板就會爆發各種戰亂,導致人口銳減,接下又是緩慢的盛世中興,開始另一個循環周期。

讓這個上限增加的,還要靠高產作物的引入,可一旦氣候發生劇烈變動,小冰河期到來,天花板就再度降回來。

一般而言,人口引發的周期是如此演進:第一階段,王朝興起,人口稀少,人地比例很低;第二階段,戰亂之後,人均收入快速越過生存水平,人口加速繁衍;第三階段,隨著人地比例大幅上揚,馬爾薩斯陷阱凸顯,人均收入降低,王朝治理水平的降低,往往很容易導致極低的人均收入水平被推低到生存線之下;隨後,第四階段社會崩潰,天下大亂。

昊朝現在處於第二階段,趙無恤估計,自己還能活十來年,到孫兒輩時,就將遞進到第三階段了……

如此,一個輪回重新開始,所謂“治亂循環”。

攔在趙無恤麵前的最大敵人,並不是五年前的南黨,也不是現在還割據南方的楚越,而是這個治亂循環的死結。

有兩個能夠解決問題的辦法,一是不斷開辟疆土,尋找更多的耕地,通過殖民手段將人口分散開來,近代歐洲就是依靠向美洲的殖民,緩過了一次17世紀普遍危機。

其次,就是發展科技,讓土地能產出更多的糧食,讓過去不能開辟耕地的地方能夠種地。

趙無恤打算兩手都要抓,他準備在自己還在世的時候,解決掉楚越,為子孫免除後患,同時也提前開發南方,等到百年後中原人口達到一個上限時,人口才能暢通無阻地湧入廣袤的江南……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墨翟,你一直想要阻止戰爭,殊不知,阻止了今日的殘殺,也阻止不了明日、後日的,反倒會更加慘烈!”

見墨翟若有所思,卻仍然麵帶猶豫,趙無恤知道看不到後世兩年前中國曆史循環死結的他,是不會感同身受的,遂道:”看來靠王道的法子,是說服不了你了,那,便取兵道罷。“”魯班!下去準備,將那兩件利器展示給墨翟看看。”

魯班有些發慌,連忙道:“陛下,此乃國之重器,豈可輕易示人?”

老邁的趙無恤掃了他一眼,魯班連忙噤聲,下去籌備去了。

墨翟心中有種隱隱的不安,卻又不知道是為什麼,趙無恤讓他來到溫縣水邊的宮榭同坐,對他說道:”你主張視人之國,若視其國;視人之家,若視其家;視人之身,若視其身。這就是兼愛?“”然,若人人相兼愛,交相利,則縱然諸侯並列,天下仍能大同,否則,即便以霸道強行一統,天下,人與人之間,依然會相互為仇,生出動亂來……“他抬起頭看了趙無恤一眼,輕聲說道:”就像,五年前在宋國發生的事一樣。“

那是趙無恤心裏的一道疤,同時也是墨子心裏的痛,南黨之亂,天道教徒舉事,又陸續被鎮壓,那一次大亂,死了許多人,其中不少還是墨翟的同鄉好友。”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你不可能愛所有的人,想要保全一切,最終卻隻能失去的更多,有時候啊,就應該忍受短痛,這才能避免長痛……“

他以一個老人的身份,而不是帝王的身份告訴墨子:”凡事,都不要妄想十全十美!“

……

說話間,魯班已經受趙無恤之命,將該籌備的東西籌備好了。”來,墨翟,來看看,這兩樣東西,你可有辦法想出守備之策來?“

墨翟與趙無恤站到臨水台榭上,麵對浩浩大河,他看到河麵上有幾艘帆船,其中靠內的那艘大船是空的,而其他幾艘小船全副武裝,上麵站著水手,他們正在迅速靠近目標船隻,似乎是要進行一場作戰演戲……

下一刻發生的事情,讓墨翟目瞪口呆。

他看到,沒有任何征兆的,從小船上噴灑出一種粘稠的火焰,這些火焰有的直接落到大船上,遇物既燃。有的則落在水中,但是奇怪的是,他們非但沒有被水淹滅,反而更加凶猛的撲向大船。

眨眼的功夫,那艘被圍攻的船隻便周身被點燃,緩緩往河內沉沒……”這是……“墨子擅長守城舟戰之術,對於如何防禦火箭煙矢已經頗有心得,然而麵對這種神秘的綠色火焰,卻有些束手無策。”這叫做’野火‘,是江南舟師即將裝備的神器,無所不燃。你覺得,楚越之人雖然擅長水戰,但若遇到這種武器,會怎樣啊?”

想到那種如同鬼神一般,用水也澆不滅的綠色火焰,墨子一陣心悸,想道:“若我在船上,所做的事隻有屈膝下跪,祈求昊天和鬼神的拯救……”

見他默默無言,趙無恤一笑,又讓墨翟去乘車,和他一起去溫縣郊外看看。

車子才行駛至半道,墨子便聽到了驚天動地劇烈響聲,接下來便是地表的微微顫動,馬匹也驚慌不安地發出了嘶鳴。

“這又是什麼?”他知道自己的不安來自何處了,魯班果然隱藏了真正的神器。

等下了馬車後,他發現自己被趙無恤和魯班帶到了一個塵土紛飛的丘陵下。

……

這裏有一個戒備森嚴的軍營,需要重重查驗才能進入,哪怕是皇帝親臨也不例外。進到裏麵後,隻見各色各樣的人忙忙碌碌地走來走去,或搬運著一箱接一箱的東西,也不知是什麼東西,但墨子能聞到空氣中充斥著一股刺激的奇異味道,似乎是碳和硫磺?但又不太像。

更有一些人,則用馬車牛車拉著黑乎乎的沉重圓球,皇帝經過時,還示意墨子摸一摸。

“是鐵球……”墨子心中越發不解起來,但也隱隱猜到了可能:莫非剛才的巨響,是用鐵彈替代石彈,再用更大號的投石機或弩砲打出去?

趙無恤也不回答,隻是讓魯班在前開路,一行人抵達了一處寬敞的校場。

在這裏擺放著的,是數尊巨大的青銅器……

它像是放橫的尊,又似是大瓶,斜斜翹起的一頭眾空,一頭似閉合,口徑三寸,重量當在七八百斤左右,幽黯深沉的金屬色澤,看起來深沉內斂,顯得神秘兮兮。

其中一尊已經被架在木台上,它的前方,是一堵新築起的高牆。

和方才在大河上看到的一樣,這也是一處演戲場地。

墨子心中突突直跳,他不知道自己會看到什麼,卻見趙無恤對魯班說了一句”開始罷“,然後就怡然自得地看著魯班和工匠兵卒們擺弄那青銅巨器。

墨翟看到,一些麵色嚴肅的工匠從神秘木箱中取出了黑色的粉末狀物體,用器皿取好自己想要用的量後,放入青銅器的尾部,又引了一根粗線出來……

當兵卒將一顆十斤重的鐵彈放入青銅器中後,又有另一批工匠拿著測量距離和角度的尺子和弧尺,量了一會,點了點頭,位於青銅器後方的士兵便舉起火把,點燃了那根粗線……

引線滋滋作聲,轉瞬就沒入了炮膛內,還沒等墨翟反應過來,他就聽到了一聲如同雷鳴的巨響!”轟隆!“

墨翟驚得腳尖一顛,整個人一下高了兩寸多,而耳朵、頭顱,乃至於張開的嘴巴,都在聲浪裏顫抖。

趙無恤和魯班已經習慣了這場麵,都用軟木堵住了耳朵,唯獨墨翟怔怔地在原地,半天以後才呀了一聲,定睛向前看去……

他看見那青銅器的開頭正被一陣白色的青煙所籠罩,他知道,那顆鐵彈,已經不在裏麵了。

那它在哪?

放目看去,墨翟目瞪口呆。

卻見前方三百多步外的那堵牆,已經被砸開了一個巨大的缺口,大洞……

鐵彈飛了,三百步,不,還不止,按照他的目測,那可是三百五十步啊!

相當於一裏地的距離,哪怕最強大的少梁砲、弩砲,也射不了這麼遠吧?而且這器物的體量,隻是墨翟仿製的那些少梁砲的十分之一……”這是……“耳中的嗡嗡聲依然沒緩解,墨翟需要張大嘴才能緩解這種症狀。”這是火炮,是炮,不是砲。而且,這才是較為初期的版本,往後,將愈來愈遠,威力愈來愈來越大!“

趙無恤有些自豪地撫摸著青銅大炮,仿佛這才是他最為喜愛的兒孫。”我曾經以為,我便是能以一貫三的王,無上至尊,可到了後來,才發現,我自己也是凡人一枚,也是血肉之軀,也會犯下錯誤,也會悲憫,也會死去……“”我曾經想啊,百年之後,我能夠給後人留下什麼呢?“”罵名,美名,知我罪我。讚譽我一天下的,毀譽我不能安定後宮導致人間慘劇的,凡此種種,誰知道呢?”

“我想留下的,是一些能打破曆史周期律的利器,它們可以用來裝備武器,開疆拓土,這是霸道兵道的做法。當然,也可以炸山開路,帶領華夏進新紀元,這是王道的做法。”

火藥、希臘火、青銅大炮,這就是魯班和學宮的格物工匠們,花費二十年為他做出來的神兵利器!

這也是他驅趕西秦、陳氏朝鮮,乃至楚越開發四境,卻不擔心他們能夠反撲的最大依仗。

趙無恤露出了笑,對墨翟說道:“當年管夷吾在召陵,指著諸侯聯軍對楚人說,以此眾戰,誰能禦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

“今日,朕也要將這句話重複一遍,汝,能禦否?楚越,能敵否?”

“不能。”墨翟是守城的行家,有許多種備城門之法,然而今日,麵對這名為“火炮”的武器,卻無計可施。”既然不能,那你回去之後,便可以告訴楚人越人。或是歸降,或是遷徙,離開九州。”

“楚人若是不願意做我的子民,就效仿他們的祖先,篳路藍縷,以啟山林,去蒼梧之南的嶺南之地吧,亦或是西如滇池,去尋找白勝建立的西楚投靠,好好開發南中和麗水之西的未知之地。越是若是不願意做我的子民,就離開吳和會稽,乘著他們的大舟,去海外探索新的地區吧,也許,一個又一個的富饒島嶼,在等著他們……至於你,墨翟,你若是願意放下成見,回到中原,利用你的聰明才智,利用學宮這些年研究出來的新式器物,為世人創造更好的未來,這才是真正的,天下大同!“

人都是會死的,朝代都是會亡的,隻有曆史滾滾向前,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而他,隻是其中一朵浪花罷了,雖然這座浪花,已經改變了整條河流的走向,原本曲曲折折,現在,或許能一路暢通無阻,奔流入海……

這就是他趙無恤的一生,這就是這個故事的終點……

(全文完,謝謝大家的陪伴、訂閱、打賞、推薦票。有很多話想說,但是這幾天真的是燈枯油盡,打不動字了。還有一些番外,基本是秦楚的事情,中原反正我是推演不下去了,累得要死,先歇息一天,以後每隔一天更新一篇番外吧。最後,就是新書四月初開,依然是春秋戰國的題材,名叫《戰國明月》,書是建了,但要到4月1號才能搜到,這應該是一本純粹的爽文了,七月在此用性命保證,哈哈哈。)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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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20章 惟草木之零落兮


建元二十三年(公元前453年)。

距離昊朝建立,建元皇帝趙無恤受天命登基,已經過去整整二十三年了。

為了方便統治四方,皇帝陛下在兩都製基礎上,設置了五都製,北京是鄴城,坐鎮昊朝的基本盤冀州;東京是被稱為“少昊之墟”的曲阜,威懾海岱;西京是渭水畔的長安,盤踞秦川,西望隴西,南擁巴蜀。

至於中京,自然是被稱之為“天下之中,東西通衢”的洛陽了。

唯獨南京沒有設置,因為皇帝陛下說過,他理想中的南京,應在紀郢(江陵),亦或是金陵,那兩處直到現在,仍是昊朝諸侯楚、越的領土……

位於河內郡的溫縣,雖然不是昊朝五京都邑,卻也有特殊的地位,這裏是趙氏的家廟祖墳所在地,也是皇帝陛下選定的陵寢。他說,待他長眠不起後,希望能在這裏陪伴趙氏列祖列宗,陪伴文王、景王,還有他的父親,被尊稱為“武帝”的趙鞅……

這裏是昔日有蘇氏的故國,北望太行,南傍黃河,風水極佳。

時人事死如生,皇家也不例外,在皇帝陛下身體還硬朗的時候,溫縣的皇陵便已經動土開工。

春秋以前,墓葬的外在形式是“不樹不封”。近兩百年以來,諸侯和卿大夫為祭祀先祖和便於墓葬的識別,於是將“墓”變成了“墳”,平地上堆起了墳丘,後來又由“陵”發展成了“山”。於是墳丘的大小就成為顯示權威富貴的重要標誌。

皇帝君臨中原後,對這種攀比成風的奢葬風俗加以打擊,他說:“對死者來說,他們看待一萬年也像一瞬間一樣。人的壽命長的不過百歲,一般的壽命不過六十歲。據百歲和六十歲去替無窮盡的陰壽謀劃,豈不是可笑至極?”

所以皇帝選擇了節葬,不過作為四海之主,陵墓也不能太過寒酸,於是便在周代天子墓葬的基礎上稍微更高了一個檔次而已,陵墓高不過十丈,比起曆史上秦始皇那高五十丈的封土,大為不如。

按照嬴姓的傳統,陵墓不是夏人、周人的坐北朝南,而是與秦國的公族墓類似,坐西麵東,。即便死了,嬴姓的後裔也要看著他們來的方向,太陽升起的方向……

這座大陵的主體設有兩重陵園,以供皇帝、皇後安寢,夫妻同塋而異穴。帝陵居於整個陵區的中部偏西,皇後陵則在其側。

然而讓人詫異的是,這座帝陵,卻有一左一右兩個皇後陵,尤其是右邊那個,已經建造完工,陵旁,更有一個稍小的陵墓,也已經完工,陵墓上的草都已經老高了。和旁邊還在建造的帝陵相比,更顯不同尋常……

這事關一段諱莫如深的皇室鬥爭,知道的人也不敢多言。

此時此刻,昊朝的皇帝,已經六十多歲的趙無恤的就站在這對陵墓前,穿著常服,遠遊冠箍住了已經黑白交雜的頭發。

“老子當年對我說過,甚愛必大費,多藏必厚亡。過分貪愛,必造成更大的破費,貯藏得愈多,也必然損耗得愈多。這句話的意思,就是你要得到什麼,就要付出一定的代價……”

回憶往事,他悲愴地說道:”那時的我一心取代周室,平定天下,並沒想太多。直到年過六旬時,才知道,這代價有多重啊……“

他的手撫摸上冰冷的墓碑,上麵寫著的,是”文閔皇後之墓“,和”悼太子之墓“。”我此生雖然做了許多事情,但終究都能算無愧於心,唯獨對不起的,靈子、恒兒,就是你們母子了……“

這已經是五年來的慣例了,每一年清明,皇帝陛下都會來到溫縣,在兩個陵墓前祭拜悼念一番,一呆就是很長時間,這期間,旁邊的侍衛從者,都眼觀鼻鼻觀心,噤聲不敢說話。

隻有在皇帝身邊伺候了許多年的親信近侍們才知道,自從那件事以後,皇帝已經很少有過笑容了,而脾氣越發琢磨不透。

遠遠看著皇帝那略顯孤寂的身影,守陵的小吏樂羊,不由回憶起了當年發生的事情……

……

建元元年,受命於天,取代周室後,皇帝采用任章建議的”黃老治術“,輕徭薄賦、與民休息,經過十多年積累,國家的糧倉豐滿起來了,府庫裏的大量銅錢多年不用,以至於穿錢的繩子爛了,散錢多得無法計算。

國家有了錢糧,就有了開疆拓土的動力,建元十年,皇帝命塞侯趙葭伐蜀國,取南鄭,翌年又破巴國,取漢中上庸,直至魚複。經營巴地數年後,又修棧道,繼續進攻蜀國,經過半年苦戰,蜀國開明氏投降,巴蜀華陽之地被徹底納入統治,建立了蜀郡、巴郡、漢中郡,以西門豹等人為守,因其俗,治其地。

至此,王師已經完全占據了楚地的上遊,皇帝陛下開始磨刀赫赫,準備進攻楚、越,將這兩個名為藩屬,實則聯合對抗中原的諸侯消滅,完成他心目中的”大一統“。

就在這節骨眼上,皇室內部卻出事了。

當時,在鄴城和郡縣上,暗暗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天下豈有三十年太子乎?“

太子趙恒,也就是樂羊的遠親表兄,他五歲為太子,經過多年曆練,是皇帝心目中的理想繼承人。

然而隨著歲月荏苒,他已經做了三十年儲君,身份難免有些微妙,而且還麵臨著對手的競爭。

徐侯趙偃,乃是季嬴之子,儀表英奇,天資粹美,六藝無所不精。後宮之中,皇帝最寵季嬴,愛屋及烏,對趙偃也很關照,不單讓他做了徐侯,每逢出巡各郡縣,還會讓徐侯相伴,如此恩寵,是太子也拍馬不及的。

太子趙恒和徐侯趙偃隱隱有爭嫡之態,如此一來,長信、長秋二宮的關係便有些緊張,宮外也傳聞說皇帝有廢皇後而讓季嬴上位的打算。於是”天下豈有三十年太子乎“的謠言開始在帝國內外流散,說太子已經等不及了,有怨望。更有傳言說,皇後樂氏和彭城君樂茷是希望太子提前繼位的,但是,皇帝陛下身體健康,隻怕還有許多年好活……

三人成虎,長此以往,就連皇帝本人也起了一絲疑心,畢竟天家無親情。

在這種情況下,劇變突然發生了……

雖然五年前樂羊才是弱冠之年,但那件事對於宋國樂氏家族來說,無異於滅頂之災,所以他印象深刻。

那是皇帝的六十壽宴,趙氏的兒女們都回到鄴城,為老父親祝賀。皇帝準備在生日之後就南下伐楚、越,不想在宴饗上,季嬴之女,膠東國太子夫人靈壽公主卻飲酒而斃!

她喝下的,是本該擺放在季嬴和徐侯趙偃麵前的酒!

季嬴當場痛哭得昏迷,而皇帝也怒發衝冠,心中流血。

此事引發了軒然大波,一切疑點都指向了皇後樂靈子,以及太子趙偃身上。皇帝痛失愛女,更疑心有人要加害季嬴、趙偃乃至於自己,他喪失了理智,將疑點最大的太子關押,皇後幽禁!下令廷尉李悝徹查此事!

也不知是不是巧合,廷尉李悝查到的一切證據,都指向了皇後她是扁鵲的女弟子,是天下聞名的醫者聖手,醫者能活人也能害人,那劇毒的藥劑,和可能就是出自她手!

靈壽公主已死,樂靈子百口莫辯,皇帝憤而打算廢後,並且取消樂氏的封君地位,太子地位也岌岌可危。

而太子趙恒也是純孝剛烈,為了證明母親清白,為了拯救母家樂氏,他竟在牢中自盡而亡!

太子的死給了皇帝極大觸動,連續喪女喪子後,他開始從憤怒中冷靜下來,對宮中可能參與了此事的宮人嚴加拷打,終於找出了一條毒蛇的尾巴……

這一切,從始至終,都是南子的手筆!

對皇位覬覦的,可不止太子和徐侯,還有宋公子商……

作為皇帝的私生子,子商沒有繼承之權,但他有一個野心勃勃的狠辣母親。

南子本來想要毒殺季嬴、趙偃,然後嫁禍皇後、太子,讓長信長秋兩宮兩敗俱傷,全軍覆沒。到那時候,縱然不能一步登天,讓自己成為皇後,讓子商成為太子,至少也可以讓樂氏覆滅,宋國重新獲得兩郡之地。

除了趙恒趙偃,皇帝的其他兒子要麼無才,要麼年少沒有威望,等皇帝一死,她再輔佐子商,以”玄子“身份舉起奪位大旗,是極有希望奪取帝位的。

查清此事後,皇帝才是真正的悲憤莫名,南征計劃也取消了,大軍直指商丘,將反叛的宋國消滅,把南子擒至溫縣,當場賜死!

而子商,因為虎毒不食子,皇帝饒了他一命,讓人將他和他的黨羽三千人裝上海船,在西風刮起時,送出了東海港口,一路往東而去。”若能僥幸抵達扶桑,則活;若天不饒你,則死於海魚之腹,以贖其罪!“

這是一場九死一生的放逐,雖然二十年來中原的航海技術已經有較大進步,但至多是能跨越少海去到陳氏朝鮮而已,傳說中在東海之中數千裏外的大島嶼扶桑,隻有人去,沒有人回……

除此之外,與南黨謀逆有關的淄川、膠西兩國直接國除!三齊之中,唯獨韓氏的膠東國因為靈壽公主的緣故,得以保全。

但死者已矣,做這些事情都無法挽回趙恒的性命了,擅長醫人的樂靈子卻醫治不好自己的心病,她鬱鬱寡歡,躲在深宮裏,再也沒和皇帝說過一句話,不久便永別於人世……

她被封為文閔皇後,趙恒則封為悼太子,安葬於溫縣帝陵之旁。

作為彭城樂氏的支係子弟,樂羊代表宗族,來此守陵……

……

許久之後,皇帝結束了祭拜和悼念,疲倦地坐在步輦上,準備離開。

不過在臨行前,他卻讓樂羊過去。

雖然才剛剛結束對亡妻亡子的追悼,但皇帝的話語裏,已經聽不出一絲情緒波動。”你便是樂羊?”

“唯,小臣正是樂羊。”

“你在此守陵,已經五年了吧?也是有心,皇後若在黃泉之下知道樂氏出了這麼一位孝順的子侄,一定會欣慰的。朕聽相邦翟璜說,去年他隨朕來巡視帝陵時,與你攀談了幾句,覺得你是一個將才。”

樂羊惶恐:“太守謬讚,小人不敢當。””翟璜覺得,不該讓你再在這裏枯守,應該為國家所用,他有識人之明,已經向朕推薦了許多人才,李悝、西門豹、李克、屈侯鮒,都是一時之選。想來你也不會差,但朕想問你一件事。“”你的父親,彭城君樂茷之弟樂泰在五年前的南黨之亂後,怨恨朕待皇後、太子不仁,南奔至越國。倘若朕命你伐越,越人用你父親來做要挾,你當如何自處?”

麵臨如此抉擇,樂羊有些顫抖,牙齒咯咯作響,很久之後才回道:“忠孝不能兩全,小臣選擇忠於陛下,即便越人將小臣的父親烹了,做成肉羹送來,小臣也會一口喝下,然後攻越以報仇!”

“善。”

趙無恤淡淡地讚許了他一聲,隨後說道:“如此,你可以為副將矣,放心吧,朕不會因為自己家門不幸,就見不得別人父子同堂,朕會讓你去攻楚,而不是越……“

言罷,趙無恤不再理會樂羊,讓步輦繼續向前,離開帝陵。

帝陵在溫縣郊區的山裏,回程的路途很慢很長,羽林侍衛們守衛森嚴,伍林已經退下來了,如今做趙無恤侍衛長的是虞喜的兒子,他謹慎地注視著周圍的一切,這二十多年裏,皇帝不知遭遇過多少次刺殺,當然,每次都是有驚無險,在刺客接近到威脅距離前,就被強弩解決了。

趙無恤倒是不擔心,在車駕上打著盹,比不了當年啊,他現在已經很少騎馬,出行也少了許多,更別提親征了……

然而當路過溫縣皇帝行宮一座廢棄小殿時,趙無恤卻猛地醒了過來,讓車駕停了下來,側目望了過去,他的手,在不為人察覺的時候,在微微顫動。

就是這了。

五年前,就在這裏,他親手殺死了南子!

……

她經常出沒於趙無恤的夢中,模樣一如在商丘初見時明麗,穿著一襲紫色深衣袍服,華麗而高貴,纖腰上束了一條綴玉的帛帶,烏黑油亮的秀發挽了一個高椎髻,發髻上插著一枝通體潔白別無雕飾的玉笄。眼神嫵媚,唇如櫻桃,而年紀,依然是傾城傾國的十五歲。

在夢裏,他們依然年輕,言笑晏晏,可現實裏,二人都老了,心態也變了,激情沉澱,野心滋生。

在這裏,被擒獲至此的南子向他一一承認那些罪行,如何散步謠言,如何試圖毒殺季嬴、趙偃,如何嫁禍皇後和趙恒。若非靈壽公主做了替死鬼,這毒婦的計劃幾乎天衣無縫。

她是最了解趙無恤內心的人,她通曉他的逆鱗所在,所以也最容易接近成功……”但你明明知道,為何還要觸碰朕的逆鱗!“趙無恤悲憤地痛斥。

雖然徐娘半老,但依然有萬種風情的南子眼中盈滿大顆的晶瑩淚珠:“因為妾愛陛下之意,一如當初!””應該陪伴陛下左右的,應該是我!能夠繼承陛下事業的,也應該是我們的兒子!“

看著她那張臉,趙無恤想起無數往事,想起每次偷情時的濃情蜜意,響起自己每次攬住她的腰,撥弄她濃鬱黑發,撫摸她的嘴唇、臉頰和耳朵……

“我也是。“他如此對她說,含情脈脈。

她抱住了他,她就躺在趙無恤懷中,而趙無恤的手,慢慢扼上她的脖頸,溫柔而體貼,卻猛地轉換成暴力。

在刺激的偷情時,他和她經常玩這種窒息*的遊戲,這是在其他妻妾身上體驗不到的極樂。

但那一天卻不一樣……

“東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他那能開兩石弓的臂膀啊,他那無數次撫摸過她身體的手啊,用上了全力,手指緊緊相扣,陷進頸項!

他壓在她身上,南子的臉龐因為缺氧變得潮紅,雙目瞪大,她的呼吸在慢慢消失,口中咿咿呀呀,像極了二人**極樂時的場景……

“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難再得!佳人難再得!”

趙無恤不為所動,他嘶聲唱道,然後給了脆弱的脖頸最後一擰,又任眼淚從雙目中奔湧而出!

懷中的身體漸漸冰冷,他親手扼死了這個他愛之如鯊魚喜愛鮮血,又恨不能生食其肉的女人……

這真是一個糟糕至極的故事,但或許,從趙無恤初次遇上她時,就已經注定了結局,早知如此,或許他也不該改變她的命運軌跡。

回憶起當時的種種,坐在車上,趙無恤重新又閉上了眼睛。

是的,他五年前做了一件大大的錯事,導致了悲劇的發生,一對兒女相繼慘死,結發妻子也帶著對他的怨恨鬱鬱而終,而罪魁禍首的情婦,也被他親手扼殺!

幸虧他的心已不再能感覺到疼,否則真不知如何承受。

這就是他為王者後付出的代價吧?

但是,既然身為貫通天地人、過去現在未來的真王者,他的心裏,就不能藏下太多脆弱與悔恨,他的心誌,與逝者的哀傷澎湃絕非一物。

既然做的事情不可瀆,那切莫自悲自憫,而應該繼續放眼天下!

更何況,還有她在一直陪伴他……

……

一如往常,進入行宮後,侍者都退了下去,因為皇帝陛下不喜歡太多人圍著他轉,這樣他更沒有安全感。

“夭夭?”

捶著自己微微變駝的背,邁著有些許蹣跚的腳步,呼喚著她的名字,趙無恤尋尋覓覓。”別喊了,九州之主,一國之君,在宮內大呼小叫,成何體統?“

與老翁趙無恤一樣,已經是一六旬老嫗的季嬴從帷幕內走了出來,她縱然老了,也是一個老美人,穿著一身素衣,因為身體不舒服,今日沒有與趙無恤一同去祭拜,而是在宮內舉行小祭。”喊了一輩子,豈能不喊?難不成要如農夫農婦一樣,直呼你老妻,亦或是,繼續喊你阿姊?“

雖然已經封季嬴為皇後,但這個詞,經過南黨之亂後,趙無恤是喊不出來了。每次聽到這個詞,他就會看到一雙冤屈而悲憤的眼睛,她也是他的結發妻子啊!

季嬴倒是沒想太多,淬了他一口,然後便問起帝陵那邊的情形,雜草可還有人清除,供奉可還如常?

她說,她總怕若是供奉不周的話,靈子和趙恒的鬼魂會來找她。”這是南黨的罪過,是我的罪過,與你何幹?“

趙無恤不高興了,這是他的傷疤,每次季嬴嘮嘮叨叨地談及,他都會別過頭去不想聽,一時間,二人相背無言。

君臨天下,可以為所欲為的皇帝,與母儀萬民的皇後,竟就這麼慪起了氣。

這行宮雖大,侍候的人也不少,然而卻總是顯得空寂冷清,如此一來,他們倒是更像是一對相依為命,家長裏短的老頭老太……

也不知過了多久,還是季嬴先歎了口氣,起身站到趙無恤身後,扳過他的頭。”作甚?“趙無恤沒好氣地說道。”白發又長出來了。“季嬴的語氣很溫柔,”我給你剪剪?“”剪不盡,理還亂,管他作甚?“趙無恤很不耐煩。

“別動,過來。”

最終,他還是乖乖地偏過頭,任由季嬴擺布。

老夫老妻,四十年之後,他們間的愛情,又重新化為親情,二人的關係,仿佛又回到了為姐弟的時候,回到了趙無恤行冠禮的時候……

那時候,一身紅衣的季嬴親自為坐在大銅鑒前的趙無恤梳發,佩玉,更衣。少女纖細如蔥的手指,拿著玉梳順著趙無恤烏黑的頭發滑下,一縷一縷梳理整齊,還一邊撫摸他脖頸上的傷疤……

現如今,她的手不再年輕,也有了許多皺痕,卻一如往昔的溫柔,輕輕取下趙無恤的冠冕,拔出玉笄……

然而,趙無恤卻一把搶過玉笄,遠遠扔了出去!在門廊處摔的粉碎!”噗呲。“

季嬴看著緊張兮兮的趙無恤,忍不住笑出了聲。

自從五年前南黨之亂後,趙無恤變了很多,具體的體現,就是每次她觸碰發笄的時候,趙無恤都會奪走,讓它離她遠遠的,仿佛,是在害怕她會用此物傷害自己似的。”世人可不知道,大昊的皇帝,竟會對小小發笄畏之如虎。“

季嬴取笑他,把這當成是一個怪癖,趙無恤也從未解釋過自己的理由,隻是閉上眼,任由季嬴為他剪去越來越多,已經無法清除的白發……

過了良久,趙無恤才緩緩說道:”這次南伐楚、越,我不打算親征了,累了,老了,是該歇一歇了。我打算讓偃兒掛帥……“

季嬴的手,抖了一下,隨即又冷靜下來,努力用平淡的語氣說道:”既然做了太子,他就應該承擔國事。“”放心。“趙無恤拍了拍季嬴搭在他肩膀上的手,笑道:”他隻是在南陽郡坐鎮,有功則歸於太子,有過則歸於戰將,不會有危險。更何況,經過二十年積累,王師無比強大,十倍於敵,楚越必然黯然歸降!等到天下安定後,我便會慢慢退下位置,讓偃兒主持一切,你我便可暢遊山川,若是遊不動了,也可以找一個清幽處建座行宮,終老一生。“

他瞥了眼季嬴依然黝黑的頭發,自嘲道:“不過看這情形,隻怕你要比我活得更久些……””休要亂說。“季嬴反握住了趙無恤的手,止住了他的話。

然後,二人四目相對……

仿佛那個馬廄外的回眸,卻跨越了五十個年頭。

這一刻,時間仿佛凝滯住了。

美人遲暮,英雄白首,誰都沒有逃過時光的追捕,但他們的關係,一如當初,天家無情,宮廷陰謀,都沒有影響到一絲一毫。

但這平靜怡人的時光畢竟不能持久,才過了一會,就有侍從來稟報,說大工丞魯班已經在外殿候著了,他這一次還帶來了一個人。”該來的,總是會來。“

趙無恤哈哈大笑起來,讓季嬴為他重新梳理好發髻,戴上了冠冕,重新變成了那個冰冷的皇帝。

他穿上玄服,邁著步,向外走去,意氣風發,走向他等待已久的時刻。”宣,公輸子覲見!“

溫縣行宮中,響起了連續不斷的傳喚聲。”宣,公輸子覲見!“

行宮殿門外,魯班背著手,氣哼哼地先行步入殿中。他身後那位黑衣黑袍的年輕人則笑了笑,鎮定自若地整理著自己的衣襟,將長途跋涉的手杖遞給門口侍衛,這才趨行而入……”遠方鄙人墨翟,見過皇帝陛下!“

ps:嗯,下午還有最後一章,大結局
引言 使用道具
蘇雪
Crawler | 2017-9-7 00:44:22

第1219章春秋我為王!

“不管受怎樣的折辱,不穀都會去鄴城,讓趙無恤心滿意足,好讓趙氏明年後年沒有藉口伐楚,讓楚國渡過這危如累卵的時期。”

熊章記得,在鍾子期將趙無恤“王天下,朝秦楚”的大*回報自己後,他是如此說的。

楚國的年輕君主,他願意為了國家犧牲自己,前往寒冷的北方,去為趙無恤代周的典禮捧場,只求讓國家延續下去。

北上之前,熊章與葉公訣別,還下了極大的決心,對葉公說道:”不穀此番上鄴,算上盟會朝見耗費的天數,再加上往返的時間,不會超過一百天。百日之內,不穀還未歸來,就請葉公從楚國公室裡選一位出來繼位,如無人可繼位,君可自取!如此,方能斷絕趙氏要挾的妄想!“

風蕭蕭兮,江漢湯湯,郢都楚人都素衣素冠為熊章送行,鍾子期鼓瑟,葉公及楚國臣民都唱起了悲愴的楚歌,楚人皆垂淚涕泣……

懷著一去不復返的忼慨心情,熊章依然等車北上,於寒冬臘月時,帶著精挑細選的貢物來到了鄴城,趙國的大鴻臚接待了他,並引領他朝見了趙無恤。

十二月三十一日,未央宮中,熊章見識到了這位“一怒則伏尸百萬,流血千里”的中原霸王。

隔著十多步,趙無恤高坐於上,問道:”從季連算起的話,楚人有近一千年的歷史了吧?“

說完,趙無恤還讓人拿出《世本》來,曉有興趣地翻閱指點起楚國的世係來。

楚國乃帝高陽之苗裔,也是中原古族,以祝融為祖。到了殷商時,遭到了商人征伐,季連被迫南遷到荊山,於是才有了荊楚之名。”撻彼殷武,奮伐荊楚。罙入其阻,裒荊之旅。有截其所,湯孫之緒。“算起來,整個殷商時,雖然楚人弱小,卻是從未屈服過的,為了對抗殷商,他們的祖先鬻熊還投靠了周文王,因為這點淵源,在周成王時,得以列為諸侯,但只是蠻夷之邦的”楚子“。

周成王岐陽之會上,第一代楚子熊繹還只能和戎狄一起守著盟會的火燎,沒有參加正式的盟會。

那是楚人最卑微最恥辱的時刻,但在那之後,他們便知恥後勇,開始了篳路藍縷,以啟山林的強國之路。

僅僅過了一百年,已經是南方一個強邦的楚國,就致使前來征討的周昭王南征不復,殞命江漢,報了當年岐陽之會的折辱之仇。

到了熊渠時,更是了不得,不但僭越王號,還封了三個兒子為王,以示與週的對抗。

自那以後,”不服週“和”我蠻夷也!“的口號,就從楚國人口中喊了出來,他們正式稱王,到了楚文王、楚成王時,楚國已經橫掃南方,滅盡漢陽諸姬,方圓數千里,儼然一個與周朝分庭抗禮的南方新朝廷。連第一代霸主齊桓公和名相管夷吾,也扼住不住他們崛起的勢頭,召陵之會虎頭蛇尾地結束。在幹掉宋襄公後,楚國的勢力,已經深入中原腹地,直達黃河……

若非晉文公和晉國的橫空出世,只怕楚國早已問鼎成功,殺入洛陽,革了周命,建立一個新王朝了……

城濮之戰雖然敗了,但楚國未傷筋骨,之後楚國再不堪,也是赫赫的南方霸主,與晉國共享霸權,互有勝負。吳國人雖是心腹之患,能攻入郢都,卻無法征服楚國,更不能讓楚人低頭示弱。

現如今卻不一樣,岐陽之會已經過去四百年了,除卻周文王、周成王外,趙無恤,他是第一個迫使楚人低頭臣服的人……”他一定很得意吧!讓我來北方,不就是為了向中原人展示,他趙無恤的武功,已經遠超齊桓晉文,乃至於殷武周昭麼?多厲害啊,能逼得楚國去掉王號,自稱臣下,前來入朝覲見!“

面對趙無恤玩味的笑,熊章痛恨不已,羞恥不已,但人在屋簷下,哪能不低頭?如今趙氏已經統一中原,三個月內攻陷了楚國的半壁山河,他只能低頭,只能匍匐在他腳下,並雙手奉上楚國下了血本的貢物:和氏璧、隨侯珠,還有趙無恤點名要的苞茅。

在這場朝見結束後,和氏璧被未央宮的人收走,趙無恤說要將此寶玉讓能工巧匠雕琢成一枚玉璽,作為傳國之寶。而幾枚隨侯珠,本該分賜宮中夫人,但趙無恤卻說什麼此物”恐有輻射“,讓人深藏府庫,不許人接近。

終於結束了難熬的朝見出來後,熊章與其他諸侯來朝見趙無恤的諸侯、卿大夫們一起參加了宴饗。然而在宴饗上,卻再度被告知,他的事還沒完,明日,也就是正旦初一,屆時趙無恤將登基為新天子,他還得在會場上扮演一個重要的角色……

“什麼,讓我在台上縮酒?”

……

苞茅是南方的一種茅草,又叫菁茅,盛產於荊山附近,這種東西是楚國的傳統貢品,主要用於縮酒祭祀。米酒裡雜質較多,所以是渾濁的,用這種酒來祭祀天神或祖先是無禮沒有誠意的,所以要先用菁茅過濾掉酒糟,把酒漿裝進大瓦缸,沾過靈茅的酒成為祭酒……

當年齊桓公糾合諸侯討伐楚人,問罪的兩條理由之一,就是楚人不向周天子貢奉苞茅,週天子“無以縮酒”。

這種事情,本是巫祝或者禮官來做的,如今趙無恤卻點名讓熊章來幹,儼然將他當做臣屬使喚。

這是極具羞辱的做法,熊章滿臉的不情願,想以這種事情不符合禮儀為由推脫。

趙無恤笑而不言,只使了一個眼色,他的禮官公西華便出言諷刺道:“六十年前,楚君招(楚康王)去世,魯襄公前往郢都參加葬禮,當時楚國仗著自己是強國,便逼迫魯襄公以臣子身份為楚君穿喪衣,那樣做便符合禮儀了?楚侯既然願意臣服於趙氏,明日起正式成為君上的藩屬諸侯,行縮酒之事,有何不可?”

熊章也是熱血方剛一男兒,聽聞此言,差點拍案而起,還好身邊的越國上卿文種拉住了他。

“小不忍則亂大謀……”文種用酒水在熊章手心如此寫道,才把怒髮衝冠的熊章勸著坐了下來,勉強答應下此事。

趙無恤的群臣心中竊笑不已,甚至連中原的諸侯封君們都幸災樂禍,這是幾百年來,中原對楚的巨大勝利,也是趙無恤用來炫耀武功的戰利品。

於是,翌日,縱然一萬個不願意,楚侯熊章也只能陰沉著臉,捧著自己帶來的土特產茅苞,在公西華的引領下,往未央宮內剛剛築好的“天壇”走去。

……

這“天壇”,本是夏商周用來祭祀上天的圜丘,趙無恤大筆一揮,將其更名為“天壇”。

天壇有三層,階梯一共九九八十一及,由艾葉青石鋪建而成,白玉石的柱欄,繞著圜丘,每層壇面分內外圈,鋪扇面形石塊九圈,以九的倍數依次向外延展,其餘種種都用九的倍數,以像徵天數。

天壇的最外圍,旌旗招展。燕頷虎頭,魁梧雄健,椎髻戴冠的羽林侍衛們操弓執矛,守衛其間。趙氏的宗親、大臣,將吏,乃至於諸侯屬國、封君、蠻夷使者,都穿著莊重的禮服,簇擁成一大更大的圈,眼巴巴地看著天壇上的一切嗎,氣氛顯得有些凝滯和壓抑,但其下卻掩藏著淡淡的興奮。

天壇第一層,是放置著代表九州江山的九個大鼎,在豫州洛陽呆了數百年後,他們終於又回到了殷墟、夏墟所在的冀州之地……

第二層,是放置祭祀所用的酒器的地方,用赤帟陰羽裝飾,熊章便止步於此,忍氣吞聲地任由公西華擺佈,捧著苞茅進行縮酒儀式。

名為縮酒,其實他只需要比劃一下,剩下的事情自然有趙無恤安排好的人來完成。這幾天,熊章的一舉一動都被監視著,想偷偷下毒都沒機會……

好不容易完成了自己的工作後,熊章終於可以退到一邊了。

這時候,今日這場大戲的主角和配角終於來了,一回頭,熊章在台階上見到了一個比他還倒霉的角色:週的末代天子。

……

自從四年前周敬王死,週的太子也被貶後,週被分割為東周君、西周君的領地,劉、單二君賣國求榮,唯趙無恤馬首是瞻。新繼位的天子完全是一個傀儡,熊章甚至都記不清他的名字,也無人關心這點。

末代周天子的命運,從他被扶持繼位時,就已經註定了:他就是為今日陪趙無恤完成天命更易的儀式而存在的!

今日,這個年紀跟熊章相仿的年輕人面色戚戚,冠冕上沒有垂珠,朝服八彩色,腰間插著大圭,和當年周成王岐陽之會的打扮一樣,氣度卻不復當年。他戰兢兢地登上天壇的第三層,在生硬的地面上跪了下來,開始向昊天上帝訴說”周德已盡“這個事實。

“昔文王受命,武王克殷,成王靖四方,康王息民,並建母弟,以蕃屏週。然至於夷王、厲王,國勢衰微,諸侯干政。後雖有宣王中興,然成康之治不可複返,驪山之難,幽王殞命,幸賴諸侯之力,平王東遷洛邑,然世道已處於無序狀態。自此之後,王失天下,天下失王,週不能護佑中國,南蠻與北狄交侵,中國不絕若線,而後諸侯力爭,伯主迭興,周亦不能製。子朝之亂,周室鼠鬥,混亂不堪……王位傳到予小子身上,每況愈下。昊天在上,周德已盡,不能安天下,九州瀕於顛覆崩潰,昊天上帝之子民,於水生火熱之中,咎待昊天降下新的明王來拯救……”

說完了他的台詞後,末代的周天子退到了一邊,他的目光,熊章的目光,天壇周圍所有人的目光,放到了今日主角的身上:

趙無恤的車駕已經停在天壇之下,六匹青馬,按照夏商周三代的禮制,用黑羽裝飾車蓋,鳧旌建於車上,儼然是天子的規格。

從車上下來後,煥然一新的趙無恤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他今日衣著鄭重,服大裘而冕冠,玄衣肩部織日、月、龍紋;背部織星辰、山紋;袖部織火、華蟲、宗彝紋。纁裳織藻、粉米、黼、黻紋各二。即所謂的“十二紋章“,這是天子的服飾,各有其寓意。

腰佩楚國獻上的寶劍”太阿“,一步一步,似猛虎登山,趙無恤朝天壇頂層走去。

也是湊巧,昨天還是陰雨綿綿,今日新年吉日,天公作美,是一個湛藍的晴朗天氣,潔白的天壇圜丘在蒼天之眼注視下,顯得神聖而大氣!

趙無恤露出了一絲笑。

在這裡見證一個舊時代的終結和一個新時代的開啟,再合適不過!

……

在此之前,趙無恤也曾猶豫過,究竟要以何種方式,來終究周朝。

週天子的統治,已經如同枯朽數百年的枯木,他輕輕一彈指便能灰飛煙滅。但在手段上,還是得深思熟慮一番,趙無恤清楚,他現在的地位,好比始皇帝,做的任何決定,都是開中國先河的舉動,是後世人效仿的對象。

而中國古代易代鼎革不外乎徵誅、禪讓兩種窠臼。傳說堯舜禹是禪讓,而商湯、周武則是徵誅革命!

然而在仔細考究後,趙無恤卻發現,禪讓這玩意,根本就不靠譜。

夏商周三代之前,國家還未形成,所謂的堯舜禪讓大概就是部落聯盟中的軍事民主制。甚至於,許多諸侯國的史書都記載著,舜囚禁堯而奪其位,到晚年又被禹流放,這說明唐堯虞舜的更替,採用的依然是暴力手段。所謂的禪讓,只是戰國墨家和儒家對古代的想像,到漢代時,經過漢儒的大力弘揚,堯舜禪讓才大為盛行。

所以,除非趙無恤想要為這種不靠譜的更替模式背書,否則擺在他面前的,就只有湯武革命一條路了……

討週主之罪,覆週社稷,並而有之……聽起來挺不錯的,但事情沒這麼簡單。

雖然趙無恤出身嬴姓趙氏,乃是被周人所革的殷商重臣之後,但他跟一直主張,要當年殷商所受災難還之於週人後裔的南子不同,對替前朝復仇沒什麼興趣。

“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週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

這是來自孔子的預言,他說的很對,你不得不承認,週,是一個偉大的時代。後世幾千年里中國的製度、文化,基本是周代的延續,甚至連華夏,也是在周的“夏君夷民”分封殖民制度下才定型的。

週制傳於晉,晉制傳於趙,雖然趙無恤號稱吸納三代製度加以損益,但大多數還是周制的模板。他今日大可以盛氣凌人,砍了周天子的腦袋,懸在旗幟上,顛覆他們的文化,把周文王周武王從神壇上拉下來踩上一萬腳。

但他卻說不准,幾百年、千年之後,倘若趙氏德盡,天下板蕩,被人取而代之,他的子孫會不會也遭到這樣的非難和清算?

在孔子眼裡,趙無恤是一個毀滅者,他摧毀了舊的秩序,但他不是神,沒辦法將一切都推倒重來,而必須在舊王朝的基礎上,修建一個新的高樓。

這也是中國歷史源遠流長,卻一直能保持核心傳遞下去的原因。

夏商周,都是華夏曆史的一部分,是繼承歷史,加以揚棄,還是為了一時的猖狂而清算復仇,讓華夏再度陷入一族一姓的私心血仇裡?上演一次又一次推翻舊朝後毀天滅地的文化災難?

趙無恤已然做出了決定。

感謝周公,感謝週人,在建國伊始,這群很實在的政治家已經為後世的王朝更替,找到了一個好理由。

那就是天命的轉移!

“周德盡矣!”

當趙無恤登上天壇頂層時,末代周天子的表演進入了*,為此,他不知已經演練過多少遍了。

“週不能安天下,幸虧昊天上帝降下趙侯無恤。趙侯神明英武,拯救危難,使華夏清平,保我祖宗廟宇平安,天下百姓都得感激趙侯的厚賜。《大雅.文王》中有言,天命靡常,只歸有德之人。夏沒有失去民心時,人人都敬重夏后,願意為其斯民,一旦失去了民心,百姓便寧願與太陽一起滅亡,也不願再受夏統治。殷商沒有失去民心時,商湯武丁,也能與天意相稱,一旦失去了德行,殷命便為周所革,牧野一戰,大邑商一天之內便覆滅了。”

“如今,周德已盡,予小子自當退讓,將天子之位,交還昊天上帝!”

言罷,末代的周天子開始脫去他的天子服飾衣冠,連腰里插著的大圭也在地上摔了個粉碎!

與禪讓不同,天子之位並不是直接由周天子交到趙無恤手中,而是先還給昊天上帝,表示自己已經無德再佔據這個位置。

而那誘人的冠冕,則由趙無恤自行從昊天處,再度接過來!

在議定這個儀式時,南子本來興沖沖地要來,想以大巫的身份作為昊天上帝和趙無恤之間的媒介,但卻被趙無恤拒絕了。

這個惡頭,不能開!

到了這份上,南子的用處,已經不大,在民間散播散播祥瑞和玄王受命的傳聞就行了,天子的冠冕,要趙氏天子自己來取!他便是國君與祭司的合體!君權天授,而不來自任何其他人!

與周初類似,也是文王先號稱受了天命,然後才有周武王革除殷命之舉,讓天下只剩下一個天命所歸的天子……

直到這時,趙無恤才算真正成為新天子,他的新朝”昊“,才能撐起門面開張!

群臣畢賀,下拜稽首,口稱天子萬歲。

禮官不失時機地大聲說道:“夏君曰後,商君曰帝,周君曰王,各有名號。而今昊君受天命,興義兵,誅凶蠻,平定天下,海內為郡縣三十六,藩國十二,法令由一統,如此功業,自上古以來未嘗有,五帝、三王所不及也。故不可再稱王,亦不稱帝、後,臣等昧死上尊號,謂之為皇帝,自稱為朕!”

趙無恤一笑,作為這場儀式的大導演,這一切都是他的意思,淡淡地說了一個字:”可!“

“皇帝萬年!”

在群臣的恭賀聲中,被趙無恤封為“周公”的末代周天子失魂落魄地走到天壇第二層處,與不遠千里來到這裡的宋公子商、杞公維站到了一塊。他們是昊朝的“三恪”,均位列上公,此時此刻,與其他楚、秦、三齊的諸侯、使者一起行臣拜君之大禮。

“*之內,皇帝之土。器械一量,同書文字。日月所照,舟輿所載。皆終其命,莫不得意。應時動事,是維皇帝。皇帝之德,存定四極。誅亂除害,興利致福。西涉流沙,南盡北戶。東有東海,北過大夏。人跡所至,無不臣者。功蓋五帝,澤及牛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一片歌功頌德聲中,只有趙無恤一個人心中並不滿足,他很清楚,雖然自己將中原統合,但只算是統一了小華夏。楚、越、巴蜀、朝鮮、西秦,乃至於嶺南、滇池,只有將這些地方也完全納入統治,做到*同風,九州共貫,才算是真正的大一統!”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

如此告誡自己勿要自驕自傲後,儀式也接近了尾聲,接下來,便是以酒水、三牢和燃火祭天地,趙無恤又宣布改元建元,大赦天下,這一年便是建元元年,也是中國的第一個年號,趙無恤希望,日後的中國紀念,世界紀念,以此為準。

掐指一算,這一年,也是公元前475年啊。想到這裡,趙無恤的心情不由搖動了起來。

在原本的歷史上,這一年,發生了幾件大事:在吳越,夫差受困將亡,勾踐興起欲霸。在齊國,陳恆殺齊簡公而奪取權柄,完成了陳氏代齊的一大步,然而諸侯晏然弗討。在晉國,這一年也是對趙襄子至關重要的一年,他從趙簡子手中接過了家主的位置,與此同時,魏韓知三家的家主紛紛登上歷史舞台,他們終將混戰,最後瓜分晉國。

所以在中國的歷史紀年裡,根據司馬遷的《史記.六國年表序》,這一年,恰恰被認為是春秋終結,而戰國開啟的一年……

如今,在趙無恤的改變下,無論是他個人命運還是歷史進程,都大為不同。

但這一年,也是無比重要。

九鼎遷徙,楚君來朝,周王遜位,趙氏為天子……

還有,就是孔子逝去,春秋絕筆。

這一年,同樣是“春秋”的結束。但是,春秋之後沒有戰國,中國不需要再進行一場兩百五十多年的慘烈兼併,不需要有可怕的屠殺,一個新的王朝,定於一尊。將引領中國提前進入一個和平弭兵,文化繁榮的時代……

未來,還需要一步步去小心探索,誰也說不准會發生什麼,好在趙無恤清楚大勢,畢竟那是他來的方向。

一邊暢想著未來,他也回望著過去,回望那段名為”春秋”的歷史。往事如煙,人們所熟知的歷史,已經面目全非,隨著時間推移,即將消失殆盡。

而此時此刻,趙無恤,他,作為舊時代的終結者,同時也是新時代的開創者。

他就在這裡,站在九鼎中間,站在天壇上,站在蔚藍蒼穹下,站在名為“現在”的歷史節點上。

他受著昊天注視,面對天下人的敬仰,或敵視。

過去,現在,未來……趙無恤若有所悟。

“夫子啊,你說過,三才者,天地人也,以一貫三,謂為王。但是,我可否也可以這麼認為?”

“能以一人之力,貫通過去,現在,未來的,亦可為王!”

能做到這一點的,或許,只有身為穿越者的他吧?

這一刻,他不再是匆匆的光陰過客,而是這一段時間的主宰。

趙無恤釋然地笑了:“所以,這便是我的春秋,我為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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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8章昊天有成命

公元前476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鄴城。

趙無恤后宮佳麗不多,年輕一點還能夠生育的也就西施與空同明珠一南一北兩人。說來也怪,西施只生女兒,三個女兒分別以詩經裡的成句,被命名為“卉燕蔓”。而空同明珠卻只生男孩,她的第一個孩子名叫“梁”,接著又生了一對雙胞胎,取名“倬”和“維”,現如今又懷上了,八成也是個男孩。

雖然趙恆趙偃等公子已經長大,但現如今的長樂宮再度被六個孩童的歡聲笑語充斥。

而孩子最期待的,就是新年了。

更別說,這一次的新年與眾不同,光是前幾日父親從洛陽帶回來的巨大九鼎,就讓他們興奮了好久,一覺醒來就跑去觀看工匠兵卒安置九鼎。

宮人們可沒空理六位小公女公子,因為鄴城內外、長樂未央宮都是一片忙碌,不僅要籌備君侯代周為天子的典禮。還因為隨著新年鐘聲即將敲響,來自天下諸侯,乃至於四方蠻夷戎狄的臣屬們均要前來朝賀,他們的到來,少不了有五花八門的貢品一併送入宮中。

國內郡縣自不必說,除了山陽郡冉求送來的一頭麟外,基本是嘉禾等祥瑞之物,這是證明趙氏政權天命所歸的最好像徵。

諸侯們,則是自己所在地壓箱底的寶物:西秦的鸞鳥、西犬,三齊的珊瑚,越國的鮫珠,燕國的白馬,陳氏朝鮮的人參,巴國的比翼鳥……

尤其是為了避免亡國之災楚國出血最多,非但楚君熊章親自來朝,還帶來了國寶和氏璧、隨侯珠和傳統的貢品茅苞。

不過那些楚國寶物的風頭,卻一不小心被蜀國送來的貢物給搶了。

在宮人小心翼翼的照看下,趙無恤的三對小兒女們都圍在一個大籠子麵前,裡面有兩頭中原人未曾見過的蜀地珍獸。

這兩隻動物一雌一雄,長著胖嘟嘟圓滾滾的身子,尾巴很短,不注意的話都找不到,它通體由黑白兩色構成,毛淺而有光澤。外形看著像熊,然而卻更小一些,也不凶神惡煞,圓臉上那兩個黑眼圈天生呆萌,有種憨態可掬的可愛。

別人認不得,趙無恤卻死也忘不了這種動物,不就是熊貓麼!

出於對趙的敬畏,他們表示願意恢復周代時對中原的臣服,進貢便是屈從的象徵,誰料卻捉來了這一對活寶,讓趙無恤哭笑不得。

來進貢的蜀人說,這東西在當地叫做騶虞,是蜀人從秦嶺以南的大山里捉來的,因為牠喜吃竹子,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傷害其他動物,是一種能與蜀人和平共處的“義獸”,故在蜀人把這動物當做和平友好的象徵。在蜀地,當兩個部族交戰時,只要有一方舉起騶虞旗,就意味著屈服,另一方就要停止戰鬥。

聽上去是不錯,但趙無恤一想到蜀人打仗時會舉熊貓旗,就感到莫名喜感,蠻荒山野的血腥戰鬥氣息蕩然無存。

總之,既來之則安之,先讓兩個活寶渡過這個冬天活下來才是要緊事,於是他便將它們扔給虞人來管,誰料卻把小兒女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來了。

“它動了!”最年長好動的趙梁指著籠子裡興奮地對兄弟姐妹們說道,不過隨即失望地發現,這只是熊貓翻了個身而已。

公女公子大駕光臨,然而兩頭活寶卻不搭理,大多數時候都在呼呼大睡,腹部朝天,只是前爪輕輕地拍著肚子。有時,它兩腿一蹬,就翻個身,還以為它睡醒了,其實還在睡。

不過在公子公女們不懈地逗弄下,熊貓終於被鬧醒了,用爪子揉揉惺忪的眼睛,起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抓起旁邊扔著的冬筍,就大快朵頤起來,一點都不客氣,那神情,儼然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不過光這樣,已經足夠將小公子小公女們逗得笑個不停了,在他們看來,這兩頭萌萌的動物,可比冷冰冰,滿是銅鏽味的九鼎有趣多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六個受萬般寵愛的孩童是幸福的,不過他們的兄長就沒這麼悠閒了。好不容易能回鄴城一趟的趙操,以及太子趙恆,徐君趙偃,此刻乖順地坐在日居殿內,在父親的目光下,翻閱著趙無恤要他們看的書趙國史官剛修訂刊印的《世本》!

……

“世系氏族,乃上古史官所記。宗周時,專門有小史定世系,辨昭穆。然而到了近世,周室衰微,諸侯爭強,典籍流散,史官亡命,雖然諸侯各自都有世系、史書,然各執一詞,混亂不堪。寡人便命趙太史雜考諸侯史書、世系,編篡了此書。全書可分《序辭》、《帝系》、《三王世》、《諸侯世》、《卿大夫世》、《諡法》等十五篇,摘錄了有史以來的世系和氏姓源流……”

說完之後,趙無恤問三個兒子道:“此書,寡人命人印製數份,在鄴城四門張貼,諸侯、遊士有能增損一字者,予千金!汝等以為如何啊?”

三個兒子麵面相覷,最後還是大兒子,瑯琊君趙操訥訥地說道:“君父,此書精妙,價值極高,只不過……五帝傳說曖昧不明,不同諸侯不同地方說法各異,就此欽定,是否有些……”

“你是想說,不夠嚴謹,失之草率?”趙無恤冷冷問道。

趙操連忙垂首:“小子不敢!”

說是不敢,但看得出來,他對這《世本》裡序辭和《五帝系》的部分,是不以為然的。

這一點,趙無恤自然清楚,因為這本書里許多內容,都是按照他的意思瞎編的……

在孔子這等明白人面前,趙無恤直言不諱,說自己不相信天命,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不過在回到鄴城後,即將登上至尊之位的他,卻違心對臣民百姓撒謊了。

他要利用種種百姓信之不疑的“祥瑞”向他們證明,天命在我,君權天授。

這本《世本》,完全是為了這個目的而生的。

在這本書開篇的《序辭》裡,主角是名為“昊天上帝”的華夏至高神明。

“昊天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

上帝是華夏固有觀念,與耶和華沒有半點關係。可笑的是,在耶穌會傳教士用儒家的“上帝”一詞來翻譯他們的天主後,前者便慢慢被中國人遺忘,還以為“上帝”是西方的專屬。

在殷商的甲骨卜辭中,就已經有了“帝”這個字,帝是蒂的初字,花蒂之蒂,即萬物之始。正如《商頌》裡說的,“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殷商就用這個字來尊稱他們的始祖神,既是商族之始祖,又是眾神之主,在把現實君主神化後,殷商的君主也自稱為帝。

週人也信昊天上帝,同樣認為自己與昊天上帝有血緣的關係。厥初生民,時維姜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后稷《大雅生民》。他們相信,自己的老祖母姜嫄,是踩了天帝留在人間的腳印,才孕育出后稷的。

於是在戰勝商人後,週人便將自己的信仰和殷商的信仰強行融合,周公理直氣壯地對失敗的商人說:上帝如果是你們的祖先,是你們一族一姓的保護神,那麼我們週人為什麼擁有了天下呢?

於是,“昊天上帝”的氏姓色彩被周公抹去,使其高高在上,成為周王朝治下的各邦國氏族都必須尊奉的天神。既然並非一族一姓的始祖或列祖列宗,那麼他就不會對某一姓或某一族特別的恩寵,而是公平無私的俯視著人間,“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誰有“王天下”之德,就讓誰做天下之王!

照此類推,天能革夏命,能革殷命,自然也能革週命。趙無恤受命於天,代周而有之的理由,來源於此。

這也算是周公為周朝自己掘好的墓碑吧,那位聰慧得可怕的政治家只是想為人口稀少的周人找到一個與異姓臣民們融合的理由呢?還是他已經意識到了,萬世一系,是不可能的?

如今,趙無恤只需要把周人證明自己得天命時的種種手段複製一遍,”證明“周德已衰,天命已移至嬴姓頭上,便可以了。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周雖舊邦,其命維新。”這些詩經裡的成篇,完全可以指使投靠他的儒生門改頭換面一番,把主角換成趙氏。孔子已逝,這些做法也氣不到他了,所以趙無恤有恃無恐。

但這並不是趙無恤唯一的目的,他還要再編造一個天大的謊言,那就是:五帝、三王、十二諸侯,乃至於周邊已經逐漸華夏化的蠻夷戎狄之邦,其實都是一家人!

我們都是昊天的子孫!

……

繼對昊天上帝生億萬斯民歌功頌德的《世本序辭》後,便是本書最重要的內容《五帝系》了。

這也是方才趙操感覺這本書最不嚴謹的地方,在趙無恤的指示下,五帝被確定為“帝軒轅”、“帝烈山”、“帝少昊”、“帝高陽”(顓頊)、“帝高辛”(帝嚳)。對應五行色彩,就是黃帝,炎帝,白帝,黑帝,青帝。

黃帝,被姬姓周人認為是自己的祖先,還衍生出了唐堯的祁姓,虞舜的姒姓等支系。炎帝,則是姜姓的始祖。白帝少昊自不必說,嬴姓秦趙以他為祖。至於顓頊,則是楚人的祖宗,後人屈原離騷開篇第一句就是帝高陽之苗裔兮……

而帝嚳高辛氏,也就是殷商的始祖,甲骨文卜辭裡的“高祖辛”。

在後世,因為天下方國經過數百年耳渲目染,在文化上已經被周人同化,即便周朝衰竭,但在文化上卻取得了完胜,於是戰國諸子為了給即將到來的”天下定於一“做準備,就開始有目的性地嫁接上古世系。最終靠司馬遷的《五帝本紀》完成了這個龐大計劃,少昊、顓頊、帝嚳,直接被嫁接成了黃帝的子孫。後兩者且不論,其實少昊所在的年代,或許要比黃帝、蚩尤更加久遠。

唯獨和黃帝並列的,就是炎帝了,畢竟週人為了拉攏盟友姜姓四岳,在之前的典籍裡就一直宣揚二祖是兄弟,後人也難以洗掉。

炎黃子孫之稱謂,便是這麼來的……

民族,其實是一種想像的共同體,誠哉斯言。

但在這條歷史線上,因為嬴姓趙氏的兼併中原,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他倒是沒好意思把黃帝、炎帝說成是少昊的兒子,畢竟那樣就太不要臉了些,所以索性將五帝並列,統統說成是昊天上帝的兒子,他們之間是兄弟關係即可!

“天下定於一,不僅僅是疆土,還有氏族血緣。寡人就算要欽定!欽定昊天上帝是五帝的父親,是唐堯虞舜的祖先,是夏商周三代的祖先,是諸夏百姓的祖先,甚至是戎狄蠻夷的祖先!遠方的蠻夷不懂得中國的倫理,所以只有拿天帝和天子的觀念去威懾他們!”

今日將《世本》公諸於眾,正是為了這步計劃!

趙無恤知道這些東西多半是假的,經不起推敲,但是他無所謂。謊言說一萬遍就會成為真理。

跟中原完全不是一個語系的越人,在趙無恤的忽悠以及現實的政治需求下,已經開始祭祀大禹,奉之為祖了;而漸漸地,北方的雲中、上谷諸游牧部族,也會開始傳說,其實他們的祖先,是黃帝之後,是夏后氏之後,是殷商之後,是某個庶子,某個不得意的氏族,從中原北上進入草原大漠,慢慢改變了風俗而已。

在趙氏官方喉舌的背書下,千百年後,這世上就沒有炎黃子孫了,取而代之的是昊天子孫……

這種觀念,很符合多氏族、多民族的大一統王朝的國情。

這就是趙無恤今天想要對兒子們,尤其是他的太子趙恆說的話,他希望趙恆能領會他的良苦用心。

“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晉卿暴亂,列為君侯。其後,又振長策而御宇內,分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製**。周德已盡,天命將歸趙氏。明天,便是新年的正旦日,屆時,寡人將正式受天命,代周為天子!君臨天下!”

“汝等須記住,天子者,非嬴姓趙氏一家之天子,而是萬氏萬姓之天子!”

“然,縱觀上古三代,不論唐、虞、夏、商、週、趙,皆一族一姓一地之號,其意狹小,不足以稱成功,傳後世。寡人上承天命,奄有四海九州,必有美名,以顯示繼五帝、三王之正統。”

“嬴姓趙氏,乃白帝少昊之嗣。寡人所受,乃昊天上帝之命。昊者,元氣博大之貌也,其字美,其意博,為國號可矣。”

“故,明日起,新朝國號將更名為\'昊\'!”

趙恆、趙操、趙偃三兄弟心潮澎湃,下拜稽首,行君臣大禮。

“願君父萬年,大昊萬年!”

他們的心裡,對明日充滿了期待,到時候,他們腳下這片土地,整個九州,將在承襲三代的基礎上,迎來一個歷史上並不存在的新王朝!

昊朝!

ps:《世本》,是現實存在的書,作者是戰國時趙國史官,現存有八個版本。

昔少典娶於有蟜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薑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姜《國語晉語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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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18章 昊天有成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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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476年十二月三十一日,鄴城。

趙無恤後宮佳麗不多,年輕一點還能夠生育的也就西施與空同明珠一南一北兩人。說來也怪,西施隻生女兒,三個女兒分別以詩經裏的成句,被命名為“卉燕蔓”。而空同明珠卻隻生男孩,她的第一個孩子名叫“梁”,接著又生了一對雙胞胎,取名“倬”和“維”,現如今又懷上了,八成也是個男孩。

雖然趙恒趙偃等公子已經長大,但現如今的長樂宮再度被六個孩童的歡聲笑語充斥。

而孩子最期待的,就是新年了。

更別說,這一次的新年與眾不同,光是前幾日父親從洛陽帶回來的巨大九鼎,就讓他們興奮了好久,一覺醒來就跑去觀看工匠兵卒安置九鼎。

宮人們可沒空理六位小公女公子,因為鄴城內外、長樂未央宮都是一片忙碌,不僅要籌備君侯代周為天子的典禮。還因為隨著新年鍾聲即將敲響,來自天下諸侯,乃至於四方蠻夷戎狄的臣屬們均要前來朝賀,他們的到來,少不了有五花八門的貢品一並送入宮中。

國內郡縣自不必說,除了山陽郡冉求送來的一頭麟外,基本是嘉禾等祥瑞之物,這是證明趙氏政權天命所歸的最好象征。

諸侯們,則是自己所在地壓箱底的寶物:西秦的鸞鳥、西犬,三齊的珊瑚,越國的鮫珠,燕國的白馬,陳氏朝鮮的人參,巴國的比翼鳥……

尤其是為了避免亡國之災楚國出血最多,非但楚君熊章親自來朝,還帶來了國寶和氏璧、隨侯珠和傳統的貢品茅苞。

不過那些楚國寶物的風頭,卻一不小心被蜀國送來的貢物給搶了。

在宮人小心翼翼的照看下,趙無恤的三對小兒女們都圍在一個大籠子麵前,裏麵有兩頭中原人未曾見過的蜀地珍獸。

這兩隻動物一雌一雄,長著胖嘟嘟圓滾滾的身子,尾巴很短,不注意的話都找不到,它通體由黑白兩色構成,毛淺而有光澤。外形看著像熊,然而卻更小一些,也不凶神惡煞,圓臉上那兩個黑眼圈天生呆萌,有種憨態可掬的可愛。

別人認不得,趙無恤卻死也忘不了這種動物,不就是熊貓麼!

出於對趙的敬畏,他們表示願意恢複周代時對中原的臣服,進貢便是屈從的象征,誰料卻捉來了這一對活寶,讓趙無恤哭笑不得。

來進貢的蜀人說,這東西在當地叫做騶虞,是蜀人從秦嶺以南的大山裏捉來的,因為它喜吃竹子,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傷害其他動物,是一種能與蜀人和平共處的“義獸”,故在蜀人把這動物當做和平友好的象征。在蜀地,當兩個部族交戰時,隻要有一方舉起騶虞旗,就意味著屈服,另一方就要停止戰鬥。

聽上去是不錯,但趙無恤一想到蜀人打仗時會舉熊貓旗,就感到莫名喜感,蠻荒山野的血腥戰鬥氣息蕩然無存。

總之,既來之則安之,先讓兩個活寶渡過這個冬天活下來才是要緊事,於是他便將它們扔給虞人來管,誰料卻把小兒女們的注意力全都吸引過來了。

“它動了!”最年長好動的趙梁指著籠子裏興奮地對兄弟姐妹們說道,不過隨即失望地發現,這隻是熊貓翻了個身而已。

公女公子大駕光臨,然而兩頭活寶卻不搭理,大多數時候都在呼呼大睡,腹部朝天,隻是前爪輕輕地拍著肚子。有時,它兩腿一蹬,就翻個身,還以為它睡醒了,其實還在睡。

不過在公子公女們不懈地逗弄下,熊貓終於被鬧醒了,用爪子揉揉惺忪的眼睛,起來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吃,抓起旁邊扔著的冬筍,就大快朵頤起來,一點都不客氣,那神情,儼然是“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

不過光這樣,已經足夠將小公子小公女們逗得笑個不停了,在他們看來,這兩頭萌萌的動物,可比冷冰冰,滿是銅鏽味的九鼎有趣多了……

少年不知愁滋味,六個受萬般寵愛的孩童是幸福的,不過他們的兄長就沒這麼悠閑了。好不容易能回鄴城一趟的趙操,以及太子趙恒,徐君趙偃,此刻乖順地坐在日居殿內,在父親的目光下,翻閱著趙無恤要他們看的書趙國史官剛修訂刊印的《世本》!

……

“世係氏族,乃上古史官所記。宗周時,專門有小史定世係,辨昭穆。然而到了近世,周室衰微,諸侯爭強,典籍流散,史官亡命,雖然諸侯各自都有世係、史書,然各執一詞,混亂不堪。寡人便命趙太史雜考諸侯史書、世係,編篡了此書。全書可分《序辭》、《帝係》、《三王世》、《諸侯世》、《卿大夫世》、《諡法》等十五篇,摘錄了有史以來的世係和氏姓源流……”

說完之後,趙無恤問三個兒子道:“此書,寡人命人印製數份,在鄴城四門張貼,諸侯、遊士有能增損一字者,予千金!汝等以為如何啊?”

三個兒子麵麵相覷,最後還是大兒子,琅琊君趙操訥訥地說道:“君父,此書精妙,價值極高,隻不過……五帝傳說曖昧不明,不同諸侯不同地方說法各異,就此欽定,是否有些……”

“你是想說,不夠嚴謹,失之草率?”趙無恤冷冷問道。

趙操連忙垂首:“小子不敢!”

說是不敢,但看得出來,他對這《世本》裏序辭和《五帝係》的部分,是不以為然的。

這一點,趙無恤自然清楚,因為這本書裏許多內容,都是按照他的意思瞎編的……

在孔子這等明白人麵前,趙無恤直言不諱,說自己不相信天命,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不過在回到鄴城後,即將登上至尊之位的他,卻違心對臣民百姓撒謊了。

他要利用種種百姓信之不疑的“祥瑞”向他們證明,天命在我,君權天授。

這本《世本》,完全是為了這個目的而生的。

在這本書開篇的《序辭》裏,主角是名為“昊天上帝”的華夏至高神明。

“昊天上帝,臨下有赫。監觀四方,求民之莫!”

上帝是華夏固有觀念,與耶和華沒有半點關係。可笑的是,在耶穌會傳教士用儒家的“上帝”一詞來翻譯他們的天主後,前者便慢慢被中國人遺忘,還以為“上帝”是西方的專屬。

在殷商的甲骨卜辭中,就已經有了“帝”這個字,帝是蒂的初字,花蒂之蒂,即萬物之始。正如《商頌》裏說的,“有娀方將,帝立子生商。”殷商就用這個字來尊稱他們的始祖神,既是商族之始祖,又是眾神之主,在把現實君主神化後,殷商的君主也自稱為帝。

周人也信昊天上帝,同樣認為自己與昊天上帝有血緣的關係。厥初生民,時維薑嫄。生民如何?克禋克祀,以弗無子。履帝武敏歆,攸介攸止,載震載夙。載生載育,時維後稷《大雅生民》。他們相信,自己的老祖母薑嫄,是踩了天帝留在人間的腳印,才孕育出後稷的。

於是在戰勝商人後,周人便將自己的信仰和殷商的信仰強行融合,周公理直氣壯地對失敗的商人說:上帝如果是你們的祖先,是你們一族一姓的保護神,那麼我們周人為什麼擁有了天下呢?

於是,“昊天上帝”的氏姓色彩被周公抹去,使其高高在上,成為周王朝治下的各邦國氏族都必須尊奉的天神。既然並非一族一姓的始祖或列祖列宗,那麼他就不會對某一姓或某一族特別的恩寵,而是公平無私的俯視著人間,“天聽自我民聽,天視自我民視”。誰有“王天下”之德,就讓誰做天下之王!

照此類推,天能革夏命,能革殷命,自然也能革周命。趙無恤受命於天,代周而有之的理由,來源於此。

這也算是周公為周朝自己掘好的墓碑吧,那位聰慧得可怕的政治家隻是想為人口稀少的周人找到一個與異姓臣民們融合的理由呢?還是他已經意識到了,萬世一係,是不可能的?

如今,趙無恤隻需要把周人證明自己得天命時的種種手段複製一遍,”證明“周德已衰,天命已移至嬴姓頭上,便可以了。

“文王受命,有此武功。周雖舊邦,其命維新。”這些詩經裏的成篇,完全可以指使投靠他的儒生門改頭換麵一番,把主角換成趙氏。孔子已逝,這些做法也氣不到他了,所以趙無恤有恃無恐。

但這並不是趙無恤唯一的目的,他還要再編造一個天大的謊言,那就是:五帝、三王、十二諸侯,乃至於周邊已經逐漸華夏化的蠻夷戎狄之邦,其實都是一家人!

我們都是昊天的子孫!

……

繼對昊天上帝生億萬斯民歌功頌德的《世本序辭》後,便是本書最重要的內容《五帝係》了。

這也是方才趙操感覺這本書最不嚴謹的地方,在趙無恤的指示下,五帝被確定為“帝軒轅”、“帝烈山”、“帝少昊”、“帝高陽”(顓頊)、“帝高辛”(帝嚳)。對應五行色彩,就是黃帝,炎帝,白帝,黑帝,青帝。

黃帝,被姬姓周人認為是自己的祖先,還衍生出了唐堯的祁姓,虞舜的姒姓等支係。炎帝,則是薑姓的始祖。白帝少昊自不必說,嬴姓秦趙以他為祖。至於顓頊,則是楚人的祖宗,後人屈原離騷開篇第一句就是帝高陽之苗裔兮……

而帝嚳高辛氏,也就是殷商的始祖,甲骨文卜辭裏的“高祖辛”。

在後世,因為天下方國經過數百年耳渲目染,在文化上已經被周人同化,即便周朝衰竭,但在文化上卻取得了完勝,於是戰國諸子為了給即將到來的”天下定於一“做準備,就開始有目的性地嫁接上古世係。最終靠司馬遷的《五帝本紀》完成了這個龐大計劃,少昊、顓頊、帝嚳,直接被嫁接成了黃帝的子孫。後兩者且不論,其實少昊所在的年代,或許要比黃帝、蚩尤更加久遠。

唯獨和黃帝並列的,就是炎帝了,畢竟周人為了拉攏盟友薑姓四嶽,在之前的典籍裏就一直宣揚二祖是兄弟,後人也難以洗掉。

炎黃子孫之稱謂,便是這麼來的……

民族,其實是一種想象的共同體,誠哉斯言。

但在這條曆史線上,因為嬴姓趙氏的兼並中原,一切就變得不一樣了,他倒是沒好意思把黃帝、炎帝說成是少昊的兒子,畢竟那樣就太不要臉了些,所以索性將五帝並列,統統說成是昊天上帝的兒子,他們之間是兄弟關係即可!

“天下定於一,不僅僅是疆土,還有氏族血緣。寡人就算要欽定!欽定昊天上帝是五帝的父親,是唐堯虞舜的祖先,是夏商周三代的祖先,是諸夏百姓的祖先,甚至是戎狄蠻夷的祖先!遠方的蠻夷不懂得中國的倫理,所以隻有拿天帝和天子的觀念去威懾他們!”

今日將《世本》公諸於眾,正是為了這步計劃!

趙無恤知道這些東西多半是假的,經不起推敲,但是他無所謂。謊言說一萬遍就會成為真理。

跟中原完全不是一個語係的越人,在趙無恤的忽悠以及現實的政治需求下,已經開始祭祀大禹,奉之為祖了;而漸漸地,北方的雲中、上穀諸遊牧部族,也會開始傳說,其實他們的祖先,是黃帝之後,是夏後氏之後,是殷商之後,是某個庶子,某個不得意的氏族,從中原北上進入草原大漠,慢慢改變了風俗而已。

在趙氏官方喉舌的背書下,千百年後,這世上就沒有炎黃子孫了,取而代之的是昊天子孫……

這種觀念,很符合多氏族、多民族的大一統王朝的國情。

這就是趙無恤今天想要對兒子們,尤其是他的太子趙恒說的話,他希望趙恒能領會他的良苦用心。

“寡人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晉卿暴亂,列為君侯。其後,又振長策而禦宇內,分二周而亡諸侯,履至尊而製**。周德已盡,天命將歸趙氏。明天,便是新年的正旦日,屆時,寡人將正式受天命,代周為天子!君臨天下!”

“汝等須記住,天子者,非嬴姓趙氏一家之天子,而是萬氏萬姓之天子!”

“然,縱觀上古三代,不論唐、虞、夏、商、周、趙,皆一族一姓一地之號,其意狹小,不足以稱成功,傳後世。寡人上承天命,奄有四海九州,必有美名,以顯示繼五帝、三王之正統。”

“嬴姓趙氏,乃白帝少昊之嗣。寡人所受,乃昊天上帝之命。昊者,元氣博大之貌也,其字美,其意博,為國號可矣。”

“故,明日起,新朝國號將更名為‘昊’!”

趙恒、趙操、趙偃三兄弟心潮澎湃,下拜稽首,行君臣大禮。

“願君父萬年,大昊萬年!”

他們的心裏,對明日充滿了期待,到時候,他們腳下這片土地,整個九州,將在承襲三代的基礎上,迎來一個曆史上並不存在的新王朝!

昊朝!

ps:《世本》,是現實存在的書,作者是戰國時趙國史官,現存有八個版本。

昔少典娶於有蟜氏,生黃帝、炎帝。黃帝以姬水成,炎帝以薑水成。成而異德,故黃帝為姬,炎帝為薑《國語晉語四》

本章相關問題,已經在860章有過敘述,不再贅言,晚上還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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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我為王 第1217章絕筆春秋

跌跌撞撞,終於在年關將至的時候,孔子回到了他出生的地方,魯郡陬邑……

少小離家老大回,鄉音無改鬢毛催,孔子的心情十分複雜,年紀不大的鄉人們早就認不出他來了,只知道這位老者是大名鼎鼎的孔丘,也是當今趙國國君敬重的人物,他的許多弟子都在魯郡為官,不免對他多了幾份敬畏。.更新最快

孔鯉與孫兒子思迎著他回到孔氏老宅,一切如舊,這一家人團聚的日子,他們盼望了許多年,終於實現。

這一世的孔子是不幸的,理想比歷史上受到的打擊更大。但他也是幸運的,愛徒顏回、子路尚在,兒子也因為魯國醫療條件的改善,沒有夭折,如今侍奉於膝下,他也不必數次發出“天喪予!“的悲呼……

安頓下來後,孔子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讓子路將專門裝重要簡冊的箱子搬來,他自己瞇著眼睛翻撿,卻不再關心前些日子那些視若珍寶,希望從裡面找到所謂天命的《易象》竹簡,而是找出了仍在寫作中的《春秋》……

孔丘的弟子們都知道,夫子在做學問時,文辭上有可與別人商的時候,他從不獨自決斷。然而到了寫《春秋》時就不同了,應該寫的一定寫上去,應當刪的一定刪掉,就連顏回這些長於文字的弟子,一句話也不能給他增刪。

孔子精神抖擻,自從生病衰老以來,難得如此清明過,他坐在案幾前,舉起了手,話語裡不帶情緒地說道:“筆。”

子思送上了筆。

低頭書寫了一會,孔子又抬起了手:“削。”

孔鯉獻上了銅削。

《春秋》,這是孔子十年來的心血之作,他的主張已經註定不能實行,便只能根據魯國的史書作了《春秋》。上起魯隱公元年(公元前722年),下止當下(公元前476年),共包括魯國十二個國君。以魯國為中心記述,尊奉周王室為正統,以夏商為藉鑑,文辭簡約,卻蘊含著孔子的“微言大義”。所以吳、楚的君主自稱為王的,在《春秋》中仍貶稱為子爵;趙無恤在黃池與諸侯會盟,實際上是召周敬王入會的,而《春秋》中卻避諱地記載為“週天子巡狩”。依此類推,《春秋》就是用這一原則,來褒貶當時的各種事件。

君子最提憂的就是死後什麼都沒留下,孔子希望,能藉此把自己的一些想法留下來。這部史書,就是他思想的化身,所以孔子才說,“知我罪我,其唯春秋!。

然而,自從回來以後,發現魯國的一切痕跡都不翼而飛,又在大野澤畔“遇麟”後,孔子卻突然意興闌珊起來。

刮去了之前幾句“微言大義”的廢話,又書寫下遇麟這件事後,他停筆了,喟然長嘆道:

“老朽開私學,有教無類,傳播學問,希望藉此讓更多人了解周禮,維護周禮。誰料,懂的越多,就越是不甘於現狀,通過中都和魯國的事情,弟子們看明白了大勢,紛紛投入趙氏門下,趨之如騖,幫趙氏為周禮掘墓,何其繆哉,何其謬哉……”

回想自己的一生,忙忙碌碌,到頭來卻是一場空。

“《春秋》亦然,再怎麼寫,再怎麼費盡心力去褒貶,竊國之人都不會畏懼它。不管麟獸出與不出,我都無法阻止趙子泰亡諸位,一天下,代周室。他的大勢,是他自己一點點取得的,順勢者昌,逆勢者亡,浩浩湯湯。只希望他對於三代,對於周禮,能存一點善意吧,能夠發揚,不要盡棄。”

言罷,孔子絕筆,春秋至此不再書寫。

他筆下的東西,已經成為了古舊晦澀的歷史,它們是上一個時代的印記,而新的時代,並不需要它們……

就讓鬥志昂揚的年輕人去開啟新時代吧,而他仲尼,注定要始終如一,只能抱殘守缺,做舊時代的殉葬者……

“這世上,已經沒有我能做的事了,吾道,窮矣!”

他任由最後的墨跡自己風乾,拄著手杖,在兒子孫子的攙扶下,蹣跚地朝屋外走去。

外面,下雪了。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

一場大雪正從穹蓋般的昏暗天空潑灑而下,北國風光,千里冰封,萬里雪飄,離開中原許久的孔丘,是好多年沒見識過如此壯麗的雪景了。

紛紛揚揚無數片,冰涼的雪花在空中飛舞,它們落到城頭,落到大地,落到了孔子全白的髮髻上,他抬起頭,唇角微動。

雪地反射的光芒,為何在他渾濁的眼中,竟這麼像溫暖的陽光?

他彷彿看到,早春的太陽下,還扎著總角的自己,蹲坐在地上,用泥巴做成禮器,效仿著鄉中長者祭祀祖先的模樣。

他彷彿看到,暮春和曦的風裡,他帶著諸弟子行走於山水間,那時候的仲尼,意氣風發……

“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

“真想,再見到鄉間春天的模樣啊!”

是年,孔子遇麟,絕筆春秋,卒於陬邑,後葬於魯城北泗上,弟子皆服喪三年……

……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得知孔子死訊時,趙無恤已至鄴城近郊,他沒有多發議論,只是默默地說了這八個字。

趙侯沒有痛哭流涕,也沒有髮長篇大論,因為,活著的時候不能用孔子,死了卻假惺惺地作祭文哀悼他,這在孔子看來,是不合禮的。

更何況,趙無恤也難以對孔子的一生,做出一個恰當的評價。

歷史上,他本來是春秋戰國諸子中的一位,至多算私學的首倡者,筆下的《春秋》,成了一個時代的代名詞。但是他死後,隨著漢代儒家地位的日益尊隆,孔子逐漸被認為是至聖先師,高於其他一切學派諸子。到了後來,甚至有人認為,孔子曾經真地接受天命,繼周而王。他雖然沒有真正登極,但是就理想上說,他是君臨天下的無冕之王,素王,五百年必有王者興這句話,被認為印證在孔子頭上……

但現如今,孔子的地位,將與歷史上大為不同。

“你不再是一座被後人越拔越高的高峰,也不是\'夫子不出,萬古如長夜\'的明月,而是這時代群星璀璨中的一顆。”

“夫子啊,這是你願意看到的,還是你不願意看到的呢?”

伸出手,接住緩緩落下的雪花,趙無恤想起了在葉縣小廬內的對話。

對於趙無恤要取代周室、為天子之事,孔子沒有義憤填膺地譴責,也沒有幡然醒悟的祝福。

他只是讓趙無恤靠近,在他手上,用佝僂衰老的粗糙手指,寫下了一個字,然後將趙無恤的手掌合上,權當是送他的唯一東西了。

那是一個“王”字。

“上古倉頡造字,王乃三橫一豎。三橫分別代表天、地、人。一豎,則是指參通於天地人者,是謂王!”

“立天之道,曰陰與陽;立地之道,曰柔與剛;立人之道,曰仁與義……而所謂王者,必要兼三才而有之,方能君臨天下……”

“子泰啊,你有王者之志,然有王者之心乎?你,可否準備好了?”

這算是孔子留給他的最後遺言罷。

任由雪花在掌間融化,趙無恤回過頭,他看到了浩浩蕩蕩的趙國大軍,在白雪皚皚的冀州之地,如同一條黑色的巨龍,縱然天氣寒冷,但穿著厚厚冬衣的數千羽林軍兵卒卻十分興奮,一點也不喊冷喊累,一邊喊著豪邁的口號,一邊前行。

因為他們正在做週革殷命之後,再未有過之事他們搬運著笨重的成周九鼎,遷往鄴都!

九鼎有多重?

江山有多重,九鼎就有多重!

當此時此刻,中原萬里江山,已被趙無恤兼而並之,重如九鼎,趙無恤也能將它們納於心中。

“實至而名歸,夫子,我準備好了!”

公元前476年隆冬臘月,孔子死,九鼎遷,一個名為“春秋”的時代,就此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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