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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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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書名】:盛唐崛起

【作者概要】:庚新,男,河南 - 鄭州,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歷史小說 > 兩晉隋唐

【內容簡介】:

  聖歷元年,幽州昌平縣郊外,少年楊守文意外被雷劈中,喚醒了塵封十七年的記憶。
  時,日月當空。
  開元盛世尚遙不可及,女主江山,在平靜時局下,卻似乎隱藏著激湧暗流。
  登幽州台念天地之悠悠的陳子昂;勇武善戰,冷靜睿智的李藥師後人;垂垂老矣,卻依舊心繫李唐江山的狄仁傑;還有妖豔若罌粟花的太平公主;心思詭詐的上官婉兒……
  伴隨著那些熟悉人物粉墨登場,楊守文發現,原來在這段並不為人所熟知的歷史中,更隱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
  《崛起》三部曲第一部,《盛唐崛起》2015年9月21日登陸起點,敬請支持!!!

【其他作品】: 《絕代武神》、《醜霸三國》、《篡唐》、《刑徒 》、《中國道士的二戰》、《最後一個巫師》、《曹賊》、《悍戚》、《宋時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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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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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一十一章 居庸關破(下)


“不是太熟悉!”

“若要二郎在,倒是方便許多。←,.”

楊守文突然間有些想念楊瑞,這家夥可是懂得突厥文。

可惜,他現在不在。就算楊瑞在昌平,不管是楊承烈和楊守文,也不敢讓他看這封信。

“怎麽辦?”

楊守文看向楊承烈。

楊承烈沈吟許久,突然把那些書信和名單全都收攏起來,順手就丟進了一旁的火盆裏。

“父親!”

楊承烈神色凝重,看著楊守文道:“這件事就到此為止,你我現在不要再想這些東西,就當做是從沒有看到過。接下來,我們還是想想,怎麽解決昌平的麻煩。”

說完,他又取出那枚龜符奉宸。

沈吟良久後,他把龜符奉宸放在了楊守文的手中,“你拿著它,立刻去找蓋老軍,告訴他請他嚴密監視盧永成。還有,李元芳不是留了三個人給你嗎?知道怎麽找到嗎?”

楊守文剛要開口說不知道,就聽到門外傳來楊氏的聲音。

“阿郎,門外有三個人,說是奉命前來見兕子,要不要見呢?”

楊守文和楊承烈相視一眼,同時站起身來。

估計是敬虎他們三個到了……楊承烈輕聲道:“我去招呼他們,你立刻去見蓋老軍。”

楊守文原本以為,和蓋老軍會有一番交易。

不過,他萬萬沒有想到,當他拿出了那枚龜符奉宸之後,蓋老軍立刻認出了來曆。

“老軍,看樣子你這來曆也不簡單啊。”

蓋老軍把龜符奉宸拿在手裏把玩許久,這才戀戀不舍的把龜符還給了楊守文。

“我的來曆,說了你也不知道,又何必浪費口舌?”

他坐在床榻上,斡哥岱則依舊在他身邊。

蓋老軍閉上眼睛。思忖良久後道:“兕子,我和你父親有過盟約,所以我一定會幫你盯住盧永成。不但如此,我這老軍客棧裏還有一百多死士。都是亡命之徒。他們受過我的恩情,所以留在這裏幫我。這些人,我也可以交給你父親指揮。”

原本楊守文還想著,怎麽讓蓋老軍交出他手裏的人。

沒想到龜符奉宸一出,沒等他提出來。蓋老軍就主動要求配合。

不過,這世上沒有免費的早餐!

蓋老軍既然這麽主動,肯定是有所求……楊守文眯起眼睛,靜靜看著蓋老軍。

“老軍,把你的條件說出來吧。”

“這件事結束之後,如果我沒有死,還活著的話,我想讓文宣幫我討要一個前程。”

“哦?”

“我想去庭州。”

“老軍!”

沒等楊守文開口,坐在蓋老軍身邊的斡哥岱發出了一聲驚呼,同時更捂住了嘴巴。

一直以來。斡哥岱都是充當著蓋老軍的影子,從來不會擅自開口。

蓋老軍扭頭,看著斡哥岱微微一笑,輕聲道:“斡哥岱,我以前答應過你,一定會帶你回到故鄉。而今,我已經快五十了,如果再不去做,怕就沒有機會了。”

說完,他便看著楊守文。

“文宣好手段。居然搭上了奉宸衛大將軍。

之前我還覺得奇怪,他為什麽會交出印符。現在我明白了,有奉宸衛撐腰,小小的縣尉印符也就不再重要。我要去庭州。同時我家大郎和二郎也要有一個身份。”

庭州,也就是後世的新疆奇台西北。

不過楊守文卻不太清楚庭州的位置,所以蹙眉沈吟片刻道:“你想要什麽樣的身份?”

“北庭都護府裏那麽多的位子,總能容納我兩個孩子。

我可不想到了庭州還做這勞什子團頭……當了快二十年的團頭,實在是沒有意思,更耽擱了兩個孩兒。我要文宣為他們爭取兩個身份。什麽身份都成,只要能光明正大就好。至于以後他們能做到什麽程度,就靠他們的本事,我也就不管了。”

蓋老軍說完,目光直勾勾盯著楊守文。

這件事,楊守文還真做不得主。

自家事情自家清楚,楊承烈如今和奉宸衛,可是沒有什麽關系。

能做主的是李元芳,可是李元芳是否會答應,楊守文也不敢保證。他沈吟片刻後道:“這件事我父親怕也做不得主,不過會盡量為老軍爭取。沒想到,老軍還有這憐香惜玉的情懷,以前倒是看錯了老軍。如果你們走了,吉達可要跟你們走?”

阿布思吉達武藝高強,絕對是一個好手。

說實話,楊守文不是太舍得放走吉達,要知道這樣一個好手,可是千金都難換來。

蓋老軍又看了一眼斡哥岱,卻見斡哥岱搖搖頭。

“大郎如果覺得吉達還算有用,就讓他留在大郎的身邊吧。

我和老軍去庭州,幾乎是重起爐竈。那裏雖然是我的家鄉,可是……讓吉達跟隨大郎吧,說不得將來能提攜一下大郎和二郎。這樣子一來,大家彼此也能有關照。”

楊守文道:“如此,那我就告辭。”

他說完,便起身想要離開老軍客棧。

可就在這時,房門被人拉開,緊跟著就看到蓋嘉行從外面衝進來,大聲喊道:“父親,出大事了!”

該老劇濃眉一蹙,臉上露出不快之色。

“出了什麽事,怎如此驚慌?”

蓋嘉行則扶著門框,大口的喘著氣,沈聲道:“剛得到消息,居庸關被叛軍攻破。”

“什麽?”

蓋老軍這一次再也無法冷靜,呼的從榻上站起來,一雙虎目圓睜。

“居庸關被攻破了?怎麽可能!”

事實上,以居庸關的天險,加之曆代經營,雖不說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可也是一處雄關。以靜難軍兵力,想要在這短短時間裏攻破居庸關,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在此之前,居庸關剛打退了靜難軍。

怎麽一眨眼……

楊守文突然開口:“可是孤竹的粟末靺鞨人?”

蓋嘉行一怔,旋即點頭道:“沒錯!據外面的消息,居庸關守軍本來守得很穩,卻不想孤竹的粟末靺鞨人突然偷襲。靜難軍和粟末靺鞨人前後夾擊,使得居庸關被攻破。

那居庸關的守將盧昂,如今正向昌平撤退。

叛軍和粟末靺鞨人合兵一處,暫時沒有出擊,似乎是在進行整頓……街上已經亂套了,大家都感到很害怕,擔心叛軍會攻破城池,所以許多人都想要出城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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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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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居庸關破(上)1/6


油紙包裏,是一封封書信,以及一份名單。

書信的內容各不相同,從筆迹上可以辨認出,應該是出自不同的人。但核心內容卻幾乎相同,就是表示已經得到了命令,願意配合突厥人的行動。落款都是空白。

名單上則是一個個人名,對楊守文而言,這些名字大都顯得很陌生。

所以,他並沒有在意,順手又拿起最後一封書信。

信是用突厥文書寫,楊守文眉頭一蹙,“父親,你認得突厥文嗎?”

“父親?”

楊守文連叫了兩聲,都沒有得到楊承烈的回應,于是扭過頭看去,只見楊承烈拿著那份名單,臉色非常難看,兩手更輕輕顫抖,顯示出他此刻內心裏非常激動。

“父親,你怎麽了?”

楊承烈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深吸一口氣,把名單又遞給了楊守文。

“兕子,這份名單,還有這些書信,都銷毀吧。”

“我知道。”

楊承烈慘然一笑,“沒想到這麽多人都參與其中。”

“父親認得這名單上的人?”

楊承烈點點頭,又搖了搖頭,“看了這份名單,讓我想起了一些事情。

兩年前,乞乞仲象死後,祚榮在東牟山建城,召集了很多高句麗的余孽。當時王都督得知消息,秘密出兵。可是在天門嶺卻遭遇祚榮伏擊,幾乎全軍覆沒,他自己也戰死在那邊。我一直很奇怪,祚榮怎麽可能那麽准確的把握住王都督的行蹤?

此後,狄國老暫領幽州都督,短短數月間就殺了許多人。

我和狄國老沒什麽交集,但是我卻知道,他不是個殺性很重的人。可是那段時間,幽州、檀州、營州幾乎死了上百人,讓我感到非常吃驚。現在想來,呵呵……”

楊承烈說到這裏。輕輕歎了口氣。

而楊守文則拿著名單,掃了兩眼道:“這上面的人,父親都知道?”

“嗯,知道一些。”

他說著。把名單又拿了過來,“慕容玄崱我不用介紹了,靜難軍使,如今正攻打居庸關;喏,這個王思道。飛狐守將,定州折衝府折衝校尉,出身太原王氏。

還有這個盧懷義,你應該也聽說過吧……範陽盧家的族長,也是帝師房子弟。”

在這裏,需要對範陽盧家做一個介紹。

高門貴胄,世家門閥不是單獨的家族,而是一個龐大的族群,其中包含了很多的分支。

說起範陽盧氏的源頭,可以追溯到春秋戰國。

據說盧氏出于姜姓。是齊國後裔,因封地名盧邑而受姓盧氏。秦漢之後,盧氏遷居涿水一帶地區,定居在涿縣。到東漢末年,盧植平定了黃巾之亂,盧氏從此起家。

南北朝,範陽盧氏進一步崛起,在李衝的策劃之下,與清河崔氏,太原王氏以及荥陽鄭氏得以和北魏皇室締結婚姻。因而被魏孝文帝定為四姓大家,從此成為豪門。

時光荏苒,進入隋唐之後,盧氏已經發展成為頂級豪門。

其族群大體分為南北兩支。共十房子弟。

兩支由盧谌而分,當時西晉南下,長子盧勗前往南方,成為南祖;四子盧偃留在北方,成為北祖。只是後來南支比不得北支,這範陽盧氏也漸漸為北支所代表。

北支分為六房。其中盧度世的四個兒子分別成家,建立北祖四房;此外盧偃玄孫盧靜因有三個兒子先後成為三個皇帝的老師,故而又名帝師房,獨立于北祖四房之外。

顯慶四年,唐高宗李治為壓制世族門閥的力量,限令七姓十家不得通婚。其中範陽盧氏就占居了三家。而這三家,恰巧就是北祖四房中的三家,帝師房得以獨大。

盧懷義,就是當代帝師房的家主,也是範陽盧氏的族長。

楊守文聽完了楊承烈的介紹,不由得暗自咋舌。

連範陽盧氏的族長都要聽從對方的命令,那這個幕後的主使者,已經能呼之欲出。

武三思做夢都想要做太子,結果一直不能如願。

他這次盜出名單,恐怕並不是為了針對名單上的這些人,更是為了針對名單背後的主使人。

能夠主使這麽多大人物造反,這個人……非李唐宗室還能有誰?

怪不得狄仁傑拜托李元芳,讓他盡量攔截這份名單。怪不得田雨生才一抵達幽州,就被人追殺;怪不得那些人膽子那麽大,甚至為了名單,不惜偷襲昌平縣衙。

怪不得王賀,就是那個假縣令,會提前逃離。

“還有這個人。”

楊承烈又指了名單上的一個人名,“唐波若可是功勳之後,他老子更是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的唐儉唐茂約。你敢想象一下嗎?這代表著整個李唐的元勳功臣,都打算造反。此前神皇大開殺戒,幾乎殺光了那些勳貴子弟,怕也是這個原因。”

唐波若?

楊守文看了一眼名字,也是暗自感到駭然。

唐波若是誰?他不知道!可是他聽說過唐儉,更聽說過淩煙閣二十四勳貴的名字。

高適那首詩是怎麽寫的?

男兒何不配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

由此可見,淩煙閣在唐代,有著何等重要的意義。

“父親,這個唐波若如今是什麽官職?”

楊承烈想了想,輕聲道:“若我沒有記錯,唐波若如今好像是在趙州擔任司馬。”

“那豈不是說,趙州會有危險?”

楊承烈一怔,旋即點點頭,“如果突厥人能打到趙州的話……不過也不必擔心,那趙州刺史高睿也非等閑之輩,乃名臣之後。他爺爺就是前朝九老之一的高颎。高睿以明經出任過桂州都督,是個文武雙全的人物,唐波若未必能騙得過他。”

楊守文笑道:“那也要他知道才行……”

高睿,同樣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楊守文不清楚。

不過楊承烈能如此評價這個人,想必是有真才實學。但他也要防備唐波若才行,否則趙州怕也會危險。要知道,那唐波若也是名臣之後,高睿會提防這個人嗎?

楊守文和楊承烈相視對望,最後只能苦笑一聲。

趙州太遠了,他們也幫不上什麽忙。

而且,他們眼前就有一腦門子的官司,昌平自身難保,又哪來的精神顧念趙州死活?

“對了,你剛才叫我做什麽?”

楊守文把那封用突厥文書寫的信箋交給楊承烈,“父親,你認得突厥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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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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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九章 水很深


祚榮打算寇邊,搶掠糧草物資和人口,于是就派人去孤竹和那裏的族人進行聯絡。

綠珠呢?

生活艱難,還要養一個傻乎乎,特別能吃的兒子。單憑客棧的收入恐怕不夠,楊茉莉……那時候還叫烏力吉,一頓飯兩三斤,別說綠珠,普通一點的人家都受不了。

所以,綠珠估計還有其他的生計,比如說……

于是在偶然中,綠珠得到了那張地圖。

慢著慢著,好像說不過去啊!

楊守文撓撓頭,如果祚榮只是為了寇邊,何必拿那張地圖過去?而且,地圖上的行軍路線是突厥人的行軍路線,祚榮拿了又有什麽用處?除非,祚榮已經和突厥人勾結。這倒是有可能!粟末靺鞨人與突厥人之間一向是狼狽為奸,勾結一起的。

也不對,綠珠死的時候,淮陽王武延秀似乎還沒有到黑沙城吧。

突厥人不是說,他們是因為受了武周的羞辱,只認可李唐宗室,所以才起兵造反嗎?

也就是說,祚榮和突厥人早就計劃起兵?

也不對,那時候慕容玄崱還沒有造反,靜難軍也沒有一點反叛的迹象……

楊守文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有一個線索。一開始,那些線索非常淩亂,幾乎相互間沒有任何關聯。可漸漸的,似乎有一條線,在無聲無息把那些線索串起來。

他突然睜開眼睛,臉上露出了駭然之色。

而楊承烈則輕柔太陽穴,苦笑看著他。輕聲道:“兕子。別想了。這件事水太深。”

嗯,還想真的很深啊!

楊守文也有些心悸……如果這一切,都是有人在幕後策劃,那所有的事情也就變得合情合理。

好吧,讓我們在重新串一次。

有人聯系默啜,希望默啜起兵反唐。

默啜同意了,並且和祚榮取得了聯系,雙方決定聯手。那個幕後主使者。能量很大,還說服了慕容玄崱配合默啜的行動,于是就有了後來靜難軍起兵造反的局面。

幕後黑手和默啜約定了進軍路線,默啜為了讓祚榮配合,把進攻計劃交給了祚榮。祚榮得知,到時候靜難軍會和他配合,于是就聯絡了在孤竹的粟末靺鞨人。結果,地圖被綠珠發現。不管綠珠是出于什麽樣的考慮,她最終偷走了那張地圖,並且也因策惹來殺身之禍。由于地圖的丟失。祚榮不得不暫停了他的計劃。

可是默啜起兵,卻如同箭在弦上。于是按時發兵,並且扣押了武延秀。

之後,慕容玄崱歸降,靜難軍造反。

只不過由于祚榮的不配合,慕容玄崱無法立刻出兵,所以就一直屯兵在居庸關外。而這時候,楊守文把地圖呈交了張仁亶。張仁亶決意出兵五回嶺,默啜擔心歸途被斷,于是讓慕容玄崱攻打居庸關,為的是想要把張仁亶的兵馬再調回來。

如果祚榮知道居庸關一線兵力空虛,一定會再次啓動寇邊的計劃,到時候孤竹的粟末靺鞨人也會予以配合。那時候,粟末靺鞨人會和慕容玄崱裏應外合,則居庸關必然會被攻破。

慢著慢著,這裏面還有一個問題。

楊守文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那個幕後黑手究竟是什麽人,竟然能有如此巨大能量?

他可以說動默啜,可以說服慕容玄崱,這都算不得什麽。

最可怕的是,他能夠讓突厥人兵鋒所向之處,河北道的城關全都放棄抵抗?

我的天,這要何等的能量才能做到這一點!

楊守文想到這裏,再也忍不住了。

“父親!”

“嗯?”

他輕輕咳嗽一聲,從挎包裏取出了那個油紙包,然後放在案上,慢慢推到了楊承烈面前。

“這是什麽?”

楊承烈露出詫異之色,不解看著楊守文。

“父親還記得那個無名男屍嗎?”

“記得。”

楊守文的聲音有些發顫,輕聲道:“今天李元芳對我說,那個人名叫田雨生,是梁王武三思派往黑沙城的細作。他在黑沙城拿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准備交給武三思,結果卻死在了虎谷山下。李元芳還說,陳子昂是受武三思所托,前來接應田雨生。可是沒想到,他還沒有到,田雨生就被人發現,並死在虎谷山下。

不過,他偷來的那樣東西,後來被我找到了。

陳子昂曾提醒我說,這東西誰看過誰就會倒黴……所以我也一直擔心,沒有打開來過。”

這一次,輪到楊承烈傻了。

眼前的油紙包,似乎一下子變成了燙手的山芋,讓他也感到了一陣陣發自內心的恐懼。

“父親,盧永成也在找它。”

“你是說……”楊承烈結結巴巴道:“這東西和範陽盧家有關?”

楊守文想了想,點點頭又搖了搖頭道:“和範陽盧家有關,但估計他們也是受人所托。”

能夠指使動範陽盧家的人嗎?

楊承烈突然站起來,在屋中徘徊。

他的臉,因為激動而漲的通紅……不過不要以為他是高興,而是因為感到了恐懼。

那幕後之人,隱隱約約已有了頭緒。

良久,楊承烈又坐下來。

他低頭看著案子上的油紙包,片刻後又擡頭向楊守文看來。

“兕子,你怎麽看?”

楊守文這時候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他用力甩了甩頭,而後道:“李元芳說,如果居庸關有失,讓咱們務必死守昌平三日。我想,他很可能是想要討回天門嶺的公道。

亦或者說,聖人已經覺察到了盧家的不妥……”

“你別廢話。”楊承烈打斷了楊守文的話語,“你知道我在問你什麽!”

“讓我想想啊,盧家受人所托,想要確保突厥人能夠順利撤離。所以,他必須要想辦法讓都督府的兵馬留在昌平,而慕容玄崱的靜難軍屯兵居庸關外,也是為了這個目的。”

“兕子,你正經一點!”

楊承烈真急了,大聲道:“我是在問你,要不要打開來看?”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目光炯炯,凝視楊承烈許久,輕聲道:“天知地知。”

“你知我知。”楊承烈道:“不管這裏面有什麽,只能你我知道。而且看過之後,就必須要把它銷毀,絕不能再讓第三個人知道。否則的話,咱們就要有殺身之禍。”

楊守文笑了!

他點點頭,“既然如此,那我們還等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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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八章 祚榮


楊守文沒有再說什麽,拎著包袱走下佛塔。

李元芳則站在佛塔的窗後,目送楊守文單薄的身影,消失在那滿眼楓紅的曲折幽徑裏。

“嘶!”

李元芳驟然變了臉色,倒吸一口涼氣,兩手輪流揉動胳膊。

“大將軍,怎麽了?”

“這小混蛋來著的……只憑這一手鹞子手,如果在長安,絕對能橫掃所有的坊市。”

之前,李元芳披著鬥篷,背著手,手臂被鬥篷遮掩。

而這時候,他伸出胳膊,就見手臂上青一塊紫一塊,更有好幾道血淋淋的爪痕。

敬虎三人露出驚訝之色。

李元芳號稱奉宸衛第一高手,同時也是整個南衙禁軍的第一高手。

可現在看來,他剛才和楊守文交手的時候,應該吃虧不小。

“不過放心,那傻小子到了晚上也不會好受!我從小練莽牛功,剛才和他交手,少不得他的雙手也會被我莽牛功所傷。這小子了不得,才這般年紀,就有如此身手。

他老子當年在奉宸衛號稱能徒手搏虎,不過和他比起來,還真是差得遠了。”

敬虎道:“大將軍,為何我沒聽說過楊承烈此人?”

“廢話,他入奉宸衛的時候,連我都還在吳中呢。栢鍍意下嘿眼哥關看嘴心章節

我也是聽別人提起此人,說他少年得意,被聖人賞識,後來還娶了荥陽鄭家的第一才女為妻。不過也正因為這個原因,得罪了一些人,無奈之下只得離開神都。”

“第一才女?”敬虎笑道:“我看他那渾家,也普通的緊。”

一旁張超歎了口氣,輕聲道:“敬虎,怪不得公子說你是憨虎。

公子剛才不都說了,他娶了鄭家的第一才女。他如今的渾家姓宋,是昌平本地人,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好嗎?估計是後來分開,亦或者是那位鄭才女出了意外?”

李元芳道:“張二郎說的不錯。

有道是紅顔薄命,大體上果真如此。鄭家女郎容貌極美,而且詩詞歌賦無所不通。只可惜,她身子不好!楊承烈被派去均州的時候,鄭家女郎執意跟隨同往。你們也知道,均州那地方苦的很,鄭家女郎過去之後沒多久,聽說就過世了。”

說完,李元芳歎了口氣,眉宇間更透出淒然之色。

敬虎等人面面相觑,看著李元芳也不敢說話。

他們知道,李元芳怕是想起了自家的事情……事實上,李元芳和楊承烈的經曆頗有些相似。只不過楊承烈是少年得意,而李元芳則是少年淒苦,經曆也頗為坎坷。

他早年曾娶了一房妻室,兩人非常恩愛。

可惜當時李元芳只是個小吏,家中條件又不好。後來吳中發生瘟疫,嬌妻也在那場瘟疫中離去。此後,李元芳也沒再續弦,膝下也沒有子嗣,只一個人孤零零生活。

“好了,不說這些了!”

李元芳從回憶中清醒過來,一擺手仿佛要驅散內心中的那一縷愁思。

“敬虎,你三人留在這邊,一定要聽從楊承烈的指揮。”

“喏!”

敬虎三人聞聽,連忙躬身答應。

楊守文回到家,已經是正午。

掌緣有些發紅,而且伴隨著一種刺癢。他立刻明白,這應該是之前和李元芳教授是受得暗傷。

把包袱交給楊承烈,然後立刻敷上了藥膏。

那藥膏是用虎骨配置而成,功能活血化瘀,頗有神效。

待敷好了藥膏,楊守文又來到臥房,就看到楊承烈坐在案邊,案子上擺放著一個金絲楠木制成的盒子。盒子已經被打開,裏面放著一枚銅牌,式樣非常的奇特。

“父親,這是什麽?”

“龜符奉宸!”

楊承烈醒悟過來,朝楊守文微微一笑,“就如同兵符,也是左奉宸衛大將軍的身份證明。你看,這上面不是寫了龜符奉宸第一的字樣,就代表著李元芳的身份。”

說著,他長出一口氣,仿佛自言自語道:“當年我也有一塊,不過是奉宸十五。”

“什麽意思?”

“這奉宸衛,分左右兩府,設將軍一人。

除此之外,還有十二奉裕,以前也叫做千牛備身。十二奉裕之下,便是備身……當年我在百名備身之中排名第一,整個左奉宸衛裏,也只有十四人在我之上。”

似乎想起了當年的風光,楊承烈有些意氣風發。

楊守文笑了,在楊承烈身邊坐下之後,拿起那腰牌把弄了一會兒。

“父親,李元芳說,居庸關很可能守不住。”

“我知道……他上次出現,我一開始的確很生氣,不過後來倒是隱隱約約猜出了些許端倪。”

“什麽端倪?”

“居庸關如何被破。”

“啊?”

楊承烈微微一笑,從楊守文手裏拿過腰牌,放在了隨身的挎包裏。

“兕子還記得,咱們上次從孤竹回來的時候,遭遇粟末靺鞨人的追殺嗎?”

“當然記得。”

“祚榮自乞乞仲象死後,接掌了部落。

此人狼子野心,從他那賊老子開始,對朝廷就頗為不滿,更屢次興兵作亂。兩年前李盡忠造反,乞乞仲象和祚榮父子就是契丹人的先鋒。後來乞乞仲象死了,祚榮率余部遷至天門嶺,更重創朝廷大軍。當時都督王孝傑,也死在那一戰中。

祚榮這個人很有手段,這兩年我聽說他召集了高句麗移民,東守桂婁故地,據東牟山修建城池,頗有自立的嫌疑。而且,他在去年與東突厥結盟,又怎會坐視東突厥出兵而置之不理?據我所知,今年東牟山遭遇水災,所以物資極為短缺。

若我是祚榮,一定會趁著東突厥出兵的機會,狠狠撈上一筆。”

楊守文聞聽大吃一驚,“父親,你的意思是……”

“前年開設孤竹的時候,我曾建議王賀,讓他呈報都督府,盡量不要接納粟末靺鞨人。可惜後來,卻石沈大海,沒有任何回應。當時從營州遷徙的胡人中,參雜了大批粟末靺鞨人。所以這次東突厥出兵之後,我就一直擔心粟末靺鞨人會有動作。”

祚榮,也就是後世所稱的大祚榮。

此人對大唐素有敵意,多次反唐,後來還自立震國,號震國王,史稱舊國,也就是後來的渤海國。

大祚榮建國之後,占居了東北地區的東部和南部,以及朝鮮半島北部和俄羅斯沿海州一帶地區,多次寇邊,給大唐制造了許多麻煩。一直到後來,唐中宗親政,派使者前往招撫,大祚榮這才接受了招安,並且派次子大武藝入侍唐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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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七章 龜符奉宸(三)3/5


李元芳忍不住呵呵笑了兩聲,“聽不懂最好,其實你也不需要懂這些。”

他轉過身,看著楊守文,那目光炯炯,讓楊守文心裏面,有一些發毛的感覺……

“一旦居庸關告破,昌平必有危險。”

“居庸關告破?”楊守文蹙眉道:“你別以為我讀書少就騙我,我父親說了,居庸關守將盧昂不是庸人,也頗有幾分手段。加上居庸關地勢險要,叛軍怎可能攻破居庸關?”

“這,你不用管。”

“不用管,那你還告訴我?”

李元芳有一種想要抓狂的感覺,因為他發現,眼前這個小子全不像十七歲的孩子。

孩子,你才十七,你的好奇心呢?

你特麽的是癡漢,要不要表現出那種和尚道士才有的淡漠?

他想要引起楊守文的興趣,可楊守文就是不肯順著他的話往下說,而且一副無所謂的模樣。這讓李元芳感覺棘手,在凝視楊守文片刻之後,突然苦笑著搖搖頭。

“楊大郎,你不要問我原因,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

楊守文則點點頭那我告辭。”

“你給我站住!”

李元芳勃然大怒,一聲厲喝。

隨著他這一聲厲喝,從樓下衝上來了三個人。輸入網址:heiyaп觀看醉心張節

“怎麽,還要打嗎?”

楊守文立刻撸起袖子,看著李元芳,臉上毫無懼色道:“就算你們能贏,也會付出很大代價。”

“你們下去。”

李元芳見此局面,連忙示意那三人退下。

不過,在三人離去的時候,他又喊住了其中一人:“敬虎,把龜符給我。”

“喏!”

名叫敬虎的人,楊守文覺得有些眼熟。

對了,不就是那天在鴻福客棧裏射箭得到李元芳誇獎的人?

另一個……哦,我想起來了,他是我在突圍時,用石子打破鼻子的那個家夥。怪不得這兩個人看到自己總是鼻子不是鼻子,眉毛不是眉毛,原來是手下敗將啊。

楊守文想到這裏,忍不住噗嗤笑出聲來。

敬虎則從肩膀上取下包袱,遞給了李元芳。他聽到楊守文的笑聲,扭頭瞪了楊守文一眼。

“瞪什麽瞪?”

楊守文眼皮子一翻,忍不住打趣道:“我記得你,只是不知道,你最近箭術可有提高?”

敬虎的臉都黑了,瞪著楊守文,半晌後‘哼’了一聲,轉身下樓。

“拿著!”

“什麽東西?”

李元芳把包袱遞給楊守文,但是楊守文沒有接。

“回去之後,把裏面的物品交給你父親,他自然知道是什麽。”

李元芳似乎已經懶得和楊守文鬥嘴,沈聲道:“告訴你父親,一旦居庸關有危險,他務必要堅守昌平三日。”

“什麽?”

楊守文這下子真的有些不高興了,“李大將軍,你已經讓我父親把民壯武侯交出去,如今昌平的話事人是盧永成,我父親手裏除了捕班的人,根本沒有可用之人。

沒事的時候,就讓我父親交出兵符;有事情了,就讓我父親跳出來做事。

大將軍把我父子當成什麽人?就算是我父親願意,也有心無力,根本做不得主。”

李元芳倒平靜下來,饒有興趣看著楊守文。

半晌,等楊守文說完,他笑呵呵道:“本來我一直猶豫,應該怎麽做!沒想到你父親卻站出來,倒是讓我有了興趣。他在奉宸衛的時候,我還沒有到長安。不過我聽說過他,武力過人,而且頗知兵法。想想也是,景武公族人,怎可能是庸人?

至于那兵符,你還真個當真嗎?

區區縣尉兵符,盧永成要給他就是,又算得什麽?你把這東西給你父親,到時候自然可以調動昌平兵馬。昌平所屬,當盡歸你父親調遣,又何必為些許小事較真?”

他說完,長出一口氣。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父親只交出了民壯,而且裏面至少有兩隊民壯是你父親的親信。此外,那蟒山坊的蓋老軍手裏,同樣握有一支人馬。他不是和你父親結為盟友了嗎?相信到那時候,蓋老軍不會坐視不管,一定會出手幫你父親的忙。

此外,管虎手裏那二三十快手,也能派上用場。

我會讓敬虎、張超和張進三人留下來幫忙……他們的武藝或許不如你,但也非比等閑。這樣算一算,你父親手裏到時候至少有四五百人,支持三天應沒有問題。”

楊守文目瞪口呆,這家夥的算路好清晰。

看了一眼李元芳手中的包袱,楊守文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

“之所以讓你父親交出兵符,我就是想要看看,盧永成和他背後的盧家,究竟想要做什麽。

對了,盧昂也是盧家人,不過不用擔心,他是禁婚三家,而非帝師房。

他和盧家主房從來都不對付,到時候你父親憑這包袱裏的物品,可以讓他聽命。”

楊守文看著李元芳,猶豫許久把包袱接過來。

“那你呢?”

“我要立刻前往薊縣,與張都督商議事情。”

“你讓我們在這裏賣命,你卻跑了?”

李元芳哭笑不得道:“我不是跑,是另有要事……說了你也不懂,反正你自己也說是癡漢。總之,回去後告訴你父親,就說只要他守得三日,我就欠他一個人情。”

大名鼎鼎的‘元芳’的人情啊!

雖然此‘元芳’非彼‘元芳’,但聽上去似乎也很有意思。

“這裏面到底是什麽?”

李元芳猶豫了一下,輕聲道:“龜符奉宸第一。”

“哦!”

楊守文還是不知道那是什麽,只點點頭表示知道。

“還有!”

“怎麽還有?”

楊守文怒了,“李子建,你不覺得你太過分了嗎?”

李元芳笑道:“你若是不想知道那些刺客的藏身之處,那我就不說了。”

“刺客?”

“嗯,就是那日刺殺你父親的刺客。”

“你知道他們在哪裏?”

李元芳道:“不然你以為呢?不過,你要記住,盧永成不動,你們不得輕舉妄動。但只要盧永成有動作,你們就只管行動。”

楊守文沈默了!

他看了看李元芳,半晌後問道:“大將軍,那盧永成究竟要幹什麽?”

“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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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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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六章 龜符奉宸(二)2/5


楊守文依舊是沈默不語,眸光也變得越發深邃。

他慢慢握緊了拳頭,看著李元芳,一言不發。

李元芳卻恍若不知,仍自顧自道:“此前,你曾夜探鴻福客棧,還和我的人打了一回,不過最後被你跑了。之後你又發現了宋三郎被盧永成陷害,于是讓你父將宋三郎打入大牢。阿閦奴啊阿閦奴,我有時候真的很好奇,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癡?”

說完,他臉上笑意更濃。

“怎麽,想動手嗎?”

楊守文深吸一口氣,卻慢慢松開了拳頭。

“這塔林裏還有三個人,應該都是你的手下。”

啪啪啪!

李元芳輕輕拍掌,哈哈大笑,“好功夫,居然被你發現了。不過那三人,你應該不會陌生。”

從遠處幾座佛塔後,轉出了三個男子。

楊守文掃了一眼,感覺沒有什麽印象,于是沈聲道:“大將軍,這貓捉老鼠的遊戲一點都不好玩,而且我也不知道,這樣究竟有什麽意思。如果你找我來是想要打架,那就只管放馬過來。如果不是這樣,又沒有別的事,我就要向你告辭。

什麽弘農楊家,我不清楚,也不知道……我只是個小門小戶的傻小子,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可沒工夫陪你來玩遊戲。有話就說,沒有事情的話,我就先走了。”héiyaпgě

李元芳笑聲戛然而止,臉上的笑容也漸漸隱去。

“想走?”

他冷笑一聲道:“那也要你有這個本事才行。”

話音未落,李元芳身形呼的騰起,十步距離仿佛一步跨過,便來到楊守文的身前。

擡手一拳轟出,快如閃電。

楊守文早在說出那番話之後,就已經做好了防備。

不過,李元芳的速度實在太快,以至于他雖然有准備,心裏面仍不免感到一驚。

雙手探出,啪的貼在李元芳的拳頭上。

只是沒等他施展出鹞子手,李元芳猛然欺身而上,腳下一頓,就聽蓬的一聲響,青石制成的石階頓時粉碎。他借力向前一靠,楊守文頓有一種毛發森然的感受,激靈靈一個寒蟬,腳下錯步,身體一扭,險之又險的讓過了李元芳的攻擊。

“反應挺快嘛,再接我幾招。”

李元芳的聲音傳入楊守文耳中,卻讓楊守文的心裏,漸漸升起一股怒氣。

衛國公之後就了不起嗎?

“大將軍,來而不往非禮也,你先接我這鹞子三點頭。”

說話間,楊守文探手化作鹞鷹鐵爪的模樣,呼的便劈出去。

十七年苦練金蟾引導術,楊守文的體型看上去雖然單薄,但力量卻極大。一爪劈出,口中更發出微弱的金蟾叫聲。丹田氣融入手上,李元芳連忙擡手招架,只聽刺啦一聲,那做工精良的青袍大袖被楊守文一爪拍碎,化作片片蝴蝶在空中飛舞。

李元芳的胳膊露出來,上面有一個極為清晰的爪印。

楊守文一招得手,手下更不留情。這鹞子三點頭講的就是一鼓作氣,一爪劈出,又一爪劈出,在眨眼之間楊守文劈出了十余爪,逼得李元芳不得不連連後退。

“這是鹞子手嗎?”

李元芳連接楊守文十余爪之後,臉色有點發青。

而楊守文一波攻勢結束,也趁勢後退。兩只手放在身後,不停的甩動……那十幾爪可謂是使盡了金蟾氣,他也需要趁機緩一下。按照楊大方的說法,鹞子手配合金蟾氣,力道剛猛,再加上他天生神力,能碎石開碑。可是李元芳卻生生接下了他這十幾爪,胳膊上更有一股奇異的力量透肌而出,震得楊守文兩手發麻。

“怎麽樣?”楊守文故作傲然,沈聲說道。

李元芳點點頭,“我聽祖父說過,景武公有一門絕學叫做鹞子手,能碎石開碑。原以為景武公一脈斷絕,這鹞子手也會失傳,沒想到居然被你們給偷偷繼承下來。

不錯,有這等身手,倒也可以托付。”

“托付什麽?”

楊守文一怔,露出茫然之色。

李元芳甩了甩胳膊,“咱們登塔說話,只是可惜了這些石階。”

原來,在楊守文那一波流的攻勢之下,塔林的石階隨著楊守文和李元芳腳下的移動,已經變得破碎不堪。楊守文看了一眼那石階,沈吟一下,便跟著李元芳直奔佛塔。

佛塔,位于塔林的深處,有七層高。

兩人旋梯而上,很快來到了塔頂,李元芳停下腳口。

一個白衣男子從樓下上來,手裏捧著一領鬥篷,劈在了李元芳的身上,隨後又退下塔頂。

“田雨生的名單,可在你手中?”

“啊?”

楊守文愣了,疑惑看著李元芳道:“田雨生是誰?什麽名單?”

李元芳轉過身,臉上帶著一抹凝重。

他牢牢盯著楊守文,半晌後輕輕歎了口氣,“田雨生就是你們在虎谷山下發現的無名男屍。此人是梁王細作,從黑沙城帶了一份非常重要的名單,卻不想被人殺害。

陳子昂,便是受梁王所托,前來接應田雨生。”

他一邊說話,一邊看著楊守文。

楊守文已經猜到了李元芳所說的名單是什麽,不過卻一臉呆萌之色的看著李元芳。

“慢著慢著,梁王是誰?”

“梁王,便是今聖的侄兒武三思,你可聽說過?”

武三思?

楊守文立刻點頭道:“那我當然知道,我父親與我提過他。”

“既然你不知道名單,那是最好。

事實上,若你真得了這名單,反而會有性命之憂。沒有得到名單,也算是你運氣好。”

李元芳說著話,轉身向塔外看去。

他聲音低沈道:“你在孤竹得到的地圖,其實和這件事也有關系。

本來,幽州大可置身事外,但因為你那張地圖,也使得昌平陷入了危險之中。我此次來幽州,本是奉神皇之命調查一些事情……當然,那些事情和你父子沒有關系。

神皇覺察到一些不好的迹象,所以讓我過來查看。在我離開神都的時候,狄國老又叮囑我,盡量把事情平息下來。可是現在……事情遠比我想的要更加複雜。”

“你到底再說什麽?”

楊守文有些發懵,沈聲道:“我根本聽不懂你說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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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五章 龜符奉宸(一)1/5


大彌勒寺坐落于昌平城東,與和平寺相互輝映。

武則天假托自己是彌勒轉世,得大彌勒經在全國各地修建佛寺,昌平縣也不能免俗。

事實上,不止是昌平,整個幽州境內,幾乎所有縣城都修建有彌勒寺。

昨夜一場小雨,楓紅葉落,狼藉一片。

走進大彌勒寺的山門,沿著一條濕涔涔,滿眼楓紅的曲折幽徑而行,盡頭處就是塔林所在。

不過,大彌勒寺畢竟比不得那些古老寺院曆史悠久。

似嵩山的少林寺,趙州的寶林禅寺,都建有佛塔浮屠,是因為曾有無數道德高僧駐足修行,並在那裏圓寂。而昌平的彌勒寺,滿打滿算建成不會超過十年。加之幽州是苦寒之地,少有高僧前來。早些年,彌勒寺倒是來過一個法師在此修行。

那法師的來曆不小,法號玄碩,據說是玄奘法師的師弟。

只是,他在彌勒寺修行了兩年,然後就離開昌平,如今也不知在那處仙山裏修行。

玄碩法師離開之後,彌勒寺的香火也冷清許多。

當然了,若是和虎谷山上的小彌勒寺相比,這大彌勒寺的香火倒是可以堪稱鼎盛。

辰時,陽光普照。

不過氣溫很冷,即便陽光照射在身上,也感受不到多少暖意。敗獨壹下嘿!言!哥

楊守文身著一襲白木棉布做的長袍,足下蹬著一雙皮靴,腰系獅子吞口的腰帶,邁步走進塔林。此時,塔林中冷冷清清,幾乎看不到有什麽人。幾座浮屠佛塔孤零零坐落在這裏,透著一絲絲莊重的氣息。看樣子,李元芳人應該還沒有到。

他也不著急,而是漫步在塔林中,感受中那一絲絲莊重的佛家氣韻。

在一座佛塔前停下腳步,楊守文擡起頭,仰望佛塔……待一千五百年後,這彌勒寺還會存在嗎?反正在楊守文的記憶之中,他是不記得帝都有這麽一方景致。

“念天地之悠悠,獨怆然而涕下。”

楊守文忍不住發出一聲歎息,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身後傳來了一個清雅的聲音。

“楊守文,弘農楊家子,忠壯公之後。

生于永隆二年三月十六,母荥陽鄭家女鄭熙雯,父楊承烈,十八歲曾在聖前斬黃斑,因而得聖人青睐入奉宸衛,賜千牛刀。二十二歲以戰功而入備身,後徙均州折衝府,拜果毅校尉。垂拱元年,楊承烈突然自均州挂印辭官,返還弘農。

此後,楊承烈下落不明,而弘農楊家族譜之中,關于楊承烈的記錄也一同消失。”

李元芳一襲青袍,站在距離楊守文約十四五步的地方,正目光灼灼打量他。

也許是剛才太入神了,以至于李元芳來到身後,楊守文都沒有覺察。只是,楊守文有點發懵!李元芳剛才說的,分明就是他的家世。說實話,楊守文只知道自己的父親是出身弘農楊家,母親是鄭家之女外,對自己的身世還真不是太了解。

景武公是誰?

楊守文臉上露出愕然之色,但旋即一閃即逝。

他輕聲道:“大將軍看樣子對我父子還真關心,竟然在這麽快就打聽到我家的來曆。”

“快嗎?”

李元芳笑道:“我可是花費了很大功夫,才弄清楚了你一家的來曆。

如果不是你父自承出身奉宸,說不定我還無從下手。不過他既然說了,那我想要查出來就非常容易。只是我不太明白,當年你父有大好前程,為何會跑來昌平?”

我也想知道!

楊守文搔搔頭,“我癡傻的。”

“啊?”

“我之前是個癡漢,如何知道原因。

別說這個,就連你剛才說我是忠壯公之後,我也沒聽明白。大將軍,忠壯公何人?”

“你真癡嗎?”

“你說呢?”

李元芳打量了楊守文兩眼,突然一擺手道:“算了,既然你不知道,我索性告訴你,省得將來在人前說起時,連自家祖宗是誰都說不清楚,到時候圖惹人笑話。”

他說著話,邁步走上台階。

“忠壯公便是北朝汾州刺史楊敷,算起來應該是你曾曾祖父。天和六年,北齊平原王段孝先攻破汾州,令曾曾祖父被俘至邺城,憤郁而終,後被追谥忠壯公。

或許你對忠壯公會有陌生,但想必前朝景武公楊素的名字,你應該聽說過吧……你的曾曾祖父便是楊素的兄弟名叫楊詢。不過他不似景武公那般武功赫赫,更沒有景武公那般大的名聲。但也幸虧如此,枭玄感趁隋炀征伐高句麗是起兵造反,後被鎮壓,舉家被殺。而楊詢因為低調,故而知者甚少,所以才得以幸免。

令祖楊大方,原本是侯景手下大將,卻因為西征高昌時得罪了侯景,被罷官遣返。要說,你楊家還真是運氣好。侯景後來造反,許多人被牽連,唯有令祖沒有任何影響……只是如今,弘農楊家的族譜中,已經沒有了令曾曾祖這一支的記錄。”

李元芳說完,看著楊守文。

“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楊守文則沈默不語,正努力消化著李元芳說的這些事情。

正如李元芳所說,楊敷是誰?他真不太清楚。但楊素的名字,即便是在後世,也大大有名。至于枭玄感,應該就是楊玄感吧。楊守文依稀記得他前世看過一本小說,裏面就提到了楊玄感。楊玄感兵敗之後,舉家被滅,更被隋炀帝改姓為枭。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也代表著楊玄感這一支,一輩子都要背著反賊的名聲。

只是……

楊守文擡起頭,凝視李元芳。

兩人目光相觸,李元芳的眼神格外銳利,而楊守文的眸光裏,則透著一種深邃。

兩人誰也沒有說話,只你看著我,我看著你。

良久,李元芳笑了。

“好吧,剛才說的那些並不重要。

若非你父現在對外宣稱身受重傷,說不得今天我要邀請的人,應該是他才對。我打聽過你,楊守文!小時候因為癡症,拜入佛門,法號阿閦奴,十七年來一直渾渾噩噩。

三十多天以前,你被雷劈中,但卻沒有死,反而一下子清醒了。

你清醒之後,雖然對外表現的很低調,甚至很多人都以為,你武藝高強,卻頭腦不靈光。可我卻知道,你在藏拙!之前蓋老軍之子蓋嘉運假楊二郎之名行強盜之事,應該就是被你發現,更借此收服了蓋嘉運,如今就在民壯武侯三隊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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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四章 赴約


“禮物?”

楊守文話音還沒有落下,楊青奴嬌小的身影便出現在視野中。

八戒跟在她身後,青奴一路小跑就到了楊守文的跟前,“大兄,有沒有我的禮物?”

眼睛裏,透著一絲期盼之色。

楊守文頓時傻了!

早就該想到,這兩個小丫頭如今是焦不離孟,孟不離焦。宋氏和宋三郎在偏房談事情,後院裏就剩下一個楊承烈。幼娘和青奴兩個小孩子,又怎能耐得住呢?

可香囊,只有一個。

楊守文看看青奴,又看看幼娘。

看得出來,幼娘也想要。不過當她看到楊守文臉上的為難之色時,立刻明白過來。

“兕子哥哥,幼娘已經有禮物了。”

“哦!”

楊幼娘的回答,讓楊守文松了口氣。

他笑著把香囊遞給了楊青奴,只是當青奴看清楚了之後,卻小嘴一撇道:“玄色的……奴奴不喜歡。”

說完,她便沒了興趣,帶著八戒跑開了。

也難怪,這香囊的用料和做工極佳,但式樣和顔色並不適合女孩子佩戴。

要知道佩戴香囊也是這個時代的一個習俗,不分男女,但凡有條件都會隨身佩戴。若放在後世,男人戴香囊可能會被稱作娘娘腔,但是在唐代,這卻是一種時尚。

幼娘突然跑過來,笑嘻嘻從楊守文手裏搶過香囊。

“青奴不要,幼娘喜歡。”

她把香囊揣進懷裏,便帶著悟空一溜煙的跑了。

楊守文看著幼娘的背影。忍不住搖搖頭。臉上隨即浮現出一絲愉悅的笑容……

如此幼娘。又怎能不讓人疼惜呢?

+++++++++++++++++++++++++++++++++++

來到後院,楊守文的心情輕松許多。

剛才的小插曲也是算不得什麽,但是能夠看到幼娘臉上快樂的笑容,楊守文也感到非常高興。中秋之後離開虎谷山,一轉眼已過去近二十天時間。雖然說家裏的氣氛很好,楊守文的話語權也越來越重,可是他卻依舊懷念那小山村的生活。

優哉遊哉,輕松自在。

或許虎谷山的條件不是太好。但對于楊守文而言,卻遠勝于這小縣城裏的日子。

這裏,太壓抑,太沈重,太多的算計!

“老虎走了?”

看到楊守文回來,楊承烈拄著拐杖,也站起身來。

“嗯,走了。”

聽了楊守文的回答,楊承烈卻發出一聲歎息,而後輕輕搖頭。

對管虎。他的心情也很複雜。管虎跟隨他多年,他還指點過管虎刀法。兩人之間的關系,已經不能用單純的從屬來形容。可這樣一個他曾經非常信任的人,卻似乎另有來曆。這也讓楊承烈有些放不下,他知道管虎對他尊重,卻不知道該如何解決。

除非,管虎向他坦白來曆。

但,可能嗎?

這似乎已經成為楊承烈的一個執念,每次見到管虎之後,他的心情就會變得低沈。

楊守文明白楊承烈的想法,于是把話題一轉,便引到了請柬之上。

“彌勒寺塔林?”

楊承烈接過箋紙,在手中翻轉了幾下道:“這非是幽州所産箋紙,乃京兆特産的冷香箋,非等閑人家可用……呵呵,不留姓名,卻表明了身份,不愧是衛國公之後。”

“李元芳?”

“除了他,還能有誰?”

楊承烈說著,把冷香箋還給了楊守文,“你想必也猜出了端倪,又何必裝作不清楚?”

“嘿嘿!”

楊守文幹笑兩聲,把冷香箋收好。

“父親,我准備去走一遭。”

楊承烈拄著拐杖,徘徊幾步之後道:“你去最合適,我現在的情況,倒是不好露面。

李元芳找你,我猜測很可能和居庸關的戰事有關。否則哪有這麽巧合的事情,他失蹤多日,居庸關戰事方開啓,他就露面,還弄了這麽一張請柬過來。這裏面一定有問題,到時候你見了他,多聽少說,可千萬不要答應什麽,否則會很麻煩。”

說完,楊承烈笑了。

“你總說要冷眼旁觀,我早就說過,那李子建又怎會容你閑著?他那祖父精于謀略,長于算計。咱父子這樣的實在人,弄不好就會被利用,你可千萬要小心。”

楊守文忍不住大笑起來,把楊承烈笑得有些奇怪。

“你笑什麽?”

“父親,我直到現在才發現,你的功夫可比我厲害多了!若非你不會金蟾引導術,說不得我會以為你得了阿翁的真傳。”

“什麽意思?”

“我是說,你這臉上的功夫,已經練得刀槍不入。”

楊守文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楊承烈這才反應過來,不由得暴跳如雷:“你這不孝子,居然敢說我的臉皮厚?”

不過,他旋即又嘿嘿笑了。

仿佛是在自言自語一般道:“若沒有這等好功夫,當年又怎能娶得你母親?若娶不得你娘親,又哪裏有你這個小混蛋?”

罵完之後,楊承烈的心情開朗不少。

之前因為管虎而帶來的那種沈重,似乎也煙消雲散,臉上的笑容更變得格外燦爛。

++++++++++++++++++++++++++++++++++++++

這一日,風平浪靜。

居庸關方面雖然不時有戰報傳來,可是昌平縣卻顯得很平靜。

原因?非常簡單!叛軍攻勢雖然猛烈,但居庸關確是固若金湯。這座早在春秋戰國便修建的關口,自從始皇帝修造長城,取‘徙居庸徒’之意而命名為居庸關之後,數百年來就一直是兵家必爭之地。其地勢險要,易守難攻,是幽州要塞。

而駐守居庸關的守將名叫盧昂,雖算不得什麽名將,但卻頗有才幹。

早在月前,他就防範著靜難軍的突襲。

哪怕是靜難軍一直按兵不動,他也沒有一日放松戒備。

據從居庸關傳來的消息,靜難軍一日之間三次強攻,都被盧昂擊退,也讓昌平百姓松了一口氣。

有天險可守,又有大將坐鎮,靜難軍焉能攻破居庸?

這一夜,楊守文睡得很安穩,一覺直睡到了天明。

當肚白曙光透過窗紙照進房間,楊守文睜開眼睛,伸了一個懶腰,翻身下床,赤足走到門口。

打開房門,一股寒意撲面而來。

空氣中夾雜著一絲濕涔涔的水氣,他忍不住打了寒蟬,才知道昨夜裏不知在什麽時候,竟下了一場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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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三章 請柬


“管叔,居庸關戰況如何?”

就在楊承烈和管虎說話的時候,楊守文也聽到了動靜,從房間裏走出來。+

他站在楊承烈的身後,靜靜聆聽片刻,突然開口詢問。

楊承烈頓時恍然:我怎麽只顧著考慮那靜難軍偷襲居庸關的原因,沒有詢問戰果呢?

他一拍大腿,卻忘記了自己腿上的箭傷。

這一巴掌,正好拍在傷口上。那傷口雖然已經開始愈合,可一巴掌拍上去,依舊會很痛。楊承烈慘叫一聲,臉色變得煞白。把一旁的楊守文也嚇了一跳,連忙走上前查看。一邊查看,他一邊嘴裏嘀咕:“天天說這個蠢,說那個笨,怎把自己的傷都給忘了?”

“你給我閉嘴。”

楊承烈老臉通紅,惡狠狠瞪了楊守文一眼。

“管虎,居庸關戰況如何?”

眼前這對父子,爹不像爹,兒不似兒……好像從楊守文清醒之後,自家這位縣尉的性子,一下子變了很多。嗯,說不清楚是什麽樣,只是感覺著,越發的逗比了!

當然,如果管虎知道‘逗比’這麽一個名詞的話。

他強忍著笑,輕聲道:“卑下已經打聽清楚,卯時靜難軍以八百銳卒偷襲居庸關,但是被盧校尉打退。如今,靜難軍已經兵臨居庸關前,看樣子是准備強攻。”

“盧校尉?”

楊守文脫口而出道:“可是範陽盧嗎?”

“哦,就是盧昂校尉,縣尉應該還記得此人。”

楊承烈扭頭看了楊守文一眼。而後說道:“盧昂秉性忠直。有他鎮守居庸關。當可高枕無憂。”

他沒有回答楊守文的問題,只說那盧昂可以相信。

“縣尉,咱們現在該怎麽辦?”

“城裏現在情況如何?”

“有些混亂……不過盧主簿已經發出布告,說是昌平固若金湯,並且派民壯加強了巡邏,所以還不算太壞。但城外的難民,似乎有些慌亂,不少人准備離開。還有一些人想要進城。盧主簿尚未拿定主意,但是已派人前去安撫那些難民。”

楊承烈點點頭,輕聲道:“這麽說來,盧永成做得還不算太差。”

“什麽不差,如今梁允接掌民壯,不斷打壓咱們的人。

朱成他們幾個,已經被派駐守城外三日。這樣下去,用不得多久城裏就全都變成盧永成的手下。縣尉,你還是趕快回來吧……你不在衙門,兄弟們的日子真不好過。”

你道我何嘗想要縮在家裏?

可是這縣城裏還有一個大人物。他讓我交出民壯,我又怎敢拒絕?

楊承烈苦笑一聲道:“我也想早些回去。可我現在傷勢未愈,就算回去也沒有用。”

管虎不禁愕然,有些不解看著楊承烈。

他實在想不明白,楊承烈為什麽要向盧永成低頭,而且到了這時候,仍不肯出山。

所謂傷勢,管虎也知道一些。

楊承烈雖然受傷,但遠不似他說的那麽嚴重。

可是……

“管虎,你且先回去吧,若有變化,再來與我知曉……我有些累了,就不送你了。”

楊承烈擺出一副送客的模樣,管虎只得告辭。

看得出,他有點失落。

楊守文把他送出楊府大門,管虎突然拉著楊守文道:“兕子,我總有一種預感,縣尉如果再不回來,昌平必然會發生劇變。我不知道縣尉到底是怎麽想,但請你勸勸他,讓他早些回來。如若不然,那些跟隨他的老兄弟,說不得會因此離心。”

“管叔放心,我定會轉告。”

楊守文點頭答應,管虎這才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楊守文有些想不明白:管虎應該是和老爹一條心。可他與陳子昂之間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件事如果不能弄清楚的話,不管他還是楊承烈,心裏都會有一根刺。

管虎說的不錯,老爹再不回去,他那些手下說不定就會改換門庭。

可現在的問題是,李元芳想幹什麽?

楊守文相信,李元芳一定有他的原因,但他從那天晚上出現之後,已經快七天沒再出現。

據蓋嘉運傳來的消息,鴻福客棧甲三號,早就沒有人居住。

也就是說,李元芳等人已經離開了鴻福客棧,如今住在哪裏?沒有人知道。楊守文就算是想要聯系對方,也是無從下手,只能被動的等著李元芳派人與他聯絡。

這種完全脫出控制的感覺,讓楊守文很不舒服。

前世他也曾有過這樣的感受,就在他受傷癱瘓之前。現在,這種感覺重又湧上心頭,令他心中感覺不妙。看樣子,這昌平真的是要出大事,他卻只能束手無策。

在楊府大門前呆立許久,楊守文突然歎了口氣,轉身准備回去。

可就在他一只腳邁進大門的時候,忽聽有人喊了一聲:“楊大郎!”

他扭頭回身,就見一道黑影從他身邊掠過,啪的砸在門上,然後便落在了地上。

楊守文激靈靈一個寒蟬,連忙衝下門階。

門前大街上,行人來去匆匆,不遠處的巷口,一個衣衫褴褛的乞丐手裏拿著一個破碗,一手拄著根打狗棍沿街乞討。楊守文在門前的大街上站定良久,也沒有發現什麽可疑的人。老胡頭手裏拿著一個黑色香囊,從大門內走出,來到楊守文身邊。

剛才那黑影,就是老胡頭手裏的香囊。

香囊散發著一種頗為雅致的香氣,裏面有一塊石頭,還有一張光滑的箋紙。

楊守文皺皺眉,把箋紙打開,就見上面有一行筆力雄渾的字樣:明日辰時,彌勒寺塔林。

這是一張請柬,但沒有邀請人和被邀請人的名字,只有一個地址。

請柬上所說的彌勒寺,是建造在昌平縣城的大彌勒寺,而不是那虎谷山的小彌勒寺。

原因嘛,很簡單。

大彌勒寺有塔林,而小彌勒寺則沒有。

只是,是誰邀請?又所為何事?楊守文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挺拔的身影。

他把箋紙收好,“老胡頭,咱們回去吧。”

“兕子,是誰砸咱家的門?”

“不用管他!”楊守文笑了笑,邁步走上台階。阿布思吉達站在大門內,手持長槍。

楊守文朝他點點頭,吉達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旋即退到一旁。

別看他不會說話,但是這心裏面卻清楚的很。有這麽一個幫手,楊守文倒也放心。

明日,倒要看看他這葫蘆裏究竟賣的是什麽藥!

楊守文一遍想著,就看到幼娘帶著悟空從後院走出來。

他立刻笑道:“幼娘快來,兕子哥哥這裏有禮物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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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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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二章 狼煙忽起


時間,在無聲無息中流逝。

轉眼間已經進入九月,雖然以時節而言只是深秋,可昌平的氣溫卻是一天寒似一天。

這裏,四季分明,遠不似千年之後的模糊概念。

黃河以南還算得上秋高氣爽,可是在幽州,已算是進入冬季。

楊守文起了個大早,迎著朝陽吐納金蟾紫氣,功行九轉之後,這才緩緩收功。

金蟾引導術,仿金蟾吞吐日月精華而創,據說是那武當山上煉氣士的不傳之秘。

楊守文從小開始修煉,十幾年的光陰,已經把這套功法練得登堂入室。

雖然說不上寒暑不侵,可他自己能感受到,氣血格外強壯,哪怕氣溫低,也不會感覺太過寒冷。回房洗漱之後,喝了一碗熱粥,吃了一斤肉餅,這才心滿意足。

“阿郎,宋三郎在外面求見。”

晌午的陽光頗有些溫暖,在經過連續幾日的淒風冷雨之後,照在身上感覺很舒服。

吃飽了肚子,楊守文便坐在門廊下,沐浴在溫暖的陽光之中。

幼娘和青奴在庭院裏嬉戲,四只小狗則圍著她們奔跑,顯得格外快活。菩提趴在楊守文的身邊,一動不動,任由楊守文把一只手放在它的身上輕柔,不時還會發出一兩聲表示很舒服的哼唧。那雙總帶著些許森然之氣的眸子,也輕輕閉著。

這日子,倒也快活。

楊氏正在那裏曬被子,而楊承烈則拿著楊守文寫好的西遊手稿。津津有味的品讀。

宋氏坐在楊承烈身邊。一邊做針線活。一邊聽楊承烈小聲閱讀,臉上更帶著恬靜的笑容。除了遠赴荥陽的楊瑞和楊茉莉之外,楊家老小幾乎都聚在這小小庭院。

可就在這時,卻來了煞風景的人。

老胡頭走到楊承烈身邊,低聲禀報。

宋三郎求見?

宋氏聞聽,立刻向楊承烈看過來。

宋三郎是在前天被放出來!

這恐怕也是盧永成釋放出來的一種善意。

他已經得到了他想要得到的,也就沒有必要再去針對楊承烈。

不但如此,盧永成雖然控制了站班皂隸和民壯武侯。但是並沒有再去觸碰捕班的人手。

一來,只有二三十人的捕班對盧永成來說,沒有太大用處。

二來呢?他是真插手不進捕班的事務。楊承烈雖然閉門不出,可是管虎卻把捕班給經營的風雨不透。盧永成雖然可以罷免管虎,但一時間也找不到合適的替代者。

而且,他也沒有必要再去因此而激怒楊承烈。

作為補償,他放出了宋三郎。

楊守文已經能夠確定,陷害宋三郎的人就是盧永成。當然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盧永成原本是針對楊承烈。現在楊承烈已經構不成危險。他也沒必要再為難宋三郎。放了宋三郎,也等于是向楊承烈做出表示:咱們的恩怨。都已經化解。

只是楊守文沒有想到,宋三郎才出來,就跑來登門拜訪。

楊承烈放下手中的稿子,對宋氏道:“三郎怕是來找你的,你去招待他一下就是。”

“奴知道了。”

宋氏起身往外走,而楊承烈則笑著看向楊守文。

“看我做什麽?”

“你阿娘准備讓宋三郎負責清平調的販賣,他今天上門,估計就是為了這件事情。”

“哦!”

“你難道沒有意見?”

楊守文冷笑一聲,“父親的意思,是要我出去趕走宋三郎嗎?”

這一次,輪到了楊承烈啞口無言。

原本想要調侃一番,沒想到楊守文根本就不接他的招。不過,楊承烈終究是在官場上浮沈多年的人,臉皮早就練到了金剛不壞第十重。當下嘿嘿一笑,他坐起來,笑著說道:“好吧,倒是小觑了你!你可知道,你那清平調被宋三郎極為看好。”

“那又如何?”

“如何?那可是很多錢。”

“我若沒錢,你會不給我嗎?”

“這個……”

楊承烈被噎得有些難受,指著楊守文怒道:“你這不孝子。”

他這一指楊守文,菩提立刻起身,衝著他狂吠,讓楊承烈也不禁感到老臉發燙。

“好了,父親有甚話說便是了,何苦裝模作樣。”

楊守文坐起來,懶洋洋看著楊承烈,“我知道父親的意思,商賈雖有暴利,但終究不足為人道。我當初答應阿娘,讓她負責清平調販賣,也就不會管她如何運作。

反正少不得我的零花錢就是,父親你又何苦向我解釋?我看上去就那麽不懂事嗎?”

在唐代,不管商賈營利幾何,都上不得台面。

楊守文沒有看不起商賈,可他卻知道,如果自己被打上了商賈烙印,就會有諸多麻煩。對一個社會而言,商賈是促進社會發展,物資流通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當整個社會都在看低商賈的時候,卻想著憑一己之力扭轉?那簡直是愚不可及。

楊守文可不覺得,自己有那個本事……

至于楊承烈的裝模作樣,他也明白。

無非是害怕自己會産生不好的想法,到時候甚至可能會與宋氏産生更多的衝突。

家和萬事興,楊承烈這麽想,倒也沒有錯誤。

楊守文伸了個懶腰,感覺精神似乎也隨之振奮了不少。

“宋三郎這個人雖然有些蠢,但人品還算不錯。

他不似阿娘的其他兩個兄長,這些年不斷給阿娘找麻煩。此前雖被人陷害,也是因為不夠謹慎才著了道。父親交出印绶之後,這麽久似乎也只有他過來探望。不管是阿娘召喚也好,亦或者是他主動登門,畢竟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畏之如虎。

從這一點而言,宋三郎也算是個性情中人吧。”

楊承烈頗以為然,輕輕點頭表示贊同。

楊守文既然說出這樣的話語,那他也就沒必要再去解釋,否則倒顯得自己小氣。

“父親,我去練字,沒什麽事情,不用叫我。”

說完,楊守文邁步往房間走去。

看著他的背影,楊承烈欣慰一笑,而後又靠著廊柱,拿起了《西遊》的手稿閱讀。

只是,沒等他品讀多久,就聽到一陣匆匆腳步聲。

腳步聲非常急促,緊跟著就見管虎從月亮門走進來。他神色略顯慌張,一看到楊承烈,忙快走幾步,“縣尉,出大事了……今早卯時,靜難軍向居庸關發動偷襲。”

楊承烈聞聽頓時一怔,呼的坐直了身子。

“消息准確?”

“居庸關點起狼煙,我也派人前往查探,已經確認此事。”

楊承烈聞聽,頓時倒吸一口涼氣。

從八月十日靜難軍歸降突厥人之後,雖然數次南下,但是卻一直沒有發動攻勢。

楊承烈甚至以為,靜難軍不會再有動作。可沒想到,就在那突厥人戰事無比順暢的時候,靜難軍會突然發動攻擊。難道說,突厥人打算雙管齊下,要攻占幽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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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零一章 春風得意盧永成(2/5)求訂閱,求月票!

  烏雲,壓城。

  一場暴雨即將到來,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子濃濃的水氣。

  昌平大街小巷,行人稀少。

  正是午時,往日會無比喧囂的街坊,卻變得冷冷清清,許多商舖更關上門,撤下布幡。

  楊承烈在楊守文的攙扶下,在庭院中散步。

  他的傷勢並不算太重,除了那處箭傷之外,幾處刀上其實都沒有傷到筋骨。當時看上去很嚇人,但經過處理之後,已經沒有大礙,甚至可以下床在庭院中走動。

  只是,楊承烈的心情並不好。

  在李元芳拜訪之後,他不管是否心甘情願,最終還是把民壯武侯的指揮權交給了盧永成。

  一晃三天,他至今仍還記得盧永成拿到印綬時的笑臉。

  如果不是楊守文一而再,再而三的叮嚀,他當時甚至想從床上跳下來,照著盧永成的臉狠狠來上一拳。好在,他最後終於還是忍住了,可這心裡面總覺得不痛快。

  憑什麼,憑什麼要我交出指揮權?

  哪怕楊承烈明知道李元芳的安排別有用意,但如今想來,那晚李元芳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著實讓楊承烈很不滿。

  「父親,突厥人攻破了定州。」

  「那又怎樣?」

  楊承烈的臉色有些陰沉,翻了翻眼皮子,沒好氣道:「這與咱們父子,又有什麼關係?」

  「父親,突厥人攻破定州,是在八月二十六。」

  「我知道!」

  楊承烈哼了一聲,輕聲道:「大前天你就說過了。那又怎樣?」

  失去了指揮權的楊承烈,這兩天就好像是一個脾氣暴躁的小孩子,說話更怪里怪氣。

  楊守文忍不住笑了,「父親難道忘了,那張地圖?」

  「嗯?」

  「826。定州!」

  「哦!」

  楊承烈頓時露出恍然之色,但旋即臉一黑,氣鼓鼓道:「地圖已經送到了幽州都督府,張都督也秘密調集人馬,準備屯兵五回嶺。可問題是,和我有關係嗎?」

  「父親。你不要這樣。」

  「那要我怎樣?難不成,還要去跪舔盧永成嗎?」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楊守文當然知道,楊承烈這心裡窩了一股子邪火。可我是你兒子,又不是盧永成,更不是那個李元芳。你衝我使什麼勁兒呢?只是這話他肯定不能說出口來,只能耐著性子道:「這說明,咱們之前的猜測非常正確,到時候如果張都督真能截斷默啜歸途,那到時候你就是首功一件……憑此功勞,這縣尉之位定穩如泰山。」

  楊承烈哼哼兩聲,示意自己累了。

  他讓楊守文把他攙扶到了客廳裡坐下,而後輕聲道:「兕子。你以為我真就是為了這小小的縣尉,而心懷怒氣嗎?你要是這麼想,未免太小看我了!你老子我。當年好歹也是均州折衝府的果毅校尉。當年我能二話不說掛印辭官,難不成還會在乎這個縣尉的職務?我只是覺得憋屈,如果當年我不走,如今我未必會比那李元芳的官位低……哼,不過靠著祖先餘蔭,在我面前又耍個什麼威風?」

  楊承烈之所以不高興。還是因為李元芳那天命令的口吻,以及近乎於強硬的態度。

  楊守文聽罷。卻冷笑一聲。

  「父親,我雖然不知道你當初為何逃離均州。但我覺得,如果你當時留在均州,說不定咱爺倆已經變成了塚中枯骨,你又哪裡有那個精氣神,在這裡唉聲嘆氣?」

  「呃……你說的似乎也有道理。」

  楊承烈說完,忍不住呵呵笑了。

  見他的精神似乎有所恢復,楊守文突然問道:「父親,你當年到底惹了什麼禍事?」

  「這個……」

  楊承烈猶豫一下,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

  「該告訴你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

  反正……你要相信,你老爹我並不是做了那十惡不赦的壞事,之所以帶著你跑來昌平,實在是,實在是,實在是……正如你所言,如果當初我留在均州,說不定咱一家早就被人害死。

  算了,還是不要再談這件事了……再過幾年,等你成丁之日,我一定會告訴你。」

  依照唐律,二十二歲成丁。

  而古代的習俗,則有虛歲的說法,如果按照這個時代的習慣,楊守文虛一歲,已經十八。

  可問題是,距離成丁至少還有四年。

  等四年之後再告訴我?楊守文沒好氣的看了楊承烈一眼,實在是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對了,這兩日盧永成可還安分?」

  楊守文則一撇嘴道:「安分什麼,聽說他可是活躍的很呢。」

  「哦?」

  「他拿了你的印綬之後,第二天就任命梁允為民壯班頭。

  之後他又從捕班抽調了江六郎為皂隷班頭,把縣衙的站班皂隷,幾乎換了一半。如果不是管班頭態度強硬,他甚至想把手伸進捕班。看得出來,他是迫不及待想要掌控昌平三班,這裡面似乎頗有些怪異,我到現在還有些看不太清楚呢。」

  「廢話,他那麼急火火的討要印綬,甚至不惜派刺客伏擊,定然是有所圖謀。」

  楊承烈說著,揉了揉大腿,而後說道:「可我還是不明白,李元芳讓我交出印綬,把昌平完全置於盧永成手裡,到底是什麼意思。按道理說,李元芳和盧永成不可能是尿一個壺裡。就算盧永成是盧家子弟,也沒道理能請得李元芳出馬吧。」

  他看向楊守文,卻發現楊守文似乎並沒有聽進去。

  客廳門外,兩個小丫頭時不時探頭出來,還有四隻小狗,在客廳外面徘徊不停。

  「好了好了,到你講故事的時候了!」

  楊承烈立刻明白了其中的奧妙,忍不住苦笑著搖搖頭,站起身手指楊守文道:「你也別光顧著講故事,那書還是要寫的。每天只寫那麼一點,未免有些厚此薄彼。」

  楊守文笑道:「手寫哪有嘴裡說著輕鬆?每天能有更新,已是非常辛苦。」

  他說著話,便邁步往外走。

  不過在走到門口的時候,又停下腳步來,「其實父親也不必太擔心盧永成。

  那突厥人眼看著就要攻入趙州,想必用不得多久,盧永成就會圖窮匕見,露出馬腳。到那時候,李元芳一定會有所動作。還是那句話,咱爺們現在只管冷眼旁觀。」

  看著楊守文離開,楊承烈拄著一根枴杖,慢慢走到了客廳門口。

  烏雲中,一道銀蛇掠過,緊跟著咔嚓一聲雷響,大雨傾盆而下……雨幕接天,彷彿把整個天地都籠罩在水世界裡。楊承烈站在門廊上,看著外面的瓢潑大雨,嘴裡卻忍不住自言自語道:「冷眼旁觀,冷眼旁觀……只怕那李元芳未必會讓咱清閒。」

  ps:頂不住了,先兩更吧。

  發現現在是真熬不得夜了,一過十二點,手指頭就變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一樣,腦袋昏沉沉的。

  明天還有三更,老新說到做到。

  不過呢,還請月票支持則個,謝謝,謝謝,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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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一百章 李元芳

  因為盧永成想要接手指揮權,所以你必須放棄!

  這句話何等霸道,似乎沒有一點迴旋的餘地,也讓楊承烈的內心裡,一陣陣發冷。

  若他還是左奉宸衛,若他還是弘農楊氏子弟,李元芳會對他如此說話?

  雙手握成拳頭,身體輕輕顫抖。

  楊承烈只覺身體中似乎有一團火要燃燒起來,臉上的戾色也隨之變得越來越濃。

  他盧永成刺殺我就可以,我還擊就不行?

  他盧永成想要我的指揮權,我就只能乖乖交出指揮權?

  哈,就算我楊承烈如今和弘農楊氏沒有半點關係,也絕不會向你李元芳低頭。哪怕,你李元芳是我曾經最敬重的衛國公後人,想要我向盧永成低頭,那絕無可能。

  和楊家斷絕關係十餘年,楊承烈早就已經不把自己當做楊家的子弟。

  可是,那高門貴冑子弟的傲慢,卻是與生俱來,絕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發生改變。

  「我……」

  楊承烈剛要回答,卻感覺到坐在他身邊的楊守文,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臂。

  「既然大將軍吩咐,我等小民焉敢不遵?」

  李元芳本來是面帶笑容,可是聽聞楊守文這句話,卻頓時變了臉色。

  而楊承烈呼的扭頭,眼中好像噴火一樣看著楊守文。自家兒子是什麼脾氣和秉性,楊承烈怎可能不瞭解?自楊守文清醒之後。雖然在大部分時間都表現出一種與世無爭的淡漠性子。可楊承烈卻知道,楊守文有著不遜色於任何世家子的驕傲。

  如此驕傲的人。為什麼突然向李元芳低頭?

  楊承烈看了楊守文兩眼,慢慢冷靜下來,然後鬆開了拳頭。

  「兕子所言,也是下官之意。」

  李元芳呼的站起身來,看了看楊承烈,又看了看楊守文。良久之後輕輕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就煩勞文宣。」

  他說著,便邁步往外走。

  不過當他快走到門口的時候,身後傳來了楊守文清冷的聲音,「大將軍,我父親雖然答應不找盧永成的麻煩,也願意把指揮權交給盧永成。可是,他好歹也是昌平縣尉,被人在長街刺殺之後,卻不管不問。未免有些說不過去。你也知道,而今居庸關外,有叛軍蠢蠢欲動,昌平縣城裡。更是人心惶惶,大家惶恐不安。

  這件事,總要有個交代才好,若不然又如何能安撫百姓之心呢?」

  李元芳腳下微微一頓,站在門口沒有回答。

  片刻後,他把房門拉開,邁步便走了出去……這中間。李元芳一句話都沒有說,楊守文也沒有去追問。只見他走出房間之後,與那隨從點點頭,兩人來到後院圍牆前縱身躍上牆頭,旋即便消失在漆黑夜色中,如同兩道鬼魅一般,無聲無息。

  「兕子!」

  楊承烈站在門口,扭頭向楊守文看去。

  楊守文則目送李元芳兩人離去的方向,半晌後咳嗽一聲道:「父親,我雖不認識李元芳,也不瞭解此人。但衛國公之後,又顯於聖前,更得國老所器重,想必不是個無理取鬧之徒。別忘了,他來自洛陽……我們且冷眼旁觀,看他又如何?」

  說完,楊守文展顏露出笑容。

  「再說了,憑他的身份,要罷父親一個小小的縣尉,何必親自上門?

  說句不好聽的話,李元芳只需要向州府發一道文書,父親這職務就休想再保住。」

  楊承烈沉默了!

  良久,他輕聲道:「兕子,下次說話時不要這麼實在,你讓我感覺自己好生沒用。」

  他說著話,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這昌平,似乎變得越發有趣了!」

  +++++++++++++++++++++++++++++++++++++++++++++

  事實上,昌平的確是變得越來越有意思。

  一座從來不被人重視的小縣城,好像突然之間,變成了一處有數方勢力角逐的鬥場。

  范陽盧氏、太原王家;李元芳一行人,以及之前陳子昂突然到訪。

  哈,小小縣城,似乎變得格外熱鬧,甚至連遠在千里之外的神都洛陽,也受到了波及。

  八月二十六日,突厥軍在攻破飛狐之後,並沒有停下腳步,而是一路南下,順勢攻破定州。讓人感到奇怪的是,定州刺史孫彥高幾乎沒有做什麼強有力的抵抗,任由突厥軍攻破了城池。而他,則躲在刺史府內,在得知突厥人攻入城中之後,甚至躲在木櫃裡,結果被突厥人發現,在生擒活捉之後,連同數千定州吏民,被突厥人斬殺。

  據說,那一天定州的上空,都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血色。

  突厥人攻城掠地,並非為了佔領。

  一如歷代的遊牧民族一樣,他們更擅長殺戮和破壞,而不是精通於建設。定州在一夜之間變成了廢墟,突厥人縱火焚城,更裹挾近萬定州百姓,繼續向南挺進。

  神都,洛陽,銅駝坊。

  在一座看上去頗為普通的宅院裡,狄仁傑正坐在涼亭之中,手裡拿著一封書信。

  信,是李元芳派人送來。

  正如他此前猜測那樣,河北道的局勢已經變得岌岌可危,甚至難以挽回。

  默啜的突然反叛,對於狄仁傑而言並不陌生。他甚至已經猜到了其中那不足為人道的原因,可是卻無法向武則天呈報。作為武則天最為倚重的老臣,狄仁傑的內心裡,始終還是忠於大唐王朝。如果把他的猜測告訴了武則天,甚至不需要提供任何理由,狄仁傑也能猜到後果:那,必然是血流成河,帝國也將四分五裂。

  想到這裡,他再次看了一遍李元芳送來的書信。

  早在七月初,狄仁傑就得到了一個消息,梁王武三思似乎發現了一件事關李唐生死存亡的證據,而那證據也就藏在黑沙城,東突厥的王帳之中。武三思的手下已經得到了指令,會暗中把那個證據拿回來,而後秘密送到洛陽武三思的手裡。

  適逢李元芳前往幽州,狄仁傑就秘密託付對方,把那證據取回。

  如今,李元芳傳回了消息:盜竊證據的奸細已經被殺,但那證據如今卻下落不明。

  對李元芳,狄仁傑沒有半點懷疑。

  他雖然是武則天的心腹,可是內心裡卻和自己一樣,都忠於大唐。

  證據如果真的丟了,也就算了;可若是證據沒有丟失……那位的所作所為,讓狄仁傑非常不滿。他看了看李元芳的書信,又看了一眼從河北道六百里加急發來的戰報,眉頭緊蹙在一起。

  良久,狄仁傑最終下定了決心。

  是時候請聖人做出決斷!只有絕了那位的心思,才不至於鬧出更多的麻煩,否則一旦暴露,則李唐必將危矣。這會是一次非常危險的勸諫,但狄仁傑已沒有選擇。

  涼亭外,秋風蕭瑟,捲起院中花葉飛舞。

  狄仁傑把書信收起來,整了整衣冠,邁步從涼亭中走出。

  「洪安!」

  「在。」

  「立刻備車,我要馬上進宮,覲見神皇。」

  PS:  終於上架了,有些惶恐。

  嗯,故事終於可以拉開序幕,一系列的謎團也將慢慢露出端倪。

  可是……我沒存稿/(ㄒoㄒ)/~~

  這是我在悍戚之後,一種新的嘗試,也是一種轉變。而事實上,在過去的一年裡,我也一直在嘗試變化。

  之前的轉變和嘗試,以失敗而告終。

  但這一次,我希望可以成功!也許大家會覺得,盛唐的節奏略顯緩慢,但請相信,故事會越來越精采,我也正在努力的調整自己在過去一年裡,幾近荒廢的狀態。

  《盛唐崛起》是一本好書,會精采不斷。

  但再精采的故事,也需要有人欣賞。我希望,您是那個能夠欣賞這本書的人,也希望您能夠給予最大的支持。

  今天是上架第一天,會有五更。

  所以,懇請您的訂閱,您的月票……

  待會兒還有一章,老新正在努力,也希望大家能夠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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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九十九章 又見神秘人(四)

  「住手!」

  「兕子,住手!」

  就在這時,和楊守文鬥在一起的男子突然一聲喊喝。

  話音還未落下,一旁臥房的房門拉開,宋氏攙扶著楊承烈,也從裡面走了出來。

  楊守文手中大槍一顫,槍頭幻出數朵槍花。

  而男子手中長劍也劃出一抹廣弧,只聽叮的一聲輕響,槍尖和劍脊交擊,那男子的身形彷彿羽毛般飄飛起來,向後退出數米。而楊守文也趁勢後退,把大槍橫在身前。

  「爾等,什麼人?」

  楊承烈厲聲喝道,手持斷龍寶刀。

  男子示意隨行的同伴把兵器放下,然後從挎包中取出一枚腰牌,甩手便丟給楊承烈。

  他朝楊守文微微一笑,「少年,咱們又見面了。」

  庭院裡,火光跳動。

  老胡頭一手拿著一根燒火棍,一手舉著火把,站在月亮門下。

  楊守文就著火光,這才看清楚了中年人的樣貌,不由得心裡一咯噔,臉色隨之一變。

  那男子,楊守文並不陌生。

  十餘日前,他曾在鴻福客棧甲三號院內見到過對方,正是那群神秘人之中的李公子。

  「是你?」

  楊守文眼睛一眯,沉聲道:「莫非,你也是盧家鷹犬?」

  「盧家?」

  男子聞聽頓時笑了,沉聲道:「或為鷹犬,卻與盧家沒有關係。

  楊大郎,好槍法……以前我倒是小覷了你,沒想到你的槍術竟有這般深厚的造詣。」

  而這時候,楊承烈也看清楚了那男子丟過來的腰牌,臉色頓時變得有些難看。

  他推開宋氏,快走兩步從門廊上走下來,躬身行禮道:「末將楊承烈,拜見大將軍。」

  楊承烈的舉動,讓楊守文大吃一驚。

  他愕然看著那男子,有些弄不清楚是怎麼回事。

  而那男子則詫異問道:「楊縣尉,你這又是……」

  他看得出來,楊承烈所執乃軍中禮節,並非官員之間的禮數。

  楊承烈輕聲道:「末將曾為左奉宸衛,嗣聖元年遷均州折衝府果毅校尉。」

  奉宸衛?

  楊守文露出茫然之色,有些疑惑看著楊承烈。

  男子聞聽楊承烈自報家門後,也露出了愕然之色,看著他詫異道:「你是左奉宸衛?」

  所謂左奉宸衛,又有一個名字叫做左千牛衛,屬南衙十六衛之一,專司掌執御刀宿從侍衛,亦或者可以稱之為是大內侍衛。這是皇帝身邊的內圍貼身衛兵,享有很高的地位。一般而言,能夠從千牛衛走出來的人,一定是皇帝非常信任的人。

  可是,堂堂左奉宸衛,怎麼會在這偏荒的縣城裡做一個縣尉呢?

  男子打量楊承烈幾眼,把寶劍收起。

  「沒想到,這小小昌平,還真是藏龍臥虎。」

  楊承烈露出苦澀笑容,沒有做出什麼解釋,只是錯身讓開路,輕聲道:「若大將軍不棄,何不進屋中詳談?」

  「公子!」

  隨從聞聽,連忙喚了一聲。

  而那男子卻擺了擺手,「能認出我奉宸衛腰牌的人,想必也不會說謊話。

  雖然我不清楚你為何會在這昌平屈身,但想必是有不得為人知苦衷。楊縣尉,咱們便到屋中說話。」

  說完,他邁步向臥室走去。

  楊守文眉頭輕輕一蹙,上前一步道:「父親……」

  「兕子,你也來吧。」

  看得出來,楊承烈對來人非常尊重,故而言語中更帶著幾分敬意。

  他示意楊守文不必阻攔,而後又招了招手,讓楊守文過來。

  楊守文看了一眼那位李公子,隨手把虎吞大槍往地上一插,朝阿布思吉達看了一眼,便大步流星,跟著楊承烈走進臥房。宋氏本想跟著楊承烈一同進去,卻被楊承烈所阻攔,示意她在外面等候。那李公子的隨從,隨後便站在了臥房門外。

  走進房間,李公子左右看了一眼,便坐在席榻上。

  「兕子,你也坐吧。」

  楊承烈朝楊守文點點頭,然後在旁邊的席榻上慢慢坐下。

  「你認得我?」

  楊承烈搖搖頭,輕聲道:「我並不認得閣下,但是我卻認得左奉宸衛大將軍的腰牌。」

  「你……」

  李公子臉上,仍帶著一絲困惑。

  不過,他旋即就擺了擺手,沉聲道:「也罷,你既然屈身昌平,必有你的道理,我也不再詢問。我叫李元芳,家祖乃衛國公李靖,萬歲通天元年得聖人青睞,接掌左奉宸衛大將軍之職。今日我來找你,其實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我是奉國老所差,來昌平調查一件事情,可沒想到卻發現這小小縣城,竟然是如此有趣。

  你既然出身左奉宸衛,想必也清楚這其中的份量。

  我只想告訴你,我不管你現在受了多大的委屈,但是在沒有得到我的命令之前,絕不可輕舉妄動,更不能擅自向盧永成展開報復。我不會解釋原因,你可明白?」

  李元芳?

  楊守文在一旁聽到李公子自報家門,只覺一怔,愕然扭頭看了過去。

  衛國公李靖的孫子嗎?楊守文並沒有太多的感受。不過,李元芳這三個字,對他而言顯然更有震撼力。

  後世,一句‘元芳,你怎麼看?’,曾引領了一陣風潮。

  一直以來,楊守文都以為那影視劇中的李元芳是一個虛構人物,難道是確有其人?

  而事實上,李元芳的確是衛國公李靖李藥師之子。

  他的父親名叫李德謇,曾官至將作少監。然而,貞觀十七年,太子李承乾謀反,李德謇因為和李承乾關係較好,故而受到牽連,被流放嶺南。一直到貞觀二十三年,李靖病故,李德謇承襲衛國公爵位,從吳中返回,之後就賦閒在家中。

  李元芳表字子建,他口中的國老,也就是武唐時期鼎鼎有名的名臣狄仁傑。

  當然,狄仁傑和李元芳並非後世影視作品中的從屬關係,他應該是直接聽命於武則天。

  楊守文有些茫然,李元芳為何會來到昌平?

  堂堂左奉宸衛大將軍,可說是女皇武則天身邊的心腹,來到這偏荒之地又是何故?

  楊承烈則眉頭緊蹙,盯著李元芳。

  李元芳的請求,不可謂不過分。

  他剛遭受刺客襲擊,現在李元芳卻要他放棄報復。哪怕楊承烈對李元芳心存敬意,這心裡面仍舊感到不滿。憑什麼?難道就因為他盧永成,是范陽盧氏的子弟?

  楊承烈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一雙手更在不經意間,握成了拳頭。

  李元芳則目光炯炯,迎著楊承烈的目光,絲毫沒有半分退讓之意。

  「非但如此,我還要你把民壯武侯的指揮權交給盧永成,在接下來的日子裡對外宣稱傷勢嚴重,無法下榻。」

  「憑什麼?」

  楊承烈的臉色鐵青,咬著牙一字一頓。

  如果目光可以殺人的話,相信李元芳此刻,已經被他碎屍萬段。一種從未有過的屈辱感湧上心頭,也讓他怒火中燒。如果年輕十歲,楊承烈說不定就已經翻臉。

  可是做了十年縣尉,也讓他變得比當年沉穩許多。

  良久,他沉聲問道。

  李元芳則看著他,燭光照映他那張稜角分明的面龐,卻透著一股陰鷙的氣息。

  他微微一笑,輕聲道:「不憑什麼,因為盧永成想要接手指揮權,所以你必須交出指揮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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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九十八章 又見神秘人(三)


“二郎?”

楊守文的聲音在蓋嘉運耳邊響起來,把他從沈思中喚醒。

擡起頭,向楊守文看去。楊守文的目光很清澈,但不知為何,蓋嘉運卻感受到一絲絲寒意。

“二郎可願幫我?”楊守文再次開口。

細雨蒙蒙,無聲飄落。

那深秋的雨水格外冰冷,落在脖子裏,仿佛要滲透入骨頭縫子。

“二郎若能拿主意時,便只管拿主意。”

臨行前,蓋老軍曾低聲吩咐蓋嘉運。之前他還有些不明白,而這一刻,他似乎懂了!

蓋老軍,已經意識到楊守文快要炸了!

“承蒙大郎看得起,我蓋二若是再推脫,又豈能對得起大郎的看重?”

不知為什麽,蓋嘉運心一橫,牙一咬,便脫口而出道。

楊守文的眼中,多出了一絲暖意。

雖然那目光已經清澈,但感覺著似乎不再那麽冷森森,涼飕飕。

“對了,還有一件事,轉告老軍。

那賊人之中,有契丹高手,射術驚人,就連吉達也沒能把對方留下。請老軍多加小心,以免打草驚蛇,到時候很可能會遭受波及。總之,千萬不要小觑了對方。”

連吉達也不能把對方留下?

蓋嘉運心裏一驚,神色頓時凝重。

“大郎放心,我這就回去,將大郎的話,轉告阿爹。”

“還有!”

還有吩咐?

蓋嘉運腦袋有點發懵,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最近一段時間,你先暫時留在民壯,設法接近隊正梁允。你什麽都不用做,只需要留在他身邊即可。到時候,我會告訴你該怎麽辦。等這件事結束,我定給你一個交代。”

只是接近梁允嗎?

蓋嘉運想了想,倒是不覺得有什麽難度。

他原本屬于朱成所在小隊,如今朱成已經被調入站班皂隸,小隊裏面也有些混亂。到時候他想辦法走動一下,混入梁允的小隊並非難事。要知道,民壯武侯之中,也有不少人和老軍客棧有聯系。從小隊裏進行調動,對蓋嘉運而言倒也不難。

送走了蓋嘉運,已經快到子時。

此刻,整個昌平縣都沸騰起來,民壯武侯、快手捕班幾乎是全部出動,四處查找凶手。

蓋嘉運身為武侯,倒也有一些便利。

至少他在大街上走動的時候,不會遇到太多的麻煩。

本來嘛,蓋嘉運也要參與搜查,身上帶著夜行腰牌,即便是遇到其他武侯也沒有關系。

+++++++++++++++++++++++++++++++++++++++++++++++++

楊府的大門緊閉,庭院裏寂靜無聲。

楊承烈已經被送回了臥房,自有宋氏在身邊照顧。

而楊氏呢,則帶著兩個小丫頭睡在一間屋裏。楊承烈遇刺這麽大的事情,令家裏人都有些緊張,所以更不敢讓兩個小丫頭單獨睡覺。想來,她們也不敢單獨睡覺。

老胡頭和阿布思吉達在前院看守,另有菩提相伴。

楊守文橫槍膝前,盤坐在月亮門前的門廊下,整個人被一團黑影包裹。若不仔細查看,很難發現楊守文的存在。在他身後四只小獒犬趴在門廊上,警惕看著四周。

今晚緊張的氣氛,就連那小狗也覺察到了。

而且一直都帶著它們睡覺的老娘菩提,今天沒有在後院,也讓它們感到了不一般。

盧永成!

楊守文心裏反複念叨這個名字。

虎谷山腳下的那具無名死屍、小彌勒寺樹洞裏的油紙包、夜襲縣衙的凶徒、突然失蹤的王賀、以及迫不及待的盧永成、還有那副地圖、慘死在孤竹的綠珠……

清醒後短短一個月的時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那一幕幕場景在楊守文腦海中不停閃現,隱隱約約能夠感受到,彼此間似乎有什麽關聯。

可是,還卻一條線。

一條把這些事情串聯在一起的線。

楊守文感覺到,他應該是忽略了什麽事情……對了,那個油紙包!想到這裏,他伸手想要從挎包裏把那油紙包取出來。可就在這時候,身後四只小狗齊刷刷站起來,衝著後院的圍牆,發出一連串的低吼。四只突厥獒還沒有長大,所以它們的叫聲略帶著些許稚嫩之氣。但即便是這樣,已經足以引起楊守文的重視……

探手,抓住了虎吞大槍。

冰涼的槍杆入手,也讓楊守文頓時冷靜下來。

難道說,盧永成還不肯罷休?他這是想要斬草除根?亦或者說,是有其他的目的?

夜雨朦朦,伸手不見五指。

牆頭上,突然出現了兩個人影。他們在牆頭上停留了片刻,而後縱身躍入庭院。

就在兩人跳進庭院的一刹那,兩枚漆黑如墨的鐵丸從暗影中呼嘯飛出。

為首一人腳剛落地,順勢拔出寶劍。

劍光一閃,叮當兩聲響,在黑暗中,他竟然用手中的寶劍,准確將鐵丸劈落在地。

不過,沒等他開口,一道黑影便竄到他們近前。

楊守文也不說話,挺槍就刺。

後落地的人連忙拔劍相迎,只聽铛的一聲響,槍劍交擊一處,那人只覺得虎口發燙,手裏的寶劍再也拿捏不住,脫手便掉在了地上。手上,鮮血淋淋,虎口迸裂。

“小哥休要動手,我們沒有惡意。”

劈落鐵丸的男子見狀,滑步便擋在同伴身前。

不過,楊守文並沒有理睬他說些什麽,身形一矮,手中大槍唰的如同毒蛇般刺出,快的只見一道殘影掠過。男子連忙舉劍相迎,槍劍再次交擊,楊守文不禁身形一頓。

這男子手中的寶劍上,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道,輕而易舉便化解了他凶狠一槍。

不過,他倒是沒有什麽意外。

晚上那些刺殺楊承烈的刺客,已經顯示出對方絕不是小毛賊那麽簡單。有一兩個好手,也不算稀奇。他身形頓了一下之後,口中發出一聲輕叱,大槍再次舞動。

以雙手為圓心,那杆槍仿佛有了生命,劃出一道又一道奇異的弧光。

刹那間,槍影重重,把對方便包裹在其中。來人一見這情況,也知道不敢小觑。

手中長劍翻飛,劃出一抹抹劍光。

槍影,劍光,在庭院中閃動,卻沒有再發出半點聲息。

那同伴見此情況,連忙拾起地上的寶劍。只是,就在他准備撲出的一刹那,一絲警兆突然從心頭生氣。他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身形向後退了兩步,轉身看去。

門廊上,一頭大獒站立,綠油油的眸光,透出森森冷意。

而在大獒的旁邊,則站立一個青年。他身形筆直,手中一杆大槍,已遙指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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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九十七章 又見神秘人(二)


“阿爹,怕痛嗎?”

“什麽意思?”

楊承烈疑惑看著楊守文,不過沒等他反應過來,就見楊守文掐住他的腿,一只手握住了箭杆,而後手上猛然發力,噗的就把那支利箭拔出。一股血箭,噴在他的臉上,楊承烈更大叫一聲,便昏迷過去。楊守文不敢怠慢,迅速為楊承烈清理傷口,而後撒上止血金創要,又用白色繃帶把傷口包好,這才起身長出一口氣。

“阿娘,阿爹的傷口已經處理好,待會兒醫工來了,再讓他檢查一下。”

他衝著宋氏交代了一句,然後慢慢從屋中走出來。

這時候,一個郎中在管虎的帶領下走進楊府大門,楊守文忙迎上去,把郎中帶進了廂房。

“兕子,縣尉沒事吧。”

管虎神色緊張,眼中更流露關切之意。

雖然楊守文內心裏對管虎或多或少有些警惕,可是卻能看得出來,管虎這番關心,倒也不似作假。

也許,他有不得已的苦衷?

對于那日管虎和陳子昂的秘密交流,不管是楊守文還是楊承烈,都有些警覺。

但從目前的情況來看,管虎和陳子昂之間並沒有更進一步的交流,就好像之前不過是一個巧合。這也讓楊守文有些懷疑,是不是他想多了?可直覺告訴他,管虎和陳子昂之間絕對有關聯,只是這種關聯到底是什麽樣的聯系?他說不太清楚。

“管叔,那些刺客可曾抓到?”

管虎露出羞愧之色,搖搖頭道:“刺客對昌平的地形似乎非常熟悉,而且還有援兵。我的人追到關帝廟的時候,遭遇對方援兵的埋伏,更折了三個民壯。待會兒我會親自過去查看,若不抓到這些該死的刺客,我又有什麽面目再來見縣尉。”

他咬牙切齒,看得出來,是真的很生氣。

“這些刺客,不簡單啊。”

楊守文則輕輕一蹙眉頭,輕聲道:“管叔你再追查的時候,一定要多加小心。

他們之中有高手!阿布思吉達的身手和我在伯仲之間,卻沒能把那弓箭手留下來。而且,他們居然對我父親的行程了如指掌,顯然是早有預謀,絕非是等閑毛賊。”

管虎一怔,旋即冷靜下來。

“若非兕子提醒,我險些疏忽了。”

他想了想,連忙喊過來兩個武侯,在兩人耳邊低聲說了兩句,武侯便匆匆離去。

而楊守文則在門廊上坐下,把弄著手裏的箭矢。

這支箭,是從楊承烈身上取下來。不過楊守文卻發現,這支箭赫然是一支鷹翎鴨舌箭,與此前他在小彌勒寺遇刺時,那刺客射殺覺明和尚所用的箭矢一模一樣。

楊承烈曾對他說過,這種鷹翎鴨舌箭,是契丹人最常用的箭矢,而且是那種契丹勇士才會使用的箭矢。

刺客,又出現了?

楊守文突然起身,厲聲喝道:“吉達!”

阿布思吉達如同鬼魅般出現在他身邊,楊守文在他耳邊低聲細語兩句,吉達點點頭,轉身離去。

郎中檢查完了楊承烈的傷勢之後,確認他沒有大礙,從廂房裏走出。

他頗為贊歎道:“沒想到小郎君也懂得這杏林之術,剛才我看了一下,小郎君處理縣尉的傷口頗為得體,就算是我親自動手,也未必能夠強過小郎君。縣尉沒有大礙,小郎君也不必擔心。我留了一個方子,等縣尉醒來之後,讓他服下即可。”

“多謝先生。”

楊守文對郎中的贊賞沒有在意,但還是恭敬的把他送出楊府大門。

“大兄,阿爹他不會有事吧。”

楊守文才一回來,就見楊青奴站在廂房門口,滿臉淚痕,可憐兮兮的正向他看來。

“青奴不用怕,阿爹睡一覺就會沒事。”

他安慰了楊青奴一陣,又讓幼娘陪著她回房。

輕輕揉動面頰,楊守文的臉色卻變得越發難看起來。

這時候,蓋嘉運在阿布思吉達的陪同下,從大門外走了進來。

他一進大門,就快步走到楊守文身前,“大郎,父親聽聞縣尉遇刺的消息,讓我前來探望。父親說,他身份特殊,不好親自過來,所以還請大郎你莫要怪罪。”

“二郎能來,便是好事。”

蓋嘉運又道:“父親還交代,若大郎需要幫忙,只管吩咐,老軍客棧一定會傾力相助。”

楊守文陰沈著臉,在庭院裏來回踱步。

良久,他在蓋嘉運身前停下腳步,低聲道:“這次伏擊我父親的刺客,和之前在小彌勒寺刺殺我,以及此前夜襲縣衙的那些凶徒,恐怕是同一夥人。之前他們銷聲匿迹,我找不到也就罷了。可這次……那些人對昌平縣城非常熟悉,而且在關帝廟那邊還設有埋伏,說明他們的背後,一定有一個非常強大的力量保護。”

蓋嘉運不敢插嘴,只是靜靜聆聽。

楊守文咬牙切齒道:“我需要老軍發動昌平所有的力量,幫我把這些賊人找出來。”

蓋嘉運點頭,“前些日子,我爹擔心那盧永成找麻煩,故而把手下全都收了回去。現在薊縣的府兵已經離開,也就不用再去擔心。我這就回去告訴我阿爹,讓他設法找到那些凶手。只要一有消息,我會立刻前來告之大郎,請大郎不必擔心。”

楊守文閉上眼睛,負手站在庭院裏。

說起來,若不是今日他心血來潮,所以喊上了阿布思吉達出門來迎接楊承烈,說不定楊承烈真就會遇到危險。誰要殺死楊承烈?誰又能有這麽大的能量殺死楊承烈?

這答案呼之欲出,幾乎不必過多思索。

楊守文猛然睜開眼,心中已經有了答案:盧永成!現如今恐怕除了盧永成,再無他人。

如果今天伏擊楊承烈的刺客,和那天夜襲縣衙的凶徒是一夥人,那和盧永成就脫不開幹系。雖然楊守文還不清楚盧永成為什麽要這麽做,但是心中已經殺意滿滿。

他做得初一,我就做得十五!

楊守文眯起眼睛,滿滿握緊了拳頭。

“還有一件事情。”

“請大郎吩咐。”

“我要你幫我弄清楚盧永成的行蹤,還有盧永成家裏的情況,你可能做到嗎?”

蓋嘉運聞聽激靈靈一個寒蟬,駭然看著楊守文。

從楊守文的話語中,他聽出了其中的含義。

楊守文,這是要和盧永成刺刀見紅嗎?他甚至可以預見到,只要楊守文一旦動手,昌平縣定然會徹底混亂。可現在,居庸關外尚有叛軍虎視眈眈,他這樣做,會造成什麽樣的結果?一時間,蓋嘉運有些躊躇起來,不知道是否應該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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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九十六章 又見神秘人(一)


真實的性命搏殺,絕不是影視劇裏那種大戰三百回合的樣子。

這種搏殺,往往是一擊斃命,絕不會有拖泥帶水的狀況。楊承烈甚至已經做好了失去一條胳膊的准備,手中斷龍寶刀凶狠的切入刺客的腹腔,一蓬鮮血噴濺在他的臉上。

可就在這時候,耳邊響起铛的一聲脆響。

那刺客手中的大刀被一顆生鐵鑄成的鐵丸擊中,巨大的力量甚至將刀身斷為兩截。

“父親,休要驚慌,我來了。”

楊守文的聲音傳入楊承烈耳中,令他頓時精神一振,隨後撤步拖刀,生生把那刺客開膛破肚。

“吉達,幹掉弓箭手!”

楊守文從長街另一頭跑來,一邊跑一邊收起彈弓。

他腳下飛快,如同閃電一樣。

而在他的身後,阿布思吉達緊緊跟隨。

阿布思吉達手中持有兩杆大槍,在聽了楊守文的喊喝之後,他身形猛然一頓,振臂將一杆鐵槍擲出。鐵槍破空,撕裂了朦朦雨霧,狠狠紮進了一名刺客的胸口。

那刺客正准備舉刀砍殺楊承烈,卻沒想到阿布思吉達在相隔還有二十步的距離就擲槍而出。而且,阿布思吉達的力氣很大,大槍在空中飛行的速度也很快,把刺客一下子就釘在了地上。楊承烈大口喘氣,坐在泥濘的地上,眼看楊守文跑來,大聲喊道:“兕子,小心。”

一名刺客從旁邊竄出,舉刀劈來。

楊守文卻不慌不忙,速度不減,身形卻突然一矮,便撞進刺客的懷中。

只見他擡手,一招鹞子抱爪,蓬的就抓住了刺客的手臂。手如鋼爪,暗中發力一扭。喊殺聲中,甚至可以清楚聽見那刺客臂骨的碎裂聲響起。他猛然挺深,錯步揮肘打在刺客的臉上,把刺客的臉打得滿臉開花,兩眼和鼻梁上方的三角區,出現了一個極為明顯的凹陷。

刺客的眼珠子都快崩出來,滿臉是血倒在地上。

楊守文則順勢抓住他手裏的鋼刀,錯身揮刀向前一探,鋼刀正紮在另一名刺客的肚子上。

他擡腳把那刺客踹翻在地,三步並作兩步就到了楊承烈身邊。

探手,從屍體上拔出虎吞大槍,兩腿一曲,身形一矮,旋身大吼一聲,大槍便貫入一個撲上前來的刺客胸口。

“阿爹,你沒事吧。”

“小心弓箭手!”

“沒關系,阿布思吉達會解決他。”

楊守文一邊和楊承烈交談,可是手上卻不見絲毫停頓,而且越發凶狠。

他拔出大槍,手握大槍中間部分,身形再轉,大吼一聲,把一名刺客刺翻在地。

與此同時,楊承烈也來了精神。

手中斷龍寶刀上下翻飛,把另一名刺客砍倒在血泊之中。

小巷中,傳來金鐵交鳴的聲音,顯然那弓箭手和阿布思吉達已經開始交鋒。這樣一來,刺客就失去了弓箭手的掩護,楊承烈楊守文父子,更沒有弓箭手的掣肘。

眨眼間,刺客已經折損了大半。

而城門樓方向,更傳來了管虎的喊叫聲:“休走了賊人。”

火光閃動,顯然是民壯武侯發現了這邊的情況,趕過來准備支援。

刺客見情況不妙,連忙發出一聲口哨,剩下的六七個刺客二話不說,扭頭就走。

楊守文想要追殺,卻看到楊承烈噗通一聲倒在地上,頓時慌了手腳,撲上前把他抱在懷裏。

“縣尉可安好,縣尉可安好?”

管虎帶著人,已經跑到了街口,看到楊承烈倒在楊守文懷中,也是大驚失色。

“兕子,怎麽回事?”

“刺客,有刺客!”

楊守文說著話,用手往刺客逃離的方向一指,“刺客往那邊跑了……快找先生,我阿爹受傷了。”

管虎不敢怠慢,連忙分出一部分,去追擊武侯民壯。

這時候,人群外傳來一陣騷動。

緊跟著有金鐵交鳴的聲響傳來,楊守文擡頭看去,就見阿布思吉達從小巷子裏出來。

幾個武侯衝上去想要捉拿阿布思吉達,卻不想被阿布思吉達挺槍擊退。

“住手,是自己人。”

楊守文說著話,雙手便抱起了楊承烈。

阿布思吉達也跑過來,朝他比劃了兩下,那意思是說,弓箭手跑了!

如果是在平時,楊守文說不得會詢問一下。可現在,他已經沒有心情顧及那刺客的事情,抱著楊承烈一邊往家跑,一邊大聲喊道:“管叔父,休要放走了刺客。”

管虎聞聽,連忙應了一聲。

緊跟著,就聽到刺耳的哨聲在昌平縣城裏此起彼伏,一隊隊民壯武侯也迅速向城門方向集結。整個昌平縣,頓時沸騰起來,大街小巷裏,隨處都可見到武侯巡兵。

阿布思吉達一手拎著一杆大槍,跟著楊守文慌亂來到楊府大門外。

宋氏、楊氏和老胡頭也聽到了動靜,趕來查看情況。可是當她們看到楊守文抱著渾身是血的楊承烈跑進來時,也都慌了手腳,一個個忙不叠就跑上前來。

“兕子,阿郎他怎麽了?”

“阿娘休要擔心,父親剛才在路上遭遇伏擊,但不會有危險。”

說完,楊守文便衝進了廂房,把楊承烈放在榻上。

楊氏把油燈調到了最亮,同時又拿來了幾支火把,把廂房照映的通通透透。

“先生呢?怎麽先生還沒有來?”

宋氏大聲喊叫,已經泣不成聲。

而院子裏,更是人喊狗叫,亂成了一團麻。

楊守文不敢懈怠,拿了一口匕首,在火上消毒之後,便割開了楊承烈身上的血衣。楊承烈身上有三處刀傷和一處箭傷。傷口很深,血流不止。楊守文從隨身的挎包裏取出止血藥,便灑在楊承烈的傷口上,“父親別怕,這止血金創藥是田村正所制,據說是孫老神仙留下來的方子。我試過,藥效很好,很快就會沒事的。”

楊承烈這時候,有點昏沈,但大體上還能保持清醒。

他臉色蒼白,卻帶著一絲笑容,輕聲道:“臭小子,今天多虧了你,否則我可就栽了。”

“怎麽會,阿爹你那麽厲害,些許毛賊根本算不得事。”

“嘿嘿,你也知道我厲害?

我今天,至少斬殺了四個賊子……若不是那該死的弓箭手,我肯定不會這麽狼狽。”

“那是,那是……”

楊守文小心翼翼處理這楊承烈身上的傷勢,同時扭頭對楊氏道:“嬸娘,把我以前煮過的繃帶拿過來。”

上次他和楊承烈去孤竹受傷,在家養傷的時候,發現這年月包紮傷口的繃帶大都沒有經過消毒處理,很容易出現感染。所以在傷好後,他讓楊氏買了很多白棉布,並放在沸水裏蒸煮進行消毒。之後,他就把繃帶妥善保存,這次回昌平,也帶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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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九十五章 遇刺


王直走了,走的非常匆忙。

而突厥人攻破飛狐的消息,更在一天之內傳遍昌平。

整個昌平的氣氛,也在這一天的時間裏,變得有些冷清。從關外傳來消息,靜難軍在慕容玄崱的指揮下,南下三十裏。一時間,人心惶惶,許多人開始准備逃離昌平縣。

兩年前契丹人兵臨昌平的慘狀,仍記憶深刻。

那時候,有王賀主持大局。而現在,王賀消失無蹤,只剩下一個常年不理政務的李實坐鎮縣衙,讓昌平百姓變得惶恐起來。不僅是昌平人在惶恐,就連城外的難民也有些緊張。他們為躲避戰亂來到了昌平,可現在看來,昌平好像也不安全。

于是,在第二天,開始有難民南下,准備前往薊縣。

楊承烈站在城門樓上,手扶垛口向城下觀瞧。

只見城門口已經亂成了一團,不少人正成群結隊,趕著車馬想要出城,使得城門口變得格外擁擠。

“縣尉,要不要阻止他們?”

管虎眉頭緊蹙,看著那些想要逃難的百姓,忍不住開口詢問。

楊承烈苦笑道:“老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這時候如果阻攔他們,不必等叛軍打過來,咱們自己就亂了陣腳。他們要走,就讓他們走,不必太過擔心。”

隨著王直離開,楊承烈也再次回到城裏。

而管虎依舊坐鎮城外營地,安撫並且監管那些難民,表面上更沒有半句不滿的抱怨。

雖然楊承烈對管虎有些提防,可這個時候又需要他協助。

所以,他還是會讓管虎跟隨在他左右,並且在某種程度上,給予了管虎更多權力。

“縣尉,你說那慕容玄崱,真會打過來嗎?”

楊承烈想了想,輕聲道:“這個倒是說不好……居庸關尚有兵馬駐守,憑靜難軍想要攻破,絕非一樁容易的事情。只要居庸關不失,昌平縣城想必也不會有危險。”

管虎點點頭,倒是沒有反駁。

的確,居庸關有精兵駐守,而且地勢險要,易守難攻。

靜難軍想要攻破居庸關,絕非一樁易事。只要居庸關不失,那麽昌平縣城就穩如泰山。

可是,楊承烈並沒有因此而露出輕松之色。

他雖然對管虎這麽說,內心裏卻有些忐忑,總覺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麽,以至于心神不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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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隨著夜幕將臨,城門口也漸漸安靜下來。

楊承烈見城下的人已經不多,于是把管虎找來,交代了一番。

“老虎,這邊暫時交給你,要注意城外的動靜。若有情況,就派人到我家裏通知。”

“縣尉,今晚要回家嗎?”

楊承烈笑道:“是啊,已有兩日未曾回家,再不回去,只怕你嫂嫂又要埋怨。”

“也是!”管虎點頭表示理解。

他也覺察到,最近一段時間和楊承烈的關系似乎有些疏遠,不再似從前那樣親密。

不過,他倒是沒有考慮太多,只以為是最近事情太多,以至于楊承烈過于辛苦。和楊承烈說笑兩句,又似乎回到了當初那種親密無間的時候,也讓管虎感到安心很多。

“下雨了!”

楊承烈走下城門樓的時候,天空突然飄落雨絲。

他皺了皺眉,翻身上馬,沿著大街往家走。

此時,已經過了戊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街上幾乎不見人影。

昌平最近一段時間,真算得上是多事之秋。各種事情層出不窮,更發生了許多命案,也使得大家人心惶惶。所以天剛一黑,人們就紛紛關門閉戶,甚至連往日喜歡在夜間遊蕩的潑皮混混們,也變得老實很多,不願意也不敢在外面遊蕩。

從城門口到番仁裏,需要穿過兩條大街。

楊承烈因為心裏有事,所以也沒有太注意街上的情況。當他走過一條大街,正准備拐彎的時候,心中突然間生出一絲警兆。本能的,他勒住了缰繩,胯下馬希聿聿長嘶一聲,擡起前蹄,身體忽的直立起來。一支利箭,從長街拐角的巷子裏射出,正中楊承烈胯下戰馬。那利箭勁道十足,戰馬慘嘶一聲便撲通倒在地上。

楊承烈早在戰馬立起來的刹那,甩蹬騰身而起。

當戰馬倒在血泊中的一刹那,楊承烈已經雙腳落地,拔刀出鞘。

咻咻咻!

從小巷中再次飛出三支利箭,品字形射向楊承烈。

楊承烈心中一驚,暗道一聲:連珠箭!

他身形一扭,揮刀劈斬,只聽铛铛铛三聲響,在電光火石間把那三支利箭磕飛出去。

只是,沒等他再次動身,從長街兩邊衝出十幾個蒙面人來。

這些人手持刀槍,二話不說便撲向楊承烈。

“什麽人,竟敢刺殺本官?”

楊承烈大喝一聲,只是對方卻沒有人回答。一杆長槍挂著一股銳風,唰的便刺過來。那槍速極快,在夜色中甚至出現了一道殘影。楊承烈眉毛一挑,身形突然暴起,手中斷龍寶刀劃出一抹青光,眼見與大槍交擊,刀影驟然消失。楊承烈從那刺客身旁掠過,身後揚起一蓬血光,緊跟著便傳來了一聲慘叫,刺客便倒在地上。

一個照面,就斬殺一人!

楊承烈探手抓住另一名刺客手中的大槍,正要猱身而上的時候,耳邊弓弦聲響,三支利箭從暗中射來。他連忙回身閃躲,卻不想兩名刺客夾擊過來。面對著十幾個刺客,楊承烈並不覺得畏懼。不過,那藏身在暗處的弓箭手,卻讓他心驚肉跳。

手中斷龍寶刀,再次斬殺一人。

可就在他准備錯步騰挪的時候,一抹冷芒飛來,正中楊承烈的大腿。

“藏頭縮尾的東西,只敢暗箭傷人嗎?”

楊承烈悶哼一聲,腳下一個趔趄。兩個刺客揮刀撲來,眼見著就要砍中楊承烈的時候,楊承烈身形猛然一矮,寶刀探出,正中一個刺客的腰腹。那刺客一聲慘叫,但是卻變得無比凶悍。他丟了手中的大刀,一把抓住了斷龍寶刀的刀刃……

“給我去死!”

楊承烈忙身形後退,想要拔出寶刀。

可是那刺客卻用了大力,楊承烈一拔之下,雖將寶刀拔出,可是身形卻變得慢了。

旁邊的刺客見此情況,二話不說,便揮刀斬來。

楊承烈再想要閃躲已經來不及了,他當下心中一橫,身形猛然向前一伸,准備拼著受那刺客一刀,也要將對方斬殺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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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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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九十四章 飛狐破(下)


盧永成不能得罪,他之所以能夠重新回來,就是得了盧永成的幫助。¤

可是看著眼前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楊承烈,李實發現,他好像也不能去得罪。

這夾在中間左右為難的滋味可真不好受!

李實吞了口唾沫,換上一副笑臉,“文宣,你別著急,且容我再想想,再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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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永成陰沈著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王直正襟危坐,看著他走進來,臉上露出一抹嘲諷笑容:“大庵,楊承烈答應了?”

盧永成搖了搖頭,苦笑道:“沒想到這楊蠻子,倒是個驢脾氣。”

“我早就說過,沒必要和他客氣。”

王直冷笑一聲道:“左右不過一介庶民,也不知道怎地就爬到了縣尉的位子上。這種人,萬萬客氣不得,你若是軟弱一點,他就會得寸進尺,甚至會成為麻煩。”

言語中,流露出一種不屑的意味。

盧永成看了他一眼,不動聲色道:“那王兄以為,我該怎麽辦?”

王直臉色一凝,輕聲道:“不為我所用,那就索性……”

他做出一個砍頭的動作,意思是殺了楊承烈。

哪知道,盧永成卻連連搖頭,“王兄,如果能殺的話,我早就動手了!

且不說那楊承烈武藝高強,等閑五六人都不見得是他對手。最重要的是,縣裏剛出了事故,如果縣尉再死于命案,州府那邊絕不會坐視,到時候會變得更麻煩。”

說完,盧永成停頓了一下。

“王兄你別忘了,張仁亶深得聖人所信,而且與狄閣老也有交情。當初孫承景如何?結果被他張仁亶一道奏疏彈劾,如今被貶為崇仁縣令,而他張仁亶卻成了校驗都督。

你來幽州時日不多,不了解那張仁亶。

此人絕不是等閑之輩,之前那假王賀可以抹去,畢竟你我都是受害者。可若是楊承烈再出了意外,到時候張仁亶絕不會坐視不理。殺了楊承烈事小,耽誤了族中大事才是真……可惜這楊承烈就是茅坑裏的石頭,又臭又硬,我也頗為頭疼。”

王直聞聽,沈默了。

“大庵,這件事還要你自己做出決定。

我這次隨你來,是受族中差遣,盡量配合你行動。可如果你解決不了那楊蠻子,到最後我是沒什麽,倒黴的還是你。你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族中看重,但若是辦砸了差事,恐怕也不好交代。張仁亶雖然厲害,但不是傻子。你覺得他會因為一個庶民而與盧家反目嗎?說句難聽的話,他張仁亶在幽州,還要依靠盧家支持。”

“你的意思是……”

盧永成看了王直一眼,似乎仍舊有些拿不定主意。

王直冷笑一聲,閉口不言。

兩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在屋中默默對視。

就在這時,忽聽屋外傳來一陣喧嘩聲,緊跟著就聽到有人高喊:“王長史何在,王長史何在?張都督有令,著王長史火速返回薊縣。還請王長史快快出來接令!”

王直一怔,連忙起身走出房間。

就見一個信使風塵仆仆,看到王直之後,連忙奉上書信。

“王長史,張都督有命,請長史速回。”

王直頓時露出愕然之色,接過書信打開來,一目十行看罷之後,臉色頓時大變。

這時候,盧永成也從屋內走出來。

“王兄,出了什麽事?”

王直把書信收起來,衝那信使道:“我已知道都督命令,你立刻到城西校場,點起兵馬在城外等候。我這邊處理一些事情,然後就去與你彙合。”

“喏!”

信使連忙領命而去,王直則拉著盧永成,返回屋中。

“王兄,你要走嗎?”

盧永成有些慌了手腳,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看著王直。

到底是個邊緣子弟,遇到情況就亂了方寸,著實成不得氣候。

王直心中對盧永成其實並不以為然,但是家族差遣,他又不能拒絕。只可惜,那王賀被人冒名頂替,而真王賀估計也是凶多吉少,否則又何必要用這一個邊緣子弟?

王直深吸一口氣,沈聲道:“大庵,剛得到消息,默啜攻破飛狐,兵進定州。”

“啊?”

盧永成聞聽一愣,臉上露出茫然之色。

飛狐?

好像距離昌平很遠吧,又不是幽州所屬,關王直何事?

王直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盧永成並不清楚這裏面的玄機,不過他也不打算告訴盧永成。

“都督下令,要兵發五回嶺。”

“突厥人要打幽州?”

王直曬然笑道:“默啜又不是傻子,跑來打什麽幽州?

算了,就算告訴你,你也聽不明白。總之,張仁亶要調動兵馬前往五回嶺,招我立刻返回薊縣。現在,我就算是有心幫你,怕也是來不及了,你可要早作決斷。”

“那我……”

“大庵,你留守昌平,至關重要。

當務之急,是要盡快控制住城中兵馬,否則你族中一旦有命,到時候你別出纰漏才好。大丈夫做事,不要瞻前顧後,當斷則斷。那楊蠻子不是不肯交出手中兵馬嗎?你要是害怕惹麻煩,就想辦法讓他起不得床,下不得地,到時候自然能順理成章,接手那民壯武侯。這件事,你可以調動你族中力量,想必他們也有准備。”

“你是說……”

盧永成聞聽,頓時露出苦色。

王直則嘿嘿一笑,拍了拍盧永成的肩膀,輕聲道:“不用擔心事情鬧大……就算真的鬧大,那張仁亶現在也沒功夫理睬。他正忙著調兵遣將,哪有功夫理睬這點小事?總之,我走之後,昌平的事情就拜托大庵。記住,要盡快解決掉麻煩。”

王直說完,從桌上抄起寶劍,便轉身離去。

看著他的背影,盧永成卻絲毫沒有輕松的感覺。

那些人,又回來了嗎?

此前鬧出了那麽大的亂子……現在可好,又跑回來了!這事情似乎越來越複雜,甚至有些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盧永成想到這裏,頓覺頭大。

“王兄,你且慢走,我送送你。”

他連忙快走兩步,跑出了房間。

一直追到縣衙門外,王直正准備翻身上馬,盧永成跑過來,一把將他的胳膊拉住。

“王兄,你能不能告訴我一下,族裏到底是什麽打算?”

王直笑著拍了怕盧永成的胳膊,“非是我不告訴你,時候一到,自然會有人告之。”

說完,他跨坐馬上,打馬揚鞭離去。

看著王直的背影,盧永成心裏面卻更覺忐忑。

他總覺得,自己似乎是上了賊船!可問題是,他現在想下船,好像也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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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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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塞上雪 第九十三章 飛狐破(上)


說起來,李實挺可憐。

他的年紀比盧永成還大,更在衙門裏沈浮多年,一直到快五十才得了縣丞的職務。

他和王賀是同一年赴任,不過比王賀稍晚了一個月。

論年紀,李實可以做王賀的老子;論資曆,他更是老江湖,絕非王賀可以比擬。可問題是,他沒有王賀的背景。那王賀當時冒名頂替而來,頂著太原王氏的光環,又豈是李實敢去得罪?這得罪不起上面,那就應該想辦法對下面進行打壓。

偏偏那盧永成二十年的主簿,更有範陽盧氏的背景,早就把手中的權力經營的如鐵桶一般。李實插不進去手,而楊承烈這邊的情況和盧永成差不多,並且得了王賀的支持,讓李實也無可奈何,只能眼睜睜看著手中權力,被他人分個幹淨。

也就是說,李實雖然在昌平三年,卻沒有一點存在感。

如果不是大家彼此還顧念著臉面,說不得李實早就被趕走。可就算是這樣,他也只能乖乖的當了三年空心縣丞,有近兩年多的時間,對外都宣稱抱病在床,從不露面。

可說他心甘情願?

當然又不可能……為官三年,總不成空手而歸。

他等了三年,終于等到了機會。

“文宣,非是我不肯應你,而是庫府中確實也沒有太多物資。縣裏的情況你應該清楚,那賊子執掌縣衙,早就把庫府的物資都折騰幹淨,我又怎麽給你發配糧草?”

當楊承烈找他討要糧食的時候,李實坐在屋中,撚著山羊胡,一臉的無奈表情。

如果不是了解他,說不定楊承烈真會被他騙了。

心中冷笑一聲,才不過兩日,庫府怎可能空虛?真實情況,他比李實更加清楚。王賀在昌平三年,雖不說是令昌平夜不閉戶,路不拾遺,但至少做到了庫府充盈。

論才幹,就連盧永成都必須承認,王賀的才幹不弱。

“李縣丞,這我不管。

你既然讓我安撫難民,難不成我空著手去安撫嗎?而且,我手下民壯武侯也需要一應物資,所以你必須給我配發。若不然的話,我也只能坐視難民騷亂,到時候惹出麻煩來,我固然要受責罰,但李縣丞你,恐怕也要受牽累,大家都不好辦。”

楊承烈態度極其強硬,讓李實有些不知所措。

他倒是想給配發,可問題是庫府一直掌控在盧永成手裏,他哪有資格去插手其中?

“文宣,什麽事這麽生氣,我在外面都聽到你叫嚷。”

就在李實左右為難的時候,盧永成走進來。

他笑呵呵看著楊承烈,手中拿著一卷案牍,“安冉公剛接手政務不久,有些事情可能不太了解,你又何必為難他呢?說說看,到底是什麽事,說不定我能幫忙。”

說完,他把那案牍放在李實面前的桌案上。

楊承烈把討要物資的事情又說了一遍,盧永成做出恍然之色。

“我道什麽事情,原來是這樣……安冉公說的也有道理,如今庫府被那賊子幾乎倒賣幹淨,的確是物資匮乏。不過呢,也不是沒有辦法。我記得城西校場那邊還有兩囷糧食,如果城外的情況確實緊迫,可以暫時抽調過去,以解文宣之難。”

“那,我要多謝了。”

“文宣先別急,我只是說可能可以,卻不敢保證。

那批糧食,本是要送往薊縣,我也不敢輕易調動。”

盧永成說完,盯著楊承烈,突然展顔笑道:“對了,我記得自從張式出事以後,民壯武侯的班頭一直都空缺著。以前那賊人把持衙門,我也不好過問此事。如今……文宣,城裏的情況也很混亂,若非不得已,我是真不想你跑去縣城外面駐紮。

我倒是有個人選,原武侯隊正梁允武藝高強,而且做事也很認真。文宣何不讓他填補武侯班頭的職務,這樣一來城外有管虎和梁允,你也可以坐鎮城裏輕松一些。”

楊承烈眸光一凝,眼中閃過一抹冷色。

他笑道:“大庵對我的手下,看樣子倒是很熟悉嘛。”

“也算不得熟悉,只是昨日偶然間翻閱卷宗時,看到了此人。

梁允這幾年來也立過不少功勞,兩年前契丹人打過來的時候,他還斬殺過五個獠子。論資曆,論功勞,他都夠了!文宣你別誤會,我只是覺得,這武侯班頭一直空缺,終究不是一件好事。當然了,若你覺得此人不太合適,也可以換其他人。”

說一千,道一萬,盧永成還是想要民壯武侯的指揮權!

楊承烈對自己的手下,自然了解。

正如盧永成所言,梁允確實夠格做這個武侯班頭。他資曆夠,身手也好,更兼兩年前還殺過契丹人,立下過功勞。楊承烈手下三百民壯,共六個隊正,梁允就是其中之一。

民壯武侯不同于府兵,府兵設旅帥,而民壯只設隊正,並聽從班頭的指揮。

楊承烈盯著盧永成,良久之後沈聲道:“梁允雖然武藝高強,且做事認真,可是為人莽撞,又嗜酒如命,絕非班頭的合適人選。倒是之前我曾選中一人,就是那隊正陳一。可惜他不知道在外面得罪了什麽人,被人殺了,以至于我不得不重新挑選。”

盧永成臉上的笑容一僵,面頰抽搐兩下,目光隨之變得陰冷。

良久,他突然又笑了。

“我也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左右是都是文宣的事情,想必你已有安排,我就不廢話了。”

說完,他拿起案牍轉身往外走。

楊承烈忙問道:“大庵,那糧草的事情……”

“糧草的事情,怕還是要安冉公想辦法。

那批糧草是要送往薊縣,若耽擱了時候,恐怕你我都會受到責罰。不過,城外的難民也的確是個麻煩事,若安冉公有辦法,不妨幫襯一下,莫讓文宣太過為難。”

我已經給了你和解的機會,可是你卻不肯領情。

既然如此,我管你死活?

楊承烈和盧永成之間的爭執,李實怎可能看不出來。

只是,他發現自己好像攤上了麻煩。盧永成固然勢大,可楊承烈說的也有道理。萬一難民騷亂,惹出禍事來,他也會受到牽累。突然間,李實覺得屁股下面的位子有些發燙。原以為盧永成能夠一家獨大,但看起來,事情並不像他想象的那麽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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