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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書名】:《原始戰記》
  【作者概要】:陳詞懶調,男,起點作家。
  【小說類型】:玄幻-異界大陸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穿越原始部落的故事。

  這坑爹的原始部落!

  「終有一天,我們將重返故地。榮耀依舊在,炎角之火永遠不滅。」

  =====================

  雖然類型不同,題材、書名和簡介略坑,但看過前兩本喜歡陳詞行文風格的朋友可以先收藏。

  【其他作品】:《回到過去變成貓》、《星級獵人》、《未來天王》

  作者原文網址:《原始戰記》


  (這是一位好作者一本好書,希望大家能一直追作者追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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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河易策 2

  易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是炎角人,是和易司一樣的,從另一塊大陸遷過來的,王城易家人。

  這一點上,炎角人從來沒藏著掖著,包括他父親的事情,邵玄也從未瞞過他。

  生在延河流域,炎角人對他還是很友善的,邵玄雖然沒收他為徒,但也教了他很多東西,在易策心裡,將邵玄當師傅。

  長舟部落的船隊在短時的停歇之後,便再次啟航。

  有邵玄的託付,長舟部落的人也很照顧這位身份特殊的客人。

  船隊會沿著這條河航行,離出海還有些天。

  夜晚,燃著火把的船隊在河上航行,從高空看,如一條火流在河面流動。

  船河火流的景象依舊被沿岸各大中小部落知曉,這是長舟船隊的標誌性景象。

  風有些大,呼嘯著如獸吼,水手們喝著自釀的麥酒,扯著嗓門唱著歌,曬得黝黑的臉帶著些熱燙的紅。

  就像炎角的狩獵隊狩獵之前都會唱狩獵歌一樣,長舟的人也會唱歌,慶祝他們又一次出航。

  不過,不同於炎角狩獵歌裡面迷之悲劇歌詞,長舟的航行歌歌詞比較勵志、熱血,帶著溫度,唱的時候船員們也會很激動。他們享受在船上的生活,享受乘風破浪的暢快。

  火把下,有碰撞的酒杯,大聲喧鬧的船員,還有安靜地擦拭刀身的戰士。

  離易策不遠處,還有一位不知道哪個部落的老戰士,用骨皮獸筋製成的帶著部落特色的簡陋樂器,低聲吟唱。

  當終於到達出海口的時候,船隊裡有些第一次看到海的部落人,激動地吼叫。

  出海口那裡,還有長舟部落的其他船隻等著,兩支隊伍會合之後,稍作休整,便再次出發,這次就是真正出海了。

  海上的生活,對於其他人來說並不好受,就算是經常出海的貿易商隊,也未必能適應。

  黑熊商隊的人告訴易策,每次跨海航行,他們都要縮水一圈,從膘肥體壯的胖熊,變成瘦熊,當然,身體負累還是其次,海上擁有太多不確定的危險因素,每次出海都是用命去賭。不過,貿易的巨大收益讓他們心甘情願承受這種折磨。

  易策每次只是在旁邊笑著聆聽這些有經驗的商隊談天說地。

  這日早晨,易策睜開眼,看向海面,眉頭緊蹙,自然垂在身側的手指動了動。

  旁邊的奴隷見狀,立刻警惕地看著周圍。

  身材矮小卻十分精明的半獸人努力螿背上的刺根根豎起,不僅是他,易策身邊的其他半獸人奴隷也都是相同的反應。

  「有危險!」

  很快,長舟部落的人也發現了異況。畢竟是長期生活在海上的人,比其他部落的人更能提早感受到危險的逼近。

  嗚——

  獸角號聲響起。

  「有海獸!!」

  「商船靠內,戰船靠外!」

  「驅獸藥物準備!弓箭手準備!」

  雖然緊張,但長舟的人行動很有序,一看就是有豐富應對經驗的。

  商隊裡一些經常往來於兩塊大陸的人,這時候還不忘跟人吹牛,「在海上航行,碰到巨型海獸的次數很多,不過有些時候碰到那些對船隊好奇的海獸很麻煩,我們有一次遇到過,那條海獸,這——麼大的牙!不過我從它身上削了一大塊肉下來,嘖嘖,那味道還不錯呢!最麻煩的是碰到海獸群,那樣的話可能會翻幾條船……」

  他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有長舟部落的人大叫道:「海獸群!」

  那商隊的人罵了一句,也顧不上吹噓了,面色極為難看,讓商隊其他人進入船艙,他自己則趕緊找了個結實的地方牢牢抓住。

  快速行駛的船隻急轉的時候,或者與海獸碰撞的時候,沒抓穩沒站穩的,很有可能會被甩出去,而那種緊急的時候,是不會有人去救的,也來不及去救,落水的人基本上就是葬身魚腹的下場,那就死得比較冤了。

  「主人,你快進船艙!」螿緊張地對易策道。

  易策看著海面上露出來的那些海獸身影,眉頭微展,「不必。」

  沒有走進船艙,易策反而朝最近的一個長舟部落的戰士走過去。

  那戰士看到易策過來有些驚訝,不過也記得首領的叮囑,這位可是炎角的大長老讓他們照顧的人,所以說話的語氣也放緩和些:「附近有海獸群過來,它們已經對船隊產生好奇心,可能會追著的船隊一會兒,以防萬一,請立刻進入為你安排的船艙,危急時刻我們會救你。」

  「多謝,不過,還請告知木伐首領,我有辦法可以讓這些海獸避開船隊。」易策說道。

  長舟那戰士一聽,愣了愣,第一反應就是不信,覺得這個年輕人在說大話,不過,看在對方是重要人員的份上,他還是去主船上找首領木伐轉述了易策的話。

  很快,木伐就過來,他是長舟部落的首領,也是航海船隊的領隊。如果真有辦法能讓那群海獸放棄追逐船隊,避免一場苦戰,自然是最好的。

  「你真有辦法讓那群海獸主動放棄對船隊的追趕?」木伐沉聲問道。

  「不能說讓它們立刻放棄追趕船隊,但能讓它們偏離船隊。」易策回道。

  木伐不理解,偏離船隊不就是主動放棄?這還有差別?

  「首領,那群海獸已經越來越近了!它們在加速!」旁邊有戰士催促道。

  越接近船隊,那些海獸越興奮,像是找到了什麼好玩的玩具。

  易策褪下身上的獸皮斗篷,讓旁邊的奴隷從獸皮袋子裡拿出四顆嬰兒拳頭大的玉石,以及四塊小指指甲大的火晶,抬頭看向桅杆上的瞭望台,對旁邊高大健壯的半獸人奴隷灰弩道:「送我去那裡。」

  木伐見易策的目標是桅杆上的瞭望台,正準備詢問是否需要他們幫助,就見易策躍起,立於那高壯的半獸人奴隷手掌之上,然後,那奴隷就猛地掀臂,將易策投出去了。

  投出去了……

  長舟戰士:「……」這人果然是在炎角長大,行事有炎角直接粗暴的風格。

  「首領,我們真要相信他?雖然他是易家血脈,但長在炎角部落,而且,易家已經沒落了。」一名長舟的戰士低聲對木伐說道。

  「你忘了?他還是炎角邵玄帶出來的徒弟,雖然沒有公開承認過,但據我所知,他一直跟著炎角的邵玄學本事。就讓我看看,他到底學到了邵玄的幾分!!」

  提到炎角邵玄,周圍幾名長舟戰士心中一凜。

  炎角的邵玄,是唯一一個王城和沙漠岩陵都不敢惹的人!

  可以說,有邵玄在,王城就不敢跟部落公開開戰,炎河流域也是王城和沙漠岩陵不敢下手的地方。

  既然是炎角的邵玄帶出來的人,應該不會太差。長舟眾人心想。

  不過,木伐也沒有將所有希望寄託於易策身上,讓船隊的長舟戰士時刻準備,一旦易策失敗,他們繼續之前的行動計劃。

  而此時,已經站在瞭望台的易策,將手中的四顆玉石和四塊火晶,朝八個方位彈出。

  雖然四顆玉石和四塊火晶被彈出的先後順序不一樣,但卻像是經過了精密計算一般,同時接觸海面!

  就在八顆晶石同時落水的那一刻,易策兩隻手抬起。

  一陣猛烈、奇異的力量波動陡然生出。

  呼——

  一道橙紅中摻雜著白色的弧形火光就在易策身前,騰空冒出!

  弧形火光的前方,還有一團火在那裡,火焰上方為橙紅,下方為白色,橙紅火焰與白色火焰各佔一半。與此同時,易策身後,有三道影子拉長。

  出現的火焰再加上那三道投射的陰影,正好組成易家的圖騰形狀!這就是易家,也就是曾經的易部落的圖騰!

  圖騰出現的剎那,強大的力量波動散開,彷彿猛然掀起的巨浪,氣勢令人膽顫心驚,似乎有一股無可匹敵的力量在極短時間內迅速擴張至周圍各個角落,令人血液都顫慄!

  火光騰動,圖騰中最前方的那團橙紅與白結合的火焰,比朝陽還要耀眼。

  這麼大的動靜自然引起了船隊裡更多人的注意,原本在船艙裡的人,在感受到這股力量波動之後詫異地探出頭,朝上望去,這一望,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眼眶。

  巨大的圖騰帶著古意,震撼的氣息好似蔓延至這一方天地之內每一個角落,也將整支船隊都籠罩在其下。

  「那是……」

  「易家圖騰!」

  「易家圖騰紋!不,應該叫易家族徽!船隊裡有易家人?!」王城的大貴族們已經不將這個叫做圖騰,而是叫族徽。

  「不是說易家已經沒落?怎麼感覺挺厲害?」

  經常到王城的人都知道,如今易家的掌卜人是曾經易家支脈的人,不是主脈。據說主脈的人死的死,散的散,易家主脈最優秀的那一批人,因為某些事情遭受重創,大多都已經不在了,如今留在王城的易家掌卜的,是易家支脈人員,所掌握的卜筮之技也非正統。

  筮草、卜甲、卜骨,曾被稱為易家三大最強卜筮,已經漸漸消失,現在的王城,會見到易家人用錢幣、玉石等等卜筮之術,卻難再見到那三大古老卜筮之技了。

  按理講,易家掌卜的人,即整個易家地位最高之人,必須掌握三大古老卜筮之技中至少一個。但實際上,現在掌卜的人,或許一個都使不出來,使得出來也只是個半吊子。

  傳承已斷。

  在許多人眼中,易家已經是半滅族狀態了。

  只是,他們從未想過,會在這一趟貿易遠行中,見到這樣奇異的一幕。

  「是易家人,沒錯!」

  「我第一次見到這麼大的易家圖騰!」

  「如此巨大的圖騰……到底是易家何人所為?」一名老戰士驚嘆。

  橙紅焰氣翻捲著,奇特的氣場充斥在這片區域,在某個瞬間,肉眼所見的所有景象都像是被扭曲了一般,快得很多人以為是自己眼花,

  木伐眉毛連連跳起,皮下的青筋根根彈動。

  強!

  就剛才這氣勢,就憑這小子弄出來的巨大圖騰……不愧是邵玄教出來的徒弟!

  尤其是黑熊商隊的人,他們可以說是船隊裡面最熟悉王城的了,也見過不少易家人,當年易家沒出事之前,給他們的就是深不可測的玄奧之感,現在,那個年紀輕輕的人,卻讓他們感覺更玄奧難懂,更神秘莫測。剛才巨大的易家圖騰出現的那一刻,他們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了一身,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簡直奇了!

  不過,最讓長舟船員以及商隊的人們震驚的是,原本直直朝著船隊游過來的海獸群,竟然轉向了!

  「這……」

  「那些海獸,為什麼轉向?」

  「難道它們怕易家圖騰?」

  「感覺也不像。」

  「我怎麼覺得,那群海獸,像是突然奔著另一個目標去了?」

  木伐看著海獸群轉向,朝著另一個方向過去,正詫異,就聽上方易策喊道:「趁這機會,離開!按照原本航線走!」

  木伐回過神,也顧不上思索易策到底做了什麼才讓那群海獸轉向,當務之急是讓船隊安然離開。

  船隊繼續依照原來航線往前航行,在這個途中,海獸群竟然真就沒再往他們這邊游,一個勁兒地往另一個方向過去,像是要追趕船隊,卻怎麼都不會朝著他們的方向過來,一直都偏離,然後再追,再偏離,直到它們對船隊失去興趣,真正離開。

  而在這個過程中,巨大的易氏圖騰一直懸在船隊上方,像是一把保護傘,將船隊籠罩其下。

  等確定安全,圖騰消失,周圍奇異的力量波動也消失得一乾二淨,易策也從桅杆上的瞭望台下來。

  木伐帶著滿肚子的疑惑,問易策:「你使的是什麼?卜筮之術?」

  「不,並非卜筮之術,而是陣法。」易策回道。

  「陣法?那是什麼?也是邵玄教你的?」

  「沒錯。」

  「那剛才那些海獸為何會突然避開船隊?」

  「因為在它們眼中,所追尋的方向就是船隊的方向,但事實上是偏離的,只是它們並不知道而已,只會覺得一直追不上,直到它們覺得乏了,放棄追逐船隊而離開。」

  木伐覺得神奇。明明船隊在這裡,為什麼那群海獸會追個錯誤的方向?眼睛有問題?

  雖然沒能完全理解,但木伐心中卻對易策更忌憚,至於炎角的邵玄究竟擁有多強大的能力,越發令人難以估量。

  而易策,其實在知道陣法的時候,也感慨過天地之奇偉玄妙。

  陣法,是邵玄根據曾經那條無邊大河以及後來發現的幾個天然陣區而推算出來的。

  很早以前,曾經困住炎角部落的那條無邊大河,其實並非肉眼看起來的那麼寬闊無邊,那裡存在一個天地自然形成的巨陣,原本一兩日就能渡過的河,進入陣中的人卻要划很久。

  巨陣中也有殺陣,即便是龐大的海獸遭遇殺陣,也會脆弱得不堪一擊,瞬間粉身碎骨,血霧飛散。

  那是天地自然形成的巨陣,蘊含浩大的天地威能,人力所不能及,但即便只是參悟其中的邊角,所表現出來的力量,已經令人震撼。

  就如易策剛才使出的那一招,足以震懾整支船隊。

  危險已經過去,木伐繼續去主船上指揮航行,而易策,則走到船邊。在他祭出圖騰的那一刻,似乎有個聲音自海底深處傳來,一遍又一遍:過來,我有東西送給你。

  但那個聲音別人都未曾聽到。

  易策走到船邊,看向下方的海水。隨著船隊航行,海面水波蕩漾。

  突然,易策瞳孔一縮。

  在他視線中,一個木串從海面下浮起。

  依照現在的船速,木串應該很快被甩在後面,但事實卻是,那個木串卻彷彿自己會動,一直跟隨。

  易策找長舟的人要了一個打撈工具,將那個木串撈起。

  這個木串,是由一些削成各種形狀的小木頭組成,大部分都是指甲蓋大小,中間鑽孔,然後用草繩連接成串,最後草繩首尾相連形成一個閉環。每一塊木頭上,都有圖紋。

  易策將木串拿在手中,四指自然朝掌心曲起,拇指彷彿自己有意識一般放在其中一顆刻著圖紋的木頭上,如撥動串珠般撥了一下。隨即,易策感受到了只有卜筮時才會有的力量波動!

  這是一個……卜筮工具?

  這究竟是易家哪位前輩留下的?也不知在海水中泡了多久,但絲毫未損。

  之後的海上日子,易策一直在研究撈起來的這個木串,平時就將它纏在手腕上。越研究,易策越能肯定,這個木串的原主人一定是個非常厲害的易家人,其卜筮能力一定相當強大!

  木串上每一顆、每一塊木頭,以及上面每一個圖紋,都蘊含卜筮之技的精華!這個木串,就是那位前輩畢生所學的結晶!

  只是,這樣一個木串,它的主人究竟在哪裡?木串是對方送給自己的?為何要送給自己?易策想不明白,也無法卜出來。

  祭出圖騰時聽到的那個聲音,再沒出現過,就算後面船隊又遇到一個小海獸群,易策再次主動要求幫忙,第二次祭出圖騰的時候,也再沒聽到那個聲音,像是徹底消失了一樣。

  日子一天天過去,船隊終於到達海岸。

  船員們歡呼著安然到達,商隊的人和冒險者們陸續從船上下來,然後各自離開。

  拒絶了長舟人的通行邀請,易策帶著八個奴隷,朝著王城的方向過去。

  王城,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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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河易策

  茂密的山林裡,遮天的大樹沒有一點經歷冬季的蕭條,蒼勁有力的枝條每一刻都在使勁往外伸展。

  過去的那個冬季並沒有影響到這裡的草木,周圍依舊是繁茂生機。

  這裡並不在炎角部落的地盤範圍內,亦不在炎角任意一條狩獵路線上,周圍聽不到其他人聲,唯有鳥獸的鳴叫。

  易策看著身前一個微微凸出於地面的小土坡,二十多年過去,擺放在那裡的石頭已經被泥土和花草覆蓋,看不出剛擺下時的樣子。

  這裡,是易策的父親易琮的埋骨之處。

  「是時候了。」

  易策摸了摸脖子上墜著的一個玉石,這是易琮曾經用於占卜的玉石其中的一顆,除了留給易策的這顆玉石之外,其他玉石已經隨著易琮埋藏於地下。

  看了看天空,易策轉身離開。

  過了約莫小半個時辰,易策來到一處站定,很快,他就聽到了從山林深處方向傳來的聲音。

  聲音由遠及近,朝著易策所在的方位過來。

  咔咔咔——轟——

  人聲之中,還有樹木被撞斷的聲響。

  一匹比人還要高的狼,一陣風似的衝過來,狼背上還有個十五六歲的穿著狩獵服、面上用顏料畫著部落圖紋的少女。

  沒有去看徑直朝自己衝過來的兇獸,易策臉上露出笑意,抬手打算跟狼背上的少女打聲招呼。

  可還沒等他出聲,狼背上的身影一晃,下一刻,易策就被抓著衣領甩狼背上了。

  「邵朵,狩獵隊都回來了?」易策抓緊狼毛,問。

  邵朵,是邵玄與歸澤的第二個孩子。

  邵朵上面有個比她大兩歲的哥哥,邵承,這時候跟著喳喳前往鷹山長見識去了,還沒回,所以沒參與此次狩獵。

  邵朵還有個比她小三歲的弟弟,邵栩。只是邵栩對狩獵沒多大的興趣,相比而言,他更喜歡跟著歸澤研究藥材,再搗鼓一些其他新奇的東西,比如,炸藥。

  聽到易策的詢問,邵朵簡短回了句:「都回了。」

  「這次狩獵……」

  易策還待問一問這次狩獵隊的收獲,就聽前面的邵朵道:「別廢話,放倒後面那頭豬!」

  易策朝身後看去,不遠處還有一個身影正朝著這邊逼近,與此同時還能聽到一些樹枝被撞斷的聲音。即便樹林的遮擋讓易策看不清後面那個身影,但聽動靜就能知道後面追來的是誰。兇獸四牙,以及矛叔家的小子。

  易策一手緊抓著狼背上的毛,另一隻手朝旁邊經過的灌木叢上掃過,然後將手中抓著的東西,看似隨意地往地上某處扔過去。

  長著獠牙的如四牙野豬一般的兇獸,在樹林中橫衝直撞,背上騎著個穿著狩獵服的少年。

  少了樹林的遮擋,雙方相隔也不算太遠,少年能看到前方的狼和人,眼看就快要追上,少年卻見到了狼背上的易策,見易策還轉過頭朝自己笑了笑,心中頓時一咯噔,還沒來得及喊句「小心」,就聽四牙一聲怪叫,蹄子一滑,整隻獸摔地上了。

  獸背上的少年反應快一步,抬臂勾住一根樹枝,翻身躍到樹上。

  「邵朵!易策!你們給老子等著!」

  四牙平時跑得穩穩的蹄子是怎麽踩到一個滑溜的果子?

  一個果子也算了,平時就算踩到一堆也未必輕易滑倒,除非正好精準踩在蹄子當時使力的關鍵位置。

  偏偏,剛才踩到了。

  這樣的事情遇到過很多次,除了易策,沒其他人能做到這樣……或許大長老也算一個,不過大長老不會理會他們這些小輩。

  摔倒的四牙爬起來哼哧哼哧踏地,拿地上的漿果撒氣。這種程度的滑摔對它而言只是磨癢癢而已,屁事沒有,這行為純屬發洩。

  「別踢了,趕緊追!」

  那少年翻身騎上獸背,示意四牙別浪費時間踩果子,趕緊追上去才是正事,他要與邵朵爭誰是第一個到達部落。

  這期間,幾個年紀相仿的少男少女們,穿著狩獵服,帶著裝備,騎著恐鶴、洞獅等兇獸,看到前方倒下的一人一獸,幸災樂禍地大笑著跑過,

  已經跑遠的邵朵騎著凱撒,壓根沒理會後面那人氣急敗壞的罵聲,是對方先使手段的,凱撒身上還有許多漿果的痕跡,果漿一乾,狼毛都結成團了。

  邵朵騎著凱撒一路衝回部落的山上,將易策扔在山頂後,便去溪邊給凱撒刷毛去了。

  被扔在山頂的易策,整理了一下衣服,走進前方的石屋。這裡,是炎角大長老邵玄辦公的地方。

  易策進去的時候,邵玄正在寫一張獸皮卷。已經為人夫為人父的邵玄,樣貌上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只是給人的感覺更加沈穩,彷彿部落其他處掀起的躁動,在邵玄面前都會自然而然地沈澱下來。

  炎角人,以及炎河流域加入聯盟的其他好戰的部落人,遇到強者的時候總喜歡切磋比劃兩下,但是易策有記憶以來,很少看到那些人找邵玄比劃,即便是聲如奔雷、一言不合就咆哮的水虎部落首領,在邵玄面前也安靜如雞。

  易策進屋之後,便乖乖地坐在一旁等,眼睛看著窗外,沒有去好奇獸皮卷上所寫的東西。這種獸皮卷是需要傳承之力去記載的,不可輕易打擾,所以,易策所做的便是安靜等待。

  十來分鐘後,邵玄將寫完的那張獸皮小心捲好,這才看向易策。

  「你已經決定好了要過去?」邵玄問。

  「是。」易策起身朝邵玄恭敬一禮。

  雖然邵玄並沒有正式收易策為徒,但是易策跟著邵玄學了很多東西,一直以來,易策都是以師禮相待。

  「過段時間等喳喳回來,我會去沙漠一趟,你與我同去,還是按原計劃同長舟人一起渡海?」邵玄問。他昨天收到來自沙漠的信,巖陵城主軾疏親自寫的,一整張獸皮卷都在跟邵玄抱怨藍寶石的沙漠惡行:說好的互不干擾呢?你快過來管管你的蟲子!

  當年易祥離開,巖陵便收斂了很多,也退讓很多,軾疏親自出沙漠與邵玄商談,同炎角簽訂合約。炎角是唯一一個可以直穿沙漠抄近路前往另一邊大陸的部落,不用從危險不定的海上繞遠路,的確便利很多。至於炎河流域的其他部落人,除非有邵玄的牽線證明,否則別想安然就從沙漠過去。

  這次,剛升級出土的藍寶石在沙漠上砸巖陵的場子,霸佔了屬於巖陵的一片綠洲,那可是巖陵打壓沙漠邊沿零散勢力的軍事要地,怎麽可能就這麽輕鬆放棄?

  所以,巖陵的人急了。

  打?

  不是打不了,易祥雖然不在了,但易祥留下的一些秘密武器還是可以用的,只是,他們不敢打,那可是炎角邵玄的蟲子,他們還不想跟邵玄對上。

  所以這次軾疏急忙寫信,找邵玄過去調解,否則一場人蟲大戰會在沙漠上演。

  邵玄答應了會過去。說是調解,其實他就是去看看藍寶石現在的狀態,有沒有吃虧。

  易策也決定要往另一塊大陸走一趟,去王城的易家本部看看。當年易琮將他送來炎角,是為了讓他能更好地活下去,當時的易家一片混亂,不少留在本部的人都淪為炮灰。如今易家掌權的已經不是當年那批了,易策還有親人留在易家,他想過去看看。

  易策的卜筮能力不在易琮之下,正如易琮所預見的,易策的天賦極高,易策自然也能卜到那些親人有多半都還活著,包括他的親生母親,只是處境並不好。

  既然易策要去另一邊,從沙漠走來得更簡單,所以邵玄才問他是否需要同行。易策若是想要從沙漠走,跟著邵玄自然會省事,畢竟,巖陵人看的是邵玄的面子,而不是易家血脈。

  「不了,我還是按照原計劃,隨長舟的船隊出行。」易策答道。

  邵玄點點頭,「也可。三天後,長舟的人會來運木材,到時候你同他們一起離開。」

  「是!」

  易策又聽邵玄說了些王城那邊的形勢,才從石屋出來。

  下山,沿著炎河上的石橋來到交易區。

  炎河交易區,也被稱為「炎河市」,是這塊大陸上最大的交易區。

  火種融合之後,大陸各處勢力重新洗牌,也有一些來自不同部落的人效仿另一塊大陸那邊,組成新的部落。

  大陸各處的遠行隊伍,不管來過的沒來過的,絕對聽說過「炎河市」的大名,這個交易區,集中了不同部落、不同大陸的物品,傳聞在這裡沒有買不到的東西,只要付出足夠的報酬,就算當時買不到想要的東西,也能找人打聽到有用的信息。

  易策常常在交易區見到來自另一塊大陸的遠行隊伍,有商隊,也有組織,而每當那些人聽說易策的名字時,表情就會很微妙。

  「易」這個姓基本上只有易家人才會用,而易策的易家人身份,在這裡也不是秘密,只是沒多少人知道他到底屬於易家哪一支的而已。

  來自另一邊大陸的人,對於易家也早沒了敬畏,易家的輝煌過去很久了,不再是大貴族。王城影響力僅次於王族稷家的貴族,就這麽沒落了,可惜,可笑。

  以前,關於易家的事情,易策都是從別人口中聽說,如今,他就要自己親自去看了。

  易策跟易司說了自己回去的打算。

  易策是被易司帶大的,他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不是炎角人,是和易司一樣的易家人,只是,易司已經脫離易家,他易策卻沒有,易琮生前也跟易司說過,希望易策在長大後,擁有自保的能力後,回易家看看。

  「這一天終於來了。」易司看著面前這個與易琮有七分相似的面孔,嘆氣。

  易家這些年沒落了,掌權的人也不靠譜,反正他覺得易家如今處在一灘泥水中,烏煙瘴氣,當年那些因為易家內戰而逃離出來的人,也都沒想要回去,反正回去也討不到好。

  不過,想到易策的能力,易司又稍稍放下心。易策,可是在炎角長大的,雖然易策身上流的是易家人的血,但性格裡,卻帶了些炎角的風格,只是平時藏得比較好罷了。而且,易策也是邵玄的半個學生,就算沒法從邵玄那裡學到全部本事,也不至於輸給如今易家的那些雜碎。

  是的,易司稱如今易家掌權的那些人為雜碎。曾經輝煌的易家,就如快燒完的木柴,只剩下一些可憐的火星,一場風雨就能澆滅般。

  易琮生前曾說,易策是易家涅火重生的關鍵,易司也期待。

  三天後,長舟部落的船隊來炎角運木柴。

  船隊有三十艘船,其中二十艘用來運材料,另外十艘另行安排,比如搭載遠行隊伍等。

  一些遠行隊伍從船上下來,朝炎河交易區走去,而另一些從交易區出來的隊伍,則往船上走。

  易策帶著自己的八個奴隸,跟著那些上船的隊伍往前走。

  上船隊伍裡,一個年紀較輕的人好奇地看了看易策身邊的幾個奴隸,湊過來問道,「嘿,兄弟,你是奴隸主嗎?也要跟著長舟人過海?我叫冬麥,朝秋城一個小商隊的人,跟著黑熊商隊的人來炎河市的,這次同他們一起,坐長舟的船回去。」

  易策朝對方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你好,我叫易策,炎河易策。」

  生於王城,長於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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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的口號是:不虐主!

  關於原始外傳,更新不定,空閒時會更新,外傳以易策為主,裡面會有甘切和蝙蝠王等在正文裡面沒有交代結局的角色出現。不喜歡看外傳的讀者可以忽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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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註:喜歡這類原始風格的,可參閱敝人新貼,上週本版新書推薦:原始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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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感言

  如果這裡面有哪個角色,或者哪個情節給大家留下了比較深的印象,那麼,這篇小說也算成功了。

  一些補充情節可能會在番外裡面提及,不過番外更新時間不定。感謝每一位讀者的支持,不管是中途離開的,還是一直跟到這裡的人,陳詞對大家說句謝謝。

  感謝清水汐淚,貔筱貅,妞妞點點貓,輕舞飛揚塵起漫天呼我滿臉,冰小藜,Gloria-GL,慵顏,喵家小狐,機械寶寶,藍色代表憂鬱,Heii,喪病的貓,salalalasa,原戰吧後援團,迷之**,壷蘥燳晉塵,誰是大宗師,唯一歡歡,槲侑,向錢看、向厚賺,Izzie貓小糖,紫ysl燃,鎏金三佛,葉之思考,允許登錄等起點的25位盟主,沒能力爆發謝盟章,抱歉。

  其他渠道打賞的我這裡沒法看,也感謝在其他地方正版支持陳詞的所有書友!

  起點站內的所有打賞後台都有顯示,以前會抽時間將每月的打賞總結出來,後來一個是身體原因不能在電腦前久坐,再加上網站改版,沒有周統計顯示,只能手動挨個找,太要時間和精力了,就沒再列出來,這點跟大家解釋一下。

  這一年多來,發生了不少事情,到現在,寫作五年,身體不如剛寫作的時候那麼好,尤其是今年,各種事情堆積,斷更的時間比回貓還多,但是看後台,還是有不少讀者一直在支持的,謝謝!

  感謝大家的支持,感謝大家的體諒,感謝所有打賞、訂閲和默默投票的書友們!

  番外會以免費形式發布在V章中。

  感謝大家一直陪陳詞走到現在。

  想知道陳詞最新動態的可以關注陳詞的新浪微博,小說出版、新書等動態都會在上面提及。

  另,《回到過去變成貓》的讀者注意了,簡體書已經出了第二冊,第三冊也即將上市,想要購買實體書的讀者可以關注各大網絡和實體書店。

  ————

  先休息,休息幾天再更番外。

  對番外不感興趣也對陳詞新書不感興趣的朋友,大家有緣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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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y2008:一本神作就這樣結束了!雖然覺得略嫌倉促,意猶未盡,但在作者現實中狀況不好情況下也算盡力了。

  持續不斷堅持更新了一年多,尤其更新的時間多在深夜、凌晨1~2點,有時斷更等得更晚,就是希望能給卡提諾讀友們能夠盡快、盡美的看到這本好書,雖因此偶有疏漏,我想大家也不會太計較吧?特別感謝所有有出聲支持的讀友,是你們給我堅持下去的動力,謝謝!

  番外的部分當然會續貼,希望能多補完一些伏筆、坑洞吧。再來就是期待新書了,屆時如果有機會還是會繼續為大家服務,我們新書再相會,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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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四章 不用大驚小怪

  時間在流逝,有些火團熄滅,有些火團移向更遠的地方。

  邵玄的視線凝聚到一處,那處的情形被瞬間放大。

  一雙蒼老的手,拂過雨後的地面,捧起一團泥土,掌上冒出的白色火焰中,那團泥土滾動著,越來越小,也越來越結實,最後形成一個類似蛋的形態,成為一顆石頭。

  周圍如雲似霧,邵玄看不清他的樣子,卻認得那顆石頭。

  但是,在那顆石頭形成之後,白色的火焰漸漸消失,人影也變得模糊,最後歸於一片雲霧之中。那顆石頭閃動著白色的光芒,並不與其他火種一起,而是隱在一片雲霧之後,彷彿躲在後面的最神秘的星辰。

  這就是易祥所說的過去。邵玄想看看未來,但身體的疲憊已經很清晰,維持不住這種狀態。

  來日方長。

  漸漸從其中脫離,邵玄感覺到意識在慢慢回攏,神經傳遞著身周的感覺,冰涼的寒意讓邵玄想起,他還在這片冰雪大陸之中。

  睜開眼,手中還握著那條編織的金色草繩,四周還是一片白色,但不同的是,已經覆蓋了厚厚的一層雪,不再是燃燒過後的白灰。

  除了邵玄身邊的這一塊,四周的雪層已經過膝。

  一聲鷹鳴從不遠處的冰川上響起,叼著一條魚的喳喳降落到邵玄面前。

  「等很久了?」邵玄看著眼前的鷹,想到在那個精神意識世界裡看到的那段關於鷹山的情形,抬手拍了拍它湊過來的頭,朝冰川大陸邊緣走過去。

  邵玄知道,每一次進入那個精神意識世界,明明感覺只有很短的時間,但現實世界卻過了很久。剛來到這裡的時候,因為那些追殺的獸群,喳喳身上雖然沒什麼大傷,但小傷還是有不少的,可現在,那些傷口已經完全看不見,新的傷口應當是最近捕獵的時候造成的。

  易祥帶來的那些傀儡獸的殘骸,早就被雪層覆蓋,被新生成的冰架凍結。

  原本崩毀的冰架,再次鋪滿陸地邊緣,沒以前那麼高,但是邵玄相信,隨著時間過去,冰架會再次恢復以前的樣子。

  現在的冰架沒有離海面數百米那麼高的地方,但厚厚的冰層足以承受住喳喳在上面行走,重量更輕的邵玄就更不必提。

  「該回去了。」

  周圍依然很安靜,冰雪彷彿拒絶著一切生命。但是,在退出意識世界時,邵玄看到過一些短暫的畫面,他知道,如果那些就是未來,那麼,這片冰川大陸,很快會熱鬧起來。

  回頭看了一眼這片白茫茫冰地,邵玄躍上鷹背,「走吧!」

  天空不是剛來時候陰沉沉的樣子,陽光透過並不嚴實的雲層照射下來,鍍上一層暖光的冰山看上去不再那麼冷。

  在邵玄離開後,冰封的雪白世界依舊,晝夜交替。某一天,一直安靜的雪地上,一個身影從雪層之下鑽出,背黑腹白,帶蹼的腳掌踩在雪地上,直立著身體,一晃一晃地走動,茫然地看著眼前的冰雪世界。

  在它之後,接連一些相似的身影從雪層下出來,成群結隊,搖晃著朝海邊過去,動作笨拙地跳入水中,有些被同伴撞倒在地,直接從雪地上滑入海水。在水中時,它們鰭狀的前肢如槳,靈敏地游動,捕獵,似乎很興奮。

  但沒多久,一隻隻躍入水中的身影就爭先恐後往岸上爬,有些動作太急不僅沒能爬上去,反而往下跌滑好幾次,很是狼狽。

  離岸上不遠處,冒出一個略圓的頭,黑中帶白,垂直升出水面,並慢慢旋轉著,眼睛好奇地盯著周圍,尤其是爬上岸的那些身影,盯了好幾眼,隨後又慢慢地降回海中。

  咔咔咔——

  沉悶的冰雪板塊破裂的聲音響起,一處冰架裂開大縫,裂口越來越大,水面的眾多浮冰大幅晃動著,從高處看過去,會發現,下方有一個龐大的黑影正在朝水面靠近。

  嘭嗤——

  強大的氣流在海面推起高高的水柱。

  看不見的角落裡,還有許多正在甦醒的生命。

  這片人跡罕至,曾經幾乎沒有生命的冰封之地,終究迎來了熱鬧的一天。


  另一邊,喳喳沿著來時的路線往回飛,不過沒有一直朝著沙漠那邊,而是在中途轉向。

  這裡離那片冰寒之地已經很遠,入眼的卻全是白雪覆蓋的高高的山峰,給人冰涼的感覺,風如冷刀颼颼直刮。

  「這邊你走過?」邵玄問。

  按照腦中拼接的大致地圖,往這邊的確能飛往部落,只是,要經過兇獸生活的山林。

  以往都是從部落進入山林,但現在,是直接翻越陌生的山脈。高聳的參差不齊的山峰上,有幾隻體型龐大的飛動的身影,那是與喳喳一樣的山峰巨鷹,除去喳喳這個特例,大多數山峰巨鷹都喜歡這樣蓋著冰雪的高峰山地,再往前飛,邵玄還看到了高山上的冰原和冰川,與鷹山那裡的環境倒有幾分相似,就是不知道這條山脈是否與那裡相連。這條山脈實在是太長太大,無法看清兩側的盡頭到底在哪裡。

  融化的雪水同山上冒出的泉水匯合,流經深不可測的峽谷,再同其他方向過來的水流,一起流向一條大河。

  這條河……就是部落前的那條河?

  這裡就是河流的源頭?

  當年的無邊大河又是怎麼回事?

  也不對,邵玄當年在渡河的時候就有感覺,看似無邊的大河,應當並不像看起來那麼寬。只是當年實力有限,看不出裡面的玄奧。

  世界的秘密還是有很多的,只是需要去發現。就如很久很久以前,火種剛出現的時候,如果沒有第一個掌握火種的人,火仍舊是一個令所有生命畏懼的存在。

  沿著這條河流往前飛的途中,邵玄見到過許多從未見到的景象,以前只是從部落出發,進入山林狩獵,範圍也有限,最遠的也只是去鷹山。可這次,是從大陸板塊的另一處,從另一條路線回去,所見所感也與以前不同。

  「當年你就是從回部落那裡,繞過沙漠,從這邊飛去鷹山的?」邵玄問道。

  當年邵玄去另一塊大陸的時候,喳喳留在部落,那段時間,喳喳曾離開部落飛去回部落那裡,找了同伴一起前往鷹山。

  「噍——」喳喳應了一聲,意思是邵玄猜對了。

  就算從未飛過的路線,山峰巨鷹對於那塊信仰之地也有天生的直覺,腦子裡似乎有個指針在告訴它們該往哪裡飛。所以,不管在世界上的什麼地方生活,成長到一定階段的山峰巨鷹都能找到鷹山的位置,那是一種天性,也是一種植入骨子裡的信仰,即便它們從未真正見過自己「先祖」長什麼樣。

  回去部落的途中,邵玄在山林裡狩獵的時候,時常會看著山林裡的各種兇獸,想起意識世界中看到的遙遠過去的景象。

  那場天火對世界的改變真的很大,人的崛起,也是人自己抓住了這個機遇。否則,就算能熬過熾燒,就算能躲過天火,依舊被擠在食物鏈的底端。世界總是殘酷的,沒有強大的實力,只有被獵捕的份。

  飛飛停停,終於見到熟悉的狩獵地時,邵玄的心情也開始輕鬆起來。

  第一次拿著石刀走進山林的時候,邵玄就意識到,自己真的來到這個世界,回不去了。在炎角的這麼多年,從一開始的無所謂,到如今真正將炎角當成自己的一份責任,個中滋味,也只有邵玄自己知道,畢竟,在每個炎角人的眼裡,邵玄還是那個從伏牛洞走出來的人。

  炎角的地界終於出現在視野中。

  下方,是撒腳丫子一邊跑一邊興奮嚷嚷的巡邏隊。

  前面,巫和首領早就帶著人等在那裡。

  炎河交易區內。

  貝覓正帶著人看新買的院子,他們來到這裡後,貝覓就拍板決定在炎角的這個交易區買個大院子,派一些人長期留在這裡收購寶石等另一塊大陸稀有的東西。

  正說著,突然聽到河對岸炎角部落那邊爆發出歡呼聲,聲音實在太大,就算是喧鬧的交易區也能聽到。

  號角聲在響,交易區內炎角的人跑動匆忙。

  「怎麼了?」

  「發生什麼事?!」

  一臉茫然的新來的遠行者們,趕緊向其他人打聽。

  而一些熟悉炎角的老人們,只在一開始的詫異之後就淡定了,對於湊過來詢問的遠行者,他們指了指河對岸的炎角部落那邊,「應該是炎角那個不知道跑哪裡去的大長老,又回來了。」然後給對方一個「常有的事,不用大驚小怪」的眼神。

  環繞交易區挖的人工河道旁,小翼龍往水中扔下一條魚,抬頭看了河對岸嘰嘰喳喳的枯葉鳥,展翅飛起。從河道上飛過的時候,同往常一樣往水面叫了幾聲。

  幾條已經比人都長的梭形的身影躍出水面,長著大骨鱗的身體在空中旋轉著,劃過一道弧線,又鑽入水中。

  ————————

  (完)

  歷史的真相是什麼樣,沒人知道。

  多一點幻想,多一些樂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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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三章 似曾相識

  水面之下,似乎有什麼在游動,隊伍開始下降、俯衝,離水面最近的那些飛行獸,張開它們強有力的頜部,將在水面附近活動的魚吞進口中。

  很快,不需要衝進海水中,水面出現大量的魚群,許多魚都躍出水面,鱗片反射著一道道耀眼的銀光。

  對於這支隊伍而言,這是一場盛宴。

  原本看上去細長的隊伍,這一刻平展開,每一隻都在興奮地捕食,體型大些的甚至算得上狼吞虎嚥,像是慢一步就不能吃飽般,一口就是好多條魚。反觀隊伍尾端的那些,只能幾隻分食一條,不過它們分食的速度也極快,魚剛躍起就被分食,最後僅留下一些魚骨殘骸掉落水中。

  不多時,靠近水面的隊伍又開始拉高,水面的魚群跳得更活躍,數量也更多,但是,隊伍已經高飛,遠離海面。

  嘩啦——

  一個梭形的巨大身影躍出海面,旋動的身體將水花甩出,飛灑的水花反射著太陽刺目的光芒,它們身體上的那些一行一行大而硬的骨鱗格外醒目,讓邵玄覺得尤為熟悉。

  一條條同樣的如魚龍般的身影躍出海面,又鑽進水中,之前那些躍出水面的小魚大概就是這個魚群驅趕上來的。

  空中,再次組成一條長龍的隊伍繼續飛行,水中,身上長著骨鱗的魚群也沿著同樣的路線游去。

  看看隊伍末尾的那些小身影,再看看水中游動的魚群,似曾相識。

  邵玄突然想起部落裡曾經見到的一幕,那隻小翼龍站在樹上有節奏地一聲一聲叫,沒多久,人工開鑿的河道里,氐山人送來的那些生活在海中、只有每年的特定時候會溯流博擊回到江河之中繁衍的魚,出現在水面。

  想想當時的情形,再看看眼前的一幕。

  遷徙的飛行獸,洄游的海中魚,原來,它們早就認識。

  邵玄象是旁觀者一樣,跟著那些長途遷徙的獸群,看著這個令人生畏又斑斕壯闊的世界。

  一切都似乎以固定的生存規則,緩緩運轉。

  千萬年如一日。

  直到某天,一道白光劃破晴空,砸在大地上。

  爆起的白色火光四處飛散,觸碰到的樹木、魚蟲、鳥獸,全都燃燒起來。

  曾經不可一世的霸王們,龐大的體型、鋒利的爪子、尖銳的牙齒,再也幫不了它們,只能絶望嚎叫著,痛苦地在地上翻滾。

  白色的火焰,入侵了這個世界。

  邵玄看著那些大大小小的獸類朝著它們認為最安全的火焰達不到的地方跑去,很多在中途便被白色的火焰阻攔,燃燒在路途。

  本就處於狹縫中生存的人類也無法避免。躲藏進洞穴的人,依舊無法完全擺脫那些白色的火焰。

  那些白色的火焰,彷彿追逐著所有的生命體,要火洗一切。

  也有火焰掉落進海中,一直保持著燃燒的樣子,墜入海底深處。但相比起地面,海中墜落的火焰要少得多,所以,江河湖海中生活的獸類,有不少都避免了這場劫難。

  制霸空中的飛行獸們,同樣不能倖免,長著脊冠的那些體型龐大的空中霸主們,在最大的那幾隻的帶領下,成群飛向一個方向。隊伍中,有些承受不住墜落,化為灰燼,有些帶著燃燒的身體繼續艱難飛行。

  邵玄看著它們飛到一塊陸地,飛進山林,落到一處,小山般的身體,一隻疊一隻,累堆起來,堆成一座高山,如一個集體墓地。

  依舊似曾相識。

  世界被白色的火焰侵佔,隨處可見那些白色的火光,曾經的繁榮生機不再。

  而那些以為到達「安全之地」的獸群,躲過了火焰的熾燒,卻逃不開另一場劫難。那個沒有白色火焰的地方,瞬息冰封,退守的所有生物,來不及逃跑,再無法嚎叫。

  又不知過了多久,世界變了樣。白色的火焰沒了,似乎消散在空氣中。

  一些樹木彷彿變異一般,成為了另一副樣子,一隻隻出現的獸類,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水中爬出來的,地下鑽出來的,樹林裡走出來的,等等那些,不再是曾經的樣子。

  山林裡,高聳的山脈另一端,不見頂的山上,一個身影衝破冰雪,升入空中。沒有了膜翅,厚厚的羽毛覆蓋全身,體型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唯一不變的是飛行,展翅,嘹喨的鳴叫聲破開山脈的寂靜,雄健的身影似乎要與天空再搏一次!

  只是,經歷過火焰之後飛出的畢竟是少數,更多的埋葬於那座堆積起來的山中。

  邵玄將眼前的情形,與記憶中的那個地方對上了。

  這裡,是山峰巨鷹的起源之地,是山峰巨鷹的信仰所在。

  死亡與生機,似乎不過轉瞬間。遭受這場劫難,再次爬起時,成為另一個樣子,重獲新生。

  邵玄的視線跨越遙遠的距離,停留在一座看起來很普通的山上。

  前方,是一個山洞,洞口有人為修飾的痕跡。那是人類生活的地方。

  夜幕降臨,洞口用來遮擋保護的石頭,卻並沒有被人挪動,洞口沒有被堵上。

  黑暗中危機四伏的山林,凶相畢露。

  重獲新生的夜行猛獸們,再次將目光放在那些弱小的個體身上,循著氣味,來到這個洞口,呈包圍之勢,將這裡圍住,並迅速縮小包圍圈。更為強壯的個體蹬開其他競爭者,先一步靠近,想要進去捕殺獵物。

  然而,湊近洞口的猛獸,像是突然聞到了什麼不好的氣息,徘徊著,遲遲不進洞內。

  一點朦朧的白色光芒出現在洞內,隨著漸漸朝著洞口靠近,變得清晰,明亮。

  而在這白色光芒靠近洞口的時候,外面的那些夜行獸們卻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連連後退,眼中帶著深深的忌憚。

  一隻布滿傷痕的粗糙的手,顫抖著撥開垂落下來的擋住小半邊洞口的籐條。

  一個人影走出,身上只隨意圍著一塊破舊的看不清毛色的獸皮,站在洞口,看著外面的猛獸,最後,似乎用盡所有的勇氣,從洞內踏出。

  在他的另一隻手上,燃燒著一團白色的火焰,而就是這團白色火焰,讓本來帶著嗜血殺意的夜行獸們,像是見到天敵一般,驚懼地尖聲嚎叫,扭頭就衝進樹林裡。

  邵玄就站在洞外,看著那個人影一步步走出。

  從一開始戰戰兢兢試探著小步挪出,到後面一步一步邁得大了起來,猛獸們驚懼的樣子讓他邁出的步子更為堅定,當那些猛獸們嚎叫著倉皇逃進樹林中時,他縮著的背脊慢慢挺直。捧著火種,一步一步,遠離那個黑漆漆的洞穴,走向更寬闊的地方,彷彿朝聖。

  黑夜中的危險畏懼地遠離,躲藏在樹叢中的冒著綠光的眼睛打量著這個走過來的人。

  火焰給它們帶來了變化和新生,可刻在心底的畏懼,它們依舊避之不及。

  看著越來越近的人,它們發出不甘的吼叫,最終退讓,逃離。

  那人專注地看著手上的火焰,眼神帶著渴望和興奮,蓬亂如枯草的頭髮被風吹起,映著白色的火光的雙眼中,強烈的情緒在波動。

  一聲吶喊在黑夜下的樹林間響起,邵玄能感受到那種升騰的澎湃興奮的豪情。

  白色的巫紋出現在那雙布滿傷口和老繭的赤腳下,地面蒸騰起白色的焰氣,將靠近的飛蚊燒滅。

  火種!

  真正的原始火種!

  這是第一個將改變世界的火焰的力量掌控的人,也就是從這一天起,人類不再被擠於狹縫,不再被踩在食物鏈底端,不再龜縮於黑暗狹小的山洞止步不前!

  朝陽破開夜幕,將光明帶回大地。

  站在那裡的人,視線從手上的火團移開,朝著太陽升起的方向,大步邁出,越走越快,最後放開所有顧慮,盡情奔跑起來。

  邵玄的視野中世界在縮小,樹林和人都已經變得模糊不清,唯一能看到的,是大陸板塊上的那一團移動著的白色火焰——第一個火種。

  白色的火焰在移動,而在它移動的過程中,有火團從它身邊出現,最開始出現的是一團白橙雙色的火焰,在那之後,又有一些其他顏色的火團從它身邊出現,有大有小,有些在朝其他方向移動,有些留在原地。這裡面,一部分邵玄見過,對得上部落,邵玄找到了屬於炎角的火團,雙角圖騰浮現在火團上方,不止炎角,還有其他部落的,王城六大部族,炎角、回、莽、雨、旱……

  也有些邵玄從未見過,非常陌生。

  作為最原始的火種,那團白色的火種,引燃了許多火團,所以,它不會被其他部落的火種排斥。而那些被引燃的火團,正是各個部落建立的基礎和核心——部落的火種,圖騰的力量之源!

  火的出現,是毀滅,也是革新,令人又敬又畏。萬物從那場天火中涅槃。

  那是一場,火種帶來的世界性涅槃。

  毀滅之後,是涅槃而出的、繽紛絢麗的、向上生長的生命。

  人,或許是那場天災的最大贏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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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二章 遙遠的過去

  就在邵玄疑惑,打算趁勝追擊滅掉這個危險時,一條巨大的裂縫出現在易祥前方,冰架上僅剩的一片還算完好的冰層,脫離大陸,隨著海水飄離,不斷有冰塊從易祥站立的那片冰層上脫離,冰層越來越小,越來越薄,它在迅速裂解,頃刻間,能穩穩承受住一隻巨型海獸重量的冰層,變得負載一個身形單薄的人都不能。

  冰層已經縮減至只有易祥腳下的一塊,冰塊的浮力已經無法繼續托住他。

  「那個世界,並不僅僅只是意識的世界,它連通著過去……與未來。你,可曾見過?」

  在說這句話的時候,易祥就已經開始往下沉,幾乎在最後一個字說完的時候,完全沉入海水中。

  邵玄在易祥沉入海中的時候,已經感覺不到他的存在,一絲一毫火種的力量也無,簡直就像完全消失一樣。除非鑽入海中去尋找,否則,不管易祥是死是活,都找不到人。

  有海獸傀儡,但這些海獸畢竟只是死物,沒有自己的意識,視覺嗅覺全部都沒有,用來找人是不行的。

  再次感知了一番,仍舊沒有發現易祥的蹤跡,無處追擊。

  逃命的本事倒是驚人。邵玄心道。

  不過,邵玄也感覺到自己的體力透支嚴重,精神上十分疲憊,腦子裡像是有巨獸在蹦踏一樣,陣陣發疼。繼續追查易祥的蹤跡,恐怕會讓自身的情況更差,控制數量龐大的傀儡,邵玄沒易祥熟練,一個不注意就會受到反噬之苦,邵玄可不想在這裡被反噬。

  不再耗費力量去控制那些巨獸,邵玄打算歇息一下,然而,他很快就發現,那些他不再去控制的巨獸們,出現狀況了。

  被控制的那些巨獸身上,從骨頭裡,往外燃燒起白色的火焰,堅韌的冰晶難以刺穿的獸皮、獸肉,刀斧難以砍斷的骨頭等等一切,全部在眨眼之間灰飛煙滅。

  山一般的巨獸,就在邵玄眼前,在白色的火焰之中燒成灰。

  從各處過來的,原本黑壓壓的一片獸群,全部被燒成白灰,只剩下易祥奴役過的那些獸屍還在地上躺著,並無變化。

  到底怎麼一回事,邵玄暫時想不明白,唯一能確定的一點就是,他奴役過的那些獸屍,全部自燃,在白色火焰中燃燒成白灰。

  經過獸群拚鬥的地面早已經沒了雪層,只有一些零星的冰分部在各處,地面大塊大塊露出原本的土色,但現在,獸群燃燒之後,地面再次覆上一層白色。

  邵玄原本踩著的那隻巨獸,同樣化為白灰,連最堅硬的牙齒和爪子也難逃此難。

  放眼望去,全是白。

  看到什麼,邵玄一步步過去,踩著這層燃燒過後的白灰上,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聽起來與雪竟有幾分相似,只是沒有那般寒冷。

  走到一處,邵玄看著那處地面的凸起,抬手拂去上面覆蓋的一層白灰。

  這是一塊冰,應當是在冰山崩塌時分裂下來的一塊,幸運的是,這塊並沒有被巨獸踩踏,又因為周圍寒冷的溫度,沒有融化,得以保留下來。

  吸引邵玄注意裡的,是這塊冰裡的東西。

  一團草。

  一團不知道被冰封在這裡多久的草。

  草團西瓜大小,通體金黃,雜亂地團在一起,邵玄甚至能透過冰,看到草繩上細小的毫無秩序伸出的纖維。

  還能在這團草上找到一些斷口,斷口並不齊,不是鋒利的刀刃所削斷,更像是被咬斷的。

  邵玄將手貼在冰上,冰塊漸漸融化,露出裡面冰封著的草團。

  若是尋常草團,恐怕早就毀損了,但這團草,卻依舊保持著被冰封時的樣子,邵玄拿起草團時,手指傳來奇異的觸感,稍稍用力也未能拉斷。

  邵玄從未見過這樣的草,或許它還存在於某個不為人知的地方,又或許,早已滅絶。

  這團草中,由數根草組成,團得稍緊,邵玄費了些工夫才將它解開,然後又將這幾根草,編成一條草繩。

  當邵玄看到這根草繩時候,腦子裡不斷迴蕩的,卻是易祥在消失前所說的話。

  並不僅僅是精神意識的世界,還連通了過去和未來?

  過去在哪裡?未來又是怎樣?

  雖不明白易祥在消失前說的這句話究竟意圖為何,但邵玄還是不自覺地去想。他總覺得,若是真能看到過去和未來,自己應該能發現什麼。

  頭一低,看到手上已經編完的草繩,無聲笑了笑,直接坐在地上,打起繩結來。

  周圍的一切似乎在漸漸遠去,身周不再是白色,而是被黑暗取代,完全的黑暗之後,邵玄又看到了許多閃亮的光點,如夜空的群星。這是屬於精神意識的世界。

  那些光點是什麼,邵玄不知道,他就看著那些星辰般的光點在周圍環繞,如一條星河。

  那些閃爍的運動著的光點中,似乎還包含著浩瀚的意境,玄妙超然。

  黑暗被光芒取代,光點變得模糊,身周也逐漸從混沌變得清晰。

  不是那個只能看到火光和黑暗的世界,邵玄眼前看到的,是一個有色彩的世界。

  周圍是一些金色的草,與邵玄之前從冰裡發現的那團草一樣,不同的是,眼前的這些草實在是太多了,而且,已經被團成形。

  再看看兩邊,與邵玄差不多高的蛋靜靜躺在草上,不遠的地方,是一面圍繞在周圍的草牆。

  這裡是……巢?

  下一刻,邵玄就確信了自己的猜測,周圍的蛋就不說了,前方,一隻隻體型巨大的形態如鳥的猛獸正在追逐啄咬著,不像是在拚鬥,更像是在玩耍,它們與尋常的鳥不同,樣子與部落裡的那隻恐鶴有幾分相似,不同的是,它們沒有翅膀,而且身上沒有羽毛。

  思量間,邵玄發現自己的視野在變化,彷彿騰空而起,漸漸遠離地面,這也讓邵玄的視野更寬闊。

  這是一片樹林,遍地參天古樹的森林。

  突然,那些怪異的沒有羽毛的猛獸全都倉皇逃跑,地面在顫動,樹枝都跟著發抖。

  一隻體型更為龐大的長相兇殘的巨獸,踏進這片地方,流著血液的大口中,緊咬著一隻還在掙扎的體型不到它三分之一的獸類。

  邵玄認得出來這是什麼,姑且不談記憶中的那些只生活在史前的兇悍巨獸,就剛才邵玄還見過一隻,還是他將那些史前霸主們從冰裡弄出來的。雖然與眼前這個不是同一隻,但是,是同類。

  視線再拔高,更遠處,還有其他形態的本應該消失的巨獸,背上長著巨大骨板的、頭上帶著骨質盔甲的、尾巴如流星錘的、脖子如蛇一般長的……等等那些,一隻一隻呈現在邵玄眼前。

  邵玄還看到了一些隱藏在樹林裡草叢間謹慎逃竄的身影,雖然看不清,但邵玄能確定,那應該是人類,只是,在這樣一個時代,人類只是生活在食物鏈底端的被捕食者,看他們面對一隻不算大的猛獸時倉皇逃竄的樣子就知道此時他們的艱難生活境況。若是炎角人,早就反手將追捕的猛獸獵殺。

  邵玄有些明白了。這應該是過去,很久遠的過去,那個火種尚未出現的時代。

  即便無法真正觸碰,邵玄也能從眼前所見的畫面中,感受到那些溫暖濕潤的氣候。纏繞的巨大藤蔓在樹林間攀爬,粗壯的樹幹上布滿了潮濕的青苔,一些不知名的邵玄從未見過的昆蟲飛來飛去,還有些體型巨大的蚊子,與當年邵玄曾經當飛機乘坐的巨型蜻蜓差不多。

  穿過茂密的樹林,越過高山,便見到了一群體型巨大的鳥。不,那不是鳥!

  飛起時展開的龐大翼膜,異於尋常鳥類的形態,與邵玄從冰裡見到的那隻一樣!只是,這些巨獸們並沒有長長的尾巴,屬於短尾類。

  體型最大的那幾隻,與邵玄在鷹山那裡見到的最大的巨鷹,近乎相當!

  高空中,一個長著脊冠身影飛過,朝下方叫了一聲。陸地上,一些爬行著捕獵或者進食的同類,放棄追捕的獵物,或者叼著已經獵殺的獵物,展開巨大的雙翼,流線型的身體離開陸地,飛往空中,跟著最前面的身影,朝遠處飛去。

  飛起的身影越來越多,有些是從山上飛起,有些從樹林裡,還有些是從海面,最後都聚到空中,遮天蔽日。在它們身後稍遠的地方,一些體型更小的形態與之有異的飛行獸群,也跟著飛起。

  這不是一個種屬的飛行,而是許許多多種屬群體一起的飛行!

  如一條不見頭尾的長龍,體型大的在前面,越小的墜在隊伍尾端,有些飛快了會被前面的群體驅逐、追殺。

  在這支隊伍末尾,邵玄看到了熟悉的身影,那些吊在隊伍末端的身影,與他從冰裡撿到復活的那隻翼龍,一模一樣!

  這支串聯著多個種屬的飛行隊伍,離開陸地,飛向無邊的海洋。

  不知飛了多遠,陸地消失,四面全是藍色的海洋,前方的隊伍卻降低了飛行高度,與海面維持著一個不高不低的距離,那些長著脊冠的飛行巨獸們展翅滑翔,聳動有些僵硬的長脖子,發出怪異的叫聲,一開始只是領頭的那幾隻在叫,很快,前方的飛行獸群都跟著叫起來,沒多久,這支長長的隊伍,全部都跟著叫。發音各有不同,混在一起根本聽不出什麼,但若是仔細分辨,會發現它們都帶著同樣的節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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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一章 你祖宗依舊是你祖宗

  邵玄站立在破冰而出的巨獸頭上,身邊呼嘯的風帶著不斷發散著白色氣焰,身後,高聳的冰雪山脈崩塌,一隻隻大小形態各異,本不應該生存於如今這個時代的巨獸們,站在那裡。

  它們的雙眼黯淡無光,曾經的犀利也一點不剩,但僅憑那龐大冰冷的自帶殺氣的體態,已顯示了它們曾經的兇悍。

  翅膀搧動的呼呼聲,由遠及近,從這片冰雪世界的深處飛來。

  喳喳縮著頭,安靜如木雞,它好奇地看著那些長著翅膀飛起的大傢伙們,對於那些,它有種古怪的敬畏感。

  它不認識那些巨獸,未曾見過,也從未從其他同類、人類那裡聽說。真要比的話,與此時空中的這些巨獸樣子相似的,只有部落裡那隻小小的、被邵玄從海面的冰裡融出來的,那隻似鳥非鳥的傢伙。

  陣陣沉重的腳步聲從遠處朝這邊靠近,四周所有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形成了一股奇異的力量,在這一刻,彷彿穿越了千萬年的戰場,徹底爆發出來。

  前方衝過來的那些傀儡獸,即便已經沒有了生命氣息,但仍舊保留著它們作為當今海洋食物鏈中頂級捕食者的強悍。

  這個彷彿跨越億萬年的戰場上,一方是新時期的海洋霸主,另一方,則是遙遠時期的古老強者,在這一刻,終於碰撞在一起!

  翻起的帶著冰層的堅硬土塊,眨眼間被踩得粉碎,體型龐大的巨獸們,戰場在哪裡,哪裡便沒有一塊完整的地面。

  轟隆隆!

  寬闊的冰封大陸上,到處都是塌陷的龜裂的地面,無數冰塊碎石飛起,大大小小的裂縫要將這片陸地分割,大地在沉淪,放在任何一處都是有如末日的情形。

  地面在顫抖,不知何時興起的狂風更猛烈了。若是有普通人靠近這片戰場,定會被震得吐血,不死也會被震暈,獸尾擺動、獸爪揮舞帶動的強勁氣流,能將人硬生生撕碎!

  帶著尖銳稜角的碎冰,如把把利刃,被狂風捲帶著衝進戰場。能給人帶來威脅的鋒利冰晶,卻在撞到那些巨獸身上時,乾脆地碎裂,就算能扎入獸身,也無法再深入。

  雖然已經死亡,雖然很多都沒有堅硬的鎧甲,但那些巨獸身上僵硬結實的肌肉,以及利劍也難以砍斷的骨頭,都能輕易阻擋這些冰晶的沖襲。

  別說這些巨獸只是無知覺的傀儡,就算它們仍舊活著,也不會去在意那些不痛不癢的冰晶。

  一隻體型粗壯的食肉猛獸,細小的前肢被咬斷,卻絲毫不作停頓,沒有任何忌憚和猶豫,面對嘴裡還咬著自己斷臂的相似體型的巨獸,衝去就是一口,強有力的頜部讓尖銳且堅硬的牙齒死死釘進冰晶也難以刺入的肉裡,連骨頭帶肉釘住、撕咬、擺動,硬生生咬斷了對方的脖子。

  沒有噴湧的血液,只有那些帶著腐爛臭味的殘骸。

  一隻體型稍小的猛獸被咬住拖拽、甩出,身體飛向遠處,砸在地上發出嘭的聲響,若是在安靜的環境下,猶如悶雷,但在這片戰場,卻掀不起一點聲浪。

  開裂的厚厚的冰層發出爆碎的轟鳴,這些來自天空、陸地、海洋的巨獸,不管是億萬年前的,還是如今這個時代的,都如殺場爬出的凶魔,似要毀天滅地。

  死亡的身體沒有血液,撕咬對抗中皮肉骨頭的崩裂,地上到處都是斷肢殘骸。

  大地時不時會因為這些巨獸們強悍的碰撞而發出爆炸般的動靜,作為傀儡,被控制之下,它們的攻擊力量可能只發揮十之一二,但就算這樣,也給這片冰封之地造成了毀滅般的衝擊。寬廣的冰架,以及這片冰雪覆蓋的陸地,都成為了淒冽的戰場,大地還在不斷顫抖,那不只是火種力量帶來的顫抖,還有那些數量龐大的巨獸們強大的戰鬥力在對抗。

  冰塊與石土在冰封之下凍得結實,在獸掌踐踏之下,被踩成碎屑。

  寬廣的冰架不知不覺中已經被不斷地分裂、縮小,碎冰和一座座冰山從冰架上崩離,隨著海浪飄遠,浮在海上的冰山,被從冰地那邊刮來的氣流吹得上下顛倒。

  大陸邊上那一條綿延數公里的冰山帶,已經分崩離析。

  邵玄身上,圖騰紋中不斷爆出白色的焰氣,彷彿要將身上的皮肉都撕裂。也是這些白色氣焰,將周圍肆虐的冰寒氣流擋住。

  緊盯著這片戰場,邵玄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放鬆,即便奴役這些被冰封的巨獸使用的是始祖巫的力量,但控制數量龐大的獸群,精神和體力上都消耗巨大。好在,局勢在朝邵玄希望見到的方向傾斜。

  不斷有巨獸從海中爬上陸地,也不斷有巨獸從冰地深處走來。有被邵玄奴役的,也有被易祥控制的。雖然易祥從海上,從其他地方,帶來了許多傀儡獸,但同冰雪之地這邊的獸群相比,卻還是差了。

  一開始還能漸漸佔據些優勢,但隨著不斷從冰雪之地各處趕來的巨獸的加入,戰況開始扭轉。

  比拚身體強度,如今的這些海洋霸主們未必輸給那些遠古巨獸,但奈何這裡數量實在太多,體型還大,偏偏邵玄來這裡之後就一巴掌將體內所有的始祖巫的力量全部釋放出來,如今這邊冰雪之地上,一個極大的巫印正燃燒著,彷彿要將整塊陸地都燒盡。

  白色的火焰看似沒有溫度,也沒有燒融那些凍結的冰塊和石土,但卻在不斷「喚醒」一些沉睡的遠古巨獸,彷彿有一個生命源泉注入這個人跡罕至之地。

  易祥倒是想將這裡適合作傀儡的巨獸奴役一些,可燃燒在這片冰雪之地的白色火焰,讓他自身火種的力量,無法更進一步!

  這是易祥意識無法控制的,屬於火種的退讓!

  雖不至於同其他火種那樣,在面對始祖巫力量的時候膽怯和完全的迴避,但退就是退了!

  在此之前易祥也一直覺得自己的火種相比易家火種,要更加強大,是在易家火種之上的進化提升,這也是為什麼在易祥的火種火焰上,白色比易家其他人要更多的原因。

  在此之前,易祥也一直想著,自己的火種力量,與始祖巫相比,如何?只是,始祖巫的力量很久沒出現在世間,先祖手記上關於始祖巫的記載,也是大片的空白和斷層,他曾不惜耗費生命卜筮,卻只預測到一個模糊的結果,也這個模糊的卜筮結果,讓易祥想方設法延長自己的壽命。

  等了一千年!

  易家先祖手記中曾記載,很早以前,各個部落火種的出現,並非易家先祖自己創造,而是始祖巫給點燃!

  易家先祖說自己是離始祖巫最近的人,意思其實是說,始祖巫第一個點燃的火種,就是易家,即曾經的易部落的火種。所以,很多時候,除了易家自己的先祖之外,易家人也將始祖巫當成自己另一個先祖。

  易祥對始祖巫力量的追尋從未停止,只是,不同於易家的其他人對始祖巫力量的敬畏,他在追尋的過程中,更像……挑釁?

  是了,是挑釁!

  當年易家幾個老傢伙察覺到易祥的心思之後曾狠狠斥責過他。

  在很多人看來,因為炎角的邵玄是他易祥最大的威脅,然而,易祥最主要的目的,並非一定要邵玄死,他只是想看看,始祖巫的力量到底如何,自己如今的力量,能否超越?畢竟,易祥自認為自己是易家千年來,甚至萬年以來,最強大的人,對易家下手就是一個證明自身實力的手段。

  然而,事實證明,你大爺依舊是你大爺,你祖宗依然是你祖宗。

  即便,邵玄並非始祖巫,僅僅只是得到了一部分始祖巫的力量而已。但就是這點力量,卻總是能高他一籌。

  上一次在意識世界是,這一次,同樣也是,用的也是相似的手段。

  易祥閉上眼,這個局面是他始料未及的,卜也卜不出來。這也是易祥第一次清楚意識到自己與始祖巫力量的差距。

  「不夠,還是不夠!」易祥如砂礫打磨的聲音低低說道。聲音中充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像是不甘心,又像是認命,讓人聽不明白。

  不知是因為控制傀儡獸群而體力不支,還是因為場上局面顛倒所帶來的壓迫,又或者是情緒的劇烈波動,易祥身體微微顫抖,握著木串的手指,緩緩撥動木串上刻著各種紋路的木飾,隨後驟然收緊,拇指按在一個圓形木飾上。

  被兜帽的陰影籠罩的凹陷的雙眼猛然睜開,紅光閃動,像是能滴出血來,讓人望之生寒。

  而就在這個瞬間,被易祥奴役的傀儡獸彷彿被掐斷電源的機器,停止了所有的動作,一些原本呈攻擊姿態的直接倒趴在地,剛爬上陸地的傀儡獸,從冰層上滑入海水中。

  邵玄看向前方,沒有了巨獸們的遮擋,他又站在一隻高大的巨獸頭上,自然能夠看到易祥的身影。

  放棄了?認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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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四零章 破冰

  這片冰雪之地,在邊沿處的時候,他們還能看到一些活動的鳥類,以及一些耐寒的野獸等,還有零星分布的綠色,但隨著往裡深入,難得再見到活物。往常出來尋寶,他們要注意的不是猛獸,而是許多被雪層覆蓋的險地。

  周圍一片死寂,在他們放輕腳步之後,越發顯得寂寥。

  但是,沒有聲音,沒有感知到除他們之外任何活物的存在,卻有種令他們毛骨悚然的力量在快速靠近,無法分辨具體方位,只能大致感知到,那股力量來自於這片冰雪之地更深處。

  即便是最遲鈍的戰士,也不禁打了個哆嗦,「是……是什麼?!」

  腳下突然傳來震感,一息時間內變得更為劇烈。

  周圍並沒有很高的山,不需要防備雪崩,視野還算開闊。沒有其他異常,除了不斷加劇的震感。

  從一開始隱約的震動,到身體都搖晃站立不穩,不過數息時間而已,壓根沒有給他們足夠的反應時間。逃?又能逃到哪去?

  突然,他們聽到一些咔嚓的聲音,從腳下傳來。

  「地裂了!快跑!」領隊的人再不猶豫,大喊著讓大家往遠離這片雪地的地方撤離。

  他們在這裡從未遇到過這樣的事情,即便在天地災變的時候,這片地方也沒有出現過大片地面崩裂的情況,他們部落在一座島上,附近還有一些島嶼,隔著海峽能看到對面貴族奴隷主們城邑所在的陸地。

  當年的天地災變時,地面的震感雖然強烈,但不至於開裂,要面對的威脅只有海嘯。那時候還有一支隊伍外出尋寶,最後大多也安然歸來了,所以他們才知道,這片埋藏著寶石的地方,在天地災變時並未出現人們聞之色變的地裂。

  在天地災變中完好,還擁有寶石,他們一直覺得這片地方就是寶地,但現在,他們慌了。

  沉悶的咔咔聲中帶著轟隆的震響,快得他們無所適從。

  轟!

  遠處一聲巨響,帶著說不出的威嚴,似乎從天而降的一聲響雷。

  不知冰封多少年的地面,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巨大的口子,即便是他們見過的最大的兇獸,也能輕易被這條裂縫吞下。

  這條裂縫不僅在朝周圍延伸,也在迅速擴大中。

  地面龜裂,無人踏及的,被雪覆蓋、遠遠看著還有些絲綢質感的雪地,也隨之紛紛裂開,雪層被震散,露出下方凍得堅硬的土地。

  一陣猛烈的風,捲起地上的雪,從遠處肆虐而來。

  看著大塊大塊龜裂的土地,隊伍中的人此時心中只餘恐懼。遇到這樣的情況該怎麼做?

  他們不知道!

  連跑都跑不掉!

  後方走過的路也出現大片龜裂,不知哪裡才是安全的,困境之下,只憑天性,躲藏在那些比他們房屋大不了多少的石頭後,看著狂風捲帶著雪片和冰塊碎石,掠過石頭,吹至遠方。

  耳邊轟隆聲不斷,地面的劇烈震感讓他們渾身的骨頭都要被震散,耳邊已聽不見其他人的聲音,只能在風雪中看到同伴一張一合的嘴,還有一張張極度驚懼之下蒼白的臉。

  身上厚厚的皮甲,手上沉重的武器,無法帶給他們一絲安慰,一些人甚至絶望地抱著頭躲在石頭後,也不管石頭會不會隨著地裂被掀翻。

  天空的烏雲似乎更為沉重,地面早已不復剛才的平靜。

  狂風呼嘯,捲起的雪越來越多,似乎要將地上覆蓋的厚厚的雪層掀盡。強勁的風雪讓人眼睛都無法睜開,十步之外已看不清人影,更別說看到同伴的臉了。

  風起雲湧,震動與地裂聲似乎要炸裂蒼穹,每一聲都讓隊伍中的人如遭重鎚砸擊。

  轟——

  又是一聲巨響,與之相隨的是地面猛烈的震動,這一次幾乎就發生在隊伍不遠的地方,崩起的無數冰石碎塊撞擊在那些大石頭上,發出噼哩啪啦的密集聲。

  一條裂痕在不遠處出現,朝四周裂開,還有許多裂痕從他們身側經過,風中似乎摻雜著一股令人膽寒的陌生氣息,讓他們身上的雞皮疙瘩一粒粒冒起。

  砰!

  大塊大塊的凍得結實的土被掀飛,他們能看到風雪中一個個飛起的土塊的影子,從他們頭上方越過,不知會落到何處。

  有什麼在靠近,他們卻說不出來這種詭異的顫慄感,直到嘭一聲震響!他們被震得雙腳離地,雙腿發麻。當再次落到地面時,他們看到,一隻巨大的腳掌踩在他們面前,龜裂的凹凸不平的地面被踩得往下深陷。

  風依然帶著雪片飛捲,視野一片模糊,但因為離得太近,目標又大,讓他們看到了眼前的究竟是什麼。尤其是離得最近的那幾人,那隻巨大的腳掌幾乎就踩在他們旁邊,相隔不過兩步遠。

  那是屬於猛獸的腳掌,覆蓋的皮,帶著鱗甲般的質感,其上有一些不規則的裂紋。一些尖尖的碩大的腳趾往下微微彎曲鈎住地面,若是將那腳趾掏個孔,能輕鬆躺進去人。

  視線再往上,能看到強有力的獸腿大致的形狀,還有後面拖著甩動的能抽飛巨石的大尾巴。再往上,因為風雪的原因,就看不真切了,只能看到模糊的影子,彷彿置身雲端的巨獸的影子。

  領隊面色駭然,差點嚇尿,隊伍的其他人緊閉著嘴,生怕發出一丁點聲響,害怕出聲之後這個龐大的怪物會注意到他們。牙齒不受控制地咯嘣咯嘣打著顫,在這樣的龐然大物面前,他們中最沉重穩重的尋寶人也無法冷靜,興不起一點反抗的想法。相比之下,他們脆弱得像幼崽。

  地面龜裂,遠處的高山崩裂,石頭滾落土塊崩散的動靜只能充當背景,在這其中,一些有節奏的踩踏聲響逐漸成為主旋律。

  嘭嘭嘭嘭!

  在這之前,隊伍裡的人不知道那些聲音是什麼,但現在看到眼前的情形之後,他們明白了,那是從地下爬出來,從山裡爬出來的,這些體型龐大的怪物們走動的聲音!

  踩在他們面前的那隻大腳掌終於抬起,離得近的那幾個人,腳軟得都不知道避開,只愣愣盯著那隻巨大的獸腳。

  獸腳從他們上方經過,帶起的石屑土塊和冰渣往下掉落,砸在他們頭上、身上,他們彷彿感覺不到疼痛般,視線依舊不挪,繼續追著那隻獸腳,直到那隻獸腳越過他們再次落地,一步一步,朝著這片冰封之地深處行去。

  有節奏的腳步聲漸行漸遠,不知過了多久,耳邊的其他聲音也漸漸遠去,轟隆隆的聲響如萬獸齊奔,振聾發聵,腳下的地面不斷震動,沒有之前那麼劇烈,卻依舊震得人骨頭發疼。

  他們,似乎聽到了水聲,但是沒敢伸頭看。

  又不知過了多久,風慢慢停了,水聲也不再響起,地面的震動減緩,籠罩在上方,遮擋視線的風雪,也消失了。

  天空仍舊布滿了陰雲,壓得人心中發堵。

  許久,當一切平息,連雪片飄落的細微聲音都不見,緩過神的一隊人,才巍顫顫從石頭後伸出頭,看向巨獸遠去的方向。

  他們用來遮擋風雪的石頭,早已經在之前的地裂中翻滾過好幾圈,地面上不再是一片白色,石土遍地,地面板塊翻起,到處都是碎渣,彷彿剛開墾過的農地。地勢都好像降低過許多,遠處的高山也消失了,只餘一些零碎的凸起。

  然而,相比起地面的改變,所有的人都被更遠處的情形所震撼,面部表情僵硬,目光呆滯。他們知道,經歷過剛才的天崩地陷般的震動之後,定然會有巨大的變化,卻還是無法相信眼前所見。

  隊伍中有人似是不相信一般,爬上石頭,站在上面瞪圓雙目,直直望向遠處。

  他們此時站立的地方,地勢要稍稍高一些,在這裡,他們能看到,視野的盡頭,原本應該是山峰和陸地,可現在,山峰崩塌,常年冰雪的陸地,有了邊界!

  邊界的那一頭,是一片水浪!

  「海……是海水!」

  「怎麼……怎麼可能?!」

  雖然不知道這邊冰雪世界到底有多大,但他們尋寶的時候,可是去過更遠的地方,視野盡頭的那些地方,他們都曾走過,即便閉著眼睛,他們也能說出那邊有幾座山,哪條路線比較安全,可現在,一切都變了!

  之前如萬獸齊奔的洶湧的水聲,不是錯覺!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是做夢嗎?

  劇烈的地顫,崩陷的地面,狂捲的風雪,還有……巨大的獸掌!

  那一幕幕回想起來,令他們意識都在恍惚。

  真?假?

  他們熟悉的世界,究竟發生了什麼?

  ……

  與之相似的,還有更多的地方。

  一隻隻不知被冰封多久的遠古巨獸,曾經人類崛起之前,這個世界的霸主們,一一出現。

  即便,它們的生命早已在久遠的時代終結,即便,它們意識全無,但它們的軀體被封凍在這片冰雪之地,甚至有些封存完好!

  奴役秘技之中的傀儡術,這是邵玄從沙漠的那些傀儡身上學到的,只是,邵玄也沒想到,白色火焰的力量,竟如此之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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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九章 消失的霸主

  心臟跳動的砰砰聲彷彿被無限放大,血液如開閘的洪水嘩啦啦洶湧流淌,粗大的青筋綳起、跳動著。

  腦海中,高高捲騰的圖騰火焰,不再那麼顯眼,籠罩在其周圍的白色光罩前所未有的明亮,不斷有白色的力量從上面釋放,瘋狂湧向身體各處。

  圖騰紋之下,隱隱流動的赤紅漸漸被白色取代。還是炎角的圖騰紋,然而,卻不再是炎角人所熟悉的顏色。

  呼——

  一團白色火焰出現在邵玄手中,隨著轉身,手臂用力朝下的甩動,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最後拍在覆蓋著厚厚冰層的地面。

  嘭!

  一聲悶響,彷彿平地響起的轟雷,在這片冰天雪地的世界,逐漸傳向遠方。世界都似乎因為這一聲轟響,出現片刻的寂靜。

  白色的火焰在冰面上燃燒起來,範圍瞬間擴大,見過數次的巫印彷彿在冰面上燒刻出來的紋路,朝四方延伸,深入地下,穿過高聳的綿延的冰雪山脈,延伸到視線所無法觸及的遠方。

  在這個短暫的瞬間幾乎釋放完身體所能支配、以及不能支配的力量,精神上的疲憊也在這一刻同時侵襲,體內似乎有一團火焰在灼熱燃燒,所有的疲憊也被劇烈的疼痛所取代。

  然而,邵玄此時並沒有去在意那些,他現在感覺很奇怪,明明站在這片冰地上,面對逼近的龐大的獸群,背靠高聳的不見兩端盡頭的山脈,體型上,他渺小如螻蟻,但邵玄卻感覺自己彷彿立於世界之巔。

  心境,氣勢。

  是那些白色火焰所帶來的感覺。

  抬頭,邵玄看向朝著自己這邊衝過來的黑壓壓的獸群,這一刻,一切在邵玄眼中,全部被放慢,耳邊原本越來越近的獸爪踩踏在冰架上面的動靜,也漸漸消退。

  沒有憂慮,沒有膽怯,平靜的面孔之下,閃過邵玄自己都未注意到的期待。

  他能感覺到那些白色火焰的力量在滲透進這片冰雪之地中、腳下、身後的山脈,還有更遠的地方,覆蓋越來越廣。

  這片冰雪世界之中,似乎有一股極為龐大的冷肅的殺氣在甦醒、醞釀。

  邵玄看向易祥所在的方位,體型巨大的傀儡獸群將易祥遮擋得嚴嚴實實,身體強度不佔優勢的易家人,總是懂得如何將自身更好地保護起來。不過看不見也沒關係,他知道易祥能夠聽到。

  「我一直疑惑,在人類崛起之前,世界的霸主是誰,那些曾經的霸主們是否還存在,在哪裡?」

  邵玄平靜的話語聲並不大,易祥卻同樣能聽得清清楚楚,心中也泛起一絲疑惑,下一刻,易祥轉動木串的手頓住,手指捏在木串上的力道驟然加大。

  不在意易祥此刻究竟是何反應,邵玄收回視線,垂頭看向腳下,抬起前腳掌,「啪!」地踩了下去。

  咔咔咔——

  一條裂縫,出現在邵玄腳下。

  彷彿一條導火索,裂縫從邵玄腳下開始,往周圍延伸,裂痕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堅冰的破裂聲也越發明顯,聲音變得密集起來。

  邵玄背後,高聳的冰山上,裂縫同樣蔓延至上方,並沿著這條冰雪山脈繼續朝兩側延伸。

  前方,傀儡獸群的靠近,讓冰架上的裂縫出現得更快,冰面的震動傳遞至腳下,不知冰凍了多少年的寬廣冰架都似乎要被這龐大的獸群踩踏得崩裂。

  轟隆!

  一股龐大的氣流驟然衝破冰層,令人心神震盪。巨大的冰霜團衝天而起,即便是相隔千米,還有獸群遮擋,易祥也能看到那突然暴起的似乎要衝入雲端的冰霜,能感受到那其中隱藏著的可怕力量。

  邵玄前面不遠處,在獸群即將到達的地方,同樣也是這片冰雪陸地真正的邊界處,冰層瞬間崩裂!

  劇烈的震感讓邵玄身體隨之搖晃,但邵玄並未理會開始崩裂的冰面,雙目似有灼熱的光芒閃爍,定定看著暴起巨大冰霜團的地方。

  這就是他面對易祥步步緊逼的追殺,做出的強硬回擊!

  這是他傾盡全力的一擊,體內所有力量匯聚、昇華的一擊,炎角火種的力量支撐著他的身體,支撐著他將體內那些奇怪的白色火焰的力量全力使出,而那些白色火焰的力量,已經深深滲透到這片人跡罕至的冰雪之地。

  這已經不是普通刀劍所能比拚的戰場,而是火種力量的碰撞!

  燃燒在冰天雪地之中的白色火焰,盡情綻放著古老的榮耀,和不屈的意志。

  轟隆!

  又是一聲巨大的破冰聲,好似要將空間都撕裂,從冰面之下高高噴出的冰霜,如無數星辰衝天而起,讓前方的獸群都顯得模糊。

  一隻覆蓋著塊塊堅韌皮甲的巨大獸爪,衝開堅硬的厚厚的冰層,青灰色的帶著模糊不清斑紋的身體,隨著獸爪的扒動漸漸顯露。

  嘭!

  嘭!嘭!

  冰面上,接二連三地出現相似的情形,一隻隻體型並不輸於那些海獸的,世人在山林、海洋、沙漠等等地方都從未見過的猛獸,接連破冰而出!

  邵玄腳下的冰面破裂,隆起,板塊狀的骨頭彷彿一面面堅固的城牆,從地下伸出,拱起的背部擠開破裂的冰石板塊,冰封不知多久的巨獸,完整地露了出來。

  邵玄後方,高聳的冰雪山脈發出轟隆的震響,同樣開始崩裂。

  邵玄一步一步往前,沿著獸背往上,直至站立在獸頭上方,

  這裡,是它們的埋骨之地,今日,邵玄讓他們再次出現,不知被埋藏了多少年的軀體,再次重見天日!

  即便,它們早已沒有生息。

  ——

  遠離王城的某處,被人們視為大陸盡頭的地方,一支隊伍正頂著寒風,踏在齊腰深的雪地上行走。

  今天沒有下雪,後面幾天就算不會放晴,也應當不會出現暴風雪,他們正好趁這個時間去尋找寶石。

  是的,雖然在這片大陸上,因為核種的原因,絶大多數地方都沒有寶石,但在這個從並未出現核種的冰雪之地,卻時不時有一些敢於冒險的遠行隊伍發現寶石。

  在兩塊大陸靠近之前,奴隷主貴族們使用的寶石,也大多數都是從這裡開採。

  這支隊伍是這裡的常客,相比起其他為了寶石遠行至此的隊伍,他們更擁有地理優勢——他們屬於離這裡很近的一個部落,雖然他們所居住的土地並不那麼肥沃,氣候也不怎麼好,並不適合種植穀物,能種的作物很少,產量也不高。所以,他們部落種地的人少,更多的人去飼養獸類,比如長著厚厚皮毛的羊等。

  能夠在這種一年到頭以寒冷天氣居多的地方生活的獸類,大多也都是長著厚厚皮毛的能禦寒的種類。

  不過,若是僅僅只依靠飼養,他們部落的日子也並不會好過,然而,事實恰好相反,他們部落很富有,原因就是那些罕見的寶石。

  每年他們都會有幾次深入冰雪之地尋找寶石的時候。這個部落的人也屬於體格彪悍的那一類,戰鬥力也算強,否則就算挖到寶石,也未必有能力留在手裡。

  這一次也是,一連下了好多天的雪,終於停了,他們看準了時間,組織起隊伍,前往這片大陸上很多人都未必知道的冰雪世界,開始如往常一樣的尋寶之路。

  他們尋寶的技藝是從先祖手上繼承到的,但是,即便是最久遠的先祖手記,也從未真正瞭解過這片冰雪世界,他們只知道,這片冰雪世界很大,不知盡頭在哪,極其寒冷,天氣不好的時候,就算是部落裡最厲害的戰士,若是沒能及時進入他們開鑿的用來避寒的山洞,一旦陷入風雪之中,也無法安然出來。

  這是一片危險與機遇並存的世界,也是他們部落得以生存的寶地。

  只可惜,天地災變之後,兩塊大陸離得近了,越來越多的寶石流入這邊,這就讓他們艱難尋找到的寶石開始貶值。

  隊伍中的人從出發開始就一直罵罵咧咧。

  「聽說炎角人與王城簽訂契約,帶來了不少寶石,咱們手裡的寶石價錢是不是又要跌了?」有人埋怨。

  另一人聞言,哼了一聲,朝旁邊雪地裡吐了口唾沫,「該死的炎角人!要讓我見到他們……」

  「見到你要怎樣?」走在後面的人打趣,「聽聞炎角人一個個長的兇獸樣。」

  「兇獸樣又如何,我……」

  「你怎麼?」後面的人沒等到對方未說完的話,便問道。可抬頭卻發現,走在前面的人已不復剛才說笑的樣子,面色凝重,雙眼謹慎地注意著周圍,踩在雪地上的每一腳不那麼隨意,帶著三分思量,落地之後還有短暫的停頓。陌生人畢竟不瞭解他們,但作為同一個部族的同伴,彼此間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能知道對方的意思。

  隊伍中瞬間安靜下來,領隊的人也不需要多言,沉默地走在隊伍最前端,只是速度放緩很多,下腳也更輕,露在外面的皮膚,每一根汗毛都如探針般根根豎起,感知著周圍的異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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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八章 冰封之地

  已經經過了兩塊大陸相隔最近的地方,再往前,兩邊大陸的海岸則開始遠離,海域更廣,也是一片邵玄從未踏足的地方。

  夜以繼日,未曾停歇的飛行,喳喳雖然累,卻依然能繼續飛。許多山峰巨鷹在前往鷹山的時候,都要經過漫長的不間歇的飛行,這也不是喳喳第一次經歷這樣的長途飛行了。

  不過,邵玄已經感覺到喳喳的體力消耗嚴重,如果前方依然是浩瀚無邊的海洋,喳喳還能堅持多久?生機又在哪裡?

  迎面吹來的風越來越冷,湛藍的海面上,逐漸出現了一些白色的點,那些不是海中的生物,而是一些飄動的冰山。

  再往前飛,海面上白色的冰山越來越多,一開始只能見到一些小型的冰山隨著海浪起起伏伏,到後來,大型如山嶽的冰山浮在海面上,時不時能看到一些遠行的海鳥或者生活在這一帶的海獸在冰山上歇息。

  邵玄讓喳喳在一座冰山上稍作歇息,匆忙吃了一些獵捕到的海獸之後,繼續飛行。

  後面的海獸群依舊在不知疲倦地追,已經在他們歇息的時間裡拉近了雙方的距離。

  邵玄腦海中的圖騰火焰的焰身,朝著他們一直飛行的方向擺動。

  還在前方?

  視野中,越來越多的白色出現,湛藍的海水彷彿被白色終結。

  冰山?

  不,那是一片冰雪覆蓋的冰地!

  風中的水氣都帶著冰涼刺骨的寒意,然而,這樣的天氣,卻讓原本疲勞的喳喳和邵玄都為之一振。

  寒冷,山峰巨鷹是不怕的,每一次的鷹山之行,都必須要經過山頂上的冰原,論寒冷,鷹山並不輸給這裡,但是,這裡實在是太大了,放眼望去,竟無法看到盡頭!

  高達千米的冰山讓人不寒而慄,海水被厚厚的冰層覆蓋,冰層往海面延伸了很遠,寬廣的冰架彷彿一片擴展的陸地,即便是龐大的獸群也能在上面安心行走。

  千奇百怪或藍或白的冰山,山崖般厚厚的冰架,還有前方一片白色的冰天雪地的世界,彷彿飄在海上的一片無人踏足的禁地。

  沒有見到任何活物,這片凝固的世界,沒人知道這裡什麼時候開始存在,它究竟有多老?

  喳喳落到冰架上,邵玄從鷹背上下來,踏上這片白色的冰地。這裡的冰架其實比海面要高出百來米,但是,真正踏上這片冰架時,或許因為前方視野太過開闊,一直到與陸地相連,並無遮攔,

  而朝著冰地的方向,繼續往前,會看到一條冰雪山脈,那裡的很多山,大部分都是由冰雪組成,這讓有種踏足平原的感覺,只有站在冰架邊沿,看向下方的海面,才會發現,原來已經站得如此高。

  讓喳喳先去一旁休息,邵玄獨自朝著陸地的方向走過去。

  初來到這裡的人,恐怕也分不清哪裡是冰架,何處才是陸地,但在邵玄的視野中,這一切都很清晰。

  冰架覆蓋的範圍很廣,邵玄一直往前走了很遠,才漸漸到達陸地的邊緣,只是,普通肉眼所見,仍舊是一片白色。

  在離邵玄所走路線數百米的地方,從冰架上崩裂的巨大冰山,形成一條藍色水道,水道上還有許許多多大小不一的浮冰,海水魅人的幽藍與雪地磅礴的白,讓這片冰天雪地的世界顯得更為神秘、冷酷。

  只是,邵玄並沒有心思去觀看那些形態奇異的冰山,他只是看著前方被冰雪覆蓋的大陸上,那條阻擋視線的山脈。

  一步一步往前。

  嘩——

  海水被大力波動的聲音在後方響起,還有更多的聲音朝這邊逼近。

  不用回頭看,邵玄就知道是那些被易祥控制的傀儡海獸。它們跟過來了。

  沒有了生命氣息的海獸們,從那條裂開的水道處游過來,沿著邊沿的陡坡爬上冰架,鋒利的獸爪釘在冰上,發出吱咔的動靜。

  啪啦啪啦的翅膀搧動的聲音和降落在冰架上的動靜疊加在一起,彷彿冰雹不留絲毫停歇的突襲。

  不知名的海鳥密密麻麻,如一片遮天蔽日的烏雲降臨。

  鳥群散開,露出中間的一個穿著沙黃斗篷的人。露出來的拿著木串的手,越發乾癟,只剩下皮包骨一般。

  在斗篷人身後,一隻隻龐大的海獸,從幾乎垂直於海面的如峭壁一般的冰架邊沿爬上來,巨大的獸爪踩在冰山上,本應該生活在溫暖海域的海獸,此時卻對寒冷毫無知覺。

  有幾隻海獸在爬的時候,冰架邊沿崩裂,大塊的冰連同海獸一起掉落進海水中,崩裂的冰變成浮於海面的冰山,而掉落進海水的海獸,再次往上爬,不管掉落幾次,它們都如不知疲倦的機器般往上爬。

  冰架上的海獸越來越多,鳥群灰白的眼珠空洞地盯著周圍,原本白色寬廣的冰架,如今卻被一片帶著死氣的獸群霸佔,而且,獸群還在持續擴大中。

  易家的人,論身體強度,大部分部落的人都能比過他們,所以易家人,從來不會親自去近身搏鬥,要麼利用精神意識的衝擊,要麼,借助其他手段,比如,易祥喜歡的傀儡奴役術。

  深海的許多海獸,獸骨非常堅硬,就算是工甲家的人製作出來的優良兵器,也未必能俐落地將之斬斷,更何況這些海獸還擁有絶對的體型優勢!

  這,都是極好的傀儡!

  只是,並不是誰都能奴役一隻這樣的傀儡,而能奴役如此多海獸的易祥,其身上火種的力量,更令人無法想像!

  炎角人與其他部落人相比,身體是強,但放在這些海獸面前,是不夠看的。

  如此龐大的傀儡陣容,即便是再拉十個炎角部落過來,也未必能與之抗衡。易祥究竟有多大的能耐,這是邵玄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即便是在與易家交鋒的時候,易祥也未出過全力,而這次,邵玄知道,易祥是真的下血本了。

  天空烏雲密布,只有隱隱的陽光從烏雲的縫隙間透出,這點陽光根本無法改變陰沉壓抑的天氣。海面起伏的冰山,和海水無規則的有力的擺動,讓這片海域看起來詭異非常,危機四伏。

  像是對身後的追過來的獸群毫無知覺,邵玄依舊朝著山脈的方向過去。

  「邵玄。」彷彿沙漠上沙粒打磨的聲音,在廣闊的冰架和雪地上響起,明明聲音不大,卻能清楚地傳至遠方,彷彿一把來自沙漠的冰冷的刀,在冰地上劃過,揚起一陣令人毛骨悚然的寒霜。

  邵玄依舊朝前前方高聳的山脈走著,並未回頭,腳步很穩,並沒有被傀儡獸大軍追殺的焦急。

  「始祖巫的力量,你從何得來?」易祥問。

  「你問我?我去問誰?」說起這個,邵玄自己都不明白那個特殊的力量為何會到自己身上來,這肯定與曾經那顆如雞蛋一樣的石頭有關,只是,那些事情他是不會對易祥說的。

  「始祖巫的力量,究竟有多大?」易祥又問。

  這次邵玄不再回答,只是看著前方高聳的冰雪山脈,一直前行。他甚至能感受到背後盯著自己的視線越發銳利。

  邵玄能感覺到,就算利用骨飾中炎角先祖的力量,也無法掃平這些不知數量究竟有多少的不知疼痛,不知恐懼的毫無生命氣息的傀儡大軍。真那樣做的話,不過徒耗精力。

  他有些明白了,易祥逼得這麼緊,視他為最大威脅是其一,另一個原因可能就是對始祖巫力量的好奇。

  至於這樣的緊逼之下,邵玄扛不住丟命了怎麼辦?那就只能算他倒楣了。這也的確是易祥的想法。

  易祥沒等來邵玄的答案,轉動木串的手指一頓,偌大的兜帽遮住面孔,看不清神情,只有一道有如實質的鋒銳視線直射而出,另一隻垂落的手臂驟然抬起。

  嗤——

  等待著的傀儡獸群像是突然得到指令的機器,動了起來。堅硬的獸爪在不知被冰凍了多少年的厚厚的冰層上劃過,濺起一陣冰霧。

  即便相隔千米,邵玄也能感覺到來自冰架邊緣的凶悍殺氣與憤怒,還有那暗藏在死亡軀體之下強大的力量。

  但邵玄仍舊沒有回頭,微蹙著眉,抬頭看向眼前高聳的通體雪白的山脈,突然笑了。

  腦海中的圖騰火焰不再有朝向地搖擺,只是一騰一騰翻捲著,像是在等待什麼。

  望著眼前高聳的不知冰凍了多少年的冰雪山脈,邵玄終於明白,為何在尋找生機時,圖騰火焰會指向這邊,為何直覺會引導他來到這裡。

  雖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會發生什麼,以自己如今的能力是否能夠抓住這個機會,但,不試試又怎會知道究竟有沒有贏的可能?

  「始祖巫的力量,究竟如何?我他瑪也不知道!」

  剎那間,邵玄感覺似乎有種難以言喻的瘋狂情緒衝進大腦,又似乎什麼情緒都沒有,不再去想那些傀儡獸群,不再去想身處何處。

  瞬間爆發的圖騰之力下,圖騰紋覆蓋全身,每一處圖騰紋下方,漸漸變紅,似乎有赤紅的岩漿在流動,屬於炎角的圖騰之力依舊如邵玄所熟悉的樣子流轉,但還有另一股力量,卻在迅速攀升,衝擊每一條血管,每一根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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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七章 圍獵

  岸邊,山巒漸漸被沙地取代,越過高聳的屏障,綠色逐漸消失,沙黃的土壤帶著枯萎的死氣,即便臨海的地方,空氣也顯得比其它地方乾燥。

  這就是這裡的氣候,越過這一片,便會進入真正的沙漠地帶。

  邵玄原本打算進入陸地,不管是山峰林立之處,還是沙土遍地的沙漠,總比海上不能歇腳的好。然而,才讓喳喳往那邊飛,邵玄便感知到了更多的危險。

  陸地上並不安全。

  遠處密密麻麻升起的小點,匯聚在一起如大片驟然出現的烏雲,朝著邵玄這邊壓過來。

  鳥群!

  從那片鳥群傳來的,同時還有明顯的死氣。

  傀儡!

  對方有備而來!

  邵玄沒想到易祥竟然能夠趨使如此多的鳥獸,曾經沙漠上的那些乾屍就不說了,深海的那些龐大的海獸竟然也被做成傀儡,現在,逼過來的鳥群亦是!

  邵玄不知道易祥究竟能夠驅使多少鳥獸,前方等著自己的還有些什麼,但至少現在,他知道,往陸地飛是不明智的,顯而易見,易祥已經布置了很大一張網,想要將邵玄攔在陸地之外,困死在海上!

  往陸地硬闖?等在那裡的,肯定有更多的危險,潛伏著的絶對不僅僅是那些鳥群,邵玄直覺如此。

  陸地上對邵玄而言肯定比海上有優勢,然而,如今的境況,硬往陸地上跑絶對不明智,再前方便是沙漠,沙漠對易祥更是優勢。

  後撤?退到山巒那邊去?

  也不是個好主意。

  真如對方所願被逼到海上?

  看了看下方海面上依舊跟著的那些身影,邵玄一拍喳喳,「繼續往前!」

  邵玄不知道繼續往前還會有些什麼,但是,他能感覺到,往那邊應當是生的機會最大的選擇。

  沙漠的黃色與海洋的藍色界限明顯,時不時能看到一些半蒙著面,穿著破破爛爛衣服的人來去匆匆,那些不是岩陵的人,而是沙漠邊界處活躍著的零散沙盜勢力。

  再往前,不再有那些人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一些沿著海岸線建立的石屋。屋子附近有穿著金色鎧甲的人活動,而另一些如木樁似的一動不動站在那裡的人,則是岩陵有名的傀儡大軍。

  聽聞這段時間兩邊暫時停戰,所以邵玄並沒有看到激烈的戰況。

  不只是這邊沙漠,邵玄也能看到另一塊大陸海岸線的情況,這個方向,從海上越往前飛,兩塊大陸的距離越近,然而,很多人寧願從海面遠行也不願意經過這一帶的原因,就是因為這裡的戰事,即便休戰期,任何可疑之人依舊會遭到兩邊的無情攻擊。

  王城那邊的軍隊是服從死命令,見到身份不明的人寧殺錯不放過,而沙漠那邊就更不用說了,殘酷程度比王城軍更甚。

  兩塊大陸相隔越近的地方,沙漠岩陵的人以及駐守在海岸線的軍隊人數越多,最近的地方兩邊都能清楚看到對方陣營的活動。

  邵玄從空中經過的時候,自然引起了雙方的注意。

  兩邊都出現了一支拿著弓箭的隊伍,戒備地盯著空中的邵玄,要不是因為空中的鷹飛得太高,他們在發現的第一時間就已經開弓了。

  「要派人去看看嗎?」軍隊中,一個拿著弓箭的人問領隊。他們有時候也遇到這種情況,弓箭射中的難度頗大的時候,就會派出一些騎兵——騎著鳥的兵,他們也有能飛行的隊伍。

  然而領隊只是面色嚴肅地盯著海面的方向,並未回答,也沒看空中飛過的身影。

  領隊的沒發話,底下的人也不敢擅自行動,都靜靜等著命令。一直觀察著領隊的人發現,他們領隊面上的表情在變化,一開始只是戒備的嚴肅,隨後變得有些疑惑,很快眼中的驚異之色盡顯,面色迅速變得灰白,像是見到了什麼可怕的事情。

  「退!!」

  領隊的人幾乎是用盡全部的力氣吼出聲,嚇得拿弓的人,手一抖射出了幾支箭。

  不過沒人去在意那些,領隊的幾人率先後撤,那速度,像是慢一步就能丟掉小命。

  隔岸相望,另一塊大陸的海岸線上,沙漠那邊,密密麻麻的人影早在這邊領隊出聲之前就已經行動起來,所有人朝著遠離海岸的方向撤離,一個人都沒留下,撤得徹底。

  一些不明所以的人本想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當他看到遠處的海面時,瞬間嚇得頭髮都快豎起來。

  「快看,那是什麼?!」有人顫抖的聲音詢問。

  「海獸!是海獸!」

  「為何會有這麼多海獸過來?!」

  「別看了,快跑!」

  嘩——

  比王城城牆還要高出許多倍的水浪掀起,拍打向岸邊沒來得及撤離的人。龐大的身影擊穿海浪躍出,腐臭的碎肉和腥味的海水攪在一起,被拍向岸上。

  搭建在海岸邊上的營房被水沖塌,沒塌的也在海中的巨獸躍上岸時壓垮。

  很多人都曾認為,這些深海巨獸一旦上岸便會擱淺,然而,當他們見到那些衝上岸的巨獸又活動著發達的胸鰭尾鰭繼續朝前移動的時候,一個個瞠目結舌。

  還有許許多多看上去不似尋常魚類,身覆鱗甲,還有厚厚的硬皮和爪足,更接近於蜥蜴鱷魚那一類,只是身軀更加扁平。這類巨獸在陸地上移動的速度,比其他長著鰭類尾足的海獸更快,所過之處,一片營房被夷平。

  更讓他們恐懼的是,這些巨獸,沒有一隻是活的!簡直同沙漠上的那些本應該死亡的傀儡大軍一樣!

  除了後退,他們已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樣的巨獸面前,他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

  不知被誰射下的一隻鳥,落在地上撲騰著,一位士兵揮劍將這隻鳥的翅膀斬斷,沒有了翅膀的鳥依然撲騰,彷彿察覺不到疼痛。灰白的眼珠和一身的死氣,證明這本不應該是個活物,然而,它卻仍舊能動,若非翅膀被斬,它可能早就飛起來了,即便它被射過一箭。

  「沙……沙漠!是沙漠那邊的人!」驚恐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懼意,他們在這與岩陵的人鬥過不知多少次了,自然知道這些不死不活的東西肯定就是岩陵那邊的人弄出來的,只是,在此之前,他們從未見過這樣的陣勢,即便見過一些傀儡獸,卻從來不是這個級別,不管是體型,還是陣容,都遠不及此時。

  難道,岩陵的人打算最後發動全力的攻擊了?

  想到這裡的人,齊齊打了個冷顫,背後的寒意連連升騰。

  他們真的要面對如此可怕的一幕?就他們這些小身板,上去只有被碾死的份吧?

  然而,當王城的軍隊戰戰兢兢等候著上方命令的時候,他們發現,那些上岸的巨獸,根本沒有理會他們的意思,而是機械地繼續沿著直線朝前方走動,爬過兩塊大陸離得較近的陸地區域,直至再次入海。

  天空中的鳥群已經逐漸消失,一隻隻上岸的巨獸,也爬過了這片陸地,鑽入海中。

  當最後一隻巨獸進入海水,且好一會兒都不見一隻海獸出現的時候,王城守在這處海岸的人,才緩緩呼出一口氣。空氣中還帶著腐爛的臭味,地上連大一點的石頭都難得見到,全是被踩碎的石屑,營房什麼的,全部消失!

  只有地上那些雜亂的看不出原樣的大腳印,證明他們剛才經歷了一場怎樣的心驚膽顫的事件。

  與這一比,他們以前面對的那些傀儡人,簡直就像是孩童之間的小打小鬧。

  「頭兒,那些海獸,不會再出現了吧?」一名士兵巍顫顫地問。

  「不知。」領隊的人握著劍柄的手還在抖著,他不知道那些明明已經死亡的獸群到底是誰驅使,但肯定與岩陵那邊的人脫不了干係。他們同時也疑惑,若是岩陵的人有這樣的能力,為何以前不這麼做?之前空中飛過的人,又是誰?

  那樣的陣容,沒誰能夠抵抗,即便是一城之力,也無法抵擋。那大概,已經不是人所能抵擋的範圍了。

  對岸,沙漠岩陵那邊,軾疏望著遠去的獸群,沉默不語。他接到手下的彙報就趕過來了,他知道易祥要去追殺邵玄,上一次易祥在與易家的對戰中受了點傷,而令易祥受傷的,並非易家人,而是炎角的邵玄。

  岩陵最大的威脅,不是王城,而是炎角,在如今這個時代,能威脅到易祥的,也只有炎角的邵玄!剛才的一幕,意味著易祥真正決定傾盡全力去追殺邵玄。

  想要解決一個威脅,有很多種方式,直接的、間接的,正面的、側面的,如果是軾疏自己想要解決掉一個威脅到自己地位的人,如果對方實力很強,他會選擇間接的、側面的方式去解決,但易祥不是,不管是對易家,還是對邵玄,易祥選擇都是直接的、正面的碰撞,頂多在其中耍點小花招,比如將邵玄逼出來。

  然而,對易家人而言,這種現實世界的正面對抗,無疑是相當吃力的,而且對自身的損耗極大,能將生命延續到現在,易祥也付出了不少代價,若無真正要緊的事情,易祥不會輕易耗費如此龐大的精力。包括岩陵與六大部族的戰爭,易祥其實並沒其他人所想的那麼在意。這也是為何易祥以前從未如此行事的原因。

  不過,軾疏有信心,以易祥的能力,真下決心要做什麼,絶對會成功,易家就是例子。

  等易祥殺了邵玄,炎角也不再是威脅,就算以後炎角與王城那邊聯合,他們岩陵也不怕!

  地宮之下,還有數萬傀儡等待奴役,不需要易祥親自去奴役那些傀儡,岩陵已經培養了一批能夠驅使傀儡的巫,奴役正在進行中。

  軾疏想著,等解決了邵玄,就派人出沙漠走一趟,岩陵的威名不該只侷限於沙漠。

  邵玄不知道王城海岸駐軍和沙漠岩陵的人此時到底在想些什麼,他現在只遵循直覺,前方到底還有什麼在等著他,根本無從知曉,如今的他就像是被圍獵的獵物,如何脫困,大概只有繼續往前才能得知了。

  前方,是不知盡頭的海洋,沒誰料到,邵玄沒有上岸,沒有去其他地方尋求幫助,而是一直沿著海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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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尾修改中


  原計劃的結尾大修,最終細綱已定,碼完後一起放出來。

  空缺的這幾天對大家說聲抱歉,前幾天是因為感冒低燒,咳嗽得厲害,碼字進展不順,並且臨近收尾,碼字的時候實在是感覺很怪,碼碼刪刪,最後還是改了。最後的這些章會填幾個大坑,碼完之後一起放出來,大家勿等。

  再次對一直支持陳詞、支持這本書的讀者們說聲抱歉。

  很快回來,再次更新時就直接到結尾了。
  
  另,在這裡同時回答讀者們關心的一個問題:會不會有番外?

  回答:有番外。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和體諒,所有番外依然會以免費形式放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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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六章 海獸

  邵玄剛離開,歸壑和木伐幾人還在商討可能會遇到怎樣的危機,就聽到凱撒在低吼,而且表現出非常焦躁的樣子,像是感覺到有什麼危機在靠近。

  想到邵玄離開前所說的話,幾人也顧不上商討了,趕忙注意周圍的情況,凱撒這般反應,應當是發現了什麼。

  「凱撒,怎麼了?」歸壑觀察著凱撒的每一個動作,他發現,凱撒焦躁的低吼,時而朝著海面,時而垂頭對著下方。對著海面的時候,並沒有固定的方向,而對著下方低吼,這是不是說,船下,或者說,海裡有什麼東西?

  邵玄叮囑過,他們要防備的並不一定是人,那麼,難道是海裡的海獸?

  木伐吹響緊急戒備的哨音,船隊的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凱撒的低吼越來越大,也越發焦躁,像是在忌憚什麼。

  在山林裡狩獵的時候,就算遇到難纏的兇獸,凱撒也沒有表現出任何害怕的樣子,但現在這樣,讓歸壑幾人的心齊齊一沉。恐怕麻煩比他們所想的還要大。

  木伐掏出單筒望遠鏡觀察了一下周圍的海面,並未見到有什麼極具威脅的東西出現,但是……

  動了動鼻子,木伐問道:「你們聞到什麼了嗎?」

  「有點……臭。」歸壑說道。之前他以為是幻覺,又或許是船隊裡有人殺魚之後沒清理乾淨才散發出來的臭氣,但現在,那股臭味越來越濃了,與船上那些食物殘骸有明顯的差異,氣味熏人。

  「像是腐爛的魚的氣味。」長舟部落一個戰士說著,看向自己手裡剛拉上來的網,他剛才同其他幾人合力撒網撈魚,現在,魚沒撈到幾條,卻發現撈上來的有很多奇怪的碎塊。

  「那是什麼?」木伐蹙著眉,過去看網裡的東西。

  「不知道。」拉網的戰士聞了聞,扭曲著臉往後微仰,「好臭!」

  對於並不習慣這種臭氣的人來說,這種氣味聞著令人作嘔。長舟的人還能勉強忍受,其他人就不行了。

  「什麼鬼東西,快點扔掉!」旁邊有人捏著鼻子說道。

  拉網的戰士本打算將這些散發著臭味的碎塊扔進海裡,但被木伐止住了。

  他們航海的時候,雖然在海上有時候會面臨食物短缺的境況,但就算餓著,他們也不會去吃海裡的那些死魚,有些死魚吃了之後,以他們圖騰戰士的體質,還能扛一扛,但有些魚,在腐爛的時候產生極臭氣味的同時,還帶著劇毒,就算是厲害的戰士也無法抵抗。只是,他們對大海瞭解有限,無法分辨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但這麼多次航行下來,發現還是不能吃的居多,所以,在船隊裡,木伐索性不讓大家碰那些腐爛的魚。

  而現在,面前這些被網打撈上來的像是腐爛的肉塊的東西,應當是海裡的某種海獸身上掉落的。

  「應該是條大傢伙。」木伐閉住呼吸,拿一根金屬棍撥弄著那些肉塊,觀察之後得出一個結論:「海裡有死亡的海獸。」

  「首領!快看!」站在船沿的戰士驚道。

  「怎麼?」歸壑大步跨到邊上,看向海面,然後同樣被驚到了。

  海面上,有許許多多同樣的腐爛的肉塊從水下浮起來,周圍被一陣濃烈的臭氣籠罩。

  不只是他們這裡,海面上有很大一片地方,都是同樣的情形,那些大小不一的腐爛肉塊在海面上起起伏伏,看著瘮人。

  「海流不對勁!」長舟部落的一個老戰士眉頭緊鎖。一切改變總是有原因的,但是,他們現在還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來解釋這現象。

  觀察這些海流的動向,他們感覺,更像是有一個龐大的物體在水下活動一樣。好在,腐肉最多的地方並不在這裡這裡,而是還離著一點遠。

  凱撒的低吼聲更激烈了,渾身的毛都如鋼針一般根根立起,額頭中間的第三隻眼鏡瞪得滾圓,瞳孔卻緊縮著,那是一種面對更強大生物時的表現。

  咯吱——

  船開始搖晃起來。

  海面上突然起了浪。但是,此時的風並不足以引發這種海浪。

  「海下有東西!」

  「小心!」

  長舟部落的船員們忙活起來,控制著船隻,就怕一個不慎,被海浪掀翻。

  遠處有更大的浪,升起又被另一股海流衝破,海水攪動著,四散的臭氣越發刺鼻,但這時候也沒人去在意了,都緊張盯著海面。

  嘩——

  海浪升起,一條巨大的殘缺的尾巴破開海面,在空中轉了一圈,然後再次砸進海中。

  掀起的海浪將船隊推得劇烈搖晃,要不是有長舟的這些有經驗的航海船隊控制著船隻,換了其他人,恐怕這時候已經有船被浪掀翻了。他們離得遠尚且如此,若是離得近,會遭受怎樣的衝擊?不敢想像。

  帶著臭味的浪花拍向船隻,水花中還帶著一些大小不一的腐爛的肉塊。甲板上全是散發著臭氣的海水和那些啪啦啪啦砸過來的腐爛的碎肉。

  遠處,有巨大的身影破開海面,露出一部分,轉了個圈,又扎進海中,看不清具體樣子,船隊的人卻能清楚記得它龐大的體型。

  僅僅只露出了一部分而已,已經如此巨大,那麼,整隻海獸,究竟有多大?

  最讓人心驚的是,這樣的海獸並不只一隻!

  離船隊較遠的地方,還有許多巨大的身影出現。

  「那……那是什麼?!」

  「怎麼會有那麼多海獸?這些以前從未在海上見過!」

  「那些海獸有點奇怪,像是……像是……」看著遠處海面的長舟部落人結結巴巴的,腦中的猜測他自己都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死氣。」甘切盯著海面,說道。

  「你的意思是……」木伐驚愕地看向甘切,等著他的解釋。

  「全是死的。」甘切簡明扼要。

  「你是說,剛才那些龐大海獸,沒有一隻是活的!?」有人不明白,既然是死的,為何還能動?

  但轉念一想,沙漠上也有很多用死屍做成的傀儡人。只是,眾人不解的是,人就算了,畢竟只有那麼一點,但現在出現在海上的是那些體型巨大的海獸啊!

  竟然連那些已經死亡的海獸都能驅使!

  明明是晴好的天氣,眾人卻感覺背後冰涼,像是被人迎頭澆了一桶冰水一樣。

  如果,遠處海面上出現的那些海獸,都朝他們這邊攻擊的話,他們還有沒有活路?這裡可是大海!

  「快看!它們走了!」有人興奮地叫道。

  其他人聞聲也看過去,發現那些將海面攪亂的尚未露出真容的海獸,還真的是朝遠離他們的方向過去的。

  只是……

  「那邊是邵玄離開的方向!」木伐驚道。

  「這麼說,邵玄提到的麻煩,就是這些?」

  「它們的目標應該是邵玄。」莽部落的人這時候也說道。

  倘若,邵玄剛才沒有離開,而是依舊在船上,那麼,那些海獸是不是就直接朝他們船隊攻擊了?

  倘若,那些海獸真的攻擊船隊,那麼,他們有幾成活的希望?木伐不敢想,因為結果必定是讓他失望的。


  另一邊,邵玄離開船隊之後,就發現海上時不時會有一些腐爛的獸身出現,有些甚至還有骨頭露出來。

  易祥竟然還能奴役這些海獸!

  海面上出現的那些海獸,都有同一個目標,就是飛在天空中的邵玄。

  四面八方出來的海獸,有許多一直生活在深海,很少在海面活動的海獸們,明明生命早已結束,今日卻以這樣的方式,重新暴露在陽光下!

  邵玄不知道易祥究竟能奴役多少這樣體型的巨獸,他現在慶幸提前離開了船隊。再看看下方海面上的那些只露出一部分身形的海獸,邵玄一拍喳喳,「繼續往前!」

  喳喳的速度,比那些海獸要快很多。那些海獸活著的時候速度如何,邵玄不知道,但現在,那些被奴役的海獸,速度還是遠比不上喳喳的。

  獸群漸漸被拋在後方,邵玄依舊按照原本的計劃方向飛,他可以先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避這次針對他的襲擊,但是,避過這一次,也會有下一次,下下次。

  邵玄甚至有種感覺,若這一次他避開易祥的襲擊,那麼,下一次的時候,他很可能需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既然無法避免,那就只能面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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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五章 來了

  炎角在王城停留了三天,就算邵玄打算儘快離開,但隊伍也需要時間休息,沒有一個好狀態趕路,中途遇到事情可能耽誤更多的時間,損失也可能更多。

  不過這三天大家也都沒閒著,採購的採購,接待的接待。陸陸續續有商隊過來套近乎,炎角暫時只與黑熊商隊簽訂了一個協議,這各協議涉及炎河流域、長舟部落以及黑熊商隊三方,而且對三方都有利,至於其他商隊,炎角沒有接觸過,並不瞭解,等看以後那些商隊的表現了。

  炎角這此次王城之行,也意味著海上航運的通道正式打開,往後會有越來越多的商隊通過海上航線前往另一邊。

  除去那天大街上的混亂群架,後面兩天裡,許多王城人還是非常歡迎炎河流域的這些部落人過來的,因為這群部落人手中好貨不少,大家交易起來都非常滿意,部落人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王城的商販們也以滿意的價錢弄到了那些寶石。

  王城人很愛面子,所以少不了裝飾臉面的東西,稀有的寶石無疑是一個彰顯身份的標誌,這一次流入王城的寶石比以往都要多,很快就能看到大街上走動的人脖子上手指上帶著的寶石飾品,彷彿一夜之間脫貧致富。

  而部落人也非常滿意這一行所獲得的東西,不只是物質上的,還有許多重要的經驗,付出的寶石不過是他們手中很少的一部分,就如阿不力手上的那根水晶,其實在疐部落,那樣一根水晶根本算不了什麼,但卻能在這邊引起轟動,一如當年金器在部落引的震撼一樣。

  交流是加速毀滅還是促進展,沒人能說得絶對,誰聰明誰傻蛋,誰獲取了最大的利益,現在都無法確定,時間能證明一切。


  三日之後,炎河流域的隊伍離開王城。

  看著遠去的那三面旗幟,王城的商販們還挺不捨。沒寶石賺了,當然不捨。對於另一塊大陸,他們的印象也只有炎河流域和炎角,以及能海運的長舟,至於那邊的其他部落,在這邊並沒有存在感。

  商隊們已經蠢蠢欲動,黑熊商隊也開始準備著他們第一次跨海遠行。讓人驚訝的是,王城的六大貴族們,卻安靜得異常,遲遲不見動靜,似乎在等待什麼。

  在炎角的隊伍往回走的時候,遠離海岸和王城的某處,山上的一片樹林中。

  盜七躺在一根粗粗的樹枝上睡覺,從炎角手裡將首領骨錯又偷回來之後,盜七就遠遠避開了炎角的隊伍,藏在這裡。在這之前,他也將消息放給盜內的其他人,讓同盜中人都知道,他盜七,又將巳的首領骨錯偷到手了!

  盜七想著等炎角那些人離開之後,他再出來興風作浪,到時候也不用顧忌什麼了,除了邵玄之外,盜七還真不怕誰,甘切雖然給他的感覺很危險,但盜七自認為他能躲過一次就能躲過第二次。甘切算個屁啊!盜七心道。

  這樣想著,盜七過了一段時間的安穩日子,每天隱藏在山上樹林裡睡覺,無聊地數著時間。

  一聲鷹鳴將盜七從美夢中驚醒,山上常出現的鳥他都知道,但此時響起的鷹鳴,並非山上可能會出現的任何一種,而且,這鷹鳴盜七聽著甚是耳熟,他想起了炎角的那隻鷹,但又覺得不太可能,他都躲這麼遠了,怎麼還會聽到?

  謹慎地翻身起來,盜七輕輕佻開上方的樹枝,從不大的葉片空隙中觀察天空中的情形。

  一隻鷹在周圍盤旋,山上的其他鳥都因為它的出現而遠遠避開,野獸們也都藏了起來,生怕被盯上,對於高級的捕食者,它們只能躲避以求保命。

  周圍一下子安靜不少,只有時不時出現的鷹鳴迴響。

  天空中的鷹又飛低了一些,比尋常鷹要大出很多的體型,以及那個毛色花紋和叫聲,讓盜七不再心存僥倖。

  真是那隻!

  它怎麼會來?

  這隻鷹都出現在這裡,那邵玄呢?邵玄是不是也來了?

  盜七頓時緊張了,感覺渾身的骨頭都在疼,他不敢想像再次被抓到的話會是怎樣的情形,上次被他溜走,是因為巳帶人出現,拖住了邵玄。這次,沒有其他人過來吸引注意力了,他是不是要慘了?

  不過很快,盜七就現,鷹背上並沒有其他人,但這並不代表就沒有其他人會出現。

  不敢亂動,盜七快將自己當成一棵扎根於山林的樹,與周圍融成一體,被蟲子咬了一下也像是沒察覺到一般,只有雙眼緊盯著天空,同時注意著周圍一切異動。

  天空中的鷹只是在山上盤旋,又轉了幾圈之後,盜七就見空中那隻鷹朝地面扔下了什麼,一直墜落在樹林中,再看空中的鷹,並未飛下去近地面查探,而是在盤旋之後離去。

  盜七耐心地等了小半天,並未察覺到其他異動,而且,周圍的一切也開始恢復原有的生機,藏起來的鳥獸們也出來活躍了。那隻鷹已經離開,而附近也沒什麼陌生人或獸靠近,反正盜七沒有探知到。

  當太陽快下山時,盜七才忍不住好奇,朝物體墜落的地方小心摸過去,最後在一棵樹上找到了墜落的東西。

  那是一個竹筒,上面寫了兩個字——「盜七」。

  看到那兩個字的時候,盜七心裡就一咯噔,直覺不會是什麼好事,但心中卻又更為好奇,為何那隻鷹會在這裡扔下這個竹筒?是偶然還是有意?

  猶豫之後,盜七還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過去將掛在樹上的竹筒取下,扭開。

  竹筒內放著一張獸皮卷,獸皮卷上有字。

  盜七彷彿雕塑一般,僵硬著身體,看著獸皮卷上的字,越看臉色越差,一陣青一陣白,似驚懼,似氣餒。

  啪!

  盜七猛地將手中的獸皮卷摔向地面,面色氣得從青白變得漲紅,粗粗喘著氣。

  這張獸皮卷裡面的話,是邵玄寫的,讓盜七自己將東西送到炎角去。

  上面沒有說若是盜七不這麼做會如何,但盜七卻想得更多了,心中的僥倖也越淡。在盜內其他人都無法知曉盜七的蹤跡,畀的人怎麼都找不到他的身影時,那隻鷹卻在這裡投下了一張獸皮卷。

  區區一張普通的獸皮卷,對盜七而言,就像是投下的炸彈,幾天都緩不過來。

  不說盜七接到那張獸皮卷之後是如何決定,炎角的隊伍依舊按照原本的計劃回程,不同於來時,回去的時候經過的那些城邑,不再是全城戒備,甚至還大開城門歡迎,非常希望炎角的隊伍能夠在城邑內久留。一些沒能去王城的商隊,嘗試接近炎角談一談合作。

  和平契約的事情已經傳遞至其他城邑,然後由遠行的隊伍們再將這個消息帶往更遠的地方,

  新的局面即將打開,有人看到危險,亦有人看到機遇,抓不抓得住就看各自的本事了。

  長舟部落的船隊名聲已經打響,木伐已經收到了好幾個商隊的合作請求,回想當年他帶著隊伍過來的時候,受到多方的排擠,舉步艱難,再看看現在,形勢已經扭轉,只要他們長舟的人不自作死,興盛指日可待。

  隊伍回到登陸的地方後,又等了幾天,等送信的喳喳飛回才起航。

  這一次,長舟的人和其他部落的人都是心情輕鬆的,萌芽的野心,同樣在生長。如果雙方差距太大,他們還沒那個膽量想著超越,但現在卻發現,其實那邊也不像傳說的那麼恐怖。

  不過很快,他們就察覺到,炎角的人似乎格外沉默,而且從離開王城起,就一直非常警惕,比之前去的時候戒備程度還要高。

  「莫非有什麼事情生?」木伐想到邵玄有卜筮的本事,過來問道。

  「不知,但此行還是謹慎些為好。」歸壑回道。

  邵玄獨自站在船頭,看著前方無邊的海面。他們已經遠離大陸,前後都無法見到大陸,但不安的感覺還是越來越強烈,肯定有什麼即將生。

  繩結還是老樣子,打出來的結根本無意義,亂碼依舊是亂碼,邵玄也不指望能用它卜出什麼,而是靜靜地去感知周圍。

  今日天氣晴好,天空一片乾淨的蔚藍,也只有海天相接的地方,才有一些濛濛的白色雲霧的影子。風也不大,在出海前,長舟的人就說過,接下來是連續的晴好天氣,短時間內不會遇到風暴,不過海上的天氣瞬息萬變,還是得時刻注意。

  到現在為止,邵玄並沒有從長舟部落的人那裡聽到風暴將來的消息,海流稍稍有些變動,但長舟人說沒事,不會有大影響。

  那麼,暗藏的危機,到底是什麼?

  邵玄盯著遠處出神,突然,一個巨大的黑影衝過來,看不清樣子,但僅憑那龐大的體型,就足以讓邵玄震撼,那與邵玄曾經見過的那條巨大的鱷魚相仿,可與鷹山那邊最大的那些巨鷹相比!

  船隊中,別說最大的船,就算是整個船隊加起來,也不及對方的體型。

  無形的壓力和殺機,如驟然掀起的海嘯,直面衝來!

  猛吸一口氣,邵玄再看時,卻現前方依舊是平靜的海面,耳邊只有其他人說笑的聲音,以及海水拍打在船上的動靜。

  可邵玄知道,那不是幻覺,而是預示!

  「來了!」邵玄沉聲道。

  「什麼?」過來找邵玄的木伐聽到這話,慌忙拿出單筒望遠鏡看了看四周的海面,並未現有任何可疑物體出現,天氣也都在他們預料範圍內,所以他不明白邵玄說的「來了」是什麼意思。什麼來了?

  歸壑幾人也都急忙湊過來,他們知道,邵玄不會無緣無故說這話。既然邵玄說「來了」,那就一定是有事情要發生,而且肯定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打算?」歸壑問。

  「我引開他,你們先走。」邵玄道:「他的目標是我,在海面上不宜與他正面碰撞,你們也撞不贏。我先引開他,你們繼續按照原本的計劃回去,注意凱撒的動靜,牠能比你們更早察覺到危險,你們看不到的東西牠也能看到。」

  邵玄一直以為,易祥會在陸地上對付他,畢竟,在印象中,易祥應當是比較喜歡無水之地,否則也不至於一直生活在沙漠,而且易祥製造出來的那些傀儡,都是脫水的,更喜歡乾燥的地方。比如甘切,就算如今很多習慣改了,但還是不喜歡水多的地方,在海上航行的時候就不喜歡出船艙。沙漠上的那些乾屍一樣的傀儡們,應當也是如此。

  在前往王城的時候邵玄一直戒備著,從王城到海岸的途中,也做過準備,但最終,竟然會在海上遭遇到!

  海上限制太大,以易祥的能力,真要是拼起來,他們就算贏了,也會損失極為慘重。而且,有其他人在,邵玄也會束手束腳,既然如此,倒不如他先引開易祥,讓船隊先回去,再作打算。

  邵玄躍上鷹背,又對歸壑和木伐他們叮囑一聲:「小心海裡,你們要防備的不一定是人。」

  邵玄騎著鷹飛到空中,他要選擇一個方向,但卻不能隨意選擇。

  往哪邊飛?

  這種時候,邵玄還是更相信自己的直覺。

  「往那邊過去,飛高些!」邵玄對喳喳道。

  船上的歸壑等人,見到邵玄騎著鷹離開。

  「那個方向,莫非他想去陸地上解決?」木伐說道。

  那個方向過去,越往前,兩塊大陸相隔得也越近,而兩塊大陸離得最近的地方,就是沙漠岩陵長期與貴族奴隷主們開戰的地方。

  歸壑聽木伐這麼一說,也這麼覺得。海上的確限制太大,到陸地上,哪怕是沙漠,也要好過海裡。

  然而,事實並非他們所想的那樣。邵玄其實在選擇的時候第一個感覺到的並非木伐所說的猜測,他感覺,往那邊才有生的機會。

  這是一種直覺。

  其次,邵玄才想到了各種能用來對付易祥的方法。若是能提早登陸,自然是好的。去沙漠,還是去其它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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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四章 未知才是最危險的

  稷居給邵玄說了說這個人的來歷背景,至於見不見,由邵玄自己決定。

  稷居的這位老朋友,是易家人,名為易介,是易琮的祖父。易家出事之後,易介在內部衝突中受了重傷,被稷居接過來養病,要不然,以易介的情況留在易家是死路一條。

  將邵玄帶到一處,稷居打開門,便見到了裡面躺在臥榻上的一個頭髮全白的老者,看上去情況並不好,身體虛弱,呼吸無力。

  見到邵玄過來,易介艱難地坐起,僅僅只是坐起的動作,就耗費了老大氣力。

  邵玄看了看易介的神情,並未從他眼中看到仇恨,更多的卻是探究。

  似乎看出了邵玄的疑惑,易介扯出個笑,身體因同族人內戰而遭受的傷痛,讓這個笑有些難看,再加上面對邵玄,易介的心情本就複雜,表情更是怪異。

  易琮是死在炎角的,甚至,易其的死這裡面也有一點邵玄的因素在內,不過,更多的原因還是易祥以及他們易家實力不如人,若是沒有邵玄,易家死在易祥手裡的人更多。

  「我就想問問……易琮的事情。」易介說話有些艱難,很慢,聲音也不大,但吐字清晰,邵玄能聽到。

  邵玄是看在稷居的面上才過來的,易介幫過稷居許多次,尤其是在尋找作物這上面,易介幫了大忙,與稷居的交情不錯。只是,邵玄沒想到,易介竟然會這麼平和地提起易琮的事情。

  雖然詫異,但邵玄還是將易琮當時的情況說了說,從易琮答應以俘虜身份去炎角開始,還有後面與易琮的交易。

  易琮可以算是自殺的,明明能夠活下來,卻選擇那樣的方式。

  易介閉著眼睛聽邵玄的講述,掩住了所有的情緒,待邵玄講完,再睜開時,眼中已經平靜下來了。

  緩緩喘了幾口長氣,易介道:「你此次來王城,可有再卜筮?」

  邵玄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並未否認,「有。」

  「如何?」頓了頓,易介意識到自己問得有些含糊,又加道:「關於回程的卜筮結果。」

  「沒有卜出。」

  「卜筮失敗?還是……成功了卻沒有任何結果?」易介又問。

  「後者。」就算結繩成功,但繩結卻看不出任何意思,如亂碼。

  如今卜筮的能力大增,邵玄甚至可以卜出盜七所在的位置,卻無法對回程卜出任何事情,這個邵玄一直在疑惑,他也感覺到了其中的蹊蹺,只是尚不能找到答案而已。

  來之前的卜筮,繩結並沒有顯露出任何超過他們能力的危險存在,但現在,離回程越來越近,結繩卜筮的結果依舊是老樣子,這與邵玄的直覺不同。

  邵玄直覺有危險,並且,在直覺與繩結之間,他更相信直覺。直覺令他避過了從小到大所經歷的那些危及性命的危險,而卜筮不過是從其他部族那裡學來的技巧,易家人比他更擅長。

  這也是邵玄並不想在王城久留的原因,原本的打算是讓炎河流域的眾人好好看看王城,對以後炎河流域的發展有好處,既然有野心,眼界便不能只留在小小的棲居地。認清自己才能走得更遠,過度膨脹只會毀滅得更快。

  但來這邊之後,越來越不安的感覺讓邵玄改變了想法,晚宴時候讓歸壑他們直接回去而不是帶他們來這邊看看有名的金穀田莊,就是讓他們回去準備,可能要提前離開了。

  「未知,才是最危險的,此行小心!」易介盯著邵玄的眼睛,幾乎一字一頓地強調:「能做到改變卜筮結果的,只有易家人!」

  而如今,易家能夠做到這種程度的,王城這邊一個都沒有!

  沙漠,易祥!

  邵玄幾乎立刻就對上了這個名字。其實他在直覺回程不會太順利的時候,就已經想到了諸多可能,其中也思考過遇到易祥後如何應對。現在易介的話,幾乎是確定了,這次的危險來自於易祥。

  能做的已經做的,易介幫不了太多,他同樣沒有卜出任何有意義的東西,但他是易家主支的人,知道的更多,明白這其中可能有人在故意干擾。

  「那個孩子叫易策?好,很好……」易介眼中有淚,只是多餘的話卻不再說了。知道易策在炎角生活得很好,便夠了。倒不是他滿足於此,而是因為,他是易家人,即便現在無法卜筮,也能根據邵玄所說,推測出更多的事情,無需多問,便能推出易策現在的情況。這一次見面的目的,也就完成了。

  邵玄知道,易介要對他說的話已經說完,為的,也主要是易策。

  沒有久留,邵玄打算連夜回去,看看炎角那邊的情況。稷居也不勉強,派人送他進城,這時候城門已經關了,沒有稷居的人護送,邵玄未必能輕易進城。

  等邵玄離開之後,稷居想了想,還是問易介:「你真不介意易琮的死?」

  當年易介有多在意易琮,稷居是知道的,其實易家論血脈親情,相比起其他部族來說要稍稍淡一點,眾多孫輩中,易琮能得到易介的重視,當然是因為易琮的天賦。易琮是易介一手培養起來的,也寄予了很大希望,甚至,易介想過,讓易琮將來去爭家主的位置。

  只是,易琮的死令人唏噓,也讓一部分易家的年輕人暗喜,他們少了一個競爭者,一直壓他們一籌的人,終於翹辮子了。

  極少有人知道,易琮將自己兒子帶出家族,放在炎角。

  易琮的安排,易介是後來才知道的。一開始他不明白為何易琮會那麼做,後來靜下來想了想,才想通,而且越來越通透。

  「說不介意……那是假的,但,相比而言,我贊同易琮的做法,若是換了我,同樣會如此選擇。」易介道。

  那個從出生開始,他只見過短暫一面的曾孫,論感情自然比不上一手培養起來的易琮,但,當易介想得越來越通透的時候,一種情緒便取代了其他所有的怨憎、悲憤、惋惜。

  「為何?」稷居不明白。明明易琮能夠活下來,若是有他在,易策在炎角也能有人罩著,只要活著,總有機會重回王城,比如這一次,王城與炎角的契約之行,易琮在的話,想回來也是可以跟炎角交換條件的,以易琮的能力,辦到這點不難。

  「你不懂。」易介輕聲道:「聽說,炎角人養獸,都是找的那種脫離族群,沒有母獸的小獸,而且是越早脫離族群越好,那樣,部落人才會相信它,才會親近它。」

  這比喻……稷居腹誹,有將自己曾孫跟野獸比的嗎?

  易介倒是不覺得什麼,只要能以最簡單的方式讓稷居明白這其中的緣由就行了。

  喝了碗藥緩緩,易介才道:「易琮的天分你是知道的,當年先王派兵追殺炎角,易琮跟著去了,回來後便遇到瓶頸。當年我不明白為何連易琮也會遇到如此情況,但現在,我知道原因了。」說著嘆了嘆氣,不知道是在可惜易琮,還是在後悔。

  沉默半晌之後,易介接著道:「易家始祖,是距離祖巫最近的人。邵玄不是祖巫,但肯定與始祖巫有有關,易策留在離邵玄近的地方,肯定會有屬於他自己的機遇,而這個機遇,即將改變易家的將來!

  那是……我易家……崛起的希望!

  「易策……真想見一見他。熬,我也要熬到易策重回易家的那一天!」易介眼中露出瘋狂之色。

  如果邵玄出事,那麼,他所有的希望都會破碎,易策,也不會是他期待的易策。

  一切的預測,都建立在邵玄能夠安然回到炎河的基礎上。

  所以,易介才會在重傷之下透支卜筮。

  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一次見面。

  易介的情況很不好,甚至在重傷之下還透支占卜過幾次,稷居一度以為易介在找死,甚至可能挺不了多久,但現在看易介的情況,易介的求生慾望還是很強的。

  看著易介強忍著病痛激動低吼的樣子,稷居搖搖頭,要說瘋狂,大概沒人比易家人更瘋狂的了。


  王宮內。

  稷收將今天街上發生的事情仔細跟稷放說了說,著重提到了甘切,這是除邵玄外,第二個讓他有威脅感的人。

  「炎角的人,以及炎河流域的那些人,配合得很好。」這點稷收不得不承認,還挺羡慕,因為他們王城六部,建城之初還算默契,但隨著時間過去,分歧越來越大,矛盾不斷,易家的下場就是例子。

  「是啊,配合得很好。只要有邵玄在,他們將會一直擴大下去。」稷放道。

  「為什麼要有邵玄這個人存在?」稷收也苦悶。

  「的確,炎角為什麼要有邵玄這個人存在?」稷放贊同道,隨即又笑了笑,「以後炎角還有沒有這個人,就看這次他們能不能安然回去了。」

  他們是立契,但,他們不對炎角出手,就不會有其他人了嗎?比如,沙漠上的某位。

  與炎角立契,稷放是打算與炎角聯手提防沙漠的,若是那邊能來個兩敗俱傷,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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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三章 再遇稷居

  邵玄立契完畢,從園子裡出來的時候,其他幾人非常沉默,尤其是幾位大貴族的家主,看邵玄的眼神相當怪異,裡面帶著些複雜的情緒。

  不過,稷放倒還是之前的樣子,與邵玄笑談一些王城的舊事,至少表面上沒有太多的異常。

  邵玄是出來之後,才聽說王城最繁華的大街上爆發大規模群架的事情,但畢竟不是己方先出手,講道理的話,錯也是賭坊那邊的多,還有長樂那邊的。

  為此,稷放倒沒有過多猶豫,怎麼處理這事也與邵玄商議,看起來並非蠻橫無理。

  不過,歸壑他們知道,若是炎角這邊的實力太差,沒有邵玄這樣一個特殊的人物存在,王城可不會對他們這麼客氣。剛才在天地契書上立契時出現的異象,也足夠讓王城的這些人忌憚。

  就算不知道邵玄留下的那個大大的幾乎與山同高的圖紋代表什麼,也能根據稷放和在場的五個家主的反應作出推測。邵玄,才是令他們改變態度的關鍵!

  他們炎角這個大長老,的確與眾不同。他們慶幸邵玄是炎角人,倘若邵玄不是炎角的,而是出生在其他部落,恐怕如今炎角又是另一番慘淡的情形。

  大街上的鬧劇,以炎角眾人帶著自己的東西回到安置的地方、賭坊賠償一切損失為結局。

  王城許多人詫異於稷家竟然就這麼輕易放過這群部落人,很多時候不是你有理就能避免事情的,但這一次,稷家,以及王城的另外五大貴族,全部都是一個態度,這就讓人不得不深思了,尤其是那些本來就擅長陰謀論的,腦子轉得快想得多的,已經腦補了無數可能。

  其中,最活躍的便是商隊。

  王城與炎角之間的契約屬於平等和平契約,到時候兩邊的遠行隊伍都能過去。想到部落盛產寶石,而金礦卻極少,這其中的商機有多大,商隊的人只要稍稍想一想就會激動得渾身顫抖。

  這一次,不等黑熊商隊有所表示,就有很多恰好趕上這個時機來王城貿易的商隊,搶著去炎角的安置地拜訪了。


  王宮內,邵玄在立契結束之後,與稷放單獨談了會兒話,稷放這次主動提起了巳的事情。

  「巳想要見你一面,就在王宮內。」稷放說的時候觀察著邵玄的反應,原以為邵玄聽到巳的時候會動怒,可事實並非如此。

  「可以。」邵玄語氣未變,面色平靜,似乎並不驚訝稷放會提巳。

  這就讓稷放疑惑了,不過,目的達成就行。他安排了一個地方,讓邵玄與巳單獨見面,畢竟,巳作為最大的奴隷貿易組織的頭領,並不方便在王宮內出現,甚至,知道稷放與巳有合作的人都很少,在稷放奪位前,除了有限的幾個親信之外,就連稷收都不知道兩人的合作。巳多次出入王宮是在稷放奪位成功之後才開始的,而且是因為炎角那邊的事情,知道他們合作的人,才多了起來。

  巳這次來,姿態放得比較低,並對之前朝炎角出手的事情表示歉意。這點,邵玄直接當他在放屁,巳能有歉意才怪,悔意還差不多。

  不過,巳擺出低姿態也不容易。

  「直接說你來的目的。」邵玄道。

  巳準備的一肚子話全部報廢,不過,直接說目的也好,省事。

  巳的目的很簡單,他想要邵玄幫忙找回首領骨錯。他從一個「盜」的人那裡用一些好處換取了點關於盜七的消息,沒有一個是與盜七的行蹤有關的,因為盜的人,很少會將自己的行蹤告知他人,就算是在相互合作的時候也會有所保留,這是盜的行事習慣。

  巳也沒有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這些消息上,不過,盜七的行蹤不知,卻知道了一些盜七的黑歷史,比如,盜七被炎角人抓過不止一次,確切地說,盜七在炎角的邵玄手裡吃過不止一次虧。

  這也是為何巳在稷放從中調解之下,再來找邵玄的原因。因為找別人都不靠譜,盜七逃脫的本事實在是太大,就算盜內部排行前三的人,也未必能百分百確定能抓到盜七,如今的盜七,排名雖然不高,卻越發難對付了,找到也抓不到。

  「奴隷貿易組織不止我們『畀』一個,我們不對炎河那邊出手,但不代表其他人不會動手。不過,若是你能幫我找回首領骨錯,我可以犧牲一些利益,讓他們避開炎河聯盟的地盤。」巳說道。

  「這一點,我們炎角自己也可以做到。」邵玄回道。

  「但那樣惹上的麻煩也不小,我想,炎角那邊,並不希望在接下來的幾年甚至幾十年裡,遇到各種人員失蹤的事件。」巳繼續勸說。

  若是有巳幫忙解決,的確會省去不少人力和時間,而炎角現在缺的就是人力和時間,誰都知道與王城的契約不過是暫時的講和而已,一旦這個契約過期,可能迎來的,便是躲不開的衝突。易家卜筮尚且有變數,將來的事情又有誰能精確預料?任何細微的變數便可能引來截然不同的結果。

  最保險的,就是發展自身,只有足夠強,才有足夠的資本去談判,去解決一切麻煩。若是分出人力和時間去對付那些麻煩的話,炎河一帶的發展,絶對會減緩。有巳的許諾,不說能完全解決所有問題,但能解決一部分也是值得的。

  不過,邵玄並未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成交。」

  邵玄答應幫忙,巳也鬆了口氣,至少,那個首領骨錯還是有很大機會找回來的。

  出去時,巳在門口突然停住腳,轉頭問:「聽聞你懂得易家的卜筮之術,你是不是早就預料到我會因為首領骨錯的事再來找你?」

  「你覺得?」

  「我覺得是。」瑪的炎角人!巳心中暗罵一聲,不再去看邵玄,抬腳走出。真憋屈啊!被人削了觿刀,搶了骨錯,追殺得到處跑,還得低頭過來求人。

  這次栽在邵玄手裡他認了,但以後,凡是涉及到炎角的事情,他得更加謹慎。


  王宮的晚宴很豐盛,只是,稷放也不談切磋的話了,邵玄也沒興趣切磋,他有些走神。

  邵玄的心不在焉,似乎神遊天外的樣子,其他人都注意到了,只是沒誰提醒,因為立契時的異象,現在王城眾人恨不得炎角快點離開。他們是對那些很好奇,但是,他們也知道,問是問不出來什麼的,晚宴剛開始時有人旁敲側擊問過,但邵玄不答,炎角的其他人也不多話。歸壑幾人對始祖巫印瞭解得不多,但這種事情,就算是一丁點,他們也不會透露出來。

  晚宴上,邵玄還見到了稷居。相比起上一次見稷居,如今的稷居,更顯老了。按照正常的情況,不應該這樣的,稷家人算是比較長壽的了,更何況稷居還有田莊的那些藥用作物和千粒金等優質穀物的輔助,不應當如此滄桑。

  但想到這幾年裡發生的事情,稷居變成這樣也能理解。這幾年的確不安穩,天地災變中大片作物的死亡,易祥的報復,王位易主,易家大震,等等那些都是非常磨人的。尤其是第一個,稷居一直非常在意的田地,在天地災變中損失慘重,甚至有許多精心照料的被抱有很大希望的作物,最後全部死亡。災變之後的重整,也是非常消耗精力的,許多事情都得稷居親自監督,勞心勞力。

  要說稷家還有什麼人能讓炎角有好感,那就只有稷居了。炎角如今種的那些非常受歡迎的穀物,除了千粒金之外,大部分都是稷居贈送的。

  稷居再次見到邵玄也感慨。

  當年先王決定對炎角下殺手的時候,稷居還跑去王宮發過脾氣,只可惜,他那些年一向不問政務,在這個上面插不上手,王城六大貴族共同的決定,他稷居一個人還真改變不了。

  只是,後來掀翻了王位的不是外人,而是稷家自己人。稷放奪位也好,至少稷放與炎角和平立契的決定稷居還挺贊成,不管別人怎麼說炎角,稷居有自己的判斷。

  稷居是這麼想的:能種出好穀子的部落,肯定是值得結交的。

  再次見到邵玄,稷居還是非常高興的,在晚宴結束之後,還邀請邵玄去田莊那邊好好聊聊。

  邵玄也沒拒絶,他覺得,這麼晚了,稷居將他拉過去田莊那邊,肯定還有別的事情。

  讓歸壑他們先回去看看眾人的情況,邵玄則隨稷居出城去田莊。歸壑幾人則直接前往炎角被安置的地方,雖然收到彙報說無大事,但作為首領,歸壑心中還是擔憂的,畢竟是王城的地盤,總得親眼看看才放心,另外,邵玄在離開時悄聲告訴他的決定,也讓歸壑很在意。事情似乎不太妙。

  邵玄跟著稷居來到田莊後,稷居先迫不及待問了問他給的那些種子種出來了沒有,生長如何?知道那些種子如今的長勢都很好,而且田地也擴大,千粒金的情況也在控制之中,稷居露出了真心的笑意。

  又塞了些種子給邵玄,說了下這些種子是何種作物,耕種的時候需要注意些什麼,都跟邵玄提了提,等邵玄記下之後,稷居頓了頓,道:「其實今晚將你來過來,還有一件事請,有個老友想見見你,只是他行動不便,沒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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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二章 你中刀了

  無和第一怕的是邵玄,他第二怕的,不是首領宿立,而是甘切。

  看著已經堵到門口的甘切,無和感覺牙齒都在打顫。在另一塊大陸那邊的時候,他被炎角人放出來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雖然不敢在炎角的地盤上再明目張膽地做什麼,但也一直在觀察,正因為吃過虧,所以,無和想要更瞭解炎角部落。

  越觀察,他就越發現炎角部落內有許多特別的東西,比如長著三隻眼睛的狼,聽說那曾經只是一隻普通的連兇獸都算不上的野獸,再比如說那隻山峰巨鷹,聽說是從小被養大的,那也是除了回部落之外,唯一一隻被部落人飼養的山峰巨鷹。山峰巨鷹這個種族有多難對付,無和非常清楚。還有那隻似鳥非鳥的東西,還有很多很多讓人驚奇的事情,但這些都也還不足以讓無和如此忌憚。

  看著五步遠處靜靜站在那裡的甘切,無和有種拔腿就跑的衝動,但又覺得有些事情該撇清,這次事情他可沒參加。

  無和正準備辯解一下,就見甘切緩緩抬起手,那隻手裡還抓著一顆地睛石,是之前長樂的人順手牽羊的時候漏掉的一顆,只是那時候急著撤離,沒有回去撿罷了。

  呲——

  那顆地睛石在甘切手中,如鬆散的土塊一般化為粉末。

  屋內氣氛一滯,尤其是手裡同樣把玩著地睛石的人,這種石頭雖然不算太硬,但也不至於如此輕易就捏得粉碎,而且,在不借助任何工具的情況下,僅憑手指竟然能輕易做到這樣!甘切的手指沒有任何變化,連一點印痕都沒有!

  宿立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盯著甘切的眼神越發戒備,他有種很危險的感覺,對上那雙變成紅色的眼睛時,心中有些發毛。

  另一邊,賭坊所在的那條大街上。

  群架的趨勢在短時間內蔓延了大半條街,等到稷收帶人過來時,街道兩邊的房屋鋪子已經沒有完好的了,石瓦遍地,四處狼藉。尤其聽著那些矮胖的大鬍子們四處宣傳「王城人耍賴偷東西」的時候,更是氣得血管都快炸裂。都他瑪欠收拾!

  「都給我住手!」

  包含著濃烈怒意的爆吼傳至整個街道。

  與此同時,許多穿著金色鎧甲的人出現,幾乎將整條街都圍了起來,尤其是戰場中心地帶,列陣拉弓的守衛軍出現在街道邊一些屋頂上,冷漠的目光同那些鋒利的箭矢都朝著戰圈。紫氣籠罩之下,鎧甲反射的光有些詭異,令原本還想趁亂玩一把的人不禁打了個冷顫。

  木哨的聲音帶著特定的節奏響起,分散在各處的炎角人迅速朝哨音處聚攏過來。稷收見狀眼睛眯了眯,這些炎角人一看就是訓練有素的,不過這些人跟他們王城軍不一樣,這些人是在狩獵中訓練出來的默契。也難怪跟炎角混戰的這些人沒討到好處,地上躺的大部分都是王城人,而炎角那邊躺地上的卻相當少,僅有的幾個在剛才炎角收攏戰圈的時候就帶走了,應當還有人在附近,照料戰局中的傷員。

  威在稷收帶著守衛軍出現之後,便吹響了停手聚集的哨音,他毫不懷疑若是置若罔聞,這些王城軍會直接放箭。在王城的地盤上,他們還不想真跟這裡守衛軍硬碰,沒好處。

  而炎河流域的其他人,都是以炎角為首,一看炎角停手了,他們也照著做,亞部落的人也不到處嚷嚷了,迅速躲到炎角人後面,將他們矮胖的身體儘量隱藏。他們還是更喜歡陰暗的地方,最好一點光都不見,暴露在陽光下還真是危險。

  不只是炎角這邊的人,其他王城人一見稷收來了,嚇得立馬停手想逃,可這周圍已經被守衛軍圍起來了,他們逃的話,那些守衛軍恐怕會毫不留情將他們射成刺蝟。

  見街上的混亂停下,稷收心中的不快稍稍減退了些,至少自己的威信還在,這些人還是怕他、怕守衛軍的。

  只是,下一刻,稷收就聽到砰的一聲巨響,地面都顫了顫,響聲不是在這條街上的,而是隔著一點遠。但,畢竟是在他喊停之後又發生了,簡直就像是挑釁。

  街上眾人就見稷收面色陰沉得快颳起風暴來,額頭上的青筋都突突地跳了兩下,一副要吃人的表情,讓本來就忐忑的王城眾人,尤其是那些賭徒們,心中越發不安,也不敢直視稷收,只用餘光注意著稷收的動作。

  稷收微微側頭,不需多言,稷收身後的一小隊人便快速離開,朝剛才發出動靜的地方過去。

  如果說此時最高興的,莫過於賭坊的那些人了,他們這次可是損失慘重,甚至可以說是人財兩空。

  「將軍!」賭坊的一位小管事像是見到救星一般,朝稷收跑過來。

  將軍?炎河流域的一些人表示,他們不知道「將軍」是什麼,但看上去似乎很厲害?

  「將軍快幫……」跑到稷收面前的那名賭坊的小管事,話還沒有說完,突然感覺一陣凌厲的風掃來,下一刻,腹部便是鑽心的疼痛,張口噴出血,強勁的力道讓他整個人彎著身體倒飛出去。

  街上的人齊齊打了個寒顫,像是剛才那一腳踹在他們身上,感同身受。

  博益面上的肌肉抽動著,湧上來的怒氣在稷收看過來時,迅速壓下去,剛想邁動的腳步硬生生收了回來。

  稷收看也沒看那個被踹出去的人,彷彿剛才踹出去的只是個垃圾,眼中帶著冷光,殺氣毫不收斂一瞬間從體內爆發出來。

  街上的人,尤其是炎角這邊的,頓時神經緊繃起來,戒備地望著稷收。

  威和麥等人眼皮也猛地跳了跳,這個人比賭坊的人要強得多,而且,散發出來的似乎帶著血腥的殺氣,有些像狩獵隊狩獵時的樣子,只是,炎角的狩獵隊是狩獵兇獸練出來的,而這個人,恐怕目標都是人。王城的強者,還是有很多的,比如面前這位。

  剛才稷收踹出的那一腳幾乎完全被殺氣籠罩,賭坊的那人沒有發出一聲慘叫,卻讓人感覺到有種聽不見的淒厲聲在耳邊不斷迴響。

  稷收並沒有拔出腰上的劍,但給人的危險感並未有絲毫降低,冷漠的視線掃了一圈,抬腳緩緩朝前走出,速度明明不快,看上去也沒什麼聲勢,但王城內瞭解稷收的人,卻不會抱有任何輕視的態度,就連黑熊商隊的人,也緊張起來。

  稷收看似隨意地走著變成一片狼藉的街道上,腳下的木頭等被踩得咔嚓響。他每走一步,離得近的王城其他人就齊唰唰往後退一步,眼裡帶著驚懼。

  威幾人並未帶著人後退,見稷收朝他們手過來,便道:「你也想對我們動手?先搶東西的可是你們王城的人,輸不起還偷……」

  威的話還沒有說完,稷收已經笑了,臉上帶著深深的不屑,「你們應該慶幸,炎角有個邵玄。」否則,不管有理沒理,凡是在王城鬧事的,全部殺。如果不是今天情況特殊,他會血洗這條街。

  稷收這話原本是諷刺炎角這邊,如果沒有邵玄,炎角和炎河流域什麼都不是,更不可能安然在王城街上走,還鬧成這樣。

  如果是王城這邊其他部落或者組織的人聽到稷收這話,一定會生氣,這話對他們簡直就是侮辱!

  然而,稷收面前站著的是一群炎角人。

  聽到稷收這話,這幫炎角人還一臉「啊,我們也很慶幸」與有榮焉的表情。

  稷收:「……」

  這感覺就像是被餵了一口發黴的穀子般難受,稷收覺得跟這群部落人交流不了。

  但炎角的人還真就這麼想的,他們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可氣的,部落出了個厲害人物不是該自豪該興奮嗎?

  稷收深吸一口氣,他打算先不跟這群部落人廢話,再次將視線掃向街道上的其他人,寒聲道:「不該拿的東西,自己放下,否則,殺!」

  咚!啪!

  之前還打算撈一筆就走的,這時候卻像是拿著燙手的石頭一樣,趕緊扔掉了。相比起眼前的這些利益,還是小命更重要。

  有些人還抱著僥倖心理,想要矇混過去,覺得稷收不會查到他,但被同伴撞了一下,對方的眼神提示他別為了這點東西送死。稷收一般不會管城內的小鬥爭,可一旦出手,就絶對會相當殘酷,說血洗都不為過,甚至還會遷怒,他們可不想被牽連。

  稷收就漠然地站在那裡,彷彿不知道人群中那些人的掙扎,一隊守衛軍快速行走在街道上,將那些被扔下的東西撿起來,攏到一起。

  「看看,少了什麼。」稷收道。

  下注的部落人看了看威和麥等人,在他們的同意下,開始尋找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們也沒有亂拿,王城其他賭徒的東西他們還看不上,沒必要偷拿,找回自己的那份就夠了。

  「我的水晶呢?!」阿不力不滿地大叫。自打聽到邵玄叫「水晶」,阿不力也改口了。

  阿不力的那塊水晶是不少人都見過的,作不了假,眾多視線齊唰唰看向賭坊的人。

  「我們沒拿!」博益喘著粗氣辯解。這黑鍋背得憋屈!

  「這裡。」一個聽不出任何情緒的聲音傳來,同時,那塊胳膊粗的水晶也被扔向阿不力。

  趕忙接住水晶,阿不力欣喜地看向走來的甘切,「甘切你幫找回來的?多謝!」

  走過來的甘切身上的衣服多處被劃破,最顯眼的,莫過於他身上那把穿過身體的刀和箭支。

  見甘切和樣子,炎角的眾人並沒有太意外的感覺,他們在街上幹架的時候,是以護住自己的命為前提的,但甘切不同,那完全是肆無忌憚的拚命,這種情況見得多了。

  「啊!甘切,你中刀了!」阿不力大叫一聲:「快快快!」

  眾王城人以為這個大腳土豪要叫巫醫來救治,就見阿不力將手裡的水晶隨手扔向旁邊的人,然後一把抓住甘切身上露在外面的短刀的刀柄,拔了出來。

  拔了出來……

  街上頓時又是一靜。

  「咦,還有一支箭!」再拔!

  沒有鮮血直飈、血肉勾出、生命垂危的急救場面,甚至連痛呼都沒有,不,應該說甘切這個不知道挨了多少下的當事人,一個聲音都沒發出,面上的表情都沒變,彷彿感受不到身上的傷勢一般。

  「哎,你身上東西挺多啊,不過太小,不好拔。」阿不力覺得甘切幫他找回水晶,他應當幫忙。

  只是,甘切不耐煩了,撥開阿不力,刺入體內的暗器冒出來,啪啦啪啦地往下掉一地。

  稷收:「……」

  守衛軍:「……」還好他們是經過嚴格訓練的,否則,要是手一抖,搭在弓上的箭就會射出去了。這種時候要是誤射,他們會被稷收砍了的。

  王城眾人嚥了嚥唾沫,看甘切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個恐怖的怪物。

  於是,在王城人心中,甘切又有了一個名號——不死甘切。

  稷收抽著面皮看甘切面色不改地將身上各處的暗器排出、且沒流一滴血的時候,一個守衛軍的人匆忙過來,在稷收耳邊說了幾句。他們是之前派過去看那聲轟響的人。

  聽著下屬的彙報,稷收瞳孔縮了縮,眼神變換。

  剛才發出轟響的是長樂的一個據點,被人端了。

  宿立重傷,被剛趕到王城的其他長樂人救走,長樂死傷數量未知,整個據點被夷平,那裡變成了沙地,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其他線索也找不到。

  而造成這一切的,就是剛才過來的人。

  長樂那邊的下場,稷收的評價只有一個字——該!

  不過,炎角的這群人,的確有相當危險的人物。

  甘切?

  除了炎角的邵玄之外,稷收將第二個危險人物記住。

  嘩——

  王城其他地方又有呼聲傳來,不過,不是有人鬧事,而是籠罩在王城上方的紫氣開始變化了,它在收攏,彷彿霧氣在逐漸消散。

  王宮那邊,天地契書上的立契儀式快要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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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一章 你們幫誰?!

  王城越來越多的人往賭坊所在的那條街湧過去,之前賭坊開賭局的事情雖然很多人都知道,但畢竟不是誰都有時間和興趣去參賭的,可現在一聽說那邊鬧事了,很多人就提起了興趣,畢竟,事件中還有那些從遙遠的另一片大陸過來的人,他們好奇。

  賭坊那邊,已經是一片混亂。

  連連爆發的圖騰之力,各種圖紋的顯現,吼聲慘叫聲,拳腳刀劍相交聲,器物毀壞聲,全部混在一起。

  咢部落幾人身上圖騰之力迅速攀升,身體也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同行到這裡的三十來個人一齊朝那些手上拿著水月石的人撲過去。

  別人或許會弄錯,但是咢部落的人不會弄錯,他們對水月石有天生的感應,只要在近處的,他們都可以感知到,而王城這邊水月石雖然有,但畢竟不多,就算有,王城人也不可能帶出來到處晃悠,都當寶石藏著。

  押注的時候,除了咢部落之外,就沒有其他人押水月石這類晶石了,所以,賭坊這附近,帶著水月石的,肯定就是從賭桌上搶的!對於那些趁亂偷搶的人,他們就不必客氣了。

  炎角狩獵先遣隊副隊威,狩獵小隊頭目麥、成等人,也帶著人趕到了賭坊那裡,當邵玄和歸壑、敖、塔等大頭目級別以上的人都不在的時候,就是由他們來帶隊的。

  他們收到消息之後就立馬趕來了,還有隊伍中其他部落的人,如果只有一個部落的收到消息,那也就算了,可能是誰在哪裡跟人起衝突了求援,但突然一下子各個部落的求支援訊號同時發出來,那事情就嚴重了。一開始他們還以為王城真要對他們圍起來下殺手呢,過來的途中才瞭解到事情始末。

  看著混亂的戰場,領隊的幾人相視一眼,然後也同時撲向戰場。

  他們沒有喊「住手,有話慢慢說」或者「大家先冷靜」這種屁話,甚至沒有去考慮王城最繁華的大街上的這場架能不能打贏。被人搶了東西,被人欺負,被人打,怎麼辦?

  只要還有一絲炎角部落人的血性,那就只有一個選擇——

  正面槓!!

  威和麥、成他們衝進最激烈的戰圈,直面賭坊的那些人。

  麥側頭躲開揮過來的拳頭,伸手抓住看也不看一眼便往旁邊甩,炎角人的大力直接將那人快速甩到了賭坊二樓的房屋上,撞破木質的窗戶,摔進屋裡。

  剛趕到炎角的戰士們見威他們已經衝進去,沒二話地就直接衝了。而其他聽到消息趕過來的炎河流域的部落人,見炎角都開打,他們還猶豫個屁,上吧!

  戰鬥狀態的炎角人,骨頭硬,瞬時爆發力又強,憑藉身體的優勢,直接用強橫的衝擊力將前方戰圈裡擋著的不認識的人衝開,反正在這個戰場裡,不是他們炎河流域這邊的,肯定就是作對的人,所以衝起來也不留情。被炎角的人撞上,身體瘦弱些的就直接連人帶劍一起飛出去了,同時還響起一陣陣骨頭斷裂的聲音。

  炎角人不提,炎河流域其他部落的人,都跟著炎角進入山林狩獵過,連帶著也沾上一些兇性。

  所以,一旦爆發起來,人數一多,那氣勢就不同了,看得王城圍觀群眾一個個目瞪口呆。於是,他們對海那邊部落人的印象也變了。

  兇!

  都兇!

  那是真的兇啊!那勢頭,像是山林裡的兇獸被搶了獵物似的。

  不過短暫的一杯水的時間,王城內這條往日裡最繁華的街區,成了群架的戰場,而且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參與,規模持續擴大。

  被踹飛出去的人撞在街道兩邊的屋子上,牆壁都被撞出一個個洞,摔進屋子裡的人將裡面的桌椅架子之類都咔嚓撞破。

  戰圈兩邊的店舖遭殃了,不過那些店舖的老闆們並不急,不想入戰圈的就開始計算賠償,等這場架打完了,他們會挨個拜訪那些砸破他們店面的組織。他們甚至還希望,砸進來的最好有很多部落人,那樣他就能從那些部落人手中敲詐許多寶石回來了。

  一個酒鋪的老闆正快速揮動筆,寫著自己店內的損失,眼睛還不忘記下是哪個組織哪個部落或者商隊的人摔進來砸的,就算想要狠敲一筆,也得有理有據。

  又一個砸進來的人,店舖內角落裡唯一完好的一張桌子砸破,酒鋪老闆心中遺憾,這個竟然不是部落人。

  而砸進來的那人痛呼幾聲,他手裡的劍剛才被踹飛的時候就丟了,翻身起來之後左右看了看,抄起兩根桌腿就再次衝了出去。

  博益看著破壞嚴重的賭坊,再看看賭坊前面密密麻麻全是人的戰圈,氣得臉都綠了,更氣人的是,這其中還有一些矮胖的大鬍子們到處躥動著嚷嚷:「賭坊輸了不認賬,搶東西啦!」

  發音語調有些怪,但還是能讓人聽懂意思。

  聽到那話,博益氣得恨不得再吐一口血出來。他想說搶東西的是長樂的人,他要是再看不出誰搗亂就枉為賭坊的首領了。

  可偏偏,別人不聽啊!不管那些部落的人信不信,反正那些賭徒們是不想信的,或者說,他們其實心裡明白,但現在就是不想相信,多好的趁亂撿便宜的機會啊,往日他們輸了那麼多錢給賭坊,現在不撈個回本就是笨蛋!

  甚至,還有一些賭徒們幫著喊「賭坊輸了不認賬」,博益心中恨恨想道,等這次事情過了,一定擰斷他們的腦袋!

  先不管其他,博益看著那些明明一個個身材矮胖四肢粗短,卻如泥鰍般在戰圈內靈活躥動的大鬍子們,叫住靠邊上的手下,「先讓那些胖子們閉嘴!」

  亞部落的地爬用粗短的手將擋在前方的人撥開,躥一會兒就起來嚷嚷一聲,這讓王城裡一些不明真相的吃瓜群眾遲疑了,本來他們想著都是王城人,打群架這種事情要幫當然是幫王城這邊,但是一聽這原因,一些人就停住了往前邁的腳,這渾水他們淌不淌?

  不過,有貪心的人卻打算趁機敲詐一筆,賭坊的人給好處他們才幫忙。博益氣得臉色更陰沉了。

  地爬叫得起勁,突然衝出一個人揮劍就朝他砍下來,地爬嚇得趕緊逃竄,但身後的人還是緊盯著他。

  隨後,又有兩人朝地爬圍過來,偏偏地爬剛才嚷得太興奮,竟然忘了首領的叮囑,他脫離了自己人多的地方,而且幾個亞部落人中,就他跑得最遠,其他人遇到圍殺還有自己人幫著,他就不行了。現在就算求救也無用,心中後悔,地爬只能一個勁逃竄,王城街道的地面太硬,如果是土地的話,他早就挖洞了。

  那三人有意將地爬往戰圈外逼,戰圈內對地爬有利,三人行動受阻,但出了戰圈形勢就會倒轉,而且這條街,賭坊的人也熟悉,擁有地利的優勢。

  腳下不知被什麼絆了一下,地爬整個人像球一樣滾起來,等停住的時候,那三人已經追上來了。地爬雖然看不清周圍的情形,但金屬器具反射的光他還是能看到的,利器的鋒芒帶著的殺意讓地爬嚇得鬍子都炸直了。

  然而,下一刻,朝地爬砍過來的三人,接連倒飛出去,摔到地面之後滾動好幾圈才停住。

  半天沒能爬起來的賭坊的人,感覺疼痛順著神經傳遍了全身,噴出兩口鮮血,差點暈過去,看清對他們出手的人之後又驚又怒。

  「貝覓,你……」

  話沒說完就被喉嚨裡湧上來的血嗆住了,指向貝覓的手指顫抖著,眼神恨恨,似乎很不明白為什麼黑熊商隊的人要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一般而言,王城的幾個有名的組織隊伍之間,是不會有直接衝突的,富博賭坊在王城的名氣還算大,畢竟如今整個王城只有一個賭坊。

  往日賭坊與黑熊商隊雖說關係不算好,但也沒直接撕破臉過,沒想到,這次關鍵時候,黑熊的人竟然幫炎角人!

  「你們黑熊到底幫誰?!」另一個賭坊的人硬撐著喊完了這句話。

  貝覓沒說話,倒是貝覓身邊的毛達轉動著熊掌般的大手走上前,他剛才就是用這隻手拍的對方,嘿嘿一笑,「這還用問?」

  「謝了!」知道自己被救,地爬激動啊,爬起來就準備往炎角人多的地方跑,走幾步又回來,仰頭眯著眼睛盯著貝覓幾人,鬍子動了動,「你們不是炎河流域的人?你們是誰?」視力太差,過來的亞部落人中,他的視力是最差的,就算離得近,他也看不太清對方的樣子。剛才只看到個模糊的身形,以為是雷山或者水虎那些身體強壯的部落人,可一想到剛才聽到的話,以及這幾人身上顯露出來的火種之力的氣息,並不是他所熟悉的任何一個炎河流域部落的人,也不是長舟、莽部落那些後來加入隊伍的,偏偏對方又確實是在幫他,所以他又跑回來問了問。

  「黑熊商隊,貝覓。」貝覓這時候出聲了。

  「我知道你們,邵玄長老提過!」說完地爬便麻溜地跑了,現在並不是個聊天的好時間。他們亞部落人從來不善於戰鬥,已經認識到自己離群太遠的錯誤,地爬決定還是儘快到有自己人的地方去,被追殺也能找到人幫忙。黑熊的人是在幫他,但對比一下,地爬覺得還是自己人更值得信任。

  其他王城的人一見貝覓出手,還帶著其他黑熊的人也一起過來,頓時愣了。腦子靈活的人就開始想原因了。

  尤其是那些商隊的人,清楚貝覓這些人的尿性,就算貝覓跟炎角的人認識,但不至於如此賣力且果斷地幫忙,商人重利,如果沒有足夠的利益驅使,不可能會這般表現。商隊人的思索,總是從「利」字出發。

  轉念一想,對啊!炎角要跟王城簽訂和平契約了,這麼一來,商隊絶對會受益,而且還是大大的受益!

  聽聞海那邊有許多寶石,強搶費力太大,來往貿易是不錯的選擇,但過去了就是那邊部落人的地盤了,再看看這些跟王城人打群架的部落人,來硬的還真不討好,別到時候有去無回。

  若是幫炎角一把,說不定到時候商隊過去之後,能夠在炎角的地盤上享受更好的待遇。

  可惜,他們慢了貝覓一步!

  嘖,黑熊商隊的人看著憨厚老實,其實一個個狡猾得很!

  好在現在他們看清也不晚。

  於是,原本一些幫著賭坊對付炎角這邊的人,改了方向。這其中,大部分都是商隊的人。

  賭徒和賭坊的人懵比了,你們到底幫誰?!

  臨時改向的那些人笑而不語。他們幫「利」。在這事裡面,需要考慮多方面因素,但是,大型商隊的人,能發展到今天的規模,都是有原因的,他們懂得選擇利益最大的那條路,一開始他們是沒反應過來,見到黑熊商隊的行為,他們悟了。

  王城罕見的數千人群架,還涉及到了那些從另一塊大陸過來部落人,讓王城聞聲趕來的巡邏隊面面相覷,無從下手,沒辦法只能去找稷收過來救場。

  與此同時,挑起這場亂子的長樂眾人聚集在一處,他們幸災樂禍地議論著那邊的戰況,其中一人嬉笑地拋起一根手臂粗的水晶,顯擺戰果的時候,還不忘刺一下窩在旁邊一聲不吭的無和。

  無和也沒理會那些譏諷的話語,打了個哈欠,正準備跟宿立說一聲他回去睡覺,就不參加慶功宴了,但往門那邊走了兩步,無和面色唰的白了,整個人就像是被凍僵了似的。

  坐在首位的宿立面上也沒了剛才得意的笑,取而代之的是嚴肅,眼中還有深深的忌憚。

  嬉笑的眾人順著他們的視線看過去,是門。

  離門最近的人用手將門一撥,然後飛快退後,退幾步後才看向打開的門外,無聲站在那裡的人。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門外的人靜靜站在那裡的時候,沒有任何存在感,也不知道他站在那裡多久。

  無和聲音有些抖:「甘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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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三零章 紫氣滿城

  慫貨!

  這是其他人看無和的眼神,還有人不加掩飾的鄙視。

  不過,無和並不在意其他人的目光,仍舊一副我認慫的樣子,不改變自己的決定。

  作為首領,宿立理應當訓斥「不思進取」的無和,這並不符合他們長樂組織一貫的「優良作風」,但話到嘴邊,宿立想起當年無和他們被炎角人抓住的事情,好像從那時候開始,他們長樂就變成了送信的?

  想了想,宿立道:「也罷。」說完轉頭掃了眼周圍,「還有誰同無和一樣?」

  又有四個人退出,都是經常同長樂一起行動的人,這些都是對炎角有心理陰影的人。宿立也不強求,其實他也有心理陰影,只不過,他覺得這次他們只是摻一腳沒啥問題。

  在各方蠢蠢欲動時,突然又有異況發生。

  「快看,那是什麼?!」

  「是我眼睛不對?我怎麼看到那邊有紫色的光出現?」

  「我也看到了!」

  「是,有紫色!」

  關注著王宮方向的人發現,王宮那邊,開始隱隱有一些紫色的光出現。


  王宮中心,天地契書所在的園子裡。

  原本從山上噴出來的火焰,紅色焰身周圍漸漸帶上了一些紫色,並且這些紫色正在變多,一開始只是在火焰的外圍,隨後往裡滲入。

  邵玄貼在山壁上的手依舊沒動,只是,白色的火線已經逐漸在山壁上組成一個大大的縱橫交錯的巫紋,火線在山壁上延伸暢通無阻!

  這個由白色火線組成的巫紋幾乎佔據了這處的整面山壁,山壁高二十米,那麼,這個巫紋就有近二十米高!

  「始祖巫印!」易家那位老者滿目驚駭。

  從山體噴出的火焰越來越多,之前的紅色火焰迅速被紫色所代替,甚至周圍的那些擴散的焰氣也都以同樣的速度變成紫色!

  紫色火焰!?

  更讓在場的眾人震驚的是,在那個白色巫紋形成的過程當中,原本山壁上的那些其他部族組織立契過後留下的印記,全都在動!

  不是圖騰自己動,而是山體本身的移動,是山體將那些有圖騰印記的地方,全部挪走了!目的就是為了空出更多的地方,給巫紋留出足夠的地方!

  看著這一切的王城幾人,變得更加沉默,眼神近乎呆滯。

  眼前的一幕,也已經遠超稷放的預料。

  這座山裡面的火種,是紫色的,只是那種顏色很久沒有出現過了,稷放也是在先祖留下的手記中得知的。後來有人說,山體內的火種屬於原始火種,它不會同人類部落一樣融合於血液之中傳承,所以,它無法逃離衰弱的命運。

  稷放一直以為,這座山再也無法發出屬於它本體火種的紫色,然而現在,這種紫色的火焰,又出現了!

  原因?

  稷放目光死死盯著山壁上的那個巨大的始祖巫印,以及始祖巫印中心那個雙角圖騰印記,握著劍柄的手指收緊,手背筋絡凸起,整個人身上各處的肌肉都在小幅顫動著。

  為何偏偏是炎角人?!

  他突然後悔跟炎角簽訂這個契約了,契約成立之時,就意味著他不能輕易對炎角所在的炎河流域發動進攻,甭管是明裡的,還是暗裡的。

  只是,想到什麼,稷放垂下眼皮,握著劍柄的手指也鬆開,露出一絲古怪的笑意,但很快便收斂起來,並未被人見到。

  作為天地契書的山體,每一處都在冒出火焰,火焰直往上方衝起,紫色的火焰所帶來的焰氣朝周圍開始擴散。

  王宮的屋頂和屋簷周圍,都附上了一層朦朧的紫光,那是紫色焰氣所帶來的。隨著時間過去,這種神秘的紫色光芒越來越強,紫光所覆蓋的地方,從王宮處往外延伸。

  流動的紫色焰氣自王宮開始朝外蔓延,很快,王城中心的一些街道上,房屋、人還有其他器物等等,都被籠罩進紫色的焰氣之中。

  街道各處驚呼聲不斷,原本在屋子裡的人,不管剛才在做什麼,此時都從屋裡出來。

  街上隨處可見衣著服飾風格迥異的、來自貴族或者來自遠行隊伍的人,全都是一臉震驚地站在外面,望著王宮所在之處,宛如朝聖。

  此時,王宮上方的天空,都幾乎成了紫色,這一刻,太陽的光輝像是被硬生生壓了下去!

  街道一瞬間變得擁堵起來,曾經寬闊的能容納拉貨巨獸來往通行的道路,現在卻被人群佔據,不少拉車拉貨的獸類無法再往前行走一步,也沒辦法後退。

  全是人!

  這是第一次他們清楚感受到王城人多,更重要的,天地契約在他們心目中的神秘也提升到一個新高度。

  曾經他們只是聽長輩們提到過,或者就算在王城經歷過,但此時此刻的一幕卻是頭一次發生,就連長輩們留下來的故事中都未曾提及。

  火種的氣息從王宮所在之處散發出來,不屬於任何一個部族,卻沒有異火種的那類強烈排斥感,反而,能激起人們心中對火種的崇拜與敬畏。那些還保留有部落習慣的人,都有種想要跪拜的衝動。


  賭坊那裡,賭徒們已經忘了他們押注的事情了。阿不力他們也將注意力放在王宮那裡,猜測那邊到底發生了什麼,莫非事情有變?是否需要支援?要不要召集人手衝進去?

  不過,這其中還是有人記得這場賭局的,比如賭坊的首領博益。

  不同於先前押注時的興奮和迫不及待,此時的博益,面色慘白,額頭大滴大滴的汗珠滴落也顧不上擦,只是眼珠子在小幅度動著,速度很快,熟知他的人都明白,這是他在思索,而且是極認真的進行大量運算的思索。

  博益在計算這場賭局的結果,類似易司能夠根據周圍環境的變化和每一個細節的改變來推算出更多已經發生、正在發生或者尚未發生的事情,博益雖然沒有達到易司那樣的級別,但一般而言,他根據已經發生的事情,經過仔細思索之後,推測出來的結論,有七成以上是正確的。

  然而,博益每一次計算,得出來的結論都讓他心中拔涼拔涼的。

  第一次在紫色光芒出現的時候,他計算出來有三成可能性是阿不力贏。雖說三成並不占優勢,但這已經給他們敲了一悶錘,這是變化的開始。

  第二次是王宮那邊被紫色光芒籠罩的時候,他得出來有五成可能性自己要栽。

  第三次,紫色焰氣擴散至王城街道,七成可能性是阿不力贏。

  現在,紫色光芒還在往外擴張,博益已經不敢往下再算了。

  怎麼辦?

  博益看著賭桌上那堆積成山的東西,還好只是決定的一賠五,這要真是一賠十,一賠一百,他還活不活了?

  也不對,一賠五也不少了,算一算賭坊裡的財物,這要是真賠出去了……不甘心!

  不著痕跡地嚥了嚥唾沫,博益將身邊的一人拉回神,壓低聲音說了幾句。

  那人面色變了變,然後很快恢復過來,擺出與其他人相似的神情悄悄往後退,退幾步就會稍稍停頓一下,嘴皮子快速動了動,將話語以其他人聽不到的方式傳給那裡的人,然後再繼續退向下一個地方。

  在這之後,收到消息的賭坊的人也開始動了,不用多餘的眼神交流,他們已經開始配合起來,有的人負責遮擋視線,有的人大聲說著與此時異況有關的猜測,引開周圍人的注意力,還有人則在悄悄轉移賭桌上的財物。

  博益看中了那些部落人一開始押下的東西,比如那一袋一袋的晶石,恐怕那些人也沒數過裡面究竟有多少吧?他想趁這機會,把裡面的東西轉移點出去。到時候真要是被逼著賠償,還能少賠點。他也想過捲了所有的財物逃掉,可一旦那麼做,他們這個賭坊算是廢了,不可能在王城繼續待下去。

  正想著到時候用什麼能忽悠一下這群部落人,博益就聽一聲大呼:「賭桌上有人偷東西啊!」

  博益差點一口血噴出來。這哪個王八蛋喊的?!

  朝聲音發出的方向看過去,只見到周圍擁擠的人群,壓根不能找到剛才出聲的人,然而,剛才那聲也提醒了一直望著王宮的眾人。

  「偷東西?!」

  「誰在偷?!砍了!」押注的賭徒們盯向賭桌。

  「是賭坊的人,我看到了!」人群中某個聲音說道。

  周圍殺氣騰騰的目光下,博益硬著頭皮跟這群賭徒們對吼:「屁話,這是污衊!」

  而就在賭徒們跟賭坊的人起衝突的時候,突然一些身影快速掠過,每個身影的奔跑方向都是不同的,有的人負責掩護,有的人負責順走賭桌上的東西。

  「賭坊的人又在偷東西啊!」人群中一個尖嗓門嚷道。

  「我要把我押的拿回來!」

  「我也要拿回來!」

  博益這次真要氣吐血了,這次真不是他們的人!有人搞事!

  哄——

  這似乎開啟了一個閥門,一些圍觀者或者賭徒們本來藏在心底的小心思,也開始往外湧。不如,趁亂拿點兒?就拿一點點,拿完就跑。

  阿不力他們拿出的東西,讓不少人生出了貪念。

  面對瘋狂湧過去的人群,賭坊安排守著賭桌財物的人也擋不住了。若是以往還好,他們足以面對賭徒們的衝擊,但今天,因為王宮異況而出來的人太多,再加上這些圍過來的賭徒,他們根本守不住!更何況,這其中還有人在有技巧地破壞賭坊的守衛圈。

  「頭兒!守不住了!」

  博益額頭的青筋都氣得綳起來,深吸幾口氣,正準備說什麼,就聽人群中傳來一聲如猛虎般的吼叫。

  吼——

  水虎部落的一名戰士渾身如虎的斑紋出現,張大三倍的嘴巴中發出的吼聲讓空氣都成肉眼可見的波紋狀震開。

  咢部落的清一身上也顯出鱷魚皮甲般的圖騰紋,不同於先前的溫和,變得如冷酷的掠食者一般,喉嚨中發出咕隆隆低沉的聲音。

  將眼皮塗成鮮艷色彩的濮部落的矞等人,發出的蛙叫聲在各種聲音中並不明顯,但是,看他們指間冒出的一根根木刺就知道,他們要開始動手了。

  「拿我們東西的,一個都別放過!」

  阿不力見到自己壓在賭桌上的那根大水晶也不見了,氣得跳了起來,然後兩隻大腳掌快速在地面踏動。

  不熟悉疐部落的人,會覺得這人都氣得跳腳了。但瞭解疐部落的人知道,他們那雙大腳是有用處的。

  王城內另幾條街上,一些亞部落的人正眯著眼睛,使勁想看清周圍的物體,突然他們身體一頓,幾乎同時趴到地上。

  周圍的人見路上幾個矮胖的傢伙貼地上的架勢,還以為他們要挖洞呢,正打算說什麼,就見那幾個矮胖的人起身招呼周圍同伴,「賭坊那邊有人搶咱們的東西!」

  其他人聞言,抄起傢伙就往賭坊那邊過去。

  周圍人頓時議論起來,剛才那幾個矮胖的傢伙所說的話他們都聽到了,發音不準,但大意還是明白的。

  「賭坊?」

  「王城只有一個賭坊。」

  幾人相視一眼,看熱鬧的心思又開始沸騰了。

  「過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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