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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520520
威爾斯親王 | 2017-10-15 13:32:59

本篇最後由 Im520520 於 2021-5-26 08:38 編輯

【小說封面】: 180.jpg

【作者概要】:
閱文集團(起點)白金作家,超人氣玄幻作者,作品文學性很強,2015中國原創文學風雲榜前十。

【小說類型】:東方玄幻

【內容簡介】:

  我就是劍。
  千里殺一人,十步不願行。
  千里殺一人,十步不得行。
  千里殺一人,十步?不行!
  我就是劍,劍就是我。
  大道朝天,各執一劍。

【其他作品】:《擇天記》、《將夜》、《間客》、《慶餘年》、《朱雀記》、《映秀十年事》

評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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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igpig901 + 10
D-coffee + 20 樓主太有才啦!
att007 + 10 感謝分享~
duyung + 30 感謝分享~ ^(o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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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520520
威爾斯親王 | 2020-9-9 14:48:32

大道朝天完本答疑(下篇) 
  原創 要玩麻將貓膩君 貓膩 


《人不如新,書不如故》
  唯有舊日子帶給我們幸福

  Q:貓膩大大你好,我的問題有兩個——第一個如果上天讓你穿越到你自己書裡面去當一個角色(不一定是主角),可以的話,你會選哪一個呢?說說理由啊;還有在大道朝天裡面,很多人物都有一個對應的意象,比如井九的赤子,三月的晨光等,那對你以往創作的角色,比如許樂,陳長生,寧缺,范閒等等等等,你對他們是一個什麽感覺,或者說有沒有想過給他們對應一個意象什麽的呢?
  A:我不會想穿成井九,因為修行太枯燥,而且日子有些苦,也不想變成范閒,因為承擔的責任太重,也不想變成陳長生,因為出生就是一個局,很慘,我想變成寧缺,因為可以和桑桑在一起生活很多年,但整體考慮,最想的還是變成易天行吧,因為生活在熟悉的現代,有很多喜歡的東西,而且日子過的很順心,至於我寫的故事裡的配角,一般都比較壯烈,還是免了。至於意象……許樂對應的當然是石頭,陳長生是無垢劍,寧缺是雞湯,范閒是大狙。

  Q:貓膩大叔你好。雖然知道您很懶,但還是抱有一絲希望,請問您以後會對之前的小說進行修訂嗎?比如給擇天記結尾增添些內容之類的。
  A:修訂是肯定會做的,比如慶餘年現在一直在做,除了第一集不會修改,改動稍微的少了些,後面的每集都刪改很多,估計要從三百七十萬字刪改到不足三百萬……真的是要累死了,但情節真的不會動了,所以擇天記結尾不會加東西,我很喜歡那個結尾~

  Q:總算等到答疑啦,先祝貓大新婚十周年零三天快樂!問個慶餘年裡的問題,洪亦青是不是慶帝放在范閒身邊的內奸啊?西胡軍刀事件、紅豆飯感覺他很可疑,但最後也沒說。
  A:謝謝你,洪亦青是有問題的。

  Q:如果慶餘年再選擇一次,或者問問貓大的內心,捨不捨得讓陳萍萍死呢……我真的哭死了我們的萍萍啊/::</::<
  A:這個沒辦法,必須得死啊~

  Q:慶餘年四大宗師之中,您覺得哪一個是您塑造最好的?最喜歡的是哪一個?只以宗師身份來論。
  A:當然還是慶帝,不管從哪方面來說都是最強大的。

  Q:貓膩大大,首先謝謝您的小說陪伴了我十年。我的問題是:煙花最終有了男朋友嗎,還是愛著許樂終身未嫁?
  A:終生不嫁這個事情對煙花來說肯定不成立,她又不是郭襄,本來想說不知道後續發展,但認真想了想,我覺得她和許樂的關係肯定會非常複雜,但不管她能不能得手,必然和許樂不可能結婚,以這孩子的性格肯定會去談戀愛的,而且不止一場。

  Q:想問問懷草詩間客之後怎麽樣了?做女皇了嗎?許樂應該不會繼位吧,即使他是獨子了,還是忘不了懷念是一行潦草的詩。
  A:許樂肯定不會去當帝國皇帝,所以懷草詩再如何惱火,也只好被迫去當女皇了。

  Q:許樂最後和鄒郁成了嗎?(認真臉)
  A:不告訴你。(鬼臉)

  Q:貓大,貓大,為什麽許樂真正喜歡的是郁子?那他對木子是抱有一種什麽樣的感情和態度?祝安康喜樂,平安遂遂。
  A:許樂不是種馬,也不是多情的渣男,只不過人真的不錯,所以遇到了很多不錯的女孩子,那些女孩子喜歡他,他也很喜歡對方……這解釋越來越渣了。

  Q:貓大,最近重新在看將夜,想問問書院掃地女教授跟柳白是什麽關係啊?
  A:大概就是初入門的小師弟遇著一位脾氣不好,但對他不錯的師姐,暗生傾慕……

  Q:貓大貓大,將夜裡面六師兄沒名字是忘了給還是故意的啊,六師兄的設定好像太少了比起其他師兄師姐。
  A:是想不到合適的名字了……因為老六很少出來見人嘛。

  Q:一、夫子登天的時候為什麽不用七卷天書開天呢?通過大結局觀主和大師兄的對話可以明確知道,夫子不僅知道觀主想做什麽,就連觀主怎麽做夫子都知道;夫子斬龍的時候也說過「日落沙明天倒開,還是不行」,說明夫子是明確知道天書功能的,他為什麽不用呢?
  二、小師叔、觀主、佛祖。到底誰才是夫子之下第一人?每個人都取最強狀態。
  三、「他很清楚,此生大概再也無法走到修行道的盡頭。修行道的盡頭便是大道。河流的對岸便是彼岸。那裡不是五境之上,而是更高遠的地方,是只有小師叔和夫子才能到的地方。是天空之上!——第四卷垂幕之年 第一百八十六章 歸來(上)」  
  君陌這句話的意思是小師叔和夫子一樣走到了修行界的盡頭,可小師叔是沒有到夫子的無矩境界的,要不然也不會死,那這句話應該怎麽理解呢?是說小師叔仗劍入神國的時候曾經短暫的達到過無矩?還是說您當時就是想塑造書院至聖亞聖超越人間的強者姿態?還是其他什麽原因?
  四、柳白為什麽要提前對昊天出手,他大可以像昊天所說的等百年以後,修為達到小師叔一樣的境界再像小師叔一樣登天一戰,是不是太急躁了?五、柳白最後刺天那一劍能不能破了觀主的清靜境,殺了觀主?
  A:一,夫子看過七卷天書,但書中有寫,讓昊天重回混沌,這種方法只有道門之主能夠掌握,更重要的是,開天的話意味著桑桑會死。
  二,我覺得是觀主。
  三,小師叔和夫子走的是不同道路,以劍開天,沒有成功。
  四,因為昊天那時候已經來了人間,離他最近,如果他不出劍,或者便再沒有出劍的勇氣。
  五,我覺得能夠重傷觀主,但最後的勝者還是觀主。

  Q:擇天記最後余人讓徐有容把陳長生找回來當皇帝時候是什麽樣的想法?
  A:余人他就是不想當皇帝啊。

  Q:擇天記中,天海聖后說她自有傳承,是徐有容嗎?
  A:是的。

  Q:貓大大,我想問關於擇天記的內容。陳長生和徐有容之間的關係是情侶呢還是道侶呢?如果是道侶的話為啥有容居然看不上大師兄,而會看得上陳長生呢?他們三人之間的關係有點微妙。
  A:陳長生和徐有容是天作之合啊!因為我要他們彼此喜歡~

  Q:貓大貓大,我想請問您一下:《擇天記》中講的「順心意」,在您看來是怎樣的呢?能否具體的用言語描述一下呢?
  A:就是非常簡單的字面意思,只不過真的要做到非常困難。


《文學與創作》
  我要唱一支人類的歌曲

  Q:如果只能推薦人生最喜歡的三個文學作家,是哪三個?
  A:魯迅魯迅魯迅。

  Q:貓大你在寫作過程中有沒有過從某次跟讀者的交流中得到一些靈感並付諸實踐呢?不限於大道這一本書。
  A:以前特別多,不勝枚舉……

  Q:貓大,「彩虹」在你創造的世界中總起到很關鍵的作用,無論是五竹黑布下的彩虹、三師姐斬斷的彩虹還是開啓周園的彩虹等等,一出現就會給人留下特別深的印象。對你而言,彩虹究竟有什麽特殊的情感意義值得它反復出現,或者是生活中的彩虹給你留下了某個美麗的故事?
  A:這也是很簡單的一種描寫手段,前者只是想把激光炮寫的更不那麽科幻,寫的更美麗、更非物質一點,後面兩次則是用的橋梁的感覺。

  Q:這個是關於寫作方面問題,貓大對於四季的描寫總是很有新意,在擇天記,大道,還有好多地方記不住了,這是平時積累還是靈感突發而來的?
  A:這個真的不是積累也不是靈感,就是很自然地看到四季,按自己的感受描繪下來,那麽比較重要的就是,我們要先看到四季,然後看看有沒有什麽感受。

  Q:貓大,我是從《慶餘年》開始追書的,我發現你筆下的反派,都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反派。慶帝,李在道,陳某,計道人包括《大道》裡的祖師,這些人都是「老人」,所有的正反派之爭都是不同時代的思想對沖,這樣的反派往往讓人恨不起來。有沒有想寫過一個純惡的人(或者為什麽不寫一個),沒有道理,沒有正義的目的,單純的惡人?
  A:我有寫過純惡,而且很想寫,只是在一些小角色上做過,因為純惡有個問題,那就是它沒有源起,沒有道理,那麽除了用來映證人性裡的某些方面,對故事沒有什麽作用。

  Q:老貓您好,多年書粉來提問:
  一、 您一般構思的時候會優先想世界觀設定,還是先思考人物故事?
  二、 您在開新書的時候,一般會靠什麽讓自己保持自信呢?相信自己的設定好?還是人物好或者其他呢?
  三、 現在很多行業有中年危機,過35歲就怕找不到工作。那麽寫小說的人會對自己的職業生涯有焦慮與不安定感嗎?
  四、 大道朝天用了一些創新的點,比如開頭景陽飛升失敗轉世的設定,以及後面加上科幻題材,您構思的時候就預判有很多人喜歡嗎?不怕踩到「毒點」嗎?
  A:一,先思考故事,然後人物,然後世界構造。
  二,自信還是源自這麽多年來的實際成果,發現確實擅長編故事,而寫朱雀記與間客的時候,非常不自信,就是因為沒有經驗。
  三,因為我從小就沒有什麽追求,所以對職業或者說事業還真沒有焦慮與不安定感,當然也很想多掙一些錢,所以怎樣掙更多的錢,這個是比較具體的壓力。
  四,不不不,開篇和幾篇感言裡都說過,我很確定有很多人不會喜歡,所以建議大家在合適時間棄文,但我肯定還是會堅持這樣寫,因為彼之砒霜什麽的……而且說句非常誠懇的話,如果把所有的所謂「毒點」全部都避掉,故事真的太容易四平八穩,同質性太強,我覺得那樣不是很好。

  Q:您好,我有兩個問題。一、在為故事服務和自我表達之間,該如何取捨?我能在閱讀的過程中,時不時能感受到您的糾結,但最終您處理的大多很完滿。二、有沒有哪一本書,最終逃離了您預先定好的框架?或者說,在故事發展上,讓您自己都覺得意外?人物呢?感謝您的多年寫作。您是在超長篇領域,極少數能讓我感受到文字之美的作家,這種美是很綜合的,無論是故事上,表達上,甚至一些非常微小的細節上,這一度影響了我的審美,而且我認為這是一件非常好事情。再次謝謝您。
  A:作為寫商業小說的職業作者,當然要把為故事服務、為讀者服務擺在首位。但只要寫作者肯定都會有自我表達的衝動和精神需要,能找到合適的、不讓讀者反感的方法就好。我寫的小說肯定沒有背離過最初的大框架,因為我不把結尾想好,就很難開始一個故事,我這種不是走靈感流的作者,必須要保證這點才能說服自己。至於人物倒是有不少跳出原先設計的,比如鄒郁就是一個典型,再就是秋山君比我設想的更完美,至於故事發展我認真回想了一下,應該是將夜裡面,寧缺帶著桑桑修佛那段,我事先沒有想到過,我寫的很喜歡。

  Q:老貓,我最喜歡慶餘年和間客。現在發現與大道朝天是同樣一個宇宙。近期也在看時間簡史,宇宙真的太大,而人生很短。是否有從時間簡史裡面得到一些創作靈感呢?未來還會有同架構的書嗎?
  A:時間簡史是認真看過幾遍了,知道了一些知識而已,靈感是真沒有啥……沒那個科學素養啊,以後的話應該不會寫這種大架構的東西了,但有可能會在這個架構裡寫些什麽。

  Q:貓膩大大,請問對於網文來說,你覺得需要蘊含一些自己的思想嗎?
  A:如果指的是網文大長篇相關的商業寫作,我覺得不需要有,當然如果有也沒問題。

  Q:貓大,文章大綱誕生之前最重要的準備工作是啥?
  A:確認這個故事或者說裡面的某些角色是你真的非常想寫、喜歡寫的。

  Q:想問一下貓大寫書的構思過程,是怎麽從開始一個念頭到內容骨肉豐滿?
  A:好難解釋,除非你看著我再寫一本……

  Q:貓大我可是忠實鐵粉了,我想知道您每個故事的靈感來源和寫作素材都是從哪裡收集的呢,還有您每個故事的每個橋段都是開書之前就想好的嗎?
  A:靈感來源與素材可以是電視、小說、電影、綜藝、網上的一句話,什麽都可以,我倒沒有刻意地去收集,但看著感興趣的東西,會爭取盡可能記下來。當然不可能每個橋段都是開書前想好的,但其中最關鍵的那些大情節,一般會想的差不多才動筆。

  Q:貓膩大大,我想問一下,您小說的大綱大致會寫到什麽程度,感覺這種前面設伏筆,草蛇灰線的小說,大綱要寫得很細,不然收伏筆的時候就會很僵硬。
  A:前面回答過,我寫的是細綱,真的很細的那種,但也不會把整個故事的細綱都寫出來,是寫一段情節之前,先寫細綱,伏筆則不是通過細綱記住的,而是習慣在文檔的下面,把一些有意思的、以後應該要寫的東西記下來,每天都能看到,就不容易忘了。

  Q:貓兄的小說讀來總是很舒服很吸引人,讀您的小說總在想,這情節起伏是怎麽規劃出來的呢?!所以能否冒昧問問,您的小說的細綱是什麽樣的呢?能分享一頁細綱學習嗎?
  A:我找了一下,基本都刪了,只留了一些,比如最後吃火鍋這一段。因為是要結尾了,所以細綱寫得特別細,完全把一切都想明白了才動筆。這段擴寫成正文的時候有一些調整,可以對照著看一下。

    趙說,崩解了,正在進來,艦隊,很快

    嗯,疲憊,大家,束手無策,破屋,漏風,燭火

    做頓火鍋吧,還有段時間

    還能吃

    看

    開始弄,做魚,沈與恩生,低聲說著什麽,花溪在池邊,釣魚

    烈陽號戰艦落下,都到了,恩生說話,仙人,行禮,看那邊。

    元等人,圍著桌子,火鍋,吵鬧,慶祝嗎?冷笑。

    慶祝什麽呢,恩生說,看著井,蓋著萬魂幡,像死人一樣

    有什麽可慶祝的呢?

    ……

    ……

    神末峰,重現,花溪在吃

    蘇子葉也吃過,很隨便,看井,幡是他的。

    一隻手伸過來,談真人,大功臣,讓位置,坐下

    位置不多,輩份,什麽的。

    井只是看著,談放筷子,看他,嘆氣,沒辦法

    太陽,暗了,黑狗,阿大,青兒,雪姬

    狗入海,靜養傷,與井見過

    阿大,看井,驚,你要死了

    嗯,從定義上來說,是這樣。

    阿大默,應該開心,師兄弟,難過

    對井說,黑碑,井默,留在那邊

    跳他身上,球,給井九的意思

    井拿過來

    雪姬,衆人站起,抱著碗筷,花繼續吃,不說話。

    雪姬虛弱,對井說,你的問題我解決不了


  Q:貓膩老師您好,我是一名漫畫連載作者,看您後記裡面說的,很明白讀者的喜好。我現在基本是按自己的喜歡畫一些我自認為有趣的故事,效果還不錯……就是想問問您覺得的讀者喜歡的是哪些呢?
  A:裝逼打臉、舉世無敵、真摯感情、小組召集、跳崖得寶,酒色財氣。

  Q:貓膩大大!您是我網文入坑第一位關注的大佬!超——喜歡您的一些有趣的小細節。請問,在寫作中您怎樣看待乾淨而克制的文字的重要性呢?[因為某也有寫過一些興趣使然的短篇,對收不住的表達欲望和形容詞深有體會……]
  A:我這方面做的最糟糕了!直到將夜才慢慢好了起來,大道算是控制最好的一本,怎麽做到我給不出好的方法,反正我就是要求自己不要順著來,寫的太順的時候就警惕一下。

  Q:30歲,剛開始好好寫作。第一個故事寫好了大綱,但對於故事中如何讓人物立起來還沒有方法。想請教的是,30歲開始寫作,邊大量看書加動手寫,是正確的方法嗎?寫好人物有沒有方法分享?
  A:看書然後分析,如果能建立起直覺反應就更好了,然後不停地寫,我覺得這樣應該能有進展,至於寫好人物關鍵還是要抓他的特徵點,這樣寫起來簡單些,也鮮明些。

  Q:可愛的貓膩大大,借著徵集來表個白吧,你是我非常喜歡的起點作者之一,謝謝你^-^關於寫作我有些問題想請教。誠然,寫作永遠是自己去「寫」、去學習才會慢慢進步的,是個長期和需要積累的過程,急不得……但在這個進程中自己可能無法很好的發覺自身是否進步或者給予評價,有時寫出來的東西哪怕收到了好的反饋但自己依舊是不滿意的,又或很清晰的感知到自己目前的能力不足以寫出自己想要的東西……雖然最後總會回到一開始的「告訴自己還要沈下心去寫」,但是怎麽去更好的調節出現的浮躁心態和「眼高手低」帶來的困擾呢?對於想提高自己的寫作水平,貓膩大大有什麽意見和建議呢?謝謝祝您及家人平安喜樂,願安好。
  A:這個除了不停寫好像還真沒有什麽好的方法,網文的好處是可以看到讀者的回饋,雖然我從來不會聽讀者的意見,但是那些意見依然是很好的參考,至少可以知道讀者的感受,所以與其悶著頭寫,我更支持發出來讓讀者看,如果……沒什麽讀者看,那可能就真的需要考慮一下自己的故事情節是不是不吸引人了。


《未知的下一部》
  千百年後在宇宙中共鳴

  Q:貓膩大大,你當年不是說過,要把「映秀十年事」寫完嗎?現在,可以開始了嗎?
  A:不是寫完,是重寫……慢慢來嘛,我總要休息個一年半載不是。

  Q:貓膩大大,很喜歡您的書,陪伴我十幾年,希望能看到您繼續出更多更好的作品,請問以後會不會寫花家祖先(范小花同學)離開祖星去往未知星域開拓的生猛故事?希望能翻到。
  A:很多想像一旦落到實處就不吸引人了,所以很多故事我都不會寫的啦。

  Q:間客外傳什麽時候寫呢?
  A:是一個鐘瘦虎和夫人穿越的言情小番外,什麽時候有心情就慢慢來吧。

  Q:想看看擇天記陳長生進入異大陸之後的故事,不知道後面有沒有計劃寫?
  A:現在還沒有。

  Q:貓大,你說五年之內不會考慮擇天記第二部西方玄幻,現在是不是可以了?
  A:同上。

  Q:會寫關於大道朝天的番外篇嗎?不如沈青山和中洲老祖的第一次邂逅,太平在黑化前和景陽的英雄事跡等等。
  A:暫時不會考慮。

  Q:後面的中短篇還會有三部曲相關的內容嗎?
  A:可能會有,但應該很少,就算要寫也不是短期內的事兒。

  Q:今後的中短篇最長會有多少章?更新會還是日更還是直到自己改的滿意了才更?會考慮其他平臺嗎?
  A:想把體量限制在二十萬字以內,日更肯定做不到,也沒必要了,但也不會反復修改,還是要一口氣寫完再說,平臺什麽的完全還沒有想呢。

  Q:下一本書用什麽方式寫言情呢?不如直接寫言情小說吧?
  A:嘿嘿,確實打算寫本言情,應該會排在比較前面。

  Q:下一部作品有沒有想好寫什麽類型?計劃什麽時候開始?
  A:準備在三個題材裡挑,一個是現代警匪,一個是現代言情,一個是古代宮廷。

  Q:以後還會再寫仙俠類的書嗎?
  A:短期內不會碰了。

  Q:會寫一本純言情嗎?
  A:上面回答過了,肯定會的。

  Q:既然以後打算寫中短篇了,有沒有考慮過寫一本真正的武俠?(當然我知道間客已經是了)我朋友特喜歡武俠以及中短篇,類似於小椴之類的,所以考慮下吧貓叔!這樣我才好安利她!
  A:純武俠可能不會寫,因為我寫著寫著可能就寫成古代黑道了~

  Q:想看您寫一些你沒寫過的題材,比如都市,末世,純粹的懸疑或偵探,間諜之類的,您未來可能去寫嗎?
  A:都市我是最喜歡看也最想寫的,但這麽多年就沒有試圖寫過,因為審核的相對嚴些,最想寫的一些東西不是很好弄,末世我也特別想寫,這個可以寫,至於懸疑偵探之類的,我也很感興趣,但我不想寫那種推理流的……作者寫這種故事,都知道答案了,會很痛苦吧?

  Q:老貓,有投稿文學刊物的打算嗎?比如《長江文藝》,《延河》這些刊物,倒是很想看您寫傳統文學小說。
  A:有傳統文學期刊向我約稿,還是從小就很敬畏的那種……想是很想,但很惶恐。


《出版與改編》
  我想,我就這樣站著,站著就是資格

  Q:大道朝天最後一部分的實體書什麽時候可以購買?全書實體書總共幾冊。
  A:還在慢慢修訂出版過程中,不會特別快,具體幾冊要按字數來算了,大家知道的,我數學不是很好。

  Q:貓膩老師!慶餘年2有消息了嘛?
  A:10月份應該會有消息……

  Q:將夜電視劇還會有第三部嗎?第二部換人和故事沒講完真的好可惜啊。間客的影視化的形式是電視劇還是電影呀?
  A:這一系列的開發應該是暫時告一段落了,後續可能會有新的推進,到時候向大家報告,間客這邊的想法是,先從網劇和動畫開始著手?一切都還在討論中。

  Q:間客影視化的話內容會刪改嗎?
  A:當然要刪改,這是任何作品影視化都必須做的調整。

  Q:老貓,想問一哈,《間客》立項了嗎?按照你目前的想法,《大道朝天》是你最後一部長篇作品。那你有沒有想過,接下來寫幾個中短篇,專門做院線電影呢?
  A:立項什麽的還早呢。以後寫的故事,如果能改編當然要做,但不會為了院線電影或者什麽來寫。

  Q:老貓啊,朱雀記啥時候能出個精裝全集啊,我最喜歡朱雀記了,想收藏啊,從舊書網買的不太適合收藏啊……
  A:這個特別麻煩,因為需要大修大改,我把慶餘年修改完了就來弄朱雀記吧。

  Q:老貓老貓,將夜和間客的實體書啥時候出版?朱雀記的影視改編現在什麽情況?
  A:朱雀記這邊商量了很多年了,因為一些大家都知道的原因不是很好弄,主要是故事不好改,將夜的新版實體書在推進當中,應該不會太慢,間客這邊是我自己的問題,也是想修了之後再出版,但哪裡有修改的時間嘛。

  Q:貓哥。我是你的老讀者了。從間客開始追你的書。後來把之前的書也都看了一遍。現在說實話看別人寫的書總感覺索然無味。說正題。你覺得大道朝天拍成電視的話。你覺得井九要找誰來演呢。長的比女生漂亮的招風耳。心中可有理想人選?
  A:這個真是難倒我了……我認真想過好幾次,始終找不到合適的人選。


《熱愛生活》
  遠方的朋友,您的信我讀了

  Q:飛升之後書露出要收尾的跡象就不敢再看了,因為太喜歡你構建的世界們了,想盡可能把再見拖得晚一些。作為已經被你慣壞的書迷,在祝福你遊山玩水愉快之前,想問老貓推薦我們也去其他哪些世界逛一逛呀?(文學作品最佳)
  A:文學作品不知道怎麽推薦,因為我最近幾年真沒看啥書,風景的話,國內很多漂亮的地方,九寨溝什麽的,去年開車從根河往額爾古納走的時候,草原特別好,而且有山,真的很美,再就是張家口北往承德走,一路都很漂亮。

  Q:老貓喜歡旅遊嗎,喜歡什麽景點。有沒有什麽別致的癖好?
  A:喜歡啊,很多景點都喜歡,但要說去的最多而且最喜歡的,還是西湖。

  Q:貓大以後能不能偶爾推薦些有意思的書,網文或者嚴肅文學都可以,有點評就更棒了。
  A:那我以後爭取多看看書吧。

  Q:可以分享一下你最近看的書,電影和經常聽的歌嗎?
  A:網文我現在只看娛樂文和女頻……1983,芝加哥,飛越泡沫時代,還是老幾本,電影這個真不需要推薦,把那些榜單前一百先刷一遍就是,真心沒差的。至於歌,除了林子祥,陳弈迅之類的常聽,謝帝啊,ohmygirl啊,明菜桑啊,對了,我最近兩年聽日本歌比較多,尤其是稍早些的,玉置浩二什麽~

  Q:老貓平常你喜歡聽什麽歌,是隨便聽嗎還是怎麽樣,我也喜歡法老的我想。
  A:同上。

  Q:能不能請貓總推薦我一本詩詞類的書看一下。
  A:以前就推薦過,上海辭書出版社的唐詩鑒賞辭典、宋詞、宋詩,一系列都很好。

  Q:平時一般通過什麽方式野蠻體魄?
  A:熱情的想像……

  Q:想問貓大開始寫書時近視多少度?寫書這些年有加深了嗎?碼太多字眼睛應該受不了吧。
  A:寫書這些年近視完全沒加深,因為開始的時候就二十六七歲了,已經穩定了,真正傷眼睛的其實是看小說,看視頻……我右眼現在時常乾澀,像是乾眼症,便是一三年住院的時候,用一種恐慌的感覺刷少時的視頻導致的。

  Q:貓膩宇宙都完結了,我就想問,豆子到底幹嘛去了?
  A:誰知道他惹了什麽禍……哼哼,好久沒看到了,我去問問他。(等豆子回音中)
  豆子回復了,原文如下:就是上班,溜娃,中年男人的日常。你也可以說我說的,正在全力以赴備戰高考,爭取考個好大學!

  Q:貓哥,我想瞭解一下你的日常生活常態是什麽?
  A:除了想故事寫故事之外,別的時候都在散漫生活,喝喝小酒,打打麻將(網上),和朋友玩玩二十一點(不賭博),看看窗外的湖,開車出去瞎逛。

  Q:貓膩大大我也是宜昌曉峰的(狗頭)
  A:以前很多人一聽到我的名字就想到你們那兒了,但我還是很久之後才第一次去玩,去過幾次了,和朋友穿過盡頭的瀑布,在裡面大喊~

  Q:貓叔貓叔,有沒有和貓嫂的有趣日常呢?
  A:結婚十年,除了日常鬥嘴還能有啥……哈哈哈哈。

  Q:想問貓和領導的相識相戀,以及貓有沒有改變主意想要孩子?
  A:就是很正常的網戀、異地戀、上門、結婚(哪裡不正常了?)當然沒有改變主意,我最討厭小孩子了……

  Q:貓膩先生,請問您一下,當面您在川大讀書時,最喜歡去哪裡,幹什麽,大學對於您來說,意味著什麽?
  A:當時最喜歡去各大錄像廳啊!吃的最多的是西區體育場旁邊的麵包房,巷子裡的麵條和包子,然後去租書店租書回去看,大學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體會到了自由以及被放縱,被動地明白了自己究竟想要做什麽,不想做什麽,後面的二十幾年人生都在這樣過。

  Q:我最近有一個夢,夢見自己只能再活24小時。我想了很久,意識到死亡才是最真實的事情。雖然這個問題可能不太吉利,但我想問問,如果只剩二十四小時的生命,你會做些什麽?
  A:喝酒,抽煙,看A片?不,應該會做一些平時不敢做,這裡也沒法寫的事兒。

  Q:貓大大,覺得您很牛逼,除了拍電影您以後還有什麽追求?您平常的記錄習慣可以分享一下嘛?
  A:我還想做一個特別有意思的綜藝節目,對標無挑~隨便說說,別當真。

  Q:貓膩大大,麻將真的那麽好玩嘛(!°u°!) 」
  A:看到這個問題的時候,我正在等待朋友們收拾好了來麻將……是的,比想像中還要更好玩!

  Q:火鍋你吃清湯還是麻辣的?
  A:肉和青菜放清湯,內臟那些麻辣。

  Q:窗外的湖裡有魚嗎?
  A:有,二十四小時都有人釣魚,深夜的時候,湖邊經常能夠看到光點。

  Q:下次答疑是什麽時候?
  A:隨緣吧。


《結語》
  沈默即是最終的完成

  我不相信緣份這種東西,相遇總有原因,萬物皆有道理,今日暫別,過些天便會再見,再見時不會是答疑,應該是向大家報告我幸福的度假時光,再然後便是新的故事,新的生活,依然如過去的十七年裡那樣,咱們一起進入一座城市,認識一些有趣的人,看他們做些不一樣的事。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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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9-9 14:12:29

大道朝天完本答疑(上篇) 
  原創 喜登小山貓膩君 貓膩 

《前言》
  整個大地,因為我而滿盈。

  大慶平坦得令人震撼,最陡的坡就是上高架橋,地圖上是有青龍山的,就是間客裡的青龍山,但當年開車去看的時候,發現連高出地面一尺的石頭都沒有一個。後來在南一路盡頭有一座很矮的山,據說是堆土……現在覆著青草,就成了真的山,旁邊是水泊與野花,便成了好看的山水。每次路過的時候,都說要去看看,卻總是錯過。前些天一家子真的去了一次,登上山頂,俯瞰南一路車來車往,終於找到了新的風景。

  我的人生也進入了新的階段,想來以後會有很多新的風景,在此之前當然要對以前的去過的地方、看過的景物做個總結,寫個遊記攻略,那也就是下面的這篇答疑了,讓我們一起來走著~~


《故事就到這裡了》
  歷經劫難而不死的詩歌

  Q:我還挺喜歡這個意識流結局的,井九最後是脫離生死的概念的存在嗎?還是說進行了更高層次的飛升,成為了高維生物?
  A:肯定是脫離我們的生死概念了,至於飛升進入了高維度還是別的宇宙,那並不重要。

  Q:所以,井九是飛升,還是和大道歸一了?
  A:我不認為有真正意義上的、可以理解為終極真理的「大道」,所以應該歸為飛升而不是歸一。

  Q:貓大晚好,一直有個疑惑!井九最後到底是何種形態呢?是不會消散的靈魂嗎?具體外顯是粒子嗎?他會不會遇到同樣的存在或者能夠交流的存在?啊!想到頭炸…
  A:我想寫的是人類無法理解的存在,自然也就無法描述,不要再想了,我想的時候就已經快昏了。

  Q:最後和井九對話的是誰?
  A:他意識裡的自己,也就是停留在當時那刻的井九,就像最後看到的太平、連三月一樣,是確定的存在。

  Q:老貓你好,在大道的宇宙觀中,最後井九的思想所及,想哪到哪,是真的到了,還是只是他的臆想?
  A:這是我的臆想……一種不講道理的設計。

  Q:結局是不是受《2001太空漫遊》影響啊?
  A:完全受影響,非常受影響,我被那部電影影響了太多年。

《入神、出身、走神》
  石頭從來就是石頭,而非別的什麽

  Q:貓大,想瞭解下,三部曲的時間線和關聯。謝謝。
  A:地球末世,人類逃亡,成立聯邦與帝國,地球人類滅絕,文明復蘇,葉輕眉冷凍,蘇醒,帶著五竹、狙與一個意識儲存器,從軍事博物館裡離開,遇慶帝,死,范閒生,殺慶帝,生小花,小花飛到帝國,遇白槿懷氏,留下大師範一系以及帝系,倒數第二任大師範收李匹夫與封余為弟子,開始種子計劃,被李匹夫殺死,懷夫差改變了種子計劃的意義,許樂被送到聯邦,在東林長大,然後成神,發現高級文明的太空監獄,與元龜達成協議,把此地改造成朝天大陸。暗物之海與星河聯盟同歸於盡,人類文明再次復蘇,同時飛升者突破界線,也來到了這個世界,以上。

  Q:三部曲時間是,慶餘年,間客,大道朝天嗎?那慶餘年的穿越時間是哪個節點?
  A:具體時間線在上,葉輕眉是冷凍的,范閒應該算是意識移植,在最初寫的時候沒有太注意,那麽他穿越的時間點,應該就是在零六年左右。

  Q:貓大好,能不能講講祖星的故事?特別是五竹最後的故事…許樂到祖星的那段看的好傷感,最後五竹又是孤單一人了麽?
  A:孤單才是常態,神明更是如此。

  Q:五竹不是天下無敵的嗎?五竹死去的時候有什麽感受?
  A:時間面前誰能無敵?他死的時候應該是想著出生的那一刻吧,就是見到小葉子的時候?

  Q:許樂到達地球時,地球人類是因為什麽原因滅絕的?五竹和老東西的死因是啥?遠古文明結束後,許飛是怎樣活下來的?既然元龜能治標,為何遠古文明末期時,它沒有發揮作用?
  A:一種生物滅絕非常容易,一直活著倒比較難。五竹和老東西的死因可能是時間,可能是不想活了。星河聯盟第一次毀滅後,許飛是在許樂設計的地底空間裡活下來的。元龜來自高級文明,不會聽從人類的命令,至於井九的信心來源於他對童顔的信心。

  Q:貓大大,老東西和五竹是怎麽死的,能源耗盡麽?「那位」如果是小飛,為什麽性格差異很大,感覺小飛是傲嬌少年,而「那位」有點像心如枯木的老人。這是進化的結果麽?
  A:活了十幾萬年甚至更長時間,哪能還是從前那個少年?更何況她的喚醒者——許樂很多年前就死了,漫長的歲月裡,大概也只有沈青山能夠讓她稍微有些溫暖吧。

  Q:貓大想問一下井九最後會不會獲得跨越時間的能力,如果可以跨越時間的話會不會回到慶餘年的世界,范閒和葉輕眉的魂穿是不是也與此有關?
  A:我沒有做這方面的設計,因為時間倒回總讓我覺得不妥當,當然可以隨意想像。

  Q:請問麒麟和景雲鐘相伴而生,那麒麟和景雲鐘都是許樂弄出來的産物嗎?因為朝天大陸的囚犯死的只剩元龜了,但是我感覺景雲鐘這種級別的法寶不像許樂的文明能搞定的啊,更像是和萬物一一樣是那個更高級的文明的産物。
  A:我是沒有篇幅寫了,確實就是如此,遠古神獸裡牛逼的那些,其實都是許樂用生物科學創造的生命與那座監獄裡的高級文明的某些殘留結合的存在,包括修道者也是如此。

  Q:貓大辛苦啦!特別喜歡《大道朝天》這本書,我很好奇雪姬存在的高級文明和將夜世界有關嗎?朋友說可能雪姬就是沒有了信仰之力的昊天,原生世界的最高等生物,不能飛升,故稱「囚犯」。另外柳白劍縱萬里對應朝天大陸應該也是藏天下境界了吧。
  A:這個想法很有意思,但我確實沒有這麽想。

  Q:大道朝天中的黑色方碑和擇天記中的方碑有何關係?
  A:這個不好說死,因為可能短時間裡不會寫這些東西,所以就當作沒有任何關係吧。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問號》
  水的深淺是永遠的謎

  Q:小雪姬的爸爸是誰?無性繁殖嗎?
  A:當然是一種無性繁殖,但不代表不需要接受什麽,具體是神識還是飛升時的光,我到最後都還沒有確定,先存而不論吧。

  Q:不是說雪姬是無性繁殖嗎?那彭郎和小雪姬,怎麽?
  A:同上。

  Q:你好,我想問的有關大道朝天的問題是,雪姬的女兒有何意義?
  A:生命都需要延續,所以對於後代都是很看重的,甚至很多人會把全部的精神放在這方面。但雪姬完全不同,她生女兒不是為了自我生命的延續,而是需要女兒來接班,從而幫助她離開朝天大陸,獲得真正的自由,是一種完全不同的傳承關係,我很想寫這個。

  Q:禪子開書的時候多大啊,二十七年前的縣志是真的嗎?雪姬是怎麽懷孕和生産後代的呢?彭郎的名字是什麽意思?甄桃真的是恨顧清才一直跟著他?何沾和瑟瑟怎麽鬧掰啦?談真人叫什麽?
  A:縣志當然是真的,彭郎名字的來由很多讀者一直在問,其實搜索一下就出來了,出自蘇軾《李思訓畫長江絕島圖》詩:「峨峨兩煙鬟,曉鏡開新妝。舟中賈富莫漫狂,小姑前年嫁彭郎。」彭郎出場的時候井九就看到了他以後和小雪姬的發展,一個好玩的隱喻而已。甄桃如果真是因為恨才跟著他幾百年,那也是愛啊。何與瑟瑟鬧掰的原因不重要,寫這段只是想試著描寫再恩愛的情侶也不見得能夠白頭,情愛這種事情可以享用,但莫看重。談真人的名字叫談洲,出自海客談瀛洲,是海棠同學取的。

  Q:書中消失的高等文明與人類有關係嗎?雪姬與元龜到底哪個是看守?朝天大陸存在的意義到底是什麽?
  A:和人類沒有關係。雪姬是看守,元龜是模範犯人,朝天大陸存在的意義就是想說,在文明的最後墳墓裡也可能生出新的花來,那個高等文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因此而不朽。

  Q:元龜是最初的囚犯也是看守,那阿大、屍狗、妖雞還有麒麟、蒼老以及其他派的鎮守也是囚犯麽?萬物一的劍靈是附在平詠佳身上還是創造了一個平詠佳的身體?
  A:其它的都不是囚犯,元龜是特殊的,劍靈是創造了一個身體。

  Q:貓膩大大我有三個問題。一、請問一下卓覺曉的身世真的這麽簡單麽,沒有別的隱情?二、青兒說的那個「死鬼」究竟指誰,如果是趙國皇帝為什麽能讓臘月他們那麽緊張呢?三、彭郎天賦為什麽這麽高呢?井九好像說過他有特殊身份,但後面也沒提了。非常感謝。
  A:一,沒有隱情,只不過朝天大陸後面的故事沒有寫罷了。二,青天鑒裡死的人變成了鬼,仍然存在,當然警惕。三,彭郎沒有任何特殊身份,我寫他的主要用意就是,天賦這種事情是老天爺給的,與血統無關,與傳承關係也不大,修道或者說活著,本來就是偶然的事。

  Q:貓大好, 最後顧清為什麽沒有飛升?
  A:他需要把朝天大陸的事情全部處理完畢,才能安心離開。

  Q:井九曾經在那顆恒星(太陽)上做過實驗。他的實驗目的是什麽?
  A:一,怎樣才能徹底滅殺黑暗孢子與暗能量。二,試試他的身體能否穿過恒星,為將來有可能要做的事情做準備。

  Q:第三章《再次走進那條河的少年》裡出現了井九在溪水裡搬石頭的片段,貓膩先生能不能大致說一下這一片段想表達的是什麽,一直都沒看懂這段。
  A:他當時剛剛用那個身體,不是很習慣,在不會飛的情形下,就要學會走路,在水裡走路總是不穩定的,所以抱著石頭走……以前在別的故事裡也寫過相似的畫面,源起是很多年前的電視劇《霍元甲》,霍元甲沈到水底,最後就是抱著石頭走出來的,沒有什麽深意。

  Q:太平有轉世嗎?太平真的太意難平了。阿加好可愛,巨人族設定是什麽樣的?
  A:太平真人沒有轉世呢。巨人族與精靈那些,也都是人類的不同進化方向。

《朝天大陸篇》
  在古代,青山嚴格地存在

  Q:窗外的湖是何沾在青天鑒裡逍遙的海嗎?
  A:可以是。

  Q:貓大貓大,柳詞一生只修了一把劍,他是一進青山就修的萬物一劍嗎?還是不能理解他怎麽可以一進青山就能承劍萬物一劍的 。
  A:修劍不需要有劍,就像參佛不需要有佛。

  Q:之前在本章說疑惑過一次那句「來人間看看太陽」。因為過冬提到過,景陽常說這句話。但在井九飛升之後,心理活動描寫中,又提到這句話是連三月說的。所以這句話到底是他倆中誰先說的?複讀機也得要有個開頭吧?還是說這個矛盾是單純的筆誤,寫的時候沒有注意嗎?
  A:其實是筆誤。

  Q:貓膩大大,可以解釋下太平屠柳詞村的動機嘛,我一直想不明白。
  A:他不需要堅定自己的道心,但要以此宣告他回歸了最初的道路。

  Q:請問各位堪比宇宙中心電腦的算力,打麻將,真的會覺得有意思麽/::『(
  A:我也不知道……

  Q:能不能簡單介紹一下卓如歲?
  A:很勤奮、會裝睡、想的多、多情。

  Q:請問青天鑒裡何沾和趙皇帝之間是怎樣一種感情?
  A:竹馬兄弟。

  Q:貓膩大大,貓膩大大,沈舟真人死後,太平真人被趕出青山宗,究竟是個什麽境界?難道手持承天劍,也擺不平莫成峰的師叔伯嗎?
  A:太平那時候還沒有舉世無敵,景陽與徒弟都還沒有成長起來,當然搞不定那麽多長輩。

  Q:景陽當年如果不偷襲太平,正面對決哪個更強呢?很喜歡太平這個角色/::<
  A:我覺著最後還是景陽會贏,因為他比較無情。

  Q:井九是否有想過、或者擔心過自己死亡的畫面?例如打師兄,打白仙人,打師祖的時候。
  A:沒有,他從很小的時候就給自己加上了一道精神烙印,絕對不會去想這些事情,因為動念便是道心不穩,但其實後來還是想過幾次的,只不過直到最後的離魂之戰才是真正的冒了些險。

  Q:果成寺的名字怎麽來的?
  A:大慶有一座果成寺……

  Q:貓膩寫的大道朝天跟井九寫的大道朝天是同一本書嗎?(具體指飛升前的內容)
  A:大概百分之九十五是一樣的,我當時有想過要不要在書裡把這一點寫清楚,比如井九寫的大道裡面有些假的訊息是用來騙祖師和李將軍的,可是發現那樣太囉嗦,太麻煩,就省略了。

《星河聯盟篇》
  現在,你在天上飛來飛去

  Q:請問為啥井九最後在意識世界為什麽沒有給冥皇留一個投影呢?
  A:不不不,只是沒有寫,他的意識世界裡有好多好多人,都在裡面。

  Q:青天鑒是那個世界,最後成了什麽?
  A:就是他們的世界了。

  Q:貓膩大大,為什麽沒有安排太平在最後復活呢?
  A:復活這個事情,我不是很能接受啊~所以我基本上不會讓書中角色復活。

  Q:有關大道朝天的疑問:能飛升的前代仙人都是驚才絕艶之輩為什麽看起來很弱,禪宗之祖更是被十歲虐 ?沈雲埋是正常人被改造成了機器人還是本來就是機器人?
  A:朝天大陸的修行界分為井九之前與之後,這就是區別。另外不是前代仙人弱,是柳十歲與彭郎太強,如果沈雲埋沒出事,是有能力與他們一戰的。沈是正常人被改造成了機器人。

  Q:為什麽後來的仙人們一點仙味都沒有,反而有的世俗,有的幼稚,有的大愚且弱智,有資格飛升其思想境界應該不低啊。說是諸仙之戰,卻沒有看到想像中的複雜人性,善有善之私,惡有惡之理,反而跟新手村一樣裝逼虐菜,不過衆神的壓迫感寫的很棒,要是有那種一個人獨立山峰,面對十萬天兵天將而飄然的感覺就更好了。
  A:你也說了「複雜人性」,人性才會複雜,仙人的人性越來越少,自然簡單,然後看著就會比較相似,這是我個人看法,幸福的家庭總是相似的,神仙也是如此。

  Q:關於中州派的開派祖師,一個能降龍伏麟的大佬,就算不算比肩沈青山,那也差不了多少才對啊。可你一句簡單的「兌掉」就結束了他的生命,會不會太草率了呢?一直以來,我都以為這位大佬在臥薪嘗膽呢。
  A:漫長的歲月裡發生了很多大事,只不過沒寫。以青山宗對兩個世界的壟斷,中州派讓青山宗死了幾個飛升仙人,已經很牛逼了,能讓青山宗被迫兌子,有幾人能做到?

  Q:臘月和十歲能找到井九嗎?井九成了「神明」到了新的維度,還能和臘月他們交流嗎?永遠的相隔,再也無法關心自己愛的人,愛的事才是生死之間最絕望的吧?那麽井九最終自己讓愛的人活在自己想像中,是真正的解脫還是自我的安慰?井九真正想要的究竟是獨行的「永生」,還是讓自己愛的人和愛的事能伴隨自己永恒?
  A:認為生死之間最絕望的事情是無法關心自己愛的人與事,這是我們這些必然會死、注定別離的人才會有的看法,對一個永生的神明來說,這應該不是重點。關於最後一個問題,在小說的最後一句我寫的很清楚了——大道獨行,不必相送。

  Q:太陽系劍陣是座死陣,當初談真人是怎麽進去的呢?許飛占據花溪身體的時候,花溪的意識在哪兒呀?人類不需要守望者是什麽意思,不需要有人控制文明的發展方向與速度嗎?七億年前的文明跟暗物之海以及井九看見的意識體有沒有關係?以及最重要的,最後一章是井九的意識世界嗎?那個人是什麽?
  A:談真人進去的時候,太陽系還沒有啓動劍陣,陷阱還在布置當中。花溪的意識那時候在沈睡。人類不需要守望者,麥田裡玩耍的孩子也不需要,意思非常清楚了。後面的問題在前面已經答過了,你可以查看一下。

  Q:一、一開始設想沈青山會不會是老東西的人類體,老東西為了探究許樂在朝天大陸留下的信息之類的原因,才用了人類身體進入並創立了青山宗;另外,我一度在沈雲埋叫許飛「姑姑」、行星劍陣的陣眼被確定為移動的巨大飛船的時候,再次確定了沈青山就是老東西,而結果…… 二、其實到確實沈青山死之前,我都在幻想會不會是師兄弟連手做的一個最終的局,畢竟太平滅世已經被阻止了,隨著井九飛升,太平已經無力再改變什麽,看到滿天飛船的那一刻—新的世界的那一刻,太平應該是不捨得死的吧。
  A:沒人捨得死,但如果注定要死的時候,我肯定希望像太平那樣死去,就像是我們生活在地球上,如果要死的時候,忽然發現外星人的飛船出現了,我肯定很滿足。

《那些花兒》
  又一個春天輕輕降落枝頭

  Q:貓膩你好,我想問一下在你眼中井九對待趙臘月,白早,南忘,連三月等女性角色的感情是怎樣的呢。
  A:都很喜歡。

  Q:井九愛三月,那他對臘月的感情到底怎麽說?
  A:很喜歡。

  Q:貓大你好!首先說聲感謝。然後想請問一下最後井九為什麽對沈青山說他沒有戰友呢?記得貓大解釋過井九臘月的戰友關係,也用許飛和沈青山的關係來類比,那麽井九這樣說的含義是什麽呢?看到臘月低頭看著大地多少有點難受呀。最後提一嘴,臘月和井九以後還會再見嗎?
  A:因為他比沈青山會走的更遠,他知道將要獨行,沒有人能跟著一起上路。趙臘月知道那是告別,至於能不能再相見,那就要看趙臘月自己了。

  Q:大道朝天中,連三月這個人物又是一個怎樣超然的存在?之於井九,之於讀者?(就是這個人物對於讀者的啓示)她是您在這本書裡最喜歡的女性角色嗎?
  A:是的,她是我在書裡最喜歡的女生了,沒有想過她的存在要對井九或者讀者帶來什麽啓示,只是把她這樣一個人寫出來我就覺得特別有意思。

  Q:網上很多人都在說井九和小臘月或者井九和連三月的cp,我認為以井九的性情,他們之間都不能說是情侶,是比情侶還要重要的同伴,是可以冒險救一救的重要的人,簡單一句情侶真的不夠,不知道為什麽,我覺得很多人不懂這個道理,很多人不懂你的想法,到底是真的他們沒有理解你的意思、你的感覺,還是一千個讀者有一千個哈姆雷特,你是怎麽看的呢?
  A:我覺得你是對的。

  Q:從白早到莫山山再到鄒郁,請問貓大什麽時候能彌補一下遺憾,讓這種出彩的女子和男主在一起?哪怕讓女主獨自美麗也好啊。
  A:我已經讓井九這個男主獨自美麗了……

  Q:貓膩大大,你在以往的閒話裡也說過,你有時候會怕一些人喧賓奪主而故意地縮減一些他們的戲份,比如書癡,比如落落,比如白早。作為讀者也瞭解你的良苦用心不過有時候真的覺得對他們不太公平,有沒有什麽更好的方法來解決而不是直接刪減戲份呢。
  A:其實最好的解決方法是單獨再寫一個與她們相關的故事,比如寫寫秋山君和他爹,我一直很想寫那個故事,覺得好有意思,只是人力有時窮,實則是沒時間精力。

《因與果》
  我要讓萬物落地

  Q:寫大道朝天的起因是什麽呢?
  A:我想呼風喚雨,我想一日千里,我想遨遊四海,我想長生不老……

  Q:一句話或幾個詞概括大道朝天一書的主旨?
  A:以有趣度有涯之生,以無趣成無涯之年。

  Q:大道朝天初看是修仙小說,看到一半發現是高科技科幻小說,看到了最後居然發現還可能是哲學小說。如果讓貓大來定性的話,《大道朝天》屬於哪一種小說?
  A:不管是高科技還是哲學,都是擺設,本質上還是修仙,因為追求的是那個東西。

  Q:請問您在大道朝天裡最喜歡的反派角色是誰啊? 
  A:我個人比較喜歡玄陰老祖。

  Q:貓膩大大覺得井九最終的形象刻畫符合最初的構思嗎?
  A:接近完美,就是人情味兒還是多了點。

  Q:井九這個人物太牛逼了,基本不會被世界上的什麽東西束縛住,這個人物是你的理想中成為的人麽,還沒有你身邊人的原貌?
  A:這肯定不是我理想中想成為的人,因為不可能,我也沒有見過類似的人。

  Q:最近看脫口秀大會,裡面提到了「存在先於本質」。不知道薩特這句話是否也影響到了大道朝天中關於井九的描述呢?
  A:當然當然。

  Q:從朱雀記到大道朝天,時間過去了很久,題材也各種橫跳,但有一點我覺得是一樣的,主角是個鮮活的年輕人。這個只有井九不一樣,只有他是平淡從容放其他書裡是老祖宗該被推翻或是被崇拜的那個。其實這點,陳長生那會兒,我就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老氣,然後到了九哥就是真正的老祖宗。我很好奇,關於這角色的變化,是否跟貓膩大大的心態變化有那麽一點點關係。還是說我想多了?
  A:陳長生自幼重病,向死而生,所以注重養生、平心靜氣,自然有些老頭子感覺。井九主要是氣質卡的死死的,輩份能力在那裡,即便德不高,望也重,當然與我年齡大了也有關係。

  Q:為什麽感覺大道朝天的生死觀比前幾本書描寫要多?
  A:最後一部大長篇,想寫些自己覺得最重要的東西,而且也經歷過生死了,有些認識了,不至於是小兒說日那種平空想像,才有自信動筆。

  Q:貓大貓大,關於大道朝天您是如何從前面的布局構思跳躍到後面整個宇宙的格局上來的呢?
  A:最開始想這個故事的時候就確定了世界架構,所以很自然地就過來了。

  Q:貓大,有哪些情節是你自己不太喜歡,但因為覺得讀者會喜歡所以寫了出來?
  A:顧寒最開始的出現、第一次試劍大會、海州開的四海宴?

  Q:大道朝天大綱準備了多長時間以及多少字?
  A:想故事想了一段時間,大綱只斷續準備了一個月,沒多少字,但細綱肯定是寫的很多的,和正文比大概是一比七、八左右,算下來就是三四十萬字細綱是有的。

  Q:最後的夢是借鑒了印度的神話嗎?
  A:是的。

  Q:想知道大道的角色名字都是誰的主意?
  A:井九這個名字來自我家寶貝兒外甥女,趙臘月、平詠佳等名字來自盆友們,其餘的絕大多數名字,包括青山九峰、劍法和門派名,都是海棠同學起的。

  Q:大道朝天2020年的部分是不是有影射新冠及美國?
  A:在三年前開始設計暗物之海相關情節的時候,就是像現在書中情節這樣安排的,只是沒想到寫到這段情節的時候,剛好遇著了這次的疫情,所以還刻意避了一些,不過文字和細節應該還是受了些影響。

  Q:貓大好,「任何把現實詩歌化的行為都是愚蠢而且無意義的」這句話是靈感還是有出處嗎?
  A:書裡這句話是喬治卡林說的,那就應該有出處,可我現在找不到了……

《好奇心累死貓》
  我已回歸,我本是仰臥的青山一列

  Q:一、中州祖師去哪兒了?
  二、遠古文明是毀滅了還是遷移了?
  三、為啥同樣都是通天巔峰,老談能飛而柳詞、元騎鯨、南趨飛不了嘞。
  四、蒼龍、麒麟、元龜、朱雀是改造獸還是原生生物?
  五、修行者就剩一元嬰還能「復活」嗎?不能的話我就有點兒不理解洛淮南的操作了。
  六、被送入朝天大陸裡的人是本身就能修行還是被送入後才逐漸能「感受」朝天大陸裡的靈氣的?
  七、那巨人能飛麽?
  A:一,死了。
  二,消亡了。
  三,如果說的是飛升的話,老談牛逼啊~柳詞是受了重傷,元……的天賦差了點點嘛,南趨是被青山劍陣變成了棺中人。
  四,除了元龜,都是改造獸。
  五,如果能找到合適的身體,能夠再苟延殘喘一些年。
  六,是後者。
  七,巨人當然能飛升,前面死了好些長輩,腦袋變成母巢了。

  Q:一、許樂成為神明後第一次出手是不是因為施清海躲起來的那個島,就是碰到南相美閨蜜、虎山道刀光死的那個軍官的未婚妻的島?
  二、利老七的向日葵上為啥多了個帶血白布,張小萌帶著小魔鬼角那夜留下的?
  三、李在道死在了烈陽號上,井九的飛船也是烈陽號,有什麽聯繫?
  四、所以消滅暗物之海是靠元龜?還是這個宇宙的人類終歸要滅亡?
  五、童顔鏡娘他們就是新的五人小組,鏡娘致敬五人小組裡唯一的女性?
  六、無劍柳詞平西來,有劍柳詞天下第一,請問柳詞飛升後的戰力能排第幾?我太喜歡柳詞了。
  七、拋開朱雀記(我沒看過),後五本書裡,你最喜歡的三個男角色、三個女角色,以及戰鬥力最強的三個人。
  八、按照上次微信問答裡說的,西林老虎夫婦死後穿越到了另個宇宙?他會有什麽故事?(田大棒子的原型是冒牌大英雄裡的死胖子對吧) 謝謝老貓。

  A:一,許樂轟平的那個島就是施清海談戀愛的那個島。
  二,張小萌那天夜裡沒有墊白布啊……進步女青年怎麽會玩這一套,我最初想的是小西瓜初潮那章,她比較變態嘛。
  三,就是想寫兩個以太陽自況的人不同的走向,李在道是想照亮整個宇宙,井九誰都不想照亮,只不過自己太明亮刺眼了而已。
  四,以後的事情人類自己處理。
  五,沒有想這麽多呢。
  六,柳詞沒有飛升~如果飛升的話應該和李將軍差不多,超一流。
  七,許樂、施清海、大師兄?桑桑,鄒郁、連三月。桑桑、夫子、井九。
  八,我有空了慢慢寫吧,一個小言情……田大棒子就是死胖子啦。

  Q:老貓早上好。下面是問題。
  一、我想問羽化是屬￿這個宇宙對於靈魂哪一種的道路,是類似於憲章那樣的數據化嗎,如果是完整的羽化會不會是另外一條靈魂上的大道。
  二、雲行峰是青山根本,這座於天地之中,自生飛劍的山峰,是許樂留下的還是上個文明留下的?
  三、最後和井九對話的是暗物質之海裡面的那個生命形態嗎?
  四、井九最後去了哪裡?最後時候的他是不是已經從因果論跳脫到目的論了。他說我是我之因果所向,那最後他與這個宇宙的因果已經瞭解了啊。還是說他會遇到新的世界,新的人,又産生新的因果。
  五、沈青山對於許飛真的是弟弟對於姐姐的感情嗎?
  六、太平是什麽時候「瘋」了的,是冥皇被鎮壓那天嗎?
  七、井九從那條河裡走出來,躺在竹椅上那九天裡,就已經開始算如何脫離萬物一了嗎?
  A:一,羽化其實更偏向於井九最後的做法,所以他認為太平那樣弄是錯的,既然要輕身離開,為何還要假於萬物?
  二,雲行峰是萬物一劍造就的。
  三,不是。
  四,是的,他已經離開了這個宇宙。
  五,那種感情就像我以前在章後語裡寫的那樣,是超越男女之情的男女之情,不管許飛是男是女,對沈青山來說都無所謂,是陪伴是同道是戰友是時間。
  六,是的,更準確地說是在朝歌城,柳詞侍奉他在酒樓喝酒的那一天。
  七,是的呢。

  Q:一、想知道井九做為靈魂存在的時候是誰的樣子,是井九還是景陽的模樣。他去朝天大陸見故人的時候是景陽還是井九?
  二、許樂當年用萬物一點燃恒星的時候必須把自己做為主程序上載萬物一,那麽他為什麽不完整複製一段自己留在憲章網路?他是不是其實並不想活下去了,還是為了秉持靈魂的唯一性。
  三、許樂有後代嗎?他活在憲章網路裡的時候,他的子孫做為神的子孫可有特權?許樂又是怎樣對待自己的子孫?
  四、說到永生,如果有可能,老貓會選擇永生嗎?為什麽?
  五、創造井九這個人物的初衷是什麽?井九身上有老貓自己的影子嗎?
  A:一,回朝天大陸的時候,應該用的是井九樣子,平時也應該是這樣,因為井九比景陽生得更好看。
  二,完整複製一段自己,那也是另一個自己,不是他自己。
  三,這個不重要,以他的性格就算有,也不會怎麽理會,碰到不肖子孫說不定會生氣。
  四,當然會選擇永生,因為怕死。而且如果將來發現永生不對勁,再自殺唄,至少比注定滅亡的所有生命多出了一個最大的選擇權利。
  五,初衷就是想承載這個故事想說的東西,只有這樣的一個人才有資格演繹宇宙不息的欲望,除了都很怕死之外,井九這個人與我沒有任何相似之處,好吧,好熱鬧但是社恐,這點有些像。 

  Q:貓大貓大,您好您好!
  一、看您寫到暗物之海的時候,就想這是不是對死亡的隱喻,許樂祖師歡喜僧井九等對其不同的態度其實也就是他們面對死亡不同的態度,當時還在會怎樣解決,沒想到最後要靠只烏龜(好吧他確實活的久還是高級文明)。那請問您寫作時有沒有這樣的想法呢?
  二、慶餘年時間線上的地球人類是怎麽又滅絕的?
  三、陶淵明史鐵生的作品是怎麽留到祖師那時候的,隔了個慶餘年加間客啊。如果可以,範閒那時候的人不會挖嗎?或者小范大人又玩了把千古風流(狗頭)?
  四、五竹怎麽可以死了!他不是跨文明的存在嗎?
  五、(貓大這個問題裡有很多心路歷程,前四個您可以不回,但這個還是想浪費您的時間,請您看一下。如果可以,私回就好。)貓大您也說過自我安慰很重要,也就是我們要找到一個或很多可以用來度過我們生命並讓我們感到快樂的方式。可我想來想去開心快樂都只是一種進化出來的維持人類存在的手段,其實我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活著。也許不是這個世界真的很有意思,而是你要覺得很有意思才能好好活著。想到這我就感覺很悲傷,因為快樂都是假的。可我又想到我會悲傷也是因為我身為人。所以悲傷也是假的。這些情緒或者說激素都只是進化出的能力用來維持生存罷了。沈雲埋和童顔在那片虛無之外關於竹椅的爭吵那段我很觸動,童顔說我覺得有,那就有。可沈雲埋也是真的覺得沒有啊。現在狀態就是真的很麻木,每天都是被動的活著,在浪費著生命。但生命好像本來就是用來浪費的。不知道您對此有沒有什麽好的辦法或者只能像我一個朋友說的「就這樣吧」。哈哈哈,感謝貓大看到這裡。真心祝願您起碼活過130,跨過三世紀,也衷心祝願您和您的家人萬事如意!
  A:一,是的呢,甚至不是隱喻了。
  二,前面回答過,一個生物種群的滅絕其實很容易,在我看來可能性最大的是技術再次復興後的戰爭。
  三,古遺址埋在地殼很深的地方,因為時間不是特別久,所以可以有相關載體保存下來。
  四,萬物皆會終結,五竹也不例外。
  五,對此真的沒有什麽好辦法,不管是體驗、求知還是別的任何解決方法,本質上還是讓你自己覺得生命有些意思,如果覺得這些意思都是假的,最終就像面對死亡一樣,絕大多數人都會轉身不看,不想就好。感謝你的祝福,我們都一起加油,到二十二世紀再見面吧!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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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21 21:03:06

後記(窗外的湖) 

  井九與許樂第一次見面的時候會說些什麽?

  是自我介紹。

  我本來像許樂那樣準備了一些詞,比如曉峰、湖北宜昌人,曾用名、簡歷之類的東西,還包括我家人的名字。

  那樣太彆扭了,就簡略些說吧。

  我生活在一個非常幸福而且快樂的家庭裡。

  很多年前,我大學最好的朋友卓四明到宜昌玩,在家裡住了兩天。後來他經常回憶,說起床就看見陽光正好,我父母對著電腦鬥地主,笑著說話,整個家裡滿是幸福的感覺。

  領導後來也說了很多次,她第一次去宜昌家裡就覺得氣氛特別好,外甥女歡子特別乖巧可人,令人非常舒服。

  我在這樣的家庭裡長大,從小到大自由隨心,想改名字就改名字,想不上班就不上班,後來依著興趣開始寫書,結果居然還掙著錢了……真是美好而順遂的幾十年。

  哪怕年輕的時候沒什麽錢,每天起床吃碗麵,拿著體壇周報去兒童公園坐在草地上對著湖發呆也沒有文藝青年那種僞裝孤獨、模仿絕望的感覺,而是一種無所事事的幸福。

  所以人生如果能夠重來一次,我肯定還是這樣過。

  大慶家的窗外也有一片大湖,隨天時不同景致各異,我現在也很幸福,只是很少對著湖發呆了,大多數時候只會習慣性地贊嘆兩聲,偶爾會勤奮些,拍照發給兩個群裡的朋友看。

  陰雲滿天的時候、陰風怒號的時候、暴雨落下的時候、那湖都非常美。最美的是有一天清晨四點,我準備睡覺,忽然發現窗外的世界靜止了……湖對面隱隱有霧,湖面無風,平如明鏡,映著天空裡的藍天白雲,美的令人心悸。

  伴著如此美景,我舒服地睡了一覺,醒來後把照片扔到了群裡,三少和沙包同時跳出來說——天空之鏡!

  確實很有那種感覺,只不過這種畫面太過少見。我來大慶十年,只有那天沒有一點風,才有如畫般的景。

  人生就像大慶窗外的湖一樣,不起風的時候少。

  我媽臨走前已經沒有什麽清楚的意識了,我們守在床邊,聽著她閉著眼睛、非常清楚地說了一句話。

  ——風平浪靜,走。

  這就是我媽的遺言。

  現在她墓碑上的話是:「風平一世,浪靜千秋。」這句話被我寫在書房的玻璃牆上,也用在了故事裡。

  不起風的時候,你得注意看到窗外的風景,起風的時候,也要爭取看到些美。開心是需要尋找的,你得去找小說看、找綜藝、電視、電影、運動、吃喝玩樂或者美好的風景與人。

  如果你真要想不開,往生活最深處去窺探,必然是個現在流行的喪字,雖然大多數人可能並不是很懂喪是什麽意思。

  在這裡再次搬出羅曼羅蘭的那句話——「世界上只有一種真正的英雄主義,那就是認清生活的真相還繼續熱愛它。」

  以前就說過,這句話是認命的妥協,是無可奈何的自我安慰,但現在看來其實很好,因為所有人都需要安慰。

  活著的意義到底是什麽?是要看看山那邊,是要想想水為什麽往下流,是要找到一切的源起,存在的道理。如果找不到呢?那就繼續找。那如果一切、包括存在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那怎麽辦?這是一個僞命題,就像書裡說過,永生是無法被證明的,一切沒有意義也無法被證明。所以井九才會不停前行,用活著證明活著,用追求意義證明意義的存在。

  我們不是他,只需要想想就好。

  我從小就非常怕死,經常思考這個問題,四十歲之後的階段性看法是,活著的目的應該就是解釋活著這個事情。

  我當然解釋不清楚,大道朝天這個故事也不是用來解釋這件事情,只是想描述這個過程。

  這和擇天記不同。擇天記說的是沒有命運,只有選擇,著重點在於我們每次選擇對自我命運的改變。而大道朝天雖然擺了很多條岔道口出來,井九與太平真人、連三月、祖師、李將軍們的選擇不同,與趙臘月等晚輩的選擇也不同,但那並不重要。因為所有道路最終指向的是同一處。

  大道朝天,各走一邊。

  不管你走哪邊,堅持走下去就好。

  大道朝天這個故事不怎麽講道理,只是想寫我以為的修仙。以前蛤蟆書的簡介裡有一句話——千般法術、無窮大道,我只問一句,能得長生否?這就是我從小以為的修仙原則。人類為什麽要修仙?為了更高更快更強?就算你要讓自己的個人實力增強,也不過是為了自保而已,不是為了風光。

  我很難接受一個修仙小說天天打架,搞陰謀,搞權術,修行就應該修行,如果可以,井九就應該像上輩子那樣躲在洞府裡不出門,問題是那樣就不叫小說了。

  事實上最後我做的還是比較失敗,還是經常弄點陰謀,搞些比較精彩的情節起伏,時刻不忘裝腔作勢一番……沒辦法,職業道德太強,讀者閱讀感優先已經成了習慣。

  好在絕大多數情節我都是很喜歡的,比如神末峰吃火鍋,雲集鎮吃火鍋,景園吃火鍋,天光峰踏雲海,柳詞化劍,井九一路尋物磨劍,我最喜歡的還是中州派問道大會,青天鑒裡奪鼎,飛升後的情節我都寫的很開心,尤其是後面望月星球的七二零棟樓的生活。因為那棟樓、那些雪與貓與鳥都是我有過的生活,我在那裡餵過很多貓。

  追求平淡,情節與人物性格便不濃烈,修道者漫長的生命也會讓生死有另外的一層感受,以前和大家說過,情節隨時間淡忘本就是我寫大道之始就預見到並且期待的,整本書我都不奢求以後會被多少人記住。就像一首現代詩,你看的時候會有感覺,但很少會有人能夠記住這首詩到底說了些什麽。

  在朝天大陸的那些卷,卷首詞用的都是古詩詞,飛升到星河聯盟後用的都是現代詩,當然是故意做的,我非常喜歡那些卷首詞——海棠同學在這方面付出了很多時間和精力——結合上一段說的,我的真實想法就是想把大道寫成一首詩。

  是哪首詩呢?就是書裡用過的那段話。史鐵生《我與地壇》最後的那段話這幾年一直在撫慰我,我覺得那就是一首好的不能再好的詩,請允許我再次抄錄於此:

  「但是太陽,他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是旭日。當他熄滅著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著爬上山巔布散烈烈朝輝之時。

  那一天,我也將沈靜著走下山去,扶著我的拐杖……

  有一天,在某一處山窪裡,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他的玩具。」

  當然,那不是我。

  但是,那不是我嗎?」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恒。

  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

  ……

  ……

  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

  也許他叫顧清,也許是南趨,或者是沈青山與沈雲埋,可能叫雪姬,可能是許樂,當然更可能是井九。

  最初的時候,我曾經考慮要不要把大道寫成群像,便有上面這層考慮,最主要的原因是擔心井九太無趣——他的身體特殊,心志也特殊,而且縱橫無敵,這樣的人生必然無趣。

  很多讀者都在說井九無味,有次在網上看到一個稱號叫「無味道人」,我差點就用在了他的身上,因為他本來就嘗不到味道,也體會不到生活裡很多的滋味。

  用他來當男主角當然很冒險,但我開書的時候還是確定了這樣做,因為我確認他的無味無趣之下有著對生命最大的熱情、最深的執著,而那些就是我們每個人內在共通的部分,也是生命最需要的那部分,是生命本命。

  這樣的人才有資格成為宇宙不息欲望的化身,自然更有資格成為我們這個故事的主角。

  我寫過的主角裡還有一個也很有資格,那就是許樂,因為他已經成神,只不過自己選擇了從生命裡出走。

  很多年前寫朱雀記後記的時候,我就說過我想寫神經三部曲,分別是入神、出神、走神。

  應該很多朋友沒有注意到大道朝天最後一卷叫出神記,是的,這就是三部曲的最後一部。

  事實上飛升去往星河聯盟後,大部分看過間客的朋友都猜到了是怎麽回事,是的,從慶餘年到間客再到大道朝天,這是我一直想要完成的一個世界,也是大家一直都知道的事。

  大道朝天開書的時候,我已經確定這會是最後一部大長篇,之所以在新書感言裡說會是最後兩部或者一部大長篇,是不想讀者們太早便想到這個故事是三部曲的最後一部,因為如果確定是最後一部大長篇,那我肯定就要把三部曲寫完。

  由於是最後一部大長篇,我寫的比以前更認真、更慎重、也更放肆,就像在新書感言與兩百萬字感言裡著重提到過那樣,大道的準備工作做得特別細緻,寫法非常刻意,哪怕可能會顯得匠氣,也一定會堅持到底。

  開書的時候我曾經在感言裡說,這樣寫會不會擔心故事太幹?書中男主角以後會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在技術細節上我極為謹慎認真,但在意趣與內核上我非常放肆,不會做任何調整與自我約束,只在一件事情上猶豫過。

  最初的時候,我準備把許樂寫成大反派——神明慣常站在人類的對立面,我變成當年最厭惡的那種人——這種文藝詠唱、這種這種對過往的顛覆太過刻意。

  我不在乎刻意,但我喜歡許樂,為什麽要把他寫成我不喜歡的人?更重要的是,我不覺得過往需要被顛覆。

  我寫的那些故事,故事裡的那些人,不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不管是勇敢的人還是怯懦的人,都是我想寫的。

  江一草與阿愁渾身是血離開了高陽,春風在哪裡呢?老狗在九江教書,白象在遠方行過,彌勒就要爆了,鄒蕾蕾還在安靜地睡覺。範閒最終在草間站了起來,陳萍萍還是等到了他回來。二師兄、王破、西來的手臂都斷了,陳長生與唐三十六在國教學院的樹上看著肥鯉魚向池塘底的汙泥沈去N次,天不生夫子,萬古真如長夜,桑桑被寧缺修成了一座佛,自然忘了怎麽做煎蛋面。春風般的柳詞淡淡地來了又淡淡地走了,晨光如昨,風雪如前,七二零樓前只有黑白二色。

  一隻貓在老筆齋的牆頭趴著,也在神末峰的崖邊趴著,看著這一切,而當它在小書店裡的時候還是只小白鼠。

  這就是我的過往。

  非常簡單。

  就是寫故事,寫那些人。

  這樣的生活開始於無聊之時。

  零一年的時候,誘騙家裡人湊錢買了一個電腦,用來看小說聽歌,閒來無事的時候寫過一個北宋背景的武俠小說,時至今日,除了我的家人再沒有誰看過。

  接著是零三年,那時候在爬爬論壇混,閒得無聊,又想和資料區版主阿愁姑娘搭訕,便寫了映秀十年事,把她弄進了書裡。慶餘年裡有幾首小詞都是她寫的,去年和她說起這事兒,她居然忘了,回家查了半天才說好像還真是她寫的,時間真可怕。領導那時候在做評論區的版主,很自然地認識了,就要開始考慮掙錢的問題,於是便有了朱雀記。我承認過很多次,朱雀記開始時的創作態度非常不好,覺得是掙錢,沒必要太認真,直到臺灣出版社倒閉,到起點開始上架,態度才完全扭轉過來,開始了非常瀟灑的神佛大戰,寫的那叫一個痛快,每周休息一天也是再沒有的痛快。

  朱雀記錢掙的不多,但算是正式進入了這個行業,也是貓膩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在你們面前,接著便要談婚論嫁,涉及到掙更多錢的問題,於是態度非常端正地想要寫一本大紅書,這便有了慶餘年的誕生。

  零九年寫完慶餘年,手裡有了些存款,掐指一算,付房子首付、結婚儀式都夠用了——大慶房價賊便宜,我買的時候四千多一平米,還貸了三十幾萬——覺得很是穩當,便決定寫一本自己最想寫的書,那就是間客。間客的題材、做法,怎麽看都知道受衆有限,於是我主動和寶劍說要降價……看看,我對市場的判斷多麽的準確,而且多麽的可愛。

  間客開心地寫完了,覺得人生牛逼極了,便陷入了強烈的焦慮,心想下本書怎麽辦啊。於是我用最認真的態度寫了一本我覺得應該能最好的書,那就是將夜。事實上,我一直認為從精神飽滿度到實現程度再到成績以及各方面,將夜都是最好的,因為那時候還年輕。

  只不過一二年狂飈突進的太厲害,一三年身體就撐不住了。老爸心臟搭橋手術做完,送領導從機場回家就不行了,去了社區醫院,讓我直接去大醫院,然後一醫院的醫生一看血壓,理都不理我,直接拿起電話就問住院部還有床嗎?不,是必須有床……高壓二百二也是個很了不起的經驗。

  像老太爺一樣休養了一段時間,克服了很多耳鳴、眼底出血之類毫不嚴重但極其令人焦慮的毛病,我把將夜寫完了,然後去了騰訊文學。雖然現在兩邊都是一家子,但當時……挑眉,還是有些壓力的。壓力在於我的成績一定要好……

  好在擇天記的成績真的很好。

  接著便是一五年母親生病,情緒、精力與時間被撕扯得難以描述,當時的微信公衆號裡只能看到我的今天無更四個字,我也沒有解釋過一次原因,因為我還是在認真地寫。

  回首望去,從朱雀記到大道朝天,每本小說裡都有我極為得意的地方,每本都是我的得意之作,每本我都用盡全力、發自內心、如臨深淵,不寫到搖頭晃腦絕不罷休。

  還是那句話,人生如果能夠重來,我大概還是這樣。為什麽?因為我們只能活一次啊,朋友們!既然如此,那當然要儘量無悔地過,這是我的追求,這些年也一直在這樣做。

  說過很多次,我的文學天賦、技術能力可能不是太強,但職業道德真的很好,這裡說的當然不是日更萬字,從不斷更——活著總會有事兒,沒時間精力去寫——而是我寫的每個故事都很認真,態度很端正,達到了我的能力上限。不喜歡我寫的小說很正常,那不代表我寫的不認真,創作這種事情,最終是自我心證,作者用足了心思,那便完美。

  我做到了這一點。

  付出總會有回報。

  從零三年開始寫映秀十年事開始,認認真真寫了十七年的書,成績真的很好,我的訂閱真的很強,我拿過月票年冠,我的影視改編成績很牛,不管從什麽角度看都應該是行業裡最好的幾個,各種獎項也拿了很多,網文相關的應該是拿完了。再說句不客氣的話,今後不管是誰來寫網文的歷史,必然要提到我與我寫的這些故事,不然那就是在瞎寫。

  這是榮耀,以前不說,但現在炫耀一下。為什麽?因為要讓喜歡我或者喜歡這些故事的你們多些驕傲,多些吹牛的底氣。雖然我十幾年來觀點一直沒有變化,大家喜歡書就行了,不用喜歡作者,同理,討厭我這個作者無所謂,不要上升到書,但萬一我也有些事業粉呢?

  我們的讀者稱號叫七組。

  熊臨泉與老白、達文西他們固然是因為與許樂同生共死過,才有極堅固的情誼,但想必總有些程度是因為許樂牛逼。

  後記還沒有寫完,在這裡不免俗地要發表一下感謝名單,首先感謝的當然是訂閱過小說的讀者——看了之後駡我的不包括在內,然後要感謝歷任版主以及我這時候腦子裡能想得起來的讀者們:攀鱸,八卦魚,雲彩,懶懶,追夢,bobo,雪在燒,菜菜大人,小寶,朝夕望竹,關山墨夜,金無彩,風的色彩,海棠,雪在燒,淚煮咖啡,阿暈,海河,楊過001,血與雪的洗禮,白馬嘯寒瘋,豬貓,F,海棠依舊在,紫眸,遙遙喜歡焦恩俊,方海翎,小密探,墨默兒,方戀海,王景略,花小朵,漢克,爛泥場,依蘭,山山,暗暗,頓淮,村上夏樹,鐘林,曉雪晨晴……好吧,肯定還有很多人名我應該記得,但這時候寫的已經有些懵了,都在酒裡!至於我的編輯大大們以及十幾年寫作生涯裡的重要人物就不提了,也愛你們喲!

  幾個月前我就開始預告,大道朝天會在八月二十一號結束,如此有底氣,是因為工作很勤奮,確保存稿不斷。有很多朋友不明白為什麽選那天,其實原因很簡單。

  那天是我和領導結婚十周年的紀念日。

  有些讀者應該已經想了起來,因為你們給我寄過新婚禮物,寄過書,寄過各種好玩的東西,在YY裡逼我唱過歌。

  十幾年來,在網路上收穫了很多愛與錢。這句話很肉麻,但我不嫌,因為是真的,而且越多越好。

  這樣的人生真的很得意,得意之處太多,這裡就不揀出來說了,但有幾件事情真的很想和大家分享一下,雖然在酒桌上和朋友們不知道炫耀了多少次。如果以前已經和大家在章後語裡聊過,就當今天是第一次吧。

  第一件最得意的事情是看煙男的褻瀆,看到一半的時候我就猜到了結尾,具體來說是那句話。

  第二件得意的事情,是盯著蝴蝶藍把全職高手結尾,並且貢獻了我的一小點點智慧。

  第三件得意的事情,是冰渣、也就是作者冥域天使有一年給我推薦江南style,我看過之後判定要前所未有的大紅。到北京後和包哥小花劉毅他們喝酒,我放給他們看,他們表示不解,我說你們等著,會超出想像的……結果證明我對了。

  第三件事與審美無關,只是想證明一下我的判斷能力,我很清楚人們喜歡什麽,如果我願意我可以一直做到。

  那為什麽會決定不寫網文大長篇了呢?

  當然不是因為我擔心自己跟不上時代,也不是因為錢的原因,再寫一本大長篇,掙個小目標不是難事。

  這裡要說回前面提到的三部曲。

  以前和邵燕君老師和記者們聊天的時候,曾經說過網文為什麽都是超長篇。除了升級、日更、長尾效應之類的商業需要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我們這些作者寫網文不是在寫一個單獨存在的故事,而是在描繪一個世界以及世界裡的人們。

  我不擅長構造世界,始終是個無趣的唯物主義者,三部曲與朱雀記其實是現實世界的不同時間段,將夜是我喜歡的創世紀,擇天記是我想弄的遺失大陸。朝天大陸完結後,我想寫的世界、有能力寫的世界已經寫完了,如果能想出一個特別的世界,我早就去寫科幻小說了不是?

  我對世界的看法也說完了,但對人之間的關係、某些故事還很感興趣,但那真的不需要這麽長的篇幅。

  好吧,必須承認我也確實年齡到了,雖然我很少有這種自覺,心態一直停留在二十幾歲,但確實有些累。

  最關鍵的理由,其實是想要改變。

  十七年時間,網文的歷史我參與了很多,這段歷史裡也有我,像前面說的那樣,這就夠了,還能追求什麽呢?

  我不想要一成不變的人生。

  當年從四川大學退學,從車管所結束打工,就是不想過這種一眼便能看到十幾年後自己的生活。

  這十幾年我的生活很有趣,很幸福,因為是把興趣變成了職業,不受任何束縛,不需要和任何人打交道,只是自己一個人玩便玩了這麽多年,真的很帥氣。

  有一種說法是興趣變成職業,便會喪失所有的魅力,但我沒有這種感覺。直到我寫後記的這一刻為止,寫作依然是我的愛好,我沒有因為愛好變成職業而抵觸,沒有因為錢而去寫任何我不願意寫的故事,對此我對自己很滿意。

  我喜歡寫故事,所以會一直寫下去。

  只不過現在想要改變一下具體方法。

  接下來的日子會怎樣過?首先便是野蠻體魄、文明精神,爭取多看些書與電影,鍛煉身體,既然說過要一直寫下去,寫到死為止,那麽還是要爭取死晚些,多寫幾年。

  其次是要弄間客的影視化。別的項目也有,但間客在我這裡擺首位,我會全程參與,好好努力,有消息就和大家報告。

  十幾年前就在書裡說過,我有兩個人生理想。一個是寫本書,朱雀記的時候就完成了,還有一個是拍個電影。

  雖然作品的影視化早就做了,但我說的是自己想拍個電影,這個具體怎麽做,我還完全不知道,慢慢學著唄。

  接下來的工作比較重要。我想寫一些比較狠的故事。這裡說的狠不是什麽血腥暴力,而是比較有勁兒的意思,是純商業小說不應該寫的東西,不怎麽好看但可能好玩。

  最後就是想要多看看這個世界,以後的時間應該會比較多了,那麽就到處逛逛吧,在自己喜歡的城市,比如杭州、成都之類的地方多住段時間。

  等我好好休息幾個月,會繼續重新開始寫故事給大家看,但什麽時候開始寫,寫了在哪裡發,現在還真不知道。以我的個人習慣當然是要在起點發,但中短篇這個真不知道怎麽弄,我會和編輯朋友們商量一下,有結論的第一時間,會在這裡以及微信公衆號裡向大家報告。

  ……

  ……

  這些年基本都在電腦桌前坐著,總在摸魚、時常玩耍、不時工作,沒什麽戶外運動,也就是喜歡開車出去閒逛。

  不管是大慶還是宜昌,很多偏僻的地方我都逛遍了,反正很多時候都是深夜才出門,也不用擔心安全。

  有很多地方是我喜歡去的,比如有兩排老樹夾著的東幹道,比如往三遊洞去的那條路,還有一個比較特殊的地方。

  這些年說過太多話,不知道這裡與大家提過沒有,像前面說的那樣,如果提過,那就還當是第一次。

  大慶往黑魚湖去的路上,左轉下到田野裡,兩邊是玉米田與水泡子,往前面不停地開,便能看到一輛燒焦了的車擺在那裡,就像是犯罪電影裡的畫面。我與領導經常去看。

  偶爾那條路會被水漫過,那時候我們便會遺憾地折返。前年冬天我們又去了,漫過道路的水被嚴寒凍成了鏡子一樣的冰面,上面竪著很多冰刺,看著極其鋒利,而且美麗。

  我猶豫了會兒,最終還是鼓起勇氣踩下了油門。小紅一路向前滑過冰面,聽著車胎把那些冰刺碾斷的聲音,很是刺激。

  回家路上被一輛車按喇叭,感覺似乎要爭道,並排停下的時候我又生氣又不安,車窗搖下,我還沒來得及惡語相向,對方那哥們兒特別快而且溫柔地說別誤會,我是看到你車胎扁了,提醒你一聲。我又慚愧又是感謝……

  這段感覺以前說過?我真正想說的是,車胎破了無所謂,總是要換的。為了能夠看到美,冒點危險其實值得,我以為無論工作還是生活都應該有這樣的態度。

  謝謝你們。

  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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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21 20:28:25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二十一章 無涯

  ……

  ……

  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恒。

  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

  不管是叫景陽還是井九,又或者是叫萊恩。

  也不管他是真的飛升去了一個沒有人知道的地方,還是死了,總之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出現過。

  與星門女祭司一道解決了那些星球上的信徒叛亂,鐘李子拒絕了留在主星出任祭司的請求,回到星門基地,開始了自己悠長的假期。

  她沒有住在祭堂,也沒有留在守二都市,而是回到了地底的公寓。

  按照她的要求,黑市沒有被關閉,遊戲廳也沒有被打擊,民生街區一切如常,只是多了很多便衣軍警與監控設備。

  吃完外賣的烤茄子,小心地喝了半瓶麥酒,她變得開心起來,於是拿出抹布開始打掃衛生,把櫃子小黃的全息鏡框擦的很乾淨,又開始擦那幅畫。

  那幅裡是一叢金黃色的向日葵,被一道帶血的白布束著,正是那幅著名的遠古文明油畫,更重要的是,這不是守二都市藝術館的仿品,而是真跡。

  她知道井九對這幅畫很關心,所以要了過來。

  睹物思人,大概便是這個意思。

  ……

  ……

  趙臘月與柳十歲的思念沒有人能看到,不是因為他們沒有表情,而是因為他們去了857基地靜修,一方面是想要找到更便利解決暗物之海怪物的方法,另一方面也是要借那座死寂的城市靜修,很明顯想要找到追隨井九而去的方法。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卓如歲成為了星河聯盟歷史上的第一任執政官,在冉家以及漩雨公司的配合下,在軍方的支持下,位置坐的很穩,也沒甚意思,因為政務與管理都是青兒在做,與當年他做青山掌門時似乎沒什麽區別。

  那位少女祭司離開了花溪的身體,自然不被允許重新接管中央電腦,不停在各個特殊製作的生化人之間來回,偶爾也會去青天鑒與大涅盤。有一個專門的小組負責監視並且管理她,小組的負責人是彭郎,可以想見對她的重視程度。

  真的花溪醒來後,因為井九的離去傷心了一段時間,便回到了望月星球。有花家的資源以及星河聯盟當局的支持,曾經封閉而落後的那顆礦星頓時煥發出了前所未有的能力,霧山市長被提拔成了星球的行政主官,他的位置則被伊芙女士接任。

  七二零棟公寓一單元的另外那名住客則去了非常遙遠的地方。

  雪姬離開了本星系群,向著冰冷而荒涼的宇宙深處進發,選擇了與井九不同的一條道路,因為她不需要能量補充,而且可能比一個文明存活的時間還要更長。

  她走的時候沒有通知任何人,包括彭郎,只是在火星那座最高的山崖上,給這個世界留下了一行字——宇宙很大,我想去看看。

  沈雲埋並不是很相信這個理由,覺得雪姬應該是去宇宙裡尋找那個消失的高級文明的痕跡,不過他對此沒有什麽想法,他給自己換了一個身體後,便回到了老宅,把自己關在那個地洞裡,據說是在研究一些哲學問題。

  曹園也在做研究,只不過他研究的對象有些可怕,因為不管說是仙蛻還是遺存,本質是那就是兩具屍體——李將軍的以及井九的。

  李將軍的棺材裡有井九當初在霧外星系斷落的一根細絲。

  井九的身體裡有當初他在西海畔給自己縫上的一些天蠶絲,大部分天蠶絲都用在了補海的時候,但身體還殘存了些線頭,隨著他的自我破壞而顯露出來。

  借著這些研究對象,曹園還真的找到了些可能,正在與童顔聯手進行規劃,準備看看能不能在兩百年的時間裡,把萬物一劍修復好。

  童顔與雀娘對著滿天棋子思考點燃恒星的順序,曾舉聖人在旁協助。童顔還經常不顧沈雲埋的憤怒打擾他,與他一道思考徹底打通朝天大陸的可能性。

  這些人便形成了一個完美的閉環、一個了不起的科研小組。

  在祖星上還有一個很奇特的組合,那是阿大、屍狗以及談真人。他們在祖星上不停挖掘人類文明早期的遺址,包括那些墓葬,因為他們真的都很擅長做這種事。

  元曲與玉山還在觀光……他們去了很多度假星球,玩的很開心,還因為沈雲埋的提示涉足了一些非法行業,當然,不管是青兒還是卓如歲都懶得管這些事。

  真正現在有些麻煩的,還是那些前代仙人。

  像神打先師、那對黑衣妖仙都堅持認為井九已經魂散而死,根本沒有飛升。從來都沒有聽說過世界之上還有世界,你能飛升到哪裡去?

  不管這些前代仙人是想要替青山祖師復仇,還是想要爭權,總之都確實是極大的麻煩,因為雪姬與井九都不在,彭郎與趙柳再如何厲害,也沒有壓制一切的威勢。

  公寓的房門忽然被敲響。

  鐘李子推開房門,看見了兩個少女與一個微胖的少年,微微一怔便猜到應該是朝天大陸新來的飛升者,有些無奈說道:「你們真把我家當成客棧了嗎?」

  一個模樣可愛、神情卻有些刁蠻的少女沈聲說道:「凡人,竟敢如此無禮!」

  「你是南忘吧?」鐘李子把三人帶進公寓裡,說道:「隨便坐。」

  南忘心想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鐘李子拿出三瓶麥酒遞了過去,說道:「你們怎麽出來了?」

  南忘說道:「想出來看看,還要你允許嗎?」

  鐘李子忽然想到一些事情,想要把她手裡的麥酒拿回來,卻不是很敢,望向那位清美柔弱的少女,好奇問道:「請問……你就是白早姑娘?」

  白早微微一怔,說道:「他……對你提起過我?」

  鐘李子心想那個不要臉的傢夥對整個星河聯盟的人都提過,你知道後不要生氣就是。

  南忘說道:「別的事情以後再說,現在是什麽情形?」

  鐘李子說道:「他走了。」

  井九回朝天大陸告別過,南忘沒有太大的反應。

  白早起身走到櫃前,去看那個立體相框。

  鐘李子看了她一眼,把這個世界以及現在的情形簡要地介紹了一遍。

  南忘提起酒瓶一飲而盡,說道:「我來處理那些傢夥。」

  鐘李子心想您不夠強啊。就算是彭郎、趙臘月與柳十歲也無法壓制那些前代仙人的蠢蠢欲動,除非井九與雪姬忽然回來還差不多。

  「師姑,還是弟子來吧,您別累著。」

  那個少年一直沒有說話,直到這時候才開口。

  鐘李子看著他,忽然想到一種可能,神情微異說道:「平詠佳?」

  那個少年起身行禮道:「青山掌門平詠佳,見過同道。」

  這時候,白早指著牆上的那幅向日葵問道:「這塊……白布為何染著血?是什麽?」

  她不知道井九曾經問過相同的問題。

  鐘李子拿到這幅畫的時候,曾經問過那位少女祭司。

  也沒有答案。

  ……

  ……

  第三天的時候,井九就知道如何確定自己在宇宙裡的位置。

  但他不知道自己這時候的位置,因為他已經離開了這個宇宙。

  離開的方法其實很簡單。

  如果想要星際穿越,需要把神魂的感知無限放大,那麽離開只需要無限縮小。

  比最基本的粒子還要小,比想像的極限還要小。

  在這裡感覺不到任何力,概率也不存在,只有他自己。

  他的感知繼續向著「前方」伸去,彷彿變成一根飄舞的彩帶。

  之所以這根帶子是彩色的,是因為他此刻的想法。

  彩帶就像浮力,帶著他向「前方的上方」而去。

  這種感覺有些奇特,他不是特別瞭解為何會有方向。

  為了探索原因,他放任自己的感知,任彩帶隨意而行,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世界。

  繼續飛著,便看到了彷彿天空的存在。

  天空裡有一個特別巨大的人影。

  他與那個人影越來越靠近。

  最終,他破開了天空,原來是從湖面探出頭。

  那個人影是他自己。

  水面生著很多蓮葉,四周是一片山谷,竟是往三千庵去要路過的那片湖。

  正是李公子當年落湖的地方。

  青山宗在這裡建的臨時宮殿居然還在。

  正是晨時,忽有微雨落下,柳詞離開宮殿,駕著一朵雲往南邊去了。

  又有大雪落下,阻了路途,元騎鯨一臉嚴肅地在與弟子們說著什麽。

  修建這些宮殿的時候,柳詞與元騎鯨早已死了,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朝陽驟烈,釋放出無數光熱,瞬間融化了路上的冰雪。

  就連那些水都被曬的變成了道道青煙。

  太平真人倚在崖邊,拿著一根骨笛,看著他含笑不語。

  來到庵裡,連三月站在廊下看著他說道:「你來了?」

  井九嗯了一聲,走過小橋與她並肩而站,望向朝陽。

  在這裡,不用擔心她下一刻就會變成萬道晨光,很好。

  「辛苦修行飛升,最終不過是回到時間之前,舊時的世界,這種無趣的重複,難道不會讓你覺得厭煩?」有人忽然問道。

  小橋流水無人。

  「我過些天再來看你。」井九對連三月說道。

  連三月說了聲好,走到橋上,背起雙手,繼續看天空裡的太陽。

  井九穿過靜室,跨過圓窗,來到湖邊。

  湖面上映著斜枝。

  西來坐在湖畔的石凳上,看著那道斜枝在悟劍。

  他沒有理井九。

  井九也沒有理他,走到另一處的湖邊,望向水面上倒映出來的那個人。

  「這不是重複。」

  「為何?」

  「因為這不是真的朝天大陸,是我想像出來的。」

  「那就是假的咯。」

  「也是真的。」

  這方天地乃至生活在裡面的故人,都是他意識裡的殘留。

  既然他也是活在自己的意識裡,那麽天地與人自然也是真的。

  「他們都死了。」

  「我活著,他們就活著,至少是這裡的他們。」

  在祖星上,沈青山曾經講過人類早期的一些想像。

  遠古時期的人類覺得這個世界可能就是神明的一場夢。

  現在他就是神明,他的意念自然能夠成為真的世界。

  「你就不想再和連三月說些什麽。」

  「不想。」

  「真是無情啊。」

  「你是誰呢?」

  「我不知道我是誰,我甚至不知道我是什麽意思。」

  「既然如此,你又怎麽會在乎情?」

  「情到底是什麽?」

  「所有的情感都源自死亡,比如恐懼。要活著,便要有聯繫,聯繫就是感情。要繁殖,所以有愛情,有嫉妒。再比如人性獸性,皆是如此。」

  「你體驗過?」

  「小時候我有一個凡人朋友,他死後我在他的墓前傷感了很久,從那之後我便要自己不再真的經歷這一次,於是我開始在相信裡體驗很多種人生,平靜喜樂的、波瀾壯闊的、悲劇或者喜劇,離奇或者普通,但最終也不過是個死字。」

  「你覺得這樣能幫助你看清楚生命的真相?」

  「生命只有一次,要謹慎而且努力地多活一段時間。」

  「但像你這樣活著,又有什麽意思呢?」

  這是很多人對井九的問題。

  「生命必將終結,所以沒有意義,沈雲埋會痛哭,這種時候就應該尋些意思。」他說道:「但如果生命可能不會終結,那麽我們就應該先尋找意義。」

  「永生是無法證明的命題,所有的宇宙都會終結,你也不例外。」那人說道:「所以你要學會終結,而不是被動地被時光吞噬,這才是存在的目的。」

  「如果這是存在的目的,那何必存在?」

  「永生是很殘忍的事情,所以那些度過漫漫時間的神明才會想著自殺。」

  「殘忍這個詞是智慧生命害怕終結才産生的詞,所以你這句話邏輯不對。」

  「你說追尋意義,但這一切到底有什麽意義呢?」

  「我要知道存在的源起,宇宙的道理,世界的去向。」

  「有無限個宇宙,有無限的道理,如何能夠看完?你們那個宇宙曾經有人說過一句話,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以有涯隨無涯,殆已。難道你不明白?」

  井九說道:「所以要一直活著啊。」

  那個人沈默了會兒,說道:「好像有些道理,我要想想,就不送你了。」

  「不用。」

  井九轉身向前方走去。

  前方有團白光,極為純淨,沒有雜質也沒有信息。

  下一刻,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白光裡。

  大道獨行。

  不必相送。

  ……

  ……

  (大道朝天全文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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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20 20:34:27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二十章 宇宙的欲望

  朝天大陸來歷最神秘、壽元最長的元龜大人,居然會是前代高級文明的一個囚犯。

  更令人震驚的是,它是這座監獄的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囚犯。

  它的生命形式實在太過特殊,彷彿能與宇宙同壽,也正是如此,那個高級文明的執行者才會把控制雪姬的方法與萬物一劍交給它保管。

  誰能想到,就連那個高級文明都消失了,它還活著。

  元龜知道井九最想知道什麽,直接說道:「不要問我那個文明什麽樣子,因為我被關進來的時候,所有意識都被抹滅,然後植入了他們的意志,要負責盯著雪姬。」

  「原來不是因為壓力,你才會把黑碑、萬物一給那位神明。」

  井九說道:「你是因為那些執行者的意志,不能對付雪姬,你想讓神明殺死雪姬,從而解除自己的使命,獲得真正的自由。」

  元龜微微咧嘴,彷彿在笑一般:「你是聰明人,就不要說透嘛。」

  井九說道:「現在你能出去了嗎?」

  元龜說道:「雪姬走的那天,我就可以了。」

  井九說道:「那你為何不出去?」

  元龜說道:「我為何要出去?」

  井九說道:「自由?」

  元龜說道:「活著就是最大的自由。」

  井九想了想,說道:「確實。」

  ……

  ……

  為了解決怎樣繼續活下去的問題,他回了神末峰,走進洞府開始閉關。

  在青天鑒裡看到的、在太陽裡看到的、在大涅盤裡看到的、在那座黑色石碑深處看到的所有信息在他的意識裡來自交錯,然後漸漸寧靜。

  數年時間過去,他推開洞府的石門走了出來,最後看了眼青山群峰。

  清風徐至,崖邊已經沒有他的身影。

  如果這次的離開也可以理解為飛升,那就是第三次了。

  ……

  ……

  離開朝天大陸,他去宇宙裡的那把竹椅坐了片刻,便去了天尺星系。

  兩年前,他與沈雲埋的度假之旅曾經專門經過此地,就是為了看一眼這個星系被暗物之海淹沒時的壯觀畫面。兩年時間過去,天尺星系已經盡數沈入海裡,只有那顆恒星還在掙扎著發出最後的、微弱的光線。

  沒有任何猶豫,他便飛進了暗物之海裡。

  無比黑暗的世界裡,要隔很長一段時間或者說距離才能看到一點光源。

  但他的感知可以無限延展,速度無限快,所以眼前始終都有光明。

  他沒打算去往暗物之海誕生的地方,既然對方來了,兩個世界必然是相通的。

  沒過多長時間,他便找到了一個母巢。

  黑暗的觸手在宇宙裡緩緩飄浮,像極了海草。

  這個母巢正處於休眠狀態,沒有散發出人類所以為的邪惡氣息,寧靜至極。

  他直接飛入了母巢的身體裡。尋找到它的信息交流器官,把自己的感知散發了出去,跨越了整個暗物之海,進入最初的那道空間裂縫,去到了一個未知的世界。

  他的感知範圍限於已知或是大概率存在的猜想,所以沒有進入那個世界太遠。

  那個世界沒有顔色,也沒有所謂的空間結構,也沒有基礎的粒子,就像是一大鍋由暗物質與暗能量以及數字本身構成的雜燴湯,或者說是一片混沌。

  與人類專家們推測的不同,暗物質的世界裡也有智慧的生命——那個生命並不是整體宇宙的客觀意志,因為他感受到了一些具體的存在。

  那是一些隱隱約約、霧狀的存在,與故事裡描寫的鬼魂有些相似。

  沒過多長時間,那些生命應該也發現了他的存在,紛紛湧了過來。

  來暗物之海,是他想在離開前與對方進行一場對話,卻沒能成功。

  他接觸不到那些生命,那些生命也接觸不到他,只能發現彼此的存在。

  存在是最基礎的信息,也是第一要素。

  確認無法交流,他退回了自己的宇宙。

  宇宙裡無風,白衣自飄。

  那個母巢醒了過來,卻什麽都沒有看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

  ……

  ……

  碧藍的海水不停拍打著海岸。

  小島上的人們盯著那盞燈火,沈默不語。

  他們在這裡已經吹了九天海風。

  井九說過會用九天時間解決這個問題,或者死去。

  現在已經是最後一天,但他還沒有醒來。

  那盞青銅燈的火苗已經變得極為微弱,似乎隨時都可能熄滅。

  氣氛變得越來越緊張。

  曾舉知道趙臘月等人此時的狀態,用眼神示意神打先師等人更安靜些。

  忽有清風動椰樹。

  井九在竹椅上睜開眼睛。

  趙臘月輕聲問道:「你去了哪裡?」

  井九說道:「很多地方。」

  趙臘月沈默了會兒,輕聲說道:「有什麽要對我們說的嗎?」

  井九沒有任何猶豫,也沒有任何引言,直接說道:「以存在的數量而論,暗物之海那邊是主世界,整體的宇宙就像一個蒸糕……」

  說到這裡,他望向了不遠處的花溪,然後才想起來做蒸糕的並不是這個她。

  花溪向著海邊的竹椅走來。

  「……我們這邊的恒星就像是蒸糕上的葡萄乾,行星就像是沙子,扭率空洞就是蟲子在上面挖出來的洞,但同時被蒸糕的碎屑填充。」井九接著說道。

  童顔說道:「這個比喻不好,應該用河堤與沙及水。」

  井九說道:「就是這樣,現在的情形是水從那些洞裡沖出來了。」

  沈雲埋認真問道:「所以?」

  「這是人類的問題,那就人類自己解決,與那邊沒關係。」井九說道:「這把劍雖然斷了,但也許你們能修好,至於怎麽點燃那些恒星,也是你們的事。」

  神打先師在遠處寒聲說道:「你就交待了這些便要離開?」

  井九沒有理他,看著童顔說道:「我去確認了一些事情,如果你真的解決不了這邊的問題,那就回朝天大陸把元龜帶出來。」

  聽著這話,不管是柳十歲還是卓如歲等人都很吃驚,心想這是什麽意思?

  「讓它把那些黑暗像星光一樣吃掉。」

  井九說道:「不用擔心,它就算吃個幾千年,也應該不會把肚子脹破。」

  這個時候,花溪已經走到了海邊,來到了竹椅前。

  她眨了眨眼睛,眼神忽然從漠然變得懵懂,看著他問道:「哥哥,你怎麽了?」

  井九明白了這是怎麽回事,看著她認真說道:「謝謝。」

  這聲謝是對那位少女祭司說的。

  然後他看著花溪輕聲說道:「沒事,我只是有些困,想睡會兒。」

  說完這句話,他望向了沈雲埋,接著望向了卓如歲、童顔、彭郎、元曲與玉山還有雀娘,他的視線在天空與海洋之間來回,路過那些椰林與崖石與那些前代仙人。

  海上生起巨浪,出現了一座黑色的島嶼。

  屍狗回來與他告別。

  雪姬站在屍狗的頭頂,眼神漠然看著海邊。

  寒蟬在她的頭頂,不捨地揮動著甲肢。

  井九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阿大的腦袋,望向柳十歲說道:「聰明點兒。」

  柳十歲難過至極,卻不敢表現出來,用力地點了點頭。

  最後他望向了趙臘月。

  趙臘月上前,用力地抱住了他。

  他拍了拍她的背,在她耳邊輕聲說道:「走了。」

  ……

  ……

  似乎什麽都沒有發生。

  殘缺的月亮還在天空裡若隱若現。

  海風還是那樣溫柔。

  猴子還是那樣聒噪。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趙臘月直起身體。

  那只宇宙裡最鋒利的手臂緩緩落了下來。

  無比輕柔。

  就像片葉子落在了竹椅旁邊。

  那個最完美的男人閉著眼睛,已經沒了呼吸,沒有任何氣息。

  雀娘與玉山看著這幕畫面,眼眶微紅,忍著沒有哭出聲來。

  曾舉嘆了口氣,說道:「節哀。」

  「不。」趙臘月說道:「他只是去了別的地方。」

  這不是文藝的消解悲傷的語句,而是真實的敘述。

  前代仙人們怔了片刻才明白過來。

  難道井九的靈魂沒有消散而亡,而是……再次飛升了?

  問題是冥界飛升去往地面,朝天大陸飛升來到這個宇宙,如果在這裡飛升要去哪裡?

  「我曾經看過一本古籍,我很喜歡,裡面最後幾段是這麽寫的。」

  沈雲埋輕聲說道:「但是太陽,他每時每刻都是夕陽也是旭日。當他熄滅著走下山去收盡蒼涼殘照之際,正是他在另一面燃燒著爬上山巔布散烈烈朝輝之時。那一天,我也將沈靜著走下山去,扶著我的拐杖……」

  卓如歲也看過那篇文章,隨之念了起來:「有一天,在某一處山窪裡,勢必會跑上來一個歡蹦的孩子,抱著他的玩具。」

  沈雲埋看了他一眼,接著念道:「當然,那不是我。」

  卓如歲隨之念道:「但是,那不是我嗎?」

  二人同時望向清風消失的天空,同時念起了最後一段:「宇宙以其不息的欲望將一個歌舞煉為永恒。這欲望有怎樣一個人間的姓名,大可忽略不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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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9 20:39:16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九章 做一切事

  現在的井九想去哪裡便可以去哪裡,根本不需要叩門,他這樣做是想讓庵裡的小姑娘們看看桃花,也是想與庵裡的人們打聽一些事情。

  沒想到水月庵的人也不知道那個傢夥去了哪裡,他去了那間有圓窗的靜室,連三月曾經在這裡沈睡了很多年,枕邊一直有朵桃花。

  ……

  ……

  大原城外的三千庵也有一座帶著圓窗的靜室。

  水月庵裡那間靜室是連三月命人仿造的。

  她最開始養傷休息的時候就是在這裡。

  因為這個原因,這裡還有一座墳。

  千年孤墳,每日有晨光相伴,倒不算淒涼。

  他在李公子墳前站了會,轉身上了小橋,去了那邊。

  在橋那邊的庵堂裡曾經發生過很多故事,比如連三月睡了很久、白早睡了很久、最後他也睡了很久,再比如他沈睡的時候,整個青山宗都差點搬了過來,卓如歲與元曲安排火鍋、童顔與雀娘安排棋局、柳十歲做了把竹椅,顧清甚至跪在床前說了那件事。

  但這座庵堂發生的真正大事只有一個。

  連三月成了滿天晨光。

  ……

  ……

  在三千庵裡住了幾天,井九終於回了青山。

  他在雲集鎮裡看了眼顧家的馬車,便落到了神末峰上。

  神末峰比往年還要冷清,猴子們不停叫著,有些惘然地歡迎他的歸來。

  天空裡忽然有雨落下,看來重建的青山大陣對這方面很不在意。

  崖下傳來穿林打葉聲。

  井九回首望去,便看到了顧清。

  顧清百感交集,半晌說不出話來,啪的一聲跪到地上,磕了個頭。

  「你一直在這裡?」井九問道。

  顧清說道:「甄桃前年走了,我便回了這裡。」

  整個朝天大陸都不知道他回到了神末峰,住進了千年前自己修的那座小木屋。

  井九也沒有想到,還去問了寶船王與水月庵。

  他看著這個自己最喜歡的徒弟,沈默半晌後說道:「喝茶。」

  不是把顧清當客人請他喝茶的意思,是要他泡茶的意思。

  也許還是當年的鐵壺與小爐,茶水汨汨沸騰,散著極淡的香。

  井九拈起茶杯送至鼻端,嗅了嗅味道,流露出滿意的神情。

  看著這幕畫面,顧清很是驚訝,心想難道師父現在可以了?

  喝了口清茶,井九說道:「懷念一下便好,還是找個時間飛升吧。」

  顧清不敢有任何意見,應道:「是,師父。」

  井九嗯了一聲,把茶杯扔到崖下。

  樹林裡響起無數爭吵與厮打的聲音,應該是猴群在爭搶。

  不多時有歡快的叫聲響起,想來是某個猴子搶到了。

  顧清猜到他擲杯的意思,猶豫了會兒,問道:「您這是準備……」

  井九說道:「我將遠行。」

  顧清緊張問道:「可會回來?」

  井九說道:「應該不會。」

  至於這場遠行是死亡還是繼續走向沒有終點的大道前方,顧清不知道也不敢問。

  他問道:「您……還想做點什麽呢?」

  井九想了想,說道:「吃火鍋吧。」

  顧清確認了自己先前的猜想,師父果然與以前不一樣,可以感受了。

  他驚喜之餘莫名傷感,趕緊讓猴子通知適越峰以及別的地方。

  等著食材與用具的時候,他擔心師父無聊,小心問道:「要不要打會兒麻將?」

  井九說道:「差人。」

  話音方落,遠處的劍峰上便生出一道塵龍,滾滾穿越諸峰與洗劍溪,來到神末峰前,然後瞬間到了峰頂,煙塵微斂,現出平詠佳的身影。

  平詠佳熱淚盈眶跪倒在井九身前,說道:「師父您終於回來了。」

  井九說道:「我是來告訴你,那個傢夥死了。」

  忽有劍弦成橋,從清容峰頂搭至神末峰頂,南忘從橋上走了過來。

  她看似矝持,赤裸腳踝上的銀鈴卻響個不停,亂的厲害。

  「能喝酒不?」

  「能做一切事。」

  井九從她手裡接過酒壺。

  ……

  ……

  吃完火鍋,喝完酒,打了兩局麻將,做完了這一切事,井九去了天光峰。

  那個小廬重新修好了,椅子也擺了一個,只是元龜身上的石碑沒可能再復原。

  「我一直覺得隱峰不是在石碑裡,而是在你的肚子裡。」

  井九走到元龜身前坐下,看著崖外如氈子般的雲海,彷彿自言自語。

  元龜閉著眼睛,一動不動,就像是真的石頭做的一般。

  井九繼續說道:「原本想著你可能是想隱藏一些神通,所以也沒有在意,但如今在外界我知曉了一些事情,便再次聯想到了你。」

  元龜緩緩睜開眼睛,用渾濁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聲音微啞說道:「啊,你回來了?」

  井九也不理會它裝傻,說道:「不見得每個生命都有其存在的意義,不見得一切事情都必須有個說法,但像你這樣的存在……總不可能就是為了與時間相伴。」

  元龜是朝天大陸最古老的神獸,從青山宗開派便是這裡的鎮守,誰也不知道它究竟活了多少年,也沒有人知道它到底有什麽驚天動地的神通。

  「真人,您到底想說什麽?」元龜眼神茫然問道。

  井九收回視線,望著它的眼睛說道:「那位神明來到朝天大陸後,找到了控制雪姬的方法與萬物一劍,那為何雪姬這麽多年都找不到?」

  元龜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因為她有雪盲症?」

  井九說道:「因為那座黑色方尖碑和萬物一劍,從始至終都是被人看守著。」

  元龜沈默了會兒,說道:「話得說清楚,我可不是人。」

  井九說道:「果然是你。」

  「你沒有猜錯,萬物一劍與那個東西以前都是放在我肚子裡的。」元龜說道:「你說的那個什麽神明來了之後,我偷偷吐了出來給他。」

  井九問道:「為什麽?」

  元龜沒好氣說道:「我要負責看守萬物一,還要盯著雪姬這麽個可怕的傢夥,壓力很大的好不好,而且那時候囚犯都死光了,我為什麽不能讓自己鬆快幾天?」

  井九想了想說道:「你算是那個文明留下的監察人員?」

  設置這座太空監獄的高級文明,也不可能完會放心雪姬這個看守,暗中留下一些制約她的手段,也是很容易理解的事。

  「監察個鬼啊……」元龜說道。。

  井九說道:「那你到底是什麽呢?」

  元龜望向遠方,眼神滄桑,緩聲說道:「其實,我是一個囚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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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9 09:20:21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八章 回憶殺

  他靜靜看著那座石碑。

  這意味著他的感知落在了上面。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又確認了一些事情。

  這個更高級文明留下的東西對這個宇宙沒有任何影響,只能影響那個高級文明自身的事物。換句話說,如果他還是以前的井九,也可能會被這座黑碑吞噬進去。

  沈青山應該沒有想到這一點,因為他沒有做過實驗,不然一定不會誘他入局,不然萬物一劍被黑碑吞噬了,那他的意圖便會全部落空。

  他忽然想到雪姬的描述。

  這座黑色方尖碑可以無限擴展。

  又無法影響這個宇宙。

  從這兩點來說,與他現在的狀態有些相似。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他的視線離開了黑色石碑,轉身再次飛向太陽。

  這次他沒有用先前的方式繞行,而是直接飛了進去。

  不知道是黑色石碑給他帶來了些什麽,信心還是新的感悟?

  沒過多久,他從太陽的那邊飛了出來。

  不管是高溫熾烈的粒子流還是狂暴的能量反應,都沒給他帶來任何影響。

  他應該是那位神明之後,第一個穿透恒星的智慧生命。

  那顆藍色星球上的人們還在盯著那盞燈火。

  他沒有作任何停留,飛過那些密密麻麻的戰艦,向著太陽系外飛去。

  第三天,他學會了在宇宙裡確定自己的位置。

  ……

  ……

  在本星系群的邊緣,散落著十幾個星系。這些星系不在星河聯盟天文局的編列範圍內,直到今天依然是隱藏最深的秘密,因為是飛升仙人們的實驗星球。

  在那顆遍布雪山草原的星球上,無論是氣度莊嚴的皇都,還是散落在原野田間的村落、部落,所有人都跪在地面,看著遠方的雪山,臉上滿是驚恐與迷茫。

  佛國子民的信仰無比堅定,那些苦行僧只憑意志便能踏空而起,然而當他們忽然發現居然有兩尊佛,而且兩尊佛在戰鬥的時候,又能怎麽辦?

  最高的那座雪山側脈已經垮塌大半,可以想見先前的戰鬥何其激烈。

  雪山之巔。

  歡喜僧癱坐在大涅盤上,容顔枯槁消瘦,早已不復曾經的英俊,僧衣破爛,渾身到處都是傷口,隱隱還有黑氣從傷口裡溢出,看著極其淒慘。

  曹園提著那把鐵刀,面無表情看著他。

  從蠍尾星雲開始的這場追殺,非常漫長而且血腥。

  歡喜僧施盡手段,化身萬千,卻依然沒能擺脫曹園,柳十歲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勢也開始爆發,他只能選擇了最後的保命方法,回到了佛國。

  他是此間的真佛,自然有無數僧衆與信徒前來阻攔曹園。

  歡喜僧本以為曹園如當年的自己一樣鎮守雪原多年,持慈悲之念,很難對普通民衆下殺手,或者可以阻止對方一段時間,卻沒想到曹園竟是毫不留情地出了手。

  鐵刀斬斷天地,不知道殺死了多少僧衆與信徒。

  雪山下方被鮮血染紅,其間臥著數百具屍體,看著異常刺眼。

  「我本以為你不會出手。」歡喜僧看著他聲音微啞說道。

  曹園說道:「既然能飛升,自然是想開了。」

  歡喜僧看過那本小說,知道這是井九對他說的話,不由微嘲一笑。

  曹園連那些普通信徒與僧衆都殺了,想來不是迂腐之人,但不知道為什麽,這時候看著重傷將死的歡喜僧,卻沒有揮動鐵刀砍過去。

  「像淋草莓醬的雪糕。」一道聲音在雪山之巔響起。

  這聲音很平靜,但想到描述的是滿是鮮血的雪山,便透出了一股幽冷的鬼氣。更詭異的是,無論雪山還是空氣都沒有發生任何變化,這聲音是從哪裡來的?

  曹園與歡喜僧向四周望去,什麽都沒看到。

  天光微斂,凝成一個小孩。

  曹園見那小孩眉眼模糊,似曾相識,忽有所悟,震驚無語。

  歡喜僧也認出了對方是誰,臉上露出似笑似哭的神情,艱難抬起手來,似乎想要觸碰對方,顫聲道:「你果然走上了這條道路,你也覺得我是對的,是吧?」

  井九沒有理他,對曹園說道:「沈青山死了。」

  曹園吃驚問道:「什麽時候的事?」

  「三天前。」

  曹園與歡喜僧更加吃驚,心想祖星何其遙遠,宇宙何其浩瀚,你怎麽只用了三天時間便到了這裡,難道神魂可以超越光速?

  如果他們知道,前一刻井九才從那邊出發,只怕會更加吃驚。

  「意識的延展與信息的傳遞不同,心意所至之處便能到達,想就行了。」井九說道。

  歡喜僧不顧傷勢,用力地拍了兩下大腿,望向曹園說道:「你看,我是對的。」

  井九問曹園:「為何不殺了他?」

  曹園說道:「大涅盤裡的衆生受其禪念控制。」

  原來是歡喜僧用那些生靈當了人質。

  井九說道:「我正好要大涅盤。」

  話音方落,雪山之巔起了陣清風。

  清風吹面微寒。

  歡喜僧打了個寒戰,本已枯槁的面容漸漸恢復清俊。

  他感覺到不對,低頭望向自己的身體,發出不知道是哭聲還是笑聲的怪異聲響,片刻後才漸漸平靜下來,感慨說道:「原來是這樣的感受。」

  接著他開口說道:「是的。」

  看似自言自語,實則是對答。

  歡喜僧閉上眼睛,緩緩低頭,就這樣死了。

  曹園放下手裡的鐵刀,合十行禮。

  那道清風進入了大涅盤。

  大涅盤汙損嚴重的表面,忽然變得乾淨無比,黑金色的格子非常醒目。

  歡喜僧的身體散解成金沙,落在了大涅盤的表面。

  ……

  ……

  傳說中,大涅盤裡有三千世界。

  那道清風在其間穿行,很快便算清楚,這裡只有七十幾個小世界。

  那些世界的大小不同,居住的人數也不同,社會型態與環境也大相差異,唯一相同的是,生活在這裡的都是些魂魄,如奴隸一般活在天道的意志之下,終年辛苦求活,然後死去,在各個世界之間流轉,彷彿永遠沒有盡頭。

  此刻天道已死,輪回不再,沒有聲音宣告自由,只有清風徐徐而過。

  七十幾個世界的奴隸們站在荒野上,站在高山上,站在礦洞旁,眼神茫然,神情木然地看著天空,忽然有無數金花自天空墜落,人們的神情鬆動,漸生歡喜。

  ……

  ……

  井九離開了佛國,沒有回祖星,而是去了那片虛無。

  在虛無外圍的隕石群裡,他找到了中州派的那件法寶,看了一眼便放了回去。

  然後他想了想神明說的那些話,沒有猶豫太長時間,便向虛無而去。

  進入虛無的那段過程,讓他對神明的那些話有了更真切的理解。

  朝天大陸迎來了一陣清風。

  這陣清風首先出現在各大陸之間的大海上。

  他看了無數艘船,沒有發現,便去與巨人朋友坐著聊了會兒天。

  那位巨人不是很理解他現在的狀態,但看到他回來還是非常開心,以半根神魂木的代價請了幾十位女精靈過來跳舞表示慶祝。

  接著他去了蓬萊神島,正式拜訪了寶船王,把對方嚇得夠嗆。

  第二天清晨,一位白衣仙子站在海上練劍。

  忽有清風掀起她的衣裙。

  她伸手感受著那陣清風,看著對面的男子,輕聲說了句好久不見。

  ……

  ……

  離開大海與姑娘後,他去了千里風廊。

  那裡持續了無數年的狂風竟然就這樣停了。

  湖上的荷花輕輕搖擺,並不願意像衣裙那樣被輕易掀起。

  那個客棧已經消失,布秋霄在山裡靜修,沒有見面。

  接著他去了朝歌城,看了看井宅與皇宮。

  然後他去了雪原,看了看禪子與小雪姬。

  他去了果成寺,看了看那座塔與菜園。

  他去了東海畔,看了看通天井與阿飄。

  水月庵順路,他走上臺階輕輕叩門。庵門被推開,一位小姑娘看著這位白衣公子,微羞低頭,說道:「本庵不接待外客,還請公子見諒。」。

  忽然,那個小姑娘看到石階上散落著一些花瓣,有些不解地抬起頭來,發現庵門前那棵已經枯死了好些年的桃樹居然活了,開出了無數朵花。

  她驚喜異常,卻沒注意到那位白衣公子已經步入庵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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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7 20:36:12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七章 星際穿越

  楚州城還像幾百年前那樣繁華熱鬧,只不過就算世代居住在這裡的人們也很少會想起這裡曾經是一座都城——那個國度名為大楚,有一個非常奇怪的末代皇帝。

  相反,人們時常還會想起那位張大學士以及在野史裡更出名的張老爺子。具體原因自然是因為張家依然是楚州城首屈一指的大家族,哪怕在整個天下都極有影響力。

  都說君子之澤,五世而斬。張老爺子不算君子,那就只能從他父親張大學士處算起,至今已經十幾代人,張家依然如此昌盛,不得不說是個異數。很多人都在傳聞張家有神靈保佑,甚至張家自己都有人說的頭頭是道,說曾經見過祖宗顯靈。

  既然如此,張家的祠堂自然維護的特別好,只是幾百年前的那個香爐早就已經不知去了何處,那些煙自然也沒有了,曾經遍布府裡的井也被封了很多。

  那只火紅色的鯉魚也早就從井裡搬到金盆、搬到水池,現在住一個大湖裡。

  那片大湖煙波浩渺,雨霧天時看不到對岸。

  可以想見現在的張家究竟多大。

  火鯉成年後,哪怕只是靈體依然法力無比,根本不需要被凡人看到。

  每天清晨進食完朝露晨光,它便會遊到岸邊,不停甩動尾巴,像是在表演給誰看。

  一個老頭子站在岸邊,眼神有些惘然地看著它,有些渾渾噩噩的感覺。

  晨光照在他的身上,竟是直接穿透了過去,沒能留下影子。

  張家的丫環僕婦們端著水盆與用具在湖邊忙碌地來回,沒有一個人看他。

  微風拂動,荷葉微顫,井九落在上面。

  火鯉看著他驚呼說道:「真人,你怎麽進來了?難道你也輸了,身體被搶走,只好用神魂躲進來?那個糟老頭子真的太厲害,您就在這兒呆著吧。」

  張老太爺忽然清醒了些,駡道:「說誰糟老頭子呢?」

  井九對火鯉說道:「你說的人死了。」

  「死了?」火鯉怔了怔,說道:「那就好。」

  它望向依然駡駡咧咧的張老太爺,眼裡流露出複雜的情緒,說道:「這個傢夥很多年前也死了,只不過自己卻不知道,每天都站在這裡,像個傻子似的。」

  張老太爺惱火說道:「笨魚,說誰呢?你才死了!」

  他望向荷葉上的井九,有些鬱悶說道:「我好像在哪裡見過你,就是想不起來了。」

  井九落在他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並無實質的手與肩相遇,卻帶起了一道微風。

  他用手指拈起那道微風,靜思片刻後去了皇宮。

  與幾百年前相比,皇宮沒有什麽變化。

  只是沒有了皇帝,自然也不會再開朝會、處理國政,早成了一座無人問津的行宮。

  井九回到了自己的宮殿,看著還殘著些刻痕的地板,沈思片刻。

  他回首望去,點燃了一盞燈,雖然裡面早已沒了油。

  接下來,他去了趙國皇宮,在那棵栗子樹下,再次看到了那個皇帝的身影。

  對方是真的有影子。

  時隔數百年,趙國皇帝的鬼氣淡了很多,快要完成變成一個真人。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醒過來的,也不知道自己還算不算活著。」

  趙國皇帝的臉色就像生前一樣蒼白,問道:「我的妻子呢?她死後還會回來嗎?」

  井九說道:「我不知道。」

  趙國皇帝沈默了會,又問道:「何……公公呢?」

  井九說道:「他死了,也回不來了。」

  說完這句話,他就離開了青天鑒。

  青天鑒離開朝天大陸後,時間流速明顯又在改變。

  當他睜開眼睛,回到現實的世界時,小島已經迎來了新的清晨。

  「如何?」趙臘月盯著他的眼睛問道。

  「靈魂可以單獨存在。」

  井九說道:「但青天鑒是個相對封閉系統,內部存在總量不變。」

  趙臘月說道:「這個宇宙雖然在不停擴張,但也是相對封閉系統。」

  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說,靈魂既然能在青天鑒裡存在,在這裡應該也可以。

  井九說道:「你忘了暗物之海。」

  這句話讓椰林都安靜了下來。

  海浪輕輕拍打著沙灘,也不敢發出太多聲音。

  機器人在晨光裡走了過來。

  「你得活著,當然不是為了拯救人類。」沈雲埋從昨天的情緒裡擺脫出來,恢復了平時的散漫腔調,「只是如果都死了,那太虧。」

  井九認可他的看法,說道:「但這身體撐不住。」

  機器人彎腰,控制室打開,露出沈雲埋的臉。他盯著井九的眼睛說道:「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你不是這樣的人,勇敢一點好不好?」

  井九沈默了會兒,說道:「嬰兒好奇心最重,但也最怕黑。」

  這時,童顔與雀娘從洞府裡走了出來,帶著一張棋盤來到海邊。

  棋盤上密布著黑白棋子,自然形成一幅圖畫,其間隱有至理。

  「異大陸有種縛靈陣,我與雀娘研究了一下,有些啓發。」

  童顔指著那些棋子說道:「我們可以布一座類似的陣法,借著殘存陣樞吸收能量,可以保證你的靈魂在十幾年時間裡不用擔心消散。」

  井九知道這座陣法應該有用,搖頭說道:「那我不如去青天鑒。」

  童顔說道:「你知道不一樣。」

  井九平靜說道:「我不想退。」

  沈雲埋大聲贊道:「漂亮!」

  既然那個小孩在沙灘上踏出了人類的第一步,那就只能一直向前,不能倒退。

  井九望向柳十歲說道:「有燈嗎?」

  柳十歲掏弄了一會兒,摸出一盞古意盎然的青銅燈來。

  一直注視著這邊動靜的前代仙人們有些騷動。

  神打先師臉色難看說道:「本派的定神燈怎麽也落在了你的手裡?」

  柳十歲不知該如何解釋,再一次望向趙臘月。

  趙臘月說道:「蓬萊寶船王送我的,你有異議,待他飛升自己問去。」

  井九慢慢抬起右手,用僅剩的三根手指打了個響指。

  啪的一聲輕響。

  那盞青銅燈上生出一點火苗。

  這聲音並不響亮,卻驚醒了蜷成一團睡覺的阿大。

  它忽然感覺身上有些溫暖,扭首望去,發現一個小孩蹲在自己身邊,正在撫摸自己。

  這是它第一次看到井九的神魂,不由嚇了一跳,連著喵了好幾聲。

  靈魂的撫摸並不是真實的接觸,感受不到貓毛的順滑,小孩有些失望地站起身來。

  他背著雙手,不像昨天那般模糊而透明,略顯實質,不知道是在身體裡休息了會兒的原因還是在青天鑒裡養了些神。

  「你要去做什麽?」趙臘月感受到他離開的想法,變得有些緊張。

  「我想去學習一下如何才能摸到貓,過幾天就回來。」

  井九說完這句話,從原地消失不見。

  不管是趙臘月還是柳十歲還是島上的仙人們,竟沒有一個人察覺他是如何消失的,更不知道他現在去了何處。

  沈雲埋忽然喊道:「盯著那盞燈。」

  人們這時候才知道井九的意思。

  卓如歲不知道從哪裡冒了出來,揮手便是一座承天劍陣,把青銅燈護在了正中。

  緊接著,童顔與雀娘又做了兩座陣法,設置在了更外面的地方。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那盞青銅燈上,準確來說是落在了那抹火苗上。

  那應該就是井九的魂火,是他留下的標記,幫助他找到回來的路。

  不知道為什麽,有陣法保護,那道火苗卻依然在不停搖晃。

  風究竟是從哪裡來的?

  衆人的心情非常緊張,如果火苗熄滅了,那意味著什麽?

  ……

  ……

  迎面是一片岩石。

  是葉岩。

  畫面急速放大。

  灰綠色變成更細微的事物。

  看到晶體。

  看到分子。

  看到更小。

  最後是粒子。

  粒子的痕跡如光流,卻不可捉摸。

  前方有陣意。

  原來陣意也是能夠被看到的。

  前方的一切都在被切割,變小。

  那不是眼睛能夠看到的畫面。

  這時候他的已經不再是普通形態的生命。

  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感知手段。

  換作普通人類,忽然看到世界在眼前細分成原子、甚至是更小的粒子,必然會迷亂甚至瘋狂在這樣的本源畫面裡。

  好在這種感知手段與用神識探查有些接近,他還能夠適應。

  也沒有方向感。

  在沙灘上向著沈青山走去的時候,他就已經發現,自己感受不到引力。

  沒有引力的世界,自然沒有上下左右之分,有些像在深層太空裡。

  能夠幫助他找到方向的,彷彿是他的意識本身。

  那些被切割至極碎的粒子穿過他的視野與身體——如果他還有身體的話——逆流而上的他自然也穿過了那些粒子組成的物質,不停前行。

  換句話說,物質的世界無法阻止他任意穿越。

  ……

  ……

  他在這顆星球上任意穿行。

  出於謹慎的行事風格,他沒有深入地核最熱的區域,只是在地殼範圍裡行走。

  在那些岩層裡,他發現了很多地下空間,看到了很多人類文明童年時期的遺址。

  不管是那些遺址,還是沈青山整理出來的資料庫,都沒能讓他停留片刻。

  神明對他說何時生比較重要,這句話的意思就是要知道開始。

  他承認這句話有一定道理,但還是更習慣於往前看,往前走。

  在短暫的數秒時間裡,他繞著這顆星球走了三圈。

  前方的海底有某種奇特的能量波動。

  他意念微動,便出現在了那裡。

  石板散落在地面,被海水浸泡著。

  無數座黑色方碑或倒或斜。

  他知道這裡就是太陽系劍陣的陣樞。

  意識收斂。

  小孩出現在那些黑色方碑的上方。

  海水緩緩動了起來,形成無數道湍流。

  藍色的電弧從一座黑色方碑傳向另外一座,越來越明亮。

  小孩張開雙臂。

  無數道藍色電弧離開黑色石碑,盡數進入他的身體。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那些藍色電弧消失了。

  黑色石碑迎來了完全的死亡,成了墓碑。

  他感受了一下那些藍色電弧裡的意味,隱隱明白了些什麽。

  靈魂沒有形體,只有意識。

  想要與這個世界接觸然後交流,想要摸到貓,他要習慣用感知這個手段。

  用沈青山的話來說,那就是想。

  他閉上眼睛,開始感知這個世界,向著星球各處而去。

  不是一道一道的神識,而是他在變大。

  漸漸的,他的感知遍布了這個星球。

  這也就意味著,整個星球都在他的懷裡。

  ……

  ……

  椰林,海風,朝陽。

  極美好的畫面,卻因為無比緊張的氣氛顯得有些詭異。

  所有人都盯著那盞燈火。

  趙臘月、童顔與卓如歲則是盯著那些前代仙人。

  有微風拂來,落在衆人臉上。

  大家都感覺到了些異樣,紛紛望去。

  有人望的是天空,有人望的是海上。

  無人知道風從哪裡來,感受也各不相同。

  有人覺得溫暖,有人覺得寒冷,有人覺得懶洋洋的。

  有人覺得他去了更遠的地方。

  ……

  ……

  第一天,他學會了走。

  第二天,他學會了與身外的世界交流。這裡的交流不是對話這般簡單,而是廣義上的交換信息,而且方式與宇宙裡現存的任何交換信息方式都不同。

  這時候他已經來到了太陽的身前。

  俯視著那個燃燒著的巨大火球,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他曾經去過另外一個太陽,在表面行走過。

  就算恒星表面的溫度不是太誇張,仙人也很難在上面存活。

  以前的他是特殊的,現在更加特殊。

  他向著太陽飄了過去,越來越近,甚至直接穿越了一片極高溫的噴流。

  沒有發生任何問題,直到進入某個特定區域的時候,才有了些變化。

  他的四周出現了一些極其稀薄的電離層。

  世界感知到了他的存在嗎?

  不是。

  他再次開始延展自己的感知。

  沒用多長時間,他的感知範圍便擴張到難以想像的程度,把整個太陽都包裹了起來。

  接著是收斂。

  他便到了太陽的另一邊。

  這是另一種形式的穿越?

  然後他便看到了那座黑色方尖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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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6 20:25:51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六章 第一天

  靜室非常安靜。

  地面緩緩上升。

  井九靠在輪椅裡,想著很多事情。

  當那位神明進入萬物一劍,向著那些恒星沖去的時候,在想什麽呢?

  現在他在萬物一劍裡,又該如何完全擺脫呢?

  關於那座監獄,那個不知所蹤的高級文明,看來要去問雪姬了。

  就算她只是被製造出來的看守,並不知道那個文明的主體情形,也應該知道一些事。

  靜室門開啓,衆人走了出去,離開洞府後,發現天空竟是黑的。

  這段談話沒有用多長時間,應該不是夜晚降臨。

  是太陽被擋住了。

  那片黑色越來越大,小島的光線越來越暗。

  海風呼嘯,浪花向著四周滾去。

  待那片黑色落到海面,衆人才發現是一片雲團。

  阿大得到了青兒的傳訊,從遙遠的太陽那邊飛了回來。

  屍狗趴在它的背上,只有尋常大小,渾身血痕,就像塊黑紅兩色的寶石。

  過往年間向來是阿大趴在屍狗的背上,今天卻是反了過來。

  雪姬坐在阿大的頭頂,閉著眼睛,看著也是虛弱至極,就像個小米粒。

  青兒飛回趙臘月肩上,說道:「應該都不會死。」

  阿大搖了搖身體,長毛如雲絲甩動,變回了平時的大小。

  屍狗落在沙灘上,不知道是不是聞到了祖師的味道,眼裡流露出淡淡的哀傷。

  然後它望向井九,微微低頭行禮。

  井九撐著殘破的身軀,直起身體,認真回禮。

  屍狗的眼神變得寧靜而溫暖起來,轉身向著大海裡走去。

  不多時,它便消失在了碧藍的海水裡,不知去了何處。

  「去養傷了。」井九說道。

  阿大輕輕跳到井九的膝頭,仰起了頭。

  這不是作高傲狀,也不是求表揚或者求摸頭,而是還東西。

  寒蟬鬆開甲肢,放開了緊緊抱著的那個金絲鏤空小球。

  它根本不敢看雪姬一眼,無數個眼瞳裡都是滿滿的恐懼。

  井九接過那個金絲鏤空小球,視線落在裡面的黑色寶石上,眼神深靜至極。

  阿大才注意到他現在的情形,眼瞳縮小如粒,有些急促地喵了幾聲。

  ——「你要死了嗎?」

  井九依然看著那個黑色寶石,隨意回答道:「從定義上來說,是的。」

  阿大沈默了很長時間,低低地喵了幾聲。

  「我這輩子最怕的就是你們師兄弟二人,也被你們欺負的最慘,我在碧湖峰的時候,每天夜裡都在祈禱你們死去,後來太平真人死了,現在你也要死了……我應該很開心啊,為何會忽然這麽難過……對了!太陽那邊有塊黑碑,也許能救你!」

  「誰都救不了他,我不行,那個東西也不行。」

  沙灘上忽然響起了一道稚嫩而虛弱的聲音。

  衆人望了過去,吃驚地發現居然是雪姬在說話!

  神打先師那些前代仙人,根本不知道女王陛下居然會說人類的語言。

  卓如歲等人這時候才想起來,很多年前雪姬殺死白刃,就地飛升的時候,似乎也說過一句話,當時她說的好像是……我再也不回來了?

  「嗯,我會自己處理。」井九說道。

  雪姬面無表情說道:「你打算怎麽處理我?」

  此刻的她處於極度虛弱的狀態,任何一個仙人都有殺死她的能力。

  最關鍵的是,她沒有了制約井九的手段。

  青山祖師已死,井九不再受承天劍的控制,反而可以憑藉那個東西控制她。雖然雙方確實有過協議,問題在於……井九都要死了,誰知道他為了人類會做些什麽?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井九的手上。

  他握著的那個金絲鏤空小球,便是決定雪姬生死的關鍵。

  那些視線代表著不同的意思。

  殺了她。

  控制她。

  不要吧。

  「萬物為人所用?聽著有道理,但萬物最討厭的不就是這種事?」

  井九結束了感悟,把神識收了回來,把金絲小球遞到了雪姬的身前。

  看著這幕畫面,所有人都震驚無語。

  雪姬沈默了會兒,伸出兩隻小手,非常鄭重而且珍視地雙手捧住。

  井九看著她微笑不語。

  下一刻,金絲驟斷,變成碎屑散落在沙灘上。

  那顆被陣法約束住的黑色寶石消失無蹤,應該是被雪姬收了起來。

  她的眼睛變得更加幽深而黑暗,不管誰看著都會感覺到恐懼。

  雪姬仰首向天,無聲而笑。

  她臉上的那根紅線兩端微微翹起,頓時沖淡了那種壓迫感與可怕。

  那個黑碑方尖碑是這個宇宙裡唯一能夠威脅到她的存在,現在被她控制住了。

  至此,她終於獲得了最想要的自由。

  片刻後,她收回視線,望向井九沈默不語。

  所有人都看出了她的意思。

  看似簡單純淨而可怕的眼神裡有著異常複雜的情緒。

  今後不管井九要她做什麽,她都會說出我願意三個字,哪怕是毀滅這個世界。

  「我想問些事情。」井九說道。

  他與雪姬的視線相交,彷彿回到了很多很多年前。

  那時候他參加梅會道戰,因為洛淮南,被迫與白早深入雪原,被困在極寒裡。

  雪姬的神識從遙遠的冰峰過來,落在他的身上。

  今日也是同樣如此,神識相遇,便交換了無數信息。

  ……

  ……

  建造那個監獄的高級文明是什麽樣的,雪姬沒有認知。

  她出生或者說被創造出來的那天,就在那座監獄裡。

  根據權限要求,她不得主動接觸監獄裡的囚犯,於是只能在北方看著這個世界,孤獨而且無聊,那便開始思考自己存在的意義。

  當生命開始思考自身存在意義的那一刻,首先便想要瞭解自己所在的世界。

  她不知道那個高級文明,但確認在天空之外還有一個世界,於是便以為自己的根源在那處,那些無比強大的囚犯是被那個世界放逐到了這裡。

  這個與世隔絕的世界確實沒有什麽意思,她曾經試著離開,卻完全沒有辦法,只好把大部分時間都用來休眠,直到監獄裡囚犯都被時間殺死。

  在一次極其漫長的休眠後,一位自稱神明的存在降臨到了那個世界裡,不知從哪裡找到了控制她的方法,然後與她達成了某個協議,就像井九那樣。

  「那時候的神明是個什麽樣的人?」

  「我沒有真正見到他。」

  「但你們有交流。」

  「用人類的語言形容,那個神明有些靦腆,而且帶著莫名其妙的歉意。」

  「嗯,那位神明做事確實有些莫名其妙。」

  井九想著先前與許樂的談話,帶著莫名其妙的傷感想著。

  火鍋裡的湯已經被魔火熬乾,沒有燒焦。

  井九與雪姬的最後一次談話就此結束。

  她轉身向海裡走去。

  遠方的海面漸漸浮起一座島。

  那是屍狗的背。

  雪姬要去海裡靜養。

  現在誰都知道,她與屍狗曾經生死與共,自然關係很好。

  ……

  ……

  青山祖師的死亡消息還被封鎖在祖星。

  遙遠的宇宙各處的仙人還不知情,但按道理來說,這時候就應該提前做些準備。

  但所有人都沒有離開的意思,包括童顔。

  所有人都在等著井九解決自己的問題,或者死去。

  像神打先師、董先生這些依然沈浸在悲傷裡的前代仙人則是不被允許離開。

  無數艘戰艦已經控制住了太陽系,誰試著逃走都將受到極可怕的攻擊。

  「我們本來就不想走。」神打先師面無表情說道。

  那對黑衣妖仙兄弟同時開口,說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句話。

  顧左盯著井九寒聲說道:「我們要親眼看著你去死。」

  顧右面無表情說道:「祖師既然死了,你就不能死。」

  後面這句話才是前代仙人們的真實想法。

  潛臺詞非常清楚。

  青山祖師與你沒有私仇,爭的是大道所向。

  既然他以死亡證明了自己是錯的,那你就要把人類面臨的問題解決好。

  井九沒有回應,示意趙臘月把自己推到海邊。

  椰林被斜陽照著,把輪椅的影子拉的很遠。

  「有件事情你可能還不知道。」

  趙臘月再次拿出青天鑒說道:「這裡面的有些人死了,但……還活著。」

  在那個星球的雪山湖邊,她對曹園說過件事情。

  井九毫不吃驚,說道:「青天鑒的異變很多年前就開始了。」

  中州派問道大會時,他在青天鑒裡奪鼎成功,幫助青兒走向自由之路,就在那時候青天鑒就開始發生一些難以理解的變化。

  那個世界裡的時間流速在變慢,趙國皇宮裡甚至出現了鬼影。

  「那時候你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青兒坐在趙臘月肩膀上說道。

  井九說道:「我去看看。」

  剛才不見了的柳十歲從椰林深處走了出來,抱著一大捆竹子。

  衆人習慣了他到哪裡都能找到竹子,見此也不吃驚。

  不二劍使出渾身解數,劍光連閃,在最短的時間裡完成了切削工作。

  柳十歲熟練地做好了一把竹椅,又用浣溪紗仔細地打磨了一遍。

  元曲吃驚說道:「你連何沾的東西也拿了過來?瑟瑟一直吵著分家,她能幹嗎?」

  柳十歲看了趙臘月一眼,沒有說話。

  趙臘月不會回答這些無聊的問題,把井九抱起,小心地放到了竹椅上,把青天鑒當作枕頭,墊在了他的脖頸下。

  「不錯。」井九給出了滿意的評價。

  海風穿過椰林,與不遠處的濤聲混在一起,很適合清心寧神。

  那些前代仙人在遠處盤膝坐著,不知道是不是還在悲傷。

  趙臘月與柳十歲在竹椅邊站著,就像兩個門神。

  雀娘本想留下,卻被童顔帶去了洞府,說要去下棋。

  元曲與玉山師妹並肩坐在海邊,看著漸遠的屍狗大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大概意思是要不要讓小師弟出來幫著解決一下問題,或者看最後一眼也好。

  那個破爛的機器人坐回了水池邊,拿起竹竿在釣魚。

  竹竿在它的手裡看著就像根牙籤,水池也只是一小窪水。

  烈陽號戰艦早就已經退出了大氣層,正在殘缺的月球附近進行清理工作。

  更遠處的太空裡隱隱還能看到一些戰艦的畫面。

  井九在竹椅上閉著眼睛已經睡著。

  阿大怕他疼,沒敢趴在他的懷裡,蜷縮在他的身邊。

  古代與現代。

  人類的歷史。

  時間的行走。。

  彷彿都濃縮在了這個畫面裡。

  這是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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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5 20:35:12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五章 他的故事就到這裡了

  「好了,現在到了故事的最後階段。」許樂說道。

  「暗物之海越來越大,無數母巢與別的怪物向著本星系群的另一邊進軍。我確定所有準備做完之後,便用在監獄裡找到的一個恒星級別武器,開始了點燃恒星計劃。」

  他說道:「現在看來還算成功。」

  「前星河聯盟與暗物之海同歸於盡,你也死了?」井九問道。

  許樂說道:「是的。」

  井九問道:「因為你要控制那個恒星級別武器?」

  許樂說道:「是的。」

  井九沈默了會兒,說道:「明知道你可能會死?」

  許樂平靜說道:「那個武器需要控制程序,就像肉體需要靈魂,高級文明的控制程序很難仿寫,找來找去,好像只有我有資格做這件事情。」

  花溪寒冷的聲音在石堆裡響了起來:「明明我也可以。」

  井九沒有理她,看著許樂繼續說道:「你關停了憲章電腦,避免她阻止你?」

  許樂說道:「是的,我知道她會做什麽,不過那個過程更準確地說應該是休眠。」

  井九靜靜看著他的眼睛說道:「所以,你就死了。」

  「是的。」許樂沈默了會兒,微笑說道:「我現在……應該是死了吧。」

  當這個年輕軍官笑起來的時候,眼睛會顯得更小,但特別有精神。

  ……

  ……

  崖洞裡一片安靜。

  柳十歲看著許樂,心生敬仰。

  趙臘月看著許樂,很是佩服。

  井九看著許樂,忽然有些同情,問道:「你認識我嗎?」

  「當然,我們曾經一起戰鬥過。」似乎擔心井九會因為這句話不悅,許樂很快便補充道:「我說的是你的身體,不是靈魂。」

  井九問道:「萬物一劍到底是什麽?只是那個文明留下來看守監獄的武器?」

  「萬物一劍?」許樂流露出好奇的神情,問道:「這是你們給它取的名字?」

  趙臘月還來不及解釋什麽,便聽到他有些困惑說道:「這名字好像以前聽誰說過。」

  花溪抬起小臉,沒好氣說道:「沈青山對你說過。」

  「噢……數據採集系統可能真出了些問題。」

  許樂望向井九說道:「我最開始在那座監獄裡便找到了一些武器與設備,其中最強的一個就是你說的萬物一劍。對這個武器我進行了很長時間的研究分析,確認是前所未見的強度以及無法理解的能量系統,簡單來說是這個武器受到外界的能量激發,便能産生出數量更多的、極其恐怖的能量,這並不違背能量守恒理論,因為武器裡的一些粒子會消失,那些粒子才是真正的關鍵。構成那個武器的粒子不是這個宇宙裡的任何元素。我確定那座監獄是更高級的文明、甚至是別的宇宙文明的産物,最大的證據便是這個武器,也就是你的身體。」

  「如果中州派的法寶是你當初做的信息窗,那青天鑒是什麽?」

  井九示意趙臘月把青天鑒取了出來。

  許樂的視線落在青天鑒上,沒有看多長時間便認了出來,說道:「這是那座監獄裡的一個設備,或者可以理解為小黑屋,應該是用來單獨囚禁那些麻煩犯人的。」

  井九看著青天鑒上繁複的花紋,想著生活在裡面的那些人,心想原來如此。

  「我所知道的就是這些了。」許樂說道。

  「那座監獄的屏障確實無比堅固,直到現在暗物之海也無法進入。」

  趙臘月說道:「但被您放到裡面的那些人類也很難出來。」

  從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修道者艱難修行,想求得大道飛升,卻沒有幾個人能成功。

  絕大多數人類都在這裡出生,在這裡死去,不停重複著那些過程,根本不知道天外有天,而且那裡才是人類的真正家鄉。

  「當年做這個方案的時候,我就想好了。如果那裡的人類能夠進化到極其強大的程度,打破那道界線,回到真實的宇宙中,那便有可能戰勝暗物之海。」

  許樂說道:「如果他們突破不了那個界線,就表明不夠強大,那麽出來也沒有什麽意義,還不如就留在那個世界裡,至少可以活著。」

  李將軍也有類似的猜測,現在看來是對的。

  「你也知道活著才是最重要的事,為何那時候偏偏要去死?」

  花溪抱著雙膝說道。

  不知道是想到了前一刻沈青山的死,還是無數萬年前許樂的死,她開始啜泣。

  趙臘月與柳十歲看著這幕畫面,不知該說些什麽。

  許樂沈默了會,說道:「好了,我的故事就到這裡了。」

  「你是個好人。」

  井九再次重複了這句話,然後問道:「如果現在你還活著,會後悔當初的選擇嗎?」

  「在做出那個選擇之前,我就問過自己很多遍這個問題。」

  許樂說道:「我還是會做同樣的選擇。」

  如果人生能夠重來,我應該還是這樣。

  井九很懂,所以沒有問為什麽。

  許樂也沒有等他再發問,直接開始說別的事情。

  由這個細節可以判斷出,他設置信息流的時候已經準備好了回答這個問題。不管提出這個問題的人是叫做飛的少女,或者是他不認識的某個人類後代。

  「我活了很多萬年,小飛也活了很多萬年,我們經歷了無數事,扮演過無數角色,接受了無數多的信息,這些信息以及時間真的可以模糊最深刻的記憶。我愛的那些女人長什麽模樣,我有時候都忘記了,我的那些朋友喜歡抽的煙的牌子我有時候也會想不起來。在漫長的生命裡,我還喜歡過別的很多人,但我還是習慣穿著軍裝,她還是喜歡穿著裙子,像煙花一樣剪個整齊的瀏海兒。為什麽?」

  許樂說道:「因為我們什麽時候死不重要,什麽時候生比較重要。小飛是在那段時間裡出生的,我也是……是那些我愛的女人、浴缸裡的水、墓碑前的花、雪地底的坑、電視上的小姑娘,那些我的朋友,那些香煙,那些槍管,讓我成為了我。」

  這段話很好懂。

  他不想忘記。

  事實上也沒有忘記。

  那是他以許樂的名義活著的時候。

  以神明的名義活著,則是另外一回事。

  「而且很沒有意思。」

  許樂看著他認真說道:「站在上帝視角看這個宇宙,你會覺得自己真的就是上帝,或者……是在玩一場遊戲,而且你隨時可以推翻重來,這很可怕。」

  這當然很可怕。

  玩遊戲是不怕死人的。

  無法讀檔,只能重來的遊戲會死多少人。

  而且那些人並不是遊戲裡的NPC,是真正的生命。

  「聯邦與帝國的統一可以消滅戰爭,可以少死一些人,但在這個過程裡我殺了多少人?做神明的時間久了,你就越來越不怕死人了。」

  許樂盯著井九說道:「這樣發展下去,我都不知道最後我會成為什麽樣的存在,我有時候甚至會感謝暗物之海,不然我最終真可能變成當年自己最厭惡的人。」

  這些話都是他說給井九聽的。

  他知道,井九是自己的繼承人。

  如果井九能夠不死,就會成為新的神明。

  「不用擔心,我們選擇的道路本就不同。」井九說道。

  許樂想了想,說道:「也對,不是所有人都像我一樣喜歡到處瞎操心。」

  說完這句話,光線漸散,那個年輕的軍官消散在空中。

  花溪從石堆裡站起身來。

  趙臘月與柳十歲還沒有從情緒裡擺脫出來,依然看著許樂原先站立的地方,

  片刻後,那些光線再次從黑盒子裡射出,重新凝成許樂的模樣。

  他看著輪椅上的井九,微笑說道:「問吧。」

  又回到了開始時。

  他只是一段信息流。

  井九說道:「走吧。」

  趙臘月與柳十歲收拾好心情,推著輪椅向外走去。。

  花溪忽然揀起一塊石頭,向著許樂的投影砸去。

  石頭穿過光影,落在遠方的石頭上,發出一聲極硬的脆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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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4 21:27:45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四章 接下來的故事

  「我不理解。」

  趙臘月說道:「這麽多事情,這麽多信息你怎麽處理得過來?」

  許樂說道:「我可以的。」

  與憲章光輝融為一體的人,是超出了人類想像範疇的存在,也與憲章電腦産生的機械智慧並不完全相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確實全知。

  而且在憲章光輝的範圍裡,擁有最高的、不受限制的權限的他確實全能。

  整個世界都在他的控制之中,從戰艦、機甲、晶石礦、實驗室到療養院、黑市肉攤,沒有人能反抗他的意志,只能選擇臣服或者死亡,甚至想死都很難。

  「這和皇帝有什麽區別?」柳十歲感慨說道。

  許樂糾正道:「神明比皇帝的權力大多了,所以要警惕。」

  趙臘月問道:「然後?」

  「接下來我取消了人類出生便要植入芯片的規則,那是大叔最討厭的事情,我也不喜歡,用手環或者別的設備取代,就算不裝也無所謂,我又進行了一些社會制度改革,提升了小飛的權限,但縮小了憲章光輝的範圍。還做了一些比較瑣碎的事。」

  許樂說道:「其實我並不擅長這些,絕大部分都是人類裡的專家學者設計模型,然後小飛幫忙計算推演,確認沒有問題後,我只需要說句話就好。」

  井九贊同說道:「神明應該如此。」

  趙臘月與柳十歲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做青山掌門的時候也是如此。

  「我倒不是說一定要做這些事,雖然確實是我想做的,但畢竟比較危險,治國哪裡是這般簡單,稍有不慎便可能會引發極大惡果,只不過……確實挺無聊的。」

  許樂說道:「那時候,我把所有想學的知識都已經學會了,曲率飛船的研發卻始終沒有進展,實在是無事可做,總要做些事,那就儘量做些好事。」

  井九說道:「你和十歲有些像。」

  柳十歲沒想到公子居然把自己與神明相提並論,哪怕受寵多年,還是有些震驚。

  許樂感知到他的情緒變化,望了過去,問道:「你才十歲?」

  井九沒有讓柳十歲開口與對方聊天的意思,說道:「繼續。」

  「人類的科學技術發展的非常快,快到超出了最好的預計。與我解禁了某些技術有關,但更多的還是人類社會自身的發展。某一年終於建造出了足夠快的飛船,我拿著以前留下的星圖踏上了第一次外出的旅途,找到了祖星。」

  許樂說道:「祖星上的人類都死光了,兩個大叔與我的朋友也早就死了,老東西也死了,我只是在這裡看到了一具機器人的殘骸,據說源自人類文明的第一次全盛期,而且極有可能就是花家先祖的僕人……花家是從祖星到帝國的,是我的祖家。」

  說完這段話,他沈默了會兒。

  沒有人開口打斷他的思緒。

  雖然都知道,他的沈默不是思考。

  那是當年神明留下這段信息流時的沈默。

  「好了,簡單說說人類以前的故事。」

  許樂說道:「這真的很簡單。祖星經歷了太多場戰爭,將要毀滅的時候,人類的兩大勢力分別開始了自己的逃亡,在遙遠的異星群裡建立了聯邦與帝國。」

  趙臘月想著火星上的戰爭遺跡,輕聲說道:「人類能從歷史裡學到的……」

  柳十歲說道:「……就是無法從歷史裡學到任何東西。」

  許樂微笑說道:「我最驕傲的事情,就是避免了人類再次踏入這條河流,因為我是神明,就算無法解決所有紛爭,但可以阻止一切戰爭,至少在那些年裡。」

  那些年是真的很多年。

  人類擁有了長達數萬年的和平歲月。

  那是最幸福的一段時光。

  「問題在於人類的欲望沒有止境,我也沒有。」

  許樂說道:「我有另一個朋友、就是死在祖星上的那位,活著的時候最想去宇宙的邊緣看看,說人類的前途必然是在星辰海洋之間,我覺得他說的話是對的,同時也是為了排遣寂寞,我開始繼續研發曲率飛船或者別的穿越星系的航行方法。」

  井九說道:「扭率空洞?」

  許樂點點頭,說道:「所有人都覺得扭率空洞是宇宙賜給我們的完美禮物,我卻在想人類的運氣憑什麽這麽好,我想知道扭率空洞的原理。只不過都說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當我在思考這些事情的時候,冥冥中似乎也有誰在冷笑。」

  哪怕那時候的他已經不再是人類,而是一位神明。

  他的研究還沒有正式開始,左天星域邊緣處的一條扭率空洞便忽然崩塌,在宇宙裡撕開了一條長約十幾公里的空間通道,無數看不到的暗能量流了出來。

  暗物之海就這樣出現在了人類的眼前。

  關於那場相遇以及隨後的事情,許樂沒有進行任何描述,直接說到了後面。

  「人類想了很多方法,我想了更多方法想要消滅暗物之海。」

  他說道:「但沒有一個方法能夠成功,所以我開始去尋找別的方法。」

  當星河聯盟的人類以及他自己都想不到任何方法時,便只能求諸於外。

  他派出了很多艘飛船,向著宇宙四處飛去,希望能夠找到答案或者說靈感。

  多年後,他在銀河系某處,發現了……一片虛無。

  越來越多的飛船彙聚到了那顆不起眼的白色恒星四周。

  憲章光輝伸出一隻觸角,在那片虛無四周設置起了數十個大型實驗室。

  經過長時間的研究,他確定那片虛無不是黑洞的變形,也不是宇宙裡現存的天體,而是一片物理規則與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

  物理規則的不同,自然形成了一道極端堅固的界線。

  趙臘月與柳十歲聽到此處,已然知道那就是朝天大陸。

  朝天大陸的修道者飛升成仙、瞭解了這個世界的秘密後,都會回首望向朝天大陸,生出很多猜想。就像李將軍在主星南極冰殼與井九的那次談話一樣,很多證據似乎都在說明朝天大陸就是神明一手創建的實驗室,直到今天終於被神明自己推翻。

  「我覺得那應該是更高級文明的一座監獄。」許樂說道。

  更高級文明的監獄是什麽意思?

  難道那些遠古神獸包括人類都是監獄裡的犯人?

  「根據實驗結果來看,虛無世界的空間結構非常奇特,利用物理規則不同為屏障更不是人類想像得到的事情,所以我覺得這應該是更高級文明留下的世界。」

  許樂說道:「任何事情存在都要有個理由。為什麽這個高級文明會在我們的宇宙裡留下這樣一個極難打破的世界?我覺得就應該是用來囚禁或者說束縛什麽。」

  趙臘月心想終究還是要進去看看,才能確定。

  「如果真的是一座監獄,那麽當時我要做的事情就是反方向的越獄。我對這方面比較有經驗,用了幾十年,終於找到了進去的方法。」許樂說道:「我沒有想到的是,虛無裡的那個世界陌生而且荒蕪,寒冷至極,而且沒有什麽生命痕跡。」

  趙臘月與柳十歲對視一眼,心想這與朝天大陸可不一樣。

  「在那個世界裡我發現了一些東西,但沒有發現明確的、那個高級文明的記載與數據痕跡,我進行了很多次的實驗分析,確認那個文明的出現至少是七億年之前的事情,現在應該早就已經毀滅,或者去往了我們觸碰不到的領域。」

  許樂沈默了會兒,說道:「比如暗物之海那邊。」

  趙臘月問道:「既然是監獄,就應該有犯人。」

  許樂搖了搖頭,說道:「那裡沒有犯人,我只看到了一個深眠中的看守。」

  衆人猜到他說的是應該就是雪姬。

  「那個看守是一種與我們截然不同的生命,不全然是程序,不全然是有機物,不全然是意識體,與監獄本身似乎是一個整體,擁有這座監獄的最高權限。」

  許樂說道:「幸運的是,最開始的時候我就找到了控制這個看守的方法。」

  井九知道他說的方法應該就是祖師藏在太陽系陣眼裡的東西。

  也就是雪姬最害怕的東西。

  問題是那個東西既然在朝天大陸,為何沒有被她找到,然後提前銷毀?

  他直接問出了這個問題。

  許樂說道:「我做過承諾,不會對任何人說。」

  花溪在旁冷笑說道:「他甚至都不肯告訴我,哪怕死了也不肯說。」

  井九隱約猜到了些什麽。

  許樂說道:「在那個世界裡我停留了很長的一段時間,你們應該也知道,那裡的時間要慢一些,我有天忽然生出一個念頭。如果人類真的抵抗不了暗物之海的入侵,那是不是可以把人類搬到這裡來?因為看起來暗物之海也進入不了這裡。」

  這就是把監獄改造成堡壘的意思,當然首先要做的就是改造。

  許樂接著說道:「那個世界與我們這個宇宙的空間概念、光速、時間流速都不一樣,最大的好處就在於有很多時間可以利用,可以充分地進行改造。」

  趙臘月與柳十歲心想原來如此。

  無數年時間過去,那個寒冷而荒涼的監獄,終於變成了現在的朝天大陸。

  「我關心的是,你是怎麽進去的,又是怎麽出來的。」井九問道。

  這是整個故事裡被省略掉的部分,也是趙臘月與柳十歲沒有注意的部分。

  對他來說卻是這個故事的重點。

  想要進入朝天大陸的世界並不是難事,不論白刃還是那位謫仙都證明了這一點。但基於某種尚未可知的規則,回去的人便難以出來。

  神明只是在憲章光輝裡無所不能,為何能夠無視那座監獄的規則?

  許樂的視線落在他的身上,觀察了相對較長的一段時間,然後說道:「你可以理解為一束光或者一道弦,然後以某種方法收斂成具體的形態……用語言與公式來解答這個問題比較複雜,如果你試著進入那個世界,應該就能明白怎麽才能進去。」

  這段話有些繞,有些複雜,大概與知行合一有關。

  井九繼續問道:「你是如何存在的?」

  神明是一種意識體,與靈魂比較接近。

  就算有憲章光輝,他又如何能夠獨立在朝天大陸存在?

  那在朝天大陸之外的他又是誰?

  「一部分意識就是所有意識,意識的自覺更加重要,這點我與小飛不同。」

  許樂說道:「當然,我對此也有極大的警惕,為了保證自身的唯一性,我試著在那片虛無的邊界上建造了一個信息窗口,也可以理解為在監獄上打了一個狗洞。」

  井九心想那大概就是中州派的法寶。

  「有很多感受與理解,真的無法以語言解釋,哪怕是數學語言也不行。」許樂帶著歉意說道:「我能分享的認識不多,希望能夠幫到你。」

  井九說道:「我還有幾天用來思考這些,請繼續。」

  他知道這個叫做許樂的軍官只是一個立體投影,是一段信息流,並不是神明本身,所以說話很直接,直到此時終於多了一個請字,這是感謝對方分享的經驗。

  「暗物之海已經快要包圍整個本星系群,各種超光速航行的研發都走入了死路,向宇宙深處遷移的計劃成了泡影,我只能開始準備迎接最終的戰鬥。」

  許樂說道:「我為人類準備了兩條道路。第一部分就是挖空星系邊緣的那些居住行星,讓人類躲到地底深處,希望他們能夠躲過最後的那場爆炸。第二部分就是選擇一部分人類以及各種生命類型進入那個世界。還有很多改造獸之類的生物,那都是我研究、對付暗物之海時的實驗副産品,希望那裡的新人類能夠瞭解更多、掌握更多與暗物之海怪物戰鬥的經驗,甚至能夠找到徹底解決對方的辦法。」

  聽著就是極簡單的幾段話,在無數年前卻是極其波瀾壯闊的人類史詩,在那個壯闊的年代裡,必然發生了很多現實冷酷悲慘的故事。

  誰留下?誰離開?選擇的標準是什麽?誰來做決定?誰有資格做決定??

  看著趙臘月與柳十歲的神情,許樂輕聲說道:「都是我做的決定。」

  他是神明,就應該承擔一切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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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3 20:39:24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三章 神明是如何誕生的

  人類迄今未止,想像出來過無數個神明。

  但真正有據可查、真實存在的只有這一個。

  哪怕是從朝天大陸飛升的仙人對這位神明也會無比好奇,想像過很多次。

  趙臘月與柳十歲也是如此。

  此刻看著那個年輕軍官,他們難免有些吃驚。

  如果神明就長這樣,那也未免太普通些了吧?

  花溪看了那名年輕軍官一眼,轉身便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似乎很不感興趣。

  事實上,很多年前她時常來看他。

  只不過看的次數太多,翻來覆去都是那些話,她終究還是接受了那個事實。

  這個他不是真的他。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麽意思。

  那名年輕軍官的視線移動了會,最後落在了輪椅上,微笑說道:「問吧。」

  井九說道:「介紹一下你自己。」

  那名年輕軍官說道:「我叫許樂,今年……不知道多少歲,我出生在帝國,嬰兒時期經由百慕大通道被送往東林星,在那裡長大。」

  花溪在旁補充道:「就是你們住了一年多的那顆望月星球。」

  那位叫許樂的年輕軍官頓了頓,說道:「這個名字改的不錯。」

  花溪生氣地喊道:「改名字的時候,我就來這裡告訴過你!」

  許樂想了想,說道:「是嗎?可能是數據整理出了問題。」

  這個立體投影再如何逼真,終究不是真人,只是信息流罷了。

  井九說道:「繼續說說你。」

  許樂接著說道:「我在東林的父母以及妹妹都死在了一次事故當中,就成了孤兒,在電子維修鋪裡認識了一個老師……」

  當神明還是凡人的時候,就已經顯現出了不凡的一面,不是帝國太子的身份,也與那些離奇的經歷無關,主要在於那些選擇。

  每個選擇都是一個還算有趣的故事,如果要講完那些故事,完全可以寫一篇三百多萬字的小說,當然也可以只用簡單的幾段話便說完。

  「很正常的英雄的一生。」

  井九做了一個簡單的總結。

  許樂說道:「是的,我覺得我當時做的那些事情都很正常,是別人不正常。」

  柳十歲連連點頭,說道:「不錯。」

  許樂看著柳十歲笑了笑,繼續說道:「那些都是死之前的事了。我原以為不管正常還是不正常,隨著死亡都會歸於寧靜,根本想不到後面還要思考。」

  「你死亡的那一刻是什麽感受?」井九問道。

  許樂說道:「既然我認為一切會歸於寧靜,自然感受也是寧靜的。我愛的那些人在我之前都死了,我不相信有天堂,也希望能與他們相會。」

  井九說道:「是的。」

  許樂說道:「但我沒想到自己沒能死成。」

  這句話現在聽著很尋常。

  想著當時的具體情景,卻會令人極度震驚。

  有什麽能戰勝死亡的力量?

  「你聽了我前面的故事,知道我的思維與意識一直與憲章網路相連。就在我死亡……準確說肉體死亡的那一刻,我的意識便忽然全部轉到了憲章網路裡。」

  許樂說道:「換句話說,憲章網路變成了我的身體,我與小飛變成了一樣的存在。」

  花溪低頭踢著石頭,咕噥道:「哪裡一樣了,我是女生。」

  許樂笑了笑,繼續說道:「你能夠想像當時的我有多麽慌張。」

  趙臘月說道:「難道沒有劫後餘生的慶幸?」

  許樂應該沒有聽過這個問題,想了想說道:「還是慌張……確實有慶幸,於是更加慌張。他們都死了我卻還活著,而且高興自己活著,這讓我有些不舒服。」

  這是比較複雜的精神層面的問題。

  井九聽懂了,說道:「繼續。」

  「看到真實的自我,令我慌張,這種存在形式也讓我慌張。」

  許樂繼續說道:「我思考了很長時間,這個我還是不是我。當我想明白這個問題後,慢慢開始適應這種存在形式。當完全適應了之後,我開始思考存在的意義,並且對自己産生了很強的警惕,所以我暗自發誓,什麽事情都不能做。」

  憲章電腦不能進行物理操作,但他可以。

  花溪說他們的存在形式不同,真正的區別在這裡。

  以意識形態生活在憲章光輝裡的他,不受任何規則的限制。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只要他願意,便可以成為神明。

  一個凡人忽然發現自己變成了神明,有的可能會狂喜,有的可能會精神失常。有人則會對自己生出很多的警惕,比如許樂。

  ——不受制約的神明,隨時可能會成為惡魔。

  能夠想到這些並且警惕,可能恰恰是他能夠成為神明的原因。

  許樂說道:「神明的力量以及沒有邊界的權力容易讓我們這種生命意識沈醉,使用的越多,沈醉的程度越深,所以在開始的那段時間我真的什麽都沒有做。」

  不管帝國與聯邦的戰爭會不會因為他的死亡而爆發。

  不管HTD局被解散會不會引發生態災難。

  不管憲章局的改革會不會帶來想像不到的問題。

  他是真的準備什麽都不做。

  只是靜靜地看著。

  問題在於。

  「可拉倒吧你,還那段時間……不就是三天你就忍不住了!」

  花溪一臉嘲諷說道:「能忍得住,那還能是你嗎?就因為一件小事兒,你毫不猶豫開始進行物理操作,用戰艦的激光炮轟平了臨海州的一個小島。」

  至於那座小島上究竟發生了怎樣令人不忍的慘事,她沒有說。

  井九也覺得那不重要。

  殘忍的事情到處都有,隨時可能會有。

  作為人類的許樂死後,不管是聯邦還是帝國都以為擺脫了他的影響力。

  那些事情也漸漸蘇醒過來。

  「嗯……主要是那座小島是我一個朋友很喜歡的地方。」

  許樂解釋了一句,然後繼續說道:「既然已經做了一件事,那就繼續做吧,最後我就統一了帝國與聯邦,改名叫做了星河聯盟,我知道這名字起的不好……」

  這句話的描述方式很有趣,從小島直接便轉場到了帝國與聯邦統一,就像前一刻說他開始學著怎麽種地,下一刻便成為了多顆星球的主人。

  所有的細節都被他省略了。

  不過很容易便能想到,當他開始展露自己的力量後,聯邦的惡性案件肯定會變得非常少,社會治安會非常好。不管是七大家的殘餘分子,還是三一協會的追隨者,都不可能掀起任何風浪,再往後便是憲章光輝向著帝國推進。

  當帝國也沐浴在憲章的光輝下,自然漸漸與聯邦合為一體。

  白槿懷氏在帝國民衆心中本來就是如神明般的存在。

  他在那邊率先封神。

  無數教士順著憲章光輝,去往百慕大,去往聯邦,去到東林聖地,宣揚他的神跡。。

  他成為了全體人類的神明。

  這個過程他只用了一千三百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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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2 20:36:47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二章 離開前應該有一場盛大的火鍋

  星河聯盟已經被趙臘月與青兒控制,青山祖師已去,此刻再無威脅。

  雪姬與井九的協議已經結束,那接下來怎麽辦?

  暗物之海會帶來的滅頂之災還在數百年後,她卻就在這裡。

  那她會不會成為人類最大的威脅?

  趙臘月看著童顔說道:「若不是為了雪姬能活著,我們不會在這裡。」

  如果井九想要雪姬死,先前只需要留在火星,等著太陽系劍陣崩塌、星河聯盟的艦隊開進來就行,何必冒險來到祖星,現在落得如此下場。

  童顔面無表情說道:「情勢已移,現在是殺死雪姬最好的機會。」

  彭郎說道:「我不這樣認為。」

  童顔沈默了會兒,說道:「只是開個玩笑,何必如此認真?」

  他很難得會說這樣的俏皮話。所有人都知道那是因為他看清楚了彭郎的態度、算明白了想要此刻殺死雪姬需要付出更多的代價,但也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很放鬆。

  祖師已死,天下無事。

  只有井九面臨著死亡的危險。

  所有人的視線再次落在他的身上。

  他慢慢掀開身上的毛毯。

  動作很緩慢,或者說笨拙,就像不知道應該怎樣舉起手臂,張開手指。

  就像很多年前他從那道瀑布裡走出山腹,走到岸邊開始砍柴時那樣。

  他看了柳十歲一眼。

  柳十歲明白了他的意思,用最快的速度取出萬魂幡,輕輕蓋在了他的身上。

  萬魂幡被沈青山的劍意斬的破爛不堪,蓋在同樣破爛不堪的身體上。

  畫面淒慘而難看。

  無數道極其幽暗的魂火離開幡布,向下沈降到那個身體裡。

  井九的神情舒服了些。

  趙臘月扯下一截袖子,從空中抓了些水打濕,開始細心替他擦拭血汙。

  井九說道:「讓青兒走一遭。」

  趙臘月嗯了一聲。

  青兒飛了出來,看著井九的模樣,不由嚇了一跳。

  她還來不及問些什麽,便聽到了趙臘月的話。

  「去太陽那邊告訴阿大這邊沒事了,回來吧。」

  青兒忍不住又看了井九一眼,揮動透明的翅膀向著天空飛去。

  數息之後,她變成青鳥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之外。

  太陽系劍陣快要完全毀滅,太空裡沒有劍意縱橫,她可以很快飛到太陽的那邊。

  「劍陣崩塌已經結束。」

  趙臘月算了算時間,對井九說道:「艦隊應該要到了。」

  井九沒有說話。

  看著這幕畫面,大家都有些束手無策。

  現在他的身體就像一個滿是破洞的屋子,只能任由寒風穿行。

  那個小孩般的神魂就像屋子裡的一盞燈火,在寒風裡堅持著。

  現在屋子隨時可能崩塌,燈油也快沒了,如何才能讓那道火苗不會熄滅?

  「做頓火鍋吧。」井九忽然說道:「既然還要等段時間。」

  卓如歲吃驚說道:「以前沒看出來你喜歡吃火鍋啊?難道飛升後性情大變了?不是……你就算想吃現在怎麽吃?吃啥都要從肚子裡漏出來……」

  趙臘月瞪了他一眼。

  井九說道:「我想看你們吃。」

  ……

  ……

  不管是臨死前的最後一頓飯,還真的只是想看看,他既然提了要求,弟子們自然只能照辦,而且要辦得漂漂亮亮的。

  卓如歲從洞府裡搬出了桌椅,又不知從哪里弄來了調料以及幾樣食材。

  柳十歲去了島深處的森林摘了些新鮮蘑菇,還有些青菜。

  恩生站在海邊,不知道在想什麽。

  沈雲埋站在水池邊,在想自己的父親。

  花溪坐回小板凳上,面無表情地開始釣魚。

  趙臘月在輪椅邊與井九輕聲說著話,神識卻一直盯著她。

  沒用多長時間,該準備的東西都弄好了。

  柳十歲彈了彈手指,一道魔焰聚於鍋底,散發出源源不斷的熱量。

  卓如歲把椰子切成塊與清水同煮,再加入椰汁,漸有清甜香氣生出。

  趙臘月看著花溪釣上來了幾條魚,說道:「我去向她要些。」

  衆人想著先前沈青山與沈雲埋父子的頭顱在水池裡飄浮的畫面,連連搖頭。

  趙臘月說道:「難道要清水煮蘑菇?這可不好看。」

  這頓火鍋不是用來吃的,是用來看的,那麽好看便很重要。

  彭郎帶著幾劍道劍光從海裡飛了出來,手裡提著一大堆龍蝦與螃蟹之類的東西。

  卓如歲如蒙大赦,趕緊說道:「椰子海鮮鍋,看著極其清爽,他肯定喜歡。」

  ……

  ……

  鍋裡的清湯剛剛沸騰,天空裡的雲層也隨之沸騰起來。

  烈陽號戰艦破雲而落,給剛剛平靜不久的星球表面再次帶來了大風與不安。

  戰艦沒有直接降落到海面上,只見十餘道清光閃過,沙灘上便多了一些人。

  那些都是被烈陽號戰艦從火星接過來的仙人。

  仙劍恩生迎了上去,與神打先師等人會合,開始講述此間發生的一切。

  雀娘等人自然向著那桌火鍋而去,看到井九現在的模樣,頓時驚呼出聲。

  神打先師等前代仙人確認了祖師的死訊,震驚異常,難過無比。

  海邊安靜得像是墳墓一般,火鍋桌邊的驚呼聲與言語聲難免有些刺耳。

  黑衣妖仙顧右望向那邊,面無表情說道:「這是在慶祝嗎?」

  「對他們來說,又有什麽可慶祝的呢?」恩生看著那邊感慨說道。

  雀娘等人都圍在那輛輪椅的旁邊。

  一道極深傷口從井九的左眼角開始,經過臉與頸繼續往下。

  曾經完美無缺的容顔,現在看著有些恐怖。

  他蓋著那件破爛的萬魂幡,就像個死人。

  是啊,能慶祝什麽呢?

  ……

  ……

  「我還沒死,就不要哭喪。」井九有些不耐煩說道:「吃你們的去。」

  趙臘月沒有吃,只是看著他。

  童顔什麽都沒有做,也不打算吃,坐在一棵椰樹下休息。

  雀娘等人哪敢不聽話,紛紛拿起了碗筷,桌邊頓時顯得擁擠起來。

  這幾百年裡,蘇子葉一直以神末峰嫡系自居,見著趙臘月便喊大小姐,很是在神末峰混了幾頓火鍋,非常熟悉地加入了進來,只是不時會看井九一眼——他心想萬魂幡就算沒有廢,只怕也帶不走了,大小姐肯定會讓它給井九陪葬。

  鍋裡的湯汁不停沸騰,生出霧氣,還來不及進入雲裡便告消散。

  弟子們拿著筷子不停地吃著柳十歲下的菜,除了不怎麽說話、氣氛不怎麽熱鬧之外,與以往神末峰吃火鍋時的場景還真有些相似。

  那些前代仙人不清楚,神末峰吃火鍋一般不是為了慶祝做成了什麽大事,而是做大事之前的習慣動作——比如青山內亂,比如井九飛升,再比如此刻他可能要死了。

  吃著吃著,衆人忽然發現多了一個人。

  花溪不知道什麽時候擠了進來,坐在椅子上沈默地夾著菜。

  「沈青山剛死,你也吃得下去?」

  蘇子葉有些吃驚說道:「而且大家都站著,憑什麽你坐著?」

  花溪不理他,不停地往嘴裡送著菜。

  她現在就是個普通人,吃的急了,竟險些噎著。

  一雙筷子從旁邊伸過來,阻止了她夾菜的動作,同時響起了一道溫和的聲音。

  「慢點,慢點。」

  談真人端著碗筷走到桌邊。

  衆人震驚異常,心想您又是什麽時候來的?

  童顔在椰樹站起身,對著這邊認真行禮。

  談真人擺了擺筷子,示意他不用過來,坐到柳十歲端來的椅子上。

  不管是輩份還是今日的大功臣身份,他都有資格坐在首位。

  簡單吃了幾口龍蝦肉,談真人望向輪椅上的井九,嘆了一口氣。

  接著他吃了些蔬菜,又忍不住嘆了口氣。

  很明顯,他對井九現在的情形也沒有任何辦法。

  火鍋繼續沸騰,氣氛繼續壓抑,卓如歲有些受不了,轉身對著不遠處的機器人喊道:「你也算是青山弟子,要不要來吃兩口?」

  沈雲埋說道:「不吃。」

  卓如歲說道:「節哀啊,人總是要吃飯的。」

  「我爹剛死,你們就吃火鍋,我不在意,因為上墳吃東西也算禮數。」

  沈雲埋駡道:「問題是我他媽的能吃東西嗎?」

  ……

  ……

  「不看了。」井九說道。

  所有人的筷子都停了下來,望向了他。

  井九望向花溪說道:「他說有些東西我應該看看。」

  這是沈青山臨死前說的話。

  花溪沈默了會兒,說道:「其實沒什麽值得看的,不過你想看便看吧。」

  井九說道:「我想應該就在祖星。如果要回主星,我可能做不到。」

  哪怕是最快的戰艦,也無法在九天的時間裡從祖星飛到主星。

  他的神魂也許可以,但更大的可能是消散在宇宙中。

  「我在每個星球上都放了一個,所以你在哪裡都能看到他。」

  花溪放下筷子,起身向洞府走去。

  趙臘月推著輪椅跟在後面。

  很多人都猜到花溪帶井九去看的東西應該與神明有關,很是好奇卻不敢跟著。

  卓如歲踢了柳十歲一腳,說道:「還不快跟著去看看!回來告訴我們!」

  柳十歲應了一聲,趕緊跑了過去。

  ……

  ……

  兩雙手推著輪椅進了洞府,跟著花溪來到一處靜室。

  靜室的門無聲關閉,地面開始沈降,速度越來越快。

  當沈降停止的時候,趙臘月與柳十歲同時算出來,應該已經到了地底一千米的地方。

  靜室門開啓,衆人走入空曠的洞穴。

  穹頂與四壁都是石頭,看不到什麽人工痕跡。

  滿地石頭裡,擱著一個黑色的盒子。

  花溪走過去,有些無禮地踢了一腳那個盒子。

  盒子裡射出無數道光線。光線不停移動、交匯、融合,最後出現了一個立體的三維成像,非常逼真,看上去就像是個活人。

  那是個年輕男人,穿著不知是何年代的軍裝。。

  他的容貌很普通,眼睛有些小,單眼皮,雙眉很直,末梢微翹,就像飛刀。

  趙臘月和柳十歲有些吃驚,心想這就是神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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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1 20:35:25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一章 我們的靈魂要去何處安放?

  「是有點疼。」

  「小時候你讓我看那些書,我記得有個故事叫鑄劍,裡面那個傢夥最後就是腦袋掉進了鍋裡,咬死了仇人。我說這書瞎寫,只剩一個腦袋還怎麽活。你對我說只要腦袋留著就行了。喂!你是不是那時候起就開始騙我?」

  「是啊。」

  「果然是這樣啊……現在你和我一樣,也只剩個腦袋了,哈哈哈哈。」

  「抱歉啊。」

  ……

  ……

  聽到父親的道歉,沈雲埋沈默了會兒,低聲說道:「……沒事兒,過段時間就能適應,就像我,這麽多年也不過來了?」

  沈青山的臉上露出一抹微笑,說道:「我沒時間了。」

  沈雲埋面無表情說道:「我為何要和井九把關係處這麽好,不就為了這時候用嘛,我早就知道你弄不過他,連我都不如他,你怎麽弄?」

  沈青山說道:「我老了,就該死了。」

  沈雲埋冷笑道:「難道要我咬死你?那太噁心。」

  卓如歲不知何時也來到了水池邊,跪在了沙地上。

  他也看過那個故事,知道沈雲埋說的是故事裡的情節。

  「那個作者還說過一句話,做了人類想成仙,生在地上要上天……不管他是在嘲諷還是如何,其實想這件事情真的很重要。」

  沈青山望向卓如歲說道:「你的問題反而是想的太多,卻總是不緊要的事。」

  卓如歲想著數百年來的修道生涯,背生冷汗。

  其餘人也陸續走了過來。

  恩生跪到了地上。

  「遺言到底要交待多久?」沈雲埋沒好氣說道:「老頭兒,你死前給我句老實話,那次你對我下毒手,到底是要放逐我,還是想給人類留點火種?」

  沈青山說道:「我做過推演,本想直接殺了你,又覺得有些可惜,畢竟你是兩個文明最好的結合,所以選擇了放逐,當然也就是給人類留一口氣。」

  沈雲埋震驚說道:「推演?就因為算命這種事情你居然就要殺死自己的親兒子?」

  沈青山說道:「只怪當年給你取的名字不好。」

  雲埋青山。

  這個名字的意頭確實有些不吉利。

  現在看來,這句話還真的成了真。

  「你自己的名字又能好到哪裡去?沈青山……」

  沈雲埋冷笑說道:「你親手創建的青山宗註定要沈在你自己手裡。」

  「是啊,我這名字也取的不好。」

  沈青山說道:「不過青山是劍,不是舟,可以斷,又哪裡會沈呢?」

  池水輕蕩,帶著他的頭顱緩緩轉動。他的視線在恩生、趙臘月、柳十歲、卓如歲、彭郎、童顔等人的臉上掃過,最後落在輪椅上的那個小孩身上。

  這些人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是他的弟子。

  青山以他為名。

  依然在。

  這也是一種永生吧?

  他閉上眼睛。

  水池裡生出一道金光。

  這道古往今來最強大的神識散去時自然會引發異象。

  奇妙的是,天地卻很安靜。

  小島再次寂靜。

  沈雲埋看著金光消失的地方,沈默不語,面無表情。

  此時此刻,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也不知道應該有怎樣的表情。

  童顔把手伸進水池裡,把他的腦袋提了起來。

  沈雲埋驚醒過來,下意識裡開始破口大駡——駡的內容不外乎是我爹剛死,你讓我悲傷一會兒怎麽嘀?你怎麽就敢用一隻手提我,學當初井九提包包嗎?

  直到童顔把他放回機器人的控制室裡,他才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機器人伴著難聽的摩擦聲跪倒。

  所有人都跪了下來,包括趙臘月與童顔、彭郎。

  想必火星上的那些仙人感應到了祖師的離去,也已經跪在了崖邊或是雲船裡。

  不用說那些豐功偉績,只憑人族第一個飛升者的身份,沈青山便有資格接受這些。

  ……

  ……

  那個小孩坐在輪椅裡,兩隻手有些勉強地搭在扶手上,沒有跪。

  花溪小姑娘坐在小板凳上,也沒有跪。

  她看著池水裡那些茫然的魚兒,神情也有些茫然,問道:「接下來你怎麽辦呢?」

  小孩說道:「不知道……還沒想好。」

  趙臘月起身走到輪椅邊,取出青天鑒。

  其餘人望了過來。

  小孩的光影已經非常淡,快要接近透明。

  「不要。」小孩說道。

  趙臘月說道:「別相信沈青山的話,青兒不會害你……乖。」

  最後這個字她說的很彆扭,因為她沒有哄過他。

  在外人眼裡看著冷漠無情且霸道無趣的她,在井九面前永遠是被哄的那個。

  柳十歲也很擔心,說道:「我的這些法寶可以用嗎?」

  「不用擔心,我……應該不會死。」

  小孩從輪椅上飄起,以難以想像的速度來到海邊。

  不像是幽冥仙劍、天地遁法那種瞬移,更像是空間位置的自然轉換。

  看到這幕畫面,衆人很是吃驚。

  小孩也有些意外,稚聲說道:「意至便身至,原來如此。」

  說完這句話,他跳上另外那輛輪椅,轉身便躺了下去。

  劍光漸漸斂沒,露出渾身是血的井九。

  趙臘月抓起毛毯蓋在他的身上,避免那些血腥的畫面露出來。

  井九靠著椅背,沒有說話。

  趙臘月問道:「這具身體還能撐多久?」

  井九說道:「九天。」

  還在震撼茫然於祖師仙逝的人們,聽到他的這句話,頓時驚醒過來。

  柳十歲與彭郎來到椰林畔,擔心地看著輪椅裡的他,卻不知道該怎麽辦。

  景陽的神魂與萬物一劍合在一起才是井九,本就不可分離,為了讓神魂脫離這具身體,他對自己做的破壞非常徹底,萬物一劍再如何強大,也快要到了解體的那一天。

  難道九天後他真要落個靈魂無處安放的悲慘下場?

  「你在做什麽?」柳十歲忽然吃驚問道。

  童顔正在收集沙灘上散落的那些東西。

  那些東西看著清澈透明,有的晶瑩奪目,還有些好看,但想著本質是井九開膛剖肚取出的內臟,難免有些噁心,為何他要收起來?

  「如果要試著修復萬物一劍,肯定需要這些。」童顔說道。

  井九說道:「就算能夠修復,我也不會要。」

  童顔說道:「人類需要,也許三百年後還要靠它來點燃恒星。」

  卓如歲說道:「祖師說沒人能修復萬物一。」

  童顔說道:「那也是極珍貴的材料,不能浪費。」

  卓如歲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童顔把那些東西全部放進了蒼龍的胃裡,遞給了柳十歲。

  卓如歲看著這畫面,下意識裡想要說這與肚包雞有些像,但想著祖師剛剛仙逝,井九也眼看著要死,強行忍住了說話的欲望。

  童顔望向井九,問道:「雪姬你打算怎麽安排?」

  現在沈青山已死,太陽系劍陣正在崩解,過不了多長時間,星河聯盟的艦隊便會開進來,到時候,井九就會是這個世界的主宰。

  哪怕他很快便會離開這個世界,但怎樣安排這個世界也是他的責任。

  「你是要他交代遺言?」趙臘月看著童顔說道。

  童顔說道:「不,我的意思是要不要把雪姬殺了。」

  彭郎望了過來,認真說道:「我在這裡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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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11 20:29:03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十章 斬首

  這就贏了?

  這怎麼就贏了?

  卓如歲險些把這句話喊出來,但看著趙臘月等人的神情,看著沈雲埋那個腦袋上複雜的表情,強行把這句話咽了回去,卻依然有很多不解。

  那個小孩一路蹣跚向著輪椅走去,輪椅就不停後退,然後現在小孩跳了上去,這場理應壯觀、而且確實很是壯觀的劍爭……就這樣分出了勝負?

  「你沒用南趨的劍鬼之術,只是神魂離體,為何能如此之強?」

  沈青山看著膝上的小孩問道:「難道這條路真的能走通?」

  「我們走的都是同樣的路。」

  小孩看著他說道:「只不過我比你走的更遠些。」

  彼岸並非大道的盡頭,只是過了一條小河而已。

  河那邊還有無數座高山,大家都在爬山。

  上山可能有很多條道路,但峰頂都是同一個。

  不管是主動還是被動的選擇,修道至此,似乎都要漸漸遠離實在。

  沈青山的身體早已老朽,又無法找到轉移靈魂的完美方法,所以選擇了把意識放在萬物劍陣裡,只不過依然保留了本體的一部分,不敢完全離開。

  可能是因為畏懼未知的存在形式,可能是因為他還有時間。

  「為何你可以?」沈青山問道。

  小孩說道:「你走後,朝天大陸出了很多了不起的人物,比如南趨,比如太平師兄,比如前代冥皇,他們的道都落在了我的身上,所以我比你走的更穩,更堅決。」

  這段對話裡他們說的路,就是不要身體的路數。

  簡而言之就是那句話。

  「脫了衣服去……」

  沈青山靜思片刻後說道:「我想起來了,幾十萬年前人在這裡說過一樣的話。」

  花溪坐在小板凳上說道:「不是這裡,是另一座山。」

  「噢,那就是另一座山。」

  沈青山對小孩說道:「你可能不知道,這座島很多萬年前也是一座山,我們在的地方是山頂,人類文明不停輪回,祖星表面不知道毀了多少次……」

  小孩沒有說話,也沒有催促,哪怕現在的身體已經淡得快要消失。

  「如果你能活下來,有些東西你應該看一下,然後……儘量讓人類活下去吧。」

  沈青山看著小孩說道:「你覺得自己就是人類的話。」

  「那你呢?」花溪忽然抬起頭來,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你就不管了?當年你不是說你可以解決一切問題嗎?」

  沈青山說道:「前些年我在某處遺址裡翻到了一首古詩。」

  衆人心想這都什麼時候了,您居然還有念詩的心情?

  沈青山自然不會理會這些人。

  他看著花溪的眼睛最深處的那個靈魂,輕聲念了起來。

  「我把石頭還給石頭,讓勝利的勝利,今夜青稞只屬於他自己。

  一切都在生長

  今夜我只有美麗的戈壁

  空空

  姐姐,今夜我不關心人類,我只想你。」

  ……

  ……

  姐姐?

  難道這就是沈青山當年飛升離開朝天大陸,來到這個世界後對那位少女的稱呼?從生存年歲來看,這麼稱呼當然沒有錯,但是……不知道當年曾經發生過多少故事。

  小島寂靜無聲。

  劍意還在天地間飄著。

  花溪的睫毛顫了顫,然後無力地鬆開了手。

  她的手裡一直抓著那塊在海邊揀起來的石頭。

  那塊石頭來自月亮,殘缺微焦,某個角很銳利。

  她把這塊石頭在小手裡藏了很長時間。

  「抱歉。」

  她對沈青山說道:「當他們用我威脅你的時候,我沒捨得殺死我自己。」

  沈青山說道:「若我如你一般有可見的無盡生命,也不會這樣做。」

  花溪自嘲一笑說道:「你覺得我還能活著?」

  沈青山說道:「以我對青山弟子的瞭解,承諾過的事一般都能做到,當你對他們沒有威脅的時候。所以你應該能夠活著,而且祝你能活很多年。」

  「是的。」趙臘月在遠處說道:「你會活著。」

  柳十歲接著說道:「這是我們的承諾。」

  沈青山望向膝上的小孩,說道:「看,你說青山宗與我無關,你錯了。」

  小孩說道:「也許。她確實會活著,你會死。」

  沈青山笑了起來,說道:「當年我以劍悟道數百年後開派立宗,道法漸深,心裡某個疑問也越來越深,離山周遊大陸,尋訪那些新宗派,遇人便問。」

  「什麼問題?」井九說道。

  沈青山說道:「我問那些人,你想死嗎?」

  聽到這句話,衆人自然想起來青山宗那句著名的口頭禪,不由神情微變。

  沈青山接著說道:「我是真的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但大多數修道者卻覺得我是在羞辱他們,免不得便要做一場,於是他們便死了,我就在想難道他們真的想死?」

  衆人的臉色變得更加精彩。

  直到今天他們才知道,青山宗那句著名的口頭禪竟是由此而來。

  青山宗的凶名只怕也是由那些血雨腥風而來。

  「誰會想死呢?既然不想死,為何大家不努力爭取一直活著呢?」

  沈青山看著小孩說道:「直到很多年後我才知曉,這與天賦無關,也與規則無關,只是就算你不停活著,也是會衰老的,而老了,自然也就想死了。」

  卓如歲的視線落在他的膝上,想著這一年多時間裡看到的畫面,有些黯然。

  「我的那個身體沒有什麼感覺,比衰老還要可怕。」

  小孩對沈青山說道:「但我還是不想死。」

  「雖然不知道你活著的理由到底是什麼,但你確實比我堅定。」

  沈青山說道:「不過現在的我總之是不怕死了,所以來吧。」

  話音方落,那位年輕樵夫的砍柴刀終於落了下來。

  無聲無息,刀鋒斬過一片虛無。

  小孩撲到了沈青山的懷裡,就此消失無蹤。

  年輕樵夫收回砍柴刀,插進腰帶,不捨地看了沈青山一眼,轉身走入劍意裡。

  滿天劍意驟散。

  風平浪靜。

  ……

  ……

  卓如歲懂了。

  所有人都懂了。

  為何沈青山不敢讓那個小孩靠近自己。

  那個小孩此刻就在他的身體裡。

  這就是奪舍。

  井九沒想過讓這具老朽的身軀成為自己神魂的第三個寄居地。

  他只是要毀掉這個身體,繼而毀掉那道神識的本源,徹底地殺死對方。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小孩稚氣的聲音在天地間飄著。

  沈青山說道:「別的呆會兒再說。我現在想知道的是,你脫了衣服,還能穿上嗎?」

  小孩說道:「我打算再穿幾天,然後就不穿了。」

  沈青山沒有再說什麼。

  井九準備怎樣殺死他?

  不二劍破空而起,飛到輪椅前。

  沈青山伸手握住劍柄,橫在頸上,輕輕一割。

  啪的一聲輕響。

  他的頭顱掉落到了水池裡。

  無頭的身軀在輪椅裡漸漸消解,變成沙粒被風拂走。

  小孩在輪椅裡現出身形。

  與他的身體相比,輪椅很大,很空曠,也很冷清。

  ……

  ……

  小島寂靜,卻有水聲。

  那是沈青山的頭顱在水池裡沈浮。

  那些很少被他釣起來過的魚兒,驚恐地避向四角,不知隨後會不會撲過來。

  沙灘上響起沈重的腳步聲,那台破爛的機器人終於動了、跑到了水池邊。

  機器人有些笨拙地向前探出身體,似乎想要把裡面的畫面看清楚。

  控制室沒有蓋子,沈雲埋的頭顱也撲通一聲落入了水裡。

  父子的頭顱在水面飄著,不遠不近,眼對著眼。

  沈雲埋想要抱怨為何遺言不對自己交待卻與那個小姑娘說,張嘴便咕嚕咕嚕吞了幾口池水,趕緊仰頭望向天空,免得鼻子進水不舒服。

  「喂!你疼不疼啊。」他看著天空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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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9 21:22:59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九章 離魂

  人類文明不管如何發展,或者說進化、改造、修行,終究就是不停選擇。

  井九與青山祖師在自身與世界的關係之間選擇了不同的道路,都走到了最高的位置、最深的領域,用不是很準確的形容來說,他們就是人類文明的前人與後者。

  從始至終,他們之間的這場戰鬥是靜止的,所以海浪如雕,椰林如畫。

  沈青山的身體已經很虛弱,只能用神識控制萬物劍陣。但他的神識真的是強得難以想像,萬物劍陣統馭一切規則,不管是彭郎還是趙臘月等人,都無法觸及他的身體。

  井九的身體是完美的,卻成為了自身的枷鎖,被沈青山用承天劍控制,根本無法做什麽,只能坐在那輛輪椅上。

  兩輛輪椅在海邊,就像是坐而論道,卻比任何戰鬥還要更加凶險。涉及到了靈魂的禁區、大道的彼岸、那位神明的意志、人類的命運,甚至還有那個未知文明的遺産。

  最大的可能存在於放棄裡。

  井九放棄了自己的身體,卻成功地從輪椅裡站了起來,向前踏出了第一步。

  沈青山盯著那個小孩,神情異常認真問道:「什麽感覺?」

  那個光影凝成的小孩應該就是井九的神魂,一道神魂該如何回答問題?

  「感覺……有些怪,也有些意思。」

  小孩的聲音就是井九的聲音,只不過有些稚嫩。

  更重要的區別在於這聲音明顯不是空氣震動發出來的,卻能清楚地讓人聽見,比普通的聲音更加飄渺,有些接近人類想像中的仙音。

  「是嗎?」沈青山身體微微前傾,眼神有些複雜。

  小孩沒有再說話,搖搖晃晃抬起左腳,向著前方再次邁出一步。

  彷彿由清光凝成的小腳丫落在沙地上的那一刻,天空裡響起無數道雷霆。

  無數劍意自天而降,泛著寒光,斬向小孩。

  靈魂是什麽,沒人完全明白,但有一點可以確認,那是非物質的存在,或者說是一種不能稱為存在的存在。

  如果是飛劍,自然無法斬中靈魂,但那些劍意自萬物裡來,在虛實之間。

  無聲無息,海邊的浪花碎了幾朵,小孩的身上出現了數道白色的痕跡。

  那些白色的痕跡不是物質的,應該是某種空間扭曲造成空氣裡出現極小的湍流連線。

  小孩低頭望向自己的身體,伸出小手摸了摸。

  卻摸了一個空。

  很明顯,他還在適應這種全新而陌生的狀態。

  下一刻,無數道劍意自海上來,如春風般拂上他的身體。

  那些白色的線條,頓時被溫柔地抹去。

  劍意來自萬物間。

  祖星的萬物是沈青山的,也可以是井九的。

  不,萬物是它們自己的,只是能夠被這兩個人所用。

  井九不再受承天劍的控制,只是一道神魂,自然能夠施出萬物劍陣。而且不知道是神魂與萬物的聯繫更加直接還是別的原因,他動念出劍的速度甚至比沈青山更快。

  數道劍意飄然來到沈青山的身前,綻出花來——井九無聲還了數劍。

  想不到的是,他沒有繼續向沈青山出劍,抬起另一隻腳笨拙地試圖再次前行。

  更想不到的是,沈青山的神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小孩的第三步走的有些不穩,險些摔倒,張開兩隻細細的手臂,搖晃了半天。

  看著就像是跳舞一般,很是可愛。

  沈青山神情冷峻,身下的輪椅無聲向後退了一步。

  井九為何要走到輪椅前?

  他又在怕什麽?

  小孩繼續向前走去。

  沙灘上沒有留下足跡。

  他走的越來越穩,也越來越快,越來越興奮,頗有些手舞足蹈的感覺。

  就像是在朝歌城皇宮裡與宮女玩耍。

  就像是在上德峰與萬物一劍玩耍。

  沈青山的輪椅不停後退,也退得越來越快,在沙灘上留下一道清楚的弧線。

  啪的一聲輕響,輪椅被硬物硌住,竟是已經退到了那個水池邊。

  水池裡的魚靜止不動,就像被封在了藍色的玻璃裡,又像是懸浮在天空裡。

  幾根竹竿插在沙地裡,無力垂著腦袋。

  花溪坐在小板凳上,雙手撐著下巴,眼神疏離而惘然地看著這一切。

  到了池邊並不是真的無路可退,以沈青山的神通,完全可以讓輪椅像電影裡那樣飛起來,飛過島上的崖山,飛過大海,飛過殘缺的月亮。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退了。

  微風從他的身體裡生出,吹得那些竹竿微微顫動。

  池水裡的魚彷彿要活了過來。

  海邊的浪花裡生出無數道極細的微光。

  一道凝純而強大至極的神識籠罩住了整個星球。

  萬物生出無數道劍意,如無形的雨點填充著所有的空間。

  一個年輕人從滿天劍意裡走出來,衣著樸素,手裡拿著把柴刀,看模樣是個樵夫。

  沈青山看著身前的小孩說道:「看看我們誰能走的更遠一些。」

  說完這句話,那名年輕樵夫走上前來,一刀砍向小孩的頸。

  刀落無聲,也沒有帶出什麽光芒,就像並不真實存在。

  那個年輕樵夫不是劍意凝成的虛像,而是沈青山神識的外顯。

  萬物劍意對他與井九來說是公平的,皆可用之,那麽現在就要看到底是他的神識更強,還是那個小孩子——也就是井九的神魂更強。

  年輕樵夫的刀沒能直接落到小孩的頸上。

  刀鋒距離稚嫩白晰的皮膚還有半尺的時候,就停了下來。

  祖星表面出現了無數道劍光,緊接著響起無數道劍鳴。

  劍鳴之聲連綿不絕,有如雷霆落在衆人的耳裡,又有如雲裡漏下的天光照在他們的心上,不管是趙臘月還是卓如歲、童顔都承受不住這道威壓,跌坐到了沙灘上。

  彭郎與柳十歲神情微變,向著海裡再退數步,帶起嘩啦的水聲。

  不遠海面反射的天光變成了無數道細線,彼此相依然後相交,綻出煙火般的碎光。

  水池裡那些靜止的魚有的動了起來,鱗片反射的天光也是那般的碎而燦爛。椰林不再靜止,隨風輕輕搖擺,把天光搖碎,搖得衆人視線有些不安。

  有的浪花直接像解凍的冰雕般垮塌了,裡面的白色線條飄了起來,就像是柳絮,又像是遠方海面上忽然躍出來的銀色魚群。

  劍仙恩生擦掉唇角溢出的鮮血,轉身望向大海深處,眼裡生出一抹贊嘆的神情。

  在場的所有人都與他有相似的心情,因為大家都是學劍的,都看得懂這些畫面。

  浪花繼續消融,開始起伏,緩緩拍打著沙灘。

  無數劍光繼續閃耀,劍鳴繼續響起。

  這顆星球已經變成劍的世界,到處都是劍意。

  觀之不盡。

  不絕於耳。

  美不勝收。

  ……

  ……

  再美的畫面,也不能長時間吸引衆人的視線。

  恩生很快便轉過頭來,望向水池邊。

  趙臘月更是盯著那邊,一刻都沒有離開過。

  沈青山坐在輪椅裡,身體微微前傾,看著前方的小孩。

  年輕樵夫站在小孩的身後,手裡拿著那把砍柴刀,正在砍落。

  小孩張著雙臂,似乎準備起舞。

  這畫面看著有些滑稽,又似乎有很多深意,如某些實驗性話劇一般。

  衆人知道在這幕畫面之外,隱藏著無數凶險。

  那些凶險在小島上,更在天外。

  這場戰鬥發生在這顆星球的所有地方。

  有可能是一隻翻車魚正試圖咬死一隻銀蝦。

  有可能是一株草想要吞掉一隻蒼蠅。

  有可能是一塊石頭要從崖邊落下,砸死下方的雪蓮。

  有可能是山間的霧氣剛剛升起,便要被雲層吞沒。

  無人知曉最後獲勝的究竟是霧氣還是石頭,又或者是那只蝦。

  場間的氣氛越來越緊張。

  趙臘月的臉色越來越蒼白。

  因為那個小孩的光影越來越淡,漸漸要與周遭的環境融為一體。

  那是神魂渙散的徵兆。

  靈魂果然很難長時間單獨存在於物質的世界裡。

  這就是自由的代價嗎?

  原來這才是沈青山的意圖。

  那輛輪椅不停後退,滿天劍意裡走出他的神識,都是為了消耗時間。

  時間是真正的神器,也是那個小孩最害怕的東西。

  年輕樵夫手裡的柴刀慢慢向下,漸漸靠近小孩的頸。

  小孩的身影越來越淡,彷彿下一刻就會消失。

  下一刻,他忽然用稚氣十足的聲音、低低地哼起了一首歌。

  「你是我的心,你是我的肺,你是我的……」

  很明顯這是一首恐怖童謠。

  這畫面真的很詭異。

  伴著令人發寒的歌聲,小孩的身體與腳也動了起來。

  不是跳舞,而是跳繩。

  輪椅前彷彿有根無形的線,他的腳步就在那根線上不停來回。

  就像個調皮的小孫子與爺爺在玩耍。

  啪的一聲。

  小孩跳了起來,落在了沈青山的膝頭。。

  他站在膝頭,剛好與沈青山平齊。

  小孩看著沈青山的眼睛,用清稚的聲音開心說道:「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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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8 20:52:01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八章 脫衣

  當年在西海的時候,井九的境界實力很低,依照劍隨人起的道理,他的身體比普通修道者堅固無數倍,但依然不是完美的,所以才會險些被西來全力一劍斬斷。

  後來他便再也沒有受過那麽重的傷,直到與南趨一戰時,耳垂才崩落了一塊,最後與白淵的那一戰裡,耳垂又崩了一小塊。

  他的耳垂是這具完美身軀上唯一的缺損處,也是弱點。

  而且招風耳很容易被揪住。

  於是很容易撕下來。

  事實上這個動作沒有發出什麽聲音,但沙灘上的人們好像都聽到了某個頗具韌性的事物被強行扯碎的「嘶啦」一聲,頓時不寒而慄。

  井九像扔廢紙一樣把那半截耳朵扔到地面。

  接著,他把另一個耳朵撕了下來。

  他的動作真的很連貫,看似隨意卻又給人一種嚴謹的感覺。

  無論是臉色蒼白的趙臘月還是神情冷峻的童顔,都來不及做些什麽,比如叫停。

  兩道細細的血從斷耳處淌落。

  就像山間的小溪。

  那些血不多,裡面混著些晶瑩的微粒。

  這看著並不如何血腥,反而有些詭異的美感,就像是佛經故事裡的某些畫面。

  那根象徵著承天劍的青色光繩,從井九的手腕移到手臂,現在則落在了他的頸上,取代了先前的弗思劍。

  隨著他的手臂斬落、兩耳撕落,青色光繩明顯黯淡了一些。

  承天劍不管是劍鞘還是程序,它存在的目的便是控制萬物一劍。如果萬物一劍都毀了,那它還有什麽用呢?

  從哲學與邏輯上來說,這當然是破解承天劍最簡單、最不可阻擋的方法。

  問題在於,這具完美的身軀被完全摧毀後,井九還能活著嗎?

  「你果然想的是這個鬼辦法。」趙臘月看著他臉色蒼白說道。

  井九看著她認真解釋道:「這個辦法做起來也有些難,這身體真不錯。」

  萬物一劍的身軀當然很不錯,就算他的右手是萬物一劍的劍鋒,是宇宙裡最鋒利的事物,想要切斷自己也非常困難。

  「不過你應該還記得,我這身體還有些別的弱點。」

  井九舉起右手,用指尖指著眼角。

  趙臘月神情微變,想要阻止他,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他的眼角有一個非常小的裂口,比髮絲都要細很多,用肉眼很難看到。

  就連神末峰上的那些人裡大概也只有趙臘月知道這件事。

  井九的手指向著眼角摁去。

  一道劍光從指尖生出,進入那道極小的傷口。

  手指緩緩向下滑動,沿著鬢角直至下頜,然後繼續向下。

  血水順著他的指尖溢出,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井九的手指沒有停留,繼續向下經過頸間,經過胸腹,然後越來越深。

  嘩嘩啦啦。

  大海還是凝固的,自然不是浪花的聲音。

  一些看著像寶石、玉髓般的內臟順著他的右手流淌了出來。

  他的神情依舊平靜,眼裡看不到半點痛苦。

  誰都知道,那必然是極致的痛苦。

  就算身體不痛,神魂又如何躲得過去?

  ……

  ……

  「這畫面我好像在什麽故事裡看過。」

  沈雲埋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卓如歲說道:「好像是個古時候的娃娃犯了天條,連累家人,只好削肉還骨。」

  沈雲埋聲音微顫說道:「想起來了,但……看著完全不同。」

  卓如歲沈默了會兒,說道:「是啊。」

  那個故事裡削肉還骨的情節是高潮部分,顯得格外悲壯甚至是慘烈。

  井九做的是同樣的事情,但動作與情緒都是那樣的平靜,甚至顯得有些機械。

  童顔忽然想到多年前在朝歌城梅會,自己與井九第一次下棋時的感覺。

  井九就是這樣的人。

  不管下棋還是別的任何事情,哪怕是此刻都必然有著清楚的目的與準確的行事步驟。

  他絕對不是真的煩了這些事,所以破罐子破摔乾脆毀了這身體,必然有別的想法。

  「夠了!」沈雲埋看著自己的父親寒聲說道:「你還不明白他的意思嗎?」

  「一哭二鬧三上吊?」

  沈青山看著井九微嘲說道:「用這種潑婦手段威脅我,倒真是有趣。」

  「我確實不想要這個身體了。」井九說道:「另外我還想知道一件事情,你到底是為了拿到我的身體去拯救世界,還是為了收服我以維持自己統治這個世界的權威?」

  沈青山說道:「有什麽區別?」

  「如果是前者,我毀了這具身體,你拿什麽點燃恒星,拯救人類?」井九問道。

  沈青山看著他面無表情說道:「這身體不是你的,你只不過是個客人。」

  有句被說了無數遍的話:每個生命都是天地間的過客。

  還有類似的形容: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

  這裡的逆旅就是客棧的意思。

  都是在說同一個觀點,我們都是客人。

  如果萬物一劍是個容器或者說載體,那麽活在其間的井九的神魂,自然是客人。

  不管是賣掉還是毀掉,客人有什麽道理去處置客棧?

  「也不是你的。」井九說道。

  沈青山說道:「就算你不認可這把劍是神明給我的,那也應該承認它是屬於平詠佳的,不要忘了他才是真正的劍靈,你不經過他同意就毀掉萬物一,是何道理?」

  「萬物一劍就像是母體或者子宮,他是劍生的孩子,就像青兒與青天鑒的關係一樣,如何能說這劍就是他的?」

  井九說道:「萬物皆無主,你我皆過客,而現在我住在這裡,當然是我說了算。」

  靈魂都是肉體的過客?

  不,更準確地說應該是物質的過客。

  「所以你用自殺來威脅我?」沈青山盯著他的眼睛說道。

  「為什麽都認為我是在用自殺威脅你?我不會做如此無美感的事情。」

  井九看著他問道:「你先前說曾經看過我的書,那你可還記得結尾時的情節?」

  那本叫做《大道朝天》的小說寫於星門基地民生街區公寓裡。

  故事自然截止在他飛升的那一刻。

  他從朝天大陸飛升之前,修行界所有宗派都到了青山,參加了那場大會。

  在離開之前,他對修道者們說了三個故事。

  第一個故事是曹園的身世,說的是修道要「想得開」。

  第二個故事是蘇子葉的身世,說的是「人死屌朝天,不死萬萬年」。

  第三個故事是他自己的生平,說的是「要脫了衣服。」

  那句原話裡還有兩個類似的例子。

  捨了道身。

  扔了棍子。

  ……

  ……

  那三個故事是井九飛升離開前留下的最後話語,朝天大陸修行界各宗派自然奉為至理,已經研究了幾百年時間,不知由此生出多少說法。

  童顔柳十歲等人聽他發問,自然便想起了那三個故事,甚至想起了那個故事裡的很多原話,比如那句——總有一天,我要捨了這道身。

  想到這句話的意思,再看著此刻渾身是血的井九,衆人震驚無語。

  趙臘月最為震撼。

  在朝天大陸的時候,早在飛升的百年之前,她便與柳十歲、童顔、卓如歲開始商量飛升後的事情,當時便是想著以井九的性情,只怕會與那些前輩仙人起衝突。

  現在她想著井九在戰艦裡說自己飛升前就想好了殺死祖師的方法,才知道竟是真的,他那時候就在警惕祖師的存在,想好了要怎麽辦!

  他的神魂與萬物一劍密不可分,無法像南趨那樣劍鬼離體而戰。如果飛升後遇著有人可以控制萬物一劍怎麽辦?朝天大陸的承天劍被他毀了,但承天劍是祖師煉製出來的,他難道不能再煉一把?就算祖師不在,別的青山前輩仙人有沒有可能再煉一把?

  原來他比任何人都更早地意識到了這具完美身軀的隱患。

  「這劍是被太陽曬熱的池水,我是青蛙。這劍是衣裳,我是愛美的女子。這劍是棍子,我是不敢離開的火焰。想要跳出池塘、脫了衣服,燒了棍子需要很大勇氣……」

  井九看著沈青山說道:「你的手段確實不錯,最終把我逼到了這一步,逼我要踏出這一步,讓我生出放棄的勇氣,對此我表示感謝。」

  ……

  ……

  如果萬物一劍化作的完美身軀就是衣服,那便脫了去。

  他幫助雪姬離開朝天大陸,幫助青兒離開青天鑒,幫助平詠佳離開萬物一。

  都是如此。

  只不過雪姬、青兒與平詠佳都是天生靈體,可以單獨存在。

  他是人類,神魂與萬物一劍無法分離,那該如何辦?

  沒有什麽不可分離。

  把身體毀滅了,留下的自然就是單獨而自由的靈魂。

  池塘邊的花溪忽然抬起頭來,向這邊看了一眼。

  「脫了衣服去……這句話好像在哪裡聽過。」

  沈青山想了會兒,接著說道:「但自由的靈魂如何能夠長久?」

  不管是劍鬼還是元嬰,都無法長時間離開修道者的身體,而且在體外非常弱小,就像風中之燭,隨時都可能熄滅,當年洛淮南就是這麽死的。

  沈青山說過,南趨自忖大限將致才會用劍鬼離體之道。現在井九要做的事情是徹底毀掉身體,只留下神魂,那他打算怎麽繼續活下去?

  井九說道:「大道至此無人行過,只能且行且看。」

  「你的運氣足夠好,可以把神魂轉到萬物一劍上,結果現在卻要離開?如果你離開萬物一,準備去哪裡呢?奪舍?沒有任何身體能夠承受得住你的神魂。」

  沈青山說道:「還是說你準備進入青天鑒或者大涅盤?到時候你只能成為青天鑒靈或者歡喜僧控制的怨鬼,與你最畏懼的情形有何兩樣?」

  沈雲埋的聲音響了起來,前所未有的嚴肅認真。

  「我也覺得你要謹慎一些。老頭子像你一樣怕死,做了很多靈魂方面的研究,甚至比歡喜僧走的更遠。記得火星上那對黑衣仙人兄弟嗎?還有童顔你在老宅看到過的那些複製人。他做過無數實驗,就想靈魂能夠完美轉移,或者永續存在,但都失敗了。」

  井九知道沈青山的警告與沈雲埋的提醒都有道理——朝天大陸有青兒這樣的靈體,也有那些怨魂般的存在。但那些都不是真正的、單獨存在的神魂。放眼整個修行界的歷史,除了禪子轉世,便只有他嘗試過一次神魂轉移。

  師兄太平真人的羽化有極大問題,最終不能算成功。禪子轉世後保留著前世的一些記憶,卻不知道到底是不是自己——這兩種狀態他不會接受。

  萬物一劍終究是特殊的。

  而且他本來沒有想過讓自己的神魂再次轉生。

  ……

  ……

  滿天劍意如海雨天風而來。

  來到這個萬物皆靜的世界裡。

  井九的身體散發出越來越明亮的金屬光澤,甚至要把身下的輪椅都吞噬了進去,那些鮮血與淒慘的傷口,更是無法看到。

  萬物一劍本體漸現。

  「好一把絕世之劍。」沈青山感慨說道:「真是多年未見了。」

  當年太平真人說過類似的話。

  熾烈的光線裡,隱約可以看到井九的右手繼續落下。

  這把絕世之劍真的就會這樣毀滅嗎?

  「人無法提著自己的頭髮站起來,一把劍又如何把自己斬斷呢?」

  沈雲埋看著那處,有些惘然又有些興奮說道:「真想知道最後是怎樣的畫面。」

  沒有人看到最後的畫面,因為劍光太過明亮,非常刺眼。

  在那團劍光裡走出了一道光影。

  那道光影不高,是個小孩子,只是看不清楚容顔,也分不出性別。

  這就是井九的神魂嗎?

  那個小孩的赤足落在了沙灘上,有些笨拙地向前走了一步,就像是剛剛學會走路。。

  這可能是小孩的第一步。

  也是人類最重要的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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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7 22:07:51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七章 撕耳

  弗思劍就這樣碎了,然後獲得了真正的自由。

  天地的枷鎖也彷彿被砸開,陽光變得清麗無比,格外精神。

  這一切自然是因為井九的變化。

  一道淡雅純正的仙意從他的身體裡散發了出來。

  他再次成為了完全的自己。

  趙臘月盯著他的手腕。

  那根青色光繩本來極淡、極細,如果不仔細看很難發現。

  這時候,那根青色光繩的顔色開始變濃,變的更加「真實」——果不其然,隨著他真正醒來、意識開始活躍、仙意開始散溢,新承天劍也開始了自己的攻擊。

  衆人的視線落在他的手腕上,很是不安。

  這是大家最害怕、最想避免的事情。

  弗思劍索碎了,雪姬不在,井九該怎樣對抗祖師的意志?

  時間的流動彷彿迅速加快,那道青色光繩變得越來越有如實質,而且漸漸束緊,向著他的皮膚裡陷入,看著很是詭異。

  井九的臉色還是那樣蒼白,神情依舊淡然,眼神最深處卻隱現痛意。

  沈青山靜靜看著他,眼裡隱有劍光閃動。

  遠處的海上有劍光。

  高處的浮雲裡也有劍光。

  太陽系劍陣正在瓦解,但他在的地方便有萬物劍陣。

  他的神識所及之處,便是劍陣覆蓋的地方。

  正在試圖控制井九身體的那段程序是他煉製的新承天劍。

  現在那把承天劍也是萬物劍陣裡的一環。

  井九的意志力再如何強大也無法抵抗住這種控制。

  也沒有人能夠打斷這個過程。

  趙臘月等人的臉色比井九更蒼白,卻只能站在原地看著。

  雪姬不在這裡,看來誰都無法阻止這一切了。

  ……

  ……

  遙遠的宇宙空間裡,在太陽的那一邊。

  那艘橢圓球狀的超級戰艦已經盡數被拆解成了碎片。

  那座黑碑靜靜懸浮在無數碎礫裡,不再像曾經表現的那般靜穆,更像一個死物。

  青山祖師果然很在意花溪的生死,沒有做任何手腳。

  阿大帶著那個金絲鏤空小球來到這裡,果然讓那座黑色石碑平靜下來。

  但他們也付出極大的代價。

  雪姬蹲坐在碑面上,渾身濕透,閉著眼睛,顯得虛弱至極。

  屍狗趴坐在黑碑的另一邊,閉著眼睛緩慢呼吸,不停地養著傷。

  阿大抱著碑頂的尖角,閉著眼睛打盹,長毛脫落了很多,看著極其淒慘。

  寒蟬坐在它的頭頂,緊緊抱著那只金絲鏤空小球,無數個靈動的眼睛用不多的光澤表達著餘悸未消與緊張萬分的情緒。

  忽然,它那些眼瞳裡的情緒盡數都變成了惘然與不安。

  阿大睜開眼睛向太陽那邊望去,眼瞳被陽光照的金黃一片。

  ——那是落葉的顔色。

  它感覺到了強烈的恐懼與不安,怯怯地喵了一聲。

  雪姬與屍狗同時睜開眼睛望向太陽那邊,沈默不語。

  ……

  ……

  風平浪靜。

  沙堆如墳。

  兩輛輪椅相鄰。

  井九與沈青山對視著。

  兩道可怕的意志對峙著。

  這種對抗很平靜,也很辛苦。

  絕對無法用言語形容的、超越痛苦這個詞意義的感受,正在不停侵蝕他的道心。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眼神越來越暗淡。

  與之相反的是,他的眉眼越來越清楚,越來越完美,而且更加立體。

  不管是微微挑起的眉,還是眼角,都流露出鋒芒的痕跡。

  甚至就連他身體裡散發出來的仙意也已經被劍光替代。

  他渾身彷彿鍍著一層金屬的光澤,漸要變成一把人形的劍。

  看著這幕畫面,衆人的心情沈重而且擔心,知道他被控制的越來越深。

  ——就像那道青色光繩在他的手腕上陷入的越來越深。

  用不了多久,他的意識便會消散,成為或者重新成為那把萬物一劍。

  「這不是意志可以對抗的,也不是劍意能夠斬斷的。」

  沈青山看著井九說道:「因為那不是鎖鏈,不是鐐銬,甚至連劍鞘都不能算,而是你的主程序,你天生就該被它控制。」

  井九說道:「當年神明點燃那些恒星的時候,這劍不過是劍罷了,哪有什麽主程序,他根本不需要控制。只不過後來這劍在朝天大陸生出真靈,你揀到手裡,擔心他不聽你號令,才用了那多年時間想了這麽個陰賊手段。」

  這句話的意思很清楚。

  萬物本生來自由。

  沈青山被他揭破真相也不惱怒,說道:「但你終究是無法擺脫這種控制,除非神魂自散而死。但就算你死了,你的這具身體我也會好好用的。」

  這句話的意思也很清楚。

  萬物應為人所用。

  井九望向自己的右手。

  這只手是完美的。

  就是字面意思上的完美。

  誰看著都會生出贊嘆的情緒。

  與七二零棟裡的藍衣少年相比,這手才更適合彈鋼琴。

  當然,這只完美的手適合做任何事情,比如制陶器,比如畫畫,比如溫柔地撫摸臉頰,比如輕輕拍打後背,比如穩定地握住劍。

  看著這只完美的右手,他想起了一些事情。

  很多很多年前,他從朝歌城被道緣祖師帶到青山開始修道。

  前世的那些故事暫且不提。

  這一世他從小山村到了南松亭,再進了神末峰,很多畫面在眼前閃過。

  他用這具完美的身體行走天下,吸引了無數人的視線,在小溪邊坐著,在熾熱的岩漿裡浸泡著,在鎮魔獄裡終於飄了起來……

  他舉起右手向下斬落。

  一道明亮的劍光從手掌邊緣生出。

  劍光照亮了沙灘,照亮了海面,照亮了天與地。

  擦的一聲輕響。

  他的左手齊腕而斷。

  沙粒微濺。

  斷手落在了地面上,濺起幾滴金色的血珠。

  ……

  ……

  誰都沒有想到,井九的第一劍居然不是斬向沈青山,而是斬向了自己。

  片刻死寂後,沙灘上響起數聲難以置信的驚呼聲。

  趙臘月臉色蒼白,大概猜到他想做些什麽。

  其餘人也漸漸明白了,但看著沙灘上的那只斷手,還是震撼至極。

  井九的身體很堅硬,飛升成仙後更是到了難以想像的程度。星河聯盟實驗室用盡手段,都很難從他的身體裡取下哪怕一點點材料。

  從朝天大陸到這個世界,這是所有人第一次看到他的身體出現如此嚴重的缺損。

  西海那次沒有人見到,那人不在了。

  左手斷落,那根青色光繩自然隨之落下,被沙粒半掩,然後漸漸消失。

  「如果這般簡單便能擺脫承天劍的控制,你又何至於猶豫到前一刻?」

  沈青山的這句話打碎了柳十歲等人震撼之餘生出的期盼。

  下一刻那道青色光繩再次出現。

  這次青色光繩來到了他左臂的上方,靠近肩部的位置。

  新承天劍如果真是鐐銬,那也是靈魂的鐐銬,無法通過物理的手段消滅。

  井九當然事先便想到了,沒有在意對方的話,舉起右手再次斬落。

  又是一道明亮的劍光從掌緣生出,然後準確地落在他的左肩處。

  擦的一聲輕響,左臂齊肩而斷,落到沙灘上發出一聲悶響。

  不管是斷手還是斷臂,他的神情都是那樣淡然,動作是那樣的自然。

  不是行雲流水那種自然,是像程序運行那種邏輯緊密,步驟清楚而連貫。

  即便已經看到了斷手那幕畫面,衆人還是再次被震驚了。

  就連一直沈默的劍仙恩生都忍不住挑了挑眉。

  ……

  ……

  仙人自然不會在意這種程度的損傷。

  星河聯盟的醫療與科技高度發達,仿生機械臂也很好用。

  但這樣眼睛眨都不眨,便斷了自己的手臂,依然是難以想像的事情。

  更重要的是,那不是普通的仙軀,而是古往今來最完美的一具身體。

  萬物一劍能以萬物的姿態在天地間生存,當年景陽真人轉劍生後,自然變成了一個完美的人類身體,不管是外形還是內在都是絕對的完美。

  在朝天大陸的時候,人們看到這具身體的時候反應不一樣。有人沈默,有人艶羨,有人嚮往,有人沈醉,但都難以生出嫉妒的心理,因為太美。

  更不要說那些無所不破的鋒利、無物能破的強大劍身。

  如此完美的身體此刻卻被他隨意切割開來,扔在了沙灘上。

  就像是丟垃圾一般。

  看著這幕畫面,衆人生出極其複雜的感受。

  有些難受,有些悲涼,甚至有些害怕。

  要對世界無情到何等程度,他才會對自己如此冷酷?

  「西來說,最大限度的可能性存在於自我放棄之中。」

  井九把手在衣服上擦了擦,說道:「所以在霧外星系的時候,他放棄了生命。」

  沈青山眼神微冷說道:「所以今天你準備放棄身體?」

  「無限可能性有很大的吸引力,尤其是我面臨著失去所有可能性的時刻。」

  井九說道:「而且我斬過他一條手臂,他卻助了我一臂之力,今天剛好還他。」

  沈青山問道:「你寧肯捨了這具身體,也不願意接受我的控制?」

  井九沒有說話,因為覺得不需要解釋,而且也沒有力氣了。

  「不自由,毋寧死。」

  海水送來了柳十歲的聲音。

  劍仙恩生眼簾微垂。

  沈青山微嘲說道:「自由?」

  「是的,自由。」柳十歲看著他認真說道:「人類為何要修道?修道為何要飛升?公子為何要永長?因為這就是對死亡的自由。」

  「這話我喜歡,但我沒想這麽多。」

  井九看著沈青山說道:「只是你們總說這具身體是神明留下來的武器,是對付暗物之海的唯一手段,是人類唯一的希望。我聽煩了,所以不想要了。」

  說完這句話,他用右手捏住耳朵,慢慢撕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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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20-8-6 20:58:53

第十二卷 出神記 第六章 斷劍

  剛入門的年輕弟子們在師長的帶領下繼續參觀小樓,一路行禮不止。

  從最後那幅卓如歲的畫像開始,接著是趙臘月,再往前是廣元真人,然後便是陰鳳——青山鎮守的地位畢竟有些特殊。

  繼續往前便是井九。

  值得注意的是那張畫像就是井九,而不是把前面的景陽真人畫像移到了後面。

  越過元騎鯨、柳詞的畫像便是景陽的畫像。

  兩張畫像分開是南忘的要求。

  再往前便是沈舟真人、道緣真人。

  到這裡,那些年輕弟子們對那些畫像與名字便很不熟悉了,漸漸加快了腳步。

  那些畫像快速地向後退去。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小樓終於走到了盡頭。

  有一幅畫像單獨擺在那面牆上,比別的畫像都要大不少。

  那幅畫像裡的中年人神情漠然,嚴肅至極。

  弟子們紛紛跪下行禮。

  畫像裡是青山祖師沈青山。

  那些剛入門的弟子們離開後,平詠佳與南忘從牆後走了出來。

  他看著畫像裡的祖師,沈默了很長時間。

  南忘問道:「怎麽?想一把火燒了?」

  平詠佳搖了搖頭,說道:「如果燒了這畫像能夠影響到他,燒了倒也無妨。」

  ……

  ……

  沒有什麽能夠影響到沈青山。

  太陽系劍陣正在崩解,但他依然是無敵的。

  那些年輕的天才們都敗的很徹底,倒在了沙灘上,再沒有還手的可能。

  朝天大陸已經從夜晚到了黎明,對這裡的人們來說只不過是一瞬間。

  沈青山蒼老的聲音與海水一道在沙灘上響了起來。

  「我在這顆星球生活很多年,發掘出了一些很有意思的東西。我最喜歡的是那些神話故事。人類文明真正的童年時期,對這個世界的認知非常有限,反而不會受到那些知識、認識的束縛,對世界本源的想像是那樣的放肆而誇張,很是有趣。

  那時候的人類對造物主的想像都有很多種,全知全能之外更有很多細節方面的描述,比如有個宗教說這個世界是神明的一個夢……

  禪宗,也就是外界的佛家有類似的說法,比如一念一世界。我不會狂妄到以神明自況,也不會像井九一樣狂妄說自己就是人類,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但我在的地方就有青山劍陣。這座陣的所有規則都由我確定,所以我只需要想一想。」

  這段話的意思非常清楚。

  祖師早就與大原城時的井九一樣,抵達了真正的萬物一劍境界。

  用西來當時的話來說,這種萬物一劍更像是一座劍陣。

  井九說那就叫萬物劍陣吧。

  沈青山在哪裡,哪裡就有萬物劍陣。

  在這座劍陣裡,萬物隨他心意成劍,那與神明有什麽區別?

  沒有人能在這座萬物劍陣裡擊敗他。

  宇宙裡唯一與他境界相仿、也擁有萬物劍陣的那個人現在又是個高位截癱的病人。

  難怪開始的時候,他根本不在意井九的威脅,卻同意那個協議。

  一切都在掌握中,他當然願意用雪姬換取花溪活著。

  趙臘月望向輪椅裡的井九,心想已經走到了最後,你在戰艦說自己有方法……真的有,還是在安慰自己?

  其餘人也望了過去,心想你要不要再努力一下?

  井九這時候也在想一些事情。

  他想的是那年掌門大典,師兄借著柳十歲回到青山,曾經在某座峰上說過幾句話。

  「我想呼風喚雨,我想一日萬里……」

  後來他要去東海拯救世界,捨棄一切把自己交給了平詠佳的時候,也說過這句話。

  沈青山說這個世界是神明的一場夢,難道他想活在夢裡?

  「我不想。」他輕聲說道。

  海浪忽然變大,轟隆如雷,不停地拍向沙灘。

  ……

  ……

  離開小樓後,那些新入門的弟子被帶回了洗劍閣。

  接下來他們便要正式開始學習青山劍道,房間裡非常安靜,少年們有些隱隱興奮,卻不敢發出任何聲音。

  晨光漸盛,穿過窗戶,落在書桌上明亮異常。

  一位英俊的少年接過師長發下來的書籍,看著上面寫著的劍典二字,險些被晃了眼。

  他往後挪了挪凳子,避進了陰影裡,有些緊張地翻開第一頁。

  青山劍典的第一頁上寫著四個字。

  「萬物一劍」。

  那四個字寫的極好看,而且彷彿有種魔力,也許下一刻便會飛起來。

  少年看著那四個字,怔然出神,心想這是什麽意思呢?

  ……

  ……

  海浪的聲音很大,井九的聲音有些虛弱,有些難被聽清。

  衆人的視線落在了他的臉上。

  陽光灑落於此處,就像雨落在荷葉上,很是好看,彷彿有種魔力,也許他下一刻就會站起來。

  「你說什麽?」沈雲埋喊道。

  「我說我……」井九輕聲重複了一遍那個詞:「不想。」

  隨著這兩個字出口,海浪驟靜,再次變回那種藍色的琉璃。

  椰林也靜了下來,沙灘上的水痕都不再變化。

  天地間的那座劍陣忽然出現了一些鬆動。

  彭郎深深地吸了口氣,向後連退數步,與柳十歲站在了一起。

  卓如歲哪裡還有半點困意,連滾帶爬,躲到了那台破爛機器人的身後。

  童顔的臉色也好過了些。

  只有趙臘月一直盯著井九的臉,不知道是不是在想,他究竟準備用什麽方法。

  唯萬物能制萬物。

  世間就只有井九能用萬物劍陣對抗沈青山的萬物劍陣。

  「弗思,就是不想。」

  井九說道:「我也是被人教了,才想到這個意思。」

  沈青山說道:「你是想讓我不想,這也是想。先前是你漏出來的一些意識,最多就能改變你身周這點地方,連這座小島都影響不到,又怎麽改變得了大局呢?」

  如果井九真的什麽都不想,又如何能夠構建自己的劍陣?

  井九說道:「是的。」

  沈青山看著他頸間的紅色劍索說道:「你要是解開,或者可以試試。」

  沈雲埋在遠處喊道:「別聽他的!」

  沈青山說道:「你看,像那個逆子都知道不行,你又如何能不知道?」

  是的,所有人都知道那根劍索不能解開。

  這與勇氣無關,只與最簡單的邏輯有關,那是無法解決的本質問題。

  如果趙臘月解開劍索,井九便會重獲自由——身體上以及精神上的——在他施出萬物劍陣之前,精神便會被承天劍擊垮,身體被控制,成為沈青山的劍。

  「除了神話,這顆星球還有一些別的故事。據說所有的狗最早都是狼。那些狼都很凶,行千里吃肉,絕對不會吃屎。直到後來這些狼被人類捕獲,用棍棒打到不敢反抗,再在頸上套上鎖鏈,接著給它們肉吃,就這樣馴化成了狗,而當它們習慣了做狗,就算解掉鎖鏈也不敢、不想跑之後,人類給它們屎,它們也一樣只能吃。」

  沈青山指著他的頸間說道:「你不覺得這就很像狗項圈?」

  「這個故事不錯,但不能用在這裡。」

  井九說道:「這根劍索對我來說是呼吸機,可以支撐著清醒的我來到這裡。」

  沈青山問道:「清醒很重要?」

  井九說道:「只有清醒,才能想清楚。」

  沈青山說道:「想清楚來不來見我?」

  井九說道:「是的。」

  沈青山說道:「然後?」

  井九說道:「自然是殺了你。」

  這句話聽著很沒道理。

  怎麽看都沒道理。

  沙灘卻陷入了死寂。

  剛好海浪都停了,樹也靜了。

  在那艘戰艦上他就說過,早就想好了對付祖師的方法,甚至是在飛升之前。

  趙臘月不怎麽相信,或者說非常清楚,如果真有那個方法,對他來說肯定極為危險。所以她就當作不知道這件事情,直至此時終於被他自己挑明。

  那麽到底是什麽方法?

  「那你為何看著這些晚輩受傷?」

  沈青山說道:「這只能說明,那個方法有可能會要你死。」

  「有可能。所以我需要思考的時間。」井九說道:「因為我不是聖人,不是佛,不是神,只是一條命。遇著這種事情當然要多想想,當然也有些貪心,萬一這些傢夥忽然厲害起來把你殺了,又或者你剛好就在這一刻老死了,那豈不是省事兒?」

  沈青山忽然說道:「你想學南趨嗎?」

  聽到這句話,趙臘月等人很吃驚。井九離開朝天大陸後多年,南海霧島禁制破除,柳十歲帶著他們去了那裡,憑西來留下的信物以及自己的劍拿到了南趨的劍道傳承,其後他們又深入雪原,與雪姬、彭郎參詳多年,終於開創出屬於新一代的鬼劍道。

  聽到祖師的話,他們很快便猜到了井九想做什麽。

  井九如果能像當年南趨那樣,把劍鬼與身體分開,似乎真的就可以無視身體被承天劍控制,只要他的劍鬼能殺了祖師,自然就可以破了此局。

  「問題是你沒辦法學南趨,因為你根本沒有劍鬼。」

  沈青山平靜說道:「劍鬼是修道者神魂與飛劍融合的産物,你本來就是景陽的神魂與萬物一劍的産物,你就是一個劍鬼,又如何再弄一個出來?」

  井九說道:「你能想到這點,我不意外。」

  沈青山說道:「我看過你寫的那本書。」(想到邰之源看過帕布爾的書。)

  在轉世重生,再次進入青山修行的數百年歲月裡,井九沒有遇到過任何修行方面的困難,只是在無彰境的時候碰到了一個問題。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深入朝歌城鎮魔獄,找到前代冥皇學習控制魂火的方法。兩位了不起的人物用了數年時間,才終於開創出了幽冥仙劍。

  付出了那麽多時間精力與代價才解決的當然不是小問題。那個問題就是他沒有辦法養出自己的劍鬼,所以他沒有辦法像南趨那樣以劍鬼離體。

  景陽真人的神魂與萬物一劍融合,就是井九。

  這是一個無法被切割、分開的整體。

  就像一束鮮花的顔色與香氣。

  這具完美的身體給他帶來了無數好處,最終卻帶來了一個無法解決的問題。

  沈青山清楚這一點,才會確定承天劍能夠完全控制他。

  「他的神魂去過青天鑒。」趙臘月說道。

  沈青山說道:「那只是感知的延伸。」

  沙灘更加死寂。

  海浪靜如琉璃。

  椰林如畫,不動的那種畫。

  「既然要殺你,我自然有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法。」

  井九舉起了右手。

  沙灘上響起數聲驚呼。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的手上。

  ——看著那只手慢慢抓住毛毯,有些吃力地掀開,輕輕放到輪椅旁的沙灘上。

  趙臘月也很吃驚。

  弗思劍以殺意為粒子流,控制住了他的絕大部分意識。

  這些天他就是個高位截癱的病人,就連手指頭都不能動一下。

  為何這時候卻忽然能動了?

  井九的右手繼續上移,緩緩伸向頸間。

  紅色的劍索在那裡,就像一個好看的項圈。

  趙臘月猜到他要做什麽,神情微變。

  沈雲埋喊了起來:「冷靜!」

  卓如歲也喊了一句很不符合自己性格的話:「別開玩笑啊!」

  柳十歲與彭郎站在海水裡,有些茫然地想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童顔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的指尖。

  場間的氣氛變得無比緊張,真的有些令人窒息。

  這個時候,很久沒有說話的花溪忽然說道:「你……真的想好了嗎?」

  井九靜靜看著她,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七二零樓裡的那些日子,嗯了一聲。

  花溪轉身離開海邊向沙灘上方走去,走到水池旁邊,坐到小凳子上。

  ……

  ……

  井九的指尖碰到了頸間的劍索。

  劍索可能是有些微涼,他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哪怕他現在是虛弱的病人,這種畫面發生在他的身上、他的手上,依然有些令人難以置信。

  那根指尖有些艱難地擠進了劍索裡,然後慢慢向外拉開。

  沙灘上再次響起驚呼聲以及沈雲埋、卓如歲的大呼小叫聲。

  如果劍索開啓,他的意識活動趨於正常,那段程序便會立刻活躍起來,就像承天劍鞘裝進萬物一劍那樣,控制住他的身體。

  到時候會怎麽辦?

  沈青山靜靜看著這一切,什麽都沒有做。

  萬物劍陣強大至極,想要毀掉井九的身體也比較困難。

  他自然願意靜觀其變。

  趙臘月比所有人更早猜到了他的想法,臉色蒼白說道:「我不會幫你。」

  井九認真說道:「這是我的劍。」

  柳十歲終於反應了過來,想要阻止他,聲音微顫說道:「公子……」

  井九說道:「你拿的也是我的劍。」

  說完這句話,他的手指微微用力。

  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

  接著是叮叮噹當的撞擊聲。

  血色的劍索從中崩斷,斷成了數十截。。

  斷裂的碎片互相撞擊,發出慶祝的聲音,向著天地四周濺射而去。

  就像水珠躍入天空,被陽光照亮,無比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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