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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7 23:22:41

《步步高嫁(卷一)》作者:漁潼

這都叫什麼倒楣事!她莫名穿越到古代就算了,
原主還是個只有張美豔臉蛋,卻腦袋空空、人見人厭的刁蠻惡婦,
不只仗著娘家勢力硬逼俊秀公子娶她為妻,更在夫家橫行霸道,
此外還是個憑幾句好話就輕易借人大筆錢財的蠢蛋,

害得她現在無銀錢傍身,又面臨父親官位即將不保、夫家準備翻臉的壞時機,
她不趕緊想辦法逃出生天,豈不是要再被人毒死一次?
於是她徹底改變形象,裝乖裝聽話,把婆婆哄得一愣一愣,
不時放她出門打理嫁妝,讓手上的茶行鋪子為她賺進大筆銀兩,

更說服厭棄她的丈夫答應和離,甘願替她背黑鍋,
甚至讓手握重權的武陽侯欠下自己人情,幫著解決她爹的官位問題,
然而或許她不小心表現得太能幹,事到臨頭她丈夫竟有意反悔,
更讓她驚悚的是,自己不管去哪,怎麼都能遇見武陽侯這傢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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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N00559922A
王室 | 2018-12-28 03:45:52


    白振揚勸道,“父親,一天只怕不夠……”

    “怎麼不夠?不夠,就給我統統扔到外頭,總能搬走的”

    李氏怕丈夫突然發難又激怒唐士寧,兩人再打起來,忙沖白定祥使眼色,一邊笑道,“不妨事,幾天也沒關係。”

    唐枚淡淡道,“我昨日已經點算完畢,你們放心,今兒就能搬個乾淨。”說罷,攜了張氏的手,與唐士寧離開堂屋。

    一到外面,張氏就把手抽了出來,看向唐枚的眼睛蘊含著怒意。

    她一向溫柔可親,從不露出這樣的神色。

    唐枚知曉自己這次的舉動傷害了張氏,想也不想就跪下來,慚愧道,“女兒不孝,讓母親失望了。”她知道張氏有多疼愛她,所謂愛之深恨之切,她確實對不住張氏。

    那路面鋪了青色石子,有尖銳突起的地方,如今氣候不算寒冷,穿得也不厚實,她猛地跪在地上,頓覺膝蓋疼痛無比。

    張氏見她跪著道歉,心裡的怒氣已經消了一半。

    “你這是幹什麼?”唐士寧不理解她這樣的舉動,“好好的跪你母親?”

    “沒有同母親商量就……”

    “商量什麼?”唐士寧道,“他們白家要休了你,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白定祥那小子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今兒算是便宜他們”

    張氏也不知道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的,可她總覺得與唐枚脫不了干係,畢竟這個女兒一心想要和離,如今也是得償所願。只是,她不知該為女兒歡喜,還是該為她難過?

    “起來罷。”還在白家呢,被人見到總是不好,張氏打算暫時不同她計較。

    劉媽媽忙上前扶起唐枚,結果她一站起來,膝蓋外的裙面便滲出了鮮紅的顏色。

    “啊,少夫人流血了”劉媽媽驚道。

    張氏看過去,果然見那血色正擴散開來,頓時心疼的不得了,忙叫劉媽媽快扶她去院子,一邊嗔怪道,“你啊,莽莽撞撞的,這地面可是能跪的?”

    唐枚只可憐兮兮的看著張氏,低聲道,“娘可消了氣了?若是娘還在生女兒的氣,女兒再跪一次又何妨。”

    張氏歎口氣,“你這樣就和離了,為娘是擔心你,以後可如何是好啊”

    “以後我自會過得開開心心的,只要娘不嫌棄我。”唐枚眨巴著眼睛,伸手去拉張氏的袖子。

    她又是下跪又是撒嬌的,張氏實在氣不起來,“我真是拿你沒辦法”

    唐士寧不方便去內宅,便掉頭回府,準備派人來搬嫁妝。張氏則陪同她去到住的地方,幾個丫環早已經得知消息,正慌得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少夫人竟閃電般的和離了,這事宛如晴天打下霹靂一般,令人不敢相信。

    眼見張氏也來了,幾個人忙上去行禮。

    劉媽媽想叫人去請大夫。

    “不過是擦傷,洗乾淨就行了。”唐枚阻止道。

    紅玉立即去廚房拿熱水。

    “想必你們也曉得了,這就把你們少夫人……”張氏頓了頓,又是歎一聲,“把二小姐那些個輕便的東西先收拾收拾,一會兒就回去罷。”

    早就看出少夫人不對頭,原來竟是要和離,綠翠暗道,怪不得昨日叫她們整理東西呢,現在提上就能帶走,果真是雷厲風行,她不禁對唐枚又多了幾分敬重。

    紅玉端了水來,給她褪下裙子,輕柔的擦去血跡,又拿乾淨的棉布包紮好。

    張氏環視了一下四周,女兒在這裡只住了一年多的時間,竟然就要離開了,都是自己這個當娘的失責“枚兒。”她傷心得攬住唐枚的肩頭,差點流下淚來。

    “娘,不要難過,女兒在這裡過得並不開懷,和離了是好事,娘,你相信我。”她輕聲安慰。

    夕陽的光從視窗照進來,在牆上映出一片淡金色,幾個丫環已然收拾完畢。

    一行人徐徐走出這個兩進院子。

    金姨娘立在角門,不可置信的看著唐枚的背影漸漸消失。

    喜兒笑著道,“姨娘,你的好日子要來了少夫人和離,正室夫人的位置又空著,姨娘你可要好好加緊呢。”

    不知怎的,金姨娘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

    昨日少夫人的舉動古怪又可疑,今日又突然和離,如今想起來,那似是有深意的,少夫人到最後,還是放棄了少爺麼?

    她長歎一口氣,可憐少爺又要失落了。

    前方不遠處,白振揚正等在那裡。

    他穿著件雪青色雲紋袍衫,寬大的袖子被風吹得拂開,好像風中搖曳的蓮花,如同他的人一樣,輕易就能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張氏對這個前女婿的看法本來是在漸漸轉好的,當下又是惋惜的一歎,她猜他是想同女兒說話,到底二人一場夫妻,便與其他人等都避了開去。

    唐枚看著白振揚微微一笑,“謝謝你成全我。”

    他卻沈默以對。

    唐枚已沒有多餘的話要同他講,沖他半蹲行了一禮便要擦身過去。

    白振揚伸手拉住她,“我記得你說過,如我有事要你幫忙,你也會盡力,這句話日後可是同樣有效?”

    唐枚一愣,片刻後才答道,“自然有效。”

    他才放開手,“如我想清楚了,必會再來尋你。”說罷也不管唐枚作何反應,大踏步的往前走了。

    唐枚站了會兒,方才去找張氏幾人一同回去。

    唐士寧已經派了下人來搬嫁妝,她們先行坐馬車回府。

    車輪滾滾向前,路過大街,唐枚聽得外頭一派熱鬧的聲音,臉上漸漸露出笑來,她一直夢想的那一天終於到來了“和離的事情,旁人還不知曉,怕是都要被嚇到呢。”張氏則在擔憂同旁人交代的事情,“我還要同你二叔二嬸去說……”

    “他們很快就會習慣的。”唐枚倚在張氏身邊,“娘,你不覺得我以後整日都能陪著你,很好嗎?”

    張氏一戳她腦袋,“有什麼好?你總還要嫁人的,為娘還得再傷心一次。”

    嫁什麼人,她可不著急,但唐枚想著還是不要繼續談這個問題,省得張氏想到她一個和離的婦人再難嫁出去,又要傷心,便轉移開話題,“巨集兒念書念得可好?上回見他倒是能寫不少字了,現在可又進步了些?”

    “現在都能吟詩作詞了,可把你父親高興的。”張氏笑眯眯道。

    唐宏才六歲啊,居然會這些?唐枚大為驚訝,“那我回去得考考他,真的行,可不是一個小神童拉?”

    “可不是,老爺現在疼愛他的緊,時常說與旁人聽,到處炫耀呢”

    唐士甯就一個獨子,這般喜歡也是正常的。

    兩人說著話,不知不覺,馬車就到了唐府。

    【卷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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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5:34


    李氏被她這話氣得倒仰,原本說好唐士寧來了,就坐下商議,結果這廂竟然還嫌火氣不夠,添油加醋。

    唐士寧果然更加來火,拿起桌上的茶盞猛地摔在地上,指著白定祥的鼻子道,“好,白定祥你好啊,看我去了禮部,就不把我擺在眼裡了,是也不是?想當年老子呼風喚雨的時候,你小子做我隨從都還不夠”

    “老哥息怒。”白定祥只覺得自己丟臉丟到家,但事情發展成這樣,已是回不了頭,“老哥你聽小弟一言,實在是咱們家不能辱沒了兒媳婦,這才想著兩家商量……”

    “辱沒?你現在知道是辱沒了?你兒子本就不配我女兒”唐士寧唾沫橫飛,“要不是我瞎了眼睛同你白家結成親家,也不至於今兒落到這種地步你白定祥除了拍馬屁,除了怕死,除了做烏龜,還會什麼東西?你就是個廢物”

    白定祥一口老血差點噴出來,眼睛直翻,恨不得一拳戳到唐士寧臉上去。

    唐枚看時機差不多了,便道,“可容我同父親單獨說幾句話?”

    李氏生怕局面一發不可收拾,忙與白定祥避開,只在心裡期望著這事能早早解決。

    “你還有臉跟我說話?”唐士寧瞪著自家女兒,恨鐵不成鋼,“這門親事你當年死皮賴臉與你母親求來,今兒要被休了,我倒是聽聽,你還有什麼話要講”

    唐枚嘻嘻一笑,上去抱住唐士寧的胳膊,“爹,我怎麼可能被休麼,就算他們家要休了我,可父親您英勇神武,威震八方,他們哪兒會有這樣的膽子?”

    一番馬屁下來,唐士寧心裡舒服了些,冷哼一聲道,“他們是不敢所以你永遠都是白家的兒媳婦”

    唐枚打了個冷戰,她可不想永遠是這個身份。

    “父親啊,您當初遇到困境,白家一沒對您伸出援手,縮頭縮尾,百般推卻。二來在家中處處打擊我,恨不得把我休了,好與他們白家脫離關係。您說,這種卑鄙的人家,女兒真有必要還留在這裡麼?難道不是辱沒了咱們唐家?”

    唐士寧早就對白家極為不滿了,他皺了皺眉道,“他們白家是不行,可你難道真想被休了不成?”

    “父親,還有和離呢,或者我休了白振揚也一樣。父親您頂天立地,不畏強權,虎父無犬女,我豈能忍氣吞聲再做他們白家的兒媳婦?”

    “好,好,虎父無犬女,說得好”唐士寧一陣大笑,“不過,自古女子不好休相公,不然我唐士甯的女兒就得當這第一人”

    “哎,是可惜了,不然有父親的支持,女兒絕對不會手軟。如今之計,也只能和離。”唐枚循循善誘,“父親您有他們的罪證在手裡,諒他們也不敢不同意,女兒的嫁妝都要如數拿回來才行。”

    “我那密信就只夠換你那些嫁妝?”唐士寧瞪起眼睛。

    “父親,您那密信如今又有何用?真要拿出來把白定祥送入牢房,恐怕您自己也脫不了干係啊還不如換些實用的不是?”

    “說的倒也是,不過……”唐士寧皺起眉頭,“誰知道顧逢年那王八蛋會不會又使出什麼奸計來,我手裡有樣東西總好過沒有。白定祥那老烏龜雖然怕死,可也並不是一無用處,將來指不定可以派上用場。”他說罷又抬眼看看唐枚,“哎,你要是和離了,誰又會要你”

    這什麼眼神?看扁她沒人要?她好歹也是個姿容不錯的美人啊唐枚真要被他氣死了,眼見就快要說服,誰料半途他又改了主意,又是為了他的官位官位,官位,真是比她女兒的幸福要重要得多唐枚都要罵髒話了,她深呼吸了幾下,“父親,那您覺得女兒該當如何是好?難道真要委曲求全,還做他們白家的兒媳婦麼?他們可是一心想休了女兒啊”

    唐士寧的官位能保住,這個女兒也是有功勞的,他不由得也猶豫起來,“若是有別的保障,還要他白家做什麼白定祥那窩囊廢,我也不屑與他做親家”

    唐枚聽得此話,長歎一聲,“父親,您幾十年官場生涯,莫非真要一封密信才能保全自己?當真要為了這個保障,讓女兒在白家任人欺淩?”

    不等唐士寧回應,她襝衽一禮,悲切道,“也罷,女兒亦不想連累父親,父親今日能為女兒出頭,痛打公公一頓,女兒已經知足。這罪證請父親好好收藏,將來或有一日可以解救父親于水火之中。女兒不孝,在白家以無立足之地,以後也就當只縮頭烏龜罷了”

    她是烏龜,唐士寧便是大烏龜了。

    “誰讓你當烏龜了”唐士寧果然大怒,“老子還不用靠這密信而活”

    唐枚暗自好笑,唐士寧果然對烏龜很是厭惡,想到自己也要做烏龜,頓時就氣得跳起來。

    “父親是同意女兒和離了?”她趕緊趁熱打鐵,“那咱們這就去把事情辦了。”

    唐士寧一拍桌子,“哪能這麼輕易放過他們,膽敢休你,為父也絕不會讓他們好過女兒,你看看,要個五千兩怎麼樣?這封密信既然不得用了,如你所說,換些實用的也好。”

    那白家可不是什麼巨富,五千兩銀子非得逼得白定祥跳牆不可,不過這時候可不能再駁了他的意,唐枚連連點頭,“一切全憑父親做主。”

    白定祥見他們終於要坐下商議的樣子,心裡一塊石頭落了地,結果聽到唐士寧獅子大開口,一張臉立馬又綠了。

    一番討價還價,各種手段使下來,最後以三千兩銀子達成協議。

    事不宜遲,李氏恨不得這對父女立時消失在眼前,忙把白振揚叫過來,叫他當面寫下放妻協議,唐枚也怕時間拖得久了,叫劉媽媽把張氏請過來。

    雙方和離,各自父母在場見證乃是常理。

    白振揚得知兩家的決定,在心裡已是慢慢接受,然而此刻,筆拿在手裡仍覺得有千斤重。

    今日放妻書一出,他們便再無任何關係。

    他深深的看了唐枚一眼,她依然是那樣平靜,目光是友好的,耐心的,可是,已像是隔了萬水千山。

    “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唐枚輕聲道,“祝你早日覓得良妻。”

    白振揚終於不再猶豫,一揮而就,寫下放妻書一道。

    唐枚立於旁邊,看得清楚,這文章言辭懇切,有情有理,他雖寫得迅疾,可字字用心,對她亦有讚美之詞,惋惜之情溢於言表,令人悵然。

    縱然再多理智,她此刻也生出幾分傷感。

    為原先的唐枚,也為自己與他共同度過的那一段時光。

    人終究不是草木。

    她長歎一聲,雙手接過“放妻書”。

    張氏趕來的時候,一切已成定局。

    唐枚對她有愧,當初一開始的計畫是想爭取張氏的支持,可誰想關鍵時候,張氏竟會改變立場,她不得已只好拿唐士寧開刀。

    唐士寧是一家之主,性子又裝橫霸道,他同意的事,別人阻攔也是無用,才能順利促成和離。

    白定祥虧了三千兩銀子,心裡已是恨到極致,一拿到密信,立刻惡狠狠沖唐枚道,“給你一天時間,從我們家滾出去”

    嫁妝可是有六十抬呢,張氏微微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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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5:18


    她不是不諳人事的少女,白振揚對她如何,自金姨娘說過那句話之後,她更是知道的清清楚楚。

    兩個人便這般一動不動,像靜止了的雕塑。

    但到底也不能就這麼僵持下去,唐枚揚聲叫劉媽媽進來,白振揚其實一般酒醉一半清醒,又豈能在劉媽媽面前再這樣對待唐枚,只得去了臥房休息。

    劉媽媽看到他頹敗的神情,以前再多的怨恨仿佛也沒有了,歎一口氣道,“少爺最近真個兒不好受,少夫人,你當真不再考慮考慮麼?”

    “他根本不知我要什麼,如何將就?但說到底,也不是他的錯,錯在……”錯在她原不該來到這個時空,改變了身邊人的命運。

    劉媽媽知她特別堅定,自個兒又是白說了,搖頭退了出去。

    第二日恰好是休沐日,白振揚這一睡便睡到了辰時,打理好出來一看,金姨娘居然也在。

    唐枚正吩咐春芬道,“叫廚房多準備幾個菜,要適合金姨娘口味的。”

    金姨娘惴惴不安,不知唐枚為何會專門叫她過來一起用早膳,忙道,“婢妾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你懷了孩子,又是夫君第一個孩子,自是不一般的。夫君又疼你,一起吃頓飯算什麼?”唐枚和顏悅色。

    金姨娘見她實在溫柔和善,心裡也是高興,假如少夫人以前也是如此,她根本就不會害怕她,簡直是會喜歡上那樣好的少夫人。

    “少爺。”兩個丫環見到白振揚出來了,忙蹲身行禮。

    金姨娘也趕緊站起來行了個禮,見到白振揚,她滿臉都是歡喜的笑容。

    唐枚道,“我今兒叫了姨娘一起吃飯,夫君不反對罷?”

    她這是什麼意思?白振揚皺了下眉,但看到金姨娘惹人憐愛的摸樣,反對的話他哪兒說得出口,只得點了下頭。

    三人一起移去飯廳,金姨娘行動小心,總是落在後面,唐枚便道,“夫君怎的也不會體貼人?不怕金姨娘摔著麼?”

    白振揚尷尬不已,他本是想去扶的,可當著唐枚的面,卻又伸不出手來。

    偏偏金姨娘身邊的喜兒要多嘴,“少爺往常很是體貼,不知道多疼姨娘呢,連吃個飯都要親手喂呢。”

    這些閨房樂趣本是常事,可喜兒這樣說出來,白振揚說不出的惱火,金姨娘更是心裡一陣亂跳,瞪了一眼喜兒,驚慌道,“少夫人千萬別聽喜兒胡說,喜兒,你還不給少夫人請罪”金姨娘雖然聽白振揚醉酒說了要和離的事,可心裡並不十分相信。

    而喜兒本就是故意要氣氣唐枚,便假裝委屈的告了個罪。

    唐枚對這一切都不在意,她做這些只是想讓白振揚明白一個道理,往後抽刀斷情,彼此再無掛念。

    到得廂房,春芬與秋葉很快就將飯菜端上來,擺了滿滿一桌子。

    可金姨娘並不敢與他們同坐。

    這也是原本定下的規矩,正室夫人用飯,側室別說一同吃了,坐都是不能坐的,只能立於旁邊伺候布菜。

    白振揚原本以為唐枚會再次請了金姨娘坐下,可是她卻沒有,只笑著道,“金姨娘果真是很懂事理,這般客氣,你既是覺得不合適,那便算了。”

    喜兒聽得這話,暗自冷笑,真真是披著羊皮的狼,嘴裡說不難為金姨娘,實則還不是想著法子給人難堪莫非那日關於和離的事情只是少爺說的醉話?

    白振揚則是一愣,金姨娘到底懷了身子,卻要她站著伺候,委實是有些說不過去。更何況,她不是專程請了金姨娘來麼?

    正想著,唐枚的目光掃了過來,“夫君可是有話要說?”

    若是說出來,必是駁了她的面子,白振揚遊移不定,放在以往,他豈會顧忌唐枚的感受,一心只為金姨娘著想,可現在,卻是左右為難。

    “少爺,少夫人,菜都要涼了。”金姨娘向來懂得進退,取了碗筷給唐枚布菜,她不知道今兒少夫人的意圖,明明請了她來用飯,到最後還是要自己立著。可她生性溫和,倒也並不放在心裡。

    唐枚心安理得吃著金姨娘夾來的菜。

    白振揚頭一回遇到這種情況,心臟像被一隻手握著,說不出的難受。

    “姨娘,你累不累?要不奴婢……”喜兒唯恐天下不亂,上前哀聲求道,“少爺,讓姨娘歇會兒罷,一頓飯吃了那麼久。”

    她細嚼慢嚥自然是久了,唐枚笑著問金姨娘,“你可是累了?”

    金姨娘的性子哪兒會說累,連忙搖頭。

    白振揚再也難以忍耐下去,猛地把筷子一擲,“你夠了,別再得寸進尺,若柳有身子了,勞累不得。”

    “夫君果然還是會體貼人的,金姨娘,那你坐罷。”唐枚放下筷子,“金姨娘累了,夫君不妨喂著她吃,好讓妾身見識下你們的恩愛。”

    這話帶刺,還是極其尖利的刺,金姨娘臉色一下子煞白,嚇得趕緊跪下來。

    白振揚怒火直沖到頭頂,幾步跨上前把金姨娘扶起來,瞪著唐枚道,“你到底想做什麼?”

    衝冠一怒為紅顏。

    唐枚嘴角一翹,他對她的喜歡大概也不過如此,左擁右抱,到底愛哪個,他又能說得清?

    “金姨娘你且回去罷。”她淡淡說道。

    那聲音中帶著些許倦意,白振揚微微愣了愣,才醒覺自己剛才的舉動像極了從前,他從前就是在她面前這般護著金姨娘的。

    屋裡的人都退了出去。

    白振揚立在那裡,不知道說什麼好,想了想解釋道,“你,你剛才對若柳……”

    “是過分了些,但是,我是故意的。”唐枚道,“不這樣,你不會看到我令人厭惡的一面。”

    他挑起眉,不明白她是什麼意思。

    “我若是喜歡你,必定會令你厭棄。對你喜歡的女子絕不手軟,對喜歡你的女子也絕不放過,那樣,你還會願意我當你的妻子麼?”

    白振揚搖頭,“可是,你再也不像從前……”

    “那是因為我不再喜歡你,白振揚。”

    聽得這話,他的心驀然一痛,千言萬語湧上心頭,竟是一句都說不出來。

    唐枚站起來,轉身走了。

    唐士寧是在下午的時候進府的,據說手裡擰著白定祥的耳朵,而白定祥一路哀嚎,臉上像是開了染房,青紅黑紫,五顏六色。

    劉媽媽急道,“也不知老爺會做出什麼事,別是要鬧出人命來罷?”

    雖說唐士寧要官不要命,可殺人償命,人命沒了,官就沒了,他還不至於傻到會為了白定祥賠上自己的官位。唐枚笑道,“媽媽儘管放心,鐵定不會。”

    不到一會兒,李氏就派了人來叫唐枚過去。

    唐枚整理了下衣衫,只帶了劉媽媽前往。

    門外的下人全被遣開,大老遠就聽到白定祥的求饒聲,唐士寧暴怒的大吼聲,唐枚進去一看,果真好笑,直像是老鷹抓到了小雞。

    “你倒是有臉來了”唐士寧一看到她就破口大駡,“我唐家的女兒居然要被人休掉,你是怎麼做人兒媳婦的?”

    唐枚上前行了一禮,委屈道,“女兒一向規規矩矩,也不知夫君為何要休了女兒,怕是公公婆婆看爹爹失勢,這才把氣發在了女兒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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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5:01


    “好像是這個意思。”白定祥為難道,“可親家老爺不會氣得上門來麼?”

    “你沒聽她說麼?她自有辦法,你快去安排。”李氏想了想又叮囑道,“只說與親家老爺聽,別把事情鬧大,你也知道,他要面子的,不好教旁人都曉得,不然你我可處理不來”

    白定祥對唐士寧也是怕得緊,連聲歎氣,可如今的形勢,真是要硬著頭皮也得上了。

    大不了叫唐士寧打一頓,或者多賠償些錢財,換得一輩子清淨也好。

    李氏與白定祥商議之後,就把白振揚叫了去,想著今日把好消息告知兒子,以後再不用同那女人生活在一起,他必定就會開懷了。

    “振揚,老爺已經打算去同親家老爺說,你且放心,這樁事一定會如你所願。”李氏滿是憐愛的道,“難為你熬了這些時間,為娘以後定會幫你找個稱心如意的好媳婦。”

    她終於還是得償所願,白振揚暗歎一聲,並不作答。

    李氏見他臉上並沒有露出歡顏,有些奇怪,“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休掉她麼,怎的反而卻不高興?”

    白振揚擠出一絲笑來,“兒子高興。”

    “這就好了,只和離倒是便宜了她,”李氏冷笑道,“她這番得意,我暫且忍著,往後定要再還了她”又叮囑兒子,“最近你少露面,在衙門裡也要避著唐家老爺,這樁事我與你父親自會處理好。”

    “有勞娘了。”

    他看上去仍是鬱鬱寡歡,李氏只當他是被折磨久了,歎口氣道,“真是冤孽,早知當初,真不應該……”她擺擺手,“罷了,罷了,就當是做了一場噩夢罷,你這樣的條件,不愁有好姑娘願意嫁你,那喪門星走了,好運也就來了。你這些時日好好調養著,別再喝酒傷了身體,可知道?”

    白振揚張了張嘴,最後還是只吐出了一句並不情願的話,“是,兒子曉得了。”

    唐枚如今要做的便是等。

    只她很好奇,白定祥會什麼時候去告知唐士寧,這是需要勇氣的。因為唐士寧的脾氣,爆發起來實在嚇人,更何況,白定祥只有被欺壓的份,誰叫他落了把柄在人手裡,硬不起來呢?

    就這樣的情況,他們夫婦還嫌棄唐家失勢,于白家再無助力。如此無情無義,過河拆橋,她自然要把過錯方的責任讓他們來承擔,讓唐士寧的怒氣有處可泄,而不是發在她這個二女兒的身上。

    塵埃已是要落定,唐枚看著手裡的單子,上面寫著一長串的物件,那是她嫁過來時帶的嫁妝,現在就該清理了,省得到時候手忙腳亂。

    “六十抬?”唐枚問劉媽媽,“我怎麼現在才覺著有些少呢?依咱們家的家業,不是應該一百二十抬?娘也太小氣了些。”

    “太太豈會不知道你的脾性?”劉媽媽自是要幫張氏說話的,“多了怕你大手大腳,少一些你總會收斂,太太是要你學會節儉呢。再說白家又不是什麼富貴人家,你這點子嫁妝足夠了,不寒酸。”其實還有主要的一點沒有說,唐惠當年的嫁妝就是六十抬,總不好越了去,讓姐妹倆新生罅隙。

    唐枚撲哧一笑,“我隨便問問罷了,媽媽用得著這麼認真?就算六十抬,我之後總能變出更多的來,媽媽信不信?”

    “信,信,少夫人厲害的緊,能變出二百八十抬,老奴也信。”

    紅玉聽到了直笑,“媽媽別是偷偷在嘴上抹了蜜了罷?”

    “你不知少夫人喜歡被誇呢?老奴賺些賞錢,你別來埋汰人。”劉媽媽笑駡一聲。

    唐枚指了指單子,“咦,這蟹八件也是嫁妝?”

    “那自然是,少夫人莫非忘了不成?”

    紅玉接話道,“媽媽您可糊塗了,少夫人一直都沒有耐心吃螃蟹,哪兒還記得這什麼蟹八件。”

    原來是吃螃蟹用的工具,此時秋高氣爽,正當是食用螃蟹的好時節,唐枚連忙道,“快找出來給我瞧瞧,今兒我倒是想吃螃蟹了,媽媽,叫廚房去買來蒸了吃。”

    劉媽媽道,“不用買來,夫人喜歡吃,今兒早上才叫大廚房採辦的,我這就去取。”

    紅玉則去庫房找那蟹八件。

    說起這蟹八件,乃是因為唐家來自揚州,江南那處地方的人多數都喜食螃蟹,蟹八件就是從那邊流行起來的,所以即便來到京城,張氏仍是沒有拋掉這種習俗,請工匠精心打造出一套純金的蟹八件,給女兒當作嫁妝之一。

    這樣華麗而貴重的工具,唐枚還是第一次使用,不由興奮異常,把這些個腰圓錘,長柄斧,長柄叉,圓頭剪等等擺弄來擺弄去,最後就只等著螃蟹上桌了。

    “少夫人,這螃蟹寒涼,可不能多吃。”劉媽媽在旁叮囑。

    端上來的螃蟹個頭都很大,蟹肉飽滿,膏黃肥厚,又是純天然的關係,鮮美異常,唐枚從來沒有吃過這般好吃的螃蟹,簡直停不下手。

    不過劉媽媽說得對,再美味也得有個度,萬一吃壞肚子就不好了,她把最後一截螃蟹的腿兩邊剪開,取出內裡白中帶褐色的肉放進醋裡沾了沾,吃完了,才放下剪子道,“那就不吃了,這些你們拿去分了罷。對了,媽媽,明兒叫宋娘子煮蟹黃粥來。”

    紅玉端了熱水給她洗手。

    唐枚洗了幾遍方才沒有螃蟹的味道,紅玉又把水端出去,結果差點與從門外走進來的白振揚撞了個滿懷。

    “少爺……”紅玉嚇一跳,少爺好幾日不來這裡,她一直都不明白怎麼回事,可綠翠叫她不要好奇,只用心伺候少夫人。

    唐枚抬起頭,看到門口立在的身影,一時也不知道同他說什麼好。

    白振揚瞥到桌子上尚未收拾乾淨的螃蟹殼,又看向唐枚,她神清氣爽,如意非常,還能盡情享受美味,哪兒有半分不舍?心裡頓時五味紛雜,幾步走到她面前,一字一頓道,“我是來恭喜你的。”

    劉媽媽見勢頭不對,忙帶著兩個丫環下去了,自個兒立在門口,萬一有什麼動靜,她也好進去解救。

    濃重的酒味迎面撲來,唐枚不由倒退兩步。

    白振揚一把拉住她,“怎麼?你不恭喜我麼?”

    “你喝醉了。”她擰起眉。

    “你沒回答我呢,你怎麼不恭喜我?”他慢慢逼近,一雙眼睛蒙了層霧氣,不如往常黑白分明,臉頰更是仿若印染了紅霞一般。

    唐枚掙不脫他的手,知他酒勁上來,只得順著道,“恭喜你。”

    “好,很好,你真聽話。”白振揚笑起來。

    “那你可以放了我罷?”她儘量放軟語氣,“有什麼話,咱們坐下來慢慢說。”

    “不,我要這麼說。”他的右手一摟,忽然把她整個人都攬進懷裡,雙手牢牢抱緊她的腰。那力量之大,仿若是想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

    這麼長久以來,她第一次與他這樣親近,唐枚完全僵住了,動彈不得。

    “枚兒,你好香。”他低下頭,閉著眼睛,貪婪的聞著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香味,那味道曾一整夜,一整夜的圍繞著他,令他難以入睡。

    唐枚困在他懷抱裡,聽到那似歎息般的聲音,心不覺軟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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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4:45


    劉媽媽聽了,一時都不知道唐枚在想什麼,趕緊閉緊了嘴巴。

    “不是真的就好了。”秦媽媽松了一口氣,“看來真要去打那丫環的嘴了,她家堂弟在你們門房當差,說是聽到此事,她就說與別的丫環聽,結果傳到太太耳朵裡,把太太急得不得了,忙差了老奴來問。既然沒有此事,那再好不過。”

    唐枚便關切的詢問了下父母的身體狀況。

    “都還好,老爺的傷已經無礙,就是面上有些疤痕暫時消不掉。”秦媽媽長話短說,“老奴這就回去報與太太聽。”

    唐枚知道張氏身邊離不得秦媽媽,便親自送了她出去。

    紅玉悄聲上來道,“奴婢剛才看見飛虹呢。”

    飛虹是夫人跟前的丫環,唐枚嗤笑一聲,準是來看秦媽媽的,只沒有聽到內容,李氏定然著急得很。

    她回到房裡,劉媽媽關上門道,“真是奇了怪了,老爺夫人沒有跟少夫人說起此事,倒是太太那裡知曉了。”

    “還不是白家放出去的消息?”唐枚挑眉道,“媽媽,這下你總該看清楚了罷?他們白家果真要我這個兒媳婦,昨日就該叫了我去瞭解情況,可竟是悄無聲息,只告訴我娘家。逼得娘家來人,叫我把和離的想法主動說出來,與他們白家全無關係,我父親自然不會怪罪到他們頭上。”

    劉媽媽心裡一番思量,對唐枚的敏銳更是佩服的很了,不禁歎道,“如此心機,老奴在少夫人面前,真是蠢笨的可以。”事到如今,她已經十分信服唐枚,“那少夫人為何不藉著這個機會就和離了呢?”

    “如何和離?就算是我主動提出,父親難道會準麼?”

    劉媽媽一想也是,“和離有損于名聲,你再嫁已是難了,即便太太願意,老爺怕真的不肯呢,總得有個理由才行。”

    唐枚唔了一聲。

    “可是,少夫人,即便老爺夫人不喜歡你,可少爺並不是如此啊少夫人當真不再考慮麼?”劉媽媽想著為主子好,仍是要再勸一句。

    唐枚搖搖頭,“媽媽,他很是孝順雙親,將來左右為難,又有什麼意思?”

    劉媽媽再多的話也終於講不出來了,只是看著那樣聰敏的少夫人,心裡一陣發酸,太太最為寶貝的女兒,竟是要落得和離的下場她卻只能旁觀,什麼都做不了。

    喜兒趁著金姨娘小憩,偷偷的從院子裡溜了出去,一路跑到白丹雲那裡。

    白丹雲見到她正想呵斥一頓,結果喜兒去告知了一個消息,頓時就忘了責駡她,只大為震驚,瞪著眼睛道,“你沒胡說?我大哥真是這樣跟金姨娘講的?”

    喜兒忙道,“奴婢怎敢欺瞞大小姐,少爺昨兒喝了好多酒,姨娘勸也勸不住,雖然後來話說的不清楚,可奴婢還是聽到一些,就是說少夫人要同少爺和離呢。”

    白丹雲愣住了,想到唐枚曾說過她並不稀罕這個少夫人的位置,不由恨恨道,“她算什麼東西?竟敢嫌棄我大哥?”

    “是啊,大小姐,奴婢看著少夫人也是厭恨的緊,假惺惺的對姨娘好,姨娘還真信了她。”喜兒一臉鄙夷。

    白丹雲拿出銀子賞她,“你先回去,再聽到什麼來報與我聽,有你的好處。”

    喜兒滿臉欣喜的接過來揣在兜裡,高興地走了。

    白丹雲皺著眉,一會兒覺得這是好事,一會兒又覺得實在太便宜唐枚,她這樣的人該當休了才好白振揚一連幾日都沒有再來,唐枚只在請安的時候匆匆見過他幾面,連話都沒有說得上一句,只聽金姨娘說他每晚都要喝酒,心裡多少有些不太舒服。

    是時候該徹底結束這段關係了……

    李氏終於也等不得,自從白振揚把話說與他們聽之後,隨後的行為完全不受控制,她不能眼睜睜得看著自家兒子給毀了唐枚這日去請安,堂內只得李氏一人,她鄭重得上前行了一禮,靜靜立於下首。

    李氏斟酌下語句,開口問道,“之前振揚同我說過,你想同他和離,是也不是?”

    唐枚就在等這個時機,當下坦然道,“不知白夫人意下如何?”

    竟是連婆婆都不願意再叫,看來她去意已定,李氏心下一喜,此事果然不假,倒是省得自己費一番功夫。如今王尚倒臺,以顧逢年的手段來看,他根本就沒有複出的機會,而唐士寧雖然暫時保住官位,可前途堪憂,唐家已經不值一提。

    可她不會露出本意,假意道,“是不是振揚他哪兒令你不滿意?有道是一夜夫妻白日恩,和離這種事豈是能隨意說出口的?親家太太聽了,也必不會同意你,更不用提親家老爺的脾氣了。”

    無非是忌憚唐士寧手裡的東西,所以前幾日才會放出消息去試探,唐枚笑了笑道,“這個好辦,只要休書一封即可。”

    李氏心道,唐士寧這個脾氣,要是真的寫了休書,豈不得鬧上門來,不死不休?萬一衝動起來,抖出老爺的罪證,那如何得了當下自是不肯答應。

    唐枚早就做好準備,“只要把休妻的意圖透露給我父親就行,到時候我自會勸說。”

    和離乃是大事,對於男子的影響不大,可對於女人就不一樣了,和離的婦人再想嫁一戶好人家,難於登天,多半都是慘澹收場,可面前的兒媳婦鎮定自若,仿佛並不知道和離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李氏不禁起了疑心,她坐直身子道,“這次我就當你跟振揚在說胡話,和離一事休要再提,你始終是我們白家的媳婦。”

    “白夫人不要有任何誤會,我當真不想再當你們白家的媳婦,也不想阻擋你們白家的前程。若是白夫人不肯答應,我無話可說,只不過,以後要再發生任何事,我都絕不會配合。什麼給白振揚房裡添人,我會當作沒有聽見,什麼三從四德,我一概不知。哦,對了,假使白振揚將來沒有兒子繼承血脈,我也肯定不會同意他納妾的……”

    李氏面色一下子難看至極,手猛地往桌面拍去,喝道,“你竟敢說出這等話來?”

    唐枚嘴角一翹,“這大概就是我的真面目罷,不知白夫人能不能容得下這樣的兒媳婦呢?”

    李氏瞪大了眼睛,她簡直不敢相信唐枚會這樣大膽這種兒媳婦,哪戶人家敢要?比起早前囂張跋扈的性子,還要更令人厭棄十分她沈聲道,“你是當真鐵了心要和離?”

    “是,麻煩白夫人了。”唐枚頷首。

    “好,我會同老爺商量,你且下去。”饒是李氏早就做好心理準備,仍然被她氣得胸口發悶。

    白定祥從側廂房走出來,也是滿臉不可置信的神色。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的兒媳婦?我真是一眼都不想再看到她了”李氏大聲控訴道,“仗著她父親有把柄,如此無禮根本就不把你我放在眼裡呀,這次若是還留她,我這個婆婆也沒臉再當了”

    “娘子不要生氣。”白定祥忙好聲安撫,“有道是請神容易送神難”

    “怎麼難了?這回是她自己要走,咱們得放鞭炮慶祝才是你快叫振揚去寫休書,啊……”李氏扶著胸口,“我都被氣糊塗了,她剛才怎麼說來著?是假意要休了她,她同親家老爺去商量,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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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4:32


    結果白振揚把她一通好罵,說武陽侯府的人有什麼好認識,絲毫沒有偏幫她的意思,倒是讓白丹雲心裡好一陣發涼,看來李氏的打算能否成功還真是個未知數,心裡更是越發厭惡唐枚了。

    秋收之後,蔡有道拿了兌換好的銀票過來,並附上帳目。

    唐枚細細看了先,見銀票足有兩百兩,心裡頗為滿足,自己不費一絲精力,坐收大筆錢財,那種感覺實在很秒,便好好誇獎了他一番,蔡有道長得胖墩墩,個子比他娘子王銀玲要矮,眼睛是魚泡眼,笑起來的時候還是鼓鼓的,連說在這種不好的天氣裡,還有這樣的收成,完全是托了少夫人的福,。

    “明年會種些什麼?”唐枚問他,她對種田很感興趣,以前從沒有機會去接觸,現在自己有那麼多田,自然是要好好研究下的。

    “往年都種的差不多,水稻為主,也能種些小麥。”

    唐枚點點頭,“改日我有空過來看看,那邊住的地方有罷?”

    蔡有道愣了會兒才反應過來,一疊聲的道,“有,有,有一處院子空著,少夫人大概什麼時候來?小人好叫人收拾一下。”又暗自心想,難怪家裡婆娘說少夫人不一樣了,往常對於種田一事根本理都不願理,只管拿銀子便是,這次居然會想要來莊上。

    “那就好,既然有住處,你不用管我什麼時候來,回去打掃便是,往後我來了,也就不用大費周章了。”

    “是,是。”蔡有道忙道,“還是少夫人想得周到。”

    “帳本我慢慢看,你先回去罷。”

    蔡有道便告辭走了,走到外面才抹了一把汗,幸虧自己聽了自家婆娘的話,把帳目弄得清清楚楚,如今的少夫人果然會用心管事了。

    劉媽媽見唐枚又把帳本翻開來看,問道,“少夫人真要去莊上?”

    “等過段時間去。”她想到一件事,抬頭問,“這要是風調雨順的話,得該有多少銀子進賬?”說罷覺得不對頭,不好意思的一笑,“我都不太記得了,媽媽可記得明白?”

    劉媽媽打趣道,“你啊只曉得拿了銀子花,不記得多少也是正常的,其實,要是天氣好,總得多個七八十兩銀子。哎,今年是災禍多,你看看上回多少難民,能有這些收入算是不錯的了,蔡有道一家還是很能幹的。”

    聽起來像是沒有問題,唐枚又問了劉媽媽一些種田的事。

    “老奴哪兒曉得這些,小時候家裡雖然種了一些田,主要還是靠別的吃飯,到底種了什麼全都忘記了。”劉媽媽說到年幼的事,想起雙親,語氣裡有不少遺憾,有生之年怕是難以一家團聚了。

    唐枚也不知如何安慰,倒是後悔自個兒問這種問題。

    “老奴被太太救了,也是老奴的福分,少夫人無需不開懷。”劉媽媽很是豁達。

    白振揚這會兒回來了,見劉媽媽在,臉上露出笑來,把手裡的東西遞過去,“媽媽,拿去廚房,晚上燒了吃。”

    劉媽媽對他的情緒很是複雜,本該是氣惱的,可偏偏白振揚這段時間對唐枚又很好,反倒翻不了臉,接了一看,驚訝道,“這是蓮藕不成?”

    蓮藕有什麼好驚訝的,唐枚不明所以。

    “哎喲,倒是好東西,我這就去。”劉媽媽高興地看著唐枚,“少夫人想怎麼吃?清炒藕片還是拿來燉湯?”

    唐枚想了想,一拍手道,“正好有桂花,做個桂花糯米藕罷”

    劉媽媽呆住了,“這如何做?”

    這邊沒有這種吃法麼?想到劉媽媽剛才的表情,莫非蓮藕這種東西還真是稀罕物?唐枚輕咳一聲,“這個,最近都在喝桂花蜜茶麼,我想藕再加上糯米,桂花,這麼做肯定也好吃。”

    白振揚聽得有趣,“要不叫宋娘子過來,讓她去試試?”

    劉媽媽便去把宋娘子叫了來。

    唐枚只得充當業餘廚師,按照以往的一些記憶,給宋娘子說了一遍。

    幸好宋娘子是專業人士,晚上把這道菜一端上來,光看賣相就讓人流口水,咬上去,又香又糯,甜味適中,叫人停不了口。

    唐枚吃得高興,拿了賞錢給宋娘子。

    “這蓮藕你哪兒來的?”唐枚才想起來問白振揚,他從衙門回來,總不至於中途去了下集市罷?

    “王二公子送的,他們家有親戚在杭州,才運過來。”他看了她一眼,問道,“你喜歡吃麼?”

    “嗯,挺好吃的。”這蓮藕的味道十分清香,唐枚很滿意。

    白振揚便高興了,“那我明兒再去拿一些。”

    他一笑起來,俊秀的五官更是好看,唐枚看著他,又想起金姨娘說的話,心裡不由暗歎一聲。

    她垂下眼,好一會兒,終於還是問道,“你何時去同他們講呢?”

    白振揚眼裡的光彩瞬間暗淡下來,冷聲道,“急什麼,你父母那邊難道解決了麼?就算我家裡同意,你父親抓著把柄,豈會讓你當個和離的婦人于你們唐家的名聲並不好聽”

    “是,不過你至少可以試探下公公婆婆的意思,假若他們肯,我定然會有辦法。”她盯著他,“只要你配合就可以。”

    白振揚啞口無言,房間裡一時陷入無邊的沈寂。

    唐枚並不退縮,她耐心的等待著白振揚給出回應,她不想再拖泥帶水。

    白振揚只聽到自己的心如雷鼓般在胸腔裡跳躍,猛地站起來道,“好,你且等著,我就去說”

    劉媽媽在外面聽得一切,面如死灰,她不知道少夫人為何要把少爺逼到這種境地,其實以現在的情形來看,正如太太說的,兩人未必就不能好好的過下去,這又是何必?

    難道和離後就能找到比少爺更好的人麼?

    “少夫人,現在去阻攔少爺還來得及。”她忍不住進來勸阻,“少爺雖然之前做錯了不少事情,可都在改了,少夫人為何不給他一個機會呢?”

    唐枚微微笑了笑,“媽媽,我不是只同他一人生活,而是整個白家,你且等著看看,這白家又有幾人對我是有真心。”

    白定祥與李氏聽到白振揚的一番話後,多方盤問,四處敲打,得知兒媳婦也有此意,心裡便已經有了計較。

    白振揚晚上沒有再回來,聽春芬說是去了金姨娘那裡。

    劉媽媽極為不安,在屋裡走來走去,不知道老爺夫人會如何處置,可等到唐枚要睡覺了,那邊仍是一點動靜也無,好像並不知道一般。

    “少爺會不會沒有去說?”她不禁懷疑。

    “不會。”唐枚想到白振揚盛怒的表情,斷定道,“肯定去說了。”

    劉媽媽就更想不通了,但也沒有法子,只好等以後再說。

    誰料到第二日下午,張氏就派了秦媽媽過來。

    秦媽媽看到唐枚,先是遣了幾個丫環出去,才急忙忙詢問道,“二姑奶奶,聽說你要同姑爺和離,這事是不是真的?”

    劉媽媽在旁邊張大了嘴,才昨晚上的事情這就傳到唐家去了?她忍不住問道,“秦大姐你是如何知曉的?”

    “難道是真的?”秦媽媽大驚道,“二姑奶奶,這如何使得”

    “誰說的是真的?”唐枚卻一口否定,“就算要和離,我也當同母親商量,豈會自作主張?到底是何人亂傳消息,叫母親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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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4:15


    紅玉撲哧一笑,“奴婢們可不敢私自享用,也是前些日子采了洗乾淨,晾好了,專等少夫人回來才泡的,奴婢們可一口都沒有喝過呢。”

    “好罷,那剩下的你們都分了,可不能讓你們白辛苦。”

    紅玉笑著應了,取來茶盞倒好了端下去跟別的丫環分享。

    金姨娘也喝了一盞,滿臉笑意。

    因為唐枚對她太過親和,金姨娘告辭的時候,便想告訴她一些話,可話到嘴邊又猶豫不決,額頭上竟然都冒出汗來。

    唐枚見到她這個樣子,好氣又好笑,自己就那麼可怕麼?說個話要想那麼久,便叫她有話直說。

    金姨娘還是想了好一會兒,才鼓起勇氣,低聲道,“少夫人不在府裡,少爺想念得很呢。”

    唐枚愣住了。

    金姨娘說完後,心裡有些疼,可她並不後悔,行了一禮就離開了。

    唐枚卻很久都回不過神來。

    這幾日的時間過得極慢,秋日的感覺卻越加深沈,早上起來的時候,院子裡已經落了一地的黃葉。

    大姨娘早上被接回了府裡,唐枚去請安的時候,看到李氏的面色很不好看,而大姨娘一改往日形象,讓她大跌眼鏡。

    這完全是小白花突然長成了芍藥花麼,大大搶了李氏的風頭,李氏會高興才叫奇怪呢。

    劉媽媽也咋舌道,“大姨娘這是突然不要命了麼?”

    “是啊,一向規規矩矩的,露出真面目,難道不怕夫人對付她?”紅玉也極其驚訝,又感慨道,“原來大姨娘比小姐長得好看呢,以前一直裹著素衣,倒是可惜了。”

    不反擊也是死路一條,扔在別院裡,自生自滅而已,有道是置於死地而後生,大姨娘可能是突然覺悟了,唐枚心道,倒是不知她這次回來會整出什麼事情。

    捫心自問,唐枚真不想再淌白家的渾水。

    “只要不惹到咱們頭上,隔山觀火。”

    劉媽媽是知道她的想法的,可張氏似乎轉變了心意,也不由勸道,“到底是一家子,大姨娘弄得家宅不甯,於咱們有什麼好處?”

    越亂越好,漁翁得利,唐枚挑起眉道,“那是長輩的事情,我能插得了什麼手?”其實說到底,這是白定祥的事情。

    劉媽媽只得歎一聲。

    “大嫂,你剛才走得真急,我有事情同你商量呢。”白丹雲的聲音從門外傳進來。

    唐枚厭煩的皺了下眉,這位大小姐又想幹什麼?

    “大嫂,你瞧瞧,這帖子做得漂不漂亮?”白丹雲把手裡一封請帖遞給她。

    “帖子?”唐枚奇怪的問。

    “是啊,昨兒叫人做好的,大嫂你不記得了麼?你說過要請蘇三小姐過來府裡玩的。”白丹雲笑嘻嘻道,“他們侯府的帖子那麼華麗,咱們的也不好弄得太寒酸罷?”

    唐枚臉色一沈,真是會自作主張

    “大嫂你看看呀,真的很好看的。”白丹雲只當看不見她在生氣,“要是行,我這就叫人送過去,這時節也好,園子裡菊花兒都開了一些了。”

    “他們侯府難道沒花看麼?咱們園子裡的算什麼?”唐枚沒好氣,就是不翻開帖子。

    白丹雲便有些著惱了,“大嫂,你總不好說話不算數,你明明說過的,我這才叫人去寫帖子,白白浪費了好些功夫,你當真不看一下麼?”

    居然還是她的錯了?唐枚打開帖子看了一眼,心裡的火更是旺了,挑眉道,“我可沒說過現在要請她,你要請,你覺得白費了功夫,那也行。”她走到書案前坐下,叫紅玉磨墨。

    白丹雲只當她同意了,眉開眼笑,“大嫂,我這字寫的還不錯罷?”

    “不錯,比我寫的好看多了。”唐枚點點頭,然後取過毛筆,把自己的名字劃了去,這帖子的落款人就只剩下白丹雲一個了。

    白丹雲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叫道,“大嫂,你怎麼這樣蘇三小姐是你認識的,你把你名兒去掉,我如何能請來?”

    “我說過了,你單獨請可以,我沒有現在要請。”唐枚丟了筆,淡淡道,“你要過河,我未必願意做那條橋。”

    這話一點不留餘地,白丹雲滿臉通紅,猛地搶過帖子,風一陣似的跑掉了。

    這半年以來,唐枚一直都在用委婉的方式與白家的人相處,劉媽媽跟幾個丫環都快要忘掉她原先的本性,然而這次竟是如此直白,當眾給白丹雲一個沒臉,她們仿佛都受到了驚嚇,房間裡一時靜寂無比。

    三人看唐枚取了書歪在美人榻上,還是劉媽媽先緩過勁,呸地一聲道,“大小姐還真真是得寸進尺,連名兒都要替少夫人寫上,以為自己是誰呢?越發蹬鼻子上臉”

    “但這樣,大小姐會不會恨上少夫人?”紅玉很擔憂,她剛才可是看見白丹雲那副恨不得咬唐枚一口的凶相。

    劉媽媽冷笑一聲,“本就是她的錯,要應了她,下回準會沒完沒了。”

    紅玉歎口氣,“大小姐也是的,要請蘇三小姐怎麼也該同少夫人商量商量,這樣可不是惹少夫人生氣麼?”

    “這回她總該得些教訓,你們把這兒收拾收拾,我去廚房那裡看看。”劉媽媽說著出了門口。

    綠翠向來話少,早就把書案上的筆墨紙硯收拾了一遍。

    紅玉偷偷看了唐枚一眼,小聲同綠翠道,“我總覺得少夫人這次回來有些奇怪。”

    “你別理這麼多,只伺候好少夫人就行。”綠翠與紅玉情同姐妹,想了想叮囑道,“咱們同劉媽媽不一樣,劉媽媽與太太的情分不是咱們比得上的。”

    紅玉也是冰雪聰明的人,忙點點頭。

    卻說白丹雲從唐枚房裡出來,一路飛奔,直跑到一處涼亭才停下來。

    “小姐,你沒有事罷?”月桂氣喘籲籲的追在身後。

    白丹雲站定後,把帖子拿出來看了看,忽然用力撕得粉碎,一把揚在地上,還上去踩了幾腳,可仍是覺得不解恨,想起剛才的事,恨不得唐枚便是地上的紙屑。

    “小姐,這次請不了就算了,少夫人不答應,同夫人講,興許是會有用的。”月桂給她出主意。

    武陽侯府誰家不想巴結,既然少夫人結識了裡面的小姐,李氏指不定也想利用一番,搭上關係。

    白丹雲嗤笑一聲,“母親忙著張家的事,哪兒有空管得了這些?”

    月桂不明白,疑惑的問,“張家的事?”

    白丹雲卻又笑起來,“我有心拉她一把,給她機會,若是認識了蘇三小姐,我或許可以助她站穩白家媳婦的位置,可她如此不識抬舉,卻怨不得我了”

    聽起來好像少夫人地位不保?月桂越發驚奇,“可少夫人現在失勢,對小姐又有什麼好處呢?”

    “總比與他們唐家攀親戚要來得好,武陽侯府沒有她搭線,我是不會有任何機會的。偏她這樣拿喬,我倒要她知道什麼叫後悔”白丹雲咬牙切齒。

    白振揚回來後,還未去到院門口,就被白丹雲拉住哭訴了一回。

    說唐枚早就答應要介紹蘇三小姐與她認識,結果卻出爾反爾,還把她精心製作的請帖給毀了。

    他二人雖然是同父異母,可從小一起長大,感情基礎還是有的,白丹雲借此試探白振揚就是想看看唐枚同他的感情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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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3:58


    “我倒是覺著二叔錯的多些,也難怪父親會生氣。如今家裡危機過去,二叔才又過來,父親難免會有想法,能見他都算不錯的了。”

    張氏笑道,“你二叔也要為自家著想,你堂弟的婚事都被拖累了,他氣你父親也是正常的。”

    唐枚挽住張氏的胳膊,由衷的道,“也只有娘真的能體諒人,父親娶了你,真真是好福氣”

    “你啊,越來越會說好話了,哎,也幸好你這段時間在,不然你父親這副樣子,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勸。”張氏瞧著唐枚,越發喜歡這個女兒,“你父親經過這次的事,也願意聽聽你說話,以後有事,我倒是心裡有個著落。”

    “咱們母女同心,有什麼解決不了的,母親放一萬個心罷。”

    張氏笑著攏她的肩膀。

    在這將近大半年的時間,唐枚第一次覺得身心如此輕鬆,陽光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原來在娘家,在這樣的家人身邊生活,才是她最想要的。

    如今唐士寧的事情已經解決,那麼,接下來便該是和離了。

    豈料張氏忽然說道,“你在這兒這些日子,是該回去了,老是要女婿過來,總不太好。”

    唐枚點點頭,“是該回去了。”

    張氏凝視她一眼,有些欲言又止,最後還是說道,“我瞧著振揚對你不錯,你看都來過幾回了,也沒有露出不願意的意思。上回春梅的事,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在裡面?”

    白振揚確實還挺慇勤,有次竟然還帶了不少禮品過來,在唐士甯跟張氏面前也是表現的謙卑有禮……

    唐枚被張氏這麼一提醒,果然覺得有些不對頭。

    這傢夥到底是想搞什麼?

    “枚兒,不要怪為娘的話多,誰都難免會犯錯誤,以後改了就是大好的事。”張氏又在勸唐枚,“你以前也是任性得很,現在不也懂事多了麼?”

    唐枚在這件事上並不想讓步,“娘,你忘了金姨娘都懷了孩子了麼?”

    “這有什麼大不了的,你父親不也有兩個姨娘,也都有了孩子。”

    唐枚忍不住伸手扶住額頭,暗歎一聲,“我的娘啊,你這也太容易改變態度了罷”

    本來已經很順利的事,只要說服唐士寧就行,這下可如何是好?是不是還得讓白振揚再背幾個大黑鍋呢?

    昏暗的燭光映照得整個庭院愈加寂寥。

    陳氏低垂著頭,手裡摸著一串佛珠,這串佛珠是她生母留下的,她以前從不曾真心實意這樣祈禱過神佛。

    可現在唯一能用的法子都已經行不通,鐘媽媽把事情辦砸,不止錢財全部損失,就連那顆珍貴的藥丸都一併被人奪掉,她實在無路可走了“姨娘,你別想不開,唐家老爺既然沒有被罷官,小姐自然也不會再被拖累,還是有希望謀得一門好親事的。”鐘媽媽開解陳氏,她那日自個兒吞了銀子,毀了藥丸,卻回來同陳氏編了謊話,結果陳氏居然都沒有怎麼責駡她,只是心灰意冷,鐘媽媽心裡還是生出了一些愧疚的。

    陳氏不做聲響,都過去這麼久了,老爺也沒有要把她接回去,自己又如何幫得了女兒呢?

    鐘媽媽眼睛滴溜溜一轉,“姨娘,老爺想不到你,難道姨娘就不能讓老爺想到麼?”

    陳氏一愣,“媽媽的意思是?”

    “老爺每日去衙門也就來來回回那幾條路,姨娘不如書信一封,讓老奴帶去給老爺。老爺念在舊情,也許會把姨娘接回去也不一定。”

    陳氏露出害怕的神色,“這萬一被夫人知曉,如何是好?”

    鐘媽媽忙道,“老奴定然會小心的,到時候想辦法支開旁人便是,姨娘別忘了,老奴還有相公與兒子在府裡呢。”

    陳氏極為感激,“多謝媽媽,”又有些慚愧,“只是我身邊再無多餘的錢財……”

    “老奴哪怕把棺材本都花了又如何上回的事,都是老奴的錯,對不住姨娘你啊”鐘媽媽說話都帶了哭音。

    陳氏也不知該講什麼好。

    鐘媽媽見她應了,忙去準備筆墨。其實就算是為了自個兒的前途著想,她也得把陳氏給弄回主宅去,花這些銀錢實在是小事,再說麼,羊毛反正是出在羊身上的。

    陳氏思量一會兒,慢慢寫出了一封信,信上字體娟秀,很是好看,鐘媽媽揣在懷裡這就出門去了。

    唐枚之前以為在唐家會住個十來日左右,可唐士寧一直不得好,不知不覺竟然住了一個半月,連中秋節都是在這裡過的。

    白家十分配合,一直未有催她回去。

    不過這日,白振揚卻來接她了。

    說實話,她很不想走,可如今的身份仍然是白家的媳婦,又能奈何?

    與眾人依依惜別,她告別了娘家。

    正是桂花開放的時節,街道上四處都飄著香甜的桂花味,唐枚坐在車廂裡,想著又要去白家生活,心裡便是一陣煩躁。

    “你現在可以同他們提和離的事情了。”

    白振揚接她回去,本是滿心歡喜,冷不丁聽到這句話,胸腔裡頓時一片冰冷。

    “如何提?”他道,“總要有個理由罷?”

    “要什麼理由,咱們早前整日打鬧,這些還不夠麼?就說你討厭我,再也無法同我過下去了,我會配合你的。”危機已經解除,再也不用維持兩家之間的良好關係,若是非得要鬧個雞飛狗跳才能達成目的,她也可以表現下演技的。當然,和平一點的方式最好,她並不想走到這一步。

    白振揚見她如此無情而決絕,恨恨道,“好我會找個機會跟父親母親提,只不過,我家同意就行了麼?”

    說到這個,唐枚就氣不打一處來,叉腰瞪著他道,“你做得好事,本來我娘已經十分支持我,你倒好,來裝什麼好女婿?”

    看她氣極,白振揚卻覺得分外的快意,無辜道,“關我什麼事,你之前也一樣對我父母恭恭敬敬,難不成要我丟掉該有的禮儀麼?”

    唐枚第一次回不上話來,一口氣憋回去,連咳了好幾聲。

    回到府裡,照例去請安,白定祥與李氏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還關心的詢問唐士寧的身體狀況,聽說好得差不多了,都露出欣慰的笑容來。

    她剛在臥房坐了沒多久,金姨娘又來了,這些天沒見,倒是養得白白胖胖,一張臉豐盈不少,渾身都散發出母性的柔美。

    只還沒有顯懷,可能日子還不到,算起來,大概懷了三個月左右的樣子。

    “坐罷,近日胃口可好?”反正閑來無事,唐枚便同金姨娘說幾句話。

    “托少夫人的福,婢妾胃口很好,多謝少夫人。”金姨娘出自內心的感激,自她有喜後,少夫人從來都沒有為難過她,多方叮囑,要下人好好照顧,這份真心不像是假的。

    唐枚笑了笑,“那就好,你自個兒多注意些。”又看了一眼金姨娘身後的喜兒,“喜兒,你是金姨娘身邊最得力的丫環,若是照顧不周,可要唯你是問呢。”

    那語氣聽起來很是溫和,可喜兒對上她鋒利似刀的目光,手心裡一下子冒出了冷汗,忙低下頭道,“奴婢會好好伺候姨娘的。”

    紅玉這時候端了桂花蜜茶來,顏色橙黃,十分的漂亮。

    唐枚喝了一口,甜滋滋的沁人心脾,不由笑道,“我不在,你們倒會享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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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3:38


    從來沒發現唐士寧會具有捨己救人的美德,也從來沒聽說他有做過什麼英勇俠義的舉動,這次竟會……

    蘇豫心裡一動,往唐枚看去。

    如此場合,作為唐士甯的女兒,她竟會在此地,莫非二者之間有什麼聯繫不成?

    唐枚嘴角的笑意還未褪去,恰見蘇豫看來,她目光微微閃動,像湖心蕩漾開的漣漪。

    這人是欠了她人情的,不管他今日還不還,但總不至於會恩將仇報,所以唐枚看到是武陽侯在主持大局,心裡頗感幸運。

    那雙眼睛像是會說話,蘇豫瞧了她一眼,回過頭對那士兵道,“唐大人不顧己身安危,奮力救火,實乃我大楚眾官員的楷模,你且在旁協助便是。”

    竟是要唐士寧繼續撲火,把自我犧牲精神發揚光大,唐枚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兩下。

    絕,此人也是絕了

    唐士寧這下真的要丟掉半條老命

    白振揚看那二人似眉來眼去,心裡早已窩了一肚子火,低聲問道,“你莫非認識武陽侯不成?”

    怎麼會問這個?唐枚訝然。

    “他看了你兩次。”他語氣不太好。

    唐枚不知道該怎麼答,猶豫會兒道,“我去過武陽侯府,你也知道的。”

    白振揚噎住了,這件事他確實知道,可不知怎的,他總覺得他們不像是只見過一次面這般簡單。

    大火又少了小半個時辰才被徹底撲滅,期間張氏也趕來了,見到唐枚安然無恙倒是放了心。

    唐士寧最後是被抬出來的,完全已經走不動了。

    唐枚見到他嚇了一跳,這哪兒還有個人的樣子?衣服破破爛爛,處處是洞,臉孔更是慘不忍睹,鬍子確實燒沒了,整張臉被燙出了好多個泡,破的地方血肉模糊。張氏看到自家相公這種慘狀,眼前一個發黑,立時暈了過去。

    唐枚忙叫小廝把他們二人抬進車廂,劉媽媽則火速去請大夫。

    唐士寧的手也是發黑的,在即將進馬車時,猛地揪住白振揚的衣服,斷斷續續道,“你,你去給我,看……”意思是要白振揚去關注後續發展。

    白振揚忙道,“岳父請放心,一有消息,我立刻過來。”

    唐士寧這才鬆開手,眼睛一翻,沒了知覺。

    唐枚哭笑不得,跟著上了車廂,又同白振揚道,“我可能過段時間才能回來,你與公公婆婆說一聲。”

    白振揚點點頭。

    馬車快速的往唐府行駛而去,到得府裡,下人們七手八腳把暈過去的唐士甯與張氏小心抬出來,安置於臥房。

    張氏到底沒有受傷,很快就醒了過來,坐在床頭看著唐士寧,眼淚流個不停,“你父親這下真的受苦了,他活這麼大年紀就沒有吃過這種苦頭。”

    知道她心疼自己的相公,唐枚愧疚道,“都是女兒沒有照顧好父親。”

    “哪兒能怪你,都是他自己要受的”張氏又生氣起來,“非得要去那裡,差點還連累你也被火傷到。”

    唐枚握住張氏的手,“幸好只是外傷,娘不要太擔心,休養一段時間自然會好的。”

    兩個姨娘,唐芳,唐妍與唐宏這時也來了,房裡頓時一片哭聲。

    大姨娘趴在床頭,哭得死去活來,二姨娘則小聲抽泣,唐宏年紀尚小,見眾人都在掉淚,嚇得也要哭了。

    張氏叫婉兒帶著唐宏出去,安撫其他幾人道,“老爺是被燒傷了,內裡應該沒有事,你們也不要太擔憂。”

    大姨娘抹著眼睛,“老爺好好的竟會燒傷,到底是什麼人這般可惡,縱火傷人?”

    “說來話長。”張氏歎一聲。

    唐芳挨到唐枚身邊,顫聲道,“二姐,爹這個樣子好怕人。”

    “大夫看過後就會好了,沒有事的。”唐枚拍拍她的手。

    畢大夫很快就來了,開了方子,又叮囑眾人好些要注意的事情,比如不能沾水,不能碰觸傷口,最初要少進食,食物一定要清淡等等,張氏怕記不住,叫人拿筆記了下來,寫了兩大張紙。

    “你們這都回去罷,老爺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到時候再來陪著。”眾人坐了會兒,張氏就叫她們各自去休息。

    兩個姨娘都不肯,推來推去,說要代替張氏看著老爺,叫張氏去休息,後來唐惠正好來了,一通說,她們才不情願的走了。

    “母親同她們這麼客氣做什麼,這點子心思誰看不出來,也只有母親這般好心。”唐惠走到床邊去看唐士寧。

    張氏搖搖頭,“你啊,她們不過是怕我累著,哪兒有那麼多心思。”

    聽她這麼講,唐惠就懶得再說了,本來這些妻妾間的事是唐枚最愛計較的,如今唐枚都不再熱衷,她多講也是無益,反而惹得父親母親不高興,何苦來哉,便說道,“大夫怎麼說?我聽到父親出事就趕了來,也不知道究竟怎麼回事。”

    “只是看起來嚴重,畢大夫說調養一至兩個月時間就能好起來。”張氏回道,“你父親的傷是牛尾胡同大火燒的,本是要參加一個官員的喪禮。”

    唐惠便朝唐枚看了一眼,“二妹知道此事?”

    “也是聽夫君說的,本想阻止父親,結果還是去晚了。”唐枚簡短的解釋了一下。

    唐惠也不知道具體的情況,只道,“但願父親能早些好起來。”

    就在唐枚留在唐府幫著張氏一起照看唐士寧的這幾天功夫,唐士甯英勇救火的事情已經傳揚開來,朝中好幾位老臣都稱讚他是條漢子,在京城博得了一個好名聲。

    又過幾日,經京察後決定提拔或降黜的名單終於擬定,唐士寧官位品級不變,從工部右侍郎改任禮部右侍郎,準他痊癒後再行接任…

    對於一直怕被罷官的唐士寧來說,這可以說是大喜事,但實際上,唐士寧仍是氣得暴跳如雷。

    因為禮部實實在在是個清水衙門,無人事任免權,無執法司法權,更別說能夠到財政跟稅收,唐士寧這樣貪戀權力的人,自是不會甘心。可他忘了自己尚在病中,這一發作又氣倒了,躺在床上暈了兩日才醒過來。

    唐枚真真是頭痛有這樣的父親,人心不足蛇吞象,其實唐士寧賣力救人已經得到該有的好處,這種情勢下能保住官位已是很不錯了,他還想怎樣?

    可面子上仍然是要說些鼓勵的話語,比如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但危機總算過去,至少看得出來,顧逢年不是個趕盡殺絕的人,儘管那日參與喪禮的官員眾多,可實際上被罷黜掉的沒有幾個,多數都是連降幾級。

    至於那場大火,最終也沒有找到元兇,結論仍是“意外”二字,歸咎於天氣,紙馬。

    天曉得,是哪個智商高絕,手段又狠辣的人想出來的招數,但肯定的是,那人一定是站在顧逢年這一邊的。

    官員投河的謀殺案倒是找到了兇手,據說乃是那日在喪禮上讀祭文的吏部左侍郎高應桂,此人前不久已經在家裡懸樑自盡。

    唐士昌今兒又來探望唐士寧,要同他大哥和好,之前已經來過幾次了。

    唐士寧仍在氣頭上,不肯理他,還是張氏好說歹說,才露了個面。

    張氏與唐枚坐在院子裡一邊賞花,一邊說著話,“你父親雖是脾氣大,其實來得快去得也快,你二叔只要說些好話,兩個人也就好了,到底是一家子,難道以後也不來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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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3:18


    兩人正要走到唐士甯身邊時,也不知道從哪兒忽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嚎叫聲,“著火了,不得了了,著火了”

    胡同裡的人全都大驚失色。

    唐枚往後一看,果然見後方那裡冒出來一股股濃煙,早前兩旁堆放著的紙馬紙人也不知何時點著了,火光大盛,人群頓時騷亂起來。

    這是怎麼也難以預料到的事情,唐枚大為震驚,誰會猜到竟會發生火災呢秋天天氣乾燥,東西易燃,局面一下子陷入混亂,而胡同口又狹窄,外頭眾多百姓圍觀,此刻著火了,紛紛如同無頭蒼蠅,到處亂竄。一時間,慘叫聲,呵斥聲,哀嚎聲,伴隨著火焰吞噬所發出來的辟裡啪啦聲,夾雜在一起,令人膽戰心驚。

    “你還不快走?”白振揚握住她手臂,把她往外面推。

    唐枚卻甩開他的手,幾步沖到唐士寧身邊,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

    唐士寧狼狽不堪,剛才在地上摔了兩個跟頭,還被人踩了一腳,此刻被自家女兒扯住,更是惱火,“你又要幹什麼?”

    “父親現在相信我說的話了罷?”唐枚沈聲道,“這火必定也是有人蓄意而為。”

    唐士寧到底在官場縱橫了數十年,關鍵時候仍能冷靜得下來,想到唐枚之前說的此地不能停留,隨後便又著火,豈能還不信她?

    “但這火卻是放了為何?”他喃喃自語。

    唐枚卻異常清醒,“女兒猜想應是為了對付你們,父親,你既然已經參與進來,此刻要退,恐怕為時已晚”

    眼見這種時候,那父女倆竟然還能安心談話,白振揚大急,“你們還不走麼?火馬上就要燒過來了”

    唐枚嘴角一翹,狠心道,“還有時間,再說,火這麼大,總會有官兵來救的。”

    她頭上的束髮玉冠早已掉落,一頭青絲披落在肩頭,在如此險境之下,竟然還能笑得起來,白振揚怔怔得看著她,一時都忘了催促。

    “好,好計策,果然毒辣”唐士寧思忖片刻,回過神來,“女兒,你說的沒錯,這火放了是想把咱們一網打盡也罷,也罷,事到如今,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倒也不能掉頭就走。”他一揮手,沖還在驚慌逃竄的眾人高喝道,“都不要慌,快拿水來,速速救火”說罷頂著濃煙與火焰沖進了後面一處房屋。

    也不虧他短短時間就能坐到六大部門右侍郎的位置,唐枚知他必是想好了應對之策,便叮囑那小廝儘量照看好唐士寧,掉過頭與白振揚兩個人去往安全的地方“不管你父親了麼?”白振揚往後一看,已是瞧不見唐士寧的影子了。

    “我父親一心要保住官位,他這算是求仁得仁。”唐枚被煙嗆到一口,猛地咳嗽起來,也許唐士寧想的辦法並沒有絕對的勝算,可總勝於束手就擒罷。

    白振揚忙拿袖子掩住她的口鼻,“你跟你父親都是瘋子,為了這些,連命都不想要了麼?”

    聽得出來,他是真的出自於關心才會呵斥她,唐枚低聲道,“是我連累你。”

    那聲音異常的溫柔,白振揚心緒一陣煩亂,拉住她,加快了腳步。

    “那邊有個院子,去那裡吧,看看可有水,從,從……”她又咳嗽起來。

    “你給我少講話,我長了眼睛的”白振揚儘量避開不斷逃竄的人群,帶著唐枚沿一處傾倒的斷牆走過去,然後一眼就看到了院中間有一口井。

    現在外頭亂成一團,此處雖也一面著火,可好在有水,白振揚跑到井邊吊水上來,不停的去澆滅蔓延開來的火焰。

    唐枚其實心裡很焦急,唐士寧最後會如何,她不能預測,劉媽媽跟她分開兩路,也不知道有沒有逃出險境。

    可是,她也只能做到如此,在當時,實在是分不出更多的時間再來思考別的事了。

    牛尾胡同突發大火,又涉及不少官員,京師大營很快就派出數百兵士過來撲救,但火勢迅猛,饒是他們動作迅速,仍有不少人被踩踏致死,或被活活燒死,這項重大事故,在近段時間內絕對會成為眾人目中的焦點。

    許暢看著一具具屍體抬出來,拿手肘戳了下身邊的蘇豫,“這場大火不一般呀,你說會不會是,嗯,那人放的?”

    蘇豫此行來是負責牛尾胡同的救火事宜,他沒有回答許暢的話,但心裡的疑問一模一樣,只是,懷疑的物件卻絕不是顧逢年。

    許暢摸著下頜道,“且不管是不是他,反正他是撈到了天大的好處,一下子死了幾十個人,誰還有空理那投河官員的冤屈?他倒是安枕無憂了,只這幫傻蛋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真真是地獄無門偏撞上來……”他說著忽然瞪大了眼睛,驚訝萬分的看著前方,“呀,這兒居然還能看見美人兒”

    蘇豫眉梢一挑,沒好氣道,“你家中幾十個美姬還不夠你看的?這牛尾胡同會有什麼美人兒?別在這兒搗亂,快回你衙門去”

    “我可沒騙你,嘖嘖,原來女人穿成這樣真是別有一番風味呢。”許暢的聲音都輕飄起來。

    蘇豫只當他胡說,結果卻看到周圍幾個士兵也在往那個方向看,不禁也有些好奇。

    “咦,竟是個有相公的,可惜,真可惜,不然這般姿色在我那些美姬裡也算上上乘了”許暢連連搖頭,又要跟蘇豫發表關於美色的觀點,卻見他有別於尋常的表情,眼睛陡然一亮,一拍大腿道,“哦,原來你中意的那個婦人就是她什麼,什麼白少夫人,是也不是?你上回誑我去查那樁案件,又敷衍我說那婦人是你三妹的朋友。戚,瞧你這眼神,你肯定同她有什麼私情瞞著不說”

    聽得他大放厥詞,蘇豫恨不得把他嘴巴縫了,抽出半截長劍,冷聲道,“你信不信我……”

    見他果真怒了,許暢忙道,“好罷,我就當沒看見,你放心,我絕不會說出去的。”

    蘇豫跟他在一起,向來都覺得耳邊圍繞著一隻蚊子,“嗡嗡嗡”叫個不停,只平日裡尚能忍受,今日卻著實有把他劈成兩半的心。他把長劍猛地插回劍鞘,大踏步往前走了幾步,安排三四十個兵士處理善後事宜。

    唐枚走出來後,劉媽媽也不知從哪兒跑了出來,一下子撲過來抱住她,“可把老奴急死了,還以為少夫人……謝天謝地,總算沒有出事,不然老奴都沒有臉見太太。”又問唐枚,“老爺呢?你可找到老爺?老奴一直也沒有見到老爺出來。”

    唐枚心裡一沈,此刻火已經撲滅大半,她這才能同白振揚脫離險境,難道唐士寧是遇到不測?

    這時,一個士兵灰頭土臉從裡面跑出來,像蘇豫稟告道,“唐大人還在裡頭,鬍子都已經燒沒了,可卑職怎麼勸也勸不出來,非得要跟著咱們一起救火,這,這如何是好……”

    他聲音極其響亮,唐枚都聽到了,不知為何,竟分外的想笑,唐士寧果真是要官不要命,表演如此賣力。

    這次,她真的很看好他

    劉媽媽聽得這一句,急忙奔過去,懇求道,“哎喲,裡頭的是我們家老爺,這位官爺,老奴求求你,一定要把我們家老爺救出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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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3:03


    “他在刑部做事,也是才發現有疑點在裡面,但以前並沒有記錄在案的,叫我早作打算。不過我覺得應不會是顧大人所為,他豈會把自己逼入絕境,這實在太冒險了”

    唐枚在屋裡走了幾步,“那咱們現在該怎麼做?你既會曉得,別的人很快也一定會懷疑。”

    白振揚嘲諷道,“可笑的是,今兒他們還要給那位官員舉辦喪禮,生怕事情鬧不大,挽聯一個個都寫好了往那邊送。”

    先是那官員可能被謀殺的事情會抖落出來,後又是眾多官員借喪禮一事聚集一起,要為那官員伸冤,將矛頭直指顧逢年,唐枚怎麼想怎麼覺得蹊蹺。

    都趕到了同一天,是不是有什麼陰謀?她看向白振揚,“我怎麼覺著今兒會出事呢?”

    白振揚其實也有這種感覺,不然王二不會急匆匆得來找他,可又不是確定的事,只是心裡有一種說不出來的不安感。

    唐枚咬了下嘴唇道,“看來絕不能讓我父親去參與喪禮了,你說,若是把這事告訴我父親,他會不會改變主意?”

    “這誰會曉得,你自己的父親你不瞭解麼?”白振揚說到唐士寧,語氣又變得極為冷淡。

    “我想回去一趟,你……”唐枚看著他,有些說不出口,前幾日才叫他背了個大黑鍋,這次又要請他同行,會不會被拒絕?可這也是為了兩家好,應該也不算過分罷,又是這樣的關鍵時刻。

    白振揚明知她是什麼意思,卻也只當作不知道,她為了和離什麼樣的話都說得出口,何曾考慮過他的感受?

    他給春梅贖身一半是為了心中的愧疚,可另一半的心意,她竟是一點也覺察不出。

    “你跟我一起去罷,若是你同我父親講,他應該會相信的。”唐枚猶豫再三,還是鼓起了勇氣,“他要是不趟這次渾水,也許能僥倖逃過一劫,而念在你這份功勞,你父親的事興許也能得以解決,咱們的事就更是水到渠成了,你說是不是?”

    她不說後面的還好,說了白振揚又被氣到了,一甩袖子道,“幹我什麼事,我要做的已經做了”說罷一腳踹倒張椅子,頭也不回的走了。

    又是發什麼神經?她可是句句出自肺腑,唐枚恨不得拿起桌上的茶盞往白振揚扔過去,好讓他腦子清楚點但現在這個樣子也只好自己回去了,唐枚忙去找李氏請示了下,最近這段時日,兩家的問題都很多,李氏倒也爽快的準了,她心裡確實是真心實意希望唐家不要出事的。

    馬車上,劉媽媽不停的催促車夫,因此很快就到了唐家。

    “父親人在哪裡?”唐枚一見到張氏就急著追問。

    張氏其實也焦急的很,“我正要派人去找你,你父親一大早就不見人影了,前兩日在密謀什麼事情,我也沒有打聽出來,現在已經叫人去找了。”

    唐枚也沒有細說,只說有些事要同唐士寧商量,兩人坐了會兒,就有小廝來跟張氏稟報,說唐士寧去了一個地方,唐枚一問,得知去的就是那位投河官員的住所。

    那喪禮本來應該是早就要舉行的,只那官員的兒子在外,今日才趕到家。

    見唐枚臉色發白,張氏握住她的手,急道,“枚兒,你到底瞞了我什麼事?可是你父親要出事了?”

    她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想了想道,“是夫君同我講的,要父親千萬不能去那裡,娘,我這就把父親給找回來”

    “你如何去得?叫他們去尋便罷了。”張氏忙阻止她,“你一個婦人家不好抛頭露面的。”

    “我怕他們說服不了父親,娘還是讓我去罷,現在還來得及,再拖就晚了”唐枚生怕別人說話不得力,把事情辦砸,所以堅決要親自出馬,又道,“娘尋套合適的衣服給我,也就不會引得別人注意,劉媽媽同我一起去,不會有事的。”

    張氏沒法子,只好讓人找了套男式的衣服過來,唐枚穿上就上了馬車,到車廂裡才來得及把頭髮放下,劉媽媽給她稍加梳理,便成了一個公子摸樣。

    此刻,那官員所住的胡同已被各色官轎擠滿,陸續還有不少官員前往弔唁,引得周圍鄰居紛紛前來圍觀。

    唐枚到得胡同口,下得馬車一看,頓時覺得頭大無比。

    怎麼這麼多人

    “劉媽媽,咱們分開兩路找,我在這邊一圈,你帶三個小廝去那頭。若是找到我父親,哪怕拖也要把他拖過來我這裡。”唐枚當機立斷。

    劉媽媽連連點頭,又叮囑剩下的那個小廝,“你好好跟著少夫人,少夫人有事,唯你是問”

    那小廝也是長得精壯的,連忙保證。

    現在還未到午時,弔唁沒有正式舉行,唐枚找了一圈,並沒有在官員中發現唐士寧的影子,正要往回撤離的時候,她看到唐士寧帶著兩個長隨從胡同口的小巷子那裡走過來了。

    原來他現在才到,唐枚大喜過望,趕緊奔了過去。

    可唐士寧看到她,一點也不覺得高興,大聲吼道,“你怎麼會在這兒,還這副打扮?成何體統,快給我回去”

    “父親,我是來找您的,這兒可待不得……”

    “你胡說八道什麼?”唐士寧都懶得聽她把話說完,揮揮手道,“快閃開,別擋著我的路。”

    唐枚恨不得就不想管他了,咬了咬牙堅持道,“父親,你再不走可來不及了。”她拉住唐士寧的袖子,低聲道,“父親,您可知道那官員並不是自殺的?是有人故意而為,刑部已經在調查此事了。”

    唐士寧一驚,隨即又冷笑起來,指著唐枚斥責道,“可是白定祥這只縮頭烏龜要你來的?好啊,竟敢矇騙起我來了,要你這個女兒何用”

    唐枚差點噴出一口血來。

    難道他真是要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黃河不死心麼?

    唐士寧已經來晚了,被自己女兒阻攔,更是不耐煩起來,拔腳又往前走去。

    前方一個響亮的聲音已經在開始念祭文。

    唐枚沒料到唐士寧這般固執,竟然完全不理會她說的話,一時還真想不到好的法子,只這麼一耽擱,他已經走去了裡面。

    唐枚跺了跺腳,又無法轉身就走,只好硬著頭皮再去嘗試。

    誰料剛走幾步,就瞧見不遠處有個熟悉的身影,那人身材修長,容貌俊秀,穿著一身淡青色蓮花暗紋的直裰,左顧右盼,像是在找人。

    她心裡一喜,忙朝他走過去。

    “我父親在那裡呢,快來”

    白振揚冷不丁見一個年輕公子沖他說話,聲音又熟稔的很,目光落在她臉上,整個人就有些恍惚。

    “是我,男子打扮方便些。”

    他恍然大悟,原來是她女扮男裝。

    “你怎麼忽然又來了?”唐枚領他去找唐士寧,一邊好奇的問。

    “我不能來麼?”白振揚沒好氣,他當時負氣離開,後來左思右想還是趕去了唐家,結果卻是去晚了,只得又來此處尋他們。

    唐枚也不知道他生個什麼氣,擰了下眉,低聲道,“不曉得我父親可願意聽你的,實在不行,要不一會兒你把他偷偷打暈了再帶走?”

    白振揚無言以對,她竟要他動手打人,而且這個人還是他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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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2:48


    “我沒睡著呢。”唐枚的聲音很溫和,“我有事想請你幫個忙。”

    這句話舒緩了一下尷尬的氣氛,白振揚順勢睡下來問,“什麼事?”

    “春梅的事情我已經知曉了。”

    白振揚心裡一震,覺得自己全身都似繃緊了一般,竟是完全動彈不得。

    “你既然替她贖了身,也置辦了住所,”唐枚慢慢道,“我想請你順便也去那裡露幾次面。”

    “你,”白振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或者說他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有聽懂她的意思,不由確認道,“你剛才在說什麼?”

    “我請你去春梅那裡走幾趟。”唐枚知道這件事後,一直都在觀察白振揚,她很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那語氣極其認真,可這認真卻讓人分外的惱火,白振揚猛地從床上坐起來,“你當我是什麼人我替她贖身只是想……”他說了一半又說不下去了,又恨又怒,少有的暴躁在胸口燃燒著,恨不得把面前的被子撕得粉碎。

    “我知道你為什麼這麼做。”唐枚也坐了起來,“別人也許會誤會,可是我知道你確實不是這樣的人,你對春梅所做的事原不是出自本心。以你的話來講,是被我逼的,我都瞭解。”

    “你瞭解?”白振揚很是激動,“那,那你還叫我……”

    “是,因為只有這樣,你我才能順利的和離。”

    又是和離

    白振揚只覺得自己剛才從憤怒的熔漿中跳出來,便又落入了冰冷的潭水裡,他閉了閉眼睛,盡力忍耐住衝動,低喝道,“難道我不這樣做就不能和離嗎?”

    “你這樣做的話,我母親至少會站在我這一邊。你要知道,和離這種事,我們家是完全被動的,又不像你休妻那麼容易”

    “好好好,我去,我去,行了吧?”白振揚氣道,“我明兒就去春梅那裡,天天去”

    突然又小孩子般任性起來,唐枚認真道,“你要有什麼請我幫忙,我也會盡力的。”

    “我沒有要你幫的”白振揚轉了個身,把頭都蒙在了被子裡。

    唐枚看了他一會兒,暗歎一口氣,這些日子相處下來,她漸漸看清楚,其實白振揚並沒有想像中那樣壞,他雖然做過錯事,可是他也在彌補。

    在給春梅贖身以後,他這幾日的心情明顯輕鬆了許多,他做這些,不過是為了贖罪。

    她理解他。

    然而,她卻不得不把自己的計畫進行下去。

    白振揚一晚上都沒有睡好,做了無數的夢,早上起晚了,飯也顧不得吃,匆匆忙忙就去了衙門。

    “少爺走之前連官帽都忘了戴,失魂落魄的,也不知道怎麼了。”青燕跟雪雁抱怨,“幸好我追了上去,以前可是從來未有過的。”

    “老爺還不是這樣,最近府裡的情況,你就少說些話罷”雪雁警告她。

    “準是少夫人惹的事,看金姨娘有喜了。”青燕左右看一眼,低聲道,“少夫人種生了,肯定也是想要個孩兒,被金姨娘搶先了,能不氣麼?”

    “別胡說八道,沒見少夫人對金姨娘很好麼,連請安都免了,金姨娘每日好吃好睡,哪個姨娘有這種福氣?”

    “暗地裡誰知道。”青燕不服氣,“你瞧著吧,我總覺得會出事。”見雪雁臉色已經很難看了,這才住了口,“罷了,日久見人心,不說就不說。”

    雪雁拿手指頭戳了一下她的額頭,連連搖頭。

    卻說喜兒被白振揚訓斥了,她是金姨娘屋裡最體面的丫環,只覺得臉面丟盡,愣是一整天都沒有出門,到了今兒早上才跑出來,結果遇上白丹雲,被狠狠扇了一耳光。

    “你給我過來”白丹雲厲聲道。

    喜兒嚇得渾身發抖,也不敢不聽,跟在後頭來到一處僻靜的角落。

    “你膽兒大了啊,竟敢勾引我大哥?也不看看自己什麼身份我讓你去伺候金姨娘,是要你做這等不知廉恥的事?”

    “奴婢不敢,小姐饒命啊”喜兒忙跪在地上討饒。

    白丹雲抬起一腳踢在她身上,“你最好給我老實點,別動你那些鬼心思”

    喜兒趕緊搖頭,“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只聽小姐的”

    “你知道就好,給我好好伺候金姨娘,不到時機別亂動手腳,把自個兒搭進去了,我可救不了你。”白丹雲冷哼一聲。

    喜兒道,“那奴婢如何知道是好時機?金姨娘現在吃的可都是那個廚房送來的東西……”

    “你給我閉嘴,敢自作主張,別怪我叫娘把你賣了”白丹雲打發她走,“有事我自會告知你。”

    見喜兒到前面去了,白丹雲的貼身丫環月桂有些擔憂的道,“奴婢瞧著這喜兒不像個老實的,怕不會好好聽小姐的話呢。”

    “老實的能替我做這些事?”白丹雲斜睨她一眼,冷笑道,“老實的就跟姨娘一樣,被母親趕到別苑去,白白活了這麼些年,沒一樣事情做得成的”

    月桂心裡抽了下,嘴巴張了張想替陳姨娘說些好話,可到底沒能說出來。

    白丹雲道,“你把我今兒早上做的花果拿過來,我先去給母親請安,等會去看看馨瑜。”

    月桂驚訝道,“張四小姐病得重了,小姐不怕染到病氣麼?”

    白丹雲搖搖頭,逕直去了李氏那裡,見唐枚也在,沖她微微一笑。

    李氏聽了立刻就準了,派馬車送白丹雲去張家,又捎帶了很多東西。

    “丹雲跟張四小姐情分不一般,若是不讓她去,只怕要在面前哭,說起來,張四小姐也是可憐。”李氏道,“竟醫治了那麼久也沒能治好。”

    唐枚想起那小姑娘惹人憐愛的摸樣,語氣柔和道,“瞧著張四小姐也是個有福氣的,身體多調養調養應是會康復。”

    李氏笑著點點頭,目光落在她臉上,“金姨娘如今有喜了,不好再伺候振揚,你總要多分擔些,假使真的忙不過來,給他添個人也是好的。”

    是要給白振揚找個通房還是怎麼?唐枚心念一動,他們晚上的動靜劉媽媽都曉得,別的丫環未必不知,那用不用水的問題自然也傳到李氏耳朵裡,所以才藉著話題引到這方面?她一時有些猜不透李氏的心思。

    “兒媳婦會多多用心的。”她最後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

    李氏便揮揮手叫她出去。

    過了兩日,白振揚去探望春梅的事就被張氏跟劉媽媽知曉了,劉媽媽氣得兩眼發黑,再也沒有替他說過好話,後來又聽唐枚說,李氏還想給白振揚另找一個側室,更是恨得牙癢癢,叫自個兒主子繼續熬下去的話終於說不出來了。

    白振揚這日休沐,去給父母請安後,大早上的就有人上門來找他去說話。

    誰料回來就告訴唐枚一個極壞的消息。

    原來那官員投河竟有可能是謀殺,並不是自殺,目的就是製造一起官員被改制俸祿銀逼死的事件,借此掀起攻擊顧逢年的浪潮。

    倘若謀殺一旦被核實,所有參與其中的官員都會被波及,多日來,那些人的種種舉動都將會變成天大的笑話。

    “會不會是顧逢年做的?想請君入甕?”唐枚迫不及待的問,“你那朋友的消息又到底可不可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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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2:26


    “大姐若不想等神仙安排,可有請大夫看看呢?”

    “看過了,說我身子沒什麼問題,只說調養調養,還沒到時機。”

    聽得這話,唐枚自然覺得毛病肯定出在大姐夫身上,不過這年代的人一般都不會承認男人有病,一般正室夫人生不出來,怎麼的也得弄個三妻四妾來證明自己。但她這大姐夫好似還算不錯,六年了,聽說也沒有討一個姨娘的。

    “大姐要心情放鬆,別老是想著這件事,指不定就會好了。”唐枚著實想不出別的法子來安慰她。

    唐惠也知道這是無奈的事情,便自己轉了話題,說起娘家的事情來。

    “你可曉得,爹又對娘不滿了?”

    “怎麼回事?”唐枚心裡一沈,莫不是唐士甯又發現張氏暗地裡動手腳了?這可完蛋了,還指望張氏派的人盯著呢“是給三妹議親的事”唐惠厭惡的皺了下眉頭,“我總說娘對她們太好,娘偏不聽,這回要給三妹找個好人家,費勁了心思,結果被倒打一耙。也不知是不是大姨娘給爹吹枕頭風了,爹罵娘壞心腸,說她隨便找個人家就要把三妹弄出去,還說把三妹嚇得生病了,你聽聽這叫什麼話”

    唐枚也生氣了,“爹怎麼能這樣說呢?娘也是為三妹好,我也曉得的,而且,這不也沒有定下來麼?”

    “可不是麼”唐惠覺得找到同盟了,一口氣道,“三妹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娘對她跟對咱們一樣好,可這回竟然裝病來陷害娘呢你說娘是不是白疼她了?娘瞧著她年紀大了生怕咱們家連累她,才想著早些嫁出去,這倒好,被人說成是黑心的後母,好像要拿她去賣錢一樣的叫我說,就得把她給嫁出去,找個厲害的婆家,看她還敢不敢一天到晚裝身子弱了,跟娘請個安都恨不得省掉”

    唐枚對這事持保留意見,“我看三妹不像那麼沒良心的罷?那次為母親的事,都跪得暈死過去。”

    “演戲誰不會?她跟大姨娘都是演慣的”唐惠拍拍唐枚的手,“你啊,就是太天真了,看到一點孝心就以為她當真孝順麼?你以往也不喜歡她的。”

    娘家的人,她以往大概誰也不喜歡,除了張氏跟唐惠,唐枚咧嘴笑了笑。

    唐惠又叫她別擔心,“爹那裡我幫娘說過話了,倒也沒有再囉嗦,只議親的事情爹再不準娘插手。”

    “娘不插手?可三妹總要嫁人的啊。”唐枚疑惑道。

    “誰知道爹怎麼想的,反正耽擱的是三妹。”唐惠滿不在乎,甚至有些幸災樂禍。

    若是有張氏操持,唐妍或許還有一門好姻緣,可若是唐士寧的話,他才不會管你樂不樂意,就像當初一樣,硬是把她嫁到鄭家。幸好鄭榮除開長得不好看之外,對她極好,算是很不錯的了。

    可唐妍,未必會有這樣的運氣。

    見唐惠一副冷眼旁觀的架勢,唐枚心道,三妹之後可還有四妹呢,父親不分青紅皂白,不知以後會不會也害了唐芳。她又想起官員投河的那件事,問唐惠,“不知姐夫可同大姐說過一些?”

    唐惠瞧她一眼,端起茶喝了幾口,慢慢道,“其實父親的事情,咱們盡到力也就罷了,二妹,咱們都是嫁出去的人,還是要多為自個兒的夫君著想才是。我掏心同你講一句。”她聲音低下來,“父親就算有把柄在手,你當真以為他會拿出來?到時候你公公丟了官位,對父親又有什麼好處呢?他一直握在手裡,以後再找機會也還有可能,你說是不是?這時當,你反而應當顧及你公婆才好。”

    她神情平靜,似乎早就已經想得清清楚楚。

    唐枚嘴唇翕動了兩下,“可娘……”

    “咱們兩個女兒都好好的,還怕娘以後會過得不好麼?”

    唐惠竟是打定主意要犧牲掉唐士寧了,不願再多使出一分力氣,唐枚沈默下來,手指輕撫著手中雪白的茶盞,“大姐說得也有幾分道理,有道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我覺得,父親若是失勢,公婆態度是否一如既往,也未可知。”

    唐惠想到今日婆婆的語氣,臉色微微一沈,但看向唐枚的時候又笑起來,“你還有我呢,咱們是親姐妹,本就該守望相助的。父親的事,我再問一問夫君。”說罷便起身告辭了。

    七夕節,廚房做了好些麵食點心,丫環們忙來忙去,在院子裡佈置水酒瓜果,說是為了拜織女。又有什麼祭品,桂圓,紅棗,花生,都是寓意美好的東西,還把香爐和插了鮮花的花瓶都端出來,十分的隆重。

    一到天黑,白丹雲也來了,拉著唐枚一同拜織女星,嘴裡念念有詞,大概是要找個如意郎君之類的意思。

    唐枚便叫那些丫環也一起拜,又讓紅玉綠翠把吃食分到她們手裡,並且放了丫環們一晚上的假,自個兒就進屋去了。

    白丹雲最近態度一再收斂,就著武陽侯府小姐說了幾句話後便識趣的沒有再繼續糾纏。

    唐枚覺著乏了,去清洗了下便歪在美人榻上看書。

    劉媽媽給她擦乾頭髮,一邊道,“小姐又在癡心妄想了,保定伯世子那裡沒著落,就把主意打到武陽侯頭上去。她當自個兒是公主呢?就算是公主,也不是想嫁誰就嫁誰的。”她最近是越看白丹雲越不順眼,趁機就諷刺了幾句。

    “這等人家,想嫁進去的姑娘多得是,也是尋常心思罷了。”

    劉媽媽嘿然一笑,“倒也是,一個小丫環都鬧騰的很,別說是個大小姐了。”

    聽她話裡有話,唐枚詢問的看過去。

    “還不是喜兒那小蹄子,見金姨娘有喜了不好伺候少爺,昨個兒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也不知從哪兒弄來身漂亮衣服,想引得少爺多看她兩眼,結果被少爺訓了一通,眼睛到現在還腫著呢。”

    這話明裡是講喜兒的不是,實則是在說白振揚的好話,即便白振揚如此作為,劉媽媽仍然希望唐枚可以好好考慮,不要做那和離的婦人,以後被人指指點點。

    “媽媽多盯著她點兒便是。”唐枚避重就輕。

    劉媽媽堅持道,“少夫人,老奴看春梅的事也未必就是這樣,這不都幾天了,少爺也沒去那裡露面,可見並不是想養外室。”

    “也許是時日未到,不過不管怎樣,我是無法原諒他這麼做的,媽媽,多說無益”唐枚語氣重了幾分。

    白振揚這時候從外面回來了,身上還帶著一股子酒氣。

    劉媽媽見狀,瞧唐枚一眼,先行退了出去。

    “晚飯可吃了?”唐枚問他。

    “吃了。”白振揚把衣服脫下來。

    唐枚叫紅玉去煮醒酒茶。

    “不用,沒喝多少,早些歇著便是了。”白振揚說完去了沐浴房。

    唐枚看看時辰也晚了,便上了床,窩在被窩裡。

    白振揚進來時,丫環們一個都不見了,他熄滅燭火躺在床上,鼻尖聞得一陣陣幽香,忍不住側過頭來。

    夜色裡,只見她肌膚皎潔如玉,嘴唇輕輕抿著,桃花一樣嫣紅的色澤,看起來分外誘人。

    他慢慢伏低,想聽聽她的呼吸聲,不料唐枚卻忽然睜開了眼睛。

    兩人目光對視,白振揚的臉立時紅了,他直起腰身,一時也不知道是該離開還是該裝作沒事一般躺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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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2:09


    張氏把他們一家子派去農莊,足見她的善良,並沒有把他們趕出門,也沒有做出多少懲罰來,只是趕到了遠一些的地方。唐枚對春梅已經沒有什麼想法,是以對這件事也沒多大的興趣,可邱棗花接下來說的話卻讓她很是驚訝。

    邱棗花說,“有人要給春梅一家子贖身,拿了好些銀子出來,若是去了太太那裡,太太定然會同意的,讓春梅一家恢復自由身。到時候,春梅就能過上好日子,指不定……少夫人,奴婢就是為這件事來的,奴婢知道背後拿出銀子的是誰。”

    唐枚等著她說下去。

    可到最後關鍵的地方,邱棗花忽然有些發楚,猶豫再三,才低下頭,小聲說道,“是二姑爺。”

    白振揚?他竟然會做這種事?唐枚陷入了沈思。

    邱棗花不敢抬頭,她無法想像二姑奶奶現在該是如何的震怒,可正因為如此,她才要上這裡。二姑爺給春梅贖身,定然是去養了當外室,她可是來立功的“你是如何知曉的?”唐枚過了會兒才問道。

    “春梅的娘說打算替他們贖身的是遠房親戚,可是奴婢總覺得有些不對頭,便趁著送飯的時當偷聽他們說話,才知道那人是二姑爺派來的。他們刻意隱瞞,奴婢覺著,怎麼也應該讓二姑奶奶知道才行。”

    原來是來邀功的,唐枚淡淡道,“你這就回去罷。”

    邱棗花愣住了,以為自己耳朵出了問題,詫異的抬起頭,“二姑奶奶沒有別的事問奴婢了麼?”

    “沒有。”

    邱棗花被她的目光一掃,頓時驚慌起來,心裡又很疑惑,她大老遠跑來就是為了二姑奶奶,生怕二姑奶奶吃暗虧,怎的卻似白費了這番力氣“二姑奶奶,奴婢看……”她不甘心,還要繼續說。

    唐枚打斷她,“我讓你回去,是回唐家那裡,把這番話說與我娘聽。”

    邱棗花聞言慌得坐倒在地,不可置信道,“二姑奶奶,奴婢可是全為了您著想啊,絕沒有越過太太的意思”

    唐枚沒有再理她,把劉媽媽叫了進來。

    劉媽媽看到邱棗花的倒楣樣子,心裡暗自得意,教你要防著我表忠心,如今落得這個地步也是該的一邊又請示唐枚如何處置邱棗花。

    “媽媽等會兒送她去娘那裡。”唐枚走到書案前,起筆寫了封信交給劉媽媽,“這個也一同帶過去。”

    邱棗花連說饒命,心裡懊悔不堪,這一趟著實是來錯了,竟落得兩面不討好。

    劉媽媽得了信,拽著邱棗花就出門去了。

    到了天黑的時候劉媽媽方才回來,瞅著唐枚,一會兒歎氣一會兒搖頭,一會兒擔憂,一會兒又是痛心,看得幾個丫環一頭霧水。

    後來劉媽媽實在忍不住了,湊過來道,“少夫人,你真是下定了決心要和離?”這是張氏告知的,她當時真覺得像是晴天霹靂一般,後來又恍然大悟唐枚這段時間的異常舉動,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

    唐枚道,“不然怎樣?他都去養外室了。”

    劉媽媽被噎得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才嘟囔道,“那少夫人為何還要叫太太放了春梅呢?這不是……”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唐枚正色道,“我也想看看他要幹什麼,假若真的是去養外室,媽媽覺得我還能跟他過下去麼?”

    劉媽媽歎口氣,“少夫人這是何必呢”

    “娘都沒有反對,媽媽還有話講?”唐枚把張氏抬了出來。

    劉媽媽徹底沒話了,只歎了一晚上的氣。

    卻說鐘媽媽拿著銀票跑回來,自然不敢出現在唐府內,在後門小巷子口等了半天,終於盼到他兒子金貴換班,立時沖上去把他拖到一處隱蔽的地方。

    “娘,你怎麼在這兒啊?”金貴剔著牙,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鐘媽媽把銀票掏出來,一股腦兒的塞在他手裡,“千萬別叫人看見,快找個地方藏起來。”

    金貴眼睛瞪大了,把銀票數了數,驚呼道,“喲,娘這是搶來的還是咋的?藏起來?莫不是殺了人,官府要來拉你罷?”

    “你別給我瞎說,死小子,你母親有這本事殺人還能當人奴才?”鐘媽媽呸的一聲,四處看了看,知道自己兒子聞其問題來窮追不捨的,壓低聲音道,“是陳姨娘的錢,嘿,她才是膽子大呢,竟要我找人給她行兇,這錢就是雇人用的。”

    “這有什麼難?”金貴道,“有這麼多錢,足夠養活一大家子,多得是有人要拿命換呢,這事包在我身上了。”

    “包什麼包,你傻啊你查出來,咱們得一起死”鐘媽媽露出兇狠之色,“咱們是奴才不假,可又不是傻蛋幹什麼要給她做這些勾當?這銀票你快藏好,我到時候就說找了人,結果那人是個騙子,拿了錢跑掉找不見了,我最多也就是被她罵一通。”

    金貴朝鐘媽媽看一眼,翹起拇指道,“果然薑是老的辣,娘這招真厲害,哈哈,這錢咱們可有得使呢,比你一點點從她那裡扣來的好。放心,我這就找個地方藏起來。”

    鐘媽媽點點頭,叮囑一句,“別叫你爹知曉,你也別犯渾,拿了去逛窯子”

    “是,是。”金貴一疊聲的說道,滿臉喜色的走去了後門。

    鐘媽媽看四處無人,把懷裡的藥丸拿出來,想了想,在後面泥地裡挖了個洞,把藥丸埋進去消滅證據,然後便偷偷從小路走了。

    今兒不知是什麼日子,唐枚自早上起床後,就見一干丫環們神情怪異,說不出是興奮還是什麼,總之與往常十分的不一樣。

    後來還是紅玉拿來一個精緻漂亮的木板盒,叫她在上面播什麼粟米種子,她一番旁敲側擊後才曉得,原是快要到七夕節了難怪這些年輕姑娘個個都春心蕩漾,少女情懷遮也遮不住呢。

    唐枚敷衍得灑了一把種子,這習俗叫“種生”,乃是求子的,她豈會真心實意。

    紅玉卻高高興興得把木板盒放在窗臺上,笑著道,“過兩日就能長出來了,祝少夫人早得貴子呀。”

    唐枚不知道說什麼好,扭頭一看,只見劉媽媽黑著一張臉,顯然對她要和離的事情耿耿於懷,到現在都沒有想通。

    春芬這時候迎了唐惠進來。

    “大姐?”唐枚有些驚訝,再一看她的臉色不太好,便知有事。

    唐惠一來就看到生花盆,神情更是黯然下來。

    她嫁入鄭家六年,一直一無所出,早上在種生花盆的時候,被她婆婆瞧見,她婆婆其實是個不錯的人,可這次言辭裡也忍不住帶了怨氣。她深感內疚,再待在那裡只覺得氣都透不過來,又想起娘家的事,便過來瞧瞧唐枚。

    “二妹也種生了呀?”唐惠強笑道,“往常你總是不屑呢,說什麼個個種個個都有,豈會還有人要討小妾來生子?”

    這話說的深得她心,唐枚嘴角一彎,“以往不懂事,樣樣話都敢講出來,大姐快別笑我了。”

    唐惠歎一聲,“其實你這話說的也沒錯,我這都種了六年了。”

    聽起來是跟孩子有關,唐枚忙安慰道,“可能是天上神仙太忙了,你瞧瞧,每年都那麼多人種生,肯定忙不過來呢,不過別急,早晚會輪到大姐的。”

    唐惠撲哧笑了,“你倒是會打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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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1:53


    陳氏搖著頭,“不好等了,丹雲年紀已經不小,拖不得的,咱們絕不能給唐家拖累了,既然唐家老爺拿了把柄……”她目露凶光,“媽媽,你把那樣東西給我找出來”

    鐘媽媽白了臉色,壓低聲音道,“姨娘,這怎麼使得,這要被人發現,是要掉腦袋的啊”

    “哪兒管得了這麼多,再說,這東西世上少有,就算是御醫也都看不出來的,我娘一生鑽研此道,就留了兩顆給我。”陳氏歎一聲道,“可惜她去世的早,不然教我這門手藝,也不用處處受制於人。”

    鐘媽媽沒法子,只好去開箱子,取出一個精巧的青銅盒。

    陳氏接了打開來,往裡一看,發出一聲驚呼,“怎的只剩下一顆了?媽媽,是你拿走的不成?”

    “怎麼可能,老奴要它作甚”鐘媽媽連忙否認,也探頭來看。

    陳氏盯著她,“真的不是媽媽你拿的?”

    鐘媽媽把盒子翻來覆去的看,又到處摸一遍,但仍是沒有找到另外一顆,忙道,“老奴敢發誓,老奴絕對沒有拿“可這盒子,只有媽媽知道啊。”陳氏看著盒中那顆白色的藥丸,心裡又驚又怕,“莫不是出來的時候落在地上了?這要是被人發現可如何是好?”

    “不可能,這盒子都有鎖的,豈會掉出來?”鐘媽媽道,“這不可能,姨娘你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自個兒拿了?”

    此事非比尋常,陳氏想了好一會兒,但仍是想不出來,“真是怪事好好的還能憑空不見了”

    “會不會是巧珍?”鐘媽媽小聲道。

    “巧珍膽子那麼小怎麼敢?再說,她也不知。”陳氏心裡頭有些發楚,“莫不是屋裡頭鬧鬼了?”但很快就硬下心腸,“就算有鬼我也豁出去了,這藥丸怎麼也得派一次用場媽媽,你看看我統共還有多少銀子,雇個人夠不夠?”

    “姨娘你再想想”鐘媽媽勸道。

    “沒什麼好想的,唐家老爺若沒了,唐家夫人是個心慈的,必定不會不依不饒,只連累媽媽要替我做這些事,將來若是被發現,只管推到我身上好了。”

    “哎,哪兒有那麼容易呢”

    “怎的不容易?有錢能使鬼推磨,只要吃進肚子就行。”陳氏站起來道,“媽媽推三阻四,看來也只得我自個兒去張羅了。”

    “罷了,罷了,老奴拼出一條命也給姨娘辦到。”鐘媽媽忙拉住她,“我家裡那小子也認識些三教九流,總有合適的,姨娘且等消息,我這就進城去。”說罷把所剩不多的錢財一卷,拿了青銅盒,這就告辭陳氏走了。

    卻說唐枚回到家裡這幾日,那官員投河事件恰如一顆石子落進水裡,激起千成浪,京城各派勢力粉墨登場,鬧騰不休。

    顧逢年處境堪憂,就連國舅爺也被人慫恿,跑到太后面前參了他一本。

    其餘勢力也是紛紛響應,一件簡單的事體被炒成了全京城都知曉的大事,核心意思便是顧逢年逼死了一個兩袖清風,本來前途一片光明的好官,把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不過再強的對手有時候也只是紙老虎,目前皇帝的態度不明,所以誰也不知道最後到底誰勝誰負。

    唐枚自然也過得不那麼舒爽,雖說盡人事聽天命,可總歸是身在曹營心在漢,恨不得能住到唐家去,最好是把唐士寧捆起來,不給他到處攪和的機會可惜這終是難以實現的幻想,所以說,投胎真是門技術活,她趴在桌子上,唉聲歎氣。

    劉媽媽笑著走進來,“請了李師傅來了。”

    李師傅是個女裁縫,來府裡當然是要量體裁衣。

    唐枚便站了起來,叫秋葉看茶

    李師傅年約四十來歲,長得瘦高,容長臉,小圓眼,表情有些木訥,但笑起來的時候很是動人,一下子像年輕了十歲。

    “李師傅,您看看,能不能做成這樣的……”劉媽媽還在惦記著侯府小姐身上穿的裙衫,忙跟李師傅描述。

    李師傅很有想像力,就憑劉媽媽那零碎的記憶,竟然就在宣紙上畫出了大概的樣子。

    唐枚拍手贊道,“李師傅真厲害啊,畫得這麼好”

    “少夫人過獎了,這是咱們做這一行的基本功。”李師傅很謙虛,“少夫人是要做這種樣式嗎?瞧著是挺好看。”

    她可不想跟蘇三小姐撞衫,唐枚指了幾處,“這些褶子減少一些,袖口我喜歡窄的。”

    李師傅認真聽了,點點頭,又拿筆改好。

    綠翠早就把布料捧了來。

    一看是四匹布,李師傅問道,“都做成一個樣式?”

    劉媽媽想到唐枚跟白振揚的現狀,上前小聲建議道,“少夫人,不如給少爺也做一身罷?老奴瞧著這墨綠色的不錯,正好天也要冷了,做個夾袍很好。”

    唐枚想到白振揚欲言又止,看著她的眼神,淡淡道,“人都不在跟前怎麼量,再說,他也不缺衣服。李師傅,這匹花色的做剛才這種樣式,其他的你那兒可有別的選擇?”

    這樣一個適當的機會偏又不要,劉媽媽都不知道該怎麼辦,有時候真不瞭解少夫人的心思,看著好似性子變了,想要跟少爺好好的過下去,可一舉一動卻又不是那麼回事。

    李師傅又拿了些樣式出來,跟唐枚說了一會兒話便告辭走了。

    唐枚正當要去書房挑些書來看,春芬跑進來道,“少夫人,有個邱大嬸求見,門上不知道要不要放她進來。”

    “誰啊?”唐枚問,“沒說哪兒來的?”

    “說是大安縣莊上的。”

    劉媽媽一想就想到了,奇怪道,“她怎麼會來,老奴沒猜錯的話,應該是楊柏家的,大安縣莊上有好幾戶人家,都是太太派出去管理田地的,有上千畝呢。”

    “照媽媽這麼說,那有事她也應該去跟娘說才是,為何來這裡?”

    “是啊,真是奇了怪了”劉媽媽擰起眉,對春芬道,“你再去問問她來幹什麼。”

    春芬便去給門房的小廝傳話,一會兒又跑回來道,“她說有話給少夫人稟告,非要見少夫人呢。”

    看來是有什麼隱情,唐枚就讓春芬帶進來。

    那邱棗花長著中等個兒,一雙魚泡眼,皮膚黑的發紅,一進來就跪在地上行了一個大禮。

    “你有什麼事要稟告?”唐枚發問。

    邱棗花眼睛四處瞟了一眼,卻是不說。

    什麼機密大事,還不能教旁人聽到?唐枚越發好奇了。

    而劉媽媽虎著臉十分的不高興,她是太太都信任的人,這邱棗花居然敢防著她不說,不由喝道,“還不快講,別浪費少夫人的時間”

    邱棗花連忙磕了一個頭,“少夫人,這事兒奴婢不能告訴別的人。”

    劉媽媽氣得牙癢癢,眼睛瞪得老大,但邱棗花毫不驚慌,一副有旁人在她就不講的架勢。

    唐枚看著好笑,想了想道,“媽媽先下去罷。”

    少夫人居然也叫她下去,劉媽媽臉都發青了,捏著拳頭,狠狠瞪了邱棗花一眼才退到門外。

    邱棗花這才說道,“少夫人,是關於春梅的。”

    唐枚怔了怔,這倒真的是件機密的事情,可春梅交給張氏處理,她應該做好了保密工作才是呀,怎的眼前這個人竟然會知道?

    “春梅跟她爹娘都被太太派到了莊上。”下一句,邱棗花就解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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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1:36


    可唐芳已經羞得聽不下去了,捂著耳朵急道,“二姐要說這些,也,也該跟三姐去說,她說不定就要嫁人了。”

    “啊?”唐枚驚訝的道,“三妹要嫁人了?什麼時候的事啊?”

    “就前些時間,我也是聽羅萍說的。”

    羅萍是唐芳的大丫環,此刻已經嚇得六神無主,自家主子真真是憨厚,那會兒叮囑她別告訴旁人,結果說與二姑奶奶聽也就罷了,偏還把自個兒名字講出來。

    唐枚果然看向羅萍,“你怎知道這事的?”

    唐枚以前的餘威未散,羅萍撲通一聲跪下來,“二姑奶奶饒命,奴婢沒什麼壞心思,只是想著小姐應會關心三小姐的事情,就把聽來的給小姐說了。”

    唐芳奇怪道,“你跪下做什麼,二姐只是問問你罷了,還不起來,二姐又不是旁人。”

    羅萍哪兒敢起來,只垂著頭。

    到底是唐芳的丫環,唐枚皺了下眉頭,“四小姐叫你起來,你聽不見?”

    羅萍這才起來。

    看來這個妹妹在下人面前真是一點威信都沒有,唐枚暗歎一口氣,繼續道,“我問你,到底在哪兒聽到三小姐議親的事的?”

    羅萍咬著嘴唇,心裡鬥爭了會兒,覺得不老實交代鐵定沒有好果子吃,才回道,“是聽金媽媽說的,金媽媽跟奴婢的娘認識……”

    金媽媽是管大廚房的,對張氏也算忠心,上次替張氏求情,罵了唐士寧被打了板子,唐枚又問,“可知道三妹是要許給哪戶人家?”

    羅萍忙道,“奴婢真不知,只曉得太太已經有這個想法,請二姑奶奶饒了奴婢”

    要追究起來也是金媽媽的錯,唐枚淡淡道,“你既沒有惡意,便罷了,只有些事情不清不楚的就不要講出來。”

    羅萍連忙答應一聲,退到後面。

    “要不咱們去看看三妹?”她提議。

    “三姐病了呢,昨兒給娘請安的時候差點暈倒。”唐芳憂心道,“三姐最近總是生病,大夫說是身子虛,要好好調養才行,我也不敢去打攪。”

    唐枚就沒再提,跟唐芳在庭院裡繞了一圈方才回去張氏那裡。

    柳氏此刻已告辭走了,張氏笑著沖她們招招手,“都過來坐,有個好消息呢,總算給宏兒找著了一家私塾,是盧成先生的一個學生開辦的。早先也聽老爺說過,只道那私塾人數限定,一年統共收才六十個,以為進不去。還是你們二嬸有本事,剛才跟我說了,宏兒過些天就能去那裡念書,分到跟他年齡差不多的一個學班。”

    唐芳拍手道,“那可好了,說與陳姨娘聽,她肯定高興的很。”

    “也是托了你二姐的福,旭兒拜了盧成先生,總能得些消息的,你二嬸就去找那個學生的娘子,竟然就成了。”張氏笑道。

    柳氏還真是會托關係,唐枚心想,唐宏進書院那是好事,可她們要避開說話,應該不只是講了這些,便道,“才知道三妹病了,我本想去瞧瞧她的。”又試探張氏,“三妹年紀也不小了,娘可為她選了好人家呢?”

    張氏立時朝唐芳看了一眼,小女兒還小,她是不想當面說婚嫁事宜的。

    “讓四妹曉得又無妨,她早晚也是要嫁人的,又是姐妹,怎會不關心三妹的事呢?”

    唐芳紅著臉道,“是啊,娘,聽羅萍說,哦,金媽媽說的,娘要把三姐姐嫁出去,是不是呀?”

    張氏沈下臉,她竟不知道唐芳居然已經知道了,這金媽媽,莫非是那天送湯藥的時候在外頭聽見的?這等事竟到處亂說,年紀也不小心了,嘴巴還那麼不牢靠,她有些生氣,“你先回去,我同你二姐還有事商量。”

    唐芳見張氏這副摸樣,哪兒再敢說話,忙站起來走了。

    “四妹又不是小孩子了,娘還顧忌這些多?女兒剛才還在想,將來她這性子要嫁去婆家了,該怎麼辦,娘總不能老是護著她的。”唐枚不想張氏把唐芳養成溫室裡的花朵,這年代不比後世,家族多是龐大,人口複雜,勾心鬥角不止,還是要讓她提前有些瞭解才好。

    張氏搖頭道,“我總會給她找個合適的婆家的,家世倒不是要多好,只她以後能同現在這般開心也就行了。”

    世事難料,指望婆家人好還不如指望自己堅強,唐枚雖有不同意見,可一時也無法說服,只好等以後再慢慢講。

    “你三妹的婚姻大事,其實是你二嬸提議的,我想想也有幾分的道理。你三妹十四歲,過完年也就十五了,現在家裡還好,你父親還是個三品官,趁早把她嫁出去也好。以後若是出了事,你說她這樣一個身份,別人總會不那麼高看的。”

    聽上去是為唐妍著想,庶女不比嫡女,唐枚問,“哪戶人家都定了嗎?”

    “還沒有,我問過你們大姨娘,她倒是願意的。其實也還是有幾戶想與咱們家結親的,有些是很不堪,有些倒是真心實意,我瞧著有家姓戴的就不錯,那戶人家的夫人很是和善,看起來很有教養,祖上雖不是書香門第,但戴老爺是個六品官,他家兒子是個舉人,同旭兒一樣,也要參加下次會試的。”

    唐枚也不知說什麼好,她不清楚庶女到底能配什麼樣的人家才算合適,想了想道,“既然娘覺得不錯,那應是好的,只是,女兒覺得,也許再等等更好……畢竟也不是一定的事情,父親能處理得過來,興許咱們家就沒事,如今把三妹嫁出去好似太急了。”跟低價拋售一般,若是那家的人好就罷了,若不是,將來唐士寧丟了官,唐妍的日子只怕不好過。

    所以,柳氏這次的主意,張氏的打算,她並不怎麼贊同。

    聽起來也有些道理,張氏道,“容我再想想,也不是現在就要定下來的事,不過早作打算為好。”

    她一個主母不容易,底下又是庶子跟庶女的,做得好是理所當然,做得不好,就得被人詬病。

    偏又是個脾性好的人,所以事事操心,顧這個又顧那個的,唐枚看她臉色都不太好,也心疼起來,假若自己能快些和離,回到家就好了,也能給她分擔一些。

    白家別院裡,大姨娘陳氏默默垂淚,眼睛已然哭得紅腫。

    鐘媽媽勸也勸不了,只好任由她哭一陣,把心裡的苦處發出來也就好了。

    誰叫陳氏的娘家不是個東西呢,知曉她被李氏趕到這裡後,派了黃媽媽過來,結果還不是來撫慰的,卻是來替主母傳話的,罵了陳氏一通,說她不會做人,既是當了側室就該本本分分,不該得罪李氏,足足訓斥了她半個時辰再走。

    那黃媽媽不過是個下人,陳氏雖說是個庶女,如今做人姨娘,可好歹也是陳家的三姑奶奶,竟被罵的狗血淋頭“天地良心,我為了他們處處討好夫人,央求相公照顧娘家的兄弟,他們倒是來落井下石”陳氏把手裡的帕子一揪,瞪大眼睛道,“我如今娘家不得靠了,老爺只聽夫人的,竟然也沒有為我說句話,若是丹雲再過得不好,我活著都沒有意思”

    鐘媽媽忙道,“姨娘這是說的什麼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夫人一時生氣,過段時間總會想到你的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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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1:20


    “我就知道你可能要來,哎,你父親我拉也拉不住,早上才跟你二叔吵了一架,又跑去親家那裡。”張氏真是一個頭兩個大。

    唐枚驚道,“又跟二叔吵架了?”這上回打架貌似還沒有和好呢“是啊,也怪你二叔太急躁。”張氏揉著眉心,“你父親本來心情大好,說是顧大人要倒楣,結果你二叔一來就刺激他,言辭不敬,你父親能不生氣麼?假若好好談,興許還能聽得進去,這下可好,捅了馬蜂窩了。自個兒兄弟肘子往外拐,他已經氣得不行,我哪兒還敢說別的話?”

    這兩兄弟……唐枚無語了,問道,“是不是堂弟的婚事,林家還拖著?”

    “林家那裡倒還好,旭兒已經拜了盧成先生為師,前幾日那林小姐還去他們家做客的,你二嫂還很高興。”

    “那二叔來幹什麼?還沒打夠不成?”

    張氏皺起眉,“好歹是你長輩,你這孩子。”

    唐枚握住張氏的手,“我這不是開玩笑麼,二叔恐怕也是聽說死了人,怕父親鬧出大事來。”

    張氏歎口氣,“也是沒法子的事,本來你父親上回丟了臉面,都不好意思再去參與,可偏偏又出了這種事,有一個可趁之機,他們那邊正需要人,這不又上來找你父親了。”

    唐枚冷笑一聲,“是想讓父親當出頭鳥呢,正好給人一箭射下來,拿去試試水深水淺。母親,你最近一定要找人盯牢了,萬不得已,故技重施也行。當然,若是小錯就罷了,犯不著。”

    “我是擔心你,你父親若做不了官,他們白家肯定……”張氏擔憂道,“到時候如何是好?”

    唐枚苦笑道,“母親,金姨娘有喜了,就算他們不休我,未必我的日子就好過。”

    張氏一愣,“怎會這樣?什麼時候的事?”

    “一個月前,沒機會告訴母親呢。”

    居然在這種時候,白家也太欺人了,張氏氣道,“你怎得沒叫女婿一同來?我看他也不是那麼糊塗的人”正室夫人都還沒生孩子呢,卻弄了個庶長子出來。

    唐枚加油添醋,“就算金姨娘沒有懷上,母親別忘了,此前還有春梅呢我總是討不了他的好的,不若母親,父親再如何,至少還知道怎樣對待自己的妻子。”

    張氏聽得心疼,伸手抱住她,哽咽道,“娘真後悔當初沒有想法子緩一緩,你不過是個孩子,哪兒懂得那些多,我偏是沒有再勸你。只當你嫁個自己喜歡的,會過得好,誰料到,都是娘的錯……”

    唐枚有些內疚自己裝得那麼可憐,可不這樣,如何脫身?

    “娘,這不怪你,都是我自己選的,只希望這條路走錯了,女兒還有機會再重新選擇,而不是一條路走到死。”

    張氏這次是真的猶豫起來,想了會兒才道,“到時候再看看親家的意思,為娘是絕不能讓你被休的。”

    唐枚在她懷裡蹭了蹭,“我曉得娘最疼我了”

    兩人正說著話,婉兒在門口道,二太太來了。

    “準是因為你父親跟你二叔吵架的事。”張氏叫婉兒快把二太太領進來。

    唐枚也重新坐好。

    二太太柳氏見到唐枚在這裡,略微吃驚,那二侄女最近是緊跟朝廷政局,只要風吹草動,準得跟娘家聯繫,跟往常大是不同。往常回來,可是只有一個原因的,那就是跟女婿又打鬧了。

    “大哥不在麼?我是替相公來道歉的,哎,好好的也不知道他吃錯了什麼東西,要不是旭兒告訴我,我還蒙在鼓裡呢”

    “相公也有錯,不然兩個人也吵不起來。”張氏忙道。

    “他是弟弟,怎好衝撞大哥呢?要不是大哥跟大嫂,咱們這個家也不好支撐到現在的。”柳氏真心實意道。

    “瞧你說的,什麼你們我們的,咱們是一家人,說這些見外的話幹什麼。”

    柳氏感慨一聲,“大嫂說的是,若沒有娘的話在先,咱們還住在一起呢,日日見面,興許也不會有誤會堆積起來。”

    提到老太太,張氏就閉了嘴。

    當年老太太臨死前叮囑一定要他們把家都分好,不然死不瞑目,還在死前就找好了族裡的長輩,隨後全程把這事辦妥了。不然張氏也不肯那麼早就分得清清楚楚,傷了和氣,在她看來,一大家子住在一起才是福氣,她其實到現在都沒有想明白老太太為何會這樣執著。

    柳氏見張氏沈默以對,笑了笑道,“前幾日,我父親說有宗生意要去金水縣那裡,我就托他帶了些東西給三弟他們。”

    “那倒是好,三弟跟三弟妹離得遠,都快三年沒見到了。”張氏頗為想念。

    “也是三弟人耿直,要是跟上面疏通好關係,來京述職什麼的不就能順便見個面,住幾天了?”柳氏擺擺手,“哎,這榆木疙瘩,跟相公是一個樣,我叫他不要再去考功名了,這都幾歲的人了,偏還要去,也不怕別人笑話兒子都已經是舉人了,你說他還有什麼必要再浪費時間在上頭?”

    張氏笑道,“他們讀書人,咱們是不明白的,老爺不也花了十幾年功夫才考上,說起來,旭兒真是給唐家祖宗爭光了,年紀輕輕有這等才學。”

    柳氏面上有幾分得意,看向唐枚,“倒是要再好好謝謝振揚,旭兒做了盧先生的學生,不知有多高興,信心也是滿滿,等你那好夫婿什麼時候有空閒,請過來……”

    張氏才聽唐枚說到和離的事,怕她心裡難受,忙打岔道,“你叫旭兒請振揚吃頓飯也就罷了。”

    “也行,咱們年紀大了,話也說不到一塊去,改日我叫旭兒登門來請,這孩子也是面皮薄。”

    怕是不喜歡她這個二姐與二姐夫罷?唐枚暗道。

    唐芳知曉唐枚來了,立時跑來見她。

    柳氏笑著道,“你們兩姐妹不知道多少話講,我跟大嫂去裡頭。”

    避開她們應是有話要說,唐枚看看外頭天色,烏雲倒是散開了,露出些許金光,不似要下雨的樣子,便說跟唐芳出去走走。

    “二姐,你又用了我送的香了啊”唐芳高興地道。

    “那是自然,你送的,我天天用著呢。”

    唐芳又露出要送她的意思。

    “等我用完再說,現在的一兩年都未必用得掉。”唐枚想到熏香好似也要花不少錢,問道,“你的月錢全花在上頭了罷?夠不夠用?”

    唐芳一笑,“我又沒有別的花費,夠用的很呢。”

    想想倒也是,有張氏的庇護,她哪兒用得著花錢去探消息,去維護一些人與人之間的交際。唐枚伸手摸摸她的頭,只這樣的性子,將來嫁去婆家可如何是好?誰來替她遮風擋雨呢?年紀也已經十三了,嫁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見她似在擔憂,唐芳奇怪的道,“二姐怎麼了?”

    “我在想,你以後找了婆家可怎麼辦。”

    唐芳的臉刷的紅了,扭著身子道,“二姐在胡說什麼呀,我,我還小呢”

    “小什麼,也就兩三年的功夫,不是我催你嫁,只是我總算有些經驗,這嫁了人可是跟在自個兒家裡完全不一樣呢……”她打算慢慢傳授些“防身秘訣”,也好叫唐芳不會給人欺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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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1:03


    確定沒有死,唐枚才松了口氣。

    紅玉回答劉媽媽,“原來那三小姐的大哥是武陽侯,他半路追到少夫人,說那人死了,又問了一些事情。”

    “啊,怎會這樣?”劉媽媽吃驚道,“什麼時辰死的?”

    武陽侯來去匆匆,哪兒有時間,或者說也不會給機會讓她提問,唐枚自然不知道那公子是哪日死的,是如何死的,又是怎麼被人發現的。

    現在想想,還真是詭異的很。

    “那三小姐為人如何?”劉媽媽又好奇的問。

    “很好,就是話少,不過她對茶葉一道極為精通。”唐枚歎了口氣,本是有心結交,可誰料到三小姐有個這樣的大哥,看起來極是不信任人,也難以接近的很,除開要他回報的想法,還真的不想再見到這個人呢。

    她這一天也累了,正想躺下來休息會兒,白丹雲又闖進來。

    “大嫂,怎的回來了也不告訴我一聲?”白丹雲滿臉笑容,還捧了一碟點心過來,“放了好多核桃肉,才叫廚房做出來的。”

    唐枚笑了笑,“多謝,只這會兒飽得很,先放著罷。”

    白丹雲順勢坐在她身邊來,“大嫂,那武陽侯府如何?聽說富貴華麗的很呢。”

    他們唐家也很有錢,宅院也很富麗,是以唐枚倒是看不出來有多大差別。

    白丹雲就把自個兒聽來的說給唐枚曉得,“你大概不知道,那宅院原先是一位王爺住的,後來空置了許多年。直到廉儀公主嫁去蘇家,先帝覺得蘇家的住所不夠好,就把這處宅子賜給了蘇家。”她瞟了一眼明顯聽不懂的唐枚,解釋道,“那廉儀公主就是蘇家的老太太,她是先帝的同胞姐姐。”

    原來那老太太竟然是公主,也難怪李氏跟白丹雲的態度會這樣,唐枚越發瞭解了。

    不過白丹雲來肯定不只是為了給她講武陽侯府的歷史,唐枚揉著額頭,擺出一副勞累的樣子。

    白丹雲只得道,“大嫂,你可跟我三小姐提起我了呀?”

    唐枚抽了下嘴角,沒事提她幹什麼?

    “不提也沒關係,大嫂,既然三小姐請了你一次,咱們怎麼也得請回來,這才對呀,是不是?禮尚往來麼。”

    是想結識三小姐罷了,唐枚只想打發她走,“你說得對,改日有機會我一定會請的。”

    也管不了是不是敷衍,只她答應了就行,白丹雲露出笑來,“那大嫂好好休息罷,記得吃點心哦!”

    結果等她一走,劉媽媽就把那盤核桃點心倒掉了。

    顧逢年上任後終於遇到了棘手的問題,在連續支付官員數月的俸祿之後,又遭逢近年來最大的旱災,本已虛空的國庫已然告缺,無法再如常發放月俸銀。深思熟慮之後,他決定把原先月俸的錢物比例改為兩分錢財,八分實物。

    楚朝開國皇帝定下的俸銀本就微薄,而幾代皇帝都延續了祖宗的制度,因而那些在油水充足部門的官員還好講,在清水衙門的官員,可以說,一家老小就指望著月底那點兒銀子過活。如今要把錢財減去三分,實物又不是可以食用的米糧,對於一些毫無家底的官員來講,無異於雪上加霜了。

    故而這項舉措一出來就遭到眾多官員的反對,然而,顧逢年身居首輔之位,萬人之上,沒有人敢當面站起來,只背地裡暗潮湧動,加上各種勢力的推波助瀾,誰也無法預料將來局勢的走向會如何。

    前日,就有位官員投河自盡了,聽說家裡連飯都吃不上,故以死抗議。

    唐枚在房間裡走來走去,心神不寧,她難得這麼煩躁,實在是因為唐士寧的到來令她極為不安。

    “少夫人稍安勿躁,老爺不過是來敘舊罷了,有什麼好擔心的?”劉媽媽勸慰她。

    唐士甯會跟白定祥父子敘舊才叫見了鬼了肯定又是想到什麼破爛點子,來拉別人入夥,這是唐枚最惱火的地方。

    可這也怪不得唐士甯,顧逢年鮮少犯錯,如今改制月俸銀,逼得官員投河,裡面的文章只要做足,那是大大有利於他們這一派的。京察已經在實施,自個兒的命運捏在別人手心裡,如今找到這一線生機,假若再不行動,什麼都晚了“我怕父親他壞了事”唐枚歎一聲,白振揚昨日才把這事告知於她,沒想到唐士寧動作那麼快,今兒就來了,可見他並沒有與那批志在搞垮顧逢年的官員脫離關係。

    劉媽媽不懂其中厲害,疑惑道,“少夫人何以這麼說?”

    “此事說來複雜,媽媽,我看我要回去一趟才行,與母親好好商量下。”

    “不如問問少爺再說?”劉媽媽建議。

    唐枚點點頭,索性走到院子裡去等。

    過了半個時辰,白振揚才回來,那臉色陰沈的跟天邊的烏雲似的。

    “我父親又來做什麼?”她急忙問。

    白振揚走到臥房,幾個丫環都識相的退了出去,兩人關上門說話。

    “無非是要求我們也參與彈劾顧大人。”白振揚冷笑道,“顧大人能當上首輔絕不是偶然,只一個官員投河罷了,如何能挽回大局?再說,國庫虛空,原也是前任首輔王大人的過錯,顧大人已經竭力挽救,不然前幾個月的月俸都發放不出來呢你父親真是不識好歹”

    最近一段時日,白振揚對顧逢年的態度已經從懷疑完全轉成了支持,唐枚深感他的改變,問道,“那顧大人當真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我認為是。”他毫不猶豫。

    唐枚唔了一聲,“可惜我父親並不信任他,他又罷黜了王大人許多的親信,父親的舉動乃是出於自保。”

    白振揚哼了聲,不予點評。

    “我一會兒回去看看。”她詢問道,“你可有什麼法子,我也好同母親說一下。”

    “你們如何能幫上忙?算了。”白振揚搖搖頭,父親有把柄在唐士寧之手,一直虛以委蛇,也不知這次能不能糊弄過去。

    唐枚猜到他可能一時之間也沒有好點子,就不再說了。

    白振揚見她要去李氏那裡,便往前走了兩步,可面對她平靜的表情,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自己說出那樣的話,叫她不要勉強討好,最近她是比以前更保持了距離,可每日裡仍對他微笑,飯菜總是挑了他愛吃的來做,對金姨娘也分外的照顧。在外人眼裡,她真的做得很好,是個賢妻,只是這份好,卻是一直以和離為目的的。

    而這一點,她似乎從未動搖過。

    “你有話要說?”唐枚見他微微失神。

    “沒什麼,你去罷。”他背過身。

    這種欲言又止她已見過多回,只每回都只當沒注意,這次也不例外,唐枚說了句晚上就會回來,便領著劉媽媽跟紅玉出門。

    李氏也被唐士寧搞得煩透了,聽說兒媳婦要回娘家,便說了好些話,總結起來的意思就是讓張氏好好勸解下自己的相公,叫他不要再出來害人。

    雖不中聽,可也是大實話,李氏一向能隱忍,這次可見也到了極限,唐士寧再一意孤行,魚死網破是早晚的事。

    馬車很快就到了唐府。

    聽到唐枚來了,張氏坐不住,立在門口迎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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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室 | 2018-12-28 03:40:47


    等到唐枚回來,天色也已經不早,便要告辭。

    三小姐也送了回禮給她,請她代之向白定祥夫婦問好。

    唐枚坐著轎子出了垂花門,一路往白府而去。

    結果剛經過橫橋,來到一處小巷子口的時候,一匹高頭大馬從左邊大街跑過來,攔住了去路。

    “白少夫人。”

    唐枚聽到這聲音,只以為自己耳朵出問題了。

    “少夫人,是武陽侯。”紅玉輕聲在車窗邊道,“少夫人,咱們該怎麼辦?”那武陽侯騎著駿馬,似從街道上從天而降,威風凜凜的大將軍,她們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唐枚這才知道自己並沒有聽錯,她本不是臨陣退縮的人,便伸手把車門口掛著的錦簾一掀,朗聲道,“侯爺當街攔路,不知有何見教?”

    蘇豫早就認出她是誰,下了馬,淡淡道,“我有話問你。”又看向轎夫,“你們都退下。”

    那轎子是侯府備下的,兩個轎夫自然從命,立時把轎子的抬杠從肩頭卸下,退到橫橋那邊去了。

    小巷子口靜悄悄的,連路過的行人也無。

    紅玉與綠翠對看一眼,不知少夫人會做出什麼決定來。

    看起來,他是一定要同她談的了,唐枚提起裙擺,從轎子裡鑽出來,落落大方道,“不知侯爺要問我什麼?”

    蘇豫不答,目光往那兩個丫環一掃。

    唐枚會意,“你們也過去罷。”

    紅玉啊的一聲,“少夫人……”

    綠翠伸手拉一拉她,示意她別多口。

    那日在保定伯府,綠翠也是在場的,當時驚鴻一瞥,再見面時,自然認得蘇豫,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是武陽侯,此番追過來,必定是有什麼非同尋常的事情。

    她拉著紅玉後退了丈許,聽不見二人說話,可卻看得見,這樣是最合適的,若是有狀況,也能及時上去。

    蘇豫這才問道,“我三妹為何會請你過來?”

    唐枚不知他的意圖,略一思忖道,“事關三小姐,我若答了,是對她的不敬,若是不答,侯爺也不會放過我,是不是?”

    說話如此滴水不漏,蘇豫不喜這樣精明的女子,語氣沈下來道,“我三妹在天清寺那日,你在是不在?”

    他竟是知道的?

    她目光在蘇豫臉上掃了下,可若是確定,又何必多此一問,她又看了一眼巷口猶自甩著尾巴的駿馬,能這樣追過來,應該是果決的人才是,斷不會說些不必要的話。

    “在。”她乾脆的承認。

    “三妹是承了你的人情?”自己的妹妹自己最瞭解不過,她平素沒什麼朋友,此番大費周章,先是要瞞著他,又置辦厚禮請人過來,肯定是發生了什麼,算算時間,恰是從天清寺那日回來,他便開始著手調查。

    唐枚輕輕吐出一口氣,“侯爺為何不去問問三小姐呢?”

    蘇豫由此斷定她定然是知道的一清二楚,便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畫像來,“你看看,可認識此人?”

    是一個年輕公子,面相來看極為不善,唐枚吃了一驚,可很快又疑惑起來,既然人都找到了,怎的還要她來辨認?

    蘇豫道,“此人已經死了。”

    唐枚眼睛微睜,想到劉媽媽的所作所為,莫非是劉媽媽動作太猛,直接把人打死了?而武陽侯此番詢問,難道除了查清真相,順便也是在找殺人犯不成?

    她小心問道,“怎麼死的?”

    見她神色極為古怪,蘇豫挑起眉,“你還未答我,到底認不認識此人。”

    “不認識。”她搖頭。

    “也許你的丫環認識。”蘇豫直接往紅玉跟綠翠二人走了過去。

    紅玉一見畫像中的人,臉色立時變了,求救似的看向唐枚,她不知該如何說,因為剛才一直也不知道那二人交談了什麼內容。

    蘇豫卻步步緊逼,厲聲道,“你既知道,竟敢不答?”

    紅玉嚇得拳頭捏緊,可少夫人不開口,她不敢擅自做主。

    既然已被他瞧了出來,唐枚便道,“人是我這丫環見過的,侯爺已經確定,還有什麼好問的?他行事未遂,三小姐避到我屋裡,就是事情的全部經過。”人都死了,已經對三小姐沒有威脅。

    行事未遂?蘇豫目中閃過兩道寒光,畫像都差點被他捏碎,片刻後才靜下心說道,“我與妹妹欠你一個人情,來日定當回報。”

    聽到回報二字,唐枚眼睛一亮,差點就要衝口說出唐士寧的事,最後還是忍住了。

    蘇豫卻沒有錯過她的表情,挑眉道,“你們唐家我插不了手,叫你父親好自為之!”說罷轉身上馬,風一樣的消失在了遠處。

    紅玉目瞪口呆,“這侯爺真真是無禮!”

    “你也知道是侯爺,就是老爺見到了也是要禮讓三分的。”綠翠歎口氣,若是旁人,少夫人何須理會。

    唐枚拂了下袖子,管他有禮無禮,既然要回報,以後掙個夠本回來便是!

    可她心裡並不安定,想著一到家裡就得把劉媽媽叫來問話。

    蘇豫到胡楊街東,剛下馬,前方迎面跑過來一個身穿湖綠綢衫的年輕公子,他滿臉都是汗,大口喘著氣道,“哎喲,這麼快就完事了?瞧我叫人把街道兩邊的人都攔住了,就為方便你!你怎的也不等到我?”一邊探脖子往裡看,“我今兒才知道,你原是喜歡少婦的,一聽那什麼白少夫人,竟然搶了我的馬追過來……”

    蘇豫懶得聽他胡說八道,把韁繩往他一扔,“還你。”

    那公子跟在他身後,追問道,“那少婦長得如何?竟讓你惦記上了?”

    蘇豫回頭看他一眼,“可記得前幾日在天清寺發生的命案?”

    那公子眼睛一翻,“誰要理會這個。”

    “你去好好查查,看那人這段時間都跟誰有過來往,有無其他親人,一個都不要放過,也不要教人發現。”

    那公子莫名其妙,“我要查了幹什麼?他又不是我姘頭!”

    “你查到了,我就告訴你,我跟那少婦……”

    “好,好,好,我這就叫人去查,你給我等著!”那公子立刻翻身上馬,一溜煙的跑不見了。

    蘇豫駐足片刻,才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

    唐枚到了白府,把回禮給李氏,“三小姐叫我代問父親與母親好。”

    “真是個懂事理的。”李氏格外高興,“可見到老夫人與幾位蘇夫人了?”

    早就知道會問這個,只能教她失望了,唐枚道,“沒有,兒媳婦只見到了府裡三位小姐。”

    李氏臉色就有些不好看,都去了侯府了,怎麼會見不到長輩呢?怕不是糊弄她的罷?不過轉念一想,這些都是可以問到的,也不好隱瞞。

    可要是沒說假話,那還真有些奇怪,莫非這三小姐是不受府中長輩待見的?不然結識了別家的少夫人要請過來做客,那些長輩總要給些面子罷?李氏就有些希望落空的不悅之感,還當兒媳婦長進了,為了娘家能找到好的法子,原來也仍是沒得什麼用!

    她便稱乏了,打發唐枚走。

    唐枚本也同她無話可說,自然告辭去了。

    一到臥房,她就叫了劉媽媽來,聽到是詢問那個浪蕩子的事情,劉媽媽哭笑不得,“老奴哪兒有這個膽子打死人,那骯髒東西那會兒好好的,絕對沒有死。”又疑惑道,“少夫人怎會問起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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