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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男爵 | 2008-6-21 09:43:32

楔子


  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長得那麽像獅子。

  壯碩高大的軀幹包裹著合身的黑色背心,結實的肌肉叫囂著展現絕佳的視覺力量,刷白的牛仔褲包覆著粗壯的長腿,短而簇立、猶如張牙舞爪刺蝟般的黑髮,放浪不羈地貼附著弧線優美的頭形。

  臉上有雙過分晶亮的銅鈴大眼,挺直的鼻可以確定應該不曾被揍斷過,更教人難以忽視的,則是極爲有型的落腮胡--她看過留鬍子好看的男人不多,大多看起來髒髒的、惡惡的,但他不會,相反的有種狂放的性感,十分危險的氣質。

  「天殺的朱羅,點、線、面,你的點竟然跟面一樣大靠!所有教過你的老師都該切腹自殺!」

  震天價響的咆哮迎面而來,她閉緊雙眸,感覺一陣狂風呼嘯而過--

  老天!這傢夥有副聲如洪鐘的好嗓子,極有可能是獅子投胎轉世,她想。

  「木良,你木工幹假的啊?嗄這�要刨成圓弧,不是拋物線,你他媽的給我看清楚!」

  「細漢ㄟ,活動門的軌道給我做細一點,粗手粗腳的怎麽跟客人交代?靠!」

  她蹙起眉,即使現場充滿著飛屑和機械運作的轟隆聲響,都掩蓋不了那夾帶不雅文字的咆哮,瞬間令他滿分破百的性感魅力陡然下降,越過紅線變不及格。

  獅眼一掃,那頭獅--不,那個人終於發現她的存在,隔著一堆裝潢原材,在未裝上大門的門框之前。

  「找誰?」男人手上掐著施工設計圖,因旋身的動作而使得全身的肌肉僨起。

  「你好,我找施呈勳先生。」她優雅地扯開嘴角。

  男人挑眉,看來有點威脅性。「妳是誰?」

  「我是傅雁南,鄒先生介紹我來的。」

  「妳?傅雁南?」男人愣了下,下一刻又吼了起來。「該死!我以爲是個男人!」

  傅雁南聳聳肩。「我的名字比較中性。」經常有人搞錯她的性別,例如推銷員或銀行打電話給她,開頭就是「麻煩接傅雁南先生」,她早就習慣了。

  「我很懷疑一個女人能做什麽?」室內裝潢並不是美容院,他可不需要一個嬌滴滴的女人來壞事。

  傅雁南微啓紅唇,原本還想說些什麽,但看那些工人一副饒富興味地盯著她瞧,她索性放下背包,由呆滯的木工手上拿走木板,熟練地將他弄錯的拋物線刨成男人所要的圓弧,動作精准且漂亮。

  男人興味地揚揚嘴角,眼光落在活動門的軌道上。

  傅雁南輕易察覺他的企圖--這個男人在考驗她,試驗她有沒有能力取得這個工作。

  她二話不說拿起工具,蹲在活動門旁動手安裝軌道,直到她完成起身之前,現場沒有人再開口說過一句話。

  「妳什麽時候可以上工?」男人的態度改變了,搔了搔下巴的落腮胡。

  「我想我跟施先生談會比較好。」她拍掉手上的木屑,不太想跟瞧不起她的男人交涉。

  「我就是施呈勳。」

第一章


  傅家老爹這輩子最遺憾的事,就是沒有兒子繼承他精湛的裝潢手藝。結褵三十年,老伴的肚子除了蹦出個傅雁南之外,再來連只跳蚤都生不出來。

  當然他不是不曾試過別的求子方式,連爲女兒挑名字都挑個中性且諧音求男之意:雁南、「延男」,按照字面解釋,接下來該生個男孩來傳宗接代,可惜這個「偏方」對傅家無效,膝下仍然只有女兒一個。

  傅家老爹在傅雁南滿十歲的生日那天終告死心,從此將一手絕活傳授給傅雁南--包括木工、油漆、貼磚、水電等技巧,扣掉她上學的時間,天天帶著她在工地�混。而傅雁南也就這麽跟著老爹混出一身本事,只要是有關裝潢的技能,沒有一項難得倒她。

  也就因爲如此,當鄒先生知道施呈勳的公司需要一位元「全能高手」時,他才會推薦傅雁南承接這個工作,卻也因爲傅雁南中性化的名字,而引來一場小小的誤會。

  但施呈勳在見識過她的技術之後,便再無異議地招攬她進入自己的工作團隊。

  雖然傅雁南每天在男人堆�進進出出,工作的場合也不太可能多乾淨,但傅雁南卻要不得的有個特殊的原則--她習慣東西用好要歸位,歸位之後要放整齊。

  她從不承認那是潔癖,只是不否認自己愛整潔的習性。

  所以當她第一次站在施呈勳的辦公室時,她差點忍不住放聲尖叫。

  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懂不懂什麽叫整齊清潔啊?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間辦公室,如果情況允許,她寧可稱之爲「豬舍」。

  隨意亂擺的工具,鋸子、刨刀、電線、絕緣膠帶散落一地,更別提隱在角落的各式鐵釘,還有這�一件、那�一坨的布料;她分不清那是因工作弄髒的衣服,抑或是抹布,總之看來黑黑髒髒的,很是恐怖。

  將視線定在他臉上,下意識地往下看向他的桌子--上頭堆滿了亂七八糟的雜物,幾乎將整張桌子掩埋,絲毫看不到桌面。她實在懷疑這樣的工作環境,他怎麽受得了

  「進來啊!」向她招招手,施呈勳誤以爲她初來乍到,不好意思進到辦公室�來,遂招呼道。

  撇撇嘴,傅雁南搓搓手臂,心不甘情不願地踏進門檻。

  「坐。」將椅子上的鐵錘、文件全搬到一旁的沙發上,施呈勳拍拍椅面,示意傅雁南入座。「我想和妳談談。」

  「我站著就可以了。」她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坐到那看來滿是灰塵的人造皮椅面,好歹也得用抹布擦一擦吧?她從不像有的人只要有位子就隨便坐下,怕長痔瘡。

  施呈勳狐疑地看看她再看看椅子,驀然綻開一抹笑。「椅子很堅固,我親手做的,妳不用擔心。」

  傅雁南忍住翻白眼的衝動;這根本不是堅不堅固的問題,只可惜他不瞭解。

  「我還是站著就可以了。」扯開略嫌僵硬的笑,她感覺肌膚開始發癢,極難控制自己不去想這個地方是否有跳蚤。「施先生想談什麽?」

  「嗯,我想跟妳談……」

  「大獅,陳先生說他的廚房漏水,要我們想辦……呃。」陡地沖進來一個中年男子,打斷施呈勳未竟的話題,在看到辦公室�還有個女人時愣了下,聲音跟著中斷。

  大獅?這個稱謂倒挺名副其實的,傅雁南挑起秀眉暗忖著,嘴角微微揚起。

  「靠!」施呈勳輕易被轉移了注意力,他低咒了聲,翻動桌上滿堆雜物,好不容易翻找到白板筆,在他身後密密麻麻的白板上寫下個「陳」字。「跟他說下禮拜一幫他搞定。」

  「喔。」中年男子應了聲,忍不住多看傅雁南幾眼,狀似不經意地踱到施呈勳身邊,撞撞他的手肘低聲問:「獅王,你女朋友喔?」

  「什麽?」他聽得不是很清楚。

  「媽的,設計圖都看過了,現在怎麽說改就……」中年男子還來不及重復一次,緊接著又走入一群年輕男子,邊走邊嘮叨,卻也跟中年男子一樣,一看到她便全部噤聲,像見了鬼似的。

  傅雁南睞了他們一眼,心�淺歎一口。

  她知道裝潢業界幾乎是男人的天下,但看到她也不用這麽驚訝吧?害她有種自己是保護類動物的錯覺。

  「搞什麽鬼,你們怎麽全回來了?」施呈勳蹙起眉,顯然沒料到所有的工作夥伴全挑在今天找麻煩,除了跟他出任務的三個已經收工回家之外。

  「你以爲我們願意喔?」進門時還在嘮叨的男人開口了,一雙眼怎麽都離不開傅雁南頎長的身影。「朱小姐那個死變態,我們人都到了卻不讓我們施工,說什麽隔間她不滿意啦!」

  「靠!設計圖不是讓她看過,她也同意了嗎?」該死的麻煩客戶,怎麽那麽囉嗦?「該死!早知道就不接她的案子,浪費大家的時間。」

  「就是咩!沒辦法,你再去給她看一下啦!」一群人無奈地搖頭晃腦,跟著問題就來了。「大獅,這位水姑娘是……」不會是大獅的女人吧?可惜嘍!

  「她是新來的工作夥伴,你們叫她……」狀況百出,他都差點忘了這號人物存在。

  「阿南或雁南都可以。」感覺出他的遲疑,傅雁南體貼地爲他補充。

  「對,阿南或雁南都可以。」該死!真麻煩的名字,怎麽念怎麽怪啊!

  「工作夥伴」所有人驚呼了起來,聲量之大足以塞滿整間三十幾坪的辦公室。「她大獅,你有沒有搞錯」

  「沒錯。」就這兩個字,輕鬆壓下所有人的訝異及不敢置信,然後他精簡地爲傅雁南介紹他的工作團隊。「妳大致認識他們一下,以後都得一起工作,這是康A、阿民、小蔡……」

  「你們好。」她禮貌性地朝他們點點頭。

  很好,她已經認識所有的員工,雖然名字跟人還兜不在一塊,但她相信自己很快就能適應,接下來就是她大展身手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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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裝潢工作不會太早動工,大多選在上班族開始上班後才進行,因爲現在以小家庭居多,上班時間住家大多呈空屋狀態,爲了不打擾到鄰居的清靜,早上約莫九點左右才會開始動作。

  康A是第一個到達辦公室的人,過了十五分鐘,阿民、小蔡等其他人也陸陸續續進入辦公室,而殿后的則是施呈勳這個負責人。

  一踏進辦公室,施呈勳立刻感到氣氛不太對,幾個工作夥伴全杵立門邊,一個個像木頭人似地站得直挺挺的,他莫名其妙地拍拍離他最近的康A。

  「幹麽?一大早就玩一二三木頭人喔?」他自以爲幽默地開了個玩笑。

  康A沒有回話,和身邊的小蔡讓出一條走道,讓施呈勳看看辦公室�的變化--

  就像變魔術似的,落地窗裝上清爽淺藍色格子窗簾,沙發也露出久違的椅面,所有工具像消失無蹤似的全部不見,原本散落地面的釘子也全消失了,連鐵�都看不到。

  空出來的客廳中間擺了一張圓桌,圓桌配有四張同系列的椅子,桌上更擺了一朵玫瑰,有種像是身在西餐廳�的錯覺。

  更詭異的是施呈勳的桌子,長年堆積的雜物及文件、設計圖全被清空了,除了電腦螢幕之外,整個桌面光可鑒人,不禁讓人懷疑昨日以前的印象全是幻影。

  施呈勳像被點了穴道般張口結舌,但他沒讓自己愣太久,緊接著陡地沖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看到所有圖稿、文件全在�面,這才松了口氣。

  「見鬼了!這�發生了什麽事?」吐了口氣,他兩手扠腰,顯然還沒適應這突如其來的轉變。

  其他人紛紛搖頭,他們已經愣了好一會兒,到現在感覺都還很不真實。

  這真的是他們的辦公室嗎?雖然早已習慣之前的雜亂,但變乾淨--感覺還真不賴!

  「啊,你們都到了喔?早安!」傅雁南在此刻推門而入,辛苦地看著杵在門邊的彪形大漢們。「你們都站著幹麽?不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坐嗎?」

  雖然以她一六五的身高不算矮了,但面對那些人高馬大的工作夥伴,她像極了誤闖大人國的小人國公民。

  「妳怎麽知道?」施呈勳很快地抓住她的語病。

  「看就知道啦。」丟給他一記白眼,傅雁南將雙手舉高,晃了晃手上的提袋。「你們還沒吃早點吧?我買了一些,想吃的自己動手。」

  「等等、等等……」施呈勳決定先將事情弄清楚,不然誰有心情吃早餐?「妳是讓辦公室變成這樣的元兇?」

  因爲每個人都有可能第一個到辦公室,爲免造成在大門口呆等的狀況,一旦成爲施呈勳裝潢工作室�面的員工,都可以擁有一把辦公室大門的鑰匙,而傅雁南當然也有一把,那是昨天施呈勳在她離去之前交給她的,所以他才會有此推斷。

  元兇?她又沒殺人!

  傅雁南翻翻白眼,發現身邊的人都笑了。

  「我只是讓這�變得舒適一點,有什麽地方不對嗎?」她清清喉嚨,突然覺得自己是不是太雞婆了點?

  今天她特地起了個大早,事實上是想到辦公室的雜亂就讓她睡不安穩,因此她七點半就到辦公室報到,因爲她實在受不了那如豬舍般的辦公室,足以影響她的工作情緒。

  或許這些大男人不適應太乾淨的環境,但她也不適應髒亂的環境,看來她若要繼續在這�工作,或許她得和這些男人們找到彼此的平衡點,不然,恐怕很難待下去了。

  剎那間,所有人看她的眼神全變了。

  這女人--是天使嗎?不僅幫他們把長年弄不好的工作環境整理好了,還買早餐給他們吃,簡直是、簡直是聖母瑪利亞!

  當所有人的眼光集中在她身上,傅雁南陡地感到一陣冷,不禁打了個寒顫。

  「呃,沒,很好、很好!」這下施呈勳可尷尬了,只能搔搔黑髮說好。

  他是老闆,雖然公司不很大,但給員工一個乾淨清爽的空間是責無旁貸的;長期以來全都是清一色大男人的工作環境,大夥兒隨興慣了,經常工作完回來,工具就隨手一丟準備休息,時間久了竟也覺得理所當然,自然也就沒人去計較幹不乾淨的問題,只求方便了事。

  現在倒好,破例讓一個女人進入他的工作團隊不打緊,還讓這個新進員工將他的辦公室打點得如此乾淨整潔,除了好,他還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麽。

  「……喔。」遲疑地回頭看向其他人,見他們一個個對自己咧開嘴傻笑,或許她的雞婆還在他們能忍受的程度吧?

  她將袋子放到小圓桌上,招呼大家一起來食用。

  幾個男人像蝗蟲過境似地蜂擁而上,迅速而確實地解決掉她買回來的早餐,待她收拾好滿桌的杯盤狼藉之後,才滿意地拍拍手。

  「好了,我今天跟誰一起上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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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忙了一天下來,沒有人敢再對傅雁南的工作能力提出懷疑,大夥兒在回辦公室交代工作進度之後便一一返家休息。

  「大獅,我走了喔!」將背包背上,傅雁南也準備打道回府,向正在講電話的施呈勳喊道。

  入境隨俗,既然大夥兒全這麽喚他,她就跟著叫嘍!

  「好好好,我們等等再談。」施呈勳朝她招招手,向電話那頭再說幾句後放下電話,陡地吶吶問道:「呃……妳晚點有事嗎?」

  傅雁南挑起眉。「有事嗎?」

  這算什麽?約會嗎?她才來上工一天捏,這男人動作會不會太快了點?

  「有件案子我想讓妳參與,妳跟我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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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雁南發現自己上當了,這男人根本不是爲了讓她參與這件案子,而是他根本不想獨自面對那個「好囉嗦」的女人。

  「郝小姐,如果妳不滿意訂制的鞋櫃,我不反對妳自己去家具行訂購妳滿意的款式。」光一個鞋櫃就可以講一個小時,施呈勳的臉色變得極爲不耐且難看。

  「勳,你怎能這麽說?」郝蘿娑優雅地蹺起二郎腿,斜倚著長沙發的柔軟扶手,素手微微支撐著下巴,恍若將傅雁南當成隱形人似的,眼睛從不曾落在她臉上。「人家就是想問問你的意見嘛,當然我是可以自己去訂購喜歡的樣式,但我希望你能陪我一起去。」

  末了,附上媚眼一枚,迅速眨動的眼皮只差沒飄出紅色愛心。

  「郝小姐,房子是妳的,風格取向當然由妳決定,敝公司一切設計、施工得全依妳的要求走,我們無權變動或說服妳的設定。」他太陽穴的青筋微微跳動,雙拳緊握,顯然已大動肝火。「況且我們負責的只有設計及裝潢的部分,家具挑選不是我們的服務專案,所以恕難奉陪。」

  傅雁南美眸一瞟,下意識看了看手錶。

  若不是爲了不得罪客戶,以這男人的脾氣怕是早就爆發了!只可惜她不認爲這男人的耐心會無窮盡地持續發揮下去,她預估過不了五分鐘,這頭獅子就會開始咆哮。

  雖然有點無奈,但她倒感到些許有趣,畢竟人家女孩子都已經表現得這麽明顯了,而他的反應還真像不解情趣的呆頭鵝,真不曉得該說他是有個性不甩那女人,還是真不懂女方的暗示?

  「不管嘛!人家就是要你陪嘛。」郝蘿娑嗲聲嗲氣地撒嬌道。

  施呈勳的臉色更爲難看幾分,他將資料全收回公事包�,高大的身軀毫不猶豫地站起。「如果沒別的事,我想我和阿南先告辭了。」

  「施呈勳!」郝蘿娑粉臉一變,當下似乎有些下不了臺,慍惱地爬坐而起。「要你陪我是給你面子,就像我把房子的設計交給你的意思一樣,你不要給臉不要臉!」

  傅雁南忍不住在心�淺歎一口。

  這女人表白得夠清楚了,倘若今晚不是她跟著來,或許現在穿在她身上的,不是那件有點厚度的睡袍,而是睡袍�頭那件紅色薄紗。

  對郝蘿娑而言,她的出現會不會太殺風景了咧?

  施呈勳終於抓狂了,他旋身狠瞪郝蘿娑一眼,當場嚇得她打了個寒顫。

  「如果郝小姐對敝公司的服務不滿意,歡迎妳隨時另擇高明,我施某人絕對不會多說一句話,告辭!」他咬牙切齒地說道,說完便拉開大步、頭也不回地轉身離去。

  傅雁南再歎一口,朝有點無辜又不是太無辜的郝蘿娑點了下頭,連忙追上施呈勳的腳步。

  走出郝蘿娑住的大樓,施呈勳的腳步未曾放慢,走了好一段路才發現傅雁南還沒跟上來;他回身停下腳步,拿出口袋�的香煙,這才見她氣呼呼地跑了過來。

  「介意我抽根煙嗎?」他雖然脾氣不好,但該有的禮貌還是有的,即使抽煙的人口不少,但仍有人介意煙味,尤其是女人。

  「不,沒關係。」由於老爸幾乎煙不離手,因此她並不特別排斥煙味。

  「嗯。」他點頭,燃起香煙。「不好意思,讓妳看笑話了。」

  他吐出一口白煙,正好遮蓋住他的臉龐,讓她不太看得清他的神情。

  「不會啦。」她搖搖頭,忽而調侃道:「那位郝小姐……對你有意思耶。」

  施呈勳拿煙的手微微一頓,低咒了聲。

  看來有人惱羞成怒了。傅雁南輕笑,莫名感到心情大好,她攏了攏長髮辮,兀自舉步往前走。

  「我對那女人沒意思。」施呈勳跟了上來,彷佛自言自語般地低喃了句。

  「是嗎?真可惜。」她剛見過那女人的住所,不論擺設或家具,挑的全是上等貨,很明顯是個有錢的女人,至少能讓男人少奮鬥二十年。

  「什麽意思?」他蹙起眉,不是很明白她的意思。

  「沒什麽意思,我只是覺得她的條件不錯,如果你不是很討厭她的話,考慮一下又何妨?」雖然那女人嗲了點、假了點、做作了點,但看在她所具備的附加價值上,難道他一點都不心動?

  「靠!」施呈勳攢起眉,這下可弄懂她的意思了。「她有錢是她家的事,幹我屁事?」這妮子是怎樣?竟以爲他是那種會吃軟飯的男人靠∼∼

  「你可以不要啊,問題是那位郝小姐有那麽容易放棄嗎?」依她看來很難,因爲那女人看來很嬌、很傲,恐怕只有她不要的男人,至於男人不要她……還有得纏了。

  「不管她要不要放棄,決定權在我,管她心�怎麽想!」氣惱啊!沒想到自己會讓這妮子看得這麽扁;他明明很高大的,真懷疑她的眼是不是瞎了?

  可是可以減少奮鬥二十年以上捏--傅雁南還來不及將想法說出口,口袋�的手機霍地響了,她連忙接起。「喂。」

  『還沒收工喔?搞那麽晚,鄰居會抗議欸!』傅老爹的大嗓門傳了過來,連佇立一旁的施呈勳都聽到完整的句子。

  「爸,收工了啦!」翻翻白眼,她心中忍不住猜想,老爸總是特別忌諱將時間拖晚,該不會是他曾因爲工作得太晚被人罵過吧?「我跟大獅去和客戶談案子,等等就回家了。」

  『大啥?那是誰啊?』傅老爹直犯嘀咕。

  「大獅啦!我們老闆。」

  『妳老闆也在啊?妳媽飯煮好了,不如妳就把妳老闆帶回家吃飯,讓老爸做做東吧!』說來傅老爹也是個好客的人,他以前的那些老夥伴,三不五時就會相邀到家�來吃吃喝喝,遂順口要女兒帶那頭「大獅」回家吃飯。

  「啊?不好吧?」她跟大獅又不是很熟,這樣貿然將他帶回家,有點怪……

  『好啦好啦,就這麽說定了!』然後傅老爹就很帥地挂了電話。

  傅雁南瞪著手機發呆,不敢相信老爸竟然做出這麽沒水準的事--他挂她電話?他竟然挂他女兒的電話真是教壞囝仔大小!

  「妳還好吧?」施呈勳其實已「竊聽」了大部分的內容,很用力地忍住噴笑的衝動問道。

  不能怪他,他真的沒有這種不良嗜好,無奈傅家老爹的嗓門太大、傅雁南的手機收訊太優,以致讓他聽得太過清楚,他真的不是故意的。

  「呃……」呆滯地瞄他一眼,傅雁南沮喪得想哭。「我老爸邀你到我家吃飯。」

第二章


  桌上的空碗越堆越多,傅媽媽煮的第一鍋飯已經清空,第二鍋也見了底,望著施呈勳恐怖的食量,傅雁南陡然沒了食欲。

  一般人到別人家�作客,應該客客氣氣,稍加掩飾自身「缺點」的吧?哪有人像他這樣,毫不保留地呈現他的大食量,徹底屠殺她舉筷的欲望。

  傅老媽因爲聽聞女兒的老闆要來家�吃飯,趁著他們還在回家的路上,又多炒了好些道拿手菜。

  甫進門瞧見滿桌菜色,傅雁南嚇一大跳,懷疑那桌比平日多出一倍的菜色怎麽可能消化得掉?想不到正合施呈勳的脾胃。

  瞧,他吃得多拚命啊!

  她原先估算至少要三天以上才消化得了的食物,正以驚人的速度被「殲滅」!

  冷眼覰著迅速消失的湯湯菜菜,她不禁捏把冷汗,心�直呼「好咧佳在」——好咧佳在老爸老媽有先見之明,不然還真不夠喂飽他足以「撐船」的肚皮。

  「啊頭家,你嘛粗慢一點,給他噎到就不好了溜!」傅媽媽的嘴笑得快咧到耳朵了,見他一碗飯又見了底,擔心他吃得太快給噎著,忙不叠地提點道。「要再添一碗嗎?」

  給家人煮晚餐是最沒成就感的工作,老頭子幾乎呈退休狀態,喝的啤酒比吃的飯還多,女兒更不用說了,雖然工作量大,食量卻比一般女孩子多沒多少,往往煮了一桌菜剩下七成,菜尾全進了她這「好媽媽」的肚皮。

  不知哪來不成文的規定,「好媽媽」沒例外的都很胖,全因「好媽媽」捨不得浪費食物,成了家�菜尾的垃圾桶,不胖才怪!這一點可由她老是瘦不下來的圓滾身材得到最佳佐證。

  話說回來,今晚可是她近年來最有成就感的一晚,頭一回有人對她的廚藝如此捧場,難怪她心花朵朵開,笑得合不攏嘴。

  「呃……」不好吧媽,妳真想把他當豬養喔?傅雁南眼角微微抽動。

  「謝謝伯母,我吃飽了。」滿足地打了聲飽嗝,施呈勳不好意思地拍拍肚皮。「不好意思,我很久沒吃這麽好吃的家常菜,所以失態了,抱歉。」

  「哎喲!頭家嘴真甜喏!」傅媽媽笑個不停,若不是到了花甲年紀,搞不好還讓人誤會犯花癡了。「系李不甘嫌啦!」

  「這樣就叫好吃喔?你真不挑食。」撈撿著菜盤�僅剩的三兩根菜梗,傅老爹不給情面地吐傅媽媽槽。

  「欸欸欸!那你不要粗啊!都粗了快三十年了還嫌?」傅媽媽慍惱地頂了傅老爹一句。

  「欸?吃了那麽多年,吃久了總會習慣的嘛,妳是計較個什麽勁兒?」讓老婆這麽一念,傅老爹面子有些挂不住,顴骨微紅地反駁道。

  「計較?是你計較還是我計較?」厚!那什麽死人口氣啊?存心把老娘氣死!傅媽媽再也顧不得有客人在場,當下拉開喉嚨準備開炮。

  「爸!媽!」傅老爹和傅媽媽是絕對典型的中國夫妻,一律極沒創意地採用「互相漏氣求進步」的相處模式,傅雁南早就見怪不怪了,但還是得意思意思提醒一下。

  畢竟家醜不可外揚啊!

  讓她這麽一喊,兩夫妻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相互瞪了一眼,休戰……暫時休戰!

  施呈勳覺得有趣,揚起唇輕笑。

  「不、不好意思,我爸媽讓你見笑了。」她顯得有絲懊惱。

  「不會,這樣很好,很溫馨,一家人本來就該這樣。」吵吵鬧鬧——他好意省略幾個讓人尷尬的字眼,保留他們一家大小的顔面。

  「說得好!說得好!」傅老爹伸手拍打他的肩,一副眼他超級麻吉的模樣。「小老弟,我就欣賞你這性子,夠爽快!」

  「呃……謝謝誇獎。」尷尬啊!傅老爹喊他小老弟,那他到底要叫傅老爹「伯父」還是「老哥」?麻煩的是。他已先喊傅媽媽爲「伯母」,這會兒可全都亂了!

  「那你們家是不開夥秀?」傅媽媽問道,不曉得是看他順眼還是客氣,緊接著又說了句讓傅雁南忍不住蹙眉的話!「那以後你就常來我們家粗飯啊!」

  傅雁南嘴角抽搐,感到一陣昏天暗地。

  拜託∼∼有必要跟他那麽熱絡嗎?他不過是她的老闆而已!況且雖然他付給她的工作酬勞還不差,但倘若他經常到家�來吃飯,那到底要不要給他收伙食費啊?

  這半點都不會敲算盤的笨老媽!

  「我父母很早就去世了,家�就剩我跟弟弟;我們倆都忙,沒什麽時間湊在一塊兒吃飯,更別提開夥了。」施呈勳隨口應道,想不到兩老的眼神立刻變了。

  四顆老眼漾起可疑的晶光,「水汪汪」地瞅著他瞧,瞧得他是雞皮疙瘩亂竄,渾身發麻地一陣哆嗉。

  傅雁南怔仲了下,心�還算計著這頓伙食費,聽他這麽一說,心頭不由得罪惡感叢生——或許他品嘗的不止是家常菜,而是「家」的感覺,這教她怎好意思跟他收費?

  傷腦筋,那種心情是……無價啊!

  「小老弟,你要是喜歡我們家婆子煮的菜,以後就常到家�來,老子我絕對展開雙臂歡迎你!」傅老爹兩眼一泡淚,忘情地拍打他的肩,差點沒將他的身子給打偏了。

  「嘿啦,把我們家當自己家,不用客氣嘿!」

  「對對對……當自己家,常來,常來啦!」

  施呈勳胸口一陣熱,感動得莫名其妙。或許是太久不曾享受到家庭的溫暖,傅家兩老的熱情讓他全然無力招架,他揚起嘴角,重重地點了下頭。

  而傅雁南睨著兩老的熱情,也不好再說些什麽。

  如果他真能在她家�找到「家」的溫暖,而老爸老媽又不反對,反正買菜花的也不是她的錢,Who  care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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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隔兩天的假日,和新社區談妥幾樁獲利不差的買賣,施呈勳開著車路經傅家附近,思緒百轉千回後,終於將開過頭的車子回轉,決定到傅家叨擾一頓午餐。

  傅老爹和傅媽媽可樂了,熱情地招呼他吃飯,吃完飯還喝了老人茶,兩老這才甘願地回房午睡,將傅雁南和施呈勳扔在客廳�獨處。

  傅雁南將碗盤洗好,一走出客廳發現他早已脫了室內鞋、卷起袖子,光著一雙大腳丫在後院�以澆花用的水龍頭汲水,旁邊杵著等待清洗的拖把,客廳�的地板倒是光亮許多。

  她站在落地窗前看他好一會兒,才緩緩拉開落地窗,一雙素足踏進庭院,輕巧地趿上後院拖鞋。

  「你倒挺自動自發的嘛!」她笑吟吟地站在他身後說道。

  「妳忙完啦?」施呈勳關掉水龍頭,咧開嘴露出白亮的牙。「無功不受祿,平白無故到妳家打擾,自然得幫點忙,不然還真不好意思。」

  「喲!平常看你吼人氣勢挺旺的。怎麽今天如此卑微?」傅雁南撫著胸口,一副狠狠被嚇到的模樣。

  「妳……」閉了閉眼,他懊惱地低咒。「那是工作上需要好嗎?妳也知道那幾個傢夥皮得要死,妳以爲我愛喔?靠!」

  原以爲她是個性子恬靜的女人,沒想到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在與她有些許工作之外的接觸之後,他徹底明白之前的一切全是幻覺。

  「喏,不就又來了?」她對於他的某些「特殊用語」頗有微詞,即使跟著傅老爹學技術時,從小到大可說是耳熱能詳,她還是不以爲然。

  「什麽又來了?」他有說錯什麽嗎?

  翻翻白眼,她往旁邊移動一步。「你不是叫我『靠』邊站?」她滿臉無辜。

  施呈勳呆愣兩秒,終於弄懂她的意思。

  「我的老天!那是『習慣用語』,沒特別意思。」他尷尬地指了指庭院角落的大榕樹,轉移話題。「那棵榕樹好大,種很久了吧?」

  「既然沒特別的意思,能不說就別說了。」這男人拗得真硬。冷覰著他的尷尬,但她也不再咄咄逼人,配合地將注意力轉到大榕樹上。「我出生時它好像就這麽大了,過了二十幾年,看起來還是這麽大。」即使伸長手臂、踮高腳尖,她還是連榕樹的枝丫都勾不到。

  「要過去看一下嗎?」她擡起下顎、眼兒一勾,問道。

  施呈勳莫名地胸口一蕩——那狐媚的眼像會勾人似的,害他神經質地心驚肉跳,心臟差點沒從喉管�蹦出來!

  沒注意他冒出冷汗,她率先往榕樹走去,邊走邊向他敍述那棵榕樹曾伴隨她成長的「豐功偉業」。

  「小時候我爸還在樹枝上弄了個秋千,到我高中時壞了,索性就把它拆了。」小手摸上樹幹,她的神情變得好生柔和,柔得幾乎要掐出水來。「以前學技術,沒做好或犯了錯被責駡之後,我總會在秋千上坐好久,它被拆掉時我還躲在房�偷哭牙幾天泥!」

  「哭?妳?」跟在她身後的施呈勳,腦子�自動勾勒出她梨花帶雨的嬌靨,沒來由地胸口一擰,感覺像被狠狠揍了一拳。

  「哭是女人的專利,怎麽?不行啊?」頰上竄起一抹嬌紅,她沒好氣地賞他兩顆大白眼。

  「呃……」他語塞,隱隱間聽見自己如擂鼓的心跳。指尖撫上榕樹上深深淺淺的刻痕,他僵硬地挑起眉。「這是?」

  「我的成長紀錄啊!」她陡地綻開笑顔,彎著身子配合那些刻痕緩緩站直。「也不曉得從誰開始留下的規矩,好像每個做老爸的都會爲自個兒的孩子量身高;記得我爸每隔幾個月就會叫我在這樹下站一次,一直到我高中之後不再長高爲止。」

  他對上她的眼,倏地由她眼底讀出一句——怎麽你不知道這麽一目了然的事嗎?真土!他不由得露出苦笑。

  「打從有記憶以來,我跟弟弟就在一堆美其名爲『親戚』的人之間打轉。」掀開塵封的記憶,他已經好久好久不曾再想起那段過於艱澀難熬的歲月,可沒來由的,他就是想說,在此刻、當下。

  「一場意外奪走我父母的生命,我跟弟弟在一夜之間成了親戚眼中的燙手山芋,沒有人願意擔負起教養我們的責任,接下來的三五年間,我們就在一個又一個家之間流浪,找不到生根的地方。」

  輕風吹起一縉青絲,榕樹發出輕淺的沙沙聲響,傅雁南將發撥到耳後,揚起頭看著他緊鎖的濃眉。

  「那年……你幾歲?」不該打擾他抒發情緒,但傅雁南控制不住自己的聲帶。

  「十三。」他的眼瞇了起來,貼靠在樹幹上的掌緊握成拳。「我沒有時間去感傷父母的離去,絞盡腦汁爲的就是想辦法讓我跟弟弟能不再像皮球般被踢來踢去;趁著下課時間,我四處打零工,哪里有錢賺就往哪里鑽,省吃儉用攬了些錢,直到十八歲那年,我和弟弟才算真正擁有自己的家。」

  「那……你的學業怎麽辦?」喉嚨像被掐住般梗住,傅雁南著實沒辦法想象他當時的心境,聲如蚊蚋地低問。

  「我就是在那段時間遇上我的師傅,他不斷地磨練我的技術,所以我一邊磨技術、一邊抓時間讀書,好不容易才完成學業。」

  風,似乎變得強勁起來,樹枝微微搖動,樹葉間撞擊的聲音更爲響亮,仿佛在哀悼他早熟的青春歲月。

  傅雁南紅潤著眼,輕輕將手覆在他冰冷的拳頭上。「都過去了,中國人有句老話,『否極泰來』,嗯?」

  凝著她水波粼粼的黑瞳,胸口�所有的憤世嫉俗仿佛全掉進那雙深幽的黑洞之中,他緩緩鬆開眉心,心口的沈屙瞬間隨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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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蔡,手電筒麻煩一下!」傅雁南將頭探進廚房上方的櫥櫃�,�面完全沒有光線,尤其是角落的部分根本全黑,她實在看不出漏水的管線在哪。

  陳先生的廚房漏水,這個工作落到她和小蔡身上,兩人找了半天,應該是藏在這櫥櫃�沒錯。

  「喔!」小蔡遞過手電筒,發現陳先生走了過來。「陳先生。」

  「找到哪兒漏水了嗎?」睨了眼傅雁南站在鋁梯上的窈窕背影,陳子揚微微挑起眉,眸心閃過一絲輕蔑。

  他深爲漏水所苦,雖然他單身不太開夥,但漏水問題會讓他的廚房經常鬧水災,讓他不堪其擾,因此不得不商請當初爲他裝潢的公司前來處理,未料對方竟派個看來「沒啥路用」的女人來,讓他心�頗有微詞。

  不過,這女人的身材真不賴,腰細臀部翹,足以挑動男人易感的蠢動。

  「找到了!」由櫥櫃�伸出頭來,傅雁南的小臉漾著興奮的笑容。「小蔡,麻煩剪一段三十公分的水管給我。」

  陳子揚瞇起眼,望著她滿是汗水和污漬,看來應是狼狽不堪的臉蛋,竟吊詭地因她唇上的笑意而顯得亮眼起來。

  將水管遞給傅雁南之後,小蔡提醒道:「快啦!阿南,我們等等還要去大獅那邊支援咧!」

  施呈勳剛開發一個新社區,十來戶的住家等著裝潢,除了公司�正規的員工之外,還因人手不足而請了好些個零工,不去支援說不過去。

  「好啦好啦,就快好了。」接到水管後拿出腰包�的防水膠布,傅雁南再度鑽進櫥櫃�,只有鏗鏘的聲音由櫥櫃�傳出。

  「她是你們公司�的師傅?」陳子揚搔了搔下巴,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是啊,你別看她是女人喔,手藝可精的咧,聽說是她阿爸帶出來的,靠!真羡慕她有那種阿爸!」小蔡生長于單親家庭,母親辛苦地將他養大,他超羡慕人家有老爸,尤其還是有一技之長的老爸,真好!

  傅雁南迅速將損壞的舊水管換掉,換好之後由鋁梯爬下來笑道:「事情不可以看表面啦,你要是知道我爸以前怎麽操我的,恐怕是逃都來不及,還羡慕咧!」

  「厚,妳這叫人在福中不知福的啦!」將工具全丟進工具袋,小蔡一手扛起鋁梯,轉身面向陳子揚。「好了喔陳先生。費用你再跟大獅算嘿!」

  「嗯。」陳子揚點了下頭,陡地移動身軀擋在傅雁南面前。「小姐。我有這個榮幸請問妳的芳名嗎?」

  傅雁南挑起眉,伸手將額上的汗珠拭去,睞了眼他筆挺的西裝。「有事嗎?」

  原來西裝筆挺的男人,都是這麽釣女人的喔?可惜像他這種說好聽點是白面書生,說難聽點就是「白斬雞型」的男人,並不是她中意的類型。否則交往看看應該挺有趣的。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想認識漂亮的小姐似乎不需要特殊理由。」他揚起笑紋,毫不吝於讚美她的亮麗。

  「如果陳先生想爲我介紹客戶,那我很樂意跟你交個朋友;倘若陳先生另有所圖,很抱歉,我現在沒這心情。」笑是吧?她也回以同樣燦爛的笑靨,只是笑意沒有到達冷靜的雙眸。「傅雁南,很高興認識你。走了,小蔡!」

  推著小蔡匆匆離開陳家,一走出陳家大門,她便會將這事忘得一乾二淨。

  陳子揚微愣地站在原地,隨後扯開嘴角,森森地泛起淺笑。

  在女人堆�無往不利的陳子揚,對她的反應頗感興趣。

  以他不差的「姿色」和豐厚的收入,在女人眼中絕對是金童一枚,通常不需要他開口,女人便會主動攀附上來;今日難得他有這般興致,沒想到這個個性美人會給他碰根軟釘子。

  有趣,實在太有趣了!

  「欸,阿南,那個陳先生是想追妳秀?」踏出電梯到了大廈的大廳,小蔡才後知後覺地拉拉她的髮辮問道。

  「痛!」沒預期地吃了悶疼,傅雁南忙揪回自己的髮辮,回頭狠瞪他一眼。「追大頭啦!他想追我就讓他追喔?那我算什麽?」哼!

  「ㄟ……聽說他有錢又單身,好歹也算得上黃金單身漢,妳爲什麽不給追?」小蔡搔搔頭皮,不是很明白她的思考邏輯。「就不知道妳在想什麽?撈個少奶奶做做也不賴啊!」

  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很多女人不是都想盡辦法要擠進豪門當少奶奶的嗎?怎麽他們公司的聖母瑪利亞不這麽想?

  「好個屁啦!你不會懂的!」翻翻白眼,她不愛道人長短,尤其對方是公司的客戶,得罪了可不好。

  「我不懂,妳就說給我懂啊。」小蔡將肩上的鋁梯丟上貨車,嘟嘟囔嚷地爬上貨車駕駛座,打開另一邊的門讓傅雁南上車。「再怎麽說妳都是母的,說話嘛秀氣一點,而且放屁是好的啊,不放屁身體就有問題了捏!」

  「……你看不出來陳先生的家�不像單身男人的屋子嗎?」該說是小蔡的觀察力不足吧?她瞧得可清楚了。「越有錢的男人就越會作怪,你看他家�多少放置了些許女人的用品,我想他應該有女朋友了。」再不然就是所謂的紅粉知己。

  「單身漢」對那種男人而言,不過是挂羊頭賣狗肉的名詞,和女人交往之密切,只差沒簽上那張具有法律效力的結婚證書而已。

  「有嗎?有女人用的東西嗎?」小蔡踩下油門用力回想,卻什麽都想不起來。

  傅雁南系好安全帶,若有似無地扯扯嘴角。

  一般男人不會用Hello  Kitty的門把,不太會在廚房�放置有香味的護手霜……說她敏感也好,說她疑心病重也罷,總之她就是認爲陳子揚不是私生活很檢點的男人。

  搖開貨車車窗,讓窗外的熱風吹拂過臉頰,暗罵小蔡八卦兼無聊,閉上眼,讓身體隨著貨車而晃動——

第三章


  一車車的建材被搬上電梯,小蔡和傅雁南混雜在一堆建材中間,忍耐地將自己當成貨物夾擠在電梯�,身體和臉幾乎都貼靠在電梯壁上,好不容易才隨電梯到達六樓。

  「你們來啦!」施呈勳才搬了批建材進入待裝潢的屋�,轉身又回到電梯旁準備再搬,霍地電梯門一開,只見兩隻灰頭土臉的「小老鼠」迫不及待地由電梯�竄了出來,他叉著腰笑道。

  「全都是木板,這家是準備鋪原木地板喔?」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傅雁南感到些許呼吸困難。「哪一戶啊?」

  「二之一號。」現在很多住家都喜歡用原木地板,有些是要做間和式房,有的則是整間屋子都要鋪設原木,舒適又不至於像磁磚那麽冰冷;這房子的屋主就是要以木質地板取代磁磚,不然一般和式房可用不了那麽多木板。

  稍稍數了下建材的數量,傅雁南直覺問道:「防潮布鋪好了嗎?」原木地板下得再鋪上一層防潮布,以防臺灣潮濕的天氣讓木板快速腐壞。

  「好了,等等將地板鋪好之後,晚一點就可以驗收了。」木板因爲極易刮損,因此往往是裝潢�的最後一道程式,得等家具、油漆都完成後才能上工,因此原木地板完成後便可以讓客戶驗收。

  「我來幫忙吧!」見施呈勳俐落地扛起兩箱木板,傅雁南撩起袖子。奮力扛起一箱。「小蔡,杵著幹麽?不會幫忙喔?」

  「知道啦!」哎,聖母瑪利亞也有化身爲惡魔的時候,每當她工作時便會盡其所能地壓榨他們的勞力;小蔡摸摸鼻子,認命地跟著扛起兩箱。

  「我來吧!妳等等幫我由房間�將木板鋪到客廳就行了。」施呈勳順手將她肩上的箱子撈了過來,立即爲她解除肩上的重壓。「小蔡現在被妳差遣得很習慣喏!」他邊走邊打趣。

  「還好吧?他年輕力壯的,操勞有益身體健康,哈哈∼∼」傅雁南爽朗地哈哈大笑,若不是那稍嫌嬌嫩的嗓音,真會讓人誤以爲她是個男人。

  「阿南,妳實在太狠了!」小蔡兩眼一泡淚,苦著一張臉,說多委屈就有多委屈。「妳根本就是武則天嘛!我一開始怎會錯認妳是聖母瑪利亞咧?失算哪!」

  都怪她幫他們把辦公室整理得乾乾淨淨,他才會有這種錯覺,但跟著她工作這些日子下來,他開始懷疑自己根本是被她善良的外表給矇騙了!

  「什麽武則天?沒禮貌!我可是青春美少女耶!」傅雁南佯裝板起臉吼他。

  「呵∼∼」雖然看似爭吵,但看得出來傅雁南和小蔡的默契培養得不錯,施呈勳笑著搖了搖頭。

  工作夥伴最重要的就是默契,默契越好,工作效率越高,他樂見其成。

  「哪有那麽凶的青春美少女?」基本上較偏向于「惡婆娘」吧?小蔡空出手抹了抹瞼,唉聲歎氣。「我就搞不懂,那個陳先生怎麽會對妳感興趣?」

  施呈勳的腳步微微一頓,回頭睨了小蔡一眼。「陳先生?」

  「你別聽他胡說啦!沒的事。」推開屋子大門,她稍嫌吃力地接過施呈勳手上的木板,扛往其中一個房間。「哪,我從這�開始喔!」

  「嗯。」

  待她消失在視線�,施呈勳抽出褲子後方口袋�的美工刀,將紙箱一一劃開。

  「小蔡。你剛說的陳先生是陳子揚?」那個像極小白臉的男人?

  「對啊!」將木屑吹開,小蔡拿起白膠塗抹木板兩側。「我們好不容易搞定他廚房�漏水的問題,正要趕來這�幫忙,想不到那個陳先生突然把阿南攔下,問她的名字耶!」

  「問名字沒什麽大不了,你哪只眼睛看到他想追阿南?」沒好氣地捶他一記,施呈勳笑他太大驚小怪了。

  「兩隻眼睛都看到,耳朵也聽到啦!」小蔡先覰了眼傅雁南工作的房間,這才小聲地在施呈勳耳邊嘀咕。「陳先生還跟阿南說什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雖然我沒念過多少書,但這兩句我還聽得懂,別懷疑我的智商啦!」

  施呈勳瞇了瞇眼,看來陳子揚是真的想追阿南了?

  「欸,大獅,你幹麽問這個?」神秘兮兮地用肩撞了撞他,小蔡笑得好生吊詭。「該不會你也對阿南有意思,在吃醋喔?」

  前兩天傅媽媽好心地送便當到公司給大獅,大夥兒才知道大獅到過阿南家幾回,雖說是傅家雙親盛情難卻,但工作夥伴們都隱隱聞嗅到不尋常的氣味,只不過誰也沒膽子將心�頭的猜測問出口。

  不過有事悶在心�可是會生病的,借著話題有所延續,小蔡還是壯著膽子問了。

  「胡、胡說什麽?」施呈勳差點沒讓口水嗆到。

  「幹麽不好意思?阿南雖然凶了點,可是人還不錯,又有一身好手藝,你們兩個要是湊成對,應該是天造地設的啦!」小蔡蹲了下來。由牆角開始鋪上木板,一塊緊接著一塊拼湊。

  施呈勳魂不守舍地繼續塗抹白膠,腦子�還混沌地理不清那抹心悸,陡地敞開的大門上傳來兩聲輕敲。

  「先生,打擾一下。」一個警察站在門口,引頸朝屋子�頭張望。

  施呈勳放下手上的木板,踱到門邊問道:「有事嗎?」他可是規規矩矩的工作者,完全不明白警察到訪的原由。

  「我想請問一下,你們在這�施工多久了?」警察拿下帽子當扇子,扇了扇汗濕的制服。

  「十天左右。」

  「那在這段期間�,你們有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在這附近出入……」

  傅雁南鋪好了房間的木板,一走出客廳便看到施呈勳和警察在講話,她好奇地睞了他們一眼,晃到小蔡身邊幫他的忙。「小蔡,警察來幹麽?」

  「不知道啊,突然就來了咩。」他哪有注意那麽多?

  「喔。」

  待警察問完話,點頭離開之後,施呈勳若有所思地回到他們身邊。

  「大獅,什麽事啊?」見他臉色有點凝重,傅雁南忍不住又問。

  「隔壁的社區才發生過一點『意外』,警察來是問問我們在這�施工的期間,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在附近徘徊,並要我們隨時注意安全。」施呈勳原本不想說出來擾亂人心,偏偏不說又擔心夥伴們不夠警覺而發生危險,矛盾啊!

  「意外?」意外有分很多種,什麽樣的意外足以勞駕警察前來叮嚀?傅雁南和小蔡互看一眼,兩人心�同時竄起小毛。

  「所以大家出入小心點,儘量不要落單。」擰起眉凝了她一眼,他的眉心深陷一條凹痕。「尤其是妳,阿南,妳是女孩子,更是要特別小心。」

  「大獅,你是說那個……女子虐殺的案子喔?」小蔡霍地想起這些天沸沸揚揚的新聞報導,一名女子在自家被虐殺,死狀淒慘,地點好像就在這個社區附近。「被淩虐得不成人形,又遭到兇殘性侵的那個?」他語不驚人死不休地描述得更清楚些。

  傅雁南瞪大了眼望著小蔡,隨後以驚疑的眼神詢問施呈勳。

  「咳!」施呈勳清清喉管,責備地睨了小蔡一眼。「總之大家出入注意些,阿南,不論要去哪兒都要找個人陪同,即使去買飲料也不能輕忽,知道嗎?」

  這種事……知道有用嗎?

  誰保證不落單就不會被攻擊?

  又有誰能保證,只要兩個人以上就一定抗拒得了對方?

  傅雁南腳底一陣寒,抽搐的嘴角再也扯不出上揚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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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你不用這麽麻煩,每天接我上下班。」結束一天的工作,憋了好幾天的傅雁南終於忍不住了,在車子甫開始滑動後便發起牢騷。「生死有命富貴在天,管他勞什子的虐殺事件,那根本不關我的事!」

  兩人充其量不過是工作夥伴的關係,只因她是全公司�唯一「性別特異份子」,就勞煩他大老闆化身爲司機一職,每天接送她上下班,于情於理都有點說不過去。

  況且大男人粗獷得緊,往往他們認爲好笑有趣的笑話,聽在她耳�全走了樣,什麽「老婆要顧好,不能讓她受到半點損傷」、「驚某大丈夫」、「聽某嘴大富貴」之類,還不時以曖昧的眼神瞧她,瞧得她渾身不自在,終於忍不住向施呈勳抗議。

  她知道他關心自己,也知道自己不討厭他的「溫馨接送情」,但氣氛就是有說不出的詭異,教她難以平靜面對。

  「我順路。」沒有太多解釋,他只是淡淡地丟出三個字。

  「順路個屁!」兩人的住所根本一南一北,公司正好在中間,而工地則是隨機,接到哪里的案子便往哪里去。「從你家繞到我家再去工地,至少得多花二十分鐘。」她並不是路癡,精准地抓出他所浪費的時間。

  施呈勳看向窗外,肩膀及背部可疑地顫動起來。

  「大獅,你在笑嗎?」她說得這麽嚴肅,這男人竟還有本事笑得出來?真是太可恥了!她不敢置信地瞇了瞇眼。

  「呃,沒。」三十秒後,他不得不將視線調回前方道路,但嘴角可疑地抽搐著,連帶地牽動他的落腮胡。「阿南,我不得不說妳很適應我們男人的說話方式,而且適應得很徹底。」

  意思是她說話越來越粗魯就對了?傅雁南懊惱地蹙起眉。

  「基本上妳跟我爭這個沒有用,既然妳到我公司上班,又讓我跟妳父母這麽熟,說句坦白話,我們之間已經不只是工作夥伴的關係這麽簡單,多關照妳的安全實屬必然,妳就別再鬧彆扭了。」他就不認爲這有什麽值得爭議,一點都沒有。

  「欸!又不是我故意讓你跟我爸媽變熟,那可不是我願意的!」她不悅地嘟起嘴。

  「妳的意思是,不歡迎我到妳家?」挑起眉,他的臉色變得難看。

  「你、你別胡亂解釋好嗎?」這跟那可是完全不同意思……哎喲!她也說不清楚啦!煩捏!「總之我認爲你不必花時間在我身上,我又不是小孩子,會自己照頭自己,況且我們在這�工作也快半個月了,連個鬼影都沒看到,你怎麽會認爲真有危險?」

  「能解釋一下妳爲何這樣彆扭嗎?」輕歎一口,他發現女人真是難懂的生物。「我一點都不認爲自己在浪費時間,而且一旦遇到歹徒,妳以爲妳能抵擋多久?」睞了眼她細瘦的手腕,他又淺歎一口。

  「……」傅雁南沈默半晌,最後受不了他的執拗而作罷。「算了,既然你愛在那邊送來送去,我就只好配合嘍!」

  「嗯哼。」算她聽話,他差點沒揉揉她的發,稱讚她「乖」。

  他擺在儀錶板上的手機霍地響起,基於開車下使用手機的安全考量,他直接下達指令。「接電話。」

  傅雁南沒好氣地幫他接了電話,才剛按下通話鈕,甚至連一聲「喂」都來不及說出口,便聽見電話那頭傳來一聲——『達令,有沒有想我啊?』

  「對不起,請問找哪位?」她感到一陣刺耳,不怎麽和善地瞪了施呈勳一眼。

  施呈勳挑起眉,不明白她突如其來的慍惱。

  『妳是誰?』未料對方聽見她的聲音,先聲奪人。『妳爲什麽接我達令的電話?他人呢?』

  「麻煩妳等一下。」沒好氣地將電話丟給他,她的眼像要燒起來似的。

  「誰啊?」哪個笨蛋挑這個時間打電話來?萬一害他被警察開了紅單,絕對要對方負責到底。

  「你的『達令』。」望著窗外,傅雁南的聲音冷得幾乎沒有溫度。

  「靠!我哪來的達令?」施呈勳不悅地拿起電話,冒著被開紅單的危險,非得查明那個造謠者是誰?「喂……郝小姐?我已經說不再接妳的案子了,再見……不,不見!」

  一聽見他挂電話,傅雁南又有話說了。「你懂不懂禮貌啊?這樣挂人電話?」

  「郝蘿娑,妳見過的,跟那女人沒什麽話好說。」根本是來亂的好嗎?嗟∼∼

  「我看你跟任何女人都沒什麽話好說!」很奇怪,跟著他工作這段日子以來,倒是不曾見過什麽鶯鶯燕燕跟他有所接觸,這男人……自閉嗎?都三十幾歲了,難道不打算找個物件安定下來?

  「對啊。只有妳例外。」他不以爲忤,笑嘻嘻地回了句。

  「跟、跟我有什麽關係?」莫名其妙,扯上她幹麽?

  「說來也真慘,我老弟都有女朋友了,我卻到現在還孤家寡人一個,妳說我可不可憐?」他霍然唉聲歎氣起來。

  「哪里可憐?」有時間浪費在她身上,何不利用時間去追女人?簡直腦袋打結。「有喜歡的女人就去追啊!在這�哭嚎有個屁用?」

  「呵,話是這麽說沒錯,但我喜歡人家,人家未必喜歡我。」搔搔下巴的落腮胡,他笑得像只打著壞心眼的狐狸。

  「你沒聽過烈女怕纏郎嗎?只要拚了命去追,總有一天她會被感動的。」她咬咬牙,感覺口腔�一陣酸,令她懷疑自己最近是否患了蛀牙,不然牙齦怎會酸疼得難受?

  「是這樣嗎?」他發出低沈的笑聲,霍地轉頭凝著她。「那妳呢?假如是妳遇上了纏郎,也會被感動嗎?」

  「啊?」怎麽又扯到她身上了?傅雁南不由得整個人貼到車門邊,驚恐的眼仿佛他的頭上長了一對角。

  施呈勳將車停到路邊,右臂搭上她的椅背,整個人貼靠過去。「我說妳要是遇上糾纏不休的男人,會被他感動嗎?」

  「這……要看他討不討人厭啊?」鼻端充斥著他的男人味,那把漂亮的落腮胡在她眼前張牙舞爪,她卻沒直視他眼睛的勇氣。「討厭、討厭的話,再纏都沒用,一樣被三振出局!」

  「喔。」那他得小心,別當個讓她討厭的男人。「我呢?妳討厭我嗎?」

  「不……呃,不是,我們現在討論的是你的問題,怎會問到我這�來了?」她甩甩頭,努力讓自己的理智回到腦袋,上一瞬間她差點控制不住麻癢的雙手,直想撫上他毛茸性感的落腮胡。

  太不可思議!太驚險了!她一定得冷靜點,才下會做出讓自己都覺得丟臉的事。

  「因爲我覺得先確認對方對我的討厭度,對我較爲有利。」他咧開嘴,狀似認真地答道。

  「什、什麽?!」他去確定他的,跟她一點關係都沒有,除非……除非他拿自己當物件,不過,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請你別亂開玩笑!」

  「我很認真。」對於感情的事,他從不開玩笑,對她也一樣。

  「爲什麽是我?」她的聲音變得尖細,間雜著尖銳的抽氣。

  「爲什麽不是妳?」他頑皮地回問一句。

  從來不曾認真思考過伴侶的問題,有趣的是,因爲工作的關係,他接觸的女人也不少,但能讓他不致感到不耐煩的,到目前爲止,卻只有傅雁南能讓他忍受這麽久,而且相處愉快,這樣的女人斷沒有放棄的道理。

  「我……」施呈勳的問題問倒她了。

  對啊,爲什麽不會是她?雖然她的工作特殊了點,也不像一般女孩子那麽秀氣,但她自認自己是個貨真價實的好女人,所以施呈勳會看上她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吧?

  她揚起嘴角,突然覺得那也不是太難接受的事實。

  「所以,妳覺得怎樣?」他潤潤乾燥的唇,從不知道自己也會有如此窘迫的時刻。

  「什麽怎樣?」她拉回思緒,瞪他。

  「我讓妳討厭了嗎?」他再靠近一吋,發現她沒再後退——事實上她也無路可退,而他滿意這個距離,若能再靠近點更好。

  沈默兩秒,她坦言。「不討厭。」

  「那,就這樣嘍?」額角沁出些許汗水,他忍住將車內冷氣調大的衝動,執意得到她的回復。

  「……喔。」

  他挑起眉,當她答應了,緩緩將臉湊靠過去,陡地察覺她瑟縮了下。

  「怎了?」他以爲她答題讓兩人有進一步交往的機會,問題是,她現在的逃躲是怎麽回事?

  「你的鬍子……」她低著頭,肩膀微微顫動。

  「鬍子弄疼妳了?」頭一回,他發現蓄著鬍子是這般麻煩的事,嗓音透著再明顯不過的沮喪。「該死!早該剃了它!」

  「噗∼∼」傅雁南被他懊惱的神情逗得忍不住噴笑出聲。

  「靠!我以爲妳在哭,結果妳竟然在笑?!」他攢起眉心。相對于她的愉悅,他的心情很「Blue」。「我發誓,明天妳就看不到它們了。」

  「哇哈哈∼∼」記得剛才還有人說她彆扭,現在看來,到底是誰在彆扭?實在太好笑了,她極不給面子地大笑出聲。

  「還笑?!」搔搔紮人的鬍子,他好心地給她一次反省的機會。「收起妳的笑,不然我保證,待會兒讓妳笑不出來。」他佯裝兇狠地瞠大眼眸,足以媲美古圖�的鍾馗。

  「別以爲你瞪大眼睛,我就會怕你。」實在太讓人心情愉快了,他絕對是個製造生活樂趣的活寶。

  瞪著她囂張的狂笑,施呈勳的自製力繃斷了,該是讓她體驗他的權威!他可不是說笑的,絕對要讓她笑不出來!

  伸手攫住她因笑而顫動的下巴,他不由分說地湊上那把像毛刷般的鬍子——

  他吻了她,並且紮得她哀聲四起,大快人心!


  一大早,施呈勳就貢獻給所有工作夥伴最大的娛樂和笑點,因爲他終於將那把鬃毛刷似的落腮胡給剃了,露出他剛毅的下巴,讓整個人看起來更有精神,卻也足足讓大夥兒笑了三十分鐘,直到他忍不住出聲低咒。

  「靠!不過是剃個鬍子,有這麽好笑嗎?」或許大家認爲他蓄落腮胡較有個性吧?不然怎會笑得這麽誇張?

  「不止好笑,還很嚇人。」在接送過程就已經笑到不行的傅雁南忍不住調侃他。

  「嚇人是不至於啦,只是不太習慣。」康A訕笑,在預備釘制書桌的木板上,仔細畫上丈量好的尺寸,等會兒要刨鋸開來組裝,半點馬虎不得。

  「哪是?我爸早上看到他。一張嘴張得老大,半句話都說不出口,嘴巴也合不起來,不是被他嚇到是什麽?」將廚具擺到正確位置,傅雁南拿起「矽利康」,準備黏合廚具與牆面的縫隙。

  小蔡誇張地抱著肚子狂笑,異想天開地舉出另一個可能。「是喔?那妳老爸萬一看到大獅穿裙子,不就給他瘋……痛!」

  「這�不是蘇格蘭,男人不穿裙子。」施呈勳沒好氣地賞他一記爆栗,結實地發出一聲「扣」,讓他抱頭鼠竄兼哀嚎。「別鬧了,進度上掌握得還不錯,不過接下來還有好幾個工地要做,所以大家多加把勁。」

  「好!」

  「沒問題!」

  馬達答答聲轟得人頭昏腦脹,間雜著刨削木板的嘎吱聲,裝潢中的屋子�,很快便進入「熱鬧非凡」的狀態。

  傅雁南剛完成廚房部分,才轉到主臥房準備幫忙施呈勳裝置衣櫃,腰間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喂,哪位?」傅雁南手上舉著鐵錘,毫不客氣地敲打在半成品的衣櫃上,耳邊的雜音讓她聽不清電話那頭陳子揚傳來的聲音,但她一點都不以爲意。「我不是跟你說了嗎?要幫我們介紹客戶是很歡迎,但其他的我就沒興趣了。」

  『那還不簡單,我多的是朋友隨時準備整修住家,妳出來跟我吃頓飯,保證三、五件Case馬上到妳手上。』陳子揚似乎是個不懂「放棄」兩字怎麽寫的男人,打從那日見過傅雁南之後,三天兩頭便撥電話給她。

  「那可就謝謝啦!不過生意上的事,還是找我們家大獅談才是,他是老闆嘛,你說是不是?」雖然她的心頭在低咒,聲調卻不曾泄漏半點情緒;她朝施呈勳勾勾手,待他走過來時將電話塞給他。「找你的!」

  「哪位?」施呈勳莫名其妙地睞她一眼,拿起手機貼靠耳邊,等半天對方卻沒回應。「誰啊?又不講話。」

  「陳子揚啊!」她蹙起雙眉,接回手機聽了下,發現陳子揚已經將電話挂了,她不以爲意地將手機收回口袋。「神經兮兮的,說要給我們介紹客戶,我把電話轉給你,他偏又把電話挂了,真不曉得他在想什麽,簡直是神經病!」

  「他該不會真的想追妳吧?」他的聲音悶悶的,好像嘴�含了顆鹵蛋。

  「幹麽?」幹麽陰陽怪氣的?她又沒做什麽。

  「可能、應該、大概吧?」小蔡是這麽說的啊,不過那是他單方面的感覺,和她一點關係都沒有,扯上她又有什麽用?傅雁南回給他一句很不確定的答案。

  「什麽叫做可能、應該、大概吧?妳好歹也尊重人家的感覺。」施呈勳又好氣又牙笑,不知該拿她怎麽辦。

  「要我尊重他喔?」傅雁南睞他一眼,嘴角泛起可疑的詭笑。「那有什麽問題,改天他要是打電話給我,約我去哪我就去,約我做啥我就配合,這樣總可以了吧?」

  「……妳沒原則的嗎?」他快瘋了,拿起鐵錘準備將衣櫃的門把裝上,卻讓她惱得失去準頭,一榔頭全沒防備地往大拇指上使勁一敲。「啊∼∼」痛啊!

  「大獅!」傅雁南跳了起來,火速抓起他的拇指檢視。「天啊!你搞屁啊?腫起來了耶!」還以很快的速度變紅、轉紫,看來傷得不輕。

  「廢話!敲下去當然會腫啊!不然妳自己敲敲看!」仙人打鼓有時錯,這時他總算知道,當自個兒出了糗,還讓人念的懊惱滋味;他的眼泛起紅霧,強忍著不可輕彈的男兒淚。「靠!痛死了!」

  「怎麽了?」

  「夭壽!叫這麽大聲是安抓啦?」

  「大獅,我們有要去卡拉OK嗎?不然你幹麽要吊嗓子?」

  所有夥伴像逃難似的,這會兒全擠到主臥室門口探頭探腦,一見施呈勳那腫得像饅頭的大拇指,全都忍不住抱著肚子笑了。

  「厚!都成精的人了還會敲到手喔?大獅,我要是你師傅,一定會從棺材�爬起來砍人!」

  施呈勳狠瞪他們一眼。「我師傅還沒死!」

  「喔,那要不要我通知他來爲你『哀悼』一下?」嘖嘖嘖……那根拇指沒腫個十天也要八天,可憐喏!

  「我看是阿南在他旁邊,他才不專心的啦,男人咩,看到女人就不專心。」

  「屁啦!阿南她是女人嗎?我看到她就不會有特別的反應啊!」

  「啊不然你是瞎了喔?有男人長她那個樣子嗎?前凸後翹,你長來給我看哪!」

  幾個瞎起哄的夥伴們笑鬧起來,沒來由地扯上杵在一旁沒事的傅雁南。

  「你們……你們別黑白講啦!」擦了擦額上的汗,傅雁南不曉得是因爲悶熱還是害臊,小臉漾起好看的紅暈。

  「靠!你們是唯恐天下不亂喔!」施呈勳咬牙切齒地低咒著。

  「大獅,我看你還是趕快去醫院看看,檢查有沒有傷到骨頭比較要緊。」康A不似其他小夥子那般毛躁、愛看熱鬧,忙建議道。

  「我、我陪他去。」傅雁南毛遂自薦地扶著他的臂膀。

  「我只是傷了大拇指,沒那麽嚴重。」施呈勳沒好氣地翻翻白眼,卻沒將她推開,甚至心�小小給它感動了下。

  阿南關心他耶!

  這種感覺真他媽的好!要不是這一錘太痛了,不然多來幾下也無妨,如果阿南每回都可以這麽緊張他的話……

  「去啦去啦,難得有美女陪伴捏,要是我沒病都得裝一下,才不枉美女盛情。」蓄著小馬尾的阿民調侃道。

  「死阿民,你不開口沒人當你是啞巴!」傅雁南睞他一眼,頰側更顯嬌紅。

  「油∼∼原來阿南也會啪勢捏!」小蔡像發現新大陸似地嚷嚷起來。

  「Shit!」傅雁南和施呈勳同時瞠眼低咒。

  「哈!真有默契!」

  「就是說嘛!不錯啦大獅,阿南也算漂亮,和你又有同樣的工作和興趣,不如你們倆就湊合湊合吧。」幾個人又開始起哄了。

  眼見局勢難以收拾,施呈勳和傅雁南逃難似的,連忙逃出工作空間。

  「他們今天是怎麽搞的?幹麽像吃了搖頭丸一樣興奮?」乘著電梯到了樓下中庭,施呈勳握著拇指搖頭輕歎。

  「你吃過搖頭丸喏?」傅雁南驚訝地瞪著他。

  「……那只是一種比喻好嗎?」她就是這麽一板一眼,偶爾讓人産生深層的無力感,卻又不免感到些許好笑,或許這也算是她個人式的幽默,傅式幽默。

  傅雁南聳聳肩,霍地發現鞋帶松了,她不假思索地頓住腳步,蹲下來綁鞋帶。

  不料才一蹲下,猛地一聲「砰咚」,一個花瓶正中她原本該踩下的那塊地磚,若她沒有突然停下來綁鞋帶的話,恐怕已經直接砸中她的頭。

  「靠!是誰不要命了?!」施呈勳即刻擡起頭,企圖由高聳的大樓牆面尋找這陌生花瓶的降落點,可惜,除了藍天向他招手之外,什麽都沒有看到。

  「妳要不要緊?」他連忙將傅雁南拉起,陡地發現她的右腳腳踝被迸射的花瓶碎片割傷。「該死!」

  「我已經很痛了,別再詛咒我。」傅雁南瞪他一眼,沒好氣地翹起右腳並拭去腳踝的血漬和花瓶碎片。

  「我上去看看到底是誰搞的鬼!」他氣憤得想往大樓�沖。

  「等等!」她抓著施呈勳的大掌奮力站起,平靜的臉上看下出任何波動。「這�有二十四層,你要到哪一樓去找?一樓一樓找嗎?等你上了樓,人早就跑了。」

  「可是就這樣算了嗎?誰曉得會不會有下一次?」他快抓狂了,忙拿出手帕蹲下,幫她受傷的腳踝綁上。

  「不然咧?新大樓連警衛都還沒聘請,管理委員會也還沒成立,我們只能自認倒楣。」很好,這下兩人都得挂傷號了。「我們先到醫院把你的手跟我的腳處理一下,回頭再去一趟警察局備案。」

  施呈勳淺歎一口。「也只有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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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雁南料想不到的是,除了警察局,施呈勳竟還有另一條「申訴」管道!在警察局完成報案程式之後,當天晚上,施呈勳便召開「私人申訴庭」,每一個和該社區稍有牽扯的「單位」都無法遁逃。

  除了施呈勳,與會者皆與他的工作有密切關聯,包括那個新社區的建設公司少東呂宗翰、地産龍頭田漢威、房産經紀代表屈允堯及保全公司代表項岳軍。

  「靠!你這老闆怎麽當的?就算管理委員會來不及成立,你好歹也給我弄批警衛來啊!不然像今天出這種事,我一個人能力又有限,哪有辦法逮人?」在格調頗高的酒吧�,施呈勳啜了口白蘭地,一張嘴像老太婆似地碎碎念。

  「我只能說你太幸運。」身著藏青色西裝的呂宗翰不太在意地聳聳肩,皮笑肉不笑地損道。

  「去買張彩券,搞不好就中頭彩了。」田漢威聽著聽著也忍不住跟著調侃他。由於田家是以地皮起家,因此田漢威還有個外號叫「田僑仔」。「說實在的,宗翰,我們雖然該賺的錢得賺,商業道德可也不能不顧。」

  「少在那邊正經八百!不是聽說你最近爲了林口的一塊地,和個女人杠得場面有點難看?」屈允堯頂了頂田漢威,刮起別人的鬍子絲毫不留情。

  「見鬼了!你怎麽會知道這件事?」田漢威差點沒將嘴�的酒吐出來,胡亂地以袖子擦拭嘴角。

  「拜託∼∼我的問題還沒解決耶!你們兩個可不可以晚點再鬥?」施呈勳頭疼地撫著額,雙眼一溜。轉到另一個沒開口的男人身上。「嶽軍,你這幹保全的不會挺我說句話喔?朋友這樣當的嗎?嗟!」

  「不是我不幫,宗翰又沒把案子丟下來,我哪知要調入給他?」項嶽軍好生無辜,沒想到自己不說話也有事,真傷腦筋!

  「好好好,說來說去都是我大意OK?」無奈地歎了口氣,呂宗翰自己也是一個頭好幾個大。「岳軍,明天麻煩你先調幾個人去大獅那,改明兒個我再跟你簽約。」

  除了好些個和田漢威合作的工地在進行之外。他家�也有些問題急待處理,根本忘了交代下去找保全人員進駐新社區,以致發生足以扼殺企業形象的傷害。

  還好施呈勳是「自己人」,暫時擋了下來,私下找他商議,否則事情見了報,他會更焦頭爛額。

  項嶽軍點了下頭。「沒問題。」這樁生意,接了!

  「欸嶽軍,那�可不是好混的喔,別忘了我下午才遇上的事。」瞧項嶽軍一副輕鬆自在的模樣,施呈勳不免有些擔心。「菁英,記得派菁英去,否則我保證你得負擔一筆爲數不小的醫藥費。」

  「還好吧?你都沒事了,嶽軍的人不會有問題的啦!」屈允堯擺明瞭笑他沒用。

  施呈勳瞇起眼。「你的意思是我很『肉』嘍?」也不想想他是勞動工作者,或許搏鬥技巧不如那些受過訓練的警衛,但體力上他可絕對不服輸。

  「肉不肉得問和你交往過的女人才知道,我可沒興趣。」屈允堯輕鬆將問題往外推。「不過大獅,這件事似乎跟我一點關係都沒有,小弟著實不知今晚被『點召』的理由,能不能麻煩你解釋一下?」

  「怎會沒有關係?」施呈勳大方地賞給他白眼一顆。「不論是住戶或任何人在這社區�出了事,你以爲接下來的案子你推得動嗎?尤其中國人又講究風水,任何風吹草動都足以撼動購屋意願……」

  屈允堯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好好,我認了。」大獅說得對,要是這社區出了問題,對他的房産推動勢必會有負面影響,那案子也甭推了。

  「你這小子,腦袋總是這麽精明,跑去做裝潢太可惜了。」呂宗翰早就想將他拉進自己的工作團隊,可惜他有嘴說到沒口水,這傢夥就是一點意願都沒有,氣死人!

  「工作這種東西,興趣最重要,要我一天到晚跟你們一樣綁在椅子上,遲早會瘋掉。」施呈勳訕笑,從來沒考慮換行這回事。

  「總之你是不安於室就對了。」項嶽軍撇撇嘴角笑道。

  「錯,我每天都在室內工作,哪像你們還得跑來跑去應酬、談生意、尋找適合的工作地點,我想,不安於室的人應該是你們才對。」這是他的見解,絕對不同於一般的凡夫俗子。

  「……」

  四個大男人同時瞪他,卻全然找不到反駁的話語,四張臉皆脹成豬肝色,讓施呈勳心情大好,朗聲開懷大笑。

  該做的都做了,該提防的也部署好了,剩下的就是顧好他的人,誰都不准動他的人一根汗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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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南,這麽晚要去哪?」正準備回房就寢的傅媽媽,見傅雁南拿著零錢包,趿著拖鞋就打開大門,忙不叠地問道。

  「我去巷口便利店買東西。」隨身帶在包包�的簡式醫藥袋�的OK繃用完了,趁著想到的時候先將它補齊,免得要用時才發現忘了買,那可就麻煩了。

  「很晚了,明天再去吧?」女孩子家穿著短褲、T恤就往外跑,而且還是接近十一點的夜�,傅媽媽忍不住喊道。

  「我怕忘記了,反正路燈還滿亮的,我買完就回來了。」匆匆丟下話,傅雁南便關上門,踩著樓梯下樓了。

  時間真的挺晚了,街頭巷尾沒什麽人,傍晚還下過雨,空氣中有絲微涼。她搓了搓手臂,快步沖到街口那間便利店,將想買的東西一次買齊,有飲料、零食,當然還有醫藥包�的OK繃。

  便利店�的工讀生無聊地和她閒聊兩句,接著她在付錢後便拎著塑膠袋走出便利店,一個人又原路折返。

  剛轉進巷子,身後恍似傳來細微的腳步聲,她回頭看了眼,沒人,回過身繼續前行,但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明顯,而且好像有越來越靠近的趨勢。

  不可能啊!剛才她回頭看,明明沒有看見人,怎麽可能現在還有腳步聲直跟在她身後?

  不想沒事,越想心�越毛,她忍不住拔腿就跑,卻再沒有回頭探看的勇氣,總之,逃命就對了!

  她一開跑,後面的腳步聲明顯一頓,緊接著追著她跑,對方的腳步好似很大,三兩下就追了上來,傅雁南嚇壞了,雙腿不敢稍停地狂奔,感覺心臟像要跳出喉管,連下午突然被花瓶「攻擊」時,都不像現在這般緊張。

  南無觀世音菩薩、玉皇本帝、彌勃佛……不管什麽神,誰來救救她吧!

  「嘿!」可惜她在心中呼喚的那些神明似乎都沒聽見她的祈求,突然,那個人抓住她了,一把攫住她的左腕。

  「啊∼∼」被恐懼緊緊攫住的傅雁南,反射性地尖嚷出聲,她用右手的塑膠袋當武器,猛地掃向來者,拼命一擊——

  K死你這王八蛋!

  「靠!」對方顯然沒料到她會玩陰的,來不及阻擋加上那些購買品的重力——0K繃、零食都構不成傷害罪,最可怕的是那些飲料,這麽一掃過來,連骨頭都痛了!他忍不住低咒出聲。

  塑膠袋底因這突來的撞擊而破裂,袋�的東西可笑地滾落一地,她錯愕地瞪著那名掩著臉的高大「歹徒」。

  「大獅?」

  「妳他媽的搞什麽鬼?!」他像頭暴躁的狂獅,揉著受創的臉,忍不住低咆。「妳是沒看到我喔?跑那麽快趕著去投胎嗎?還攻擊我?!我都不曉得妳有暴力傾向!」

  「你——」在後知後覺的發現是他之後,傅雁南心�原本還有那麽點小小的內疚,但一聽見他怒火狂燒的亂掃射,她的火氣也跟著揚了起來。「你以爲現在幾點?你以爲跟在人家後面跑是件很有趣的事嗎?我下午才差點被花瓶砸到,晚上又遇到緊追在後的恐怖腳步聲,你知不知道我也會害怕?你當我沒神經嗎?」

  她每說一次就猛戳一次他的胸口,那一次重過一次的力道,差點沒將他的胸口戳出一個窟窿。

  隨著她激動的指控,施呈勳發覺自己根本是個白癡!沒保護到她就算了,竟還把她嚇哭了?!

  他輕歎一口,將她摟進懷�。「對不起,我以爲妳看到我了。」

  「都是你啦!都是你!」直到此刻,她緊繃的神經才開始放鬆,一放鬆便控制不住眼眶的酸意,掄起拳頭有一下沒一下地捶打著他的胸口。

  「我不好,我不好,乖,別哭。」從沒想過她也會有如此脆弱的時候,安撫小孩似地輕拍她的背脊,他對自己的自以爲是感到些許罪惡感。

  「過分啦你!人嚇人會嚇死人捏!」她毫不客氣地將眼淚、鼻涕全往他衣服上抹。

  「我怎麽知道妳這麽膽小?」他陡地覺得好笑,悶聲嘀咕。

  「你說什麽?」她哭糊塗了,拿淚眼瞪他。

  「我說……妳哭成這樣,回去恐怕要嚇壞妳爸媽,不如到我那兒坐坐,晚點我再送妳回去。」

第五章


  渾身酸痛地由夢�轉醒,傅雁南瞬間有些怔仲——不甚熟悉的天花板,似曾相識的陳設,還有身邊沈重且陌生的鼾聲……鼾聲?!她可不記得自己養了頭豬!

  鼾聲的主人一個翻身,一隻又重又壯的手臂壓上她的脖子,差點沒讓她斷了氣;她趕忙又推又扯地將他推離自己的脖子,大口喘氣將氣調勻,免得世上冤死亡魂多加一條。

  天殺的!她想起自己怎會在這�,不禁懊惱地低咒一聲。

  明明說好只是坐坐的,怎知就這麽坐著坐著坐到了床上,甚至「順便」被吃幹抹淨!真是……神奇得令人難以置信!

  她還記得,因爲昨天回到他家時,他的手揉著被她的塑膠袋攻擊的臉頰,她一時不忍,畢竟是自己造的「孽」,所以她便到浴室擰了條熱毛巾幫他熱敷,以解自己心頭莫名其妙的罪惡感。

  誰曉得這單純到不行的救贖自己罪惡感的行動,會讓這用下半身思考的動物色心大起,繼而被他「吞噬入腹」、「屍骨無存」,造成目前這等窘境。

  想起那炙熱的交纏、撫觸,傅雁南不禁一陣悸顫、渾身燥熱,恨不得就地挖個地洞將自己活埋。

  她不是不願跟他做那檔子事,只是那不是應該得等到新婚之夜才做的嗎?現在這樣算不算「偷跑」……要死了!她竟想到新婚之夜?!該死!難道她真的愛上這頭師子了嗎?

  望著他毫無防備的睡顔,她投降地輕歎一口。

  感情這種東西總是來得無聲無息,她也是到這時才發現自己對他的情意,不然怎會任由他對自己胡作非爲?真是……想不要都不行啊!

  「南?」睡眼惺忪地將她摟進懷�,將她的掙扎當作情趣,兩片豐厚的唇不由分說地湊上前來,卻慘遭佳人賞了一記鍋貼,把他的臉推離原本前進的軌道。

  「別鬧了!我媽要是知道我一晚上沒回家,非剝了我的皮不可!」羞慌之間,她隨口扯了個理由,跳下床準備回家。「噢!」沒想到這一跳,雙腿一軟,很不爭氣地跌倒在地,當場屁屁一陣痛,令她哀號出聲。

  要死了!腿怎麽那麽酸?!可見這傢夥有多粗魯!

  「瞧妳急的!」他忍不住發笑,雖然很不道德,但他就是克制不住。「別急啦,我打過電話跟傅伯伯報備過了,他知道妳在我這兒過夜。」

  「什麽?!」這一驚非同小可,她兩顆眼瞪得比荔枝還大顆。「你跟我老爸說我在你家過夜?!」

  「對啊,有什麽不對嗎?」他還記得傅老爹沈默老半天沒回答,害他以爲電話壞了,不斷地呼喚傅老爹回神咧!

  忘了自己打從什麽時候開始會擔心她的安危,雖然清楚自己對她很有好感,卻不肯定那份好感到達什麽樣的程度,直到昨天下午她在自己面前受了傷,那種焦心的痛楚竟逼得他不得不將那些合作的朋友揪出來一一「訓誡」時,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這表示他早就臣服在她的「工作褲」底下,再難翻身。

  既然確定了自己的感情並碰了她,他也沒打算「暗渡陳倉」,自然得打個電話通知對方父母,這樣不僅讓她沒有任何反悔的機會,也更加鞏固自己在傅家的「女婿」地位,感覺真是他媽的好極了!

  天啊!地啊!日月變色、天地無光!這下她可全毀了!

  「當然……沒什麽不對……」毀了毀了!她回家該怎麽跟老爸老媽解釋?說他們的寶貝女兒讓這頭獅給吞了?!噢!讓她屎了吧!

  沒敢停下手上的動作,她七手八腳地將衣服往身上套,記得才輕薄短小的一件T恤、一條短褲……外加胸罩一件,卻怎麽穿都好像穿不完似的,怪捏!

  心�才這麽想,霍地發現施呈勳那雙毛手正與她反其道而行,她忙著將衣褲套回身上,他卻忙著將她剛套上的衣褲再次脫掉,難怪她怎麽穿都只能維持小褲褲一件,孤苦無依地黏在身上。

  「大獅,你以爲你在幹麽?」她瞇了瞇眼,惱火地以手肘頂撞他的臂膀。

  「我在脫衣服啊!」他無辜地眨巴著眼,像個天真無邪的男孩。

  「你在脫誰的衣服?」在她看來,他活脫脫是個滿腦子邪惡思想的壞獅,跟天真無邪四個字半點牽連都沒有。

  「妳的啊!」他很過分地丟給她一個「妳好笨」的嘲笑眼神。

  「我一直在穿,你一直給我脫是怎麽回事?」她抓狂了,惱火地坐到床沿,抓起薄被往他頭上蓋。「我說我要回家了,你是聽不懂國語喔?」

  「難道妳想說英文?行啊,我奉陪。」他拉開薄被,一頭刺蝟的發依然豎立,沒有因爲她的破壞而倒塌。

  「……」翻翻白眼,她感覺自己快瘋了。「別鬧了好不好?我真的要回去了。」

  「妳很奇怪喔,我都報備過了,妳這麽早回去做什麽?現在不過清晨四點,天都還沒亮呢!」正是再度溫存的好時機。

  「回去……吃我娘做的愛心早餐啊!」她回答得好生氣虛。

  「喔,我忘了請伯母幫我多做一份。」他很白目的火上加油。指尖劃過她白嫩的雪背。「再睡一下,我們再一起到妳家吃早餐。」

  又來了!笨過一次已經很慘了,她哪有再等第二回的道理?

  「你確定只是『再睡一下』?不會企圖從事任何有礙身心健康的活動?」她挺直背脊不讓他碰,就是因爲不相信他的動機如此純良,所以才需要再度確認。

  「什麽是有礙身心健康的活動?」他挑眉問道。

  「呃……就是除了睡回籠覺之外的一切『非法活動』。」這樣夠清楚了吧?豬頭!

  「嗟!我是奉公守法的好國民,從來不從事非法活動。」要裝就裝得徹底一點,他決定裝傻。「妳能不能說清楚一點,何謂非法活動?」很簡單的兩個字,爲何這女人就是說不出口?實在好玩得緊。

  「你……」傅雁南氣壞了,再度用薄被蓋住他那令人氣得牙癢癢的嘴臉,硬是擠出吃奶的力氣將他推往靠牆的床位。「睡過去一點啦!你占住中間,我要睡哪?」趁著他和薄被「抗戰」之際,她連忙將T恤及短褲穿上,以防再遭「獅吻」。

  「我喜歡抱著妳睡啦!」好不容易將薄被踢到床下,施呈勳不再讓它阻擋在自己和傅雁南之間,不由分說地將她抱個滿懷。「妳看,這樣多好?」舒服得很呢!

  「走開!你好熱!」

  他靠過來,她就一鍋貼將他推開,沒想到這男人像打不死的蒼蠅,不死心地一再黏過來,直至她推到手軟,惱火地嘟起嘴,隨他抱去。

  「是因爲妳在,我才這麽熱的啊!」他笑嘻嘻的不以爲意,臉上像裝了三層鋼板。

  「你少肉麻當有趣了!」傅雁南翻翻白眼,推開他後便閉上眼,懶得再搭理他。

  施呈勳支起上半身瞪著她,不敢相信這女人真的就這樣閉上眼準備睡回籠覺。「欸,妳還真的睡喔?」

  「天還沒亮不是嗎?」她連睜開眼都懶,用他說過的話堵他。

  「……」頹然倒到床上,瞪著天花板,他再沒見過比她更沒情調的女人。

  原本清靜的夜,只聽得見身邊人兒的呼吸聲,突然之間,窗外傳來急驟的雨聲,這場雨來得突然,擾亂一室清靜。

  「下雨了。」她睜開眼,在床上躺了半個小時,才快睡著之際,卻被雨聲擾醒,悶啊∼∼

  「妳不是睡著了?」另一個躺著睡不著的人,聽到她出了聲,精神都來了。

  「快睡著了啊,誰知道突然就下起雨來,我的瞌睡蟲全跑光了。」哎,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很好。」簡直是太好了!連老天爺都幫他,那他還客氣什麽?

  一個翻身,他大剌剌地壓制她的嬌軀,凝著她瞪得老大的水眸。

  「姓施的,你現在在做什麽?」這傢夥不曉得「收斂」兩個字怎麽寫是吧?她不介意教他書寫,一點都不介意。

  「做我從剛才就一直想做的事。」熱唇不由分說地貼上她的嫩唇,將她的驚呼全吞到喉管�。

  「唔!」傅雁南原本還想撾他,卻讓他一把攫住手腕;她惱火地想閉上牙關,卻讓他先行一步啃咬她的下唇,令她吃疼的驚呼,並不由自主地開啓紅唇,讓他更爲囂張地侵門入戶,將她的甜蜜吮得盡興。

  傅雁南從沒體驗過手軟腳軟的時刻,但每每一經他觸碰,莫名的總會感到手腳發軟,全身提不起勁,即使心頭正揚起數不清的暴力攻擊手段。卻怎麽都使不出力量,教她又氣又惱,只得發出悶哼抗議。

  「妳何必這麽害羞?我們之間又不是第一次了,妳總有一天得適應。」低笑聲逸出喉管,不安分的手在她身上四處放火,儼然是個技術純熟的「縱火犯」。

  「要適應恐怕很難。」光是身體教他胡亂摸索,她便忍不住一再泛起疙瘩,再想到接下來更爲深入的探索……光想就頭皮發麻。

  「不難的,我們多做幾次妳就習慣了,說不定還會戀上這種感覺。」重重地在她漂亮的鎖骨印下紅痕,他滿意地揚起嘴角,繼而往下摸索。

  「……你想太多了。」戀上?多可怕的動詞,除非她瘋了!

  「是妳想太多才對。」不曉得這小女人在掙扎些什麽,但她的確激起他征服的欲望,光是想著將她調教成床上的蕩婦,便教他興奮得發抖!「每個人體內都有熱情的因數,妳只是還沒發覺而已,相信我,我會讓妳發現做愛是件很美妙的事。」

  翻翻白眼,隨著他越來越囂張的親吻和撫摸,她咬著唇壓抑沖到喉管的酥麻。

  她從不知道自己會發出那種令人害羞的聲音。

  稍早那次的歡愛令她感到無比震驚,一度懷疑自己的聲帶出了問題,現在她才發現一切都是他惹的禍!都是他東摸西摸、又親又咬的,才害她忍不住發出陣陣呻吟,因此她倔強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在他面前展現過於柔弱的一面。

  施呈勳很快便發現她的壓抑,他重重壓在她身上,趁著她驚呼喘氣的當兒吮住她的粉唇。

  「沒必要壓抑自己,我這�隔音很好,就算妳叫得再大聲,房外的人一點都聽不到妳的叫喊。」他低笑,腰部一沈。

  「嘶∼∼」她狠抽口氣,身體立即變得緊繃。

  「還可以吧?應該沒有想象中困難對不?」長指繞著她的發兜圈,吻花不曾稍停地落在她的唇間、胸口,全然沒漏聽她急劇躍動的心跳。

  「噢……拜託你閉嘴!」另一個新發現,他原來是個聒噪的男人。

  工作及生活上的他堪稱內斂,偶爾跟夥伴們開幾句無傷大雅的玩笑,未料在這種「發燒時刻」,他的話多如牛毛,而且還是些讓人不知該如何回應的字句,讓她答與不答都不是。

  「我在舒緩妳的壓力。」這女人,一點都不知道他用心良苦。

  「……不必。」隨著他有力的律動,粉頰及耳朵漾起可愛的緋紅,她稍嫌咬牙切齒地丟還他兩個字。

  「別逞強,我們倆沒什麽事不能說的。」擡高她的雙腿,他的入侵變得更爲勇猛。「這樣可以嗎?舒服嗎?」

  「……」她索性閉上眼。

  耳朵關不上是吧?那就眼不見爲淨。

  「南?還是要從後面?」

  「不好嗎?那側面?」

  「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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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家爹娘很識趣的沒在早餐時分提及什麽,即使如此,還是讓傅雁南吃了頓有史以來最難下咽的早餐。

  用過早餐之後,兩人匆匆趕往工地,一進大樓便發現穿著制服的警衛出現在一樓大廳,令傅雁南嘖嘖稱奇。

  「早,我是新來的警衛,叫我小陳就可以了。」年輕的警衛緊盯著傅雁南不放,好似八百年沒見過女人似的。

  「呃……你好,我是裝潢人員,你……」她正想回以禮貌性的自我介紹,不料卻被身邊的施呈勳拉著走,直到電梯關上門,她都沒機會再跟小陳多說一個字。

  「你知不知道這樣很沒禮貌?」她不贊同地攢起眉,受不了他略顯粗魯的行徑。

  「我們又不是住戶,裝潢完就離開了,沒必要跟警衛混得太熟。」那傢夥的眼神太過熱切,讓他看了很不舒服。

  「話不能這樣講啊!接下來還有好幾天要在這�出出入入,見了面不打招呼多奇怪?」真是的,臉那麽臭,活像人家欠他百八十萬似的。

  「我們有工作證。他沒理由找我們麻煩。」電梯開了,他拉著她跨出電梯,這才發現按錯了樓層,到達的是他們昨天才完工的六樓。「到錯樓了,呃,電梯跑了。」

  沒想到電梯跑得這麽快,才一晃眼的時間,已然往上攀爬,將他們留在六樓瞪著數位上升躍動。

  「你今天怪怪的喔,腦子�不知道在想什麽。」她忍住嘲笑他的衝動,但見他無辜地瞪著電梯儀錶板發愁,心�直發笑。

  睞了眼她的側顔,他懊惱地發現自己起了反應。這讓他感到詫異,畢竟他一向不是很肉欲的男人,但一遇上她,似乎全亂了套,害他成了思春期的大男孩,動不動便往那個方面想,不妙啊不妙!

  「想妳啊!」輕歎口氣,他伸手摟住她的柳腰,低頭汲取她發問的香味。「怎麽辦?我又衝動了……」

  傅雁南不敢置信地瞠大雙眼,微赧地推推他。「你色魔啊?我警告你,等等可別讓康A他們發現你不對勁,不然我就離職!」

  「有這麽嚴重嗎?」他差點沒原地跳起來。

  「欸,那樣很丟臉耶!我不管啦,你是男人無所謂,我可不行,所以你給我收斂一點!」俏眸一瞪,她有自己的堅持。

  「我……」他正想抗議,陡地之前裝潢的那一戶大門突然打開,同時成功地吸引了兩人的目光。

  只見門�一女一男牽著手走了出來,女方是他們的客戶,男方則是個讓人玩味的傢夥。

  「陳子揚?」傅雁南直覺喊出男人的名字。

  「陳先生、吳小姐。」相較于傅雁南的驚訝,施呈勳顯得鎮定許多,他禮貌性地朝兩人點了下頭。

  這下她總不能再說他沒禮貌了吧?哈!

  「這麽巧?你們來這�有事?」陳子揚顯得有點尷尬,連忙放掉女人的手。

  「我們今天要到十八樓裝潢,跑錯樓層,沒想到會在這�遇到你們。」施呈勳笑得像只陰險的狐狸,相信此情此景已完美地爲他剷除情敵一枚,真是大快人心。「陳先生和吳小姐感情真好,好事近了吧?下樓嗎?」他試探性地問道。

  「呃……嗯,下樓。」陳子揚微愣,瞅著傅雁南的眼底滿是歉色。

  「施先生真厲害,我們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呢!」吳小姐顯然沒發現她男人的尷尬,火上加油地補上致命的回應。

  「真是恭喜了,記得發張帖子給我們。」施呈勳宣告似地摟了摟傅雁南的肩,恰巧電梯由上頭下來,他連忙抵著電梯門。「我們到十八樓,陳先生、吳小姐你們先請,我們等電梯上來再搭。我等著收你們的帖子喔!」上下樓方向正好錯開,道不同不相爲謀。

  「這樣啊?那好,我們先走了,掰!」吳小姐倒是大方地揮了揮手,走進電梯。「快啊,子揚!」

  陳子揚進電梯前再凝了傅雁南一眼,這才垂頭喪氣地步入電梯。

  「那麽愛收帖子喔?無聊!」待電梯走後,傅雁南開始嘟囔了。

  她最討厭參加喜宴了,幾乎全是不認識的人坐在身邊,多不自在!還是省了吧。

  「那是場面話,再怎麽說他都是我們的客戶啊!」在商言商,紅白帖稀鬆平常,甚至稱得上是基本開銷,最重要的是能讓她看清那男人的真面目,值得!

  「是喔?你真有當奸商的本錢。」傅雁南好笑地調侃道。

  「哪個商人不奸?不奸就不下到錢。」賺不到錢日子就難過,這小笨蛋!

  「是是是,我就是說不過你,可以了吧?」待電梯門一打開,她立即走入電梯。「快啦,再拖下去康A他們還以爲我們發生什麽事了呢!」他們常常都是最早到的,今天卻搞出這種飛機,希望沒引起其他夥伴誤會才好。

  「好得很,沒撞車也沒被車撞,只不過昨晚勞動了點,他們看不出來的。」他皮皮地反將一軍。

  「你……嘴真賤。」她羞惱地背對他,卻正好讓自己的臉毫無遮掩地面對電梯�的大鏡子,將自己的羞澀全納入雙眼中,更令她害羞得無處可逃。

  「在妳面前才這樣。」他大笑,不由分說地拉住她,低頭就是一吻。

  傅雁南被他吻得七葷八素,小手不禁攀住他的頸項,生嫩的舌學他的方式逗弄著他,一時間忘了身處何處,渾然忘我地沈浸在他溫暖的懷�……

  「咳!」

  一個突兀的輕咳震醒她的理智,她睜開眼。愕然地發現電梯門已開,不知何時到達了十八樓,心下懊惱地低吟了聲。

  「一大早就讓我們看到這種活色生香的場面,真是有礙身心健康。」小蔡倚著電梯間的牆面。一張年輕的臉上挂著赧紅,不習慣熟識的人在自己面前上演「蛇吻」。

  「你這小子懂什麽?搭電梯多無聊啊,總得找點事情做做。」康A努力掩住發笑的衝動,但嘴角的弧度硬是忍不住上揚。

  「那倒是,只不過大獅沒算准電梯到達的時間,這就有點要不得了。」阿民叼著煙,兩條腿在那邊抖啊抖的,像個小痞子。

  「算准了,我們就看不到這麽刺激的畫面,蠢啊!」

  「話是沒錯,但可惜我們當中唯一的一朵花,就這麽讓大獅給獨佔了,想想還真有點不甘心。」

  「欸欸,你敢跟大獅搶喔?我看我可以提早存錢當白包了。」

  「有這麽嚴重嗎?」才說了不甘心的傢夥冒出冷汗,不安地睞了施呈勳一眼。

  「你可以試試啊,我是沒那個膽。」色大膽小被狗咬,他還是留著小命安全點。

  「呃……那還是……算了吧,哎∼∼」

  幾個大男人無趣地等待著施呈勳將欲施工的屋門打開,一邊還嘴賤地有一句沒一句的打屁,待大門打開之後,立刻魚貫地步入屋�,上工嘍!

  幾個大男人可沒注意自己無心的調侃,讓那唯一的「花」開得盛紅,一張小瞼紅得快噴出火來,差點沒再躲回電梯�搞自閉。

  嗚∼∼怎麽會這樣啦!丟死人了!

第六章


  裝潢工作持續進行,對於警衛小陳過度的殷勤,導致施呈勳每天總有個不快的開始,教傅雁南又好氣又好笑,卻也不知該如何勸解,只得盡力安撫他焦躁的情緒。

  就在這個社區所有案子即將完工之際,施呈勳接受田漢威的勸說,決定到上海去探勘工地,因爲田漢威預備在那邊買地,並和呂宗翰商討在那邊蓋商業大樓的可能性,因此商請施呈勳先去看過環境和地形再做決定。

  「上海喔?有點遠欸!」窩在施呈勳家,傅雁南橫躺地霸佔三人座的沙發,眼睛盯著新聞,不甚滿意地嘟囔著。「什麽時候出發?」

  「後天。」按壓著她的小腿,他發現男人真命苦,自己工作也累得半死,偏偏下了班還得認命地服侍心愛的女人,歹命喔∼∼「臺灣和大陸不過隔著一個臺灣海峽,坐飛機幾個小時就到了,很近。」

  「那麽急喔!」她的小嘴嘟了起來。「那個呂宗翰也真是的。除了你就沒有他能信任的人嗎?爲何一定要你去?」那規模不小的建築公司,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個工作團隊,爲何非要他去不可?她不禁懷疑那偌大的建築公司是否虛有其表。

  「那是因爲他信任妳老公。」按著按著,魔手逐漸不安分了起來,緩慢地往上攀爬,卻在爬不到三個手掌長度,就被她一個巴掌打了下來。

  「我又還沒結婚,哪來的老公?!」她可不吃他那一套。每次都借機偷摸,色狼……不,色獅!

  「我真不懂妳在想什麽,我們都這樣又那樣了,妳怎麽就是不肯點頭答應嫁給我?」提到這個他就沮喪,明明大夥兒都知道他們的關係,這妮子就是不肯點頭,害他每晚「獨守空閨」,孤單得緊!

  傅雁南聳聳肩,壞心眼地唱起多年前張清芳主唱的歌——「我還年輕,心情還不定……」

  「靠!妳都二十好幾了,還心情不定咧!」想起對她分外殷勤的小陳,他不免生起悶氣。

  「當然嘍!啊啊啊,等等!」霍地她擺在桌上的手機響了起來,她俐落地一躍而起,拿起手機接聽。「哈囉!」

  『傅小姐,聽來妳的心情相當好。』電話那頭傳來陳子揚過於熱切的聲音。

  「陳先生?」傅雁南蹙起眉,不明白陳子揚此刻打電話給她是什麽意思。「找我有事嗎?」

  陳子揚清清喉嚨。『是這樣的,我有位朋友想整修她的房子,所以我就向她推薦妳……』

  「好啊,叫你朋友直接打電話到我公司,或撥手機給我都行。」幹麽那麽麻煩還通知她?直接叫那個人跟她聯絡就是了咩!

  『不,我這朋友比較害羞,所以我才會替她打這通電話給妳。』

  「這樣啊……」可是她明天得將最後的工作收尾耶,而且恐怕得幫大獅辦個送別宴,喝喝小酒、唱唱小曲兒之類,畢竟大夥兒忙這個社區好一段時日了,適時慰勞大家有絕對之必要……

  好啦好啦!她承認自己貪小便宜總可以了吧?誰教她只是員工,當然得爲其他員工爭取福利,順便盡責地壓榨老闆的「摳摳」,這是全天下每一個身爲員工的「義務」。

  『嗯,所以我想先跟傅小姐約個時間,好跟我那位朋友商量一下整修的方向。』

  「那你等我一下!」趕忙交代一聲,她壓住手機通話孔,低聲詢問一旁的施呈勳。「欸,你後天幾點的飛機?」

  「什麽事?」他的神情看來有絲危險,瞇著眼覰著她。

  「厚!幾點啦!」她揚眉,不耐煩地用腳踢他的大腿。

  先別說他後天就要飛上海,以接Case來說,她可不認爲在這公司�能接案子的唯有他一人。

  她早想證明自己除了工作能力不輸人之外,或許也有接工程的能耐,正巧有這機會,即使是陳子揚介紹的又何妨?她正好藉此累積和客戶交涉的技巧和經驗。

  施呈勳惡狠狠地瞪她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坦白說:「早上八點。」

  「那陳先生,我們就約後天中午好嗎?地點由你挑……嗯,好,沒問題,我會準時到達,謝謝喔!」終於,她挂上電話,滿足地漾起笑容。

  「哪位陳先生?」施呈勳感覺胃部不尋常地抽搐,臉部肌肉幾乎石化。

  她避重就輕地說:「就那個陳先生嘛!」陳可是大姓,十個客戶中有六個姓陳,就讓他慢慢猜好了。

  「靠!那麽多個姓陳的,我哪知道是哪一個?!」他抓狂了,惱火地起身來回走動。

  「大獅先生,我不是說過了嗎?除非必要,不然請你省略那句發語詞。」夭壽!一天到晚在那邊靠來靠去,靠得她都想吼他一句「靠夭」!

  「我認爲有必要!」忽略她眸底的寒光,他像頭毛躁的獅子。

  「我卻認爲一點必要都沒有。」即使兩人已是親密戀人,但該有的私人空間絕對有其存在的必要,她不認爲自己該事事向他報備,尤其在她想證明自己的能力之際。「如果這是你的堅持,那麽我很抱歉,晚安。」

  她慍惱地抓起包包就走,砰然闔上的大門讓施呈勳心口一提,心情惡劣到極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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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車停進空蕩蕩的停車場,施呈勳下了車,用力甩上車門,像極了吃足二十萬噸火藥的霸獅,臉色鐵青地步出停車場。

  該死的女人!竟然自己一個人到工地來了嗄?!害他到傅家撲了個空。

  那時傅媽媽還說了句什麽!我們家雁南不懂事,你要多擔待喔!

  天地良心!他哪次不「擔待」了?每次不都被她騎在頭頂上撒野?!

  傅媽媽說得沒錯,那女人的確是不懂事,很不懂事!明明知道這附近不安全,竟爲了賭氣,自己跑來上工,真該抓起來狠打她一陣屁股!

  「呃……施先生今天晚了些厚?」警衛小陳吞吞口水,硬著頭皮和他打招呼。

  「嗯。」不爽地瞪了小陳一眼;從現在開始,姓陳的全跟他有仇!

  小陳頭皮一麻,完全搞不懂自己究竟做了什麽讓他不高興的事?直到看著他搭乘電梯上樓,這才大大地松了口氣。

  電梯通行無阻地到了十八樓,一出電梯便聽見夥伴們的吆喝聲——

  「快快快,今天總算可以全部完工了!」

  「終於,我夢寐以求的度假可以成行了,墾丁,我來了∼∼」

  「……墾丁也那麽爽?你有病啊?」

  「欸!墾丁肯收留我就不錯了,我還得留點老婆本。」

  「哎喲!有人思春了,想討老婆了耶!」

  廢話!哪個人不想討老婆?我也想!施呈勳悶悶地想著。

  「阿南,我們什麽時候可以吃妳跟大獅的喜酒?」

  霍地話鋒一轉,轉到施呈勳感興趣的話題來了,他不禁豎起耳朵聽個仔細。

  「吃屎啦!」傅雁南語氣不善地吼了句,讓門外的施呈勳身子一滑,連忙扶住牆面穩住。

  「幹麽?火氣這麽大,欲求不滿喔?」

  「嘿嘿,看來大獅偷懶喔,不然怎麽讓我們阿南這麽火大?」

  「你們這些腦袋裝精蟲不裝料的傢夥,做事啦!今天不想完工是不?」傅雁南大翻白眼,頭一回覺得工作是這般令人煩躁的事。

  「一定會做完的啦!不過請問一下『老闆娘』,大獅今晚有沒有準備慶功宴哈?」

  「那倒是,我們好久沒湊在一起喝酒哈啦了,最好還能去唱個KTV∼∼」小蔡竟當場唱了起來。

  施呈勳深吸口氣,擡起腿踩進屋�。「大家動作快一點,早點完工,我們就早點去喝酒、唱歌。」

  「喔耶!大獅最棒了∼∼」霎時歡聲雷動,夥伴們全開心地笑了。

  「康A,記得讓大嫂跟孩子一起過來。」他順口交代道。

  沒有原因理由,他就是喜歡看全家人湊在一起的那種溫馨感,因此每次聚會,他總會讓唯一有家庭的康A攜家帶眷,對他而言,那也是種另類的享受。

  「知道了。」一向話不多的康A咧開嘴笑了。

  傅雁南睞了施呈勳一眼,正巧與他四目相對,她心口一提,連忙將眼轉開。

  「小蔡,你們每次聚會康A的家人都會來喔?」怎麽大家都沒有太大反應,好像是件理所當然的事似的。

  「對啊,我們跟康嫂還有那兩個小鬼都很熟。」尤其那兩個小鬼每回都會欺負他,害他氣得牙癢癢,又捨不得扁他們,命苦啊!

  若有所思地回到工作崗位,傅雁南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再去想那個惹自己生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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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妳爲什麽一直喝酒啊?」吵雜的現炒海鮮店,一個小男孩湊到傅雁南身叠,內莫五、六歲,一雙晶亮的大眼直瞅著她瞧。

  「呃……」因爲無聊啊!那幾個大男人在劃酒拳,她又不會,插不進他們,卻又還在跟施呈勳賭氣,斷不可能找他說話,只好一個人喝悶酒。「這酒不錯喝嘛!」

  「真的嗎?」小男孩的眼亮了起來,目光立即膠著在她的酒杯上。「那、可以也讓我喝喝看嗎?」

  「不行喔,小傑。」一雙柔軟的手將小男孩抱起,輕輕地在他臉頰印下一吻。「乖,媽媽跟阿姨講一下話,小傑去跟哥哥玩或找小蔡叔叔好嗎?」

  「喔。」小傑不舍地望了眼傅雁南手上的酒杯,這才滑下媽媽的膝蓋,找倒楣的小蔡去了。「小蔡叔叔,陪我玩棒打老虎雞吃蟲!」

  「不好意思,小傑太頑皮了。」康嫂攢起一朵笑花,極恬淡的淺笑。

  她是個很溫柔、讓人感覺很舒服的女人,稱不上美麗,但纖秀的氣質讓人移不開眼,說起話來很輕,動作也很柔,任傅雁南怎麽看都無法將她和康A湊成一對。

  「不會,小孩子不皮反而麻煩。」這是很多父母的掙扎吧?孩子太皮會想掐死他們,不皮,又怕是不是腦袋有問題,兩難啊!

  「說得也是。」康嫂掩著嘴輕笑,讓傅雁南看了傻眼。

  不是吧?現在還有女人這樣笑的喔?那∼∼麽含蓄?!她打了個哆嗉,不覺再灌一杯啤酒。

  「我跟康A一樣叫妳阿南好嗎?」康嫂凝著她,眸底盛滿溫柔。

  「好、好啊。」康A有夠幸福的捏,每天看著他老婆溫柔的眼神,希望他別溺死在那潭溫柔海�才好。

  「我經常聽康A提起妳,他在這行做很久了,不常遇到讓他稱讚的人,更別提是個女人了,妳是他第一個誇讚的女人。」

  「沒啦,我只是正巧有個沒兒子的老爸,不得已才把他的技術教給我咩,沒什麽了不起的啦!」她最怕聽人說恭維的話,尤其這麽個溫柔的女人,用全然無害的姿態褒揚,她就是忍不住泛起雞皮疙瘩。

  「我還聽說,妳跟大獅正在交往,他很期待喝到你們的喜酒。」康嫂再揚一抹淺笑。「現在連我都想喝你們的喜酒了。」

  「啊?」這……第一次見面就談這麽私人的事,好像……太快了點吧?「不是,我沒……」哎喲!誰規定交往就一定得進禮堂啊?人生總要有點變化才有趣啊!都跟別人一樣,生活還有什麽意思?

  「康A跟著大獅工作好些年了,在這之前他一直以打零工過日子,當時我們的生活滿辛苦,有一頓沒一頓的。」眸底閃過一絲酸楚,康嫂的唇邊卻依舊噙著笑,仿佛說的是別人的事一般。「不過遇上大獅之後,一切都改善了,我們有了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家,這一切都是大獅帶給我們的穩定。」

  傅雁南盯著康嫂,在她細緻的皮膚上看不見往日艱難的日子。「他是老闆嘛,本來就該給員工合理的待遇。」

  「妳一定不知道,這行有些老闆也經常倒員工的錢,康A就遇上好幾個,不然我們的生活不會那麽苦。」拍了拍傅雁南的手,康嫂覺得她很投自己的緣,更衷心企盼她和大獅能幸福。「大獅是個有責任感的男人,現在像他這種男人已經不多了,嗯?」

  她明白了,康嫂跟她說這些,八成又是康A跟她嚼舌根,畢竟今天兩人都不講話是事實,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們吵架了。

  「不談這個,康嫂,我比較好奇的是,妳怎麽決定跟康A結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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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這種聚會,喝醉的應該是男人吧?將喝得爛醉的傅雁南塞進車�時,施呈勳一張嘴止不住地碎碎念。

  「厚,別再念了啦,阿南醉死了,半句都嘛聽不到,嗝∼∼」小蔡也喝得差不多,但還好康A能順道送他回家,施呈勳這才沒連他一起念進去。

  旋呈勳關上車門,思索了下,陡地喚住康A。「康A,明天一早我就出發到上海了,目前手頭上只有幾件小小的維修補牆,你抓時間幫我盯著阿南……」

  「怎麽了嗎?」這麽大一個人還要盯?大獅未免太過緊張了吧!

  「沒,這女人做事比較衝動,我不在的時候,她不曉得會做出什麽蠢事。」煩啊!她要是柔順點,他就不用這麽牽腸挂肚了。「總之你幫我盯著她。」

  當然不止找康A多加留意,因爲靠一個人要盯住她恐怕有問題,他會再找人幫忙。

  「好,沒問題。」大獅的事就是他的事,康A拍胸脯答應了。

  「那就這樣,開車小心點。」

  「知道了。」一行人這才各自離開現炒海鮮店。

  回程,施呈勳先撥了電話到傅家,跟傅老爹和傅媽媽報備過後,直接將她載往自己的住處。

  萬一她發起酒瘋,他一個大男人還照顧得來,傅家兩老就難說了,況且她可是他未來的責任,斷沒將醉醺醺的她往傅家送的道理。

  將她安置在床,開了溫度適中的冷氣,先擰了條熱毛巾幫她略做擦拭,施呈勳這才進浴室梳洗,沖去滿身疲累和酒味。

  約莫五分鐘後,他腰間系著浴巾走出浴室,一進房便見傅雁南在床上胡亂扭動。

  「酒量不好還喝那麽多,喝死算了!」他口是心非地低咒,卻仍不舍地爬上床,輕觸她汗濕的額。「不舒服嗎?」

  「我頭痛……」應該說很暈,她不曾這麽暈眩過。

  他下了床到冰箱拿出一罐解酒液,強迫她喝下去。「喝瓶解酒液,應該會舒服一點。」

  「苦!」她埋怨道。「苦死了!靠!什麽鬼東西?」

  施呈勳挑起眉,似乎能理解她聽到自己無意識地說出那個發語詞時的心境。「女孩子講話秀氣點,粗�粗氣的,成什麽樣?」

  「你……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點燈。」她傻笑,崇拜自己還能將句子說得完整。

  「好,我改。」明知多年的口頭禪難改,他還是做出承諾。

  「改得掉才有鬼。」她咕噥了句,陡地伸手解開襯衫的鈕扣。「好熱,你沒開冷氣喔?」

  「開了。」凝著她不自覺的性感動作,他的喉結不自在地滾動了下。

  「那爲什麽這麽熱?」酒精麻痹了手指的神經,她因解不開鈕扣而沮喪大吼。「熱死了!幫我把衣服脫掉啦!」

  「妳最好去沖個澡。」這就是她發酒瘋的樣子?還好沒有胡言亂語,也沒吐得亂七八糟,真是不幸中的大聿。

  「咯咯咯!」她霍地彎起眉眼發笑,素手在他赤裸的胸口上亂贈。「你陪我一起洗?」

  他閉了閉眼,感覺火苗由下腹竄起。「妳不生我的氣了?」

  「我幹麽生氣?」她搖搖頭,全然想不起自己之所以和他鬧彆扭的起因。「我沒有生氣啊,嗝∼∼」末了還不太文雅地打了個酒嗝。

  「最好是。」翻翻白眼,他期許明晨起床,她還記得她自己說過的話。「我剛洗過了,妳需要我幫忙抱妳進浴室嗎?」他低啞地問道。

  「啊?你洗好了喔?」她明顯垮下肩頭,好似計劃被打亂了似的。「沒意思,也不等我,哼!」

  她以難看的姿勢爬下床,腳才碰到地板便腿軟地往前撲倒,眼見就要「五體投地」,她趕緊閉上雙眼,認命地等著承接疼痛的到來——

  「小心點啦!」他大手一撈,輕輕鬆松將她撈進懷�。「算我怕了妳行嗎?我抱妳進去。」

  倚偎在他寬闊的懷�,耳邊傳來他沈穩的心跳,鼻端充滿著他身上的男人味,傅雁南淺歎一口,不覺伸手輕觸他胸口上的小石——

  「嘶∼∼」施呈勳狠抽口氣,一張俊顔彆扭得泛紅。「天殺的!妳以爲妳在做什麽?!」

  她沒回答,壞心眼地將紅唇貼靠過去,用力在他結實的胸口拓上印記一枚。

  「該死!」施呈勳停下腳步,神色複雜地凝著她嬌俏的麗顔。「想玩是嗎?沒問題,我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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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imisong
準男爵 | 2008-6-21 09:51:24

第七章


  瘋狂的激情整整折騰了一整夜,傅雁南渾身疲軟地趴在床上,不敢置信地半合雙眼,似睡似醒地盯著此刻正佇立床邊整理衣著,滿臉神清氣爽的男人。

  「你……一定是色魔投胎。」她快累挂了,而那男人完全看不出疲態,一點都不像被「狠操」了一整夜的人。

  或許,被操到的只有她吧?哎∼∼

  「別說傻話。」施呈勳揚起嘴角,在她額上印下一吻。

  昨夜之所以如此熱情如火,自然有他打算的陰謀——蓄意累壞了她,這樣或許她就不得不取消中午和那位「陳先生」的約會,也好讓他少操點心。

  「要出門了?」才六點,到桃園不算太遠,現在去不會太早了嗎?

  「嗯,八點起飛,最晚七點半要登機。」讓全機的人等候是很不禮貌的行爲,而且一旦來不及上機,機票又不能退,形成不必要的浪費。

  「那你坐什麽車去桃園?」哈∼∼她忍不住打了個大呵欠。

  「漢威會來接我。」將她身上的薄被拉好,明明她是如此安好地躺在自己面前,他心�卻莫名地感到些許忐忑。

  或許是尚未離開,他便開始思念她了吧?他想。

  「喔……」她應了聲,迷糊間又睡了過去。

  「妳一個人別亂跑,我大概五天到一個禮拜會回來。」凝著她的睡顔,也不管她有沒有聽見,他交代完後便拿行李出發了。

  近午十一點左右,傳雁南昏昏沈沈地由睡夢中轉醒,陽光透過雙層窗簾射進屋�,她爬坐而起,自然地伸手搔亂滿頭青絲。

  霍地一個念頭閃進腦海�,她心下一突,連忙撈起床頭的鬧鐘一看——哇哩咧!十一點了?!媽媽咪啊!她的約會快遲到了耶!

  像台急駛的捷運,她火速沖往浴室,過程不怎麽順遂,才剛清醒的腦袋不太受控制,四肢也有些僵硬,可說是跌跌撞撞地闖進浴室;屁屁還坐在馬桶上解決生理需要,雙手便忙著擠牙膏刷牙,她充分利用時間,沒敢浪費一分一秒,就怕自己接洽的頭一個案子,報銷在自己和周公的約會之間。

  換上擺在施呈勳家的換洗衣褲,她先撥了電話給陳子揚,確認約定的地點,之後便招來計程車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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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目的地和陳子揚碰頭,也見到他口中的朋友王小慧——三十出頭的職業婦女,高高壯壯,且看起來很精明幹練那種。

  王小慧的房子需要動到的地方不多,她希望可以隔出一個儲藏室,牆面全部重新粉刷一次,然後浴室要換新的衛浴設備,廚房加裝一組烘碗機,其餘的部分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這算小工程,她一個人加上「自願役男」小蔡的手腳,不到一個禮拜就可以搞定,只要挑好粉刷的顔色,確定衛浴設備及烘碗機的樣式,廠商到貨之後,很快便可完成。

  「傅小姐,我這房子整修時間會不會很久?」王小慧用紙筆和傅雁南研究儲藏室的位置,並在確定之後問道。

  「我預估一個星期左右,這個時間不曉得王小姐能不能接受?」將鉛筆收進鉛筆盒�,傅雁南隨手將之放進背包;這是她的習慣,隨身攜帶紙筆,以備不時之需。

  「嗯,很好。妳準備什麽時候開始動工?可以的話,我希望明天就開始。」王小慧緊接著丟出她的要求。

  「沒問題。」她漾開笑容,一口答應。

  正好之前那個新社區的案子全清空了,公司的其他Case也全排定了施工人員,恰巧沒她的分,正好拿來利用。

  「那麽,我公司�有衛浴及烘碗機的型錄,能否麻煩兩位跟我走一趟?」

  「雁南,我們先吃飯吧!」陳子揚凝著她,瞬也不瞬地建議道。

  「啊?」哇咧∼∼這傢夥沒事叫那麽親熱幹麽?傅雁南頭皮一麻,不好意思地看了眼王小慧。「我沒意見,倒是王小姐意思如何?」

  「沒問題,只要工程能在預定的時間內完成,什麽都沒問題。」王小慧笑道。

  於是三人便各自點了餐,席間自然地扯開話題,天南地北地聊了起來,包括傅雁南如何走上這條路,而陳子揚又如何與在座兩位元女子認識等種種。

  原來陳子揚和王小慧打小便認識,可說是青梅竹馬,不過成長過程因家庭的搬遷,有段時間是中斷的。直到去年他們倆才又重逢。

  「很有意思啊,長大又相遇,可見兩位很有緣。」傅雁南聽得是津津有味,感歎緣分的奇妙。「可惜陳先生有未婚妻了,不然……呵呵∼∼」見陳子揚微微變了臉色,她識趣的沒將話講完。

  「雁南,其實我……」陳子揚放下手上的刀叉,一時間呼吸顯得有些急促。「妳如果願意跟我在一起,我可以跟她解除婚約。」

  「啊?」她愣住了,不曉得吃頓飯也能讓人告白。「不,我……」

  「先別急著拒絕我。」他急忙打斷她的話,好似無法承擔她的拒絕。「我第一眼看到妳,就無法忘記妳的身影,能不能給我個機會,讓我們試試看好嗎?」

  厚!這傢夥挺白目的捏!現場還有他的「青梅」在,他怎麽都沒考慮到人家會怎麽笑話他?靠!真是見鬼了……

  @#%——該死!都是大獅那傢夥,竟把口頭禪傳染給她?!殺千刀的!

  「呃……」她求助似地望了眼王小慧,發現她也正端詳著自己,沈靜的臉上看不出任何情緒。

  「你又來了。」王小慧接收到她求助的眸光,未幾,扯開嘴角笑了。「別像只發情的公狗,看到女人就流口水;傅小姐,妳可別當真。」

  「我很認真!」陳子揚顯然無法忍受王小慧的玩笑話,當下臉色變得更爲難看。「我承認自己在女人堆�無往不利,就因如此,雁南的拒絕讓我更加忘不了她,妳不會懂我的心情,請妳別妄下斷語。」

  完了!她竟然讓委託人及介紹人因她而起了爭執?大難臨頭啊!難道她真的不適合做業務工作嗎?嗚……

  「咦?雁南,妳也在這?這麽巧!」

  就在她不知該如何應對之際,陡地有道聲音解救了她,無形間讓陳子揚和王小慧的爭執消彌於無形。

  「屈允堯?」她之所以認識他,自然是透過施呈勳的關係。「你怎麽也在這�?」

  「我跟客戶約在這邊談案子,妳呢?」屈允堯揚了揚手上的資料問道。

  「我也是。」好吧,她不得不承認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尤其臺灣更是個中翹楚。

  「我OK了,妳也OK了嗎?」

  「還沒,等等還要回公司挑衛浴。」

  「喔。我接下來沒事,需要我載妳一程嗎?」兩人就此「開講」,不覺將陳子揚和王小慧「晾」在一邊。

  「不用,我有車,可以接送兩位小姐。」傅雁南還來不及開口,陳子揚便不客氣地插嘴。

  傅雁南尷尬地朝屈允堯聳聳肩,以客爲尊,就算陳子揚再怎麽不客氣,她也不好在現場發飄。

  「這樣,那好,我就把我兄弟的老婆交給這位先生了,請你務必保護她的安全。」屈允堯扯開無害的笑容,按壓陳子揚肩頭的大掌卻微微施壓。

  「好兄弟的老婆?」王小慧好奇地睨他一眼,眼角大剌剌地撇向傅雁南。「傅小姐結婚了?」

  「呵、呵呵∼∼還沒。」三條黑線滑下額際,尷尬!尷尬啊∼∼「爲了爭取時間,不然我們現在就到我公司挑産品好嗎?」她趕忙轉移話題。

  這個提議很快被所有人接受了,於是傅雁南和屈允堯道別,暫時結束這令人尷尬到極點的冷氣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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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王小慧商議好全部的細節,傍晚時分,趁著老爸到隔壁下棋、老媽到黃昏市場「敗家」,無所事事的傅雁南賴在家�的沙發上。

  正當她慵懶得差點睡著之際,接到施呈勳打來的越洋電話。

  『南,有沒有想我?』施呈勳低沈的嗓音透過手機傳遞而來;剛到下榻飯店,他便迫不及待打電話給她。

  「想?想你的大頭鬼啦!」傅雁南可沒給他溫柔的打算,一開口就是一陣猛批。「你給我說清楚,是不是派你朋友來監視我?」

  不是她多疑,根本是他早有預謀!她只不過沒告訴他哪位「陳先生」來電,他就讓他的朋友輪流「神出鬼沒」,短短半天的時間,除了送他搭機的田漢威之外,其餘三個全不容忽略地「現形」過。

  更誇張的是,她竟能在公司�「巧遇」康A!他不是有排定工作的嗎?害她真以爲自己大白天見鬼了咧!

  『看來那幾個傢夥挺盡責的。』他低低地笑開了。

  「太卑鄙了!我又沒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你幹麽要他們這麽做?!」充其量不過差點搞砸一件小案子,如此而已。

  施呈勳淺歎一口,將長腿擱上床,背部舒服地靠著床頭。『妳做事毛毛躁躁,我又不在妳身邊,找些人關心妳是對的。』

  「對對對,對你大頭啦!跟你說過幾百次了,我不是小孩子,會注意自己的安危,你怎麽就沒把我說的話聽進去?啊?」她跳起來「踏步走」,像個小孩手上隨意把玩的玩具小騎兵——往前走,轉身,往前走,轉身……

  『哎∼∼不曉得是誰,無論我如何逼問,硬是堅持不肯吐實,』他倏地重重地歎了口氣。『妳知道,人類對於不可知的情況,總有一股莫名的忌憚和恐懼,爲了讓我自己吃得好、睡得飽,在臺灣的妳也只得忍受嘍!』

  意思就是她活該倒楣被跟監,因爲一切全是她自找的?!

  美眸噴射出兩團火簇,要不是施呈勳好狗命正巧不在她眼前,非得被她燒出兩團窟窿不可!

  「你可以再厲害一點!」她瞇了瞇眼,稍稍壓制住眸心的火焰。

  『好說。』他的聲音有點壓抑,似乎在克制某種不知名的情緒。

  「我再說一次,不要找人跟著我!」她低咆,像頭情緒即將失控的母獅。

  『好。』他也不囉嗉,一口答應。

  明著惹她不高興,那他就來陰的,誰怕誰?

  或許是他答應得太過乾脆,傅雁南胸口的一團火氣像泄了氣的氣球般迅速消弭,一股罪惡感由心頭升起——他又沒錯,只是過度關心她的安危,她幹麽這麽吼人?

  除了察覺自己理虧之外,被關心呵護的事實令她一陣窩心!

  那男人在乎她耶!

  「好嘛好嘛,那個陳先生就是陳子揚啦!」哎∼∼沒用的女人自個兒招供了。

  『嗯?』差點接續不上她的轉換話題,他腦子一轉,明白了。『那傢夥找妳幹麽?』

  稍早便接到屈允堯的通知,說她和陳子揚「約會」——當然還有一名不知身分的女人參與,但他還是佯裝不知道,畢竟佳人主動招認實屬難得,他懷疑是否該買串鞭炮來放放。

  「沒什麽,他只是介紹案子給我。」重新坐回沙發,無聊地轉開電視,就……新聞台好了。

  『既然如此,有什麽不好跟我說的?』所以這妮子還是自找的。

  「你對陳子揚有莫名其妙的敵意,跟對警衛小陳一樣。」這兩個人還約好一起姓「陳」,真是無巧不成書。

  他頓了下。『沒有。』

  「沒有才怪。」唔……又有虐童案,不曉得世上怎有那麽多不負責任,偏又要將小孩生下來的父母。

  『那是因爲我在乎。』哎∼∼尊嚴蕩然無存啊!

  「意思就是你一點都不信任我。」她就不在乎嗎?不在乎怎會跟他「和」這麽久?連郝蘿娑纏著他。她都沒廢話一句,這男人不懂彼此都該有私人空間嗎?

  大笨蛋一枚!

  『在乎跟信任有什麽關係?』

  「不是喝多了醋就能表現出你的在乎,如果你信任我,就該相信我不會跟其他男人亂來,可你用的方式卻是找人盯我,跟防小偷有什麽不同?」總之她姑奶奶就是不爽,怎樣!

  『我是怕男人對妳亂來。』冤枉喔大人∼∼一個女人再怎麽強悍,哪抵得過男人的力道?萬一對方心存惡念,他可不敢想象那種下場。

  「喂!你未免對我太有信心了吧?」皺皺鼻子,心情稍好。「我可不認爲自己是美女級的女人。」

  自殺?現在人抗壓性真差,動不動就有自殺的案子上頭條;不過沒什麽創意就是了,不是跳海就是跳樓,再不然燒炭、上吊,好像沒什麽推陳出新的死法。

  『妳在我心�是最美的。』他難得說了句好聽話,自己說得都臉紅了。

  「肉麻當有趣喔?」心底泛起一抹甜,她嘴硬地揶揄一句。

  『我只說真心話。』

  突然他那邊傳來「嘟、嘟……」的插撥聲,他低咒一聲,不得不向她說聲抱歉。

  『南,地主約了我用餐,時間差不多了,我……』

  「OK,你去吧,再聯絡。」她挂上電話,終於能專心看新聞了。

  政經相關新聞吸引不了她,正想轉臺之際,螢幕底下跑馬燈般的字幕陡地攫住她的目光,她仔細看著,毛骨悚然的不安躍上心頭!

  XX社區今天下午驚傳女屍命案,死者吳XX陳屍六樓新居,頸部一刀深及頸動脈爲致命傷,法醫預估死亡時間約兩天左右,原計劃下個月步入禮堂,未料喜事變喪事……

  XX社區不就是他們昨天才完工的大樓嗎?法醫預估死亡時間約兩天左右,那不就表示……他們昨天在有死人的地方工作,卻渾然不知?!

  她由座位上跳了起來,連忙轉到另一頻道的新聞台。

  好奇心人人皆有,一旦觸及到和自己有關的點,即使只有一小點,都會將那好奇擴展成無限,她突然很想知道這件新聞的來龍去脈,手上的遙控器轉個不停。

  有了有了,咦?鏡頭�的那個警衛不是小陳嗎?連他都上電視了,真新鮮!

  「請問死者的交友狀況是否複雜,平常往來她家的都有哪些人?」記者全擠在小陳面前,一個個伸長手臂,就怕收不到他的音。

  「抱歉,除了吳小姐的未婚夫之外,沒見過其他人來找過她。」小陳哭喪著臉,生平第一回上電視,竟是爲了這種事,真教他欲哭無淚。

  「那能請問一下吳小姐的未婚夫……」

  記者跟著追問,但傅雁南的心思已然不在新聞畫面上了。

  六樓。姓吳……陡地,巧遇陳子揚及吳小姐的畫面在腦海�一閃而逝,她全身立刻不由自主地竄起寒意。

  這位元吳小姐,不會正巧是她認識的那位元吳小姐吧?那時她和大獅遇到他們的確是在六樓沒錯,那麽,她的未婚夫不就是……陳子揚?!

  「根據警方表示,死者死狀與日前發生的虐屍命案狀況相當類似,兩起命案有絕對的地緣關係……根據種種迹象顯示,陳姓未婚夫涉嫌重大,目前警、萬正循線偵查!」

  不是吧?陳姓未婚夫涉嫌重大?!她今天才和涉嫌重大的嫌疑犯吃過飯耶!

  她的臉色瞬息萬變,兩隻手沒敢放開手中的電視遙控器,這頻道一換新聞,她立即轉到另一個頻道觀看相關訊息,然後懊惱地發現,每個新聞台對這件案子的播報都大同小異。

  「阿南。」

  「啊∼∼」突然有道陰森森的女音呼喚她,嚇得她丟開手上的遙控器放聲大叫。

  「啊妳速起肖啊喔?叫那麽大聲做什麽?」剛進門的傅媽媽手上還挂著菜籃,一見女兒尖嚷著抱頭鼠竄,惱火地上前賞她一記爆栗!

  「媽?」雙眼終於對準焦距,傅雁南不很確定地伸手,觸碰母親溫暖的臉頰。

  「不速偶,難道速鬼?」傅媽媽沒好氣地瞪她一眼,一把撥開她冰冷的手。

  「啊!別提那個字啦!」她猛地一陣哆嗉,腦海�不由自主地想起吳小姐的臉龐。

  「厚!妳速『頭殼啪企』秀?」看多了八點檔「臺灣龍捲風」,傅媽媽不覺學了幾句劇中人的口頭禪,罵起人來挺溜的。「妳阿爸快回來了,來幫忙揀菜啦!沒準時相飯,妳阿爸又要碎碎念了!」

  「喔。」她連忙關掉電視,接過老媽遞過來的菜籃,乖乖地跟著走進廚房。

  「妳說大『輸』企上海喔?啊有沒有說什麽時候肥來?」傅媽媽操著不太標準的國語,邊刮魚鱗邊問,一片片透明的魚鱗亂飛,讓傅雁南在一旁揀個菜還得忙著左右閃躲。

  「沒說捏。」一邊閃避如雪片亂飛的魚鱗,腦子�還思索著适才由電視�看到的命案新聞,又得分心接收老媽的問題,她覺得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啊他不在臺灣,妳怎麽還一天到晚往外跑?」不是老闆休息,員工跟著放假嗎?怎麽她看到的不是這樣?

  「我手上還有案子在做啊!」現在麻煩了,陳子揚如果真的牽涉其中,那王小慧這件Case做是不做?傷腦筋啊!

  傅媽媽不爽了,揚了揚手上的菜刀。「妳那麽大聲做什麽?我是妳娘捏!」

  「……」算娘厲害!手上有刀,女兒不敢不從。「媽,妳好像在罵髒話。」

  「什麽髒話?妳娘長這麽大,從來沒講過髒話。」一刀劈向那條肥嫩的魚,魚身一分爲二,家�人口不多,半條吃一餐將將好。

  凝了眼老媽俐落的刀法,剛剛新聞中的那句「頸部一刀深及頸動脈爲致命傷」回蕩耳邊,傅雁南額上沁出冷汗,不自覺摸摸脖子——


  第二天,依照約定開始王小慧家的整建工程,先將最繁複的儲藏室規劃出來,利用設置電梯多出來的角落,以木板釘出儲藏室的空間,然後量好隔板大小開始切割刨光,光是這個動作便花費一個上午的時間。

  「小蔡,你昨天有沒有看新聞?」趁著王小慧外出爲他們張羅便當,傅雁南忙抓住空檔問道。

  那則新聞讓她整個晚上都睡不安穩,一早頂著兩個黑眼圈上工,剛和小蔡碰面的時候,還把小蔡狠狠地嚇一大跳。

  礙于王小慧和陳子揚的關係,她著實不好意思大剌剌地當著王小慧的面,「離間」她和陳子揚間青梅竹馬的情誼,只能趁她不在時偷偷拿出來跟小蔡討論。

  「每天新聞那麽多,妳說哪一條?」站在窗邊哈著煙,小蔡漫不經心地反問。

  「就是我們之前做的那個社區,一位姓吳的小姐陳屍新居那個啊!」她神經兮兮地湊到他身邊,緊張的程度足以媲美保密防諜。

  「陳屍新居……耶?!妳說那是我們做的那個社區?前天完工的那個?」他是有看到那個新聞,卻沒注意到出事社區的地點,經傅雁南這麽一提,他由腳底開始發麻,怪聲怪調地嚷嚷起來。

  「你小聲點啦!」傅雁南一張小臉差點沒皺成苦瓜,懊惱地拍打他的手臂。「是啊,記者還訪問到警衛小陳耶,你都沒注意到嗎?」這傢夥看新聞難道只聽不看喏?不然怎會沒看到小陳那張嚇到發白的死人臉?

  小蔡的眼瞬間瞪得猶如凸眼金魚一般大。「哇靠!連小陳都上鏡了喔?」

  基本上,「靠」跟「哇靠」是不同程度的「發語詞」——

  前者是不論正在吃飯或撇條,只要有開口的機會,就極可能在不知不覺間,將之加諸在句子之前或之後,說來如呼吸般自然、睡眠般自在。

  後者就不一樣了,就字面上來分析,光那個「哇」字,就增加不少補強的驚歎效果,所以兩者在程度上有絕對的不同,他可是很講究的喲!

  「而且警方還說,死者的未婚夫涉嫌重大……」一想到這個她就頭皮發麻、眼皮直跳,內心不安極了。

  「厚!別想那麽多啦,反正那個社區我們做完了嘛!以後少到那�去就行了,管誰去涉嫌重大?」想法單純的小蔡雖然心�有點毛,卻大而化之地選擇不放在心上。

  「你知道死者的未婚夫是誰嗎?」傅雁南瞪著他,那雙眼有著驚恐。

  「阿貓阿狗吧?」靠!調查是警方的工作,他知道那麽多幹麽?又不是吃飽沒事幹!嗟∼∼

  「阿你的大頭啦!」猛地跳起來賞他一記拳頭,傅雁南實在對這些臭男人沒轍。「是陳子揚啦!我們去整修他廚房的那個!」

  「靠!很痛耶!」小蔡痛得蹲在地上,她的低吼通過他的耳膜,光速般穿透他的中樞神經,他兩眼一泡淚,驚惶地擡起頭。「妳說那個很哈妳的陳子揚喔?他是賺犯?!」

  「嘿啦!」差點再賞他一拳,傅雁南撫額輕歎。

  小蔡臉色一黑,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哇咧!這是什麽世界?不該發生的全發生了不說,還莫名其妙地出現在他周遭,真是他媽的衰!

  「怕了厚?」揚起一抹冷笑,她感覺心�在低泣。

  「怕、怕啥?」小蔡逞強地挺了挺胸,即使依舊面有菜菜子。「他的案子我們做完啦,跟他又沒什麽交情更沒牽扯,說來說去還是沒我們的事。」

  「你以爲我們現在做的是……」

  「欸!妳不會又說這件案子是陳子揚介紹的吧?騙鬼啦!世界上哪有這麽巧合的事?」小蔡嗤之以鼻,順口之下競將事實猜得準確。

  傅雁南定定地望著他,那眼神有著可笑、無措,還有……悲憫?!

  「不、不會吧?」他的氣勢泄得一乾二淨,全身忍不住抖瑟。「妳瘋了!那種人介紹的案子妳也敢接?!妳是活膩了是不?」驚極反怒,他跳起來破口大駡。

  「我哪知道?我也是昨晚看電視才知道的啊!」如果可以,她也想反悔,可是都簽約了,這下不做完絕對會拆了公司的招牌,她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況且現在也還不能證明陳子揚就是兇手啊!你那麽凶幹麽?」

  「我凶?我沒掐死妳算妳好運!」嗚……好想哭喔∼∼

  「你們在聊什麽?那麽熱鬧。」王小慧推門而入,在門外便聽見兩人在�頭大小聲,她不禁好奇地探問。

  「啊?沒事!我快餓死了!」雖然小蔡很怕死,但幸好他的反應也夠快,眼尖地發現王小慧手上拎著兩個便當,臉色一轉,立刻換上一副餓死鬼投胎的饞相。

  他……顔面神經麻痹嗎?怎能轉換得如此迅速?

  傅雁南心中頗有微詞,卻也因爲他的反應而輕鬆不少,繼而笑了出來。「對啊,我們快餓死了。」

  「那快快快,快來吃飯。」王小慧在擺滿整修工具的桌上清出一個區塊,鋪上報紙梭將便當擺上,熱情地招呼道。

  「陳子揚跟這女人什麽關係?」在經過傅雁南身邊時,小蔡以氣音咬著牙問。

  「青梅竹馬。」她同樣回以氣音,然後從容地越過已經變成蠟像的「標本」。「謝謝妳喔小慧,還麻煩妳幫我們買便當,真不好意思。」

  王小慧搖了搖頭。「別客氣,我還得感謝你們幫我趕工呢!」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嘛!」相較於吃便當,她還寧可睡場好覺,畢竟昨晚都沒怎麽睡。

  不過……陳子揚到哪去了?想必警方一定出動很多人力在找他吧?

  她的眼飄啊飄的,飄到王小慧身上,不曉得她會不會知道?

  「小慧,陳先生今天怎麽沒陪妳?」她吞了口白飯,試探性地問道。

  王小慧怔愣了下,隨即垂下眼瞼。「他有他的工作啊!而且我們只是普通朋友,他也沒義務無時無刻陪著我。」

  「可惜耶,我覺得可以一起長大的緣分不多,你們的外型又這麽登對……」她瞇起眼,努力想看清王小慧的眼神,卻怎麽都看不清楚。「妳沒想過倒追他喔?」

  「妳就別笑我了,傅小姐。」王小慧連臉都低垂下來。「就拿我跟傅小姐來說好了,他可能還比較欣賞傅小姐這類型的女人,我跟他是不可能的。」

  「嗯嗯,妳這話倒是說對了。」小蔡不知何時湊到她們身邊,大嘴巴地插起話來。「我還記得陳先生第一次看到阿南,就說什麽『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他應該挺喜歡阿南的才對。」

  傅雁南翻了個大白眼。

  哪壺不開提哪壺?這陳年的老話需要提那麽多次嗎?她是在試圖打探陳子揚的消息,他這「白目蔡」插什麽嘴?雖然她可以預期陳子揚可能躲都來不及了,不可能大白天地到處亂晃,但她就是好奇嘛!

  「嗯。」王小慧戳著手,始終低著頭,輕應一聲。

  「呃……小慧,妳別聽他亂講啦!等等飯後,我們要休息一下喔!」算了,這個話題接不下去了,索性爭取些許福利,她感到有些困了。

  「我知道,等會兒我要出去辦點事,你們儘管休息沒關係。」或許是話題不再敏感,王小慧終於擡起頭,拿那雙看起來有點隱晦的單鳳眼正視他們。

  「我們不會浪費太多時間,大約一個小時到一個半小時就夠了。」這是這一行的不成文習慣,幾乎每個工作團隊都是這樣,不需要太好的床位,只消幾塊木板或地板上鋪件衣服即可。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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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從施呈勳到上海,每天在吃過晚餐之後,總會打電話回臺灣和傅雁南「熱線妳和我」,通常都是沒話找話講,隨隨便便都可以混掉三、四十分鐘。

  下個月拿到帳單時,應該會捧心狂嚎吧?傅雁南心想。

  『今天有沒有什麽特別的事?』晚上傅雁南接到施呈勳的電話時,他劈頭就問。

  「沒有啊,哪有什麽特別的事。」一整天工作下來還算順利,她也沒任何地方感到不妥,除了眼皮到現在仍跳個不停之外,一切安好。

  『沒有嗎?』他提出質疑。

  這兩天不在她身邊,說不出所以然的,心頭就是惴惴不安地跳,老覺得有什麽事要發生;但臺灣方面又沒有什麽特別的消息傳過來,害他強烈質疑,是不是那幾個傢夥混得太凶?

  「沒有啦,你在懷疑什麽?」難道他在那邊也看得到那則新聞?不太可能吧!

  『我沒有懷疑什麽,只是覺得……不踏實。』就說不出來的忐忑咩!他也說不出來自己在緊張什麽。

  「欸,你在那邊看得到臺灣的電視嗎?」沒去過對岸,她好奇得緊。

  『衛視。』他蹙起眉,下意識扭開電視。『有好看的節目嗎?』

  「沒有啦,我隨口問問而已。」笨蛋!這不是不打自招了嗎?她恨不得把自己打暈,免得多說多錯。

  『有事的話隨時打電話給我……』倏地,他瞇起眼,陡然躍上螢幕的新聞畫面令他胸口一凜。

  「喂?」發現他不尋常的停頓,她對著話筒喊道。

  『我在。』他的聲音變得低沈,凝著電視螢幕的眼瞬也不瞬。『什麽事?』

  「沒事不能叫你喔?」那再聊下去有什麽意思?還不如挂電話。

  『南,陳子揚介紹給妳的案子還在做嗎?』他霍地問道。

  「還在做啊,有小蔡幫我,明天應該就可以完成了。」這也讓她松了口氣,趕快脫離陳子揚的影子,或許她就能開心的吃飯,安穩的睡覺。「幹麽突然問這個?」

  『沒事。』明天嗎?他沈吟了聲,沒再答腔。

  「喂,你今天很奇怪喔!有一句沒一句的。」她微快地嘀咕,決定不再殘害家�的電話線,也不再浪費通話費。「你什麽時候回來?」

  他在電話那頭頓了頓。『快了。』

  「吼!你再心不在焉啊!不講了不講了,我要去睡了,晚安!」她火大了,爲他總是不超過兩個字的回應。

  『南。』

  「幹麽?!」母獅快抓狂了。

  『等我回臺灣,我們結婚吧!』

  心臟狂跳了下,小臉兒漾起粉色。「怎麽突然……」

  『不是突然,在出發之前,我就想跟妳提了。」他輕笑,但聲音顯得緊繃。

  「在電話�求婚,一點誠意都沒有。」即使之前再怎麽不高興,此刻再難發作起來,她心頭漾滿甜味,連聲音都不覺變得柔和起來。

  『只要給我一個字,好,其餘的回復都會自動在我耳朵�清音。』

  「哪有人這樣?討厭鬼!」她嬌瞋,小手不自覺地纏繞著電話線,甜滋滋地笑著。

  『就一個字,沒那麽困難吧?』

  「不知道啦!」

  一條電話線,牽起兩端的思念,愛情發燒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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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看光碟看得太晚,連日來睡不安枕的傅雁南被小蔡的來電吵醒,揉揉眼才發現超過平常上工的時間,忙不叠地對著電話開罵。

  「死囝仔!這麽晚才叫我,不會早半個鐘頭打來喔!」她由床上跳了起來,一邊聽電話,一邊套上牛仔褲,然後沖進浴室�梳洗。

  『啊?我不是叫妳起床捏,我是要跟妳說,我今天不能去了,妳一個人能搞定嗎?』小蔡那邊聲音有點吵,收訊收得「二二六六」。

  「靠!今天就要收尾了,你搞什麽飛機啊?」她一邊刷牙一邊罵,罵得嘴�泡沫亂飛,噴得洗手台和鏡面到處都是白點。

  『誰知道啊?我老爸突然昏了,我現在才送他到醫院,人在急診室,妳以爲我喜歡喔?@※☆……』要比沖,小蔡的口氣可沒好她多少。

  原本他還對阿南感到不好意思,畢竟工作還沒完工,但一聽她不明就�地亂罵一通,他的火氣也上來了,除了火氣還多了份焦慮,未了更沒氣質地附加國罵一句,以示不爽。

  「……沒事吧?」呃,相較之下,她的晚起比小蔡的「災況」明顯略輸一籌,當下她的聲音吞回肚�,尷尬地輕問。

  『不知道!』小蔡情緒一時收不回來,口氣依舊嗆辣。『大概是高血壓還是中風了,躺在浴室�動都不能動!』他連撥一一九都來不及,直接將人扛到醫院。

  那應該很嚴重吧?可由小蔡嘴�說出來,怎麽好像小感冒似的不痛不癢?

  她抹掉嘴上的白沫,連忙向他保證。「那你好好照顧蔡伯伯,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妳做得完嗎?今天?』昨晚大獅有打電話給他,突然問起陳子揚的事。打從那天和阿南談過之後,就再沒將這事放到心上,哪知大獅會突然問起,他還愣了好一會兒,才表示最近都沒聽到有關陳子揚的消息。

  大獅從不會爲了雞毛蒜皮的事而大驚小怪,被他這麽一問,小蔡莫名地感到些許心理壓力,跟著慌了起來。

  再怎麽說,現在跟阿南搭檔的人是他耶!偏偏老爸又出事,不能陪著她做完最後的工作,萬一阿南出了什麽事,他不提頭去見大獅恐怕難以交代。

  「行了行了,剩粉刷牆面嘛!沒問題的!」她舉起手正欲往胸口拍,倏地想到他看不到,索性省了這道「自殘」的程式。

  挂了小蔡的電話,她匆匆忙忙背起工作包,性急的她等不及緩慢的公車到來,便攔了輛「小黃」直接前往王小慧的住處。

  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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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怎麽只有妳一個人?」王小慧一見到她便問。

  「小蔡家�有點事,所以今天他沒辦法來。」堆滿心虛的笑,傅雁南連忙解釋帶保證。「別擔心,我今天一定會完成所有的工作,不會耽誤到妳的時間。」

  「唔。」王小慧輕吟了聲,沒再開口說話。

  將客廳的家具全覆上保護的塑膠布,以防粉刷時沾染上油漆,傅雁南戴起口罩,開始攪動油漆。「對了,好幾天沒陳子揚的消息了,妳知道他到哪去了嗎?」

  由新聞�得知,各方都找不到陳子揚的蹤迹,包括他的家人、同事和警方,當然還有死者家屬,他就好像從這個世界蒸發了似的,沒有人知道他到哪去了。

  王小慧站在窗邊,凝著窗外許久,才蹦出一句話——

  「妳相信案子是他做的?」

  「呃……」她一直沒敢跟王小慧討論起自己對那件命案的看法,再怎麽說,她和陳子揚的感情可不同於他們這些「不相干人士」,沒想到她倒是自己提了出來,她也只有打蛇隨棍上,順便嘍!「我跟他不很熟,也不太瞭解他的個性,不知道耶!」

  「不是他做的。」王小慧的聲音很冷,冷得恍似沒有任何溫度。

  「既然不是他做的,他更應該出面澄清才對。」她能理解王小慧的心情,今天倘若是她的好朋友甚至親人遇上這種事,她也會全力排除衆人的疑慮,畢竟人都是感情的動物,總是撇不開那份私心。

  「每個人都想抓他,要是妳,妳不躲嗎?」王小慧靠著窗邊的牆以臂環胸,沒回過頭來看她一眼。

  「要是我,我就不躲。」調好了油漆,她爬上鋁梯,用油漆刷仔細地刷上一筆。「人家說疑心生暗鬼,心�沒鬼就沒什麽好怕的,出來說清楚不是挺好?這樣躲著反而誤導警方偵辦的方向。」

  「或許那些女人都該死。」王小慧的聲音陡地出現在她身後,移動得無聲無息。

  「啊?」傅雁南被她嚇一大跳,旋身睞了她一眼,便又回過頭來繼續粉刷。「沒有任何人能決定另一個人的生死,那應該是上帝的責任,而我們都只是凡人而已。」

  「是她們霸去子揚的感情,那些女人根本不該存在!」王小慧霍地變得義憤填膺,原先低沈的嗓音轉爲尖細,讓傅雁南心�不斷發毛。

  「呃……小慧,我們似乎不太適合繼續討論這個話題。」奇怪了,今天的小慧似乎特別激動,而她的眼皮在此刻也跳得更爲厲害,頭一回,她站在高處會腳心發麻,有種隨時會往下掉的錯覺。

  「妳也會怕嗎?」王小慧咭咭發笑。

  「我?我跟陳子揚又沒有任何牽扯,我有什麽好怕的?」不太對勁喔!小慧今天說的話都好怪,讓她好生緊張。

  「他喜歡妳,想追妳!」王小慧可不管她說什麽,徑自對著空氣喃喃說道。

  「我不能控制他對我的感覺,但我很清楚我跟他不可能。」一點感覺都沒有好不好?更何況她已經有那頭獅了,她還算滿意,沒有換「搭檔」的打算。

  「現在講這些已經來不及了。」王小慧的聲音低了幾度,聽來毛骨悚然。

  「我不懂妳在說什麽……啊!」一股力量倏地向她襲來,她一個重心不穩,極爲狼狽地跌下鋁梯。「小慧?」她擡起頭,驚恐地望著眼前臉色猙獰的王小慧。

  「妳知不知道我愛他?」亮了亮手上的水果刀,王小慧那較一般女人高大的身材顯得更加魁梧,在背光的狀態下,只見那雙眼睛變得混沌。「從小我就希望成爲他的新娘,但是妳們一個個破壞我的計劃,妳們全都該死!」

  傅雁南坐在地上,以手支著身體不斷後退,不敢置信的眼眨都不敢眨一下——

  原來警方偵辦方向有誤,兇手是個女人,而且是……瀕臨瘋狂的王小慧!


  這下該怎麽辦?她是羊入虎口,斷難脫身了!

  都是陳子揚那個混蛋!什麽人不好介紹,偏偏介紹個殺人兇手來當她的客戶?她不過是不接受他的心意罷了,這又不是什麽天理不容的罪過,他犯得著這麽對付她嗎?

  「別躲了,妳逃不掉的。」王小慧哼笑,緩慢地移動腳步向她逼近。「妳想知道,那兩個女人是怎麽死的嗎?」

  兩個?!不是一個嗎?天!難道之前那遲遲未破的虐屍命案,真的也是她做的?!傅雁南感到呼吸變得困難,她狠抽口氣,控制下住的冷汗滑到下顎,慌亂的腦子不斷思索著各種保命的方式和可能。

  王小慧變態地伸出舌頭,舔了下晶亮的水果刀,一點都不在乎鋒利的刀鋒將她的舌劃出一條血痕。「很精采喔!」

  傅雁南搖著頭,她想發出聲音求救,但理智告訴她,現在房子的隔音都做得相當好,即使傳得出去,也未必有人經過或正好在家,能接收到她的求援,反而可能刺激王小慧,迫使她情緒崩潰,讓自己陷於加倍危險的境地!更遑論此刻她乾澀的喉嚨,根本發不出任何聲音來。

  「不想嗎?」王小慧笑得很囂張,連嘴�的銀牙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想也不行,我會讓妳親自體驗那種感覺,保證包君滿意。」

  「我不……不……」我不需要那種見鬼的恐怖感覺!她心�在嘶吼、在咆哮,顫抖的唇卻發不出心�的聲音,只能卡在喉嚨�咿咿唔唔。

  「沒關係,我很大方的,絕對會給妳極致的享受……唔!」陡地,她前進的腳勾到覆蓋家具的塑膠布,頃刻間踉蹌了下。

  傅雁南見機下可失,不知哪來的力量,倏地一躍而起,沖往距離她最近的房間,在王小慧如瘋婦般嘶吼沖奔而來,即將追上她之際,她狠下心用力將門甩上,刻不容緩地將門鎖按下——

  「呼……呼……呼呼……」她貼靠著門板,胸腔�的心臟從來不曾跳得如此劇烈,她用力呼吸、艱困地吞咽口水,但喉嚨依舊乾澀得難受。

  這下總可以暫時躲避那瘋女人的攻擊了吧?她顫抖地掏出褲袋�的手機,才按下電話簿,電光石火之間,耳邊傳來木板碎裂聲,冰冷的水果刀鋒穿門而入,緊貼著她的耳際,讓她驚懼地尖嚷出聲。

  「儘量叫啊!叫越大聲我越興奮!」王小慧陰惻惻得像幽魂的聲音,模糊地透過門板傳了過來。

  慘了!這薄薄的空心房門恐怕支撐不了多久。

  汗水不斷由全身的毛細孔中沁出,分不出是冷汗、熱汗,她快被那股窒息的悶熱給憋死了!

  「該死!快接啊!」慌亂之間,她也沒心思看自己的電話簿跳到哪個人的名字,總之能撥出去就有生還的機會。她雙手抖個不停,邊咒駡邊注意手機那頭有沒有人接聽。「喂……」

  水果刀抽出去又穿刺進來,那扇門板上的洞越來越多,驚嚇間她的手機掉落在地,她好害怕,除了尖叫,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麽——

  「快了,我就快全部剷除妳們這些狐狸精,他就會屬於我,只屬於我一個人!」

  王小慧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代表著門板的破損越來越厲害,也代表著兩人之間的阻隔已經越來越薄弱了。

  「啊∼∼」霍地,一隻手穿過被水果刀刺破的門板縫隙,企圖扭開門上的鎖;傅雁南的心跳上喉頭,反射性地伸手將那只手壓在門板上,耳邊傳來王小慧的號叫。

  「死女人!放開我!」門板上的木屑刺入王小慧的手臂,她如負傷的野獸般哀號出聲,淒厲而驚悚。「放開我,我會讓妳死得痛快一點!」

  她又不是瘋了,哪有可能放開她?

  傅雁南沒敢分神地緊壓著她的手,她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只企盼有人能在她還撐得下去的這段時間來解救她!

  但她料想不到的是,當人的神智渙散、被心魔控制的時候,力量會這般大!王小慧突然掄起拳頭,奮力掙開她的箝制,胡亂地揮拳攻擊她,在不注意之下,她被打到臉頰,踉蹌地跌倒在地。

  「嘿嘿……看妳多會躲?」只消這個空檔,王小慧便輕易地扭開門鎖,堂而皇之地走進房內。「敢壓我?嗄?妳膽子倒不小!」她擡起腿,不由分說地踹向傅雁南的腹部,立刻讓她疼痛難耐地蜷起身軀。

  「別怕,很快的,一下子而已,只要一下子,妳就沒感覺了。」

  王小慧原本就較一般女人高大的身形,現下在傅雁南眼底擴散成無限大,她驚恐地瞪著王小慧舉起手上的刀,眼見就要一刀落下——

  霍地,她眼前的巨影僵硬了下,高大的身體整個撲向她。

  「啊!」她使盡全力尖叫,或許這是她這輩子最後一次叫得如此「痛快」了。

  就在王小慧高大的身體即將把她撂倒之際,突然往右方傾倒,她害怕地往左邊一跳……用屁股跳,因爲雙腿已然發軟,完全失去力氣。

  怎麽回事?她怎麽突然倒下了?!

  驚駭的眼不敢稍離王小慧失去意識的身軀,就怕她隨時會再跳起來加害於她!

  「別怕,她沒機會再傷妳一分一毫。」

  男人低沈的聲音將她由驚懼�撈起,她愣愣地擡起頭,望著眼前正拿著麻繩,俐落地將王小慧「五花大綁」的傢夥,緊繃的神經像全數繃斷了似的,整個人瞬間鬆懈了下來……

  「嘿!妳別昏啊!」男人不敢置信地吼道。

  昏了總比死了好吧?虛弱地揚揚唇,她獲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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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醫院躺了一天,除了屁屁和四肢的瘀青、擦傷之外,證實傅雁南再沒其他肉眼看不見的傷勢,醫生這才下達「釋放令」,因此她收拾著一天下來累積的雜物,準備離開這滿是藥水味的地方。

  病床前站著一個差點沒以死謝罪的男人,一張嘴像機關槍似地求爺爺、告奶奶,就爲了求得耳根子清靜些。「阿南,拜託妳求求妳懇請妳請求妳……叫大獅別再念了成嗎?我的耳朵都快長繭了!」

  好笑地睞了小蔡一眼,那個爲了老父親突然中風而令她身陷危機的男人,此時正頂著一張比苦瓜還要苦的臉,可憐兮兮地求饒。

  「妳知道我一向是最聽妳的話的,要不是我爸給我這個機會……呃,不,給我出了這種『茶包』,我絕不可能丟下妳一個人去上工是吧?妳瞭解的,我不是那麽惡劣的夥伴,對不?」靠!差點把心�的話說出來了!小蔡冒出冷汗,臉上硬擠出來的笑更是顯得僵硬。

  「我知道。」將衣服塞進背包,傅雁南回答得好生敷衍。

  「妳知道不等於大獅知道,拜託妳開開尊口,饒了小弟一命OK?」涎滿笑臉,他終於知道人被逼急了,也會想象狗一樣跳牆,他已經快跳牆了。

  「叩叩!」

  病房突然傳來一聲輕敲,小蔡抖瑟了下,連忙噤聲。「不會說人人到、說鬼鬼到吧?會不會是大獅啊?」

  啊∼∼要是讓大獅知道他又來跟阿南嚼舌根,這回鐵定被剝一層皮的啦!

  「不會啦,他沒這麽有禮貌。」以大獅的習性和對她的熟稔度,那傢夥一定自己推門而入,她可沒指望他會那麽有風度。

  她笑著打開門,在見到來者之後微微僵了臉色。

  「傅小姐。」陳子揚捧著一束鮮花,很大一束,幾乎將他的臉完全遮掩住。

  「呃,嗨!」這聲「嗨」聽起來很勉強。

  陳子揚將花束遞給她,臉上漾滿歉意。「對不起,我不知道小慧她……」

  「事情過了就別再提了。」收下花。她的心情稍霽。「你如果知道小慧精神方面有問題,也不會將她介紹給我對嗎?所以我們以後都別再提這件事了。」

  那麽驚悚的回憶能丟就丟,丟不掉就壓箱底,一輩子都不要想起來最好。

  他松了口氣。「謝謝妳的諒解。」對他而言,這是最佳的救贖。「那麽,不知道我能不能請妳吃頓飯,以表達我的歉意?」

  「No、No、No!」傅雁南還來不及回應,小蔡就忍不住替她回答了。「趁著我們家大獅還沒到,你就想把阿南拐跑喔?哪有那麽容易的事?」

  「笨蔡,你在胡說什麽!」傅雁南斜睨他一眼,臉上漾滿幸福的淺笑。

  陳子揚沒忽略她的笑容。那是種沈浸在愛情的甜蜜笑靨。

  「原來……是我動作太慢了。」他淺歎,輕忽的嗓音�有掩不住的失落。

  「嘿啦嘿啦,她早被我們家大獅訂走了,你沒望了啦!」小蔡吹鬍子瞪眼……他沒鬍子,恍似捍衛的是自個兒的女朋友,跩得很。

  「小蔡,說話客氣點。」施呈勳和四個男人走進病房,在病房外就聽見小蔡在�頭大呼小叫,不禁微蹙眉頭。「陳先生你好。」他禮貌性地朝陳子揚點了下頭。

  陳子揚頷首。「很抱歉造成你們的困擾。」

  「還好阿南的安全無虞,陳先生就別放在心上了。」聽清楚喔,是幸好她沒有生命危險,要不然絕對不可能這麽客氣了事。「也恭喜你洗脫嫌疑,未嘗不是件喜事。」

  陳子揚露出苦笑,心頭五味雜陳。「那我就不打擾了,再會。」說完便悻悻然地離開病房。

  「嘖嘖嘖,嫂子人氣真旺。」田漢威兀自蹬坐上病床,臉上堆滿揶揄的笑容。

  「那是因爲嫂子夠正,不然你以爲大獅哪有那麽容易心動?」屈允堯樂得和田漢威一搭一唱起來。

  「所以心動不如馬上行動?」呂宗翰捶施呈勳一記,讚賞的神情不言而喻。「行動力果然驚人,不愧是大獅。」

  較爲內斂的項嶽軍在一旁淺笑,決定不加入戰場。光田漢威和屈允堯就足以讓這病房熱鬧萬分,他實在沒興趣再湊一腳,免得護士小姐來趕人,那可就糗了。

  「你們儘管糗我好了,等到你們也找到屬於你們的另一半……嘿嘿,我們再來算總帳。」施呈勳不怒不惱,由著他們起哄。

  「哎喲!我好怕喔!」田漢威搞笑地抱著心臟哀號。

  「就是嘛,人家怕死了!」屈允堯跟著擺出女人搔首弄姿的模樣,搞得整個病房笑聲連連。

  「你有沒有怎麽樣?」傅雁南一笑置之,她比較關心的是施呈勳有沒有受傷。

  「沒事。」一個手刀就足以將那女人劈昏,他能有什麽事?

  前天晚上他和傅雁南通電話時,便已由電視�得知陳子揚涉嫌一事,之後便撥了通電話給小蔡,確定完工日期。

  明知王小慧那邊的工作只消再一天便可完工,但不管如何說服自己,心頭那股不安硬是揮之下去,於是他便即刻訂了機票,決定連夜飛回臺灣。

  可惱的是訂不到即時機票,結果下飛機時已經早上九點了;坐上車趕到臺北,還來不及撥電話給傅雁南,倒是先接到她撥來的電話,只聽見她在電話那頭不斷尖叫,什麽訊息都沒告訴他,他感覺自己的心臟都快停止跳動了。

  急忙向小蔡問清王小慧的地址,他馬不停蹄地沖往該處,所幸王小慧的家門只是卡上沒有上鎖,他一扭就進門了;前腳踩進去,便聽見傅雁南淒厲的慘叫聲,他循聲沖向房間,正巧看見王小慧舉起手上的水果刀,他立即不假思索地揚起手刀,先將王小慧劈昏再說。

  想不到這女人竟跟著昏了過去,他只得先打電話通知警方逮人,然後送她到醫院才又趕往警局做筆錄,待王小慧在錯愕中轉醒,藉由警方的問話,這才瞭解所有的案情。

  「那小慧……」雖然王小慧讓她飽受驚嚇之苦,但心軟的她實在不敢相信,小慧會是手刃兩條人命的兇手。

  「她會得到應有的制裁,不過我想,她恐怕得先接受精神方面的治療。」提起王小慧,他也不免唏噓。

  想不到一個女人會這麽狠,爲了誤導警方的辦案方向,她不惜利用情趣用品,製造出被害人遭受性侵的假像,並且兇殘地淩虐被害人的屍首,一度讓警方以爲兇手是個男人,令人不得不佩服這女人心思之縝密。

  但她沒料到的是,因爲她蓄意的誤導,卻讓警方懷疑到她心愛的陳子揚身上,繼而造成陳子揚逃躲山區不敢現身,恐怕這是她當初所始料未及的狀況吧?

  「哎∼∼情字傷人。」這種感情太過沈重,若王小慧心理正常,怕是陳子揚也難接受這般讓人透不過氣的愛意吧?她想。

  「好了,現在所有疑雲都解開了,妳就別再想那麽多了。」伸手撫開她糾結的秀眉,他快心疼死了。「爲了赦免妳的恐懼,我跟傅老爹商量好了,下個禮拜我們先公證,然後妳跟我去大陸,度蜜月順便探勘工地,一舉兩得。」

  四個男人加小蔡,聞言皆悶聲發笑。

  「你……」傅雁南一聽,臉色微變。「要去你自己去!」

  什麽跟什麽?氣死人了!哪有人一邊度蜜月還得一邊工作的?依她看,工作才是正事,度蜜月是「順便」,這種蜜月她才不要!

  「咦?我自己去就不能算度蜜月啦!」施呈勳還在狀況外,不明白她爲何突然發起脾氣來了。「妳配合一下啦!」

  「配……配你個『呸』啦!」沒見過這麽白目的准新郎,她新娘姑奶奶不嫁總可以了吧?「謝謝再聯絡!」

  「南?」施呈勳愣住了,只見她背包一甩甩上肩,氣呼呼地大步定出病房。「欸!妳怎麽就這麽走了?等等我啊!」

  一待施呈勳追出房門,五個男人忍不住在病房�捧腹大笑。

  「我的媽啊!從沒見過這麽蠢的男人。」屈允堯笑得眼淚流滿面。

  「是剉才對吧?那傢夥還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真是沒救了。」呂宗翰忍不住搖頭歎息。

  「嫂子叫『雁南』沒錯吧?我看大獅這回想讓她氣清,可真『南』啊!」連不想湊熱鬧的項嶽軍都不禁撫額低笑,到現在才知道施呈勳實屬「天兵一族」,沒藥救了。

  「中文程度不錯喔!」田漢威笑得趴在病床上,連好友一起調侃進去。

  「想不到大獅這麽……哎,真讓人失望。」一向將施呈勳當成偶像崇拜的小蔡,這下可全然是偶像破滅,欲哭無淚。

  一句話又引來四個男人的訕笑,結果護士小姐走了進來,一臉肅穆地向他們說道:「你們要繼續住嗎?要的話請到服務台登記。」

  見鬼了!誰要住這白茫茫又充滿藥水味的地方?五個男人極有默契地跳了起來,爭先恐後地逃離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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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浪漫的燈光,曖昧的麝香味,加上男女輕淺的喘息,小小斗室�充滿著剛歡愛過的粉色氛圍。

  「不想去大陸,我們去美西好嗎?」男人輕吮女人白嫩的肩,討好的意味濃厚。

  「美西有什麽好玩的?」根據女人看電視得來的印象,美國幅員廣大,自然空曠的地區很多,到那種地方大多坐在遊覽車�拉車,一群人各自霸著兩個座位睡到流口水,一點都不好玩。

  「拉斯維加斯啊,我們可以去試試手氣。」男人的眼迸射出精光,看來仿佛「肖想」已久。

  「我爸說,好賭的男人不能嫁。」女人卻不給面子地吐槽。

  「……」

  「我爸還說,不尊重女人意見的男人也不能嫁。」話還沒完呢!還有下文。

  「……」

  「還有喔……」

  「好好好,隨便妳想到哪兒去,只要告訴我一聲,我絕對沒意見。」男人投降了,再讓她這麽叨念下去,不短命也會陽痿,得不償失。

  「是喔?這回你怎麽這麽快就妥協了?」他可是「霸獅」耶!霸道得沒天理的獅子,三兩下就被擺平了,真沒挑戰性!女人輕哼了聲。

  「哪有?我只秉持一個原則,給我蜜月,其餘免談。」男人輕咳了聲,死愛面子地否認。

  「咦?我記得有人曾說過要一邊度蜜月一邊工作,難道是我有幻聽嗎?」女人哼得更大聲了,擺明瞭不讓男人好過。

  「靠!我錯了好不好?妳大人有大量,就別再說起那檔子事了。」男人惱火地低咒起來。

  「要再說那個字是吧?麻煩你去漱口。」女人斜睨他一眼,修長的腿微微擡起,大有準備將他踢下床的打算。

  「妳自己不也常說?」男人大聲抗議。

  「我是被污染的好嗎?」女人翻翻白眼,大有反悔之意。「你要是戒掉,我也一定可以。」含恨啊∼∼果然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真的嗎?那我們就來約定,以後誰先說了這個字,就得任對方予取予求,妳覺得怎樣?」男人稍嫌太過興奮地提議道。

  「……你在打什麽鬼主意?」女人不信任地賞他一記大白眼。

  「沒有啊,我只是很想試試在車上、廚房或陽臺……」

  「靠!你想演活春宮,老娘才不跟你配合!」

  「喉∼∼妳說了!」賓果!就知道對她用激將法准沒錯。

  「……誰理你!」女人跳下床,決心當個食言而肥的小人。

  「跑哪去?陽臺還是廚房任妳挑。」男人跟著跳下床,既然她如此「迫不及待」,那麽他只有恭敬不如從命嘍!

  「快快快,我等不及了!」男人急色地在廚房前逮到她。

  「我不……唔!不可以啦∼∼」女人掙扎不了多久,終究還是被動地被推坐到流理臺上,小臉紅潮盡現,忒是誘人。

  「抗議無效!」男人開始實踐他的「懲罰」,賣力地「身體力行」。

  戰場由床上移轉到廚房,傷風敗俗啊∼∼

尾聲


  「有了?」

  「有了?!」

  「真的有了∼∼」

  驚歎聲在裝潢精致的Pub�此起彼落,三個大男人臉上挂著不敢置信、羡慕和嫉妒,同時瞪視著滿臉傻笑的施呈勳。

  「別懷疑!老弟,老哥哥我寶刀未老,四十歲還是一尾活龍!」咧開大大的笑容,施呈勳結婚不到三個月。傅雁南爭氣的肚皮隨即傳出喜訊,令衆人又羡慕又嫉妒。

  「我記得嫂子那時還被那『女殺手』踢過肚子,想不到這麽快就能傳出好消息。」

  項嶽軍憶起出事之後,他接到消息趕到警局,就看到大獅青筋暴跳、雙眼圓突,朝著王小慧狂吼——萬一她肚子�有孩子怎麽辦?妳這樣可能活生生又扼殺一條小生命!

  沒想到這麽快就傳出喜訊,著實不可思議。

  「多虧我給她補啊!」施呈勳得意地掀了自己的底。「怕她有內傷,我可是請教過許多中醫,買一堆食補、藥補,每天燉給她吃,你沒看她最近『肥嫩肥嫩』的,全是讓我給補出來的。」

  「是疼老婆還是妻管嚴?」田漢威不損人就難受,見大獅這般愉悅,忍不住酸言酸語。

  「當然是疼老婆。」對於這點,施呈勳一點都不曾懷疑。「我們家很民主的,大事由我做主,小事由她決定,分工合作,誰都不吃虧。」

  「是啊,只是你們家從沒出過大事。」屈允堯涼涼地吐槽一句。

  「你們這些單身漢不會懂的啦,等你們一個個有了老婆就知道。」嘴角噙著甜蜜到不行的淺笑,羨煞一干王老五。

  「我寧可當個黃金單身漢,誰要找個女人把自己綁住?」項嶽軍輕哼了聲,死要面子地擺酷。

  「對咩,萬一倒楣遇上像王小慧那樣的女人,不死都剩半條命。」想起王小慧,田漢威餘悸猶存。

  「爲了一棵樹,放棄整座森林,太划不來了,算盤怎麽打都不划算。」屈允堯跟好友站在同一陣線,誰也不肯先表明心�的欽羨。

  「人哪,不能太鐵齒。」施呈勳也不和他們爭論,話鋒一轉,繞到唯一缺席的呂宗翰身上。「宗翰怎麽沒來?最近又開始忙了嗎?」

  上海那塊地已決定開工,但人員若由臺灣調過去太耗費時間和財力,因此決定由當地的建築團隊公開招標,價低者得,或許呂宗翰便是忙這事去了。

  「他喔?一根蠟燭兩頭燒,我看有他忙的了。」田漢威涼涼地說道。

  「那可不,又一個笨得要死的男人。」屈允堯一次罵到兩個,不著痕迹地連施呈勳一起罵了進去。

  拖呈勳斜睨他一眼,不跟他計較。「發生什麽事了?」

  「宗翰的前妻啊,說要搬到他那�暫住。」項嶽軍好心地說明。

  「欸?都離婚了還住一起,成什麽體統?」施呈勳不贊同地攢起眉。

  「可是宗翰答應啦!我看他這回有得搞了!」田漢威搖晃著手上的酒杯,一樣搞不懂呂宗翰做何打算。

  離了婚最好一刀兩斷,打死不相往來,更麻煩的是,他要如何向現在跟他在一起的那女人交代?

  人總是感情的動物,同時面對前妻和新歡,猶如在兩頭母獅之間爭取存活的空間,再睿智的男人恐怕都很難處理得圓滿。

  沈吟了聲,施呈勳自有他不同的看法。「宗翰不是衝動的人,一定有什麽原因讓他這麽做。」

  「問題是,女人是最難說服的動物,我倒想看看他怎麽處理那兩個女人的問題。」屈允堯擺明瞭隔岸觀虎鬥,樂得看好戲。

  「你這傢夥,到底是不是兄弟?」施呈勳沒好氣地捶他一記。

  「感情這種東西,爸媽都不能插手,兄弟算什麽?」屈允堯不以爲然地聳聳肩。

  「那倒是。」項嶽軍舉起酒杯打趣道:「我們就預祝宗翰能像大獅一樣圓滿,否則我們都沒人敢結婚了。」

  「你想結喔?結你的頭殼一個洞啦!」

  「欸欸!家�會催啊!你以爲我願意嗎?」

  「看來要擺平女人的問題,恐怕得先擺平家�的老母,否則絕對逍遙不起來。」

  「只有老母還好,若連老爸都來參一腳,保證你『唉爸叫母』!」

  幾個男人就著Pub�的輕音樂喝將起來,但每個人的心思都有些沈甸甸,即使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施呈勳也不例外!

  但願,別再節外生枝。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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