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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6-10-8 08:10:19

  楔子

  一個人雖然有一雙眼睛,卻只有一個大腦。

  而人和人的第一眼,其實就定下百分之八十的既定印象,因為大腦只有一個,
能思考的就只有一個方向。
              
     就像現在──

  夏季颱風襲台,狂風暴雨,天空灰濛濛的。

  一名俊美無儔的剛毅男人坐在一輛黑色跑車中,冷淡的板著臉孔。

  雨水落在車頂上,車子處於靜止的狀態,空調早已停止,因此車內的空氣不
是很好,彌漫著濕氣的味道。

  他討厭下雨,更討厭被困在霧茫茫的路旁,煩躁的敲了下方向盤,銳利的雙
眼直視著前方。

  不一會兒,他又掏出黑莓機,第三次撥打幾乎要背熟的電話號碼。

  「金先生,你好,很抱歉讓你久等了,我們已經到了。」電話一接通,一樣
是那冷淡的女聲,制式化的說完該說的話之後,便掛斷電話。

  他一愣,這輩子還沒有人敢掛他電話,氣得他胸口鬱悶,直瞪著手機。

  這時,有人輕敲車窗。

  他下意識的轉頭,看見霧茫茫的車窗外出現一道亮黃色的身影,顯然對方穿
著雨衣,可是一張臉還是被雨水打濕了。

  「金先生,不好意思,讓你等了這麼久,我馬上請技師為你檢查。」中年男
子看見車窗稍微降了下來,必恭必敬的說。

  「你知不知道像你們這樣慢吞吞的辦事效率,已經浪費我多少時間和金錢?」
姓金的男人大聲指責,完全不在乎外頭的人被大雨淋得一身狼狽。

  「是是是,我們現在就為你檢查車子到底哪裡出了毛病。」中年男子連忙鞠
躬哈腰,然後看向旁邊,「小秋,快檢查金先生的車子。」

  金先生跟著轉移視線,被另一道黃色的身影吸引。

  雖然雨下得很大,打在外頭兩個人的臉上,加上穿著輕便型雨衣,但是他隱
約可以看出那是女人的嬌小體型。

  之所以吸引他的目光,不是因為對方的長相太特別,而是……

  「她是女的?!」

  他以為剛才在電話中的女人只是一名客服人員……她難道就是剛才電話中那
名該死的女人?

  而且……還是個技師?!

  說她是女人還恭維了她,若不是她的五官還算精緻,他會以為車廠雇用未滿
十八歲的少年。

  她的表情冷漠,原本連看他的欲望都沒有,可是一聽到他的質疑,圓亮的大
眼霎時瞪向他。

  她瞪他?這輩子他還是第一次被女人瞪。

  「下車。」她的語氣冷酷,並不像她的夥伴那般客氣溫和。

  她在命令他?兩道眉頭緊攏,他的理智正因為熊熊的怒火而逐漸消失,不悅
的說:「雨這麼大,妳要我下車?要我下車的話,還需要你們來道路救援嗎?還
有,何時輪到女人來命令我了?」

  圓亮的大眼在剎那間燃燒起兩簇火焰,提著工具箱的小手愈來愈用力。

  打從他打電話來求援,語氣就不曾好過,囂張得彷佛他的車子拋錨是所有人
的過錯,也是全世界的人欠他的。

  「金先生,這種颱風天你還找得到人來修你的車,已經算是好狗運了。」她
隱忍著怒氣,說出譏諷的話語,「如果你認為女人不懂車的話,就不應該打這通
電話,浪費我的時間。」

  他剛剛說過的話,她輕而易舉的回送給他,那麻辣的一字一句像是無禮的打
在他的臉上,讓他的臉龐一陣火辣辣的。

  「小秋!」中年男子忍不住拉了拉她,「他可是大老闆,不能得罪……我檢
查電瓶是不是沒電了,妳繞到另一邊,進入車裡檢查看看……」

  「下車。」她置若罔聞,堅持要車子裡的男人下車。「或是你再找別人來修。」

  「妳……」他怒氣衝天,與她對峙。

  他們兩個人就像是公獅與母獅,最後公獅怒吼一聲,用力敲了下方向盤,不
顧風雨交織的惡劣天氣,不悅的打開車門,走出車子。

  她連冷哼都不屑,直接鑽進他的車子,不顧他在背後低聲咆哮渾身雨水的她
弄濕了真皮座椅。

  中年男子不斷的哈腰道歉,然後奔回工程車上,尋找雨傘,再快速回到原地,
為他遮雨擋風。

  「這女人叫什麼名字?」他咬牙切齒的質問。

  「金先生……」

  「說!」他瞪著中年男子,語帶恐嚇的說:「要不然我連你一塊投訴。」

  女子已經檢查完畢,站在他的面前,保持冷漠的表情,「羅淺秋。要告訴你
怎麼寫嗎?」她怕這頭沙豬不懂中文怎麼寫。

  兩人再次四目相接,她一點都不怕他,毫無畏懼之色,甚至氣勢與他不相上
下,接著又繞到車頭,打開引擎蓋,檢查一遍。

  「曲軸感應器和油路系統都出了問題,把他的車拖回去吧!」

  她蓋好引擎蓋,頭也不回的往工程車走去。

  無禮!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被一個小老百姓這麼無禮的對待,到最後還忽略
他的存在。

  中年男子不斷的道歉,並把雨傘交到他的手上,然後前去幫羅淺秋的忙。

  該死!他氣得鑽進車內,發現裡頭被她弄濕,忍不住又咒駡幾句。

  隨後,工程車連車帶人的離開高速公路,朝車廠前進。

  而他發誓,一定要讓這個羅淺秋丟飯碗!

                第一章

  半舊的車廠裡,電風扇轟隆隆作響,一隻慵懶的大黃狗半瞇著眼,望著一輛
被解體的黑色跑車。

  車體下方出現一雙腿,先是曲膝半個小時,然後伸長,將身下的滑板往後一
滑,最後只露出一雙灰灰的布鞋。

  又過了半個小時,電話鈴聲響起,持續響了約三十秒,都沒有人接起。

  電話彼端的人似乎也想要玩耐力戰,不死心的等人接電話。

  鏘的一聲,硬鐵掉落在泥地上,接著滑板移動,一名穿著寬大連身褲裝的年
輕女子滑出車底。

  她留著一頭服貼的短髮,將小臉襯得如蘋果般圓潤,那對招風耳打了好幾個
洞,戴上最愛的銀飾,不悅的撇了撇豐潤的唇瓣,邊脫下沾滿油漬的麻布手套,
邊走向辦公室,然後拿起話筒,沒好氣的開口,「喂?」

  她的聲音不像一般女孩那樣嬌滴滴的,帶著低音般的磁性,與她的長相有些
出入,不過也不顯得突兀。

  因為她的長相很有個性,蓄著一頭短髮像個少年,只是精緻的五官又削弱了
幾分陽剛,臉龐依然流露出女人天生的柔美。

  電話彼端的人沈默不語,讓她更加不悅。

  「喂?找誰?」

  對方倒抽一口氣,還是一語不發。

  她不耐煩的蹙起眉頭,「搞什麼鬼?不出聲是想找死嗎?」

  她很忙,沒時間浪費在這通惡作劇的電話上,所以又等了一會兒,乾脆掛斷
電話,不以為意的轉身,打算回去繼續修車。

  出乎意料之外的,電話鈴聲再度響起。

  她立刻伸出手,拿起話筒,惡狠狠的開口,「找死嗎?」

  「妳竟然敢掛我的電話?」電話彼端是個男子,聲音很好聽,只是語帶不屑,
也同樣不悅。

  「為什麼不敢?如果你再打電話來打擾我工作,我會直接拔掉電話線。」電
話那方的男人算老幾?

  「妳……是羅淺秋嗎?」男子突然說出她的名字。

  她愣了下,「你是誰?」

  「妳不是應該被fire了嗎?」男子氣得用英文連罵了幾句髒話,「老闆
呢?叫妳的老闆來接電話。」

  她想了幾秒,「金宸煥」這三個令她生厭的字浮現腦海。

  半個月前他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拋錨,後來她與何叔合力將他的車子拖回車
廠,才剛下車,她的老闆就指著她的鼻尖大罵,並壓著她的腦袋,頻頻跟他道歉。

  豬頭男食髓知味,她跟他道歉還不夠,當場就要老闆把她炒魷魚。

  她根本懶得理會他,面子已做給了老闆,沒必要再留下來被他羞辱。

  老闆安撫豬頭男約半個小時,最後她看不下去,不悅的來到他的面前。

  「你的時間不是金錢嗎?在這裡跟老闆靠夭是會生錢嗎?」又不是名嘴,那
麼愛說教是怎樣?

  他氣得伸手指著她的鼻子,又罵了幾句她聽不懂的外國話。

  說外國話比較神氣,是嗎?她也會啊!

  後來她用客家話說了幾句罵人的話,還不吝嗇的瞪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轉
身離開,搭乘工程車出外勤。

  颱風天,她忙得很,還有許多車主等著道路救援,哪有時間聽他大少爺大唱
委屈戲曲?

  雖然再回來又被老闆念,但是也沒有要她明天不要來,只是要她改改倔驢脾
氣。

  為什麼是她改?

  如果她是倔驉,那麼電話那頭的男人就是聽不懂人話的豬頭!

  「老闆不在,你晚點再打。」她冷冷的說,不想再浪費時間,乾脆掛斷電話。

  她想,電話那頭的男人肯定又要氣得破口大駡了。

  又如何?反正她聽不到。

  她冷哼一聲,邊走出辦公室邊戴上手套,準備回到工作崗位。

  想要老闆fire她?李叔可能要先去人力銀行找到像她這麼優秀的員工。

  雖然她羅淺秋是個女人,但是自小跟在老爸的身邊,老爸毫不吝嗇的將修車
技術全部傳授給她,不管是改裝車子,還是修理汽車,她的技術完全不輸給一個
專業技工。

  而且她高職念的是汽修科,專業知識加上專業技能,讓她在李叔的車廠也算
是個有名的師傅。

  李叔若是fire她,雖然賺到一個豬頭男的生意,但是未來的生意肯定大
不如前,甚至很快就玩完了。

  金宸煥想要整她?等他這個豬頭比她更懂車子再說吧!

  她不屑的冷嗤幾聲,準備回到車底時,看見身材壯碩的李叔一邊講手機,一
邊走了進來。

  「是是是,金先生,你說得是……我會好好的教訓那丫頭……我知道,我都
知道,那丫頭非常目中無人,我一定要她上門跟你道歉……金先生,你大人大量,
那丫頭向來就是這種臭脾氣,你就體諒她娘死得早,所以一點女人樣都沒有……
對不起,對不起……」

  她挑起眉頭,對金宸煥更加不齒了。

  他算什麼男人?根本就是愛告狀的死小鬼!

  她不以為意,也不想再聽下去,正要鑽進車底,滑板被一隻大腳阻止。

  「羅淺秋……」李叔已經結束通話,一雙牛眼瞪著她,「我說妳這個丫頭,
怎麼跟妳老爸一樣是倔驢脾氣?我不是說過不能得罪金先生,妳怎麼老是踩他的
地雷?」

  「那個男人有病!」她看著李叔,不滿的開口,「如果他的態度好一點,我
可以考慮對他有禮貌,很可惜,那個豬頭大概不知道『禮貌』兩個字怎麼寫。」

  「臭丫頭,妳的禮貌又到哪裡去了?現在金先生氣得要命,已經撂下狠話,
要告到總公司,總公司若是派人來查看,到時我也保不了妳。」李叔戳了戳她頑
固的腦袋,「我只不過去吃個飯,妳又得罪了我們最大的金主……」

  「叫他下次車子壞了,別打我們車廠的電話不就得了?」她閃開李叔的手指,
「那男人真的有病。」

  「有病的是妳!」李叔瞪著冥頑不靈的她,「等一下妳就去金先生的公司向
他賠罪,不管妳是要彎腰道歉、還是跪下來抱他的大腿求他原諒妳,只要撲滅他
的怒火,都隨便妳……」

  「免談!」羅淺秋不悅的撇撇唇,「大不了我被總公司踢出去……」

  「臭丫頭,妳以為真的有這麼簡單?如果他是小人物,我也就隨便妳了,妳
知不知道他是什麼人?他可是金氏財團的接班人,只要吐個口水,就算不淹死妳,
妳被炒魷魚之後還想在臺灣混嗎?妳別作夢了,金宸煥比妳想像的還要厲害。」

  「不會吧?」她狐疑的望著李叔,「你騙我的吧?」她從來都沒有聽過金宸
煥這個人物,有這麼神?有這麼強?有這麼的機車?

  「我若是騙妳,我禿頭!」李叔呿了一聲,「我本來也以為他是個小人物,
但是總公司的董事長打電話給我時,千交代、萬叮囑,說金宸煥不是個簡單的角
色,若是讓他火起來,可能會燒光車廠……妳乖,聽得懂人話,等會兒我要會計
買份禮物,妳就帶著,順便把金先生的車開去還他,然後跟他道個歉,知道嗎?」

  「我……」

  「妳差不多一點,難道真的想失業?想要在臺灣混不下去?別忘了,妳阿爸
現在中風,需要醫藥費,妳小弟和妹妹也要學費,妳沒錢養家,難不成要讓他們
喝西北風?」

  她皺起眉頭,抗拒的表情沈了下來。

  「去說聲對不起,說妳再也不會得罪他,然後鞠個躬,妳就可以回來了。」
李叔拍了拍她的肩膀,「聽到沒?」

  她咬了咬唇,脫下手套,「知道了。」

  「小秋,我們沒本錢和別人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有錢人都愛面子,做點
面子給他們,反正面子對我們來說也不值錢,是吧?」李叔安慰她,「去吧!再
檢查一遍金先生的車子,我叫會計買點水果,等等讓妳帶去賠罪。」

  「嗯。」羅淺秋心不甘情不願的轉身離開,心底很不服氣。

  但是,她又能如何?

  就如李叔說的,儘管有恃無恐,不過她現在確實是需要這份工作,老爸的醫
藥費,還有弟妹的學費,以及全家的生活費……

  錢,她需要錢,所以不能跟錢過不去。

  羅淺秋照著紙條上的住址,開車來到信義區的某棟大樓,把跑車停好之後,
提著一籃水果走向大樓。

  在這個西裝革履的世界,她一身鮮紅色的連身褲裝顯得十分突兀,加上衣服
上還有黑色的油漬,一頭短髮,以及面無表情,不說話的她像是清秀的少年。

  她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來到站在門口、直盯著她的保全人員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找金宸煥。」

  「你……」保全人員打量著她,隨即發現她是個女人,看了眼髒汙的工作服,
語氣有些不耐煩的問:「妳有預約嗎?」

  「我是來還車的。」她察覺保全人員想要敷衍了事,打發她離開,不禁輕嗤
一聲。

  看來有怎樣的老闆,就會有怎樣的屬下,這群狗眼看人低的豬頭!

  保全人員露出狐疑的表情,拿著無線對講機說了幾句話,還不斷的瞄著她,
像是要確認她有沒有危險性,然後結束通話。

  「妳在這裡稍等幾分鐘,我們總裁等一下就會下來,妳就在這裡把鑰匙交給
我們總裁。」

  她沈默的站在原地,知道保全人員偶爾會將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評估
她這個人,不過毫不在意。

  約莫過了十分鐘,有群黑衣人走了出來,為首的是一名男人,身著鐵灰色的
筆挺西裝,斜邊劉海修飾出他的臉龐,成熟與時尚結合在一起,雖然太過專業嚴
肅,但是整體的搭配讓他穿出了無比的時尚感。

  他像是天生的聚光體,周遭的女職員發出細微的尖叫聲,議論紛紛。

  「是金先生耶!」

  「好帥……」

  這樣的情景讓她誤以為自己來到哪個藝人的粉絲會,下意識的撇撇唇,那是
她表達不屑的一種習慣。

  保全人員立刻迎上前,像是古代的奴才見到主子,只差沒有跪在他的面前向
他請安,說話的同時,還不忘指指她所在的方向。

  金宸煥看向她,一張俊顏隨即垮了下來,擺出不悅的神情,接著長腿一跨,
在與她相隔幾尺的地方停下腳步。

  他擡高剛毅的下巴,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等著她這個平民上前向他跪安。

  羅淺秋挑了挑眉頭,以挑釁的目光望著他,兩人僵持著。

  後來是她先有了動作,每走一步,便在心底催眠自己。

  浪費時間對她沒有好處,她只想把車交給他,然後水果當做賠罪的禮物,未
來她和他就不會再有交集。

  忍一下,只要忍個幾分鐘,跟這個混蛋講一句對不起,她未來的人生就豁然
開朗。

  李叔說得對,她的脾氣太倔了,有些憤世嫉俗,有些看不起那些老是對窮人
頤指氣使的有錢人……她承認,是她先對這個豬頭擺臉色。

  她是人,所以她反省,賠個罪不會少掉一塊肉……她是人,不是畜生或是禽
獸,所以她要進步、她要改變……

  「金先生,這是你的車鑰匙,還有……這是賠罪的禮物……」她看著他的眼
睛,咬牙切齒的說。

  這女人在道歉?

  金宸煥攢起眉頭,卻不覺得有任何優越感,因為她的表情和聲音讓他感覺不
到一丁點的誠意。

  她一手拎著車鑰匙,另一手提著水果籃,他卻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的眼神毫不掩飾心中的不屑,以及天生的高傲,不客氣的打量她全身上下。

  她身上還穿著車廠的工作服,太過寬大的連身制服讓她看起來像個男孩,還
有點點黑漬在衣褲上暈開,看起來汙穢骯髒。

  難道她都沒有想過出門前換件衣服再來交車?

  沒有,她如同半個月前的德行,老是擡高的圓臉流露出不悅和不屑,像是想
要與他平視,態度惡劣,讓他感到心煩。

  像她這種金字塔最底下的勞力者,是不準與他有同樣的氣勢和高傲,她這種
女人見到他應該要鞠躬哈腰,並非像現在這般驕傲無禮。

  他沒有接過她手上的任何一樣東西,只是半斂黑眸,冷冷的開口,「這是妳
道歉的態度?」

  羅淺秋抿了抿唇,半晌才出聲,「對不起。」三個字包含了她太多的情緒,
說出最後一個字時,還磨了一下牙。

  「我不是乞丐,像妳這種無禮的道歉,我不需要。」金宸煥冷哼一聲,自口
袋拿出一條名牌手帕,當著所有人的面,用手帕當做手套,接過她手裡的鑰匙,
下一刻則是交到一旁特助的手上。「消毒完後,再交給我。」

  她不可思議的瞪大雙眼,這男人的動作與言語完全惹毛了她,再也壓抑不了
怒火,口氣十分不悅的質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他瞧了她一眼,隨即望向特助,「等一下記得把我的車開進洗車廠,從頭到
尾消毒一遍,我不希望我的車子沾上什麼奇怪的味道,還有不乾淨的東西。」然
後冷漠的與她擦身而過。

  這番話很明顯的是在羞辱她,她氣得面紅耳赤,渾身發抖,當下把李叔耳提
面命的交代拋到腦後,迅速轉身,揪住他外套的袖子。

  「站住!你這是什麼意思?我到底是哪裡讓你看不順眼?你一向都是以這種
態度對待人嗎?」

  虧他還是知名財團的接班人,沒想到竟然如此無禮,讓她超想揍他。

  金宸煥冷眼看著揪住他的衣袖的小手,眉頭微蹙,先是用力的甩掉她的小手,
接著脫下身上的手工西裝外套,惡劣至極的將它丟在她的面前。

  「妳還不配映入我的眼中,對我而言,妳只是一種細菌,根本不該存在這個
世界,在我的眼裡,妳微不足道,應該被消滅,就連現在和妳呼吸同一個空間的
空氣,我都覺得弄髒了我自己,所以妳聽懂了嗎?從現在開始,妳不配出現在我
的面前,往後妳看到我,應該要自慚形穢,退避三千公尺以外,而不是自認有能
力的站在我的面前,試圖要與我平起平坐,更別妄想和我說話。」他極盡所能的
尖酸刻薄,羞辱這個三番兩次對他無禮的女人。

  羅淺秋咬緊牙根,怒瞪著他,緊握著水果籃的手指關節泛白,這是她第一次
被人徹底的羞辱,一旁的路人還不時的交頭接耳。

  他惡劣的看著她氣紅的小臉,以及泛紅的眼睛,以為她會哭。

  呵,哭了最好,反正他也不是第一次惡劣的把女人弄哭,而她哭出來正好稱
他的心、如他的意,表示他成功的羞辱了她。

  在他等待的過程中,時間似乎變得緩慢,然而結果卻不是他想像的那般。

  羅淺秋並沒有哭,只是以微紅的雙眼瞪著他,接著往前走了一步,直接踩踏
地上的西裝外套,用力將放滿水果的籃子塞進他的懷裡。

  「我告訴你,像我這種細菌,每個大城市都有。你知道細菌的作用是什麼嗎?
就是用來啃食像你這種無腦生物的屍體。同樣的,在我的眼中,你也沒有高級到
哪裡,你對我而言,什麼也不是,如同腐屍垃圾般的廢物,唯一的功用就是用來
養活像我這樣的人!」

  腐屍?垃圾?她竟然這樣侮辱他?

  「你以為我喜歡出現在你的面前嗎?你以為自己是誰?」她口不擇言,毫不
客氣的將滿肚子的不滿宣洩出來,「如果你不要變態的一再來騷擾我的人生,我
相信不需要你提醒,沒人願意跟自以為是的垃圾為伍!金先生,希望你下次車子
壞了,能撥打其它分行車廠的電話,我相信有很多細菌願意來清理腐臭的垃圾,
再見。」

  臨走之前,她還不忘多踩幾下西裝外套,把它當成他那該死的驕傲臉龐,希
望能用力的踩爛。

  這是金宸煥這輩子第一次羞辱人還被反羞辱,氣得將水果籃朝她的背影丟去,
整個人快要抓狂了。

  眾人全都低下頭,不敢發出聲音,連呼吸都顯得小心翼翼。

  「看什麼看?你們都想成為像她那種對社會沒有貢獻的細菌嗎?」他氣得大
吼,「江特助,你還不快點把我的車開去洗車廠消毒?!還有,把地上那該死的
外套拿去焚化爐燒了,我不想沾上任何細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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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6-10-8 08:11:40

 第二章

  馬的!金宸煥成功了,他成功的惹怒了她,也徹底的在眾人面前羞辱她,還
讓她丟了臉。

  然而,她沒有哭。

  因為哭了就表示她認輸,哭了就表示她接受那機車男的羞辱,所以她不能哭,
就算她把唇瓣咬得又紅又腫,也絕對不能哭。

  羅淺秋低垂著頭走在馬路上,旁人好奇、嫌惡的目光她都知道,不是沒有感
覺,只是習慣了……生活的壓力讓她早就習慣了冷漠看待周遭的一切。

  她無法像時下的女孩穿著流行好看的衣裙,甚至連一雙高跟鞋都沒有,有的
只是髒兮兮的便宜布鞋,還有天天穿的T恤加上工作服。

  對,金宸煥說對了,她是來自於金字塔最底層的貧民,但是不代表貧民就沒
有人格、沒有自尊,可以任由他這種活在金字塔頂端的男人踐踏。

  她與他一樣,都是第一次遇上實力相當的敵手,將生平所學到的尖酸刻薄全
都用在對方的身上。

  她知道自己有錯,但也不是錯得那麼罪無可赦,需要他以言語來教訓她、羞
辱她。

  而她和他最大的差別只在於她是女人,他是男人,除此之外,他們同樣都活
在地球上,是地球人,是臺灣人,呼吸同樣的空氣,喝同樣的水,只是生活在不
同的環境中,他有什麼資格指責她是個細菌?

  說她是細菌,難道他的祖先不也是從細菌進化成細胞?由他的雙眼看出來的
世界就這麼骯髒,只有他一人唯我獨尊,出汙泥而不染嗎?

  羅淺秋愈想愈生氣,暗暗詛咒金宸煥,準備過馬路,卻沒有注意到前方的交
通號志急閃著黃燈。

  當刺耳的喇叭聲傳至她的耳裡時,她驚慌的擡起頭,正好有一名年輕女子與
她擦身而過。

  她們四目交會,眼底都充斥著回神的驚嚇,接著一起轉頭,望向發出刺耳的
喇叭聲和緊急煞車聲、速度快得誇張的車子。
              
唧──嘎──

  羅淺秋的動作比那名女子快了些,上前想要推開她,但是晚了一步,只觸及
女子的手臂,兩人同時被車子撞飛出去。

  巨大的衝擊力道讓她們在地上翻滾幾圈之後,止不住滑行衝力,同時撞向一
旁的消防栓。

  柏油路上隨即出現一攤鮮紅的血,如同綻開的紅玫瑰,獻出最豔麗的紅,祭
祀著躺在地上的兩名女子。

  羅淺秋在失去意識的剎那間,看到地上那兩個從她與另一名女子身上掉出來,
迅速被鮮血染紅的平安符,像是諷刺著人生。

  昏迷了約莫七天,羅淺秋睜開雙眼時,發現四周一片白色,還有儀器不斷的
發出聲響。

  她第一眼看見的不是醫生或護士,也不是家人,而是……一群不認識的人?!

  床前站著一名很有氣質的婦人,身穿剪裁合宜的套裝,看起來高雅而嚴肅,
正攢著眉頭盯著她。

  她的頭……好痛。

  「芝芝,妳還好嗎?」婦人伸出纖纖玉手,輕撫她的臉頰,雖然語氣有些冷
淡,但是神情緊張。

  芝芝?誰是芝芝?妳又是誰?

  羅淺秋勉強擡起插滿針管的手臂,雙唇張張合合,就是無法出聲。

  「妳害媽擔心死了。」婦人握住她在半空中揮動的小手,「妳怎麼回事?媽
不是要妳出門都得由司機載送嗎?為什麼發現妳時,只有妳一個人?」

  大嬸……妳到底是誰?

  她的頭好痛,全身肌肉也酸疼不已,最重要的是,她媽媽已經過世好幾年了,
就算她上了天堂,還是認得老媽的長相啊!

  婦人見她一點反應也沒有,急急的開口,「芝芝,妳別嚇媽啊!妳能不能說
話?讓媽聽聽妳的聲音。」

  「唔……呃……」她的聲音略微沙啞,喉嚨乾澀,「水……」

  婦人連忙為她倒了一杯開水,小心翼翼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喂進她的嘴裡。

  開水滋潤了她乾涸已久的喉嚨,像是灌溉了一些生命力在她的體內,讓她又
活了過來。

  「妳……」

  「芝芝,還要什麼?」婦人十分擔心的望著她。

  「妳……妳……是……誰?」她用盡全身的力氣,只能發出這幾個氣音。

  婦人先是露出疑惑的表情,然後一陣昏眩,隨即以最快的速度按下床前的呼
叫鈕。

  幾分鐘過後,幾名護士連同主治醫生踏進單人病房。

  婦人趕緊上前,跟醫生低聲交談幾句。

  醫生神色凝重的來到床畔,以聽診器聆聽她的心跳,並檢查她的雙瞳,接著
溫和的開口,「周小姐,妳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痛……頭……你……你們……」她微皺眉頭,伸手指著婦人,吃力的說話,
「她……是誰?」

  「芝芝!」婦人連忙擠到床畔,握住她的小手,「妳認不得媽了?我是妳媽
啊!」

  腦震盪?她的頭的確很痛,但是並沒有失去記憶,是真的不認識眼前的緊張
大嬸,所以只能不解又疑惑的睜大眼。

  醫生和護士們將婦人拉到門口,然後小聲的討論。

  「李女士,周小姐除了身上有多處擦傷,以及後腦遭到撞擊外,並無明顯或
嚴重的傷口,我想應該是腦震盪造成她暫時性失憶,可能要安排她再做更精細的
檢查。」醫生嚴肅的說。

  「什……什麼?我女兒真的失去記憶了?」李女士回頭,看向病床上的女子,
發現她一臉茫然,好像真的把自己當成陌生人。

  「儘快安排周小姐做腦波檢查。」醫生填完護士拿來的病歷表後,望著婦人,
「李女士,請妳多關心周小姐,或者詢問她是否記得車禍發生前的事情,晚一點
我會再過來。」

  等到醫生和護士們離開後,李女士再次來到床畔,眼眶泛紅。

  「芝芝,妳真的不認得媽了嗎?還是妳在氣媽,假裝失憶,不和媽相認?」

  羅淺秋皺起眉頭,靜靜的望著婦人。

  她不是失憶,是真的不認識眼前的婦人,還有,她不叫芝芝,叫做羅淺秋…
…這些話到了嘴邊,卻又因為看見婦人哭得如此難過而吞了回去。

  為什麼所有的人都沖著她叫「周小姐」?她不姓周,姓羅啊!難道這些人在
車禍現場沒有發現她的身分證,或是有關她的東西?

  想著想著,羅淺秋的頭開始隱隱作痛,雙眼也沈重得幾乎要閉上。

  這時,腳步聲響起,緊接著是一道男聲,「李姨。」

  有些熟悉的聲音讓躺在病床上的她猛地睜開眼,眼角瞄到一雙擦得晶亮的黑
色皮鞋緩緩的走過來。

  「宸煥,你終於來了。」李女士擡起淚漣漣的臉龐,「芝芝終於醒了。」

  「李姨,芝瑤還好嗎?」男子來到床畔。

  羅淺秋當下瞠大雙眼,無語的看著出現在她上方的俊顏。

  金宸煥?!

  「芝瑤,妳能說話嗎?」金宸煥攢起眉頭,看著她,語氣放輕許多。

  什……什麼?

  她瞪著他,眉頭幾乎要打結。

  為什麼這個混帳看見她,竟是這般好臉色?還有,他叫她什麼?

  芝瑤?芝芝?周芝瑤?是……她?!

  不,她不是芝瑤,也不是芝芝,更不姓周,她姓羅,叫做羅淺秋!

  她原本以為是婦人跟她開玩笑,萬萬沒想到連眼前這討人厭的男人也對著她
叫「芝瑤」。

  不可能連這個高傲的男人也參與這個惡作劇,因為他把她視為細菌,應該不
屑與她的人生有任何的交集才是。

  現下,連她都開始懷疑自己不是羅淺秋了……

  「芝芝,難道妳連宸煥都不認得了?」李女士搖了搖她的手臂,「妳忘了嗎?
再過六個月你們就要訂婚了,他是妳的未婚夫啊!」

  羅淺秋大吃一驚,露出受到驚嚇的表情。

  金宸煥全都看在眼裡,眉頭微蹙。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周芝瑤露出驚嚇的神情,
以及慌亂的目光……不,不只有驚嚇,她還流露出一絲不滿。

  不滿?

  他百思不解,雖然與她認識不久,但由於雙方是彼此的理想物件,所以他們
試著相處,在對方的眼裡幾乎是完美而無可挑剔的,於是他們決定六個月後訂婚。

  他對她並沒有濃厚的愛情,不過至少不討厭她,而在他苛刻的擇偶條件下,
她確實是唯一勝出的女性。

  只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她這樣的表情,因為她再怎麼不高興,也會保持優雅的
笑容。

  「妳……失憶了?」他猶豫的開口,「也忘了我?」可是讓他疑惑的是,她
的表情並非不認識他。

  羅淺秋一臉茫然。只不過出了一次車禍,為什麼她覺得她的人生被大洗牌了?
她還變成另一個女人的替身?

  替身?!

  「鏡……鏡子……」她努力擠出聲音,「鏡子!」

  難道她現在這張臉是別人的?

  「好,媽去拿。」李女士以為愛漂亮的女兒擔心車禍傷到臉部,連忙走向一
旁的椅子,拿起包包。

  「妳別擔心,妳的臉還是完美無瑕。」見到她如此激動,金宸煥出聲安撫。

  李女士找到鏡子之後,連忙回到床畔,遞到女兒的面前,「妳看,妳還是媽
最漂亮的寶貝,沒事的,妳不要緊張……」

  羅淺秋冷靜的看著鏡子,裡頭呈現的不是她圓潤的臉龐,而是一張蒼白削尖
的絕美鵝蛋臉,眉如弦月,雙眼如杏,睫長如羽,唇瓣嫣紅,十分精緻。

  鏡子裡的人是……她?!

  她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臉龐,鏡中女子的動作也跟她一致。

  最後,她激動的抓住鏡子,又看了許久。

  「沒事的,我相信妳只是暫時性失憶。」金宸煥抽走她手上的鏡子,嘴角微
揚,「所以六個月後我們還是可以如期訂婚。」

  她瞪了他一眼,頭更昏、更沈了,眼睛也模糊了,錯愕、無奈和驚嚇的情緒
翻湧而上,無法接受鏡中的自己竟然是其它女人的臉。

  最讓她感到不安的是,竟然要用這個女人的臉和這個混蛋在六個月後訂婚?!

  「我……不要……」她不要啊!還想用盡全力吶喊時,她因為太過激動而導
致血壓上升,虛弱的身子一時承受不住,又昏了過去。

  不要?!金宸煥垮下俊顏,看著昏厥過去的她。剛剛是他錯聽,還是他出現
幻覺?一向積極的周芝瑤居然拒絕他?

  「宸煥,你不要在意。」李女士連忙為女兒解圍,「醫生說車禍傷到了她的
腦子,很多事情可能暫時忘記了,你就當她胡言亂語。」

  「嗯。」他回過神來,朝李女士點頭,「不要緊,我會找更好的醫生來治好
她,這段期待就麻煩李姨多照顧她了,公司還有事情,我得回去,過幾天再來看
她。」

  離去之前,他忍不住望向躺在病床上的周芝瑤,有那麼一刻覺得她並非原本
的周芝瑤,彷佛她的軀殼裡住了一個陌生的靈魂……

  這一切應該是幻覺,不會有這麼荒謬的事!

  人生有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走路,第一次學講話,第一次出車禍……

  還有,第一次在街上被一個自以為是的男人羞辱……這些,羅淺秋都嘗過了。

  但是有沒有人在醒來時,一照鏡子,第一次發現鏡中的臉不是自己的?

  有。

  她該死的碰上這邪門的事。

  原本一度以為自己在昏迷的情況下,像某部電影般被人換了臉孔,所以等她
可以下床走路時,第一個反應就是沖進廁所,對著鏡子左看右看,想要看看臉皮
是否有被剝過的痕跡。

  沒有,沒有任何痕跡,她的臉皮是天生的,鏡子裡的年輕女子也是天生的粉
雕玉琢。

  她不信邪,以為是單人病房的鏡子有問題,於是又沖到醫院裡的公廁。

  答案是一樣的。

  發了瘋似的,她又到下一層樓的另一間女廁,同樣的想要證明她在鏡中看到
的女子是她的幻覺。

  直到看過好幾層樓的女廁鏡子之後,她才不得不接受這樣的事實。

  她不但有一張粉雕玉琢的巴掌臉,原本有肌肉的身體也變得柔弱,重點是,
這個叫做周芝瑤的女人身材纖細,還比標準體重少了三公斤,雖然像個紙片人,
但是睡衣下的兩團渾圓竟然是她夢想中的C罩杯。

  原來C罩杯的感覺是這樣……她的雙手忍不住捧起胸罩下的兩團渾圓,比想
象中的還要沈甸甸。

  不公平!老天爺真的太不公平了!鏡子裡的女人可以說是完美到無可挑剔,
而且這個女人還和她同樣是二十五歲。

  可是她為什麼會變成這個女人?其實她不是出車禍吧?她是被外星人抓走,
抽出她的靈魂,然後裝進這女人的完美軀殼裡吧?

  一堆疑問教她想得快要發瘋,而醒來的近一個禮拜的時間,對於周芝瑤一無
所知,親朋好友來探病時,她不是裝睡就是裝失憶,深怕被人當成胡言亂語的神
經病。

  不過事實擺在眼前,她根本無法忽略鏡中的自己,這個美麗的女人竟然是她
可以隨心操縱的,而且這幾天她也瞭解到周芝瑤是個出身豪門的千金小姐,重點
是,她竟然六個月後就要和金宸煥訂婚?

  沒想到這麼完美的女人居然會想嫁給金宸煥那個混帳……不對,如果六個月
後她還是沒有變回羅淺秋,不就代表她要替「周芝瑤」嫁給金宸煥?

  一想到這樣的結果,那張美麗的臉蛋隨即垮了下來。

  她確實幻想過自己有一天變成名媛淑女,可以不用天天為錢煩惱,但那只是
少女情懷,如今她早就過了那種幻想的年紀。

  她變成周芝瑤,那麼她的家人呢?誰來養活他們?還有,她的身體呢?

  羅淺秋的腦袋快被這些問題擠壓到爆炸,而她卻只能站在原地,瞪著鏡中的
自己。

  她得讓自己冷靜下來,才有辦法解決現下的情況。

  這時,廁所的門被打開,一名跟她穿著一樣的醫院病服的女子匆匆的來到她
的旁邊。

  她拉回思緒,眼角瞥見鏡中隔壁女子的長相。

  許久,她才回過神來。

  羅淺秋的臉,羅淺秋的身子,還有……

  「啊……」

  羅淺秋的聲音!

  很好。

  老天跟她們開了一個不是很好笑的笑話。

  兩名女子坐在醫院一隅的涼亭內,各自佔據一角,你看我,我看你,面前確
確實實是自己的臉。

  「先讓我弄清楚一件事。」待在羅淺秋身體內的周芝瑤靈魂開口,「我們因
為車禍,所以交換靈魂?」

  「對。」在周芝瑤軀殼內的羅淺秋靈魂毫不猶豫的回答,「你是我,我是你
……我們交換了身體。」

  周芝瑤透過「羅淺秋」的眼睛看著她,許久才輕歎一聲,「原來我真的長得
這麼美……」

  羅淺秋皺起眉頭。現在好像不是討論這件事吧?

  「我只想知道,要怎麼換回我自己的身體?」

  「我也想知道。」周芝瑤激動地響應,「我說你也真是的,看起來瘦瘦的,
沒想到一掀開衣服都是肉。還有,你的大腿是怎麼一回事?最可悲的是,你的胸
部比國小五年級的學生還不如!」

  這女人會不會太機車了?羅淺秋不悅的開口,「不好意思,我就是飛機場,
所以能快點想辦法把你我換回來嗎?我也不想在六個月後嫁給姓金的那個混蛋!」

  周芝瑤倒抽一口氣,拍了下額頭,「我差點忘了這件事,好不容易讓金宸煥
願意娶我,我不能毀了這個難得的機會,但是現在我們又不知道要如何換回來…
…再被車撞一次?」

  「會死。」羅淺秋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假設我們因為車禍而使得靈魂暫
時離開軀體,若是再次冒險,處於瀕死狀態,你我來不及回到身體裡,不就直接
找閻王報到?」

  她們又互看一眼,都覺得沒轍,因為實在想不通,為什麼會有這麼離譜的事
情發生在她們的身上?一般人發生這種事都會怎麼處理?

  「誰會知道這種事怎麼處理?」連聰明的周芝瑤也感到束手無策,氣得跳起
來,恨恨的捶打柱子。「我這輩子都很完美,原以為會這樣完美的過完一生,沒
想到竟然會發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什麼跟什麼啊?」

  她也想大吼大叫啊!羅淺秋全身無力,淡淡的開口,「喂,那是我的身體,
麻煩你溫柔一點,我不想等到恢復原狀時,身上一堆傷。」

  兩個女人互相瞪著對方,然後又各自佔據一角。

  「我想,在找到辦法之前,我們還是得先接受現在的自己。」周芝瑤恢復冷
靜,咬了咬手指,「不管如何,你和我都想要回到自己的身體吧?」

  羅淺秋二話不說,用力點頭。

  「在我們回到各自的身體之前,這段時間只能假裝失憶,互相掩飾。」

  「可是……」羅淺秋猶豫的望著周芝瑤,「我的話,還算簡單,只要賺錢養
家就好。但是你……你六個月後就要訂婚……」

  「對!」周芝瑤站起身,來到她的面前,雙手搭在她的肩上。「不管六個月
後我們有沒有換回身體,我都要你和金宸煥訂婚,我等這個機會等了二十年,就
是要嫁給一個完美的男子,你絕不可以破壞我的計畫。」

  「可是……」在她的眼底,金宸煥是個混帳。

  「沒有可是,聽我的話就對了。」周芝瑤堅決的打斷她的話,「還有,這段
時間你絕對不可以讓金宸煥甩掉我,聽到沒?」

  羅淺秋皺起眉頭,正想開口拒絕,卻被她捏疼了肩膀,無法發出聲音。

  靠!她沒想到自己的力氣原來這麼大。

  「很好,沈默表示你認可了。」周芝瑤拍拍她的肩膀,「這段時間誰要是有
疑問,就打手機詢問,你也不想你那中風的父親擔心吧?如果你扮演好我的角色,
我當然也會扮演好羅淺秋乖巧女兒的角色,你說對不對?」她眯起雙眼,笑了笑。

  「我……我知道了。」羅淺秋打了個冷顫,完全沒看過自己這麼邪惡的一面,
竟然會讓人不寒而慄。

  「很好,我們達成共識了。」周芝瑤滿意的點頭,隨即又垮下嘴角,皺了皺
眉頭,「對了,你……認識雷力元?」

  「力哥?」羅淺秋先是一楞,然後脫口喊出平時對雷力元的稱呼。「怎麼會
突然提到力哥?他來看我了嗎?」

  周芝瑤表情一沈,佯裝沒事的揮揮手,「是啊!因為肇事者是他的手下。聽
說我媽委託金宸煥聘請律師要告肇事者,以金宸煥的個性,有可能也會牽扯到雷
力元……也好,告死雷力元這個王八蛋……」

  羅淺秋臉色大變,急忙大聲嚷道:「不行,力哥這麼照顧我,我不可以害他
有事!我要去找金宸煥,要他撤回告訴。我先走了,會再和你聯絡。」

  「喂!」周芝瑤還來不及阻止她,眼看著「自己」的背影疾奔而去,獨自坐
在涼亭裡發楞。

  唉,未來該怎麼辦?

  問天羅!


                第三章

  羅淺秋不知道金宸煥這麼忙,光是要聯絡他,還需要透過秘書安排時間回電
給她?

  除了在清醒的第一天見過他,接下來的時間他都不曾到醫院見她,只派金家
的管家或是他的特助前來關心詢問。

  這是準未婚夫的態度嗎?

  她真的不懂有錢人在想什麼,更不懂周芝瑤為什麼想和這個冷血的男人訂婚。

  但是不管她再怎麼不滿,還是得先接受這樣的事實。

  出院將近一個禮拜,她等到了金宸煥打來的電話,他要她不用擔心,一切交
給他處理即可,然後便掛斷電話。

  羅淺秋瞪著電話許久,這個男人似乎向來不聽他人說話,老是以自我為中心。

  後來不管她怎麼聯絡他,都被特助或秘書擋掉,她只能處於被動的姿態,等
待他的回應。

  這段期間她因為「暫時性失憶」,被周母安置在家裡,周父也怕寶貝女兒有
個萬一,所以要她乖乖的在周家修養,直到恢復記憶。

  這樣也好,要不然以她高職汽修科畢業的學歷,還真怕到周氏企業去接替周
芝瑤原本的職位。

  身為周芝瑤這個千金小姐的替身,她每天待在周家吃飽睡,睡飽吃,有屬?
自己的房間、幹濕分離的浴室,還有想不到的衣帽間,以及一整排當季流行的名
牌包,甚至還打造了專屬的鞋櫃,擺放各式各樣的鞋子和靴子。

  她只在電視上看過名媛秀過類似這樣的畫面,沒想到今日卻親眼目睹,讓她
看得眼花繚亂。

  雖然周芝瑤的東西,她是一件也不敢碰,但是在大小姐的交代下,必須丟棄
以往老是T恤加牛仔褲的打扮,因為現在的她幷不是羅淺秋,必須代替周芝瑤去
應付周遭的親友。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她還是換上夏季流行的服飾,在百雙鞋中選了一雙最低
調的平底涼鞋,因為她沒把握穿上超過三寸的高跟鞋還能走得安穩。

  而她覺得最麻煩的就是周芝瑤的一頭長髮,出門前必須梳理一番,每天光是
弄好身上的行頭,就要浪費一個小時,最後她乾脆將長髮綁成俐落的馬尾巴,瞞
著周芝瑤換上輕便的緊身T恤加上名牌牛仔褲。

  今天她透過周芝瑤的幫忙,終於拿到金宸煥的行程表,這不聽人說話的混蛋,
每到週六都回到賽車場玩車、試車。

  於是她一早便吩咐司機載送她到賽車場,打算直接找他面對面的談,無法再
處於被動的地位,等金少爺愛召喚就召喚,不召喚就把她當成透明人,她無法忍
受。

  幸好周芝瑤還算有點知名度,賽車場的員工一見到她,來不及去詢問金宸煥
的意思,只好先帶著她前往貴賓室。

  恰好金宸煥已經換好賽車服,黑紅顏色的衣服將他襯托得高貴優雅,才剛踏
出貴賓室,眼角餘光就見到一抹高貴的身影。

  他原本以為是賽車女郎,定睛一瞧,竟然是周芝瑤?

  眨了眨眼,他以為眼花看錯了,但是那道身影越走越近,終於看清楚來人的
臉。

  她沒有化妝,頂多擦了隔離霜和防曬乳,少了過去濃鬱誇張的妝感,此時此
刻反而年輕許多,比起在醫院時,她的臉上紅潤多了。

  金宸煥眯起眼,這不像他印象中的周芝瑤,一頭直發紮成俐落的馬尾巴,老
是穿著名牌衣裙的她卻一改過去奢侈的風格,簡單有型的T恤配上牛仔褲,也同
樣穿出另一種不同的味道。

  不知道為什麼,他老是覺得眼前的周芝瑤與他過去認識的周芝瑤很不像。

  「你怎麼會來?」

  周芝瑤這個嬌嬌女向來不愛戶外運動,就算要她待在觀眾席觀看,也擔心紫
外線會傷害她的肌膚,所以他的休閒娛樂總是與她沾不上邊,他們兩人各玩各的。

  「如果我不來,你何時才會想與我見面一談?」她幷不是嬌嗔,但是由周芝
瑤那嬌軟的聲音說出來,竟然有幾分閨怨。

  他微微楞住,因為想來識大體的周芝瑤不會說出這種挑釁和刺探他底限的話,
但是眼前的女人說了,甚至帶著些許不滿。

  「談?」他感覺很不踏實,直瞅著她,「你有什麼重要的事要與我談?」

  站在前面的女人明明是周芝瑤,為什麼她的眼神和語氣老是讓他聯想到另一
個女人?

  叫什麼來著?羅……羅淺秋!對,就像那該死的男人婆,看他的眼光十分不
耐煩,見到他就像見到鬼。

  這種話他也敢說出口?這是身為男朋友與準未婚夫該說的話嗎?

  老實說,羅淺秋還真不知道周芝瑤喜歡他什麼地方,像這種自私自利又自大
的男人,在住院期間只來看過她一次,接著就消失無蹤,連周家兩老也為他說話,
還不是因為他是金家接班人,男人忙公事是應該的。

  是有多忙?忙到都不用下班嗎?忙到還有時間來賽車場玩車?

  她直覺的認為這男人一定沒把周芝瑤放在眼底,那麼為什麼周芝瑤還耳提面
命,要她緊抓著他不放?

  「我是來告訴你,我的事不需要你插手,有關車禍的事情,我希望你的律師
能夠撤回告訴,我打算與肇事者和解。」她看著他,柔艶的小臉除了柔弱外,多
了一份個性。

  金宸煥的眉頭緊蹙,周芝瑤不曾以這樣的語氣跟他說話,她總是柔美而溫柔,
儘管他知道她是做作的附和,不過滿足了他天生的掌控欲,男人的征服欲望,如
今的她卻一反常態。

  是因為失憶的關係嗎?

  他發現她的眸底填滿的不是陌生,反而是不屑,還有那似曾相識的堅持與原
則。

  只是,他也不是一個會輕易妥協的男人。

  「我說過,這件事我會處理。還有,你的記憶恢復了嗎?」要不然怎麼會知
道他週末都回來賽車場?

  他的疑問讓羅淺秋咬了咬唇瓣,「沒有。至於我的事情,我自己會處理,不
需要日理萬機的金先生為我的事操煩。」

  「你這是什麼意思?」他不悅的問,沒放過她臉上的任何表情,「以前的你
巴不得我為你處理任何事情,如今我自願為你做,你竟然不領情?」

  「只有這件事,我堅持。」她依然不肯讓步,「如果你堅持不撤回告訴,無
所謂,到時我親自到法院一趟,跟對方和解。我話說完了,再見。」她斂下雙眼,
轉身準備離去。

  金宸煥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藕臂,讓她不得不回頭與他對視。

  「周芝瑤,你確定要玩得這麼硬?」他莫名的怒氣衝天。

  此時她的態度又讓他聯想到羅淺秋那該死有囂張的女人,明明她們的長相一
點都不相同,他卻在她的眸底見到當初那堅持又冷漠的目光。

  她不顧疼痛,硬是甩掉他的鉗制。

  「如果不跟你硬碰硬,你會靜靜的聽別人說話嗎?」

  「你……」他被她的挑釁弄得啞口無言,甚至錯覺越來越明顯,頓時陷入迷
惘中。「難道你不怕激怒我之後,會導致你無法想像的後果?」

  「如果恐嚇是你唯一讓別人屈服的武器,我只能說你十分卑鄙。」她冷冷地
譏諷,沒忘記自己在他的面前像細菌一般渺小,但是如今她的靈魂禁錮在周芝瑤
軀殼中,沒想到他依然擺出高她一等的姿態。

  她以為周芝瑤與他的地位是對等的,甚至可以說是平起平坐,沒想到他幷不
因為物件的背景而調整修正他的態度……他真是天生的混蛋!

  「給我一個理由,為什麼你要與肇事者和解?」雖然他十分不悅,但還是想
得到一個理由。

  她望進他深邃的黑眸,緩緩的說:「因為我不像你,老是想把任何人踩在腳
下,甚至想趕盡殺絕。這個答案,你滿意了嗎?」

  他雙手緊握,咬牙切齒,她的每字每句都夾槍帶棒,讓他覺得刺耳,心生疑
惑。

  是車禍讓她失憶,導致性情大變?還是這才是真正的周芝瑤?

  不!不可能,雖然他與周芝瑤相識不久,但是他們的性情十分相似,都是非
完美不要,非頂級不屑,他們的人生就是在尋找一個完美,就算失憶,也不可能
改變原本的性格。

  那麼眼前的周芝瑤又是誰?

  「你是誰?」雖然這個問題很蠢,但他還是忍不住問出口。

  羅淺秋倒抽一口氣。難道是她做得太過分,所以讓他起疑?

  呃,這可不妙。

  「我是我。」她維持鎮定,語氣總算放軟一些,「我的用意只是想將小事化
無,可不想再度成為媒體捕捉的焦點,而且施點小惠,可以換來好名聲,何樂而
不為?」

  這會不會轉得太硬?

  她咬著唇,十指腳絞扭著。

  趁著他還在狐疑的打量她之際,她趕緊又開口,「打擾你這麼久的時間,實
在很抱歉,過幾天我會請助理把和解書送到你的公司,希望這件事就此打住,再
見。」

  深怕自己的倔脾氣又忍不住發作,她迅速離開。

  金宸煥的雙眼深邃,盯著她漸行漸遠的背影。

  他看起來有這麼好唬弄嗎?

  若能實現她一個願望,她想扭斷金宸煥的脖子。

  羅淺秋與周芝瑤見面,討論未來要如何走勢,得知一個消息,那就是羅淺秋
被總公司辭退了。

  至於理由,聽說是來自於貴賓室客戶的投訴。

  很好,她用膝蓋想也知道白目的貴賓室客戶是何方神聖。

  除了金宸煥,還會有誰?

  雖然公司有給她一筆資遣費,至少可以撐半年,但是這份工作對她十分重要,
沒有了工作,她要如何養家。

  她怒氣衝天的直接前往金宸煥的公司,保全人員一見到她,不是滿眼歧視,
反而是畢恭畢敬的為她打開門,還親切的詢問她需要什麼幫忙。

  是了,她現在可是周芝瑤的外表,不同於之前羅淺秋那副寒酸模樣。

  她露出嘲諷的笑話,冷冷地望了保全人員一眼,朝著櫃檯前進。

  看來周芝瑤的身份比她想像的還要偉大,所有的人似乎都認識她,請她稍後
的同時,還有總機小姐送上咖啡,深怕怠慢了她這名嬌客。

  原來這就是身份上的差別,也讓她明白自己是羅淺秋時,外人是用怎樣的目
光看她。

  她……微不足道。

  她抿著唇,此時若不是以周芝瑤的外貌進來,也許這輩子休想見到金宸煥。

  當她還在沈思時,櫃檯小姐已經前來為她領路,請她進入金宸煥專用的電梯,
幫她按下樓層按鈕,然後在電梯外鞠躬,恭送她直達五十樓。

  電梯門一打開,又有秘書為她領路,走到軟軟的紅地毯上,一路上寂靜無聲,
幾乎可以聽到她與秘書的呼吸聲。

  秘書朝她溫和一笑,為她打開總裁辦公室的門,讓她進去,還親自為她關上
門扉。

  羅淺秋一踏進金宸煥的辦公室,看見前方是一大片落地窗,而他就坐在黑色
辦公桌後面,正低頭審閱公文。

  「有事嗎?」他連頭都沒擡,冷淡的問,「還有,我記得和你幷沒有約時間
見面。」

  她連做幾個深呼吸,挺直腰杆,來到他的面前,望著一臉高傲的他。

  「你一定要做得這麼絕嗎?」刹那間,她忘了自己是周芝瑤,不滿的質問。

  「什麼?」金宸煥蹙起眉頭,「你要的和解書,我已經依你的意思委託律師
了,還有什麼事做得絕?」

  對於眼前的「周芝瑤」,他心中的疑惑一次比一次加深,她仿佛變成另外一
個人,像是周芝瑤的身體裡住了一個截然不同的靈魂。

  「你為什麼一定要逼得我……」沒工作。

  還好,當她擡起眼眸時,正好望見他背後的落地窗反射的景象,站在他面前
的不是她羅淺秋本人,而是周芝瑤。

  該死!她差點忘了。

  「我是說,逼得我朋友丟了工作?」她雖然顯得有些吞吐,但還是表現出據
理力爭的模樣。

  「朋友?」他不解得望著她,「誰?」他以為她是指公司上班的員工。

  「羅淺秋。」她咬牙切齒,怒瞪著他。「她到底是哪裡得罪你?你有必要一
再的找她麻煩嗎?」

  一聽到「羅淺秋」三個字,他冷漠的俊顏霎時垮了下來,「你何時改了性子,
會想要跟窮酸的人交朋友?」

  霎時,無名火直沖她的腦門。真不好意思,她即使窮酸鬼啊!

  「那窮人到底哪裡犯到你了?有必要小肚鶏腸的一再找我……朋友的麻煩嗎?」

  「我幷沒有找她麻煩,不管是做任何工作,都是以顧客至上,像她這種態度,
我投訴她只是剛好而已,幷沒有所謂的太超過,若她覺得不滿,應該要先反省自
己的態度,而不是事後到處哭訴自己有多可憐。」金宸煥真的在生氣了,雙手拍
向桌面,不悅的瞪著她。

  見他板起面孔,羅淺秋倒抽一口氣,倔強的與他四目相接,「如果你不高高
在上、自視甚高,我……朋友的態度會這麼惡劣嗎?」

  他的眉頭緊蹙。為何他老是有錯覺,仿佛站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羅淺秋,而不
是周芝瑤?

  「自視甚高?」他冷笑一聲,「你和我不都是那種人?我不是找她麻煩,只
是要求完美,像羅淺秋那種女人,我找她麻煩只是浪費時間。你還不懂嗎?這社
會就是適者生存,講求法條和原則,她若是沒有能力扳倒我,就應該明白我是她
惹不起的男人,對我的態度便應該收斂一點。」

  「你……」她憤怒不已。他實在是太囂張、太狂妄了,像是睥睨天下的狂獅,
不屑一顧。「既然是浪費時間,你一定要趕盡殺絕,讓她丟了工作嗎?」

  「她有沒有丟工作,幷不是我在意的。」他冷哼一聲,「說到自視甚高,羅
淺秋才是目中無人,那是她應得的教訓,讓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別一味的要求公
平。她出生在窮人家中,就喪失講求公平的權利。」

  金宸煥這男人真的很機車,不但心胸狹窄,而且還有偏激、極端的想法。

  她暗暗地詛咒他。

  「總歸一句,你不放過她就是了?」她恨得牙癢癢的,卻只能拼命地壓抑怒
氣,要自己冷靜下來。

  「你應該明白羅淺秋的身份與我們不同,對於微不足道的路人,我也沒什麼
好刁難的,只是教會她這個社會的生存法則,那就是有實力便據理力爭,如果沒
有,就以卑微的態度過完這一生。」他無比的狂妄自大,似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
裡。

  她像是一隻被觸怒的野貓,差點上前抓花他那該死的俊顏。

  「你說的對極了,人生本來就沒有公平這回事,至於以卑微的態度,鞠躬哈
腰的過生活,也只是為了討一口飯吃,像你這種人永遠都活在高塔上,這是冷血
的你無法體會的事情。」

  她終於明白一件事,這個男人有病,王子病,活在自己的王國裡,自以為可
以用金錢買下所有人的自尊和人格。

  如果真的那麼厲害,怎麼不出來選總統?

  「冷血?」他挑了挑眉頭,不敢相信聽到她說出這兩個字。

  「你知道這世界上最完美的人是什麼嗎?」她嗤笑一聲,像他這種人永遠都
不會懂得同情心與公理心怎麼寫。「就是拋棄多餘的情感,讓自己成為沒良心的
人,所有的事情就可以不近人情,達到你所謂的完美境界。」

  不過算了,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像他這種人的同情心。

  與以往一樣不歡而散,羅淺秋轉身離開,留下眉頭深鎖的金宸煥。

  當她來到電梯前時,他的特助急忙追了上來。

  「周小姐,請稍等,請問你下週六有空嗎?」

  「有事嗎?」她不解得望著他。

  「你忘了嗎?你與總裁的每次約會都需要提早排進總裁行程表裡。」特助微
笑的說。

  她根本沒有心情浪費時間與沙豬男約會,正想要冷冷地拒絕,突然又想起周
芝瑤的警告,當下頓住,緊盯著特助的臉,隨後揚起嘴角。

  金宸煥說,若要講求公平,就得要站在對等的地位。

  她是羅淺秋,原本沒有資格跟他要求公平,但是現在她的靈魂禁錮在周芝瑤
的身體裡,換句話說,她和他是平等的關係,就可以向他要到公平嗎?

  不,她對公平幷沒有興趣,要的只是金宸煥的多一點尊重。

  也許沒有人教導他「尊重」的意義,她想,千萬不能讓他討厭她……她不能
破壞周芝瑤的姻緣,卻又忍不下他對她的所作所為,若不乘這個機會扳回來,要
等到何時?

  很好,她緊握拳頭,一掃之前的鬱悶。

  「我瞭解了,只是我答應公司的同事,要找一天與貴公司的員工聯誼,可以
麻煩你幫我轉達金先生,幷請他批準嗎?活動方面由我計畫,只要金先生告訴我
參加的人數,還有我誠摯的希望金先生能夠參與,畢竟日後我若是嫁給他,對雙
方公司的合作也有好處。」羅淺秋溫柔的笑了,「麻煩你告知金先生一聲,我期
待他的回答。」

  特助雖然一頭霧水,但既然是總裁的未婚妻所交代的,只好一字不漏的記在
記事本裡。

  「是的,等總裁回復之後,我一定第一時間通知周小姐。」

  「謝謝,再見。」她踏進電梯裡,看著電梯門關上,然後笑得更開懷。

  金宸煥……她一定要整到他才甘願!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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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爾斯親王 | 2016-10-8 08:12:49

 第四章

  金宸煥很欠打……應該說,他是她羅淺秋這輩子最想打的人。

  她想,他這輩子應該沒被打過,所以才會老是擺出欠揍的姿態。

  一定是這樣,所以他答應了她的要求,與周芝瑤公司的員工聯誼,順便做為
夏季的員工旅遊。

  說服他之後,她讓周芝瑤那邊也點頭答應了,沒想到事情會進行得這麼順利。

  真是天意,一定是連老天都覺得金宸煥真的很欠扁,所以才會站在她這邊,
讓她達成了小小的心願。

  員工旅遊是一件大事,雙方公司的員工上百人,只能分批進行,當然,她與
金宸煥也會參加,就當做是約會。

  她很久沒有旅行了,一直以來忙著賺錢養家,這次與公司的員工們一同出遊,
好像國小時的遠足。

  雖然她打著失憶的名義騙吃騙喝,還好周芝瑤平時就高高在上,不屑與員工
們為伍,這讓她省下與他們敷衍了事的力氣。

  員工旅遊其實也沒有多大的創意,一行人來到澎湖,享受藍天海洋,鬆懈在
都市生活的忙碌和緊繃。

  羅淺秋比金宸煥早一天到,與員工們吃吃喝喝,還搭船出海,在海上享用了
鮮美的海產,過得十分快樂,享受從來沒有過的閒情逸致。

  第二天,她補足睡眠,九點起床,用完早餐之後,十一點在沙灘上曬太陽,
看著一波又一波的浪花。

  直到午餐結束,金宸煥才風塵僕僕的趕來。

  他與特助才剛下飛機,還來不及喘口氣,也來不及將行李寄放飯店,又被當
地的司機載往目的地。

  連他的特助都是一臉疑惑,不知道她安排了什麼行程。

  司機踩下油門,揚長而去,似乎不讓他有反悔逃離的機會。

  「這是什麼鬼地方?」他摘下墨鏡,冷聲發問。

  特助瞠目結舌,完全沒有想到嬌滴滴的周小姐竟然會把戶外活動安排在行程
內。

  這時,一道穿著迷彩服的身影自左邊走了過來,露出甜美的笑容,手上拿著
兩套迷彩服。

  「你終於來了。」羅淺秋笑說,沒錯過他驚愕的表情。「我等你好久了。」
想打他的欲望也蠢蠢欲動。

  「這是什麼鳥地方?」這裡可以說是鳥不生蛋,還隱約聽得到烏鴉的不祥叫
聲,似乎預告接下來他會遭遇意料之外的壞事。

  而眼前的她,怎麼會換上這身醜不拉幾的衣服?

  「你不知道我們今天要做什麼呀?」她無辜的眨眨眼,揚起周芝瑤天生的媚
笑。

  唉,有一張漂亮的臉蛋真好,就算生氣也很好看,更別說她漾起笑容是多麼
的嬌媚了。

  金宸煥完全不吃她這一套,這女人自車禍之後,每次遇見他都是針鋒相對,
如今大獻殷勤,露出甜膩的燦爛笑容,肯定包藏禍心。

  「約會?」雖然名義上是員工旅行,但還是他和她每個月的定期約會。

  只是約會為什麼會選在這種空蕩蕩的鳥地方?

  「沒錯。」她甜笑的點頭。「快點去換衣服吧!別再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她把手上的迷彩服分給他與特助。

  他的眉頭攢得更緊,眼裡充滿防備和不解。

  「怎麼了?你在怕我?我可沒聽說過金先生會怕自己的女朋友。」她輕聲的
說,語氣充滿嘲諷。

  他望著她,磨了下牙齒,「怕?有何可怕之處?哼。」然後拿著迷彩服,大
搖大擺的走向更衣室。

  特助看了她一眼,「呃……我也要去嗎?」

  她微微一笑,然後拍了拍他的肩膀,「相信我,過了今天,你一定會非常感
激我給你這樣的機會。」

  特助當然不懂她話中的意思,只能摸摸鼻子,跟上老闆的腳步。

  羅淺秋站在原地,嘴角含笑。

  誰說打不到高高在上的金宸煥?她發誓,今天一定要好好的利用手上的漆彈
槍,把那個姓金的混蛋打個落花流水!

  金宸煥當過兵,但是不代表他喜歡軍中的回憶,對他而言,當兵只是浪費時
間,讓他少賺了一年多的淨利。

  因此當他穿上迷彩服,幷沒有像其他男人那般露出興奮的表情,而是一臉冷
淡。

  雙方公司的員工們一邊休息一邊聊天,一見到老闆前來,全都立正站好。

  羅淺秋交漆彈槍交到他的手上,「你來得正好,我剛好將隊伍分配安畢。」

  雖然有不好的預感,但是他還是瞟向四周,發現兩邊隊伍戴上不同顏色的頭
盔,以分辨敵方和我方。

  「你……」他看見她的裝備,和自己身上大不相同。「你要我也玩漆彈?」

  「你不敢嗎?」她撇唇一笑,像是在譏諷他。「或許你可以選擇在旁邊幫我
顧包包。」

  他瞠大眼眸,怒瞪著她,「不敢?像你這種沒當過兵的女人,有資格笑我不
敢?」

  「那我們來比賽吧!賭一場,你若輸了,就高擡貴手,放過我……我朋友羅
淺秋,讓她回到原來的工作崗位。」

  他挑了挑眉頭,「你沒說你輸了之後要付出什麼代價。」

  「悉聽尊便。」她聳聳肩,攤開雙手,「但是我一定不會輸。」

  「很好,我賭了。」他眯起黑眸,眸底隱藏著無限的危險,莫名的被她挑起
了一決勝負的欲望。

  不管何時何地,像他這種百戰百贏的贏家,絕不可能會輸給一個嬌滴滴的千
金小姐,光是體力,她就差了他一大截,何況她連當兵的經驗都沒有。

  嘖,一開始他就輕敵,看不起眼前這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子。

  就算他真的很不瞭解周芝瑤,可是很清楚她平時是個能坐車就不走路、遇到
紫外線便尖叫的千金小姐,還是個運動白癡,跑個幾步就會氣喘籲籲,怎麼可能
在大太陽下四處奔跑?

  而他不知情的是,現在的「周芝瑤」幷非以往的千金小姐,在這個嬌弱身體
裡的是羅淺秋。

  她早在一個月前就拼命運動,訓練「周芝瑤」這虛弱身體的肺活量,為的就
是今天這一場賭局。

  她太明白像金宸煥這種沒輸過的男人一定會與她打賭,因為他從不認為自己
會輸給一個女人。

  微微一笑,她與一旁的裁判聊了一下,這場漆彈競賽將要開始。

  金宸煥站在隊伍內,發現自己的特助竟然被分配在她那一隊,至於他的隊伍,
全都是高級主管的等級。

  「這個隊伍是怎麼分配的?」他隨口問道。

  「呃……」男主管側頭想了一下,「好像是依照職位高低來分,只要是主管
級的全都和老闆一隊,對面的隊伍當然就是我們的屬下……」

  「這是什麼爛分配?」他哇了一聲。

  「各位,今日戰場上沒有分職位貴賤,也不分老闆還是屬下,雙方地位平等,
平日累積太多壓力或是被當成受氣包的同仁們,報仇的機會終於到來了,只要戴
上面罩,相信你們的主管也沒有時間認出你們是誰,大家有仇報仇,沒仇的練身
體,發洩一下平時承受的壓力和怨恨。」羅淺秋跟自己的同伴們喊話,同時目光
移到他的臉上。

  她在跟她挑釁?還是在跟他示威?

  原來這就是她這麼分配隊伍的意義?

  「嘖,無聊。」金宸煥低頭,檢查身上的裝備。

  看來她是故意要引起眾人的憤怒,好讓平時無法與他們平起平坐的屬下能有
吐一口怨氣的報復機會。

  無所謂,他可是當過兵,雖然沒有上戰場的經驗,但還是有天生上的優越。

  在金宸煥胸有成竹的滿滿自信下,漆彈競賽開打了。

  雙方人馬在自己的堡壘中一一散開,有的躲進叢林,有的躲進廢棄木屋,有
的則是在原地守株待兔。

  金宸煥的好勝心十分旺盛,不管是任何冒險,都是一馬當先,靠著身旁挺身
而出的敢死隊擋子彈,一路前進,只想直接與她正面對決。

  雖然羅淺秋待在周芝瑤的身體裡,但是這一個月來的運動量已經足夠,讓她
習慣了在太陽下跑步。

  被禁錮在這個肉鶏身體前,她可是每個月都和力哥他們玩漆彈或是參加他們
的魔鬼野戰營,就算沒當過兵,在那群野獸的操練下,她是以速度和躲藏取勝。

  而她與金宸煥不同,幷不想浪費自己的漆彈數,能閃避就閃避,能隱匿就隱
匿,一心只尋找金宸煥所在的方位。

  金宸煥有受過軍事訓練,也模擬過激烈的戰場情景,漆彈只不過是一種競賽
遊戲,卻也表現出天生的霸氣,以及果決的判斷,他有冒險的精神,每一發都是
算準的爆頭招式。

  很快的,雙方人馬廝殺激烈,充滿尖叫與笑聲。

  他則是全神貫注的尋找自己的目標,在人群中不停的鑽動,判斷力因而被混
淆,每一次射擊都誤殺對象,時間流逝的同時,手上的漆彈數也逐漸減少。

  反觀羅淺秋,則是採取防守姿態,早就盯住戰場上依然霸氣十足的金宸煥,
將他視為第一個槍靶。

  他很好認,高大修長的身材,比起同隊都發福的主管們,顯得突兀明顯。

  她抱持著勝利的信念,靠著周遭東西的遮掩,慢慢的前進。

  終於,他身邊護主心切的屬下一一壯烈犧牲了,只剩下他與她和她的另一名
同伴決戰。

  同伴先是翻滾上前,企圖迅速解決他,他勇氣十足,直接沖往那名同伴,經
過激烈的交戰,她的同伴因為緊張而瘋狂掃射,卻是一發都沒傷到他。

  天之驕子向來靠的就是天生比普通人多兩倍的運氣,外加後天的努力,才會
成為今日的王者。

  「你輸了。」他毫不客氣的扣下板機,紅色的漆彈霎時在對方的身上爆炸開
來。

  是的,他以為在他面前的人就是目標,得意不到十秒,一把槍硬是抵著他的
後腦勺。

  「記得遵守你的諾言,金先生。」後頭傳來嬌軟的聲音。

  他回過神來,才發現手上已經沒有漆彈,只能回頭望著她,「你不會開槍的。」
他莫名的有自信,認為她沒有勇氣開槍。

  「你一向都這麼有自信嗎?」她不但想開槍,還想拿起來敲他幾下,甚至幻
想自己手上拿的不是漆彈槍,而是一把機關槍,那該有多好。

  他冷哼一聲,打算要轉身,結束這場競賽。

  沒想到原本抵著他的後腦勺的槍口霎時轉為抵著他的背部,然後開始往腰間、
背部、臀部、大腿等多處肉多的地方射擊,讓他痛得忍不住叫了出來。

  該死!他沒好氣的瞪著她。滿身藍漆的他已經舉手投降,這女人還瘋狂的對
著他開槍?

  「你瘋了嗎?你不知道有多痛嗎?」他低吼。

  「輸家總是要嘗到一些慘痛的經驗。」這是她認識他以來,最快樂、最痛快
的一次了。

  此仇不報,更待何時?像他這麼欠揍的男人,不打他幾下,真的太對不起自
己了。

  這一仗,羅淺秋勝利,也完成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徹底把沙豬轟成蜂窩!

  如果她不是女人,他早就把她抓起來揍一頓。

  漆彈競賽結束之後,金宸煥輸掉了與羅淺秋的賭局,可是他真正輸掉的是身
為男人的自尊心。

  在他的眼裡,周芝瑤應該是嬌嬌弱弱的,沒想到這一次的漆彈競賽讓他徹底
的對她改觀。

  她像是變成另一個女人,不再是當初那個柔弱又做作的周芝瑤了!

  不知道準未婚妻早已被換掉靈魂的金宸煥,面對這樣的變化,實在想不透。

  與員工們用完餐之後,他忍著肉體上的疼痛,先回房間洗澡,洗澡時透過鏡
子,才發現身上有多外瘀青。

  後來特助拿了一罐跌打藥膏給他,告訴他這對去瘀化血很有用,而藥膏竟然
是周芝瑤交給特助,再轉交給他。

  他更加不解了,以他對她的瞭解,她的名牌包裡會裝的東西只有防曬霜和化
妝品,何時也會準備藥膏之類的玩意兒?

  擦完藥膏,他身上散發出淡淡的薄荷香。

  走出房間,他想要把藥膏送還她,她的助理說她飯後到沙灘上散步。

  這又讓他饒富趣味了,到海邊走走,對女人來說,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情,可
是她助理卻說她是獨自一人。

  獨自一人依照女人的邏輯而言,不是應該跟自己心儀的物件,在月下沙灘談
情說愛嗎?

  因為想不通,於是他也來到飯店附近的沙灘上。

  少了光害,星星高掛天空,月亮似乎也比在臺北看的時候大了許多。

  踩在細軟的白沙上,借著皎潔的月光,金宸煥終於在無人的沙灘上看到一抹
身影,悄悄的上前。

  等他靠近時,才發現她站在原地講手機,他下意識的躲到棕櫚樹後面。

  「你說什麼?」羅淺秋在一分鐘前接到周芝瑤打來的電話,「你說我爸跌倒
了?」

  「你別緊張。」手機那頭的周芝瑤安撫她,「我在第一時間就送他去掛急診,
也做過全身檢查了,只是手肘有輕微的骨折,在醫院休養幾天,就可以出院了,
有我在,你別擔心。」

  「謝謝你……我明天就趕回臺灣。」她暫時松了一口氣,但還是掛念著父親。

  「你還好吧?」周芝瑤挑起眉頭,「你沒讓金宸煥發現你不是我吧?」

  「呃……」她楞了一下,「他……應該沒發現……吧?」後面的疑問詞,她
硬是吞了下去。

  「那就好。」周芝瑤也暫時松了一口氣,「重點是,你沒讓他討厭你吧?」

  羅淺秋心虛了,實在不敢提起今天大快人心的經過。

  「我……讓他印象更加深刻。」她避重就輕,含糊的帶過。

  確實,像她這樣直接拿槍掃射的動作,愛記恨的金宸煥怎麼可能會忘記?

  而她不只被他記住,甚至讓雙方公司的員工們留下了難以磨滅的記憶。

  她不敢說出這件事,深怕身體的主人知道後,會利用她原本的身體報復。

  不能說,千萬不能說,也不能露出馬腳。

  「是嗎?」周芝瑤沒有察覺她心虛,反而有些高興,「太好了,我們現在的
情況是魚幫水、水幫魚,誰也不能背叛誰,知道嗎?」

  「知……知道了。」羅淺秋咽下唾沫,又忍不住開口,「金先生已經答應讓
我複職,回車廠工作,到時候麻煩你幫我跟李叔確認一下……」

  「我才不想當黑手!」周芝瑤切了一聲,「被辭退也好,你做那麼粗重的工
作,而且都在男人堆打滾,最扯的是,居然連一件像樣的洋裝都沒有,到底是不
是女人啊?再說,工作沒了就算了,大不了我們換回身體時,你來當我的行政助
理,保證工作輕鬆無比。」

  「不行!不管辛不辛苦,至少我喜歡修車這份工作,我最大的夢想就是能夠
成為頂尖的技師,儘管我的體力先天上比不上男人,但是我羅淺秋有他們沒有毅
力與決心,所以這段期間你也要保住我的工作,知道嗎?」

  「怎麼可能?」周芝瑤尖叫,「我連開車都不會,更不說修車了。」

  「沒關係,反正我們現在處於失憶狀態,你讓力哥幫你和李叔商量一下,希
望可以留職停薪……」

  「雷力元?那個王八蛋……你和他是不是有曖昧?」

  「曖昧?」羅淺秋側著頭,一臉不解,「沒有啊!力哥把我當妹妹一般照顧,
我聽說力哥早就有喜歡的女人了,所以我和力哥之間是清白的,對了,你和力哥
……是不是認識很久了?」

  「這也是我想問的。」周芝瑤咬了咬唇,「你和金宸煥也認識?」

  「這……」她楞了一下,「上一次颱風,他的車子在高速公路上拋錨,是我
的車廠負責維修。那你……真的和力哥是舊識?」靠,不會有這麼巧的事吧?

  「我和雷力元……在高中時交往過……」周芝瑤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口,「不
過畢業那天,我被甩了。」這在她的心中留下了一個很大的陰影,竟然有男人敢
甩了她!

  羅淺秋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你……不覺得巧合得太過詭異嗎?你認識力哥,
我也認識金宸煥,而且我們都不喜歡他們!」

  「什……什麼?」周芝瑤大受衝擊,怎麼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因果關係。

  「我討厭雷力元,你則是討厭金宸煥?這……為什麼老天爺要這麼整我們,
必須交換身體去和他們相處?」

  「我也想知道。」羅淺秋蹙起眉頭,歎口氣,「我和金宸煥之間又沒有什麼
羈絆,為什麼老天爺要一而再的讓我與他糾纏不清?」

  周芝瑤沈默了許久才開口,「正常而言,我們交換身體就不能以科學的角度
來解釋,只能採用鬼神論……該不會你和我與那兩個男人上輩子有什麼愛恨情仇
沒解決?」

  俗稱孽障?

  「我不知道。」羅淺秋不悅的撇撇唇,「不過我可以慎重的告訴你,我一點
也不想和金宸煥有任何關係,他在我的眼裡,真的是個該死的混蛋。」

  「拜託,他比雷力元那個濫情的男人好太多了,好嗎?」周芝瑤不爽的回應。

  羅淺秋翻個白眼,「你和我都有偏見,等我明天回臺灣,力哥的宮廟有個很
厲害的靈媒,到時我再帶你去擲抽茭問神明好了。」

  「有用嗎?」周芝瑤不是很相信這一套,覺得是怪力亂神。

  「你不也說現在的科學無法解釋我們發生的事情,那只好借助民俗療法,不
然我們現在連個頭緒和方向都沒有,也不能一直當無頭蒼蠅啊!難道你不想回到
自己的身體裡?我可是百般不願意再見到金宸煥。」她試著說服電話那頭的女人。

  「好啦!我知道了。」周芝瑤扁了扁小嘴,「我先掛斷電話,看過羅爸之後,
就要回家了,再見。」

  「再見。」羅淺秋也掛斷電話,在沙灘上散步,留下小小的足印。

  而她始終沒有發現自己與周芝瑤的對話,被躲到棕櫚樹後面的男人一字不漏
的聽進耳裡。

  金宸煥緊蹙眉頭,深邃的目光緊盯著她離去的背影。

  月光下漸行漸遠的女人確實是周芝瑤,為何她剛剛講電話時,卻自稱是羅淺
秋?

  他很確定自己幷沒有將車子拋錨的事告訴周芝瑤,就算她知道了,又怎麼會
知道他的車子是在颱風天拋錨?

  她剛剛說的話,他沒有聽錯,而且他也沒有精神錯亂……

  金宸煥露出不解的表情,從口袋裡拿出手機,自電話簿裡找到周芝瑤父親的
電話號碼,按下通話鍵。

  他想證明,剛剛真的沒聽錯。


                第五章

  一大早,羅淺秋先搭飛機回臺灣。

  走出機場,她立刻搭計程車趕往醫院,暗暗祈禱中風的父親不要再有意外了。

  當計程車來到醫院時,付了車資,她三步趕作兩步的沖向病房。

  周芝瑤對羅父不錯,不但自掏腰包,幫忙付了醫藥費,還透過關係,找醫院
主任當羅父的主治醫生。

  不知情的羅淺秋踏進病房時,開口便嚷道:「我爸還好嗎?」

  病房裡,除了熟睡的羅父之外,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門口的羅淺秋。

  她先是看見「自己」垮下臉,然後皺起眉頭瞪著她,接著才發現病房裡不只
有周芝瑤,還有另一名男人。

  「力……力哥?」她倒抽一口氣,心虛的倒退幾步。

  一臉剛毅的雷力元看向她,厚潤的雙唇微微揚起,像是抓到她們的小辮子一
般得意。

  「對不起,我走錯病房了。」羅淺秋急中生智,轉身就要離開。

  「淺淺,你演得太假了。」雷力元望著她的背影,叫著她的小名。「回來吧!
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羅爸?」

  她猛地回頭,先是看了看周芝瑤,然後再看著笑得得意的雷力元。

  「我……你……那個……」

  「不用裝了。」周芝瑤歎了一聲,「他都知道了。昨晚我和你講電話的時候,
這卑鄙的傢夥躲在電梯間偷聽。」

  「我們出去再談。」雷力元與她們一同步出病房,挑起眉頭,看著眼前的兩
名女子。

  他所認識的「周芝瑤」,不再是以往的她,裡頭裝的是羅淺秋的靈魂,至於
真正的周芝瑤,卻是裝在「羅淺秋」的體內。

  像是出於好奇心,他研究著她們之間的不同,然後目光落在「羅淺秋」的臉
上,「從你出車禍的第一天,我就懷疑你不是淺淺了。」

  「怎麼?你失望啊?」周芝瑤不悅的反唇相譏,「真不好意思,讓雷先生如
此失望,如果你老大不爽的話,就把我和她換回來啊!」

  他挑了挑眉頭,目光落在「周芝瑤」那張嬌艶的小臉上,撇撇唇,「就算不
換,也行,至少現在的『周芝瑤』不比過去的嬌蠻、任性,淺淺的好個性真是為
這個周芝瑤加分不少。」

  「你……」王八蛋!周芝瑤瞪著雷力元,「你的專長就是說風涼話嗎?難道
你不能有點建樹?」

  「力哥……」羅淺秋終於松了一口氣,「別鬧了,你真的相信我是羅淺秋,
她是周芝瑤嗎?」

  「當然。」雷力元微笑,「發生車禍之後,當她醒來時,我就覺得她不是羅
淺秋了。」

  「我和周小姐真的很煩惱,我們已經極力隱瞞這個秘密,但還是不小心被你
知道,我們再不換回來,若是被更多的人知道,恐怕不是一件好事,未來我和她
有可能會被抓去精神病院……」羅淺秋垮下小臉,「力哥,我們要怎麼做才能換
回身體?」

  「對啊!要怎麼換回身體?」周芝瑤氣憤地跺腳,「我受夠這一切了!」

  雷力元睨了周芝瑤一眼,喃喃自語,「就算不換回來,其實也不錯……」

  「力哥……」羅淺秋無奈的喚了他一聲,「不換回來怎麼行?我和周小姐的
人生截然不同,這樣對她一點也不公平。」

  「這種事,我也不知道。」她們交換身體,性子跟以往不同,早就讓他起了
疑心。「既然科學無法證實,只能找……」神明問問了。他突然擡起眼,望向羅
淺秋的背後。「對了,那傢夥也知道你們的秘密嗎?」

  那男人站在她們背後許久了,聽著他們說話,臉龐蒙上一層陰霾,眼光不斷
地在她們身上來回逡巡。

  那傢夥?

  羅淺秋本能的回頭,一瞧見那高大瘦長的身影,全身忍不住爬滿了疙瘩,倒
抽了一口氣,因為心虛加上緊張,心跳加快,當她的目光與他在空中交會時,發
現他的眼底透著一絲怒意。

  雷力元的雙手插在口袋裡,一派輕鬆的模樣。

  兩個女人臉色刷白,不知所措。

  金宸煥完全無法相信自己親耳聽見的話,眼前的兩個女人竟然不是本身的自
己?

  她們交換了靈魂,車禍之後的這段時間,與他相處的人看起來是「周芝瑤」,
其實是那該死的羅淺秋?

  難怪她變得桀騖不馴,不但與他唱反調,還老是與他作對……都是因為她不
是周芝瑤,而是羅淺秋?

  他簡直無法置信,這樣的衝擊讓他直盯著「周芝瑤」,像是想要望進藏在身
體內的靈魂,到底是本人,還是另有其人?

  「你不用懷疑,你剛剛聽到的一切,句句屬實。」羅淺秋沒有退縮,也沒有
任何辯解。

  對於這場鬧劇,她也確實演不下去了,何況她與周芝瑤還不知道什麼時候才
能換回身體,卻還要替周芝瑤演好角色,虛偽的面對金宸煥,甚至成為替身嫁給
他……老天!她不敢想像這個畫面。

  他的準未婚妻早在車禍時便調換了靈魂,所以這幾十天打亂他一切的,全都
是羅淺秋?

  難怪啊!他就覺得這一切很不對勁,原來他的預感沒有錯。

  「宸……宸煥……」在羅淺秋體內的周芝瑤忍不住上前,揪住他的衣袖,
「你現在所聽到的一切,是千真萬確的,我確實和她交換了靈魂……」

  就算他還有遲疑,看見「羅淺秋」這幅乖順柔弱的模樣,不相信也得相信,
如此荒唐的事情是真的發生了。

  他的目光落在「周芝瑤」嬌艶的小臉上……不,應該說他真正看見的是羅淺
秋,那帶著叛逆的雙眼,老是倔強的抿唇動作,全都訴說著她不是他所認識的準
未婚妻……

  眼看他沈默不語,她們感到驚慌又害怕,畢竟她們交換靈魂的事情十分詭異、
荒唐。

  她被他盯得有些窘困,一時心虛地別開目光。

  金宸煥轉頭,望向雷力元,「你相信?」

  雷力元挑起眉頭,雙手一攤,「要不然呢?你想把她們兩人一同送至精神科
檢查嗎?還是把她們送去科學研究中心解剖腦袋?」

  金宸煥雙唇緊抿,望向「周芝瑤」,心底只有一道聲音。

  在「周芝瑤」的身體裡,真的是那該死的羅淺秋嗎?

  「隨便你信或不信,最好你把我們的談話當成一場夢,因為再過不久,不只
是你,連我都會從這場噩夢中醒來。」羅淺秋冷哼一聲,不悅的說。反正現在的
重點不是他要不要相信,而是她要怎麼換回來自己的身體。

  這一刻,他們互相瞪著對方,似乎回到他與羅淺秋初次見面的時候。

  她逞強、倔強的與他對視,而他驕傲、不可一世的與她相望,像是註定要勾
起一場天雷與地火之間的對決……

  他們的視線糾纏不清,要將對方烙印在眸底、心底、

  這一切都很荒謬,但是他沒有證據說服自己,羅淺秋與周芝瑤聯手戲弄他。

  因為沒有意義,也沒有目的。

  他很瞭解周芝瑤的個性,因為他們在某種程度十足同一類型的人,要求完美,
甚至自視甚高,不會玩這種無聊的遊戲,更不會為了想幫羅淺秋出一口氣,拿自
己的一生開玩笑。

  而在澎湖,他確實親耳聽見「周芝瑤」提起自己的父親住院,他隨即撥打電
話給周父,確知周父安然無恙,後來他又派人調查羅淺秋的父親,同時也得知羅
父入住的醫院和病房號碼。

  所以他前來一探究竟,所有的巧合讓他十分震驚,沒想到這世上還有如此解
釋不了的事情。

  羅淺秋的靈魂藏在周芝瑤的身體裡,難怪自從車禍之後,她的性子會一百八
十度大轉變,對他的態度也不算友善。

  而他為了確定是否屬實,所以與「羅淺秋」本人確認他與周芝瑤所發生過的
事情,他所問的問題,她全都沒有答錯,讓他慢慢的相信她們之間所發生的荒唐
事情。

  此時,羅淺秋坐在金宸煥的車子裡,車內的氣氛非常凝重。

  離開醫院之後,他們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她在等他消化、理清所有的事,畢竟準未婚妻的體內竟然藏著金字塔最不屑
的女性勞工的靈魂,對他這種高高在上的貴公子而言,肯定是很沈重的打擊。

  金宸煥的雙手緊握著方向盤,那雙狹長的黑眸忍不住瞟了副駕駛座上的女人
一眼,與他相處幾十天的「她」,竟然是羅淺秋……

  他的心情十分複雜,不過過去的疑惑與不解,總算在今日水落石出,給了他
一個答案,不再讓他老是覺得她像另一個人。

  其實,在這個女人的體內真的是其他女人的靈魂,而這個靈魂竟然是與他不
合的女人。

  羅淺秋……他不自覺的磨了磨牙齒,也只有她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才會
老是與他杠上。

  「不要擺出這樣的臉。」羅淺秋看著他,撇了撇唇,「若非老天爺開玩笑,
我也是百般不願意與你糾纏不清。」

  衰到爆的人是她,就算身份水落石出,她還是得扮演周芝瑤,因為在靈魂各
自都還未歸位元的情況下,她們必須以對方的模樣繼續生活下去。

  「我早該想到是你了!」他緊握拳頭,微怒地敲打方向盤。「這段時間你與
我針鋒相對,就是想要故意整我?」

  她張大眼,瞪著他,「整你?惡人果然是先告狀!若不是你三番兩次找我麻
煩,想要害我丟掉工作,你以為我會想與你有任何瓜葛嗎?」

  「嗯哼。」他冷笑一聲,語帶諷刺地說:「也許你想借機引起我的注意,過
你不曾經歷的人生。」

  她的雙手忍不住握緊,貝齒咬了咬下唇,「你知道我人生中最悲哀的事是什
麼嗎?」

  金宸煥挑起眉頭,望了她一眼。

  「不管我是羅淺秋,還是靈魂受到禁錮的『周芝瑤』,我人生中最悲哀、最
倒楣、最可悲的,就是與你這個混蛋扯上關係!」她一口氣說出心裡的話,發洩
這幾十天的怒氣,「你以為你的人生有多完美?有多高尚?像你這種只會貶低他
人自尊,以求自己高人一等,只不過是踩著別人的屍體來突顯自己的混帳,這樣
混球的人生,我根本不想經歷。」

  刺耳的冷嘲熱諷讓他怒不可遏,迅速轉動方向盤,將車子停在馬路邊。

  她的身子微微往前傾,倔強的瞪著他,認為他是想要動手打她,因此全身寒
毛豎起,隱約有些不安。

  在她的眼底,他就是一個沒有優點的混帳?

  「我凡事要求完美,那是因為我自己先做到完美,別人做不到,是本身能力
不足。我高高在上,也是我要求完美所得到的成就與報酬,而你看我不順眼,是
因為在你的心底,連你都唾棄自己的無能。你嫉妒我的完美、嫉妒我的成就,是
因為你認為這輩子都不可能高攀上我的挫折感。」他語帶不滿的回應。

  忍,她忍,她一定要忍住,千萬不要揮出拳頭,揍扁他那該死又得意的臉龐。

  像他這種有王子病的人,經過他的大腦解讀,一定以為自己天下無敵,千錯
萬錯都是她的錯。

  「你有病!我一點都不想高攀你。」

  「如果你不想高攀我,為何每一次都想在我的面前證明你的價值,證明你幷
沒有低我一等,證明你可以和我平起平坐?」他問得直截了當。

  她的頭開始痛了,因為他真的有病,竟然可以把她的話扭曲得如此荒誕。

  她承認他是個極品的男人,有完美的長相,無可挑剔又迷人,但是不代表他
的人格沒有缺陷。

  眼看她揉著太陽穴,他更是不滿,抓住他的手臂,「所以你應該瞭解自己沒
有任何價值,還妄想與我平起平坐,這就是所謂的高攀,懂了嗎?你這個微不足
道的……」他頓住,雖然此刻是盯著「周芝瑤」嬌艶的小臉,但是腦海浮現屬?
她原本的那張圓臉,然後兩張臉重疊在一起。

  「細菌。」她甩掉他的大手,恨恨地瞪著他,「我告訴你,在你的眼裡,不
管我是不知好歹的高攀你,或是微不足道的細菌,只要是人類,都是靠著細菌進
化和產生抗體,而且你也別忘了,微不足道的細菌總有一天也會要了你的命。」

  金宸煥望著她,到嘴邊的尖酸話語又噎了下去,因為她依然毫不畏懼的看著
他,每次都像拿著利劍揮斬的女劍客,一句話便斬去了他的氣勢。

  「我不管你怎麼想,只想換回我的身體。」許久,她轉移視線,定定地望著
前方的擋風玻璃。「如果你這麼痛恨我出現在你的人生裡,應該要想辦法幫我和
周芝瑤換回來,而不是爭辯你和我到底誰的出身比較高貴,因為現在我不就和你
『平起平坐』嗎?金先生。」

  她懂,她當然懂他的「門當戶對」的理論。

  就算她曾經天真地看著電視,幻想豪宅夢,然而她比誰都還要清楚自己的身
份地位,像她這種生在窮苦人家,沒學歷、沒地位、沒長相的女人,豈會不知道
「高攀」的道理?

  只是幻想歸幻想,現實裡她是個有骨氣的女人,不會為了追求榮華富貴而降
低自己的人格,不想讓他認為自己想乘機揩周芝瑤的油水,或是占他的便宜。

  他被堵得啞口無言,最後也撇開視線,雙手握著方向盤,吐一口氣,「我會
想辦法,這段時間,你也別露出馬腳。」

  「我儘量。」她低著頭,冷冷的回答。

  「明天我會帶你和我媽回金家吃飯,你沒事就別開口,我會想辦法應付他們。」
他重新發動車子,駛上馬路。

  她露出驚詫的表情,看著他的側臉,嗓音細尖的開口,「什麼?我又不是周
小姐……怎麼可以和你的母親吃飯?」

  天啊!金宸煥一個人就夠她受了,竟然還要和他母親碰面?是怎樣啊?難道
她身上受他的冷箭還不夠,明天還要受他家人尖利的口劍?

  「別忘了你現在可是『周芝瑤』,這段時間你就好好的享受這一切,也許這
真的是你人生的一場美夢。」他就是愛激她,每句話都夾槍帶棍。「還有,你沒
忘記芝瑤是我的『準未婚妻』吧?這也是你必須扮演好的角色。」

  她咬著唇,吸進的空氣是冰冷的,直達腦門,讓她暫時失去說話的能力。

  還有什麼比這個更糟呢?

  就算再糟,她還是無法推脫了事。

  金宸煥說得對,她現在要扮演好的是周芝瑤的角色,因為藏在別人體內的靈
魂,沒有人可以看見,最好的保護色就是維持原來的角色。

  而她也和周芝瑤約定好了,絕對不能破壞對方原來的人生,所以她必須代替
周芝瑤過原來的日子。

  所以她只能換上洋裝,儘管輕飄飄的裙擺讓她很沒有安全感,還有穿上這輩
子都沒有穿過的高跟鞋……畢竟是周芝瑤的身體,身體的記憶讓她很快就習慣了
高跟鞋,身形還是窈窕優雅。

  雖然她很緊張,但是金宸煥向她保證,他會在一旁支持她,而她最好閉上嘴
巴,什麼話也不要說。

  在孤獨無助的情況下,她也只能信任這個老是把她氣得半死的男人,挽著他
的手,一同來到金家。

  反正周遭的人都認為她失憶,目前還在養病中,應該不會有人想要刁難她才
是。

  但她怕的是金宸煥的母親,若是他的母親跟兒子一樣機車,她又該怎麼辦?
總不能沒禮貌的回嗆吧?

  昨晚周芝瑤幫她惡補金家家史,她才知道金宸煥是金家的獨子,上頭有五個
姐姐,下頭有三個妹妹。

  金宸煥的身世有點複雜,金父擁有眾多情婦,他母親何鈕是其中一個,生下
他之後,也沒有被扶正,因為金父的正妻是某間企業董事長的千金,娘家的靠山
太硬。

  金父的正妻唯一退讓,是答應把情婦所生的小孩接進門,至於情婦們,一律
無法進門,也因為這樣,除了何鈕,金父的所有情婦早就拿了錢,一走了之,不
願繼續浪費青春。

  何鈕也是金父最疼愛的情婦,後來金父退休之後,搬出去與何鈕同住,一直
到他去世。

  金父立下遺囑,分配了大部分財產,公司所有的經營權全部由金宸煥繼承,
這當然引起金家所有人的不滿。

  不滿歸不滿,金宸煥做事向來快準狠,早在多年前就大權在握,把對他有異
議的老臣和董事們踢出公司,至於金家的姐妹們,實際上也是有名無權,除非他
點頭贈與,否則她們一分一毫也搶不到。

  羅淺秋記住周芝瑤的話,若非必要,千萬不要和金家的親屬多聊一句,所以
整晚幾乎是站在角落,保持微笑。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今晚她對金宸煥有些改觀,他雖然狂妄自大,但是骨
子裡還是個紳士。

  也許他知道她不習慣穿高跟鞋,整晚配合她的腳步,還要她挽著他的手,以
免當眾出醜。

  今晚她與他之間的火藥味也少了一點,至少她這個人向來不記隔夜仇,只要
他別故意說一些白目的有錢人理論,他和她其實是可以和平相處的。

  而她也見過了金宸煥的母親何鈕,她五十多歲,保養得宜,最出乎她意料之
外的是,何鈕不像金宸煥那般開口就是針鋒相對,說話與態度十分客氣,她似乎
還蠻得她的歡心,她一直催促她快點與她兒子把婚事辦一辦。

  她喜歡何鈕,因為她很像她過世的母親,笑起來很溫暖,而且握住她的手也
很溫暖。

  所以在這場家宴,她與何鈕無話不談,至於金宸煥,因為臨時接到公事方面
的電話,暫時留下她與何鈕,到外頭講電話。

  今天也是金父的忌日,因此金家的女兒、女婿們也都回到宅裡,至於金父的
正妻因為身體不舒服,前幾年已經移民國外養病。所以何鈕近年來才有勇氣踏進
金宅,目的只是很單純的想要祭拜當年的枕邊人。

  不過金家的女兒們對於何鈕都存在一股敵意,原因就是她們長年飽受金宸煥
的淫威,表面上對何鈕好聲好氣,私底下卻存在著無比的不屑,尤其是正妻的女
兒們,根本是仇視她。

  關於豪門的恩怨,羅淺秋沒啥興趣,因為就如電視和小說所形容的,錢可以
扭曲一個人的心態,為錢鬥爭似乎是稀鬆平常的事情。只是在她親眼見證下,漸
漸明白金宸煥爬到如此高的位置,需要經過多少暗潮洶湧,以及奮鬥。

  難怪他老是要求完美,那是因為在他眼底沒有任何事是辦不到的,而他這種
扭曲的人格,她也總算能夠理解。

  在這四周充滿豺狼虎豹的環境中長大的小孩,心智慧夠正常到哪裡?也許是
因為從小生長在這種爭權奪利的家庭,才會造就今日有人格缺陷的金宸煥。

  這是羅淺秋親眼、親身體驗到他身處的世界,幷非原本想像的這般單純。比
起他,原來她好幸福。

  至少她不用面對一堆老是想拉扯自己後腿的外戚,還有面對他們口是心非的
態度。不由自主的,她開始同情他的立場,也有些理解他偏激的人格。

  「何姨,沒想到你還真有心,每年都不忘回金宅拜祭我爸。」正妻的大女兒
牽著老公,來到何鈕和羅淺秋的面前,冷言冷語,「你認為我媽移民美國,準備
要登堂入室了嗎?」

  「雁英,別這麼說。」大女婿扯了扯嘴角,「好歹何姨也跟了岳父這麼久,
撈了那麼多好處,總該回來拜拜金主。」

  何鈕性子溫和,幾十年來一直被金家所有人欺壓,是因為她認為自己虧欠了
大老婆,總歸一句話,是她搶了別人的老公,而且金老爺是在她的枕邊安詳的離
去,這讓大老婆對她一直很不諒解。

  若非大老婆已經移民美國,不然她還真的不敢踏進金宅。

  「是啊!真是了不起。」金雁英露出冷冷的笑容,「只不過生了一個兒子,
就母憑子貴……也不知道我爸那時是被什麼蒙蔽了,竟然相信舞小姐懷的種是他
自己的,這真是金家之恥。」

  何鈕低下頭,對於他人的羞辱,已經習慣了承受,只要兒子不在她的身邊,
金家任何人都不會放過羞辱她的機會,好發洩金父把公司經營權交給兒子繼承的
怒氣。

  羅淺秋瞪著眼前的夫婦,發現他們愈說愈過分,強忍著周芝瑤與金宸煥對她
的耳提面命,要她沒事千萬別開口。

  「我說周小姐,想你也是名門出身的千金小姐,要與金宸煥訂婚前,確定有
打聽清楚嗎?我勸你還是把雙眼擦亮一點,金宸煥的無情不是你能想像的,他為
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就跟他的母親一摸一樣,真不知道他們怎麼有臉出
現在我們面前。」羅淺秋緊握雙拳,隱忍著怒氣。

  何鈕發現了,滿是皺紋的手輕輕壓住她的拳頭。

  她轉移目光,看見何鈕搖了搖頭,似乎在告訴她沒關係。

  金雁英出了一口氣,冷哼一聲,搭著丈夫的手臂準備離開,經過羅淺秋的身
旁時,突然右腳一拐,還來不及反應,連同她丈夫,兩人出糗的趴跌在地上,引
起賓客們的注目。

  「你……」她擡起頭,瞪著「周芝瑤」,因為自己確實是被她絆倒,然後丟
臉的趴在地上。

  羅淺秋幷沒有上前扶起金雁英,反而居高臨下的望著她和她的老公,緩緩地
傾倒酒杯,讓紅色的酒液灑向金雁英丈夫的雙腿間。

  「像你們這種只會在背後欺負人的失敗者、敗家之犬,最沒資格出現在這裡,
光會對著無辜的路人狂吼,怎麼沒有實力去反咬金宸煥一口?啊!也許對他而言,
你們也只是不入流的角色,有時間在這裡呲牙咧嘴,怎麼不把握你們風中殘燭般
的人生磨練自己的能力?」

  紅色的酒液逐漸染上金雁英的衣裙,像是她一字一句的冷嘲熱諷刺進他們的
心底,同時也讓金家所有人為之傻眼。

  她們一直以為周家小姐脾氣溫和,之前不管他們在她面前如何數落金宸煥母
子,她總是保持著完美的笑容,或是客氣地應對,完全不像今日這般仗義執言。

  「你……你這個外人,憑什麼插手管我們金家的事?」金雁英受到恥辱,連
忙站起身,想要給她一巴掌。

  只是手才舉到一半,手腕便被人用力握著,她迅速回頭,瞧見一雙帶著殺氣
的冷眸。

  「你有兩個選擇,一是馬上滾出金宅,我就不與你計較;二是你有種就打下
去,我會要你付出超乎想像的代價。」金宸煥不知何時來到他們的背後,嗓音冰
冷得足以凍死人。

  「老……老婆,別意氣用事了,我們……我們先離開……」金雁英的老公比
較識時務,連忙將她帶離金宅。

  金宸煥往羅淺秋的面前一站,冷冷的盯著她。

  她毫不畏懼地回視,做好被他怒吼的心理準備。

  下一刻,他逕自繞過她,看著母親,沒好氣的開口,「我不是說過你不必忍
氣吞聲的嗎?」

  「我……」

  「算了。」他歎了口氣,自己的母親是什麼樣的性子,他還不瞭解嗎?然後
他望向幫母親出一口氣的羅淺秋,沒有責備,也沒有道謝,只是淡淡地說:「走
吧!我帶你們去外面餐廳吃飯。」

  啊?就這樣?

  她還以為會被他痛駡一頓,怪她多管閒事,又害他丟臉,沒想到他卻站在她
這邊……他認可她仗義執言的行為?

  今晚她貼近他真實的世界,才發現他幷非如她所想的是個沒血沒淚的惡魔,
他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類,只是情感藏在很深的城府之後。

  他對他的母親十分孝順,幾乎不會頂嘴,也不會大小聲,甚至還會放柔聲音。

  這樣的金宸煥跟她平時見到的樣貌截然不同,也許他幷沒有想像中那麼冷血
無情……

  「還不走?」他回頭,瞪著一臉傻楞的她。「難道你想留下來聽一群喪家之
犬狂吠?」

  呃……羅淺秋忍不住瞟向一旁的金家親戚,每個人都是敢怒不敢言,最後只
能朝無辜的旁人微微傾身。

  「抱歉,今晚驚擾各位了。」

  她急忙踩著高跟鞋,走到他的身旁,只見他還伸出手臂,讓她挽著,三人一
同步出金家大門,結束她生平第一場的鴻門宴。
引言 使用道具
ptc077
威爾斯親王 | 2016-10-8 08:14:37

 第六章

  明知道是別人的家務事,羅淺秋還是因為那該死的正義感而跳了出來,可以
說是把金家的親戚全都得罪光了。

  雖然家宴只有金家的親戚出席,但隔天這件事還是傳到周芝瑤母親李女士的
耳裡,她整整被臭駡了三小時。

  上流社會就是這麼小,名媛貴婦傳遞八卦比臺灣媒體還要快,原本以為是一
件小事,事實證明她太天真了。

  周芝瑤本身在媒體界也有一些知名度,加上公開與金宸煥交往的事,更是提
升她的名望與名氣。

  原本她想要隱瞞周芝瑤,過沒幾天就接到當事人炮轟她的電話。

  為了賠罪,她只好硬著頭皮,當面向周芝瑤道歉,畢竟她的靈魂待在別人的
身體裡,不能老是任性妄為,還是得尊重有錢人的潛規則。

  只是……

  「不管何姨是不是有錯,都輪不到我們這些小輩指著她的鼻子罵。」羅淺秋
與周芝瑤相約在午後人少的宮廟裡,小聲的說。

  雷力元坐在一旁,翹著腳泡茶,沒有介入她們的對話,但是聽見羅淺秋仗義
執言,嘴角悄悄地揚起。

  「你不懂!」周芝瑤氣得臉頰漲紅,雙手用力拍向桌面,震動了桌上的茶具。
「我知道何姨很委屈,但是她平時沒有住在金宅裡,只有在金宸煥的父親忌日那
天才會回去,你現在為何姨出氣,得罪了金家所有的親戚,你知不知道未來我若
是嫁進去,日子會有多難過?」

  「話不能這麼說啊!」羅淺秋知道自己理虧,小聲的反駁,「他們連何姨都
不尊重了,更別說你嫁進去之後,會給你好臉色看……」

  「羅淺秋,你真是……」周芝瑤氣得跺腳,「你以為豪門的門這麼好進嗎?
上流社會幷不是你想像的這麼簡單,今天你得罪的是金家所有的親戚,那你又知
道那些親戚手邊有多少企業與他們合作,未來是會間接影響周氏企業的營運?」

  呃……她露出充滿歉意的神情,被責備得說不出話,確實不知道自己的直白
會為周芝瑤帶來這麼嚴重的後果。

  「有什麼好氣的?喝茶。」雷力元將泡好的茶放在周芝瑤的面前,「我覺得
淺淺做得不錯,就算你們有錢人把利益擺在中間,應該也懂得倫理道義不能丟棄。」

  「你懂個屁!」周芝瑤一口氣喝下濃茶,用力地把杯子往桌上一摔。「我的
人生要求完美,任何一點差池都不能有。現在可好了,金家的人以後看到我都會
翻白眼了。」嗚嗚……若是換回身體,她以後要怎麼在貴婦圈生存?

  「有關係嗎?」羅淺秋小聲地開口,「那晚我瞧金宸煥沒什麼反應,他覺得
我做得很對,日後若是你跟他相守一輩子,他挺你就好。」

  她是說真話,金宸煥對她那晚的表現幷沒有微詞,就連隔天他也沒有表現不
悅,反而對她的態度比以往尊重多了,所以她還是覺得為何姨挺身而出不算一件
壞事。

  「挺我?」周芝瑤瞪了她一眼,「你才認識他多久,就覺得他會挺我?他跟
我是同種人,在利益與情感的衝突下,他會先選擇利益,而不是我,這樣你懂了
吧?我嫁進金家,除了我娘家會當我的靠山外,金宸煥不會對我有任何關心。」

  「那你……為什麼還要嫁給他?」羅淺秋低垂著雙眼,小聲的咕噥。

  一旁的雷力元雙手一顫,差點打翻手上的熱水壺。

  如果周芝瑤是抱持著這樣的心情嫁給金宸煥,那麼他不會太可憐嗎?平時的
他已經陷在想啃食他的野獸圈,日後回家還得小心翼翼,擔心枕邊人的算計,這
樣他不會太辛苦嗎?

  她的心思飄遠……猛地,回過神。厚,幹嘛這麼多事,竟然同情起金宸煥?

  周芝瑤因為她的疑問而無法回嘴,豐潤的小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秀氣的
眉頭微微蹙起。

  「嫁給一個不會關心你的男人,還有幸福可言嗎?」羅淺秋捧起雷力元遞過
來的茶杯,輕啜一口甘甜的茶水。「我也不是說金宸煥不好,只是婚姻不是應該
夫妻同心協力,一起經營嗎?就算他真的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但是不會關心
妻子,和這樣的人廝守在一起,你的人生真的也會完美嗎?」

  而他真的只求一個完美的嬌妻就夠了嗎?還是真心的愛情對他而言也算是不
屑一顧的廉價品?

  好!說得太好了!雷力元暗暗讚美了一聲,淺秋妹妹的話真是說到他的心坎
裡了。

  「你說的這些話,充滿了無限的嫉妒。」一道男聲突然自她的背後響起。

  羅淺秋轉頭,看見金宸煥的俊顏蒙上不悅,雙手插在西裝褲的口袋裡,緊蹙
眉頭的瞪著她,嚇得差點把手上的杯子打破,連忙站起身,咬了咬唇,忍不住往
後退,下意識的躲在雷力元的身後,把他當做盾牌,抵抗攻擊。

  好慘!前幾天在金宅丟了他的面子,今天在他背後說壞話又被抓包,她自知
理虧,連忙閉緊嘴巴。

  「宸……宸煥,你怎麼會來?」周芝瑤連忙收斂小辣椒的脾氣,換上甜美的
笑容。

  「還不是她一直惹麻煩!」他望向「羅淺秋」的圓臉,雖然明白在這個女人
的身體裡是周芝瑤的靈魂,卻還是忍不住多看幾眼,只是這柔美的眼神不是屬?
羅淺秋本人,最後還是落在「周芝瑤」那嬌美的容顏。

  只有她在周芝瑤的身體裡,才有如此生動的眸光,以及那老是燃著希望的火
焰。

  「我罵過她了。對不起,我應該要她再小心一點。」周芝瑤連忙輕聲賠罪。

  羅淺秋不滿的蠕動嘴唇,但是兩個炮口一致對著她,還是選擇閉上嘴巴,繼
續躲在雷力元的身後,尋求庇護。

  「你老是往這兒跑,難道是找到換回身體的方法了?」金宸煥看著躲在雷力
元身後的她,一股無名火在腹部慢慢的燃燒。

  「沒有。」望著他冒火的雙眼,她自知理虧,也收斂平時的壞脾氣,小聲地
開口,「我是來挨駡的。」

  「好了,大家坐下來,一起喝杯茶吧!」雷力元為羅淺秋解圍,大手握住她
纖細的手腕,只是一下子太過用力,忘了羅淺秋現在待的是周芝瑤的身體,讓她
瘦弱的身子因為踉蹌而往前傾。

  還好雷力元眼明手快,攔腰抱住她,才沒讓她跌個狗吃屎。

  下一刻,金宸煥出乎意料之外的使出蠻力,將羅淺秋拉近自己的懷裡,防備
的瞪著雷力元。

  「嘿……」雷力元有雄性動物的本能,看見金宸煥雙眼噴火的摸樣,連忙舉
起雙手投降。「意外,我忘記淺淺現在窩在弱鶏女人的身體裡。」

  羅淺秋先是撞向雷力元的懷裡,接著又被撞進金宸煥的胸前,一股淡淡的古
龍水味飄進她的鼻子。

  他是她遇過最好聞的男人,不像她相處過的男人,只有煙味或是濃濃刺鼻的
黑油漬味,而香氣像是羽毛的尾端,輕搔著她的鼻尖,然後一路搔進她的心底。

  她的肌膚被他的體溫熨燙著,似乎連胸口也被他的體溫感染,他的氣息充滿
誘人的陽剛,莫名的,心跳也為了他變得狂亂。

  「離她遠一點。」金宸煥脫口而出。

  羅淺秋茫然地擡起頭,直視著他滿是怒火的黑眸。

  她的雙眼少了周芝瑤以往的做作和算計,顯得單純而純潔,但就是因為她的
眼神太過純真,盯得他有些窘困。

  就連禁錮在羅淺秋身體裡的周芝瑤,也露出驚詫的表情。

  他回過神來,清了清喉嚨,「我有潔癖,不管現在她是不是芝瑤,遲早有一
天她們會換回來,所以我不喜歡我的女人被其他男人碰觸。」

  原本小臉泛紅、沈浸在羞澀中的羅淺秋楞了一下,隨即用力的推開他,「你
想太多了,我可是將周小姐的身體保護得滴水不漏,維持她的冰清玉潔,請問金
先生,你滿意了嗎?」

  羅淺秋你到底在想什麼?他可不是因為你才碰你,而是你現在是周芝瑤啊!

  心頭乍然浮現失落,她甩了甩頭,把剛剛像是卡到陰的悸動甩掉。

  眼前的男人可是金宸煥,一個老是擡高下巴,自詡天之驕子的男人,豈是不
自量力的她能夠高攀的?

  若非她的靈魂禁錮在周芝瑤的體內,這個男人對她根本不屑一顧啊!她自嘲
的想著,同時擡起雙眼,不認輸的望著他。

  他與她對望,兩人之間似乎摩擦出火花……

  「咦?那不是小秋和周小姐嗎?」留著白色鬍子的廟公邊說邊走過來,「你
們是來還願的嗎?」

  「還願?」羅淺秋不解的側著頭,「還什麼願?」

  「周小姐,你忘了前不久向月老求過紅線嗎?你不是帶你男友來還願的啊?」
廟公笑容和藹,「小秋,最近你和阿力走得很近,你們的好事也近了嗎?」

  「呸呸呸……我才不會這麼沒眼光,和這混帳在一起。」周芝瑤連忙撇清。

  「原來像你這樣的男人婆,也渴望有姻緣?」金宸煥像是抓到她的小辮子,
忍不住譏諷她。

  「等等!」她瞪了他一眼,然後望向廟公,「廟公,你說我……我朋友羅淺
秋來廟裡求過紅線?但我記得沒有……」

  「不是小秋自己來求的,是小秋的阿爸偷偷替她求了一條,說起來也真神奇,
連擲三個聖茭,還抽到紅鸞星動的上上簽,看來月老真的很靈驗。」廟公哈哈大
笑,「不過小秋的阿爸也很好笑,怕小秋不肯把紅線帶在身上,還刻意放在平安
符裡……周小姐,你不是也這樣?還刻意把招桃花的紅線放在平安符裡。」

  這下子,不只是周芝瑤的臉綠了,就連羅淺秋也是一臉鐵青,然後下意識的
摸摸脖子,卻發現空空如也,兩人對看一眼。

  「不會吧?」

  「那天我在路上碰到你,正好是我到廟裡求平安符……」

  「我……我爸那天早上給了我一個平安符,我沒想到裡面放了紅線……」

  有這麼巧、這麼玄?

  「符呢?」雷力元跳了起來,「你們身上的符呢?」就算太玄,也是一條線
索。

  「車禍之後就不見了……」羅淺秋與周芝瑤又對看一眼,異口同聲。

  「快回去找找看,這也許是你們唯一的機會。」雷力元催促道,在外人看來,
他是抓住羅淺秋的手臂,連忙沖出宮廟。

  「還在發什麼楞?」金宸煥伸出大手,第一次握住「周芝瑤」的手,連忙跟
在雷力元的後頭。

  廟公看著他們的背影,白鬍子下的嘴角慢慢往上揚,喃喃自語,「唯有真心,
才是有緣人。」然後跨過門檻,一道白光將他的身影淹沒。

  直到白光消失之後,前方竟然是月老的雕像,正笑看著眾生的愛恨嗔癡。

  羅淺秋一行人回到車禍現場,找了一個下午,還是找不到她們兩人的平安符。

  後來金宸煥建議到醫院再找一遍,同樣是徒勞無功,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
她們決定先回彼此的家中找尋。

  羅淺秋一回到周家,就開始翻箱倒櫃,還不忘指使金宸煥幫忙翻找,只為了
找出她跟周芝瑤唯一有聯繫的平安符。

  雖然她對鬼神論保持中立的看法,但是都遇到靈魂交換這種鬼扯的事情了,
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經過她積極的找尋,翻遍整個房間,弄得一片混亂,都沒有找到平安符,只
好失望的進入衣櫃間。

  正在裡頭尋找的金宸煥見到她,蹙起眉頭,「沒找到?」

  「沒有。」她哭喪著小臉,踏進擺放包包和鞋子的收納房。

  周芝瑤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中間的走道只適合一個人走動,兩個人一同進
入就有些擁擠。

  「你找後面,我繼續找這裡,不論是衣服的口袋還是名牌包,都要仔細的尋
找。」他冷靜地說,給她尋找的方向。

  「嗯。」她側著身子,雙手擱在胸前,與他擦身而過,手肘摩擦過他的衣物,
兩人的眼神也在同時交會。

  他近看她的容顏,明明就是周芝瑤的臉,為何當他與她四目相接時,老是自
動想起她原本「羅淺秋」的臉龐?

  這女人還真是不適合漂亮的臉!

  「真是不好意思,讓你委屈了。」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酸溜溜地說:「只
要等我和周小姐換回身體,你就可以得到『內外兼備』的周芝瑤了。」

  雖然她很有自知之明,本身不是個正妹,但是他也沒必要這麼誠實,害她心
底泛起一陣酸澀。也許這輩子她都入不了他的眼吧!

  聽著她不悅的回答,金宸煥才發現自己把心裡想的說了出來,可是他的意思
其實是她不適合這麼花瓶的長相……算了,他幹嘛想要跟她解釋?

  如她所言,她和周芝瑤各自換回身體之後,他與她又成為兩條平行線,不會
再有任何的交集。

  「是啊!你得感謝上天給你這麼難得的『賞心悅目』的機會。」他的嘴巴依
然犀利,完全不饒人。

  她不高興的抿了抿唇,最後決定不與他計較,冷哼一聲,轉身朝一旁的櫃子
走去,努力地踮起腳尖,伸長手臂,想要勾取防塵箱。

  就在她勾到一角,以為可以獨自將防塵箱拿下來時,卻因為腳尖踮得太久,
腳跟著地之際,防塵箱順勢被拉了下來,心下一驚,突然不知如何是好。

  金宸煥迅速將她拉開,連連退了幾步,幷伸出手臂為她擋下掉落的防塵箱,
然後抱著她跌坐在地毯上。

  防塵箱重重的摔落在地上,發出好大的聲響,最後彈滾到她的身旁。

  羅淺秋從驚楞中回過神來,隨即回頭,望著他。

  若不是他出手相救,那箱子肯定會砸在她的頭上!

  「你沒事吧?會不會痛?骨折了嗎?」她想也不想的抓起他的右臂,皺著眉
頭,仔細的檢視,發現他的手臂上有明顯的紫紅色痕跡。

  他立刻縮回手臂,撇了撇唇,「我沒事。你除了笨手笨腳之外,還有什麼用
處嗎?」

  她撅起紅唇,想要罵他。但是見到他手臂上的紫紅色痕跡,硬是把不滿吞回
肚子裡,冷冷地說:「是,是我不小心,害你受傷了。」然後站起身,走出收納
房。

  真的生氣了?他坐在地上,看著她的背影離去,還在想這女人真是心胸狹窄
時,又看見她提著急救箱回來。

  她跪坐在他的面前,打開急救箱,翻找出跌打藥膏,然後攪出一點,塗抹在
他的手臂上。

  金宸煥的喉頭像是被人掐住一般,無法發出聲音,熾熱的黑眸凝視著低下頭
的她。

  她的模樣十分認真,眼前周芝瑤的臉孔又像是被蒙上羅淺秋的臉,兩張截然
不同的臉龐竟然在他的眼前重疊。

  這樣認真又心無旁騖的神情,讓他想起當初兩人初識的颱風天,她認真檢查
車子的表情,至今還烙印在他的腦海。

  儘管她的靈魂待在周芝瑤的身體裡,但是對他而言,她還是初見時的羅淺秋
……

  「好了。」她為他擦好藥膏之後,擡起頭。

  他猛地回過神來,連眨了幾下眼睛,他居然在刹那間眼花,看見她正以「羅
淺秋」的臉對著他笑。

  慘了,他是不是因為太痛而產生幻覺?

  「看什麼?」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不知為何,最近兩人見面,他老是盯
著她,害她困窘不已,忍不住小聲地說:「我可不是周芝瑤……」

  「我很清楚你不是周芝瑤。」他打斷她的話,讓兩人都很尷尬,最後清了清
喉嚨,不以為然的說:「芝瑤比你溫柔、有禮貌多了。」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羅淺秋暗暗咒駡,然後低下頭,收拾急救箱的東西,習慣性的咬咬唇,表達心中
的不滿。

  突然,金宸煥的目光定在她的背後。

  她再度擡起頭時,發現他怔然的望著她,身子忍不住往後傾。下一刻,他慢
慢地爬起來,高大的身子靠向她。

  出於本能,她往後退,直到背部抵著櫃子,再也無路可退了,才急忙的斥喝,
「你……你想幹嘛?」

  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的動作足以教她停止呼吸?

  「別動。」他低吼一聲。

  慕地,她的身子像是被人點了穴道,直挺挺的靠向櫃子,雙手緊握成拳,望
著逐漸放大的俊顏。

  雖然他長得很好看,但是從來沒有男人的臉這麼靠近她,所以她直覺反應,
考慮推開他的俊顏,以遮掩那莫名狂亂的心跳。

  他的俊顏終於在快要碰到她的臉頰時停住,然後伸出手,往她背後一探,縮
回之際,一隻紅色的平安符出現在他的大手上。當下,他們兩人面面相覷。

  「是這個嗎?」他勾著平安符上的紅線,在她的面前晃動。

  「呃……」羅淺秋仔細看著平安符上的字體。「紫行宮……對。」她猛地睜
大眼,「是這個沒錯!」

  「然後呢?」找到之後要怎麼做?他不解的問。

  她猶豫了一下,「不知道,不過找到就是一個希望。」她握住平安符,仿佛
也握住了希望。

  他們誰都沒有放手,一起抓住平安符。

  倏地,平安符射出一道白光,自她的指縫中凸散出來,在他們還來不及反應
時,白光漸漸的包圍住她。

  強烈的光芒刺痛了金宸煥的雙眼,忍不住閉上眼,過了幾秒,再度睜開雙眼,
眼前的女人像是失去知覺的洋娃娃,雙肩一放鬆,嬌軟的身子便往前傾。

  「喂?」他放射動作的伸出手,摟住失去知覺的她,「羅淺秋?你怎麼了?
醒醒啊!」

  她倒在他的懷裡,任憑他怎麼輕拍臉頰、怎麼叫喚,都沒有反應,像是無法
就叫醒的睡美人,沈睡在無知無覺的深沈夢中……

  「芝芝……」一隻大掌輕拍著圓臉,熾熱的眼眸關心的望著昏過去的女人,
剛毅的臉龐流露出擔心。

  芝……芝芝?躺在寬厚懷裡的女人微微一顫,臉頰感受到熱掌的溫度。

  須臾,她總算睜開眼,晶燦的圓眸映入雷力元的臉龐,兩道濃眉緊攬著,眸
底有著無限的關心。

  「芝芝,你還好吧?」他急切的問。

  「我……」她的聲音沙啞,「我不是芝芝……力哥,你怎麼會在這裡?」

  雷力元睜大眼睛,驚詫地看著她,一時之間像是失去聲音。

  半晌,他激動地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搖晃她的身子。

  「淺淺?你是淺淺?你真的是淺淺?你和芝芝換回來了?」

  她被他搖晃得有些頭昏,連忙開口,「力哥,你別再搖我了!你……你說我
和周小姐換回來了?」

  站起身,她奔進浴室。

  不一會兒,羅淺秋開心得手舞足蹈,對著鏡子捏捏自己的臉頰,又掐掐自己
的手臂。

  是她的臉,是她的身體……太好了!

  她尖聲大叫,沖出浴室,抓住雷力元的手臂,又跳又笑。

  「力哥,我換回來了。」

  她笑得好開心,再也不用以周芝瑤的身體去過不屬?自己的人生了。

  雷力元看著她雀躍的模樣,眸底閃過失望的光芒,不過還是勉強擠出微笑,
伸出大掌,習慣性的摸了摸她的頭髮。

  「是嗎?換回來了啊!」他的語氣隱含著些許失落。

  「對啊!」她沈浸在興奮的情緒中,沒有發現他的異常,「真的是平安符的
關係,我和金宸煥找到平安符,我一碰觸到平安符,就昏過去了。」

  這麼說來,今後她不用再與金宸煥見面了,是嗎?這樣的想法一閃過她的腦
海,呼吸突然一窒,像是被大石頭狠狠地撞了下,讓她張開嘴巴,卻無法出聲,
滿腦子都塞滿了金宸煥的俊顏。

  「情況怎麼和我們一樣?」雷力元微蹙眉頭,「我和芝芝也是剛剛找到平安
符,她一碰到就出現白光,接著她也是昏了過去,醒來之後……你們就各自換了
回來。」

  羅淺秋咬了咬唇,低頭望著掛在胸前的平安符。「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到底是神明的保佑,還是惡作劇?」

  如果只是一場惡作劇,為何她的胸口感到一陣鬱悶?

  他搔了搔平頭,「淺淺,改天到宮裡收個驚、上個香吧!我相信神明會這樣
安排,應該另有指示。」

  「嗯。」她點頭,斬釘截鐵的說:「我很好,終於可以回到原來的生活,再
也不用看金宸煥的臉色,也不用再和他碰面了。」她像是在說服自己,告訴自己
一切都結束了,連同在這段時間產生的複雜情緒也可以消失了。

  雷力元的表情霎時僵住,從口袋裡掏出香煙,放進嘴裡,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信誓旦旦的模樣。

  「真的……一點都不想見面了嗎?」他喃喃自語。

  若是周芝瑤回到自己的身體裡,是不是也像她一樣的反應?

  羅淺秋先是楞住,然後輕咳幾聲,「這……我和他沒必要也沒理由再相見了
啊!」她想,金宸煥也許會很高興她不會再出現在他的面前了吧!

  沒必要也沒理由了?他逸出諷刺一般的輕笑,「也是啊!她也找到自己的歸
宿了,還有什麼理由再見面呢?」

  她望著他流露出淡淡憂傷的臉龐,忍不住皺起眉頭,「力哥,是不是我回來
的不是時候?」

  他回過神來,大笑的拍拍她的肩膀,「你回來得正是時候,讓我不用繼續忍
受有公主病的女人。再說,我和她也算是不同國的人,相見不如懷念。」

  她側著頭,看得出來他似乎有心事,但是她對他和周芝瑤之間的事情幷不清
楚,也無從插手管起。

  「別想太多,你沒事就好。我先回去了,如果有什麼事,記得來找我,知道
嗎?」雷力元拍了拍她的圓臉。

  「知道。」羅淺秋點頭,然後送他離開。

  看著他漸行漸遠的背影,她突然想起稍早的金宸煥……他知不知道她和周芝
瑤換回身體了?

  或許他現在正開心的抱著周芝瑤,因為總算不用再忍受她的硬脾氣,還有她
的針鋒相對。

  能夠包容他的真正的周芝瑤已經回到他的身邊了,她想,以後會是真正的王
子與公主在一起生活……

  不不不,她沒事幹嘛想這麼多?

  他和周芝瑤是公認的金童玉女,經過這段日子的體驗,讓她更加明白自己與
金宸煥確實有很大的身份差別。

  若不是借由周芝瑤,也許這輩子她還無法親眼見到金宸煥所身處的金字塔頂
端,這是她這輩子最難忘的經驗。

  有錢人的生活也幷非如她想像的那麼輕鬆愜意,身上要背負的包袱反而超乎
想像的沈重。

  經過這次的事件,也許她會對金宸煥有些改觀。

  在某些方面而言,高處確實是不勝寒,唯有強壯的人才有辦法在頂峰站穩,
承受所有的狂風暴雨……

  唉,她想這麼多做什麼?

  從今以後,她和金宸煥再也沒有關係了,因為她和他真的再也沒有任何理由
需要見面了。

  只是為何她摸著胸口,感覺還殘留著不真實的怦然心動?


                第七章

  換回自己的身體後,羅淺秋休息幾天,重新回到車廠上班,轉眼過了一個月。

  李叔看到她,當然很感動,幾乎要噴淚,這段期間她經歷失憶、被迫離職,
最後一波三折又重回工作崗位,總算車廠沒有失去一個有實力的修車師傅。

  回到工作崗位的她,還是習慣這種粗重又自在的生活,果然是適合這個小地
方。

  變成周芝瑤的那段時間,確實讓她享受到女生都幻想過的公主一般的日子,
只是公主的生活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好玩。

  周芝瑤身上背負了她意想不到的責任,光鮮亮麗的外表下,卻也必須八面玲
瓏,四處應酬交際,還必須管理周氏企業,甚至得要分心應付金宸煥的家人。

  而開口說出來的每一字、每一句,以及舉手投足,不只代表了周氏的顏面,
甚至還代表未來夫家的一切。

  太辛苦了!她借由周芝瑤的身體站在金字塔頂端,才明白原來有錢人其實幷
沒有她想像的那麼好當。

  財富的奢侈、有錢人的氣勢,其實是他們防備的外衣,還有四周虎視眈眈、
似敵似友的人們……

  若不幸生於像金宸煥那樣的複雜豪門,即使是如白紙一般的嬰兒,也會因為
時間的流逝而人格扭曲。

  金宸煥就是很好的例子。

  難怪他老是用鼻孔看人,要求完美的他,在他的眼底,也許沒有什麼事辦不
到,也因為他的努力,才有辦法維持今日所站立的高度。

  如他所言,無法和他平起平坐,就別妄想要扳倒他,因為他幷非可以挑釁的
男人。

  靈魂交換的經驗,讓羅淺秋對這個男人有了初步的瞭解,由原本的生厭,漸
漸的有了同情心,也許她還同情他。

  像他這樣的男人站在高處,一定很寂寞吧?

  所以他對她做過的白目事情,她可是一點都不會記恨。

  反正他們沒有交集了,不是嗎?

  因此,她應該忘了。

  忘什麼?

  唔……忘了她曾經當過周芝瑤的那段時間,忘了她曾經和金宸煥那個臭男人
平起平坐的日子。

  突然,趴在車廠外的大黃狗低嗚一聲。

  正在車底下修車的羅淺秋聽了,覺得它是在告知她有貴客來臨。

  果然,不到一分鐘,一輛車子停在車廠外。

  大黃狗又吠了幾聲,然後搖著尾巴,趴在門口不動。

  她滑動滑板,鑽出車底,身手矯健的跳起來,隨即看見一名西裝筆挺的男子
站在門口,直瞅著她。

  說瞅著她還算客氣,倒不如說是瞪著她比較貼切。

  看清楚來人的長相,她的頭有些昏眩,雙腳往後退了幾步。

  呃……是不是不能在心裡說別人的壞話?這一說,竟然把那個男人招來了。

  高瘦的金宸煥來到她的面前,雙手插在口袋裡,神情緊繃的看著她。

  「幹嘛?」發現他的臉色不太好,她的第一個念頭是他要來找麻煩,立刻擺
出防備的姿態。「我們可是有打賭,工作是我贏回來的約定。」

  這個男人有點番,她還是先把話說清楚,省得他又想找藉口找她麻煩……

  不,不對,她和他已經沒有任何交集了,他不可能閑著沒事跑來找她麻煩吧?

  「車子壞了。」他擡高下巴。

  她側頭看向停在外頭的那輛跑車,接著皺起眉頭,「哪裡壞了?」若是壞了,
還能開到這裡?

  「我說壞了就是壞了。」他從鼻孔噴氣,語氣霸道且斬釘截鐵,一副不容許
她分辯的模樣。

  雖然覺得十分詭異,但是貴客都親自來到,若是她繼續與他多費唇舌,恐怕
他又會鶏蛋裡挑骨頭,到時又到總公司投訴她怠慢客人了。

  嘖!一想到過去的回憶,她忍不住撇了撇唇,只好隱忍著不悅和疑惑,脫下
麻布手套,走向他的車子。

  她與他擦身而過時,他發現她的頭髮留長了些,隨意的束成馬尾巴,平齊的
劉海,露出白淨的耳朵。

  這女人還是適合這種平凡的臉龐,尤其那雙晶燦的眼眸總是蘊藏無限的活力,
老是擺出目中無人的表情,著實順眼多了。

  雖然不是很清楚他前來的目的,但來者是客,基於以客為尊的服務態度,羅
淺秋只好來到他的車子旁邊,從車子內部檢查到車子外面,巨細靡遺,然後發現
一切都很正常,完好無缺。

  「很好啊!沒有任何問題。」她轉頭,望著他,「你覺得哪裡有問題?」

  「不知道。」他跩得不得了,只差沒有雙手叉腰,仰天長嘯。

  「不知道?」她不悅的挑了挑眉頭,語調升高幾度,敢情他是來找碴?

  「就是不知道,才會來找你。」金宸煥眉頭深鎖,鎖住了這些時日的心煩,
也鎖住了心中的不解。

  那天她突然昏倒,他拼命的喚醒她,才發現周芝瑤與她已經各自換回身體。

  這一切理當都沒有問題,女主角換回了本尊靈魂,他與本尊的周芝瑤應該可
以回歸正常的生活,可是這一切才是不對勁的開始——

  他與周芝瑤恢復原來的相處模式,他們會約會吃飯,只是面對面用餐時,通
常凝視對方許久。

  最慘的是,最近他老是看著周芝瑤的臉,叫出「羅淺秋」這個名字。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了,準未婚妻的臉在他的眼底愈來愈模糊,每一次的約會
都讓他回想起與羅淺秋相處的畫面,想到這個粗魯女人的一舉一動,以及她那直
率又坦白的應對方式。

  金宸煥覺得自己像得了新流感,不管用任何方式,都無法抵抗羅淺秋刻劃在
他的腦海裡的印象,想起的每一刻,她在他的腦海裡便愈來愈明顯。

  他真的不明白問題到底是出在哪裡,她就像夢魘一般纏著他,拖了一個月之
後,他才決定再來見她一面。

  她的頭髮留長了,臉頰依然圓潤得像顆蘋果,在他的眼底,她似乎變得更耀
眼,吸引他目光停留的時間比起之前延長許多。

  羅淺秋脫掉手套,雙手交抱胸前,看著他,沒有聽出他的弦外之音,遲鈍的
回答:「你把車留下來做檢查,下午再來牽車。」

  「我要你親自送來我的公司。」他仰起下巴,語氣堅決。「在我下班之前。」

  她挑了挑眉頭,正想開口,李叔剛好走了過來,一見到貴客來臨,連忙跑到
他的面前。

  「金先生,當然沒問題,這種小事情,一定幫你辦到好,在你下班之前把車
子送回去。」李叔撞了撞她的手肘,「小秋,金先生的車子就交給你負責了,這
一次可別又出差錯了。」

  她當然聽出李叔話中的警告意味,無聲的抱怨幾句後,轉身離開,又鑽進車
底修車。

  眼看她還是無視自己的存在,金宸煥原本想開口說些什麼,最後冷哼一聲,
大步離開。

  李叔送走金宸煥之後,回到車廠裡,蹲在羅淺秋的身旁,好奇的開口,「小
秋,金先生的車子怎麼了?」

  「壞了。」

  「哪裡壞了?」

  「我哪知道!」她不以為然的回答,「他大少爺說壞了就壞了。」

  李叔疑惑的搔搔頭,「意思是……你檢查過,都沒壞,那……到底要換什麼?」

  「看能不能幫金宸煥換一副心肝。」希望他的心不要再那麼黑。「最好連腦
子也換一下,就不會沒事想到便來找我麻煩了。」

  難道她和他之間永遠只能處於敵對的狀態?

  唉,她其實也不想啊!她也希望能夠和他和平相處。

  呃……李叔無言以對,對於這小妮子與金宸煥的恩怨,他無法插手,只能摸
摸鼻子,逕自走開。

  以為見過羅淺秋一面,就能停止腦海裡不斷翻騰的想法,於是金宸煥回到公
司上班,沒想到接下來的時間才是如坐針氈,她的面容更是佔據了他的腦子。

  他去見她一面,像是初嘗禁藥,暗暗告訴自己,一次就好,僅此一次。

  但是見了一面之後,像是上了癮,她的影像盤踞他的腦海,儘管他想要忘記,
還是會想起她。

  因此他等不到下班時間,才過了短短幾個小時,又請司機送他到車廠。

  來到車廠對面的車道,時間接近五點,他一臉猶豫的坐在車裡,望著車廠裡
的情況。

  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在修車,車廠裡的男性員工會與她交談,偶爾她的表情是
認真的,偶爾還會爽朗大笑。

  見到她大笑,他沒發現自己的眉頭緊攢,雙手緊握成拳的擱在大腿上。

  還有陸續進來的客人,每個都與她相談甚歡,她的人緣似乎不錯,而且總是
笑容滿面的應對。

  為何她只要見到他,就皺起眉頭,垮下嘴角?

  看見她對著那些男人微笑,他的喉頭像是被掐住,等他回過神來,已經下車,
大步走進車廠。

  「金先生?」李叔最先看見他,連忙笑著上前,「你來牽車的嗎?小秋正準
備要把車子開回去送還……」

  金宸煥繞過李叔,直接來到她的面前,雙眼射出危險的電波,一一掃視那幾
名男客人,像是野獸抓狂前的警告。

  雄性動物的本能讓他們倒抽一口氣,隨即低頭離開,留下他與羅淺秋互看。

  她當然看見他不悅的表情,只是不明白,這名大少爺為何每次見到她,不是
深鎖眉頭,就是一臉不爽?

  她又沒欠他錢,也沒有欠他人情,他有必要每次見到她都這麼不爽嗎?

  又不是她故意出現在他的面前,也不想想,現在可是他自己踏進她的地盤。

  「車子沒問題,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送回總公司檢修。」羅淺秋搶在他
開口之前說話,省得這個龜毛男人又要挑她毛病。

  吃過他一次虧之後,她要挑釁他之前,一定會先掂掂自己的斤兩,如果無法
與他平起平坐,那麼就別去踩他的地雷,因為沒有強大的防禦力,是抵不過他核
子彈爆炸般的脾氣。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還不算完全瞭解他,但是她深刻的體會到他確實不是一
個普通的男人,而是她無法招惹的男人。

  「你有必要對其他男人笑得如此花枝招展嗎?」金宸煥陰鬱的看著她,最讓
他氣結的是,她一見到他就斂起笑顏,防備地瞪著他,有必要態度差這麼多嗎?

  面對他莫名的質問,她一頭霧水,「什麼叫做笑得花枝招展?」

  「就是……」他咬了咬牙,低啞的說:「笑得讓男人很有遐想。」

  唉……

  他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讓周遭的男性聽到,尤其是男員工,差點被自己的
口水嗆到,每個人都捂住口鼻,深怕逸出笑聲,就連李叔也悶哼一聲,雙手捂著
嘴巴,躲到角落。

  遐想羅淺秋耶!所有的人認定最沒有女人味的羅淺秋,竟然笑得讓男人很有
遐想?

  天啊!到底是金少爺想太多,還是在場沒有對她有遐想的男人其實都不是男
人?

  她心生疑惑。這個男人是生病了,還是腦子破洞,竟然對她說出這麼莫名其
妙的話,甚至還帶著些許曖昧?

  「你到底在說什麼鬼話?」

  明明農曆七月都過了,他怎麼一副卡到陰的樣子?說出她聽不懂的話,讓她
的雙頰泛紅。

  「少羅唆。」金宸煥總算回過神來,發現周圍的人都流露出好奇的目光,這
才發現自己竟然說出反常的話。「你以後少跟男人說說笑笑。」

  她小嘴微張,不可思議的望著他,「我要跟誰說說笑笑是我的自由,別忘了,
我現在是羅淺秋,幷不是……周芝瑤。」說到最後三個字,她刻意壓低聲音,以
為大少爺在作白日夢。

  他到底睡醒了沒有?她和周芝瑤換回身體已經一個月了,再說,他會不會管
得太寬?居然連她對誰笑都要插手管。

  「我……」他當然知道她是羅淺秋,但就是不知道什麼毛病,自從她換回身
體後,他像是中邪,老是沒來由的想起她,甚至還有股衝動,想要時時刻刻見到
她。

  她真的像細菌一般無孔不入,入侵了他的眼睛、他的大腦,甚至還佔據了他
的心底,讓他沒有不想她的時刻。

  「淺淺。」一名五十幾歲的男人拄著拐杖走進來,手上還提著一個塑膠袋,
裡頭放了鐵制的便當盒。「我幫你送便當來了。」

  「爸!」羅淺秋瞪了金宸煥一眼,隨即上前攙扶老爸,「你怎麼又來了?我
說過我會回家吃飯。」

  「你最近時常加班,回到家時,飯菜都涼了,不如我拿來給你,回到家,剛
好跟你妹妹和小弟吃飯。」羅父將裝了便當的塑膠袋交到她的手上,「咦?那個
不是……金先生?」

  他曾經在醫院見過金宸煥幾面,也聽雷力元提起過,印象還算深刻。

  金宸煥來到羅父的面前,有禮貌的開口,「你好。」

  「來修車啊?吃飽沒?要不要跟我回去吃飯?」羅父親切的與他閒話家常。

  「爸!」羅淺秋連忙出聲阻止,「我們家那麼小,像金先生這種大人物,吃
不慣我們的粗茶淡飯,我先載你回去……」

  「還沒。」金宸煥上前,扶住羅父的手,眼睛卻是看著她,「就算是粗茶淡
飯,也能填飽肚子,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到羅叔的家吃頓飯,希望羅叔不要怪
我太厚臉皮。」

  「怎麼會?」羅父呵呵笑著,「我們家好久沒有客人來了,來來來,老李,
你也一起來。」

  李叔接收到金宸煥警告的目光,馬上搖頭,「老羅,不用啦!我老婆有煮…
…小秋,我看你今天就提早下班,回家吃飯吧!」

  「可是……」

  「李老闆,以後她都能『準時下班』,回家吃飯吧?」金宸煥冷冷的問。

  「當……當然。」李叔倒退幾步,「小秋以後不會加班……小秋,你快點帶
你爸回家。」

  羅淺秋覺得金宸煥今天很奇怪,但是又不好在眾人的面前發怒,只好扶著老
爸,走向車子。

  「坐我的車,我們一起回去。」他不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直接扶著羅父,
仿佛當做人質,走向車子。

  她瞪著他的背影,怪他太多事,卻又不能丟下老爸,一個人回家,最後只好
跟在後面,坐上他的車子,一路開往羅家。

  他到底有什麼毛病?

  堂堂金氏財團的總裁,跑到她這鳥窩一般的家裡,還與她的家人同桌吃飯,
甚至很賞臉的添了第二碗飯,大口大口的將白飯往嘴裡扒。

  她爸爸笑得開懷,好客的不斷端出自家醃制的小菜,要他多吃幾碗飯。

  飯後,她沒讓他留下來吃水果,趁著家人不注意時,硬是將他推出家門。

  「你到底想要幹嘛?」她與他幷肩走在巷子裡,忍不住問出心底的疑問。

  金宸煥借著月光,看著她生氣的小臉,紅通通的,像一顆蘋果。「你這麼小
氣?吃一頓飯就這麼生氣……」

  「是你不請自來。」她咬著唇,瞪著他,發現他今天的行為真的是很異常,
先是把沒壞的車子送到車廠,過幾個小時又到她的面前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最後不未經她的許可,逕自進入她家。

  「我想多瞭解你,不行嗎?」他皺起眉頭,直截了當的說。

  她的表情像是被鬼咬到,驚恐萬分。

  在她面前的男人仿佛不是金宸煥,而是外星人偽裝的突變男人,竟然會說出
這種讓她全身起鶏皮疙瘩的話。

  瞭解她?瞭解她做什麼?她有什麼地方好需要讓他瞭解的?

  夜晚的寒風像是降到零下,讓她連打幾個冷顫。

  而金宸煥到她家裡走過一趟,才知道她肩上負擔的責任有多重,父親輕微中
風,弟妹兩人還是高中生,家裡的經濟就靠她獨撐,難怪她拼命的想要保住工作,
就是因為她這根支柱不能倒下,這也是造成她如此堅強,甚至倔強得毫不退讓的
原因。

  他也終於明白,為什麼她老是一頭短髮,老是只穿車廠的制服?那是因為她
把最好的都留給弟妹,不在乎把自己弄得這麼狼狽,只在乎家人有沒有吃飽。

  與她的家人吃過一頓飯之後,他發現自己和她最大的差別,不是來自于財富,
而是他們渴望的是彼此最富有的那部分。

  「你……你……」羅淺秋被他搞得有些昏頭轉向,「你瞭解我要做什麼?」
當她問出口時,小臉也佈滿了紅潮。「我不是基金,也不是股票了,瞭解有錢可
以賺嗎?」

  「也許……可以投資。」面對她激動的反應,他覺得她還滿可愛的。「投資?」
她的嘴解微微抽搐,他今天十分異常,讓她丈二金剛摸底不著頭緒。

  重點是,她有什麼值得他投資的?

  她語塞、疑惑之際,他們來到巷口,發現前方的路燈下,有一對男女緊緊的
相擁,這畫面看起來十分激情。

  她尷尬的與他互看一眼,兩人心照不宣,正想繞道而行,前方那名男子突然
擡起臉,路燈加上月光,熟悉的面容映入他們的眼底。

  呃……是力哥!羅淺秋有些吃驚,同時目光在空中和雷力元交會。雷力元懷
中的女子也擡起頭,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這下,兩對男女的表情都僵凝,然後像是被石化一般定在原地。和力哥接吻
的女人竟然是周芝瑤……羅淺秋驚詫的瞪大雙眼,還望了金宸煥一眼。

  以他這麼高傲的自尊而言,看見準未婚妻與其他男人在夜晚接吻,如何能接
受?

  現場寂靜無聲,她不敢開口說話,只是盯著前方的男女。

  時間慢慢的流逝,周芝瑤終於甩開雷力元的鉗制,走到金宸煥的面前,公主
似的大聲的說:「送我回家。」然後甩著包包離開。

  金宸煥看了雷力元一眼,攢起眉頭,再看羅淺秋一眼,輕輕的說:「我會再
和你聯絡。」

  聯絡?和她?不會吧?她和他之間沒什麼好聯絡的。

  但是她來不及發出聲音,只見金宸煥跟上周芝瑤的腳步,一起離開現場,留
下她與雷力元兩人。

  「你什麼都別問。」她看見雷力元眼中的好奇,先開口制止他發問,「我也
不想知道你和周小姐之間發生什麼事情,我要回家了,晚安。」她腳底抹油,迅
速閃人。

  開玩笑!她可不想掃到颱風尾,而且她對別人的三角戀情一點好奇心也沒有。

  所以她要摸摸鼻子,假裝什麼都沒有看到,只想要明哲保身。


                第八章

  明明是別人的事情,羅淺秋還是失眠了好幾夜。

  力哥要與誰交往是他的自由,但是怎麼會與周小姐上演難分難舍的戲碼?

  難道他不知道金宸煥不是一個好惹的男人?尤其這男人小眼睛、小鼻子的,
不容許自己的地盤被人侵犯,何況力哥把的妹又是他的準未婚妻……這豈不是向
世界宣戰嗎?

  她很擔心力哥,雖然力哥也有背景、有靠山,但是他們若是杠上了,就像龍
虎相爭,肯定無法在對方的身上取得好處。

  只是她也無從幫起,只能裝聾作啞,然後當個笨蛋,什麼也別去探問,當做
不知道這回事。

  她什麼事都可以拔刀相助,唯有感情的事情,一向都不想插手,省得弄得裡
外不是人。

  雖然她在心裡也有為金宸煥偷偷掬幾把眼淚,畢竟他和周芝瑤都準備訂婚了,
如今卻被女友劈腿……不知道金大少爺回去之後有沒有崩潰?

  但是這不關她的事,她幹嘛關心金宸煥的心理狀況?

  而她想不通的是,他們的三角戀情關她什麼事?

  「因為你,我被甩了。」三天后,金宸煥又出現在她的面前,然後丟下一顆
震撼彈。

  「啥?」羅淺秋掏了掏耳朵,擡起像是被鬼打到的疑惑圓臉,「被甩?」

  「周芝瑤甩了我。」他與她站在車廠外面幾尺遠的地方,實話實說。

  「然後?」她側著臉,望著他。

  「你要負起全責。」他深邃的雙眼直瞅著她。

  面對他這麼多詭異的動作,還有這無厘頭的指控,她突然覺得自己的顏面神
經快要抽筋了,哭笑不得。

  「負起全責?」她要負什麼責任?

  「嫁給一個不會關心你的男人,還有幸福可言嗎?還記得你曾經跟周芝瑤這
麼說嗎?所以她真的不嫁給我了。」他的語氣不慍不怒,「是你改變了她的決定。」

  一時之間,她幾乎無話可說,只能瞪著他,因為她確實是說了這種話,但是
把責任全推到她的身上,會不會太過分?

  「這……怎麼能全推到我身上?」羅淺秋的額頭上仿佛出現三條線。

  「不然呢?怪我嗎?」他挑了挑眉頭,「我活該賠了夫人又折兵嗎?若不是
因為你的關係,雷力元有辦法乘虛而入嗎?」

  「啊?」因為她的關係?這又是什麼邏輯?

  「若不是你平日與雷力元走得很近,周芝瑤也不會與他有如此的發展。」

  金宸煥硬是把責任推到她身上。「還有,前不久你的靈魂在周芝瑤的身體裡,
不惜與我的親戚坦白直說,這也影響了她日後在金家的地位,造成她甩了我的理
由之一。」

  靠!說來說去,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就對了。

  她難以置信,瞠目結舌,不過為了搞清楚他真正的目的,盡可能平心靜氣的
開口,「好,就算你被甩是我的錯,我能為你做什麼?」

  「我要你為了自己的蠢行為負責。」他雙手交抱胸前,打量她全身上下。

  她明明就不是挺漂亮的,個性和脾氣也是糟糕到不行,為何自從遇上她之後,
他的腦袋就像中了毒,老是會把有關她的一切在腦海裡跑過一遍?

  「負責?」她的臉色倏得變得鐵青,「要錢沒有,要命一條。」

  拜託,他又不是不知道她一窮二白,要她賠償他的損失,可能還到下輩子都
還不完。

  「好啊!那就把你的人賠給我。」他勾唇一笑,扣住她的手腕,「把你自己
賠給我。」

  羅淺秋的腦袋仿佛當機,一時之間無法運作,更別說是思考了,只能怔怔的
看著他,無法分辨這句話的意義。

  「對你而言,我就像微不足道的細菌,賠給你,你也賺不到好處吧!」

  雖然認為他在開玩笑,但是一對上他的眼神,她看見了他眼底的堅持。

  「我知道被甩的滋味不好受,你先冷靜幾天,何況以你的身價,要什麼樣的
女人沒有?」

  以他自大的個性,一定接受不了被人甩的痛苦,所以才會故意來她這裡找麻
煩,欺負她這個平凡的老百姓。

  「我誰都不要,只要你……我要你。」金宸煥說得鏗鏘有力,一字一句像是
熱鐵烙進了她的心底。

  什……什麼?好像聽到了梅杜莎的咒語,她僵直的站在原地,張著小嘴,看
著他。

  她像是看到鬼的表情讓他十分不悅,用力一拉,讓她跌進他的懷抱,然後毫
無預警的低下頭。

  她看著他的俊顏逐漸放大,還來不及反應,便感覺唇瓣被他的薄唇攫住。

  被吻了……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小臉漲紅。

  為了不讓她反抗,他反剪她的雙手,另一手緊緊的抓住她的腰際,先是蜻蜓
點水般的輕啄她的唇,接著循序漸進,舌尖撬開她的雙唇。

  這……這是她的初吻啊!羅淺秋想要大叫,卻只能發出唔唔的抗議聲,然後
聲音被他的唇舌吞沒。

  他不但教會她親吻的滋味,還為她上了一課——

  此時無聲勝有聲。

  後來呢?

  羅淺秋只記得金宸煥一離開她的紅唇,她就揍了他。

  說揍是誇張了點,不過她確實有賞他一巴掌。

  但是真的太便宜那個混帳了,因為他吻她的事情已經傳遍車廠……不,不只,
整個社區也傳遍了。

  不到半天的時間,也已經傳進她家人的耳裡。

  明明是她被佔便宜,當晚羅家人卻是站在門口鼓掌,恭喜她人生的第一個春
天來了,還開了一朵好大的桃花。

  而且物件還是金氏財團的總裁,是人人都想要的金主,大家羨慕她,便宜都
被她占盡了。

  便宜!

  是她被金宸煥佔便宜吧?她不但被這個臭男人強吻,他還企圖妖言惑眾,對
她洗腦,說他會被甩,全都是因為她,所以她必須負起責任。

  奇怪,一個有地位、有身份背景的有錢總裁,為什麼要對她說出這麼腦殘的
妖言妖語?以為只要說幾句話,她就會痛哭流涕的跪在他的面前,求他給她一次
機會嗎?

  噢,不,如果事情有這麼簡單,羅淺秋就不是羅淺秋。

  她是金宸煥這輩子最大的挑戰,果然事情沒有他想像的順利,這個女人的腦
子結構與他認識的其他女人不一樣。

  他都表現出對她的好感,她卻認為他是在找她麻煩,甚至無聊的想要玩弄她
……

  羅淺秋確實是這麼想,當天氣得沖進車廠,拿起扳手,然後沖回他的面前,
想要敲破他的頭……不過後來她也只是恐嚇他,要他滾,別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接連幾天,他確實沒有出現在她的面前。

  她想,大概他也覺得這一切太可笑,羞於出現在她的面前吧!

  羅淺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自從他向李叔施壓以後,李叔再也不敢要求她加班,五點一到,就會催促她
快點下班。

  她拿李叔沒轍,收好工具,洗手洗臉,和同事打過招呼,便要下班回家吃飯。

  因為車廠離她家只有幾百公尺,所以她一向是走路回家,繞過幾個巷道之後,
就在巷口的便利商店門外,她看到一輛銀色跑車。

  一開始她覺得眼熟,接著看向車牌,是一組很好記的車牌號碼,她當然不會
忘記,這輛跑車是金宸煥的愛車之一。

  她臉色大變,好幾天沒出現的金宸煥難道是想埋伏在她家附近堵她?

  突然,她見到自己的妹妹眉開眼笑的從他的車上下來,接著他也下車。

  她側身一閃,躲到角落,只見她妹妹笑得很開心,頻頻向他點頭彎腰,像是
在道謝。

  羅淺秋緊蹙眉頭,眼尖的看著妹妹手上的購物袋,雖然她很少逛街,但是看
得出來那些購物袋都出自有名的購物中心。

  她的第一個直覺就是,難道金宸煥是在報復她,所以間接找上她妹妹下手?

  該死!她妹妹還是個高中生,他怎麼可以如此無恥的找上她妹妹,然後使出
金錢攻勢,誘惑未成年少女?

  她認為一定是自己動手打了他一巴掌,才讓他心生恨意,想藉故報仇,只是
她的骨頭硬,老是不肯向他低頭,所以他才轉向她妹妹,想要發洩怒氣嗎?

  羅淺秋看著被收買的妹妹,無名火頓時竄向腦門。她總是對弟妹耳提面命,
雖然家裡很窮,但是也沒有窮到必須伸手向別人乞討,做人一定要有骨氣,如今
妹妹背著她接受來路不明的禮物,教她再也忍不住,筆直的走向他們。

  「羅淺楓!」她來到妹妹的面前,不分青紅皂白的大吼:「你到底在幹嘛?」

  「姐……」羅淺楓一楞,沒想到大姐竟然會從旁邊沖出來。

  「你手上這些是什麼東西?你怎麼會有錢買這些奢侈品?」她以審問的語氣
發問。

      「我……」羅淺楓支支吾吾,忍不住瞟向一旁的金宸煥,用眼神向他求救。

  「是我送她的。」金宸煥連忙上前,笑看著羅淺秋,「這些東西都是她想。」

  「你憑什麼送她這些東西?」她狠狠的瞪他一眼,然後不悅的搶走妹妹手上
的購物袋,「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不準你牽扯到我的家人!」

  「姐……」羅淺楓想要奪回購物袋,「你別這樣,東西還我……」

  「這?這些是你的東西嗎?是屬?你的嗎?我說過多少次,不是屬?自己的
東西絕對不要拿,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就算是別人送的,你也不能拿。」羅淺
秋將購物袋全數塞進他的懷裡:「拿回去,這些東西,我們用不到。」

  「你……」他沒想到她的反應會如此激烈,超出他的預料之外。「我對淺楓
沒有任何意圖,只是想……」

  「謝天謝地,還好你對我妹妹沒有任何企圖。」她的語氣不怎麼友善,想到
他以物質誘惑妹妹,不禁怒氣衝天。「如果你純粹想找碴,麻煩沖著我來,沒必
要將我家人捲進來。」

  「你……」他感到氣結,難道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只讓她覺得自己在找她麻
煩?「我只是想送點禮物給你們,這樣也不行嗎?」

  「為什麼?」她怒瞪著他,「在你的眼裡,我像個乞丐嗎?有窮到需要你救
濟我嗎?」

  「姐!」羅淺秋連忙拉住她的袖子,「你幹嘛把話說得這麼難聽?金大哥不
過是想要……」

  「想要什麼?」她氣急敗壞的打斷妹妹的話,「你想要什麼,可以跟我說,
沒有必要去向別人求援。你知道嗎?你現在這樣子讓我很痛心,為了物質,居然
出賣人格……」話一出口,她就知道自己說得太嚴重了。

  「出賣人格?」羅淺楓眼眶泛紅,嘴唇發抖,露出委屈的神情。「在你的眼
底,我是這種妹妹嗎?你真的以為我會為了這些物質去賣身嗎?」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羅淺秋朝妹妹伸出手,「我只是希望你謹記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這句話,我擔心你還小,價值觀還不是那麼成熟……」

  羅淺楓揮開她的手,「我不小了,都快成年了,有很多事我知道輕重……金
大哥,請把東西還給我。」

  「小楓!」為何妹妹這麼固執?

  羅淺楓不理會她,硬是從金宸煥的手上接過購物袋。

  羅淺秋真的生氣了,抓住她的手臂,「你夠了沒有?你一定要讓別人當我們
是乞丐嗎?」

  「當乞丐有什麼不好的?」羅淺楓倔強的回嘴,「至少別人會賞我們一口飯
吃,你就不用……」

  一時忍不住,羅淺秋狠狠的摑了她一巴掌。

  姐妹倆全都楞住,看著對方。

  一會兒,羅淺楓委屈的落淚,用力推開她,死命的抱著購物袋,沖向家裡。

  羅淺秋低頭看著自己的右手,這是她第一次動手打妹妹,一顆心隱隱作痛,
「你不應該動手的,」金宸煥沒想到事情會鬧到這種地步,「她只是……」

  「都是你!都是你!」她擡起頭,看著他的俊顏,鼻頭一酸,淚水霎時滑落
她臉頰。「如果你不爽我,就直接找我報復,為什麼要找上我妹妹呢?為什麼?
為什麼?」

  她像是發洩一般,拼命的捶打他的胸口。

  他悶哼幾聲,忍住痛楚,任由她宣洩不滿的情緒。

  「你以為這世界用錢就可以收買一個人的全部嗎?為什麼你老是喜歡以高人
一等的姿態來玩弄我們?」她不顧形象,一邊嘶吼,一邊用力的捶打他。「窮人
犯到你了嗎?有錢就可以這樣玩弄窮人的人生嗎?」

  直到力氣用盡,她的雙腿漸漸無力的往下滑。

  他接住她的身子,下巴抵著她的頭頂,緊緊的抱住她,這才發現她其實好軟、
好嬌小。

  「我沒有……我只是想要對你好,可是不知道要怎麼做,只好跑去問你妹妹,
請她告訴我,你最需要什麼。」

  羅淺秋淚流滿面,「對我好?為什麼要對我好?這是你另類的報復方式嗎?」

  為什麼要對她好?這個問題,他也想過,不管用什麼理由都無法搪塞,最後
的正確答案只有一個——

  「對一個人好,只有一個原因,因為我喜歡你。」他的聲音低啞,覺得自己
從頭到腳都在發熱。

  這是他第一次向女人告白,原來把真心掏出來,放在對方的面前,是如此緊
張、不知所措。

  真心?喜歡?

  她的腦袋一片空白,忘了眨眼,忘了掉眼淚,只能迷惘的看著他。

  「為……為什麼?」她的聲音顫抖,「你……我……」

  怎麼會?他為什麼會喜歡她?

  「如果我知道為什麼的話,就不會每次都笨拙的出現在你的面前。」金宸煥
咬牙回答,還是有些不服氣。

  為什麼?不只她不解,連他意會到自己愛上這個女人時,每天每夜都這樣反
複的問著自己。

  他以為自己中邪了,因此當她與周芝瑤換回身體後的那一個月,拼命壓抑這
種詭異的心情,以為只要時間過久一點,這種錯覺就會消失。

  但是他錯了,明明周芝瑤就在他的面前,之前的悸動已經不在,最後他乾脆
到車廠見她一面,心中的悸動像是蘇醒般狂跳。

  他瘋了,一定是瘋了,才會瘋狂的愛上羅淺秋。

  驀地,她用力推開他,拼命的搖頭,「不……不可以!你和我不行!」

  「為什麼?」這一次輪到他問為什麼。

  羅淺秋咬了咬唇,然後擡起圓潤的下巴,「我和你之間的身份差距太大,不
可能……」她退後幾步,急忙搖頭,「這一切對你來說只不過是新鮮感,再過久
一點,你就不會有這種感覺。」

  「你這是在拒絕我嗎?」他上前,一步步的逼近她。「如果你對我沒有任何
感覺,就直接明白的拒絕我,不要用這種爛理由搪塞我。」

  「你……」眼看他逐漸接近,然後腰肢又被他扣住,整個人往他的懷裡跌去,
那張該死又好看的俊顏又在她的眼裡放大,霎時讓她無法正常說話。

  「說啊!說你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說你一點也不喜歡我。」金宸煥眯起眼,
流露出危險的氣息。

  她像是被他逼到牆角,只能瑟縮著肩膀,雙手緊握,卻無法張口。

  見她遲疑著不開口,他緊繃的神經慢慢的放鬆。

  他最害怕的答案在此刻像是被人擊碎,原來她幷不是真心討厭他,原來他還
有機會。

  「我……我沒有喜歡你……」

  「但是你也不討厭我。」他瞭解她的口是心非,「你只是還不確定是不是要
喜歡我……」

  「你……」話都給他說就完了,她還需要開口嗎?她被他搞得心慌意亂。

  為何最近一見到他,她的腦袋老是無法思考?

  他的臉……有必要靠得這麼近嗎?她都能感受到他的氣息吹拂在臉上,害她
的理智幾乎消融殆盡。

  「你不是一直很有勇氣嗎?」他勾起她的下顎,「為何遇上了愛就不敢面對?」

  遇上愛?

  他?

  羅淺秋遲疑著,疑惑著,甚至茫然。

  如果是別的男人,也許她不會這麼茫然、這麼遲疑,但現在在她面前的男人
是金宸煥啊!

  一見面就與她八字不合的男人,怎麼會……怎麼會愛上她?

  「你……」她突然捧住他的俊顏,惡狠狠的望著他,「你是不是……是不是
和我一樣,與別人換過身體?」

  他不悅的挑起眉頭,「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男人喜歡你?」

  她想了想,然後失望的搖搖頭,「好像沒有……」這個可能性微乎其微。

  看著他那犀利的雙眼,她所找的理由全都被打回票。

  這不是幻覺,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也確實是金宸煥……

  她被他逼到無路可逃,只能手足無措。

  「面對我吧!」他惡劣的笑了,「還有,面對你內心真正的答案。」

  答案……

  眼前的俊顏一晃,她柔軟的唇瓣被他的薄唇攫住,恣意的吻著,雙手雖然極
力反抗他,但是他已有前車之鑒,用力的扣住,讓她無處可逃。

  這一次她連反抗的力氣都失去了,接下來就像被擱在火爐上的棉花糖,一點
一滴的被他的熱情融化。

  她的堅持,已被他化成濃密且無止境的糾纏。

引言 使用道具
ptc077
威爾斯親王 | 2016-10-8 08:16:14

  第九章

  羅淺秋後來才知道自己錯了。

  妹妹幷不是因為愛慕虛榮,如金宸煥所言,是因為她的生日快到了,他不知
道要送她什麼東西才會被接受,所以找妹妹去逛購物中心。

  羅淺楓拎回家的購物袋內,全都是要送她的東西,衣服、包包、保養品和化
妝品,沒有一樣是她自己需要的。

  她聽妹妹解釋之後十分後悔,原來她真的誤會妹妹,後來和妹妹敞開心扉,
暢談了一整夜。

  畢竟是姐妹,把話談開之後,就是說真心話。

  「姐,我真的覺得金大哥對你是真心的。」羅淺楓曲膝坐在床上。

  一想起金宸煥前不久的宣言,羅淺秋忍不住紅了臉頰。

  面對他的咄咄逼人,以及積極的進攻,攪亂了她平靜的心湖,使得她開始心
慌意亂,對他說的話耿耿於懷。

  她挪了挪臀部,背部靠著牆壁,「我認為……這只是一聲鬧劇,也許他一時
覺得新鮮,玩一玩之後,就會拍拍屁股走人。」

  羅淺楓無奈的翻白眼,「姐,你到底是活在哪個年代的老古板啊?只不過談
個戀愛,有必要考慮這麼久遠嗎?」

  「不然呢?有人談戀愛就會想著分手嗎?當然是長長久久的啊!」

  「像你考慮這麼多,不就都別戀愛了?」羅淺楓咕噥了一聲,「姐,這世界
上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一見鍾情然後閃電結婚,大有人在。」

  「通常那些人的社會地位差不多,就算閃電結婚,也不會有人多做批評。但
是我與金宸煥不一樣,他是金氏財團的接班人,你看看我,只不過是個修車技師,
什麼都不會,若是答應和他交往,他會好丟臉。」羅淺秋悶悶的說,很清楚自己
的身份,如果物件是金宸煥,她真的高攀再高攀了。

  「怎麼會丟臉?」羅淺楓抓住她的肩膀,不悅的看著她,「你總是說我們只
是窮了一點,窮幷不會丟臉,丟臉的是窮到沒志氣啊!」

  「我……我只是有自知之明。」

  「你的自知之明應該是正視金大哥對你的感情,他喜歡你,你不應該懷疑這
其中的真假。」羅淺楓拍拍她的肩膀,「如果金大哥只是想玩玩,就不會替老爸
找更好的醫生和複健師……」

  「什麼?」羅淺秋微皺眉頭,「你說他為老爸尋找更好的醫生和複健師?為
什麼?」

  「你一定要這麼遲鈍嗎?因為金大哥想要討你歡心,他知道你一向視物質如
糞土,只把家人放在心上。所以于情于理,大姐,你都不應該懷疑金大哥,至少
他證明瞭他的用心,和對你關心。」

  羅淺楓真不明白自家大姐的腦袋到底是什麼做成的,這年頭竟然還有門第之
見,男方都不在意她的出身了,她還困在自己囹圄中,煩惱著那些不切實際的想
法。

  眼看大姐陷入迷思與猶豫之中,她突然有個惡魔的念頭,既然大姐對感情的
事如此遲鈍和遲疑,身為妹妹,當然得要推波助瀾,要不然就算幸福降臨在大姐
的面前,她一定還是會考慮家人,遲遲不敢追逐自己的幸福。

  「姐,我們是家人,不是你人生的拖油瓶。」

  自從母親去世、父親生病,羅淺楓知道大姐為家人犧牲了學業和青春,以瘦
弱的肩膀扛起這個家。

  就算大姐要放棄他們,追逐幸福,他們也不會有任何怨言,因為她為這個家
付出夠多了。

  「胡說!你們才不是什麼拖油瓶。」她沒好氣的瞪著妹妹。

  「既然我們不是拖油瓶,那麼你至少要去向金大哥道個歉吧!」羅淺楓握住
她的手,「其實金大哥是個還不錯的人,至少他愛屋及烏,為老爸尋找好醫生,
趁著明天是週末假日,你找時間去向他道謝也不為過。」

  「找……」她猶豫了一下,「但是現在和他見面很尷尬……」

  「會尷尬就表示其實你也對他有好感吧?」羅淺楓微微一笑,「聽我的準沒
錯,如果你真的不喜歡他,正好可以和他一次說清楚,不是一舉兩得嗎?」

  在感情上,羅淺秋確實是個生手,只能疑惑的望著妹妹,「這樣……好嗎?」

  「怎麼不好?難道你想要浪費彼此時間?大姐,你不是說做人要誠實的面對
嗎?難道你想要做壞榜樣,讓我以後遇到棘手的事,也學你這麼逃避?」

  羅淺楓眯起眼。

  「你……臭丫頭!你現在反倒教訓起我了?」

  「好嘛!明天我和你烤一些餅乾,你送去給金大哥,順便答謝他的好意,還
有回復你的答案,好嗎?」羅淺楓慫恿道。

  羅淺秋皺著眉頭,想了一下,然後無奈的點頭,「我知道了,至少他真的很
用心為老爸找好醫生,這點我確實要好好的謝他。還有,順便把他送的東西全部
退還回去。」

  羅淺楓慘叫一聲,嘀咕大姐是老古板之後,懊惱的在床上滾來滾去。

  不過算了,反正已經引君入甕了,她一定要和金大哥好好的商量,該如何勾
引大姐,把生米煮成熟飯……

  羅淺秋沒想到自己竟然乖乖的聽從妹妹的建議,與金宸煥聯絡之後,決定在
他的住處見面。

  雖然她覺得單獨見面似乎不太好,但是都已經站在他家門口了,想後悔也來
不及了。

  於是顫抖著手,她按下門鈴。

  一分鐘過後,腳步聲由遠而近,厚重的鐵門被打開來。

  當她擡起頭時,眼前的景色讓她雙眼微微瞠大,狠狠的倒抽一口氣,撲鼻而
來的是一股香氣,以及濃鬱的沐浴乳香味。

  金宸煥的頭髮還在滴水,全身上下只圍著一條浴巾,寬大的肩膀下是健壯的
肌肉……沒想到以往穿西裝的身體,竟然還有如此誘人遐想的春色。

  「抱歉,我剛好在洗澡。」他順手將她拉了進來,然後關上鐵門。「我以為
能趕在你來之前洗好。」

  「沒……沒關係。」她偷偷的吞咽口水,臉頰莫名的泛紅,低著頭,將手上
的東西遞到他的面前,「這是我和我妹烤的餅乾……還有,你送的禮物,我不能
收,不過我很感謝你透過關係為我爸找到更好的醫生。」

  他看著她退還的禮物,微微皺起眉頭,黑眸閃過一陣寒光,下一刻卻輕籲一
口氣。

  「算了,我早該想到你不會這麼輕易的收下我送的禮物,東西隨便放吧!」
他對著她微笑,「想喝點什麼?」

  「開水就好。」羅淺秋將東西擱放在客廳的沙發上,然後悄悄的打量四周。

  他的住處其實極為簡單,白色基底,簡單的線條,重視的是現代化的設備,
看起來偏冷色調,但就如他不愛拖泥帶水的個性。

  她在沙發上坐下,不敢亂動。

  金宸煥回到房裡,披上浴袍,再到廚房為她倒一杯開水,才回到她的面前。

  「謝謝。」她接過他遞到面前的杯子,「你……一個人住嗎?」

  「嗯。」他坐在她的旁邊,「這裡離我的公司近,而我媽平時則住在天母。」

  「喔。」她有些不自在,因為他寬大的肩膀正好貼著她的右肩,甚至可以感
受到他身上散發的熱氣,而她的眼角也瞟見從他的黑髮上滴落的水珠滑過鬢角,
溜過鎖骨,之後消失在若隱若現的胸口。

  「你……不擦乾頭髮嗎?會感冒的。」她轉移視線,好心的建議。

  「沒差。」他不以為意的撥了撥頭髮,「反正我生病了,也沒有人會關心,
還會有不少人拍手叫好。」

  這是在打苦情牌嗎?她沒好氣的擡起眼,剛好與他四目相接。

  「怎麼會沒有人關心?」

  他挑了挑眉頭,笑問:「那你會關心我嗎?」

  「你……」她咬了咬唇,他又說出令她難為情的話。「浴室在哪裡?」

  他伸出手,指了指左邊。

  羅淺秋站起身,走進浴室,不到十秒,拿了條毛巾出來,回到他身邊,將毛
巾遞到他的面前。

  他的背部靠著沙發,直瞅著她,一動也不動。

  她鼓起腮幫子,拿他沒轍,只好逾越關係,傾身向前,用毛巾輕輕擦拭他一
頭濕發,一開始,他乖乖的任由她擦拭頭髮,沒多久竟然擡起頭,俊顏毫無預警
的靠近她的小臉,兩人的臉龐大約只有小拇指的距離。

  她臉色一紅,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兔子,霎時想要往後跳,卻被他的大手圈住
了腰。

  「你……」她的臉頰紅通通的,甚至紅到耳根子。「放……放開我……」

  看著她,金宸煥的心跳漏了幾拍。

  自從見過她害羞的一面之後,每次與她碰面,他都想要碰碰她、抱抱她,尤
其她在懷裡的觸感,更是令他感到興奮。

  「明明周芝瑤長得比你漂亮,身材比你好,但是她給我的感覺不同於你,為
什麼你老是讓我想抱你、想親你?」他咧開嘴,語氣充滿輕佻和挑逗。

  她覺得臉頰熱燙到快要無法呼吸,雙手抵在他的胸前,卻因為太緊張,不小
心踉蹌一下,跌進他的懷裡。

  這一跌正中他的下懷,他像只無尾熊,雙腳纏住她的腰際,高挺的鼻尖抵著
她的鼻子。

  「你說,你到底對我下了什麼盅?」他的聲音低啞好聽,還刻意放柔。

  她的心弦被撥動了,心跳狂亂,圓眸對上他熾熱的黑眸,像是遇上了無止境
的黑洞,一點一滴的侵蝕她的理智。

  臉紅加上心跳加速,在愛情門外徘徊的她是個十足十的生手,她不懂什麼叫
做戀愛,也不懂什麼叫做喜歡……為什麼她的心卻跳得如此快速?

  「我……我沒有。」她小聲的回答。

  「如果沒有,為什麼我會愛上你?」而且還愈來愈不可自拔的沈淪?他的大
手輕撫著她的臉頰。

  「為什麼……為什麼是我?」她咬著唇,眉頭微微蹙起。

  「是啊!為什麼是你?」他學她的表情,微微蹙起眉頭,無奈的笑了。

  「我一生追求極致的完美,完全沒想到在最後一刻會栽在你的手上……我才
發現我不是在追求完美,而是追求讓自己都覺得瘋狂的心動,原來最完美的極致
竟然是你。」

  這一次羅淺秋沒有反抗他,只是無辜的與他對視。「可是……你說過,我無
法和你平起平坐,我只是高攀了你……」

  金宸煥勾唇一笑,「無所謂,你無法與我平起平坐,換我拉下身段與你平起
平坐,只要我把心給你,就不算是你高攀了我。」

  「你沒必要這麼紆尊降貴的委屈自己。」她側著頭,有些不悅的開口。

  「委屈有時候也是一種心甘情願的求全。」他難得收斂囂張的氣勢,對於面
前的女人,他知道硬碰硬對自己沒有好處,而且透過小報馬仔的消息,她向來吃
軟不吃硬。

  她倔,他就不能比她更硬。

  「你身邊還有比我更好的女人,為什麼一定要我?」她真的不懂,像她這種
女人到底哪裡令他心動?

  「初次見到你時,我覺得你是個十分無禮又不懂禮貌的粗魯女人,可是當你
與周芝瑤換過靈魂,以及近距離的相處後,我才發現你很特別……你不像周芝瑤,
也不像我身邊任何一個人,你的心很柔軟,肯為我和我媽仗義執言,後來我才知
道這是你的真性情,你富有正義感,有個性……只是脾氣倔了點。」

  他想,他會愛上她,應該是因為那晚的家宴,她是第一個單純的為他與母親
打抱不平的人,而她對他的態度始終如一,下巴老是想要擡得比他高……

  啊!還有,從初識她到現在,她最令他難忘的就是這雙晶燦又單純的眼眸,
以及那直率的個性。

  「所以你可以試著接受我嗎?」他的長指輕撫著她的臉頰。然後來到她的唇
瓣,來回的描繪她的唇形。

  他想吻她……他的黑眸透露出對她的欲望,長指輕輕挑逗她的紅唇,似乎想
要探進她的小嘴裡。

  羅淺秋被他的一番話搞得暈頭轉向,無可否認面前的男人確實十分迷人,尤
其他溫柔的模樣像是在誘惑她。

  最後,他終於忍不住吻住她的唇。

  這一次她沒有激烈的反抗,流露出女人天生的嬌羞,任由他為所欲為。

  對於她難得柔順的反應,他先是感到驚訝,接著不放過進攻的機會,以舌尖
撬開她的唇瓣,舌頭隨即靈活的探進柔軟濕滑的小嘴裡,與她的丁香小舌嬉戲、
糾纏,恣意的汲取甜液,同時身子疊在她的身上,緊緊擁抱她。

  「唔……」她只能發出嬌嫩的輕哼,被吻得理智盡失,幾乎無法思考。

  他的動作變得放肆,雙手滑過她的背後,然後來到腰間。

  雖然他以前嫌棄過她老是穿著寬鬆又沒有女人味的T恤,但是此刻愛死了她
這樣的穿著,因為可以很輕鬆的撩起她的衣角。

  她一點也不討厭他的吻,尤其他的舌頭挑逗著她的上顎時,她幾乎是沈淪其
中。

  他的大手悄悄的探進她的T恤內,輕輕的覆在她的胸罩上,動作顯得十分曖
昧,情欲的火苗漸漸的被點燃。

  當她回過神來時,已經被他抱到臥房的床上,兩人吻得難分難舍,身體自然
的反應著內心最原始的欲望。

  他不怎麼溫柔的褪去她身上礙事的衣物,浴袍下的熱鐵早已因為她而蘇醒、
灼熱。

  擋不住的欲望就像一頭猛獸,在她的身上尋找慰藉。

  她無法抗拒他,赤裸的嬌軀緊貼著他,羞澀得全身泛紅。

  他的長指在她的身上不斷的探索,當指尖來到雙腿之間的私密處時,悅耳的
輕哼開啟了情欲的第二春。

  嬌嫩的花縫被長指輕輕的撥開,指尖來到了嬌嫩的蕊心,食指與中指來回的
摩擦,凸硬的花蕊受到刺激,甜美的花液自水嫩的花穴汩汩泌出。

  他給足她所有的前戲,開發她青澀的身子,讓她習慣他所有的愛撫,點燃她
人生中第一次火熱的欲望。

  隨著她口中逸出愈來愈急促的吟叫,他的呼吸也變得急促,胯下的欲望也愈
來愈勃發難耐。

  他離開她的唇瓣,含住她胸前敏感的乳尖,舌頭不斷的來回刷弄。

  她難耐的發出低吟,擺動柳腰,雙腿互相的摩擦,但是他的大手一再的分開
她的雙腿,長指不斷的撫弄她最脆弱的地帶。

  「嗯……啊……」

  她再也顧不得矜持,終於拋開所有的顧忌,主動攀上他的頸子,這一刻只能
依循著身體的本能,尋找最單純的快樂。

  她享受著他的撩撥,當指尖在花核上來回的輕壓愛撫時,感覺到自己在汪洋
的大海中沈浮,默默的感受他給予的快感,以及超乎承載的快意。

  察覺她的身心都為他準備好了,他脫下浴袍,丟棄一旁,更加分開她的雙腿,
強壯的體魄壓在她的身上,形成了陰陽交合的最完美形態。

  火熱的巨鐵在花口磨蹭幾下,眼睛微眯,他的虎腰一挺,用力貫進她柔軟的
甬道,沒入窄小的花口,然後緩慢的抽撤,要讓她適應他熾熱的欲望。

  她因為初次的體驗而有些反抗,連聲要他退出,卻被他用力的壓制,霸佔著
她最柔美的部位。

  幾分鐘之後,她終於習慣了他抽撤的動作,一次又一次的進出,滑膩的水液
包裹著熱鐵,甬道雖然仍舊乾澀,也不再感到疼痛,反而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快感。

  痛楚變成了酥麻的快意,像是細微的電流竄過全身,她忍心不住緊閉雙眼,
感受著前所未有的衝擊快感。

  「啊……啊……」她不再有所保留,這一刻把身心全交給了他,隨著他的動
作,狂妄的律動。

  巨龍在她的體內用力的貫穿、撤出,滑膩的水液帶著紅色的血絲,那是她付
出真心的證據。

  「淺秋……我只要你……」他低下頭,貼近她的耳朵,嗓音粗啞的說。

  半晌,他拉起她的身子,捧著她的臀部,讓她的雙腿掛在他的虎腰兩側,以
面對面的姿勢在她的體內衝刺。

  他想要近距離的看著她的臉龐,看著她因為他的熱情而漸漸融化,把她最嬌
媚、最女人的一面烙印在他的眼底。

  隨著他的擺動,情欲也被推上頂峰,她的呼吸愈來愈急促,聲音也愈來愈尖
銳。

  然而他卻是一次又一次的猛力衝撞,將這輩子最壓抑的熱情全都推進她的體
內深處。

  她是第一個讓他為之瘋狂的女人,這也是他嘗過最瘋狂、最滿足的一次性愛,
沒有一個女人可以給他如此滿足的快感,讓他毫不厭倦,不斷的在花穴中抽撤。

  直到青澀的她無法招架他的蹂躪,高潮來臨時,她全身不停的顫動,只能緊
緊抱著他的頸肩,讓痙攣擴散至她的四肢百骸。

  她的花穴絞緊了他的巨龍,龍頭的前端被花肉擠縮,也讓他忍不住倒抽一口
氣,於是加快了熱鐵衝刺的速度,放縱的在她的體內尋找最刺激的快意,直到快
意也淹沒了他。

  熾熱的粗鐵噴灑出白濁的精華,全數喂進了柔軟的花壺中,仿佛宣告彼此的
愛情已擦出了最美的花火……

  他抱著昏厥過去的她,讓她貼在自己的胸口,聆聽著只為她跳動的心跳。

  真的,只為她。


                第十章

  喜歡?不喜歡?

  有這麼難決定嗎?不就是二選一嗎?

  每天,羅淺秋都這麼問自己,答案其實已經顯而易見,只是她的個性太過倔
強,還是不肯承認自己愛上了他。

  但是她的身體很誠實,每次他一挑逗她,她都無法拒絕。

  只要想到這半個月來與他相處的情形,她差點要遮住臉,羞於見人。

  金宸煥比她想像的還要難纏,他不但收買了她家人的心,就連她老爸也倒戈,
與他站在同一陣線上。

  她原本以為男女之間的感情很單純,只有愛或不愛而已,現在才發現,她不
但連愛或不愛都難以決定,還一直沈淪在他的給予中。

  於是又過了半個月,兩人的感情終於浮上檯面,這不只是她與他的關係,還
扯上了媒體。

  金宸煥本來就是媒體的寵兒,最近他常跑到她的車廠,早就引起狗仔的跟拍,
不但拍下他進出羅家,就連她進出他的住處多次也被拍下,兩個人的關係正式攤
在陽光下。

  沒多久,車廠擠滿了記者,想要訪問她,是否為他與周芝瑤分手主因的小三?

  羅淺秋不予置評,也不想出名,在李叔的建議下,回家躲避風聲,只是羅家
外頭也有不少記者。

  後來是金宸煥把她接走,帶她來到管理嚴格的高級住宅,讓她少了一些困擾。

  因為不能去工作,她就待在他的住處,不是看書,就是看她很久之前便想看
的電影。

  她催眠自己,這是放長假,只要假期結束,就可以回到工作崗位。

  這天,她看完一部電影,主角在一張紙上寫下人生最想做的一百件事,於是
她模仿主角也把自己最想做的一百件事全都寫在紙上。

  第一件事,讓家人過好日子。

  第二件事,想買一間大房子。

  第三件事,讀大學。

  第四件事,……

  隨手寫完第十件事之後,她才發現自己的夢想其實好渺小,對於平常人算是
微不足道的事情,也或許十件事裡平常人早就做完了一半。

  她笑了笑,直盯著紙張,直到對講機響起,她急忙上前接聽。

  「羅小姐,不好意思,有金先生的訪客,請問你要讓她們進……」

  「羅淺秋嗎?我是金宸煥的姐姐,如果你堅持不讓我們上樓,我們會直接對
記者放話,如果你不想讓事情搞得太難看,現在馬上讓我們上去,把話說清楚。」

  羅淺秋楞住,隨即想起金家那群豺狼虎豹,確實有可能會隨時向記者放話,
打擊金宸煥。

  他已經為她做了那麼多事情,不應該再讓輿論波及他,因此她告訴管理員,
讓她們上樓。

  沒多久,門鈴響起,她深吸一口氣,上前開門。

  三名女子一起走進來,將她推進屋裡,同時關上門,她還來不及看清楚對方
的臉,就被左右開弓賞了兩巴掌。

  「賤女人!」

  「你是哪裡來的乞丐?竟敢妄想進我們金家大門。」

  「這兩巴掌是要打醒你,修車女居然妄想嫁進金家。」

  連珠炮似的,三名女子罵個不停。

  尤其是為首的金雁英,更是破口大駡,「你算什麼東西?我們金家是你可以
高攀的嗎?竟然還敢慫恿金宸煥娶你,你知不知道這麼做會讓金氏財團的股票大
跌?」

  娶她?羅淺秋被打得頭昏腦脹,一時之間無法思考。

  「明明說好要娶周家千金,沒想到跑出你這個程咬金……」

  「大姐,別跟她廢話了,給她一頓教訓吧!」

  「等等,先跟她好好的談一下,要不然這女人什麼都沒拿到,若是跑去跟金
宸煥抱怨,到時吃虧的又是我們。」金家二千金忍住怒意,阻止小妹金雁娥。
「別說我們不近人情,我們金家願意給你兩千萬,只要你馬上離開金宸煥,還會
再給你一棟豪宅,這樣的條件夠優渥了吧?」

  羅淺秋瞪著她們,捂著被打紅的臉頰,「誰要你們來的?」

  「是金家所有的人這麼決定的,如果不處理掉你這個妖女,總有一天金家會
被你毀掉。支票已經寫好了,你拿著就滾吧!」金雁英不悅的說,把支票丟到她
的臉上。

  羅淺秋向來是吃軟不吃硬,面對強硬的金家姐妹,顯得毫無畏懼,而她最痛
恨的就是這種目中無人,仗恃著勢力欺壓他人的白目人。

  於是她上前,站在金雁英的面前,突如其來的賞她兩巴掌,讓在場的女人們
全都傻眼,連金雁英也是茫然的看著她。

  「我是看在你們是金宸煥的家人,才保留三分情面,讓你們上樓,但是我可
沒有答應讓你們對我動手動腳,如果你們再碰我一根手指,我會馬上把你們打得
鼻青臉腫,不要懷疑我說的話,你知道在貧民區長大的小孩,專長就是打人。」
她大聲恐嚇著眼前三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千金小姐,「還有,區區兩千萬就想要唬
弄我,有誠意的話,叫金宸煥出來跟我談,我還沒把你們放在眼底。」

  「你……」

  三姐妹大概沒看過壞人,被她這麼一嚇,不敢再輕舉妄動。

  「別以為現在有金宸煥讓你靠,你就可以這麼放肆。」金雁英捂著臉頰,恨
恨的瞪著她,「你知不知道因為你的關係,讓金氏財團的股票大跌?若他真的拋
棄周芝瑤,與你結婚,你可知道財團未來要損失多少?」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羅淺秋驕傲的擡高下巴,冷冷的說:「關於金
氏財團的前途,我一點興趣也沒有,既然金宸煥身為金家的接班人,想必他做任
何事都已經深思熟慮,如果你們真的是他的家人,應該全力支持他,而不是在他
背後搞鬼或是扯他的後腿。」

  「既然與你商量沒有結果,那麼別怪我們採取最後手段。」金雁英咬牙切齒,
「我不相信若是讓董事會罷免金宸煥的職位,他還會這麼義無反顧的跟你在一起。」

  羅淺秋毫不畏懼,冷漠的看著她們。

  金宸煥的人生是他自己的,她相信他的人生不可能會讓外人隨心操控,反之,
他已經決定的事情,也沒有人可以讓他打退堂鼓。

  金家姐妹之所以直接與她談判,就是因為他的抉擇已經毫無商量的餘地。

  「那你就試試看。」門口出現一道高大的身影,冷冷的打斷在場所有人的對
話。

  金宸煥原本在公司上班,剛好看到電視新聞現場轉播的畫面出現金雁英三人,
氣焰囂張的進入大樓。

  還好他平時居住的地方就在公司後面,只要繞個巷子就到了,才能在這麼短
的時間內回家,將她們爭吵的內容聽得一清二楚。

  「如果你們認為董事會動得了我,大可以去浪費時間和力氣。」他踏進屋裡,
來到羅淺秋的面前,發現她的臉頰有異常的紅痕。「誰打你?」

  「沒事。」看見他變臉,她急忙搖頭,「我已經討回來了。」她拉住他的衣
袖,深怕他一怒之下,把事情鬧得不可收拾。

  「你……你會後悔的!你不能和周家解除婚約,這個女人一窮二白,你若是
娶她,沒有任何好處。」金雁英退後幾步,聲音變小了許多。

  「你何時管得著我的事了?」他冷冷的呿了一聲,「周家那邊,我老早就退
婚了……不過也多虧你們敲邊鼓,讓我開始考慮是否要向羅淺秋求婚。」

  「這種女人有什麼好?」金雁娥忍不住出聲,「和這樣的女人結婚,只會毀
了你的未來,你知道嗎?」

  「那你就毀毀看吧!」他冷聲的回答,「滾出去!如果以後再讓我知道你們
找羅淺秋的麻煩,一定會讓你們付出慘痛的代價。不要企圖挑釁我的底限,我說
到做到!」

  「你……」

  「你太囂張了,我一定要集合所有的董事,廢除你的職位。」金雁英眼看一
點便宜都撈不到,氣得與兩個妹妹拂袖而去。

  當鐵門再度關上時,鬧劇終於告一個段落。

  金宸煥走出浴室,手上拿了條濕毛巾,來到羅淺秋的面前,蹲下身子,將毛
巾敷在她的臉上。

  「還痛嗎?」他的聲音出奇的溫柔,還帶著一絲自責與擔心。

  她搖頭,「不會。」

  「對不起,我沒想到她們會直接來找你,我向你保證,她們不會再出現在你
的面前了。」他站起身,坐到她的身旁。

  她用毛巾敷著臉頰,好一會兒才小聲的說:「這樣好嗎?」

  「嗯?」他不解的望著她。

  「就……現在外頭傳得沸沸揚揚,新聞報導我是小三,害得金氏財團的股票
下跌……」羅淺秋咬了咬唇,「還有你的職位……」

  「哈哈……這種騙小孩的話,你也相信?公司的股票最近確實是下跌許多,
不過完全是因為日本天災造成的效應,過幾天就會回升。」他摸了摸她的頭,
「至於她們想要扳倒我,可能下輩子都不可能。」

  「所以……就算你真的一無所有,也選擇要愛我?」她擡起頭,看著他,聲
音微微顫抖。

  金宸煥側頭想了一下,嘴角一勾,「只要你愛上我,我就不是一無所有了,
至少在我最落魄的時候,你還陪在我身邊。」

  他的話如雷貫耳,深深的打進她的心口,語帶哽咽的說:「但是我……我真
的什麼都沒有,沒有什麼可以給你……」

  「有,你可以給我真心的愛。」他伸出手,將她摟進懷裡,「我認為婚姻本
來就是供需原理,所以我才會與條件相當的周芝瑤交往,儘管我和她都明白對方
不是好伴侶,不過在事業上一定會是好夥伴,只是現在我們要的,對方給不起,
所以才會拆夥……我最想要的是你,一個第一次讓我愛得瘋狂的女人。」

  她幷非石木,當然會為他所做的一切感到心動,可是王子和公主的結局沒有
人會懷疑,而醜小鴨與王子的結局卻是一個問號。

  她真的適合他嗎?

  當她還在沈思,還在享受他所給的溫柔時,金宸煥在桌上發現一張紙,想也
不想的,伸手拿起來。

  「啊……」她當下彈跳起來,想要搶回他手上的那張紙,「不準看!」

  「為什麼我不能看?」他站起來,手臂往上一伸,邊閃躲她邊念:「人生最
想做的一百件事。第一件事,讓家人過好日子。第二件事,想買一間大房子。第
三件事,讀大學……第十件事,坐飛機。」

  噗哧!他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在他的眼裡,這十件事十分簡單而且單純,
她卻煞有介事的寫在紙上。

  他轉頭看向她,才發現她生氣的鼓起腮幫子,眼底流露出複雜的情緒。

  「還給我!」她惱羞成怒的搶回紙張,「你笑吧!反正我想做的事,在你的
眼底就是這麼幼稚,所以我才說我和你差距很大,不可能在一起……」

  眼看她真的生氣了,他趕緊上前,將她抱在懷裡,「對不起,我只是沒想到
你想做的事竟然這麼單純簡單……」

  「對你來說很簡單,對我而言,卻是要花一輩子的努力,才有辦法達到的目
標。」羅淺秋咬著唇,明知道他沒有惡意,心底還是會有些受傷,因為她看清楚
自己在他的面前其實是多麼的渺小。

  「不是人生最想做的一百件事嗎?為什麼寫到第十件就停住了?」他連忙轉
移話題。

  「因為光是最想做的十件事,我都快辦不到了,哪還有餘力去想第十一件事?」
她嘟著小嘴,緊緊握住紙張。

  金宸煥勾唇一笑,帶著她在沙發上坐下,然後抽走她手中的紙張,再從口袋
裡拿出鋼筆,在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上畫兩條線。

  「你幹嘛?」她瞪著他,想要搶回紙張。

  他阻止她,迅速在上面寫下「真心愛上金宸煥,然後再嫁給他當老婆」這些
字。

  「你……」她擡起頭,正巧與他四目相接,發現他的眼神十分認真。「這才
不是我最想做的第一件事……」

  「我只是想告訴你達成目標最快的快捷方式,只要嫁給我,你想做的十件事
都能一次解決。怎樣?」他壞心的笑著。

  「這是兩碼子事,愛你已經很辛苦了,還談到結婚?再說,結婚是一件很神
聖的事情,幷不是交換條件這麼簡單。」她沒好氣的說。

  「對我而言,結婚本來就是交換條件。」他慢條斯理的開口,「我當你可靠
的肩膀,而你給我無私的愛。」

  羅淺秋猛地吸了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因為他是第一個在她面前大言
不慚的說要當她可靠的肩膀的人……她以為這輩子自己可以扛起很多事,完全沒
想到要將身上的擔子卸下來,而這個男人此刻卻強硬的想當她的肩膀,扛起她背
負的責任。

  「很合理啊!只要我在你身邊的時間,你想做任何事,我都可以為你辦到,
這十件事就這麼簡簡單單的解決了。第十一件事,我想想看……婚後生一男一女。
第十二件事,為小孩取名。第十三件事,每天都要跟老公說三遍『我愛你』……」
金宸煥交疊長腿,邊說邊寫。

  「喂喂喂……」她嘟著小嘴,搶回他寫到一半的紙張。「這是我的人生想做
的一百件事耶!」

  「你的人生太現實,也太狹隘了,我正在幫你擴大人生的夢想。」他壞壞的
說,俊顏貼近她的面前。「嫁給我吧!」

  他的掌心突然出現一隻三克拉的鑽戒,接著不顧她的反對,硬是套在她的右
手無名指上。

  「你……你這是霸王硬上弓!」她不滿的尖叫,「我又沒有答應……」

  「不管。」他硬是將她拉回懷裡,「我就不相信你想做的一百件事裡,沒有
嫁給我這一項。」

  她臉紅耳赤,一時之間無法回話。

  「你說,和我結婚排在第幾項?」他勾起她的下顎,像個討糖吃的賴皮小孩。

  「不說!」她撇了撇唇,避開他熾熱的黑眸。「我才不會告訴你。」

  「真的不說?」他危險的眯起眼,雙手圈住她的腰,然後放肆的輕啄深吻她
的唇。

  她被他攪亂心湖,暈頭轉向之際,他還壞心的呵她的癢,讓她又氣又好笑的
在沙發上打滾。

  「住……住手,我……我說啦!」羅淺秋笑到流眼淚,「第……第十一項就
是了。」

  金宸煥緊緊的抱著她,「在愛情裡,人人都是平等的,沒有所謂的尊重與卑
微,不要覺得自卑而不愛我……你曾經對我說過,只要地位平等了,就可以平起
平坐,現在是我自願曲膝跪在你的面前,當你愛情中的奴隸,不要抗拒我,不要
把我推開,我真的很愛你。」

  聽著他充滿弄弄愛意的告白,就算她再鐵石心腸,也會為他折服,無法忽略
最誠實的那一塊——心動。

  原來她無法拒絕他,是因為早就戀上這個男人,只是骨氣與倔強使然,逼得
她無法低頭承認。

  而這場愛情的拔河,就算她堅持到底,最後是他先低頭認輸,比賽的終場還
是得要靠近他,而她的心早就飛向他……

  她愛他,已經超乎了自己的想像,所以她一直不敢去碰他這一塊。

  如今他不斷的挖掘,她的悸動再也藏不住了。

  「我……我沒說不愛你,只是我覺得……現在結婚真的還太早,不過我不反
對先訂婚……」她的聲音細如蚊蚋,還微微顫抖。

  他身子一僵,以為自己聽錯了,於是與她面對面。

  「訂婚?你說的,不可以反悔。」

  「反……反正你本來預定和周小姐在十二月訂婚,取消婚宴不是要被沒收訂
金?太浪費了……」羅淺秋低著頭,掩飾自己的害羞。

  金宸煥高興的低吼一聲,然後深深的吻她。

  最後一道心牆,他越過了,讓她承認了最隱密的心事。

  握著那寫了人生最想做的一百件事的紙張,眼角瞄到他更改的第一件事,她
的心頭漾起一股暖流。

  他說得對,她的人生太狹隘了,若有他加入她的人生,未來一定多彩多姿。

  往後她的人生多了寬大的肩膀當靠山,儘管她與他的身份地位相差一大截,
又如何?

  只要在未來的時間牽著彼此的手,那麼他們前進的腳步是一樣快、一樣大的。

  她不怕了,因為他的愛足以當她人生的後盾。

  而她確實也是他人生中唯一的細菌,她侵入了他的心、他的眼,這輩子只為
她生相思的病。

  愛啊!讓人一輩子都病入膏肓。

  唯有愛上的彼方,才是唯一的解藥。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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