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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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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零章 恬不知恥

  途中,針對邵平波的留心觀察下,牛有道漸漸琢磨出了一點別的味道。

  除了山林中面對搭了下話,之後這一路上,邵平波壓根沒正眼瞧他,連注意他的意思都沒有,途中休息時,他也沒靠近邵平波的機會。

  想想初見邵平波時對方的客氣,他漸漸明白了,絶不是因為他們菜做的好吃,而是因為不清楚他們的底細。

  前恭後倨的態度轉折點在哪?他稍微一梳理就慢慢釐清了。

  不是因為他承認了是散修,而是對方突然無禮的舉動,反客為主直接將那盆肉給消滅了。

  道理很簡單,初見時,對方彬彬有禮,說明對方不是個不懂禮數的人,突然那般無禮,太反常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想明白這點,牛有道捏了捏額頭,被人不動聲色試探了一把,這邊沒任何反應,被人家給看穿了斤兩。

  關鍵是,他當時也不需要有什麼反應,不想惹什麼麻煩,誰想對方居然存了拉他來做廚子的心而試探,誰又能想到?

  牛有道有點頭疼,碰上了難纏的人。

  一接觸邵平波,通過種種細節,他就能感受到,這種人的高傲是在骨子裡的。

  從他自報是諸葛尋的人,要去京城交差,邵平波仍然毫不客氣地將他弄來當廚子,就知這人壓根不把諸葛尋或者說不把韓國朝廷給放在眼裡,此人之傲勁可想而知。

  偏偏人家不僅僅是因為家世背景而高傲,從人家前恭後倨時的手段上就能看出,不是不知輕重的人,這是個進退有度,拿捏掌控極有分寸的人,不是那種因家世背景盲目自大的人,人家的高傲來自於自己的底氣和掌控力,這種人往往很難纏,因為頭腦清晰冷靜!

  而這種人往往理智無情,當斷則斷,屬於冷血動物那一類,他曾經跟這種人打過交道,很不好惹。

  試出他們幾個的深淺後,立馬不屑一顧,沒有絲毫情面可講,由此便可見一斑!

  思路一捋,牛有道倒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一路仔細觀察。

  越觀察越暗暗心驚,一行修士中,有兩位修士,居然能令那兩名金丹修士態度恭敬,也就是說另兩位也極有可能是金丹修士,並且比那兩個地位更高。還有兩名修士,言談交往間,似乎與那兩位金丹修士是平等來往,那麼這兩位也極有可能是金丹修士。

  從其他修士對這六人的態度,以及其他一些細節上,他漸漸確認了,邵平波身邊居然有六名金丹修士保護!

  試問當初攜帶了『十萬鴉將』秘密在身的商朝宗,一路上天玉門才派了幾個金丹修士保護?

  由此可見,邵登雲對這個兒子極為重視。

  對邵登雲的情況,牛有道不太熟悉,只隱約聽說好像有三四個子女,難道每個子女身邊都有這麼多高手保護嗎?金丹修士不是白菜,似乎不太可能,難道是因為邵平波要外出辦事?

  牛有道的思路立刻又拉到了更廣的範圍來俯視。

  北州的大概情況出現在了牛有道的腦海中,其實北州的具體情況他也不清楚。

  邵登雲,原屬於燕國邊關鎮守大將,後叛離燕國投靠韓國,開關放韓國大軍一路攻城掠地,最終將整個北州切割出了燕國版圖,似乎是作為投靠的犒賞,邵登雲成了北州刺史,坐擁一州之地。

  聽說邵登雲北借韓國之勢令燕國不敢輕舉妄動,南借燕國之勢又令韓國投鼠忌器。

  牛有道如今細想想,身為一個投靠的敵將,受到韓國內部勢力一定程度上的排斥怕是免不了,然而邵登雲居然能坐擁一州之地進而擁兵自重,令誰也奈何不得他,這很不簡單!

  邵登雲原來好像是寧王商建伯麾下的大將,據說是因為朝廷清洗寧王舊部,逼得邵登雲反了!

  寧王舊部不少,聽說被清洗的也不少,但是敢果斷叛國的似乎也只有邵登雲這一位!

  莫名的,牛有道感覺邵登雲這當斷則斷的風格怎麼有點像是邵平波,結合眼前察覺出的種種,他竟隱隱懷疑,邵登雲的果斷背叛會不會跟邵平波有關?

  忽又覺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也許是父子遺傳,父子間性格有共通之處,這也是完全有可能的……

  北州,原燕國屬地,原與韓國劃江而治,如今江是韓國的江,地也是韓國的地。

  大江之上,早有幾艘大船等候,人馬一起上船,船伕升起船帆,船舷兩排搖槳律動,划船渡江。

  江面遼闊,船伕足足奮勇劃了一刻有餘,才抵達了對岸。

  船靠碼頭,船上拋出纜繩,碼頭上有人接了栓定的船隻,搭上跳板,陸續下船。

  碼頭早有不少人迎接,邵平波下船後對拱手的眾人微微點頭,沒應付其他人,卻獨獨走到了一個女子的跟前。

  後面下船的牛有道想不看到人群中的那個女子都難,先不說邵平波的特殊對待,實在是那女的很漂亮,猶如鶴立雞群,太顯眼了。

  青螺髮髻披紗,一雙鳳眼明眸,端莊冷艷,瓷白肌膚,婀娜身段,一襲灰色籠紗長裙,氣質出塵。

  牛有道相當無語,想不認識這個女的都難,居然是唐儀!

  他繞過北州入韓國,就是不想撞見上清宗的人。他不想跟邵平波來,就是擔心遇見上清宗的人,畢竟聽說上清宗投靠了邵登雲,跟著邵平波遇見的概率太高了。

  誰想怕什麼來什麼,唐儀居然親自來了江邊迎接邵平波,這叫什麼事?

  左右看了下,躲都沒地方躲,除非回到船上,或躲進水裡去。

  然而他稍微頓足,後面便有修士碰了他一下,示意他前行。

  唐儀左右還有兩人,他也認識,其中一個是蘇破,另一個則是屢屢欲置他於死地的唐素素,還真是冤家路窄。

  不知是不是因為唐儀是上清宗掌門的原因,或是因為長得漂亮,邵平波對其態度明顯好於其他人。

  幸好,唐儀三人的注意力也都在對面的邵平波身上,牛有道趁機往人後面一站,擋了三人的視線,得先混過這一關,再伺機脫身。

  躲在人後,聽著邵平波的話,牛有道明白了,邵平波看上了唐儀!

  邵平波話中的愛慕之意,根本是不加掩飾的,想聽不明白都難。

  幸好,唐儀話中的婉拒之意也很明顯,不然牛有道非得膩味死不可。

  沒錯,他的確談不上喜歡唐儀,對唐儀也沒任何感覺,更沒有男女之間的感覺,事實上這世上目前還沒有讓他喜歡的女人,可特麼唐儀名分上畢竟是和他拜過天地的。

  他再不喜歡唐儀,也接受不了名義上的老婆當自己面和別的男人打情罵俏啊!

  他還不至於心態豁達到那種無慾無求的地步。

  「對了,給你帶了樣禮物。」

  「大公子的好意心領了,真不用,我是有夫之婦!」

  言談間,唐儀再三強調自己是有夫之婦,貌似有希望邵平波知難而退的意思。

  「知道你不收東西,這樣禮物很特別,我請了個好廚子來,他做出的佳餚想必你也沒嚐過,不妨嚐嚐看。」

  邵平波笑了笑,回頭喊道:「張兄。」似乎這個時候才想起了牛有道。

  後面的人立刻左右分開讓路,把牛有道給讓了出來,牛有道無語。

  唐儀、蘇破、唐素素的目光齊唰唰盯向牛有道,瞬間皆一怔,做夢也沒想到是牛有道。

  牛有道神色淡然地走了過來,杵劍在身前,盯著唐儀上下看了眼,微笑道:「好一個美人!」

  邵平波眉頭略皺,冷冷道:「張兄還請慎言。」

  牛有道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邵大人,這就是你要宴請的貴客?」

  邵平波頷首:「正是!」

  牛有道:「邵大人把我大老遠給拉來,就是為了她,誠心可見,我觀大人與這位美人,果然是般配得很。」

  邵平波告誡道:「張兄,話過了,這位是上清宗掌門!」

  聽到張兄張兄的稱呼,唐儀三人還有點懷疑是不是認錯了人,只是相似而已,然而牛有道杵在身前的那把劍,東郭浩然早年的佩劍,三人卻是都認識的。

  人像也就罷了,連佩劍也像,不是牛有道才怪了!

  牛有道這話,無疑在當眾打唐儀的臉。

  沒辦法,他也不想和唐儀見面,可是避都避不開,他只能以進為退,先砸出一些話來,讓這邊不好意思暴露他身份。

  唐儀內心是臊得無臉見人的,不管怎麼說,牛有道都是她名義上的丈夫,在自己丈夫面前,大庭廣眾之下與別的男人不清不楚,世上有這樣的道理嗎?牛有道那些話,對她來說無疑是極盡譏諷!

  蘇破略低頭,也有些臊得慌。

  就連恨不得將牛有道給殺了的唐素素心中也有些難堪,這個時候牛有道若是公開身份的話,那唐儀就要成為天下人的笑話,要被人戳一輩子的脊樑骨!

  牛有道的突然現身,在這種情況下現身,猶如一記記耳光,狠狠抽在三人的臉上。

  上清宗掌門?黑牡丹四人面面相覷,這位就是上清宗掌門?

  剛才若沒聽錯的話,這位掌門好像自己承認了自己是有夫之婦,只是不知那個『夫』是指傳言中的那位,還是後來另有他人,若真是傳言中的那位,那這位掌門未免也太恬不知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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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 人生如戲

  若那個『夫』真是道爺的話,讓道爺情何以堪?

  黑牡丹自己是女人,哪怕是站在女人的角度,若是哪個男人大庭廣眾之下這般,哪個女人能受得了?

  四人知道牛有道的身份,聽牛有道這話怎麼聽都像是譏諷,感覺傳言像是真的啊!

  唐儀表面平靜無波地看著牛有道問:「大公子,這位是?」

  邵平波略介紹了一下,「出使趙國的使臣,諸葛尋大人的手下,張三!」

  韓國使臣諸葛尋的手下?唐儀不知道他怎麼跑諸葛尋手下去了,但知道名字肯定是假名字,拱了拱手,沒說什麼。

  牛有道拱手回禮,也沒再說什麼,目光掃了眼蘇破和唐素素,都不敢捅破他身份,他就放心了。

  「把酒樓裡不相干的人清空。」邵平波揮手指向江畔的一座酒樓,下了令。

  牛有道目光迅速投去,打量酒樓所在地形,半在岸上,半臨江,面江一面還有可觀江景的樓台,檔次不低。

  很快,酒樓裡的客人全部趕了出來,碼頭上的眾人移步酒樓,能有資格進酒樓的也不多,廚子自然有那資格。

  邵平波與唐儀併排進了酒樓,直往後面的臨江觀景台,很有情趣。

  之後進入的牛有道快速觀察酒樓內的環境,被直接領往了廚房,邵平波還真是把他當廚子使喚。

  酒樓的廚房不小,五六個廚房人員看著他們,肥頭大耳的掌廚上前拱手道:「不知這位朋友是哪家字號的掌廚?」

  突然通知他們,請了廚師來,讓他們幫忙打下手,他也是這行當裡有名號的人,心裡很不舒服,語氣裡有討教的味道。

  你大爺,還真把老子當廚子了!牛有道暗噴一句,他心裡也不舒服,被唐儀給鬧的,你說見面就見面吧,結果他被弄來當廚子,看邵平波和唐儀卿卿我我,回頭他還得獻上美味給那對狗男女,讓他情何以堪。

  鏘!牛有道猛然拔出半截劍來,讓對方把眼睛放亮點。

  「……」掌廚一愣,旋即腦袋一縮,領著幾人灰溜溜走了。

  劍歸鞘,牛有道回頭對跟進來盯守的修士道:「廚房禁地,麻煩迴避一下。」

  那人道:「廚房什麼時候成了禁地?」

  牛有道:「我們做菜的手藝不外傳,不守規矩就別吃了。」

  「……」那修士也沒多說什麼,慢慢轉身離開了。

  「等等!」牛有道又喊住他,「取筆墨紙硯來。」

  那修士停步回頭,「做菜用筆墨紙硯作甚?」

  牛有道環指廚房,「這廚房裡缺我用的調料,我寫下來,便於你們去採購。」

  修士走了,牛有道溜躂在廚房內四處觀看。

  修士很快又回來了,筆墨紙硯自然也帶來了。

  用墨後,牛有道提筆寫了幾十樣東西,揭紙一抖,遞去,「去採購吧!」

  修士接來看了看,走了。

  黑牡丹等人互相交換眼色,不知道牛有道要幹嘛,需要這麼多調料嗎?

  「不該看的別看。」牛有道回頭左右,讓黑牡丹等人避開了點,又提筆迅速寫了樣東西,擱筆,吹乾紙筏,折了收起。

  臨江觀景台上,廚房出來的修士來到,拿出了那張單子遞給邵平波,道:「都是草藥。」

  一旁的唐儀靜默,留心聽著。

  瀏覽了下單子上的物品,邵平波問:「上次吃的東西裡似乎也有草藥吧?」

  修士道:「有的,我看到的似乎就有姜蒜之物。」

  單子遞迴,邵平波:「照單子上擬的去採購。」

  廚房,進來了個不該進來的人,唐素素繃著一張臉進來了。

  「道爺!」黑牡丹提醒了一聲。

  站在窗前的牛有道回頭一看來者,慢慢轉身,杵劍身前,似笑非笑地看著,更像是嘲諷。

  兩人面對面站定,唐素素沉聲道:「你來這裡幹什麼?」

  牛有道:「我想去哪就去哪,你管得著嗎?」

  唐素素:「你當我不敢殺你?」

  牛有道:「你要殺我也不止一兩次,可是哪次能得手?這次你也殺不了我!」見對方有暴怒的衝動,「怎麼?想動手?你應該知道東郭浩然在我身上留了什麼,你一下兩下也奈何不了我,鬧出動靜來,邵平波問情況,我為了自保,只好抖出和唐儀的關係,我倒要看看上清宗還要不要臉!」

  唐素素面目漸顯猙獰。

  「你放心,你們不要臉,我還要臉!」牛有道伸手摸出了之前寫的東西,遞出,「從此橋歸橋,路歸路,我和上清宗再無任何瓜葛,若再有糾纏,我必將上清宗從修行界抹去,我說到做到!」

  唐素素接了紙筏,打開一看,愣了愣,抬目看向牛有道的眼神有些複雜,微微頷首:「好!只要你說話算話,從此上清宗也絶不會再與你有任何牽扯!」

  牛有道:「決不食言!」

  唐素素扭頭便走,牛有道轉身又看向了窗外。

  黑牡丹等人面面相覷,一個個暗暗驚疑不定,難道那個上清宗掌門真的是道爺的老婆?

  「道爺!」黑牡丹忽又提醒了一聲。

  牛有道回頭看去,無語,只見蘇破又走了進來。

  兩人面對面在一起,牛有道:「該說的我已經對唐素素說清楚了。」

  蘇破亦是滿臉複雜神色,剛才唐素素已經跟他說了,東西也給他看了,他左右看了看黑牡丹等人,問牛有道:「能借一步說話嗎?」

  牛有道:「這幾個都是我的人。」

  蘇破嘆道:「其實沒必要這樣,掌門為了上清宗很難,她一個女人撐著真的很不容易,邵平波對邵登雲的影響力很大,有些事情不得不虛與委蛇,有些事情也不是你看到的那樣,掌門和邵平波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關係,你不要誤會。」

  牛有道眉頭皺了一下,其他話沒怎的,倒是那句『邵平波對邵登雲的影響力很大』猛然觸動了他,結合之前對邵平波的一些猜測,暗暗心驚。

  蘇破繼續道:「你可能不知道,掌門對外早已公開承認了是你夫人,掌門對我們幾個老傢伙也說過,待上清宗穩定後,要找你回來。掌門還說了,待她幫上清宗把路給鋪好了,會把掌門的位置禪讓給你!如今,上清宗已經渡過了危機,站穩了腳,沒必要再像以前那樣對你,以前的事情就算是師門對不起你,眼前的事情咱們想個辦法收場,你回來吧!」

  牛有道微笑道:「該說的我已經說的很明白!」

  蘇破:「你不看我們的面子,也得看看你師傅的面子吧?」

  牛有道:「正因為看他的面子,我才一而再的忍讓,我已不再欠上清宗什麼,蘇長老,一切都過去了,各走各路吧。」

  蘇破還想說,牛有道抬手打住。

  蘇破嘆了聲,「魏多怎麼樣?」

  牛有道:「不認識。蘇長老,不要打擾我做事。」揮手示意了一下。

  黑牡丹等人上前,硬生生將蘇破請了出去。

  酒樓外,數騎來到,跳下幾員身穿戰甲的將領,大步直奔酒樓觀景檯面見邵平波。

  唐儀見狀,藉機迴避離開了觀景台。

  剛回到酒樓內,候著的唐素素請了她到一旁說話,那張紙筏給了她,低聲道:「掌門,都過去了。」

  唐儀打開紙筏一看,瞬間銀牙死死咬住了嘴唇,冷目盯著她,「你逼他的?」

  兩人的相處關係早非從前那般強弱之間,唐素素的權力被剝奪後,也一直沒恢復。而經歷了一些風風雨雨後,唐儀也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唯唯諾諾的唐儀,已將上清宗的權力牢牢捏在了自己的手上,很強勢!

  而在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又是唐素素希望看到的。

  唐素素低眉垂眼道:「掌門這就冤枉死老身了,一見面他就給了我,顯然是事先寫好的,掌門若是不信,可自己問他。」

  「他在哪?」唐儀問了句。

  唐素素略欠身回道:「廚房!」

  唐儀二話不說,直奔廚房。

  老是有人往廚房跑,牛有道已經讓人把廚房的門給關了,幾人正在廚房內假模假樣的洗菜。

  黑牡丹等人感覺不對勁,大家幹的和做那紅燒肉有關係嗎?

  牛有道那讓人摸不清頭腦的舉動一出來,已經對牛有道略有了些瞭解的幾人隱隱感覺要出事。

  唐儀推門而入,牛有道等人回頭一看。

  看著拿了把刀切肉的牛有道,兩人目光一對,唐儀腦海中瞬間浮現出一幕幕畫面,拜天地,洞房花燭夜,燦爛如霞的桃花樹下!

  上清宗這邊也沒想到,商朝宗居然能那麼快站穩腳,這裡已經收到消息,知道商朝宗攻下了青山郡。

  自然也知道了牛有道殺燕國使臣之後被商朝宗斷絶關係的事,唐儀做夢也沒想到,那個桃花樹下的懶散少年居然能幹出那樣驚動天下的事來,接踵而來的壓力可想而知,燕國豈能放過他!

  只怕隱姓埋名就是與此有關,唐儀不知道他這段時間都經歷了些什麼,但是看到他拿把刀當廚子的樣子,心中莫名有些心酸。

  慢慢走到了他跟前,輕輕問了聲:「下山後,還好吧?」

  黑牡丹等人的目光悄悄偷看兩人,感覺一出接一出跟演戲一樣,太精采了!

  「托唐掌門的福,安好!」牛有道笑了,放下刀,油乎乎的手指了指她的穿戴,「這是咱們這種下賤人待的地方,可不適合唐掌門來。還請回去稍等,菜弄好了馬上給你和邵大人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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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二章 上清宗無人

  這話讓唐儀有點為他感到揪心,設身處地去想,他被上清宗那般對待,兩人那層名分下如今還要卑微地伺候她和別的男人,她覺得自己能理解他的心情,感到愧疚。

  其實一直以來,她一直都對他有愧疚,可還是心平氣和道:「我想,你誤會了。」

  「誤會?」牛有道微笑道:「這話有點奇怪,我誤會了什麼?」

  唐儀:「我和邵平波不是你想的那樣,沒有你想的那種關係。」

  牛有道:「你們是什麼關係,和我有關係嗎?不需要跟我解釋,也沒有解釋的必要,其實你我都清楚,你我之間並沒有什麼,你我之間也不需要背負那不存在的虛名,你我之間也不需要影響彼此。該說的我都和唐長老說清楚了,你和任何人發生任何關係,和我都沒有任何關係。」

  唐儀:「以前的確是上清宗對不起你,再給我點時間,到時會我會給你個交代,上清宗欠你的,會連本帶利還給你。」

  牛有道:「唐掌門言重了,上清宗不欠我什麼,我也不欠上清宗什麼,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唐儀:「有道,我知道你委屈,可誰沒有受委屈的時候?如今的上清宗已不是以前的上清宗,許多事情都過去了。回來吧,我保證,上清宗沒人會再對你不利!」

  「回來?」牛有道笑眯眯反問:「怎麼回?好不容易將東郭的遺體送回,一見面就要殺我,我招誰惹誰了?桃花源五年,有我知道的,也有我不知道的,你們幹了什麼好事我就不說了,人生有幾個五年?你們足足軟禁了我五年,若非我識相,苟且偷生,只怕早已死無葬身之地!」

  「下山後,仍然不肯放過我,一封信將我騙到南山寺,仍然要置我於死地,你千萬別說你不知道這些。上清宗上上下下包括你在內,要麼希望我早點死,要麼冷眼看我去死,我問你,換了是你,將心比心,這樣的門派,你心寒不心寒,你怎麼回?唐掌門,不是我小肚雞腸,而是你們做的太絶情了,絶情到讓人害怕…已經是恩斷義絶,回不去啦!」

  唐儀輕輕搖頭:「你說的我都懂,你的心情我也能理解,但你現在的處境很危險,燕國朝廷不會放過你,至少在這裡燕國朝廷不敢輕易動你。」

  牛有道:「聽你這意思,我離了上清宗就活不下去了?」

  唐儀:「你想多了,至少能給你一定的庇護。」

  牛有道:「多慮了,我能活著離開上清宗,能活到現在,也沒你想的那麼差勁。」

  唐儀:「有道,現在不是賭氣的時候。」

  牛有道:「是你想多了,我挑明了說吧,上清宗還不值得我賭氣,我不願回去,是因為不願背負上清宗這個負擔,上清宗一群人對我做的事,我能放下,就當還了東郭浩然的那份情,但做不到以德報怨,你們這群人,不值得我回去為之嘔心瀝血!」

  唐儀:「不需要你幹什麼,也不需要你嘔心瀝血,是上清宗對不起你,你大可安心享受。」

  「享受?」牛有道哈哈一聲,像聽到了天大笑話似的,嘆道:「唐儀,唐掌門,看來你我的認知有不小的差距,回了上清宗才是我麻煩的開始,有些事情身在其中是躲不掉的,遠的不說,邵平波就不會放過我!」

  唐儀略皺眉:「我再重申一遍,你想多了,我和邵平波不是你想的那樣,我跟他之間沒有任何見不得人的關係,我堂堂正正無愧無心,也沒有做對不起你…對不起你我名分的事。這樣說吧,邵平波對我公然示好另有目的。」

  「哦!」這話才真正讓牛有道來了興趣,目光一亮,饒有興趣道:「他有何目的?」

  「你既然如此耿耿於懷,我也能理解你的心情…」唐儀上前,貼近了他,在他身邊低聲道:「邵平波的目的不在於我,而是妖魔嶺的趙雄歌,趙雄歌才是他想要的。」

  兩人近距離相貼,上一回這麼近,還是兩人在桃花源喝交杯酒的時候,聞著這女人的淡淡體香倒是勾起了他的一些回憶,牛有道近距離看了她一眼,哦了聲道:「我懂了,不過你能確定他沒看上你?」

  這話裡怎麼感覺有醋味?唐儀也不知是不是該高興,忍不住多看他一眼,「他怎麼想,我左右不了,我自有分寸,你公開身份回來,他自然要知難而退!」

  牛有道:「唐掌門,你傻還是我傻?不管他是不是看上了你,還是想要趙雄歌,都要先得到你,才好接近趙雄歌,我回了上清宗豈不成了絆腳石?只怕趙雄歌第一件事就是要除掉我,庇護我,你在開玩笑嗎?」

  唐儀怔了一下,一心勸他回來,倒是忽略了這事,轉念一想,對方所言的危險的確存在。「我只是希望你明白,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他的想法我心知肚明,而上清宗也需要借他的勢來振興!」

  「簡直荒謬,你一邊說自有分寸不會讓他得逞,一邊又想借他的勢,你不覺得兩者之間相悖嗎?你這是在玩火,而且我敢肯定,你一定玩不贏他,遲早是他嘴裡的肉。上清宗想在你們手裡復興,我看基本沒什麼希望,因為我現在確認了,上清宗無人,都是一群庸才,也難怪落到今天這地步!」

  牛有道唉聲嘆氣一聲,「我之前還奇怪,你居然能扛到現在不落他手裡,我還以為上清宗有什麼能人,現在才明白,鬧了半天,問題居然出在我身上。」

  唐儀:「什麼意思?」

  牛有道直搖頭:「你說什麼意思?你對外宣稱你是有夫之婦,我不死,邵平波永遠無法名正言順得到你,因為邵平波找不到我,所以不好對你下手,說不定邵平波一直在等著燕國弄死我,若是燕國弄不死我,他怕是要想辦法動手了。媽的,這樣也能樹敵,要不是今天明白了這事,將來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唐儀凝噎無語,覺得這人是不是太自戀了點。

  「唐儀,我不管你是真心還是假意,也不管你能不能聽進去,衝你今天一片好心,也是衝東郭浩然那點再造之恩,我提醒你一句,依附於人,必然就得有所付出,上清宗投靠什麼人都一樣,但是…你們最好離邵平波遠點,不是因為邵平波對你個人有什麼企圖,你和邵平波有沒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關係也不關我的事。」

  「我勸你們還是另找其他勢力去依附,根據我的經驗,邵平波這人很危險,相當危險,你們玩不贏他的,別以為你們是修士就能怎樣,趙雄歌的事蹟我後來多少打聽了一些,趙雄歌武力雖強,但我覺得在一定條件下,趙雄歌只怕未必是邵平波的對手,人最具傷害力的東西永遠不是武力!」

  誰知唐儀卻摸出了那封紙筏,走到一旁熬湯的炭爐旁,直接塞進了炭火中,轉瞬化作灰燼。

  牛有道自然認出了是自己剛才寫的東西。

  唐儀轉身走回,「你要這樣做我不攔你,但我現在不能接這東西,我說了,上清宗欠你的會補償你,再給我點時間。如果將來,你還想寫這個,我再收也不遲!」

  牛有道明白了,這女人還是沒聽進去,想想也能理解,一個門派已經形成共識的路線不是他隨便兩句話就能更改的,他看著年輕,所言沒什麼說服力。

  算了,不關自己的事,他對這幫傢伙的死活也沒興趣,不親自動手報仇雪恨已經是仁至義盡,嘆道:「這東西可以讓邵平波放過我,你燒掉這個是害我!」

  唐儀:「你還年輕,凡事不要太早魯莽下定論,也用不著太過怕他。」

  「我怕他?」牛有道一臉戲謔自嘲意味,道:「也許對某些人來說,我比他更危險!我只是不想給自己招這沒必要的麻煩。」

  唐儀:「好了,我不宜在此久待,有什麼事回頭再說。」

  「稍等!」牛有道走到了窗邊,招了她過來,指著河對岸一個方向的影影綽綽山林,「那片山林看到了吧。」

  唐儀疑惑:「看到了,那片山林怎麼了?」

  牛有道:「回頭你自然會明白。」

  江邊觀景台上,邵平波正與幾名將領談事,一名修士走來,附嘴在他耳邊,微聲道:「唐素素、蘇破、唐儀輪流進了廚房。」

  邵平波一臉平靜,微微點頭,表示知道了。

  碼頭上的時候,他就注意到了唐儀三人見到這個張三的表情有些異常,遂讓人注意了一下。

  唐儀離開廚房後不久,出去採購調料的修士也回來了,東西扔在了廚房。

  讓人把廚房門關上後,牛有道招了黑牡丹等人到窗邊,指了指之前指給唐儀看的那片山林,「你們經由傾倒雜物的泄口入水,經水路先走,我隨後就到。若不能碰面,你們立刻回趙國北山縣老地方等我。」

  黑牡丹詫異:「做完這頓飯,咱們就能離開了,何故偷偷摸摸走?這樣惹得邵平波不高興會不會有麻煩?難道他識破了道爺的身份?」

  牛有道:「識破我身份不至於,但那三個傢伙輪流跑來,你當邵平波是瞎子、聾子?邵平波那人很危險,趁他還不知道情況沒下精力監視我們,趁他不備還有機會脫身,晚了的話,咱們想走都走不了,必須立刻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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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三章 火燒酒樓

  幾人明白了,就是要趁人不認為他們會這樣離開的時候而離開。

  只是幾人不明白,對邵平波也沒什麼接觸,道爺何故就認定了邵平波那人很危險?

  牛有道也不跟他們囉嗦,走到長長一溜菜案旁,俯身抓了地板上的一隻把手,揭開了一塊板蓋,能看到下面的江水。

  這廚房不小,如同酒樓一樣,半邊在岸上,半邊支在水上。

  而之所以在廚房弄這麼個缺口,正是傾倒廚餘的地方,廚房打掃清理後的垃圾都是從這口子直接排入江中。

  實際上整個酒樓的生活廢棄物都是直接往這條江裡面排,牛有道一進廚房就在觀察,一開始就留心到了這個,沒那心還真不會注意到這看似和木板一體的板子。

  「快走!儘量不要有動靜。」揭開蓋子的牛有道催促一聲。

  黑牡丹等人遂一個個跳了下去,輕飄飄地飄然入水,隱沒在水中而去。

  蓋上蓋子的牛有道快步到廚房的門口,在門後聽了會兒外面的動靜,之所以讓黑牡丹等人先走,也是要試探一下情況,若黑牡丹等人被發現了,他還在廚房,也能找藉口解釋一下。

  確認沒什麼動靜,又迅速到牆角,將一隻木桶蓋子給掀了。

  木桶裡都是廚房引火用的火油,提了木桶,找了隻舀水的瓢,舀了火油就直接往廚房的牆板上潑灑。

  廚房裡的一條麻繩,泡了火油,一抖拋開,一頭拉扯到了傾倒廚餘的入口,吹燃了火摺子將那頭點燃,傾倒廚餘的地板蓋一揭,自己躥了下去,悄然沒入下面江水中消失了。

  而那泡了火油的麻繩已經染起一道明火,順著繩子一路向牆角而去,燒到牆角,潑了火油的木頭牆板火勢也蔓了上去,向四周牆壁擴散而去。

  唐儀好歹跟他有那名分,邵平波還想讓他給他們兩個燒菜吃?他還沒那麼大方!

  當然,他也沒那麼小氣,燒菜沒有,燒座酒樓給你們可以,就看你們能不能享用得下去。

  一開始,外面人聞到焦煙味,還以為是廚房裡的煙火,後來發現不對,有好大的煙往外冒,煙霧甚至往酒樓裡鑽。

  立刻有人往廚房跑去,看怎麼回事,結果見到有火苗往外躥。

  一腳踹開廚房的門,頓時不得了,廚房裡通了風,火勢呼一下往外冒,驚得修士往回閃。

  很快,酒樓外的人也發現著火了。

  「著火了!著火了!」

  有人高聲大喊,酒樓老闆更是喊得歇斯底里,整個酒樓基本上都是木結構,建在江邊為了防潮外表都刷過一層桐油的,這火一燒就完了!

  與幾名將領在觀景台上議事的邵平波也注意到了,酒樓一頭正冒著濃煙,火舌往外燎著。

  煙霧飄來,搞得這邊連連咳嗽。

  一名修士閃來,「大公子,這酒樓不安全,請移步!」

  邵平波喝道:「怎麼回事?」

  修士道:「廚房著火了。」

  「那是廚房?」邵平波愣了一下。

  河道上本就是跑風的地方,火舌一冒出來借了風勢,立馬不得了,濃煙一股股往這湧。

  修士道:「大公子,火勢不好控制,這裡危險,還請移步。」

  邵平波握拳咳嗽著,揮袖掃著煙霧,大步回了酒樓裡面。

  酒樓裡面濃煙更是讓人難以睜開眼,修士拽了他胳膊快速將他引導了出去。

  咳嗽的眾人到了上風口才避開了濃煙,再回頭,才一會兒的功夫,濃煙已經籠罩整座酒樓,火勢更是裹了小半個酒樓。

  從咳嗽中緩過來的邵平波緩了兩口氣,看了看四周,問道:「廚房裡的張三他們呢?」

  有修士道:「大公子,他們好歹是修士,這火燒不到他們,而這火源來自廚房,按道理火一起,他們應該能及時撲滅,不至於讓火勢擴大,依我看,這火搞不好就是他們放的。」

  邵平波霍然盯向燃火的廚房,那一瞬間的目光明亮嚇人,透著冷厲,又輕描淡寫地瞥了眼邊旁的唐儀等人,再看向燃燒酒樓的眼睛略瞇了一下,淡淡一聲,卻是不容置疑的語氣:「估計從江上跑了,搜!」

  岸上有人馬守著,也不可能跑,跑出來就有人看到。

  一聽火可能是牛有道放的,唐儀等人愕然,待聽到邵平波的命令後,唐儀猛然明白了過來,才明白牛有道指的對岸山林是什麼意思,那傢伙之前就準備放火燒酒樓,擔心無法脫身,要讓這邊幫忙掩飾一下。

  「是!」眾人領命。

  唐儀招手,領了唐素素和蘇破朝一個方向飛掠而去,在江面上飛掠,負責了一個方面向的搜索。

  他們佔了這個方向,大家不可能都往這個方向擠,其他搜索人員自然是往其他方向去了。

  見唐儀親自出馬了,邵平波冷目一掃,雙臂一攬身後披風,雙手背在了身後,直盯唐儀去向,目光閃爍,忽偏頭對身邊兩人示意唐儀那邊,「你們兩個親自跟上她,一旦見到張三他們,無須多問,一個不留,殺!」

  一修士道:「大公子,那是諸葛家的人,直接殺不妥吧?」

  邵平波冷目看向燃燒的酒樓,按照約定,張三他們做完一頓飯後,就會放張三他們離開,然而他已發現了唐儀他們和張三他們的異常,哪還會輕易放離,自然是要弄清張三他們和唐儀他們是怎麼回事再說。

  誰想對方居然能幹出火燒酒樓逃跑的事來,說好了做完飯就放他們走的,幹嘛要冒險逃跑?只有一個原因,擔心走不了所以要逃走!

  自己壓根沒動聲色,也沒做什麼,卻有人識破了自己的心思!

  唐儀他們什麼樣的量,反覆接觸過,他心裡有數,識破自己心思者應該不是唐儀他們,而是張三他們,至於是這幾人中的哪個,他暫時還不能完全確定。

  但是,這識破他心思的人讓他很不舒服,甚至讓他察覺到了一股莫名的危險,很少有這種感覺,他再次沉聲肯定道:「出了事我負責,殺!」

  「是!」兩名金丹修士掠空而去,一路踏波飛掠,追向了唐儀去向。

  天色已近傍晚,天邊晚霞如火燒,江畔酒樓卻是真正處在烈火燃燒中。

  離火光不遠的江畔,晚霞照耀下的邵平波負手而立,目露思索神色。

  「大公子,我的酒樓啊!大公子,那可是我的全部家當啊!我一家老小指望著他過活啊!」

  酒樓老闆跑了過來,跪在一旁哀嚎,是他的家當不錯,卻算不上全部家當,哭慘一點,是希望這位大公子給點補償罷了。

  擾亂了思路的邵平波淡淡瞥了眼下跪的老闆,順手一旁,抓了身旁將領腰間佩劍,唰一聲拔出!

  噗!酒樓老闆瞪大了眼睛,滿眼的難以置信,雙手摀住胸口,抓著刺穿了心房的寶劍,哆嗦著嘴唇看著漠然俯視的邵平波。

  寶劍帶血,邵平波抽回寶劍往邊上一拋,披風一甩,轉身而去。

  一旁將領接了寶劍,插回劍鞘,轉身快步跟上。

  「軍需的事,不用勞動府城那邊調撥,我此去京城費盡心思要到了一批軍需,過些時日會發來北州,東西到了後,你們這邊就地分配,也省得來回倒騰,否則來回折騰的損耗也不小,能節省一點是一點。北州前年大面積旱災,今年又有洪災,已經是民不聊生,刺史那邊賙濟全州也不容易。」

  「當然了,咱們夾在趙韓燕三強之間,軍備是首位的,刺史大人虧待了誰都不會虧待下面弟兄,不能讓他們餓肚子,東西一到馬上就會補發給他們,你們要好好說服安撫,讓下面弟兄再堅持忍耐克服一下。」

  「還有,務必告誡下面,北州是咱們的根基,根基亂不得,再困難都不許搶掠百姓,北州境內不許匪患趁災而起,發現匪患務必以最快速度平滅,決不允許擾民的情況出現,否則把百姓都給驚跑了,災後田地的補種怎麼辦?是我去種地,還是你們去種?都變成災民逃荒跑了的話,兵源怎麼辦?」

  「沒了人的話,來年將雪上加霜更加困難,對我們誰都沒好處,所以這是天大的事。不許任何人干擾災後耕種,賑災糧要及時到位,糧種要及時下發,你們要調派人馬監督地方官府,不許任何人私吞,發現了可以先斬後奏。你們的親眷也要約束好,誰要是敢趁機發國難財,我不管他有什麼關係,發現一個處置一個!我不妨明著告訴你們,最近我是要砍一批腦袋給人看的,你們不要撞到我刀口上,否則誰求情都沒用。」

  「熬過了這個光景,咱們就好過了!北州是咱們共同的北州,你們要明白,這樣做也是為你們好,把下面人都給我管好!」

  邵平波邊走邊說。

  「是!大公子言之有理!」隨行將領應聲。

  江邊,牛有道一躥出水面落地,林中的黑牡丹等人立刻伸頭出來喊道:「道爺,這裡!」

  牛有道回頭看了眼,見到了隔江升起的煙柱,忽拍了下腦袋,直接偷偷走人就好,幹嘛多此一舉燒酒樓,發現自己還是被那對狗男女影響了情緒,沒能冷靜理智。

  他快速閃入了林中,揮手道:「快,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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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四章 先下手為強

  幾人迅速躥入林中,藉著山勢掩護,飛速離去。

  這也是牛有道要往這邊來的原因,沒有山林地勢的掩護,平地上難逃。

  此時江面上幾條人影飛掠而來,唐儀等人閃身落在這邊山林,目光四處搜尋,已不知牛有道等人去了哪裡。

  又有兩名修士飛來,落在三人身邊,見三人停下不找了,兩人相視一眼,沒辦法跟了,這茫茫山林兩人也不知牛有道往那個方向跑了或是躲在了什麼地方,這點人手搜山有點困難……

  夜幕降臨,江邊小城,華燈初上,邵平波暫移城中一座庭院落腳。

  廳中,地方官員退下後,搜尋歸來的修士這才過來稟報導:「大公子,人不知去了哪裡,這天色已晚,怕是不太容易再找到。」

  邵平波看他等在一旁遲遲不過來報,就知道沒找到,「天大地大,高來高去的,漫無目的去找也沒用,人撤回來吧。兩件事,首先得知己知彼,不能連交手的是誰都不清楚,那樣太被動,想辦法聯繫一下諸葛尋那邊,看看這個張三究竟是什麼人物。其次,派一波人去京城,守在京城門口,守株待兔等著,見到人無需客氣,立刻想辦法解決掉。」

  「是!」身旁修士應下。

  小城燈火闌珊,在山中搜了一遍的唐儀等人此時才回來。

  在安排好的客棧入住後,一隻月蝶翩翩,落在桌上,唐儀慢慢坐在了桌旁,神色中有幾分悵然。

  沒想到牛有道走得如此毅然決然,更沒想到牛有道臨走前會一把火將酒樓給燒了,由此也感受到了牛有道的一絲狠厲,跟他印象中的那個懶散溫順少年有點不像。

  當年上清宗的種種,令她對牛有道一直心存愧疚,這次既然見到了,她是想做出補償幫牛有道好好安排的,誰想牛有道就這樣走了,匆匆一見,就這樣跑了。

  除了愧疚外,兩人間的那層夫妻名分,也不是說不當回事就能不當回事的,她畢竟是女人,終究難逃世間從一而終的道德觀,終究是在她心裡留下了一份若有若無的心結。

  她自己也意識到了這層夫妻名分帶給她的心態變化,想起了兩人在廚房貼的那麼近交談的一幕,平常她是不太可能和別的男人如此近距離相處的,總是要避嫌的,面對牛有道似乎沒想到要避嫌,忘了避嫌的念頭,耳語間靠的那麼近,現在想起才反應過來。

  上次靠那麼近,好像還是洞房喝交杯酒的時候,那時的牛有道還沒自己高,還是個少年郎,交杯低頭時,連自己都覺得荒謬。這次近距離比肩,她才真正意識到了,那個少年已經長大了,個頭已經高過自己,已經成了一個男人。

  似乎在上清宗五年說過的話加一起還比不上這次的多。

  說跑就跑了,連個招呼都不打,就算不討厭她,估計也談不上有什麼好感,她也能理解上清宗當年帶給人家的傷害。

  只是他已經長大了,已經變成了一個男人,在外會不會遇上別的女人,他喜歡的,或者喜歡他的,如果他有了其他的女人,自己算什麼?自己似乎也沒資格說什麼。

  月蝶光輝柔和,桌旁女人比鮮花嬌美,愣愣出神……

  沒有騎馬,也不敢走官道,哪裡偏僻往哪裡鑽。

  黑牡丹等人有點想不通,道爺似乎很忌憚那個邵平波,關鍵是也不見那個邵平波有什麼,何故如此忌憚?

  這一夜那叫一個奔波,一直掠行到天邊綻露晨曦,一行才在一處山林中停了下來,一個個累得跟死狗一樣,這時候來個煉氣修士估計都能一舉將他們給滅了。

  這樣做其實很危險,一路上的山林中萬一有什麼躲藏的妖怪或鬼魅之類的,被盯上了就麻煩了。

  「應該是不可能再找到了,大家抓緊時間恢復吧。」牛有道揮了揮手,自己盤膝坐下了。

  黑牡丹等人也一個個趺坐,摸出了靈丹納入嘴中,趕緊打坐恢復。

  直到艷陽當空,眾人才陸續恢復了過來,重新恢復了精神,只是看看四周,在夜色下跑了一晚,不知跑了多遠,也不知自己到了什麼地方。

  分散開找了找,找到了一條官道,路上攔了行人,才知快到一個叫琴安縣的地方。

  翻了地圖一瞅,稍微那麼一估算,算地圖上的直線距離的話,這一晚上大概跑了八百多里。

  路旁的林子裡,牛有道瞅著拉開的地圖不知在琢磨什麼,黑牡丹問了聲:「道爺,接下來去哪?」

  儘管路上屢生波折,但幾人已經察覺出了牛有道在一路向北,也不知想幹什麼,一直不肯透露目的地。

  牛有道:「接下來分開走!」

  「分開?」段虎提醒道:「道爺,邵家擁兵自重,雖然投靠了韓國,可是和韓國的關係也談不上多好,而邵家自立也沒幾年,根基不深,勢力範圍應該還出不了北州,咱們已經遠離北州,他也不知咱們走的哪條路,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言下之意是不是有點忌憚過頭了。

  其他人點頭,都覺得分開走沒必要。

  牛有道:「想多了,有點事讓你們辦。」

  原來有事,幾人看著他,等他吩咐,牛有道卻閉上了眼睛,似乎在琢磨什麼。

  似乎有了定意後,牛有道睜開了眼,轉身找了快空地,施法大袖一揮,掃平了地面,手中劍連同劍鞘往地面一點,開始書寫。

  幾人盯著地面呈現出的一個個字跡,跟著慢慢唸叨:「北州王,北州王,一顆糖來一顆糖…」

  幾人唸到這凝噎無語,什麼鬼東西?

  再看後續寫出來的,幾人調不齊地繼續唸著:「上無奈,下無方,兩顆糖來兩顆糖。雲假王,波真王,三顆糖來三顆糖。波平邵,波平邵,金滿堂來銀滿倉!」

  寫到這似乎寫完了,牛有道盯著地上的字,嘴裡哼著什麼,手上打著調子貌似在調整唸叨的節奏。

  地上寫的東西,幾人一開始沒看懂,寫完後仔細一瞅,其實挺通俗易懂的。

  北州王是誰,不就是指邵登雲嗎?北州上面是韓國,下方是燕國,雲假王是指邵登雲是假王嗎?波真王是指邵平波才是真正的王嗎?波平邵不是把邵平波的名字反過來念了嗎?

  這一理解後,再貫通來看,這大概意思是,邵登雲要在北州稱王,上面的韓國管不了,下面的燕國也拿他沒辦法,而實際上邵登雲是掩飾,邵平波才是真正在北州稱王的那個,能平滅邵登雲的人是邵平波。

  看懂意思後,幾人小汗一把,面面相覷,道爺搞出這缺德說詞是幾個意思啊?

  而牛有道似乎把調子給捋順了,面對幾人歡快地說唱起來,「北州王,北州王,一顆糖來一顆糖。上無奈,下無方,兩顆糖來兩顆糖。雲假王,波真王,三顆糖來三顆糖。波平邵,波平邵,金滿堂來銀滿倉……」

  他對著幾人反覆說唱,那調子還真是朗朗上口,聽個一兩遍後,幾人感覺自己都會唱了。

  說唱幾遍後,牛有道問:「都記住了嗎?」

  黑牡丹哭笑不得:「記是記住了,朗朗上口,好記得很,可怎麼感覺是小孩唱的童謡?」

  牛有道笑道:「聰明,正是童謡,也正是要你們去辦的事。大家分開後,各找十個縣,想辦法教會當地的兒童,讓他們在街頭巷尾去傳唱。」

  「……」幾人猛然明白了他要幹什麼,這童謡要是傳回北州去,邵家父子見面得有多尷尬!

  幾人真正是看怪物一般看著他,這麼陰毒的辦法也能想出來,這是要把邵平波往死裡坑啊!

  幾人唏噓,邵平波看上誰不好,非要看上道爺的女人,這報復來得那叫一個陰損狠毒!

  自古紅顏多禍水果然沒錯,邵平波這次惹上大麻煩了!

  黑牡丹提醒道:「道爺,真要搞出這事來,咱們這可是把邵平波往死裡得罪,邵平波怕是要跟咱們不死不休,有必要樹這敵嗎?」

  牛有道:「你以為我們不得罪他就沒事了嗎?我不找他麻煩,他也得找我麻煩,既然如此,不如先下手為強,搞不死他也要先廢他一部分功力,綁綁他的手腳,給他製造一些掣肘,讓他難以發力,咱們也能少些威脅。」

  「總之,邵平波這人志向不小,怎麼說呢,有些東西只能意會不可言傳,一時跟你們也講不清楚,以後你們也許會明白,現在多說無益,你們照做便可。地圖打開!」

  牛有道又讓張開了地圖,劃分了傳謡的區域,讓幾人自己挑地方。

  幾人之間也沒什麼好挑肥揀瘦的,隨便各指了個區域。

  「好,那就這麼定了,分四個區域走,咱們北邊的九嶺縣見,碰頭方式老規矩。」牛有道指了指地圖上的一個位置,又問眾人:「你們當中留個人與我同行吧。」

  段虎、吳三兩和雷宗康幾乎是不約而同地同時指向黑牡丹。

  黑牡丹愣了下,旋即「噗嗤」一笑。

  牛有道無語,貌似都認定了他和黑牡丹有一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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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五章 查無此人

  琴安縣,小小縣城,破舊城廓,沐浴著夕陽餘暉,炊煙裊裊。

  客棧屋內,牛有道浴桶裡泡著,對著敞開的窗,看著夕陽西下,邊上照例擺著一壺酒,一把劍。

  紅彤彤光輝透入屋內,亦將浴桶內的人照得紅彤彤。

  咚咚敲門聲起,黑牡丹的聲音跟著響起:「道爺!」

  牛有道:「水裡泡著,沒要緊事就回頭說。」

  嘎吱!黑牡丹直接開門進來了,門一關,腳步聲走了過來。

  牛有道順手摘了一旁搭的毛巾鋪進了水裡,「什麼事就站那說吧。」

  黑牡丹溜躂到了浴桶旁,往裡瞅了瞅,發現擋住了看不到什麼,鄙夷道:「比女人還害羞。」

  牛有道也不畏縮,依舊泡在那,平靜道:「有事說事,你這樣我不喜歡。」

  黑牡丹搬了張凳子坐他邊上,挽起了雙袖,另摘了塊毛巾,打濕了,幫他擦拭著肩膀、胳膊,「伺候你也不喜歡?」

  牛有道偏頭看了她一眼,漠然道:「你最好還是講點規矩。」

  黑牡丹反問:「你知不知我這樣做意味著什麼?這樣做好像是有點不要臉,不過女人最終還是要跟個男人才是最好的歸宿,我看好你,願意死心塌地的跟著你,我把自己當成了你的人,這樣你也不喜歡嗎?當然,我也希望你能把我當成你的人,當成自己人,我喜歡看他們誤會我和你的關係,我說的真心話。」

  牛有道默了一下,問:「這麼快就回來了,事情辦好了?」

  黑牡丹推了推他身子,幫他擦拭著後背:「你也太小看我了,這點小事還能麻煩麼?喬裝打扮後,找了幾個懶漢,給了點錢,讓他們奔赴各地辦去了。這些懶漢就喜歡賺輕飄錢,喜歡幹這種不費力的事,我說了辦得好有賞,當然,賞是不可能有的,回頭咱們就走了。我跟後面看了下,按我說的買了糖哄小孩玩,效果不錯,那些小孩已經在街頭蹦蹦跳跳傳唱去了!」

  牛有道嗯了聲。

  黑牡丹眨了眨大眼睛,「唐儀長的真漂亮,要胸有胸,要腰有腰,要臉有臉,要氣質有氣質…」

  牛有道:「就是沒腦子。」

  黑牡丹:「沒腦子那也得看跟誰比不是,跟您比可能還差點,真要是沒腦子,能管得住一個門派的人?不是誰都能跟您一樣的,我見過的人裡,您是最妖的一個!」

  牛有道:「你想說什麼?」

  黑牡丹:「這麼漂亮的女人,男人怎麼可能不喜歡,你真要覺得她在邵平波身邊危險,不如帶走好了。」

  牛有道:「你偷聽的還不少。」

  黑牡丹:「你也沒避諱我們不是?道爺,您心裡還是有她的是不是?」

  牛有道:「你想多了,她是死是活跟我沒關係。」

  黑牡丹:「口不對心,看得出,邵平波追求她,好像惹您不高興了。」

  牛有道:「難道還能高興不成?和高不高興無關,就好比一條狗,路過某地撒了泡尿,不管這塊地盤屬不屬於自己,有別的狗闖入了,多少會吼兩聲。情緒多少受了點干擾,我也頭疼這事,本以為不會有什麼關係,碰上這事後,才發現和她有個夫妻名分是個麻煩,有點被架住的感覺,我是真不願和她有什麼牽扯,可還是牽扯上了。你說吧,她若有事,我管還是不管?」

  聽他這麼一說,黑牡丹懂了,這位是真的對那位沒感覺,嘖嘖道:「這就是人跟人的不同,我以前的那個男人,就算我被人用刀架脖子上估計也不會回頭看上一眼。道爺,您讓我說的話,其實也沒什麼頭疼不頭疼的,知道了需要幫的話,能管就順手管一下,不知道的話,那就不勉強,也不刻意,坦然面對,這才是真放下了,不用為難自己的!」

  牛有道:「坦然面對…有點道理,倒是我著相了。」

  黑牡丹:「可您真要覺得邵平波危險的話,我覺得您還是想辦法將她從邵平波身邊支離開的好,男人我太清楚了,她長那麼漂亮,遲早要成邵平波嘴裡的肉,有些歪門邪道的手段是防不勝防的,我以前吃過這虧!」

  「這個我倒不擔心,只要邵平波奈何不了我,就不敢動她。倒不是我能震懾住邵平波,而是在她沒跟我脫離關係的情況下,邵平波不敢輕易用歪門邪道的手段對她,真要惹怒了唐儀背後的人,邵平波身邊的那些法師隨扈怕是保不住他的小命!從某個角度來說,只要我保住了自己,也就是保住了唐儀吧。」

  黑牡丹嘴湊到他耳邊,「是趙雄歌吧?」

  「你怎麼知道?」牛有道回頭看了眼,廚房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很小聲的。

  黑牡丹:「趙雄歌本就是上清宗棄徒啊!我聽說留仙宗襲擊上清宗的時候,趙雄歌連人都沒露面,只是坐騎露了下面,就嚇得留仙宗倉皇而退,留仙宗長老甚至自斷一臂謝罪。上清宗除了趙雄歌,還有誰能讓身邊高手如雲的一方諸侯忌憚害怕?實力到了趙雄歌這種地步的人,很可怕的,千軍萬馬也擋不住!」

  牛有道:「趙雄歌出自上清宗,實力卻遠超出上清宗能調教出的範圍,只怕上清宗開山祖師也不是他的對手,這有點不正常,你有沒有聽說過是怎麼回事?」

  黑牡丹:「不清楚,這的確不正常,估計是有什麼外人不知的際遇吧。」

  牛有道忽又回頭問:「你剛才說你吃過歪門邪道的虧?」

  「道爺,您在揭我的傷疤啊!」黑牡丹唉聲嘆氣著,伸了三根手指到他面前,「三次,被人迷姦了三次!」

  牛有道:「是一個人,還是三個人?」

  黑牡丹用力搓著他的背,「三個不同的人,有兩次是不小心被人下了藥。還有一個是我惹不起,怕死,不敢反抗,被人活生生玩了好幾天才放過,當時挺慘的,至今不堪迴首。」

  牛有道:「你沒報仇?」

  黑牡丹:「後來我糾集段虎他們,找到了一個,宰了一個,另一個沒輪到我們動手,聽說被別人給殺了。至於那個我惹不起的,照樣還是惹不起,哪敢找人家報仇?現在想想,能保住命就不錯了,事情已經過去了,吃一塹長一智吧,以後自己小心點就是了。」

  牛有道略挑眉,「惹不起的是什麼人,說來聽聽。」

  黑牡丹:「算了,不想說他,說了也沒用,咱們惹不起。」

  牛有道:「嗯,等你覺得機會合適了再說吧,我看看能不能幫你報這仇!」

  「心意我領了,真不用,都過去了。」黑牡丹略帶苦澀意味地搖了搖頭。

  牛有道感覺到了她語氣中的沉重,呵呵道:「那人什麼眼光,你這麼黑的也有興趣?」

  黑牡丹兩眼一瞪,手突然水裡一撈,一把扯掉了牛有道那蓋在水中的布。

  牛有道無語,低頭看了看水下無遮無擋的部位,反正坐那也沒動。

  黑牡丹光明正大地瞅了兩眼,面無表情,臉頰微紅,手上布又扔了回去。

  牛有道慢騰騰在水裡把布抖開又蓋上,「你無聊不無聊?」

  黑牡丹:「覺得吃虧了?要不我脫光了下水陪你一起洗洗?我長的有那麼不堪嗎?也就皮肉稍微黑了點,臉盤子也不差,你是沒看到過,我身上其實挺有料的。」

  牛有道:「你這是勾引我嗎?」

  黑牡丹:「我說了,你想要,隨時。」

  牛有道微微搖頭:「說這些沒意義,你聽好了,從你跟在我身邊開始,就注定不可能有那回事。」

  黑牡丹潑水到他身上,繼續擦拭,「為什麼?我就真讓你這般看不上眼?我說了,我自願的,又不纏你,只是想要點安全感。」

  牛有道:「沒什麼看不看上眼的,我不碰身邊辦事的女人,兔子不吃窩邊草,窩邊的草啃了,露出洞口就麻煩了。」

  黑牡丹撇了撇嘴,「送到嘴邊的肉不吃是傻子!年紀輕輕,活的這般老氣有什麼意思?唐儀那種你也不喜歡,怎麼感覺你對女人沒興趣,說真的,你是不是那方面不行?」

  牛有道閉目不語,說這個說不贏她,那個在邀月客棧哭的女人哪去了?敗給她了……


  北州府城,邵平波一行隆隆馳騁入城,門口守衛肅立兩旁放行,無人敢攔。

  一路直達『凌波府』,邵平波自己的府邸,一行跳下馬入內。

  管家邵三省已在門口迎接,笑容有些牽強,「大公子長途奔波,一路辛苦了。」

  邵平波看了眼他的臉色,身後披風蕩著,繼續大步入內,直奔正廳。

  途中一名修士抬手接了一隻金翅,取出腳筒密件看過後,快步追上邵平波,「大公子,趙京那邊來了消息,查問過了,諸葛尋身邊根本沒有叫張三的人,也核實了,諸葛尋身邊也的確沒那麼年輕的修士,結果是查無此人!」

  跟著進入廳堂內的唐儀三人目光悄悄碰了一下。

  邵平波走到正位前,摘下披風遞給了管家,轉身端坐下了,斜瞅了管家一眼,「有事說事。」

  管家邵三省欲言又止,看了看其他人,最終還是從袖子裡摸出一張紙,雙手遞上,讓他自己看。

  邵平波拿到手,先看了看他的臉色,目光再緩緩落到紙上,徐徐沉吟道:「北州王,北州王,一顆糖來一顆糖。上無奈,下無方,兩顆糖來兩顆糖。雲假王,波…」

  話音戛然而止,瞳孔驟然一縮,扶在膝上手掌瞬間捏成了拳頭,臉頰緊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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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六章 很難消化

  唸的什麼東西?什麼一顆糖兩顆糖的?諸人茫然,不過都發現了邵平波的臉色有些不對。

  邵平波自己一開始也被什麼一顆糖兩顆糖吸引了,後發現了不對,看完後,慢慢抬頭問管家:「這是什麼東西?」

  管家邵三省道:「童謡,」

  童謡?邵平波懂了,怪不得其中夾雜著什麼一顆糖兩顆糖的,搞得他不知是什麼書寫體,還以為另有深意,敢情是童謡,又問:「哪來的?」

  邵三省:「這是大江北面一些地區的街頭巷尾孩童們傳唱的童謡,我們的人發現後傳回來的。」

  「大江北面在傳唱…」邵平波心口狠狠揪了下,難以接受這東西街頭巷尾傳唱時的情形,慢慢低頭看向紙上內容。

  這童謡分明在說邵家是北州王,韓國拿他們沒辦法,燕國也拿他們無可奈何。這都不重要,也算是事實,問題的關鍵是童謡的後面,說父親邵登雲在北州只是個表面,真正當家作主的是他邵平波!

  更要命的是,有人居然拿了他的名字做文章,邵平波三個字僅僅只是顛倒了一下,結合童謡裡的整體意思,立馬變成了他要滅父!

  名字反了一下,立馬暗合『反』意,反!他這個『波』恰好平父親那個『邵』,多貼合,這名字是多麼的充滿讖言意境,誅心吶!父親看到會怎麼想?

  還有更可怕的一點,童謡這個東西有著天然的傳唱性質,會一直擴散傳開的,他邵平波將成為北州的焦點,站在父親身後的他將引起所有人的關注,針對北州的勢力搞不好要把焦點針對他,想除掉父親的人搞不好也要把矛頭對準他,家族內部搞不好也要有人拿這事做文章。

  這是一場徹頭徹尾針對他來的陰謀!

  弄出這個的人,心思之歹毒,讓他有些不寒而慄!

  其他人還沒搞明白那張紙上究竟是什麼,究竟出了什麼事,但是唐儀注意到了,女人總是細膩的,注意到了邵平波眼中閃過的陰鬱和憤怒交織在一起的眼神。

  唐儀略一驚,這種可怕眼神讓人心驚,下意識讓她聯想到了牛有道的話,邵平波很危險!

  邵平波終於明白了管家之前的臉色是怎麼回事,顯然也意識到了其中的嚴重後果,他迅速摁奈下了複雜情緒,冷冷問道:「這東西什麼時候出現的?」

  邵三省:「布置在江北的暗點以前都沒有聽說,兩天前的樣子,這童謡突然爆發了出來。暗點特意找到小孩問了,有的小孩說是有人給糖吃讓唱的,有的小孩則是見其他小孩唱,自己也跟著唱。暗點根據已有的線索追查,只查出個別收人錢財辦事的表面,找不到幕後的元兇。」

  其他人還是弄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麼,童謡怎麼了?在散播對這邊不利的消息嗎?

  已經傳唱開了,邵平波也知道這事瞞不住其他人,這些人一出門搞不好就要獲悉,與其藏藏掖掖沒用,不如以示大方,手中紙遞出,讓他們自己看。

  「地圖!」邵平波召喚一聲,管家立刻讓人取了地圖過來,展開在他的面前。

  邵平波起身盯著地圖問道:「謡言在什麼地方捕獲的?」

  管家指了些區域,「最先是在琴安縣,幾乎隨後周邊縣也跟著在快速擴散。」

  邵平波緩緩閉目。

  眾人一個個傳遞著看過了那張紙,一個個弄明白童謡意思後,皆是心驚肉跳,這分明是要離間邵家父子關係,要把邵平波往死了整啊!

  「兩天前…」邵平波嘀咕著梳理近期的一系列事情,良久後,緩緩睜眼,出聲冒出個名字來:「張三!」

  眾人一愣,邵三省不知什麼意思,問:「大公子說誰?」

  邵平波冷笑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事應該是那個火燒酒樓的張三幹的。」

  唐儀驚疑不定道:「大公子,何以斷定是那個張三?」

  邵平波:「最近也沒什麼不在情理之中的事,也就是火燒酒樓發生得突兀,時間上童謡接踵而至,另外時間距離上也對得上,十有八九就是他。」

  另一個重要判斷基準點他沒說,酒樓一燒,被人識破自己心思,他就意識到了動手之人帶給他的壓力,意識到了對方的危險性,能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又出此陰狠手段,反倒是能吻合。

  唐儀又問:「張三一夥好幾個人,大公子為何偏偏認定就是那個張三,就不能是當中的其他人嗎?」

  邵平波平靜看著她,「在那種情況下還敢火燒酒樓逃跑的人,沒他那個為首的拍板,不太可能幹這種事。看看幾人的年紀就知道了,幾個年長的以張三那個年輕的為首,一個年輕的能約束住幾個年長的,又豈是簡單人?」

  他轉身走回座位坐下了,嘴角露出自嘲意味,「說來,是我有眼無珠,居然強請了一尊真神來做廚子,怕是惹怒了人家,反手就讓我好看,先燒酒樓讓我吃灰,又來一記童謡讓我慢慢享受,還真是讓我有得受,威力持久,很難消化…這次真正是碰上了不一般的高手,這個張三很不簡單!」

  蘇破和唐素素麵面相覷,皆目有驚疑不定神色。

  唐儀愣怔,難以置信,這真是牛有道幹的?牛有道能弄出童謡這種事來?

  火燒酒樓她能相信,童謡這麼高級的手法她連想都沒想到過,實在是不敢相信這是牛有道能出手的招!

  更令她覺得匪夷所思的是,邵平波是什麼人?上結各派,中理軍務,下順民政,年富力強,是個有著非一般能力的人,在她的認知中,這般年紀的人當中,無人能出其左右,加之玉樹臨風,氣度雍容,乃風度翩翩的人中俊傑!

  更何況還有這般家世背景,這種人堪稱完美,據她所知,不知多少女子將邵平波視為夢中情人。

  面對這種人的追求,若不是自己已嫁人,心有歸屬,唐儀覺得連自己只怕也很難拒絶這種完美的男人,似乎找不到比這位更優秀的男人!

  然而這種男人居然如此高看牛有道,還誇牛有道是很不一般的高手,自然不是指牛有道的修為,而是指牛有道的才智!

  唐儀有種聽錯了的感覺,這真的是在說牛有道?那個廚房裡持刀切肉的廚子、那個桃花樹下的懶散少年真是邵平波所謂的高手?

  恍然間,桃花源裡,少年與年紀不相符的成熟,少年的詩,宋衍青的詩,一幕幕又上心頭。

  正因此驚疑,若牛有道真有邵平波說的這麼厲害,那牛有道在廚房所斷言的,邵平波這人很危險…

  「大家一路奔波辛苦,我洗塵沐浴之後還要去向刺史大人覆命!」

  邵平波又站了起來開口送客。

  諸人當即紛紛拱手告退。

  一群人出了廳堂,大多是常駐凌波府的護衛,不需要離府。

  唐儀等人則不一樣,一派掌門不太可能一直住在人家家裡,平常有自己門派的事物要處理,加之又是女人,更何況邵平波明目張膽的追求,住人家裡的確不合適,她也必須要避嫌。

  離開途中,蘇破輕輕問了聲,「難道真是他幹的?」

  唐儀和唐素素不語,難以斷言。

  唐儀想起了趙雄歌的話,東郭浩然不會亂收徒弟,他那樣做必然有原因!

  蘇破卻是心中唏噓,若牛有道真有那般才智,先不管手段是否歹毒,對如今的上清宗來說,想振興卻是需要這樣的有能力的領路人,若牛有道的能力真有邵平波那麼高的評價,那這算怎麼回事?本該是上清宗理所當然的領路人卻被他們聯手給趕跑了……

  「黃先生、林先生,請留步,大公子有請!」

  黃鬥、林狐,大禪山弟子,大禪山也是支持邵登雲的背後勢力,兩人負責邵平波的安全。

  兩人剛進側院月門,便被趕來的邵三省喊住,再次請了回去。

  回到正廳,只見邵平波端坐在原位,雙手扶膝,閉目沉寂。

  兩人近前拱手:「大公子有何吩咐?」

  閉著眼睛的邵平波徐徐問道:「誰還記得江邊碼頭上,張三對唐儀說的話?」

  兩人相視一眼,略琢磨了一下,黃鬥回憶著說道:「那廝話有些無禮,我倒是有印象,他一見唐儀便說好一個美人,被大公子警告後,他又問大公子,唐儀是不是大公子宴請的貴客,後面還誇大公子和唐儀很般配來著。」

  「誇?現在看來是嘲諷!」邵平波淡淡一聲。

  黃鬥狐疑,「嘲諷?」

  邵平波緩緩睜眼,「細細梳理一遍來龍去脈,我想我知道他是誰了,他應該就是那個牛有道!」

  兩人驚訝,林狐:「唐儀的那個夫君牛有道?大公子,這從何說起?」

  邵平波:「碼頭對唐儀的唐突無禮,上清宗三人竟無一人有表示,我當時就覺得三人見到他的反應有些異常。後面,三人又陸續進了廚房,應該是見他去了,這說明不是一個人認識他,而是三個人都認識他。」

  「外面有關唐儀和牛有道的謡言你們應該都聽說過,被上清宗軟禁了五年,強佔了掌門之位,還想殺他,小小年紀能從上清宗手上逃出一命已是不簡單。殺了宋家的人還能活到現在能簡單嗎?金州殺了燕國使臣還能全身而退,就更不簡單了。之後商朝宗和金州聯合,這和他出現在金州能說一點關聯都沒有嗎?種種不簡單加在一起,眼前針對我的手段也不算意外。如此一來,我有理由懷疑,商朝宗的快速崛很有可能和他有關。重要的一點,是年紀,牛有道的年紀和張三的年紀應該相符,種種因素與他掛鉤都能符合上,除了牛有道還能有別人嗎?如此一來,碼頭上的一幕也能解釋得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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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七章 可能

  黃鬥、林狐愣住,漸漸若有所思,漸漸頷首。

  黃鬥忽然笑了:「大公子,他又是火燒酒樓的,又是弄這出來針對你,看來是大公子對唐儀的示愛讓他惱羞成怒了。」

  邵平波:「你小看他了,這種人若真有心把唐儀帶走自然有辦法帶走,果斷扔下唐儀跑了,可見對唐儀是沒什麼感情的,上清宗那般對他,也可能是原因。都說英雄難過美人關,更何況他們還有夫妻名分,唐儀的姿色如何,大家都不是瞎子,哪怕知道我在糾纏唐儀,他卻果斷拋棄唐儀跑了,對唐儀不做任何糾纏,這種人很理智,也很冷血…這人很危險!」

  他慢慢站起,「這般年紀便有這般本事,假以時日必成大患,留不得!」

  林狐:「去京城的人已經在路上。」

  邵平波:「正要說這事,去京城的人撤回吧,身份是假的,還指望他說到做到不成?」

  兩人想想也是,點了點頭。

  黃鬥問:「大公子若是非要除掉他,首先得要找到他,咱們的勢力出了北州很弱,天大地大,不知道他的行走路線,也不知道他去了哪,想找到他怕是很難。」

  「他跑到韓國來幹什麼?」邵平波忽問了句,又似乎在問自己,陷入了沉思中,負手在廳內來回走動。

  黃鬥和林狐面面相覷,這個問題有難度,跟那傢伙也是初次見面,不甚瞭解,鬼知道他跑韓國來幹什麼。

  靜默一陣後,邵平波徐徐道:「有一個地方,他有可能會去,但我不能肯定。」

  黃鬥、林狐幾乎異口同聲:「哪裡?」

  邵平波頓步回頭,問:「我問他為諸葛尋去京城辦什麼差,還記得他是怎麼回的嗎?」

  兩人相視一眼,剛才的意思不是說牛有道不會去京城嗎?現在怎麼又和諸葛尋的差事牽扯上了?

  但是這位公子才智非凡,不可以常人來比擬,一直讓二人深為佩服,所以黃鬥還是自覺順著他思路回道:「記得說是因為驛站的事,要代諸葛尋向京城那邊面稟詳情。」

  邵平波轉身走回,又問道:「驛站發生了什麼事,你們應該知道吧?」

  林狐點頭:「大公子在京城就說過,北州這邊也接到了京城那邊的消息,驛站藏有燕國的奸細。北州也不能容忍燕國奸細存在,自然是要配合朝廷清理。據說六國都在清理燕國隱藏在驛站中的奸細,這事表面看似平靜,實則動靜不小,應該給燕國的諜報司造成了不小的損失。」

  邵平波站定在二人跟前:「他說消息是諸葛尋從趙國獲悉後傳給韓國的,你們覺得他會不會是說謊騙我嗎?」

  問題順著他的思路去解,不難找到答案,林狐:「應該不會,他當時已經知道了大公子的身份,既然冒充了諸葛尋的人,說出的東西應該不敢瞎扯,萬一大公子知情,豈不是要戳穿,他哪還能假冒得下去,自然是要說些靠譜的情況出來。」

  邵平波略攤雙手,「問題的關鍵是,連我都不知道消息是諸葛尋從趙國傳回韓京的…也能理解,涉及國與國之間的諜報,保密是正常的,可牛有道是怎麼知道的?知道驛站抓人我能理解,他怎麼知道是諸葛尋傳回的消息?這種涉密消息諸葛尋難道不知道保密,能亂傳?」

  黃鬥和林狐琢磨著。

  邵平波抬手點了點,「再回頭看看京城給我們的抓捕消息,有一定的精準度,都是近期一段時間內陸續安插進驛站的,順著這個時間度來關聯牛有道,那這事就意思了。牛有道、燕國秘諜、安插時間,三者之間是有聯繫的!」

  林狐恍然大悟,脫口而出道:「牛有道殺了燕使,惹怒了燕國朝廷,燕國朝廷調動了人手在各路驛站做眼線尋找他,要收拾他!」

  邵平波微點頭,「回頭再看他知道諸葛尋密報的事。」

  黃鬥立道:「有可能就是他聯繫的諸葛尋!」

  邵平波:「只怕還不止是聯繫了諸葛尋,應該還聯繫了其他各國使臣,這就是各國幾乎同時動手的原因。他殺燕使的時候,各國使臣基本都在,與諸使是認識的,找上門傳個消息不難。還有,諸國爭雄,各懷鬼胎,不管哪國知道了這消息非必要都不會通報他國,情況自己掌握就行,巴不得看人家出亂子,各國一起動手本身就有問題。」

  林狐呵呵一聲,「那就越有可能是牛有道幹的,燕國針對他動手了,他反擊報復很正常!」

  邵平波轉身負手而行,輕嘆了一聲,「反手一擊,撕碎了燕國布下的網,連燕國都在他手上吃了虧,你們還敢小看他嗎?」

  林狐頓時笑不出來了,二人皆神情一肅,終於意識到了大公子為何說這人很危險!

  二人也理解了大公子為何如此忌憚此人,此人對這邊的態度不善,的確不是什麼好事,再回頭看那童謡的事,怕是夠大公子喝一壺!

  黃鬥遲疑道:「大公子,這和他的去向有關嗎?」

  邵平波慢慢走到主位坐下了,「難道無關嗎?知道了燕國朝廷要對付他,你覺得他去哪最安全?」

  黃鬥:「要麼找個隱蔽地方躲起來,要麼躲回商朝宗那邊。」

  邵平波:「可他並沒這麼做,明知燕國朝廷要對付他,不但不躲,還在外面亂跑,甚至跑這麼遠,跑韓國來了,他到韓國來想幹什麼?」

  黃鬥和林狐相視無語,這個真不好猜。

  「冒著風險前行,只能說明他有事要辦!明白了前因,再拉他的整體局勢俯瞰,一切都有跡可循。他的能力我們已經知曉,出現在金州絶非偶然,後面的事情天下皆知,商朝宗聯合上了金州,借金州的勢一舉打下了青山郡,那麼他去金州是幹嘛去的?十有八九是他幫商朝宗促成了與金州的聯合。」

  「父親是寧王商建伯的舊部,對寧王的兒子商朝宗一直比較關注,聽父親說過,金州的海如月曾經和寧王有過一段男女之情,但寧王已故,再提舊情未免牽強,憑這個不足以讓海如月出兵支持!事情牽涉兩國,海如月這樣做是冒險的,她也必須為金州考慮,否則她也掌控不了金州。」

  「按理說,商朝宗那般勢弱,海如月也不可能出兵支持,所以說服海如月應該是件很困難的事情,憑牛有道的能力能出現在金州也就不足為怪了。事實證明,之前誰都想不到的事情居然發生了,偌大個金州居然會和小小一縣之地的商朝宗聯合!」

  「是什麼原因讓海如月答應了出兵?再把事情給捋一遍,牛有道促成了聯合,商朝宗那邊即將開戰,他不回商朝宗那,反而頂著殺了燕使的危險在外面亂跑,明知燕國朝廷出手了,還往韓國跑,這很不正常!」

  「事情疑點順序是這樣的,牛有道以什麼方式促聯?海如月為什麼答應出兵?牛有道為什麼冒險來韓國?時間距離上來看,一路下來其實很緊湊,而三個疑點都是在有條件的情況下才能成形。那麼我們植入未知的條件再來看看順序,牛有道開出條件促聯,海如月接受條件出兵,牛有道來韓國是不是有了答案?」

  林狐接話道:「牛有道為兌現條件來韓國!」

  黃鬥微微點頭。

  邵平波問:「能讓海如月接受的什麼條件需要來韓國?什麼條件的完成,普通人辦不了,需要修士來,商朝宗那邊不是沒有修士,為什麼非要牛有道冒險跑來韓國?海如月身邊也不是沒有修士,什麼事情連海如月身邊修士都辦不到,需要牛有道出馬?」

  「想到這,我想起一件事,海如月的兒子好像患了種怪病,聽說遺傳自其父!」

  林狐:「天陰損脈!」

  黃鬥:「赤陽朱果!」

  兩人幾乎同時脫口而出,說的不一樣,指向的內容卻是一樣的。

  關注海如月的人還是不少的,不是因為她的美貌,而是因為她兒子的病決定著金州會不會易主。

  邵平波:「把這件事代入後,大部分謎團似乎都迎刃而解了,牛有道很有可能是去大雪山,要去冰雪閣求取赤陽朱果!」

  「這…」黃鬥狐疑道:「憑海如月的身份地位都得不到的東西,他去有用?」

  邵平波:「這正是我不敢肯定的原因,東西沒到手,海如月怎會輕易出兵?會不會是判斷有誤,牛有道會不會只是暫時經由韓國轉道?」

  林狐:「不管他是不是,既然有這個可能,大公子又想除掉他,我們儘管派人去便可。」

  邵平波搖了搖頭,「這事我另有安排,現在我這裡有件事要勞煩二位,童謡的事因何而起,二位是親眼見證的,還望二位向大禪山那邊稟明。」

  「好說!」黃、林二人應下後,相視一眼,知道童謡的事夠這位頭疼一陣了。

  待二人走後,邵平波的臉色沉了下來,偏頭看向束手一旁不吭聲的管家邵三省,「小孩子不聽話,有個失足落水之類的免不了,大人也該出來管管了。安排一些人奔赴童謡傳唱的地區,造些能讓人恐慌的例子出來,以謡止謡!」

  儘管知道童謡這東西不在這邊勢力範圍內難管擴散,可他還是得想辦法控制一下,總不能擴散到天下小孩都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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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 兒女

  邵三省神色頓了一下,不過還是應道:「是!」

  邵平波:「不管牛有道會不會去冰雪閣,派人通風給燕京宋家,宋家應該會處理的。」

  說到這事,他憋著悶火,童謡會在父親那邊造成多大的影響他不能確定,這事成了他現在頭等要面對的事,行事各方面都要收斂。一旦這邊有什麼意外情況,大禪山那邊的態度很重要,沒確認牛有道會不會去冰雪閣不好動用人家,萬一讓人家白跑一趟,或出現什麼意外,擔心會讓人對他有意見。

  童謡的事一出,他行事不得不開始趨於謹慎。

  邵三省:「說到燕京宋家,有一事正要報之大公子,燕京京畿大統領之一的王橫,把嫁給宋家的女兒給要了回去,宋家也出具了允許其女再嫁的文書,王橫公開了此事,宋家在燕京那邊的風向好像有些不對。」

  「哦!」邵平波意外一聲,琢磨著,遲疑道:「宋九明乃童陌心腹,王橫卻要跟宋家斷絶關係,看來燕國朝堂上出了什麼變故,不知跟宋隆的死有沒有關係,這事讓人保持關注。」

  「是!」邵三省應下,又問:「那這事還知會宋家嗎?燕國朝廷也是要收拾他的,何況燕國朝廷的勢力更大。」

  邵平波略搖頭:「驛站的事,抓捕的招供細節我關注了,燕國使用這些諜報人員是謹慎的,根本沒讓他們做任何引人懷疑的事,只是傳遞個消息,牛有道怎麼會把驛站的情況摸那麼清楚?我懷疑是不是有人走漏了消息給他。燕國朝廷人多嘴也雜,咱們搞不清情況,還是讓宋家去處理吧,宋家再不濟,至少比我們更清楚燕國那邊的情況。」

  「好的。」邵三省點了點頭。

  「還有,最近護衛方面,安排縝密點。」邵平波繃著臉頰提醒了一聲。

  沒辦法,被童謡的事一搞,他被推上了風口浪尖,無論是燕國還是韓國,那些想除掉擁兵自重邵登雲者,怕是要盯上他。

  這事讓他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牛有道隨便一手,便給了他各方面的壓力,他對牛有道卻只能幹些惦記怎麼追殺的事,讓他有種高下立判的感覺,這感覺他很不喜歡。

  「是!」邵三省應下,見他沒事再吩咐,提醒道:「大公子,洗洗快點過去吧,不宜讓刺史大人久等。」

  邵平波回過神來,大步出了廳堂,直奔浴室。

  到了浴室直接脫光了,掀開紗幔,去了後面淋浴,之後又泡進了浴池裡注入的溫水中。

  紗幔外,丫鬟進出,放置衣物。

  丫鬟離去,一窈窕身影,一光彩照人的翠衣長裙女子進來。

  女子懷裡抱著古琴,橫琴在室內桌案上,坐在琴旁,纖纖十指起落,叮咚優雅琴音蹦出。

  螓首雲鬢,閉月羞花之貌,一臉嫵媚笑吟吟之意,偏頭看著紗幔後泡在浴池內的影影綽綽人影。

  女子名叫蘇照,也是邵平波的表姐,算是邵家這邊唯一一個修士。

  閉目泡在水中的邵平波聞聽琴音睜眼,回頭看向紗幔外的朦朧人影,笑道:「照姐什麼時候回來的?」

  琴聲停下,人影起身,聲音嬌美道:「剛回韓國便聽到一個對你不利的童謡,立馬趕回了北州,怎麼回事?」

  邵平波潑水撲了撲面,「牛有道聽說過吧?就是殺燕使的那個……」把大概情況講了下。

  蘇照人影徘徊在紗幔外,「這牛有道好生歹毒!」

  邵平波:「這事不用你操心,你把主要精力放在打通齊國和衛國那邊,北州若想有所作為,大量的戰馬和糧草不可或缺,等到北州渡過災荒困境,財力上寬裕了,我就要著手此事。照姐,事關北州未來,你的責任重大!」

  蘇照:「知道啦,我耳朵都聽出繭了,一直在操辦,沒放鬆過,你放心。」

  沐浴完畢,邵平波去了外間梳妝台前坐下,蘇照揮手屏退了丫鬟,親自動手幫他梳理頭髮。

  「好久不見,沒什麼公事以外的私事跟我說說?」蘇照笑吟吟問了聲。

  邵平波:「回頭再說吧,我剛回來,還要去向父親覆命。」

  蘇照沉默了一會兒,忽又問道:「你會娶我嗎?」

  邵平波:「需要懷疑嗎?」

  蘇照:「好,給我個確切時間。」

  邵平波皺眉,「你在開玩笑嗎?現在娶了你,你的身份一旦公開,還怎麼去齊國那邊辦事?你難道忘了姨夫和姨媽的大仇?」

  蘇照:「我看你是喜歡上了那個唐儀!」

  邵平波嘆道:「唐儀是有夫之婦,我追求她什麼目的你知道,趙雄歌的價值還需要我再跟你重申嗎?」

  蘇照略帶憂愁地笑了笑,手上沒停,「道理我懂,可我心裡真的沒底,我幹的是骯髒事,一旦你有那一天,還能娶我這種人嗎?」

  邵平波抬手,抓了她的柔荑,看著鏡子裡的她,「不要想多了,我一直未娶,為的是什麼?照姐,我此生非你不娶!」

  蘇照幽幽一嘆,「但願吧!」

  北州刺史府,洗去風塵的邵平波大步而入,刺史府管家羊雙聞訊而來,親自領了邵平波而去。

  兩人一路交談時,一個漂漂亮亮的歡快少女從花園那邊蹦蹦跳跳而出,長相和邵平波有幾分相似,正是其一母同胞的妹妹邵柳兒。

  一見大哥出現,邵柳兒的歡快勁立刻收了,規規矩矩淑女般走來,明顯有些怕這個大哥。

  「大哥!」邵柳兒半蹲行了個禮,起身就要從旁溜走。

  「站住!」邵平波冷冷一聲。

  邵柳兒身形一僵,畏畏縮縮道:「大哥有什麼吩咐嗎?」

  管家羊雙微微一笑,兄妹幾個都怕這個大哥。

  邵平波冷眼道:「聽說你們最近搞了個什麼詩詞社,你好像整天跟一群油頭粉面的東西混在一起,還有沒有個女兒家的樣?」

  邵柳兒:「大哥說話難聽,交流詩詞歌賦罷了,怎麼就成了混?」

  邵平波:「詩詞歌賦是能當飯吃還是能上陣殺敵?也不看看如今是什麼時候,北州多少百姓食不果腹,你們整天花天酒地,招搖往來,讓百姓看了怎麼想?」

  邵柳兒:「大哥說的是,我讓他們以後收斂著點。」

  邵平波身子微微前傾到她面前,「聽你這意思,還要繼續跟他們鬼混在一起是不是?」

  邵柳兒低聲嘟囔道:「大哥,哪有什麼鬼混,詩詞歌賦乃是雅事,能陶冶情操,都是一些志同道合之人。」

  邵平波:「志同道合?無知無畏的黃毛丫頭一個,你若不是刺史的女兒,試試看還有幾人與你志同道合,天天被人吹捧著很開心是不是?以後老老實實在家讀書、寫字,學點女人該學的東西,再敢亂跑試試看!」

  邵柳兒:「二娘同意了我才去的。」

  邵平波眯眼:「聽說你跟那個詩詞社的譚耀顯走的很近?什麼時候有空帶他過來見我!」

  邵柳兒頓時一臉驚恐道:「大哥,都是我的朋友,你別亂來!」

  邵平波:「我告訴你,女兒家的姻緣大事由父母做主,由不得你胡來,你若不想害他,就自己管住自己!」說罷扭頭大步而去。

  羊雙搖了搖頭,跟上。

  邵柳兒眼眶紅了,委屈的淚珠兒在眼眶裡打轉。

  政事堂,刺史府處理公務之地。

  邵家老二邵無波正在內與幾名官吏協商政務。

  邵家老三邵伏波身上還穿著甲冑,靠在窗口,嘴裡叼了片樹葉,頗有些無聊地打量著窗外,目光忽然一頓,離開了窗口,來到邵無波這邊,扯了下邵無波的衣服,「二哥,來了,來了。」

  屋內眾人一起往門外看去,只見邵平波大步而來,卻未進來,而是與羊雙拐另一邊去了。

  見人走了,邵伏波哼哼著:「雲假王,波真王…」

  邵無波胳膊肘撞了他一下,讓閉嘴了。

  政事堂的邊上有一座閣樓,身材魁梧的邵登雲就站在閣樓上,看到了樓下走來的兒子,眼神有些複雜。

  想到了當年,當年寧王還在,這個兒子卻想盡辦法勸了他放棄京城繁華,主動請纓來了北州邊境駐守,後來寧王罹難,朝廷清洗寧王舊部,他卻在這兒子的推動下起兵叛國,躲過了一劫,成了一方諸侯。

  當時叛不叛他很猶豫,是寧王一手將他從一小百夫長一路提拔成手握兵馬大權的大將,深受寧王厚恩。其次,叛國後,敵國也未必能善待你。

  然而事發時他才發現,許多事情這個兒子都幫他準備好了。

  事後他才意識到,從勸他離開京城開始,這個兒子就不看好寧王,就在為這一天的到來做籌劃。

  這個兒子不像他,像他那個聰慧的娘,奈何過慧易夭,其母早逝。

  童謡的事,他已經得到了消息,看過童謡內容後,什麼波平邵的他倒不擔心,他反而後悔當年不該娶妾,不該又生下兩個兒子。論聰明才智和能力,這個兒子是最佳的繼承人,可他擔心的是,這個兒子一旦掌握大權,會不會放過他另兩個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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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橋底下說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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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九章 給他們母子一條活路

  有些東西難以避免,正室過世留下一兒一女,偏房在世有兩個兒子,自然是偏向自己兒子的,一些對立不知不覺中就產生了。

  都是他的兒女,你讓他偏向哪邊?有些事情心知肚明,他也只能裝糊塗。

  然而這個長子的心性他知道,知子莫若父,他在世還能壓得住,他若不在了,那邊母子三個會是什麼下場他真的不敢想像。他很清楚,那母子三個根本不是這個兒子的對手,卻又不肯安分,為的是什麼也能理解。

  所以他後悔了,當年若是不娶,僅有這一兒一女的話,許多事情都好辦了。

  登上閣樓的邵平波來到邵登雲身後,面對父親雄壯背影拱手行禮,「父親!」

  邵登雲背對道:「這次去京城要飯,為難你了。」

  邵平波:「京城那邊垂涎北州之地,有人為難不足為怪,所幸,兒子幸不辱命,物資這幾天內應該就會過江,分發事宜兒子已經安排好了。」

  邵登雲輕嘆:「接連災年,也不知是不是老天爺對我的懲罰。」

  邵平波:「父親言重了,天災無常,非人能左右,然災後處理卻可盡力而為,儘量減少損失。眼前遭水淹的區域,洪水漸退,一些事情應該抓緊落實下去,兒子建議以工代賑,以賑災糧召集災民做工,儘快疏通損壞、堵塞的渠道,如此既能保證災民有飯吃,也能保障下半年的耕種,能讓北州儘快恢復元氣。」

  邵登云:「甚好,准了!」

  邵平波拱了拱手,繼續道:「這次的洪災也充分暴露了北州的水利設施不足,兒子建議儘快派人四處勘探,拿出一個整體規劃,然後集中力量對北州大興水利建設,構造蓄水和輸水灌溉的主渠道,旱時可引大江之水輸灌,澇時可及時疏洪,起碼再遇災情時可讓災情快速過去,不至於像現在有的地方洪水一灌便成湖澤遲遲難退影響耕時,當可大大減輕災害帶來的影響。只要這項工程完成,要不了幾年,北州便是另一番光景!」

  邵登云:「說得容易,如此大的工程,所耗財力和物力不計其數,哪來那麼多做工的人?」

  邵平波:「一下全面舖開不可能,我們也承擔不起,但可分步驟實施。先保證糧食主產區,鼓勵富戶出錢出糧,召集災民做工,誰完工的區域,那片區域的良田便歸誰所有,定能鼓勵大量富戶參與,如此一來我們費不了多少財力。甚至可允許境外富戶進來參與,只要他們能按照我們的標準完成,不管是不是北州人,良田免費送給他又如何?田地在北州境內跑不掉,糧也產出在北州,自然是優先供給北州。」

  邵登雲雙手撐在了扶欄上,依然背對道:「你想過沒有?你這樣一搞,普通百姓哪是那些富戶的對手,屆時只怕不知有多少百姓的田產要被變相侵佔。」

  邵平波:「這個痛得承受,該有的犧牲也必須面對,那些散戶百姓只顧自家,靠他們自覺出工不太可能,各自為己,一盤散沙是沒辦法完成這麼大工程的,必須要有人組織起來。沒有好處,那些富戶誰願出錢出糧幹這事?只要顯而易見的好處讓大家看得到,定可吸引北州之外的富戶前來,只要聚集而來的錢糧能讓人填飽肚子,北州之外的其他州府不知有多少饑民,定會聞風而來做工,可借助州外的人力和財力逐步快速完成糧食主產區域外的水利建設。」

  「輸灌工程越完善,越能保持糧食供應,四面八方聚集來的人就會越多。在這亂世,州外之民來了北州有飯吃,就會落地生根,自然而然就成了北州人,而只要人丁興旺充足,北州兵源就充足,人丁繁榮,商貿自然繁榮,財富自然會向此聚集,數年之後,北州就是一片富庶之地,這便是我們邵家立足長遠的根基!」

  「當然,今年的災後補種事宜必須先著手,先熬過眼前困境,不然會出亂子。」

  邵登云:「這事,你們先拿出一個詳細的章程來。」

  「是!」邵平波應下,又從袖子裡拿出一張紙筏,恭恭敬敬雙手奉上:「父親!」

  邵登雲回頭看了眼,慢慢轉身,拿了紙筏,低眼一瞅,嘴裡唸叨了兩聲:「北州王,北州王,一顆糖…這個我看過了,知不知道誰幹的?」

  「牛有道!我在京城回來的路上遇見了他……」邵平波將大概情況說了遍。

  邵登雲撣了撣手中紙,「居心歹毒,這是想離間咱們父子。」

  邵平波:「父親明鑒。」

  「如果你接掌了北州,你準備怎麼處置他們母子三個?」

  邵登雲突兀冒出這麼一句話來。

  邵平波一愣,愣愣看著他,儘管迅速猜到了是什麼意思,但愣是不敢接話。

  能從一小卒爬到手握兵馬大權將領的位置,父親看似大老粗,卻是個外粗心細之人,北州兵權皆在父親掌控之中,大小將領都是父親的人,其他人難以染指。誰掌握了北州兵權控制著北州,大禪山等修行門派自然就支持誰。

  「父親此言讓兒子惶恐。」邵平波低頭回了句。

  邵登雲揚著手中紙,「我知道你擔心什麼,你放心,區區伎倆我不會讓其得逞。今天我可以明確告訴你,你是邵家長子,無論是論能力,還是論長幼,邵家家業最終都是要交給你的。區區童謡就想挑撥我們父子,未免小瞧了我邵登雲,今後我會加大對你的支持,該做的事情你儘管放手去做,不要畏畏縮縮有什麼顧忌。」

  「謝父親信任。」邵平波中規中矩回了聲。

  邵登云:「但我想知道你今後會怎麼處置他們母子。」

  邵平波:「二娘也是我母,無波和伏波也是我弟弟,自然是…」

  邵登雲出聲打斷:「我沒你心眼多,不要跟我繞來繞去說那些沒用的!」

  現場一片寂靜,這話讓邵平波好難回答,他也不知父親是不是在試探自己。

  一旁的管家羊雙大氣都不敢喘,沒想到邵登雲突然拋出這種話題,連他這管家聽了都尷尬,慢慢後退,準備離開避嫌。

  邵登雲斜了一眼,「我讓你走了嗎?」

  羊雙腳步一僵,低頭在原地不敢動了。

  邵平波又能怎麼說?他沉默了一會兒,道:「當做親生母親孝敬,兩位弟弟…」

  「我要聽真話!」邵登雲又打斷了他的話。

  面對父親的大氣磅礴,邵平波好生為難,讓他怎麼說?說好的你不信,說不好的你能接受嗎?

  「唉!」邵登雲忽輕輕喟嘆一聲,「答應我,給他們母子一條活路!」

  話說到這個地步,邵平波明白了,父親應該是吐露了心聲,慢慢抬頭道:「父親真的想聽兒子心聲麼?就怕說出來不好聽!」

  邵登雲看著他,等他後話。

  邵平波鼓足了勇氣,硬著頭皮道:「有些干擾沒必要存在,不是兒子絶情,而是怕有些人自己不甘心,生出亂子對誰都沒好處!若兒子執掌北州大權,會解除他們母子三人的所有權力,讓他們做個賦閒在家的富家翁。」

  「希望這是你的真話!」邵登雲微微頷首,沉默一陣後,有些無奈地揮了揮手,「忙你自己的去吧。」

  下了閣樓,邵平波來到了政事堂。

  堂內一群人,紛紛站起行禮:「大公子!」

  邵無波和邵伏波兄弟倆則恭恭敬敬喊了聲大哥。

  「二娘安好?」邵平波淡淡問了聲。

  邵無波回:「母親安好。」

  「你們忙你們的吧,我去問個安!」邵平波扔下話走了。

  出了政事堂,一路來到內宅主院,讓下人通報一聲,候在了庭院裡。

  不一會兒,一個華衣婦人快步而來,正是邵平波的側室阮氏,聞聽邵平波來了,親自出來迎接,一臉笑容,「大哥兒來了。」

  「見過二娘!」邵平波恭敬行禮:「二娘安好?」

  「好著呢,許久不見,聽說你去了京城,一路勞累吧?」阮氏慇勤伸手相請,「快屋裡坐。」

  邵平波遵命隨同去了廳堂,對於對方的慇勤有幾分真,他心知肚明,自己還未成親,便被父親遷出去分了家,這位二娘的功勞不小,說白了不願讓他在父親身邊。

  阮氏一陣忙碌,讓人端了碗湯來,「這是我剛燉的湯。」

  「剛吃飽了。」邵平波婉拒,實則不敢吃她的東西。

  知道自己白貼了熱臉,這位從不吃自己的東西,揮手讓人拿了下去,阮氏一臉笑道:「大哥兒,你已年過三十,年紀不小了,連你那兩個不爭氣的兄弟都兒女滿地跑了,你也該考慮終生了,我最近看了幾個大家閨秀,改天帶去給你見見如何?」

  「好!」邵平波點頭應下,又另起了話題,「二娘,柳兒那丫頭不宜放縱,今後還是少讓她出門的好。」

  阮氏笑道:「也沒什麼放縱,她也就是去學點詩詞歌賦之類的東西,這是好事。」

  邵平波並不領情,「二娘,我此來是想讓您給某些人傳個話,我就這麼一個妹妹,有什麼事衝我來,最好別在柳兒頭上打什麼歪主意,柳兒金貴著,我答應了我娘照顧好她,她若是出了什麼事,抵兩條人命還是沒問題的!二娘,我還有公務,先行告退!」說罷起身,拱了拱手,轉身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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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零章 復出有望

  阮氏呆坐著看著他離去的背影,這個邵家嫡長子的狠辣手段他是領教過的,她扶持的娘家人,全部死光了,把他們母子的外圍助力給拔了個精光。

  所謂的抵兩條人命是指誰,令她不寒而慄。

  邵平波一走,邵無波和邵伏波兩兄弟立刻來了,等了邵平波離開才來的。

  見到母親神色不對,邵無波問:「娘,怎麼了?」

  阮氏泫然欲泣,「那個詩社想辦法解散了吧,瞞不過他的眼睛,他看出來了。」

  邵伏波問:「他說什麼了?」

  阮氏哽咽淚流,搖頭道:「還不是你們不爭氣,文不成武不就,否則他焉敢直接威脅我!散了吧,一想到你們姥姥全家的慘況,我就害怕!」說罷伏案痛哭流涕,顫抖著雙肩哭得傷心。

  見母親哭的如此傷心,做兒子的是最受不了的。

  聽聞直接威脅上了自己娘,又見哭成這樣,身穿甲冑的邵伏波頓時炸了毛,暴怒道:「王八蛋,我拉他到父親面前理論去!」

  「回來!」邵無波一把拉住了他,「他既然能說出詩社的事,肯定心中有數了,到了父親面前抖出來,你自己先吃不了兜著走!」

  邵伏波指了指痛哭的母親,難道就這樣算了的樣子?可想想也的確奈何不了人家,用力跺了跺腳,一臉氣呼呼,坐一旁扭頭生悶氣去了……


  燕京宋家,閤府上下沉靜在一種莫名的壓抑氣氛中。

  構建在權力上的勢力,一旦失去權力,勢力立刻瓦解。

  從王橫帶回女兒開始,一股風向讓宋家不寒而慄,往日踏破門檻的門庭,再無人前來問津。

  就連平常護衛宋府的法師,一個個也被門派招了回去,幸好這是在京師,幸好大司空童陌不願讓其他人心寒,暫時倒也沒人敢上門找茬。

  同樣因為童陌的原因,在衙門坐班的宋全也還在原位,但冷暖自知,周邊同僚的態度已讓他寒意陣陣,各種冷嘲熱諷,知道被一腳踹下去是遲早的事情。

  下班,宋全失落落回到了家,去給父親請安的途中,碰到下人領了個人一起同往。

  平常宋全未必會把這個人記在心裡,但現在是真的記住了,宋家唯一一個沒有離開的修士,陳歸碩!

  他還主動笑著和陳歸碩聊了兩句。

  內宅正堂,宋九明端坐,宋舒和劉祿站立兩旁。

  進來的二人見禮是當然,不苟言笑的宋九明對陳歸碩露出了難得的笑意,嘆道:「走的走,散的散,宋家的法師就你一人還在,患難見真情吶!沒想到衍青在世時還交到了一個真心朋友,最近缺少人手,讓你辛苦了。」

  陳歸碩心中無語,他也想走啊,誰願留在這等麻煩降臨,可是沒辦法啊,他是被牛有道脅迫來的,牛有道一天不給話,他也不便走。

  不過慶幸的是,牛有道給他安排了退路,這邊事了後,倒也不怕沒地方去,否則就這樣跑了的話,他還真不知道該去哪,上清宗還要清理門戶來著。

  「老大人言重了,師兄在世的時候待我不薄,做人不能忘恩負義,師叔在哪,我就跟到哪。」陳歸碩看著宋舒說了聲。

  宋舒笑了,一臉欣慰,一副沒看錯人的樣子。

  宋九明頷首,一臉欣賞,心中也是感慨萬分,的的確確覺得是患難見真情,如今這世道,這樣的人真的是不多了!

  朝劉祿揮了揮手。

  劉祿拿了十萬金票,走來塞入了他手中。

  一看這麼多錢,從來沒有過,陳歸碩內心哭笑不得,沒想到這樣倒是發了筆大財,這宋家的家底子還真不是一般的雄厚啊!忙假意推辭道:「無功不受祿。」要塞還給劉祿。

  宋舒喝道:「矯情什麼,給你就拿著,這是你應得的。」

  見狀,陳歸碩只好訕訕拱手謝過。

  宋九明道:「從今天開始,你不是外人,和我宋家是一家人,只要老夫能再起,絶不會虧待你!」

  這裡話剛落,外面有下人出現在門口,手裡拿了封信。

  劉祿過去,接信後問了兩句,撕開信看了看,隨後快速而回,稟報導:「老爺,北州駐京城的聯繫人送了封信來。」

  屋內幾人奇怪,宋九明皺眉道:「邵登雲給我的信?」

  劉祿:「沒說誰的,您看。」信遞上。

  宋九明接到手看過後,精神一振,人站了起來,環顧眾人道:「老夫有復出的希望了!」

  此話一出,眾人也跟著精神一振,宋全忙問:「怎講?」

  宋九明沉聲道:「信上說牛有道人在韓國,北州那邊已探明他要去大雪山冰雪閣求取赤陽朱果給海如月的兒子治病,只要拿下牛有道,便是將功贖罪,相爺那邊也就有理由幫我說話了!」

  宋舒:「爹,會不會有詐?」

  宋九明揚著通道:「既然是北州駐京城的人給的信,想必不會有假,何況我這個情況,北州也沒必要再對我出手。老夫當初還奇怪,那廝亂晃個什麼勁,現在許多謎團都解開了,原來是赤陽朱果!」

  宋全既高興又擔憂,「北州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宋九明:「北州這個時候伸手,是在雪中送炭,估計指望老夫以後發揮什麼作用,這個人情老夫領了!」

  宋全:「拿下了牛有道,相爺就能幫爹復出嗎?」

  宋九明:「我跟了他這麼多年,大家都看在眼裡,我已將功贖罪,他要是一點舊情都不念,未免讓其他人心寒。再說了,有希望總比沒希望好!」

  宋舒咬牙道:「那小賊把我宋家害慘了,我親自去解決他,方洩我心頭之恨!」

  「你一兩個人去有什麼用?你有絶對把握嗎?小賊的狡猾你還沒領教嗎?難道還要老夫再搭一個兒子進去嗎?一把年紀,多動腦子,什麼樣的身份幹什麼樣的事,打打殺殺的事交給那些自以為是的匹夫去幹,死多少都是活該!」宋九明喝斥一聲,回頭看向劉祿,「聯繫留仙宗的人,告訴他們,拿下牛有道老夫就能復出!」

  宋舒揮手指向外面,「他們的人都跑光了,一群見風使舵的小人,還找他們作甚?」

  宋九明喝斥:「計較這個、生這個氣有意義嗎?人家跟你就是為了利益,你給不了人家,還指望人家為你白白賣命不成?何況局勢如此,他們也不想惹麻煩,可以理解,而除了這幾家咱們如今還能找誰?咱們找別人,別人未必肯幫不說,搞不好要直接找朝廷邀功,他們受了老夫的影響,這個風頭上一時間也沒那麼容易找到依附的權勢,會出這力!」

  回頭又對劉祿道:「正好他們也要找牛有道算賬,告訴他們,事成後老夫必不虧待,這次讓他們務必盡全力,不能再失手了!」

  「是!」劉祿領命。

  站那的陳歸碩眼珠偶爾轉動兩下……

  一個時辰後,陳歸碩出了宋府,來到了離宋家不遠的酒樓,要了壺酒,佔了張桌子,坐下小酌了幾杯,趁人不注意時,塞了張小紙卷給擦桌子的夥計……


  鼻青臉腫的商朝宗被人扶了起來,抹了抹鼻血,看著帶了群人怒氣衝衝而去的鳳若男。

  沒辦法,紙包不住火,鳳若男終於知道了真相,知道壓根沒十萬鴉將那回事,純粹是一場騙婚。

  鳳若男怒了,感覺自己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利用工具,找商朝宗理論時,忍不住怒火,打了起來。

  商朝宗依然不是鳳若男的對手,白遙那邊似乎有心看商朝宗吃點苦頭,沒插手不說,反而制止了別人插手勸架。

  「還不快去看看王妃。」藍若亭對下面人喝了聲。

  立刻有親衛跑去追鳳若男。

  被打鬥動靜驚來看熱鬧的圓方,在旁搖頭唏噓不已,對商朝宗那是滿臉同情意味,娶個這樣的老婆實在有得受,想當初若不是咱幫忙,你只怕連房都圓不了。

  他上前施法幫商朝宗檢查了一下,回頭對一臉關切的商淑清道:「郡主不用擔心,一點皮肉傷,沒什麼事。」

  這邊剛扶了商朝宗回屋上藥,親衛跑了回來稟報:「王爺,王妃走了,帶了一批人馬出了城,說是回廣義郡娘家去了。」

  「走了好,永遠別回來,潑婦!」商朝宗怒吼了聲,轉瞬又齜牙咧嘴,扯痛了嘴角被打裂開的口子。

  幫他上藥的商淑清勸道:「哥,這事換了哪個女人都會生氣,嫂子在氣頭上,你就讓讓吧,趕緊派人追回來吧!」

  商朝宗也在氣頭上,一拍茶几,「誰都不許追!」

  藍若亭朝商淑清擺了擺手,「郡主,王妃那脾氣,估計追也追不回來,乾脆讓王妃回娘家消消氣,等大家都冷靜了,都願意面對了,再派人去請也不遲!」

  「唉!」商淑清苦笑著嘆了聲,搖了搖頭,想想也是。

  屋外又有親衛進來,遞上了一份情報,藍若亭看過後,對商朝宗道:「王爺,有消息說,燕國派往各國驛站的秘諜遭到了六國的大肆清洗,損失慘重!」

  正幫商朝宗施法活血的圓方忍不住咧嘴「嘿嘿」一聲。

  幾人一起扭頭看來,藍若亭道:「看大師的意思,似乎已經知道這事?」

  圓方呵呵道:「那些秘諜本就是燕國朝廷派出來衝道爺去的,一路上又是盯梢,又是追殺,又是截殺的,給道爺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害我們躲躲藏藏反覆跑來跑去,最終逼得道爺出手和他們較量,最後被道爺揪住了他們的尾巴,就知道他們不是道爺的對手,你們看,現在倒楣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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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一章 冰天雪地

  他倒是對牛有道有信心得很。

  幾人面面相覷,這事居然是牛有道幹的?

  藍若亭忙問:「大師,究竟是怎麼回事?」

  「嗯嗯!」圓方搖了搖頭,又不說了。

  商淑清有點受不了他,不知這妖精哪來的說話說一半的毛病,你要麼乾脆別說,你不憋,聽的人憋得難受。

  藍若亭也受不了圓方這點,圓方回來後,他當然也要問牛有道的情況,結果發現這妖怪嘴賤得很,既想顯擺一些什麼,又略帶矜持。總之這廝跟牛有道混了一段時間後,總是一副諱莫如深的樣子,還真把自己當成了人物,全然忘卻了自己在南山寺的糗樣,忘了天天被袁罡揍得鼻青臉腫是什麼樣,居然生出那麼一種俯視這邊人的味道。

  偏偏這邊還真不好把他給怎樣,畢竟是牛有道的人,這邊能有今天,牛有道居功至偉,動牛有道的人有點說不過去。

  說到這點,藍若亭也挺佩服牛有道,這妖怪的出身和原來的情況,這邊是一清二楚,也不算長的時間內,居然就對牛有道死心塌地了,發現牛有道收攬人心的確有一套。

  這年輕人的手段實在讓他唏噓,牛有道的年紀和所為總讓他有種格格不入感。

  鼻青臉腫的商朝宗扭頭看了看圓方,也懶得再說什麼。

  門外又有親衛進來,一張紙筏奉上,「京城六號密報。」

  圓方聽不懂什麼意思,商朝宗、商淑清、藍若亭卻面露正色,因為六號密報是專為牛有道設立的人手,也是牛有道讓這邊設立的。

  藍若亭正要伸手,商淑清卻先一手拿了密報查看。

  藍若亭半抬的手僵住,慢慢回頭看向認真查看密報的商淑清,目光閃了閃。

  看過密報的商淑清神情凝重,道:「道爺有危險。」密報遞給了藍若亭。

  藍若亭看過後亦神情凝重,之後又給了商朝宗查看。

  商朝宗看過後,聽說道爺有危險,圓方也忍不住伸手索要了,「王爺,給我看看。」

  拿到手一看,不難看懂,一眼就明,發來的是密語,呈報時已經翻譯好了。

  大概的內容是:北州那邊遞了消息給京城宋家,說牛有道人在韓國,要去大雪山冰雪閣求取赤陽朱果給海如月的兒子療病,宋九明要藉此將功贖罪爭取復出,已聯繫留仙宗的人趕往冰雪閣下殺手!

  「怎麼辦?怎麼辦?」看過後的圓方抖著密報著急詢問。

  商淑清問:「如此說來,道爺真的是要去冰雪閣求取赤陽朱果?」

  圓方急道:「道爺已經答應了海如月啊!」

  藍若亭嘆道:「一諾千金,真乃信義之人!」

  這邊已經經由安排在金州的方哲知曉了牛有道和海如月的談判,事情談到那個地步,其實赤陽朱果已經不重要了,海如月是受了寧王那支戰無不勝的英揚武烈衛的影響,是在為這邊創造條件,希望商朝宗再造一支威震天下的英揚武烈衛反過來支持她的。

  知情的明白人都清楚,其實海如月自己都對什麼赤陽朱果不抱指望,金州這麼多年來,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能量都得不到赤陽朱果,估計也不信牛有道能得到,支持商朝宗其實就是為兒子蕭天振的身後事做準備,在為她自己的將來做準備。

  所以,牛有道其實沒必要再去幹這渺茫的事,沒必要去求什麼赤陽朱果!

  圓方:「什麼信義?當然,道爺說話自然是算數的!可道爺也是為了你們好啊!和海如月談判時,我就在邊上,我很清楚,道爺其實已經沒必要自找這個麻煩,事後我勸過道爺不用這麼麻煩,你們知不知道道爺怎麼說?」

  藍若亭問:「怎講?」

  圓方:「道爺說,英揚武烈衛還不知道猴年馬月才能弄出來,蕭天振的病情他是親自查探過的,不妙,堅持不了太久,說不定哪天突然就死了,到時候海如月的處境尷尬,若金州那邊換了主人,和王爺這邊的關係不知會不會生變故…所以道爺才堅持要去求那個赤陽朱果,你們知道這一路上有多危險嗎?你們知道有多少人要置道爺於死地嗎?你們不知道,你們沒看到道爺是怎麼和追殺他的一群人浴血廝殺的,道爺是在為你們拚命啊!道爺是在為你們商家嘔心瀝血,你們不能見死不救,你們不能不管吶!」

  儘管略有誇大,但大部分說的是事實,也的確是急了,因為他無能無力啊!

  他著急也有另一層原因,他的利益已經不知不覺綁在了牛有道的身上,他很清楚,一旦牛有道出了什麼事,他在這邊屁都不是!離開了這邊也不見得能混出多大的名堂,這妖精不傻!

  那個荒山僻野的小南山已經回不去了,出來見識過了,也不會再回小南山幹那小打小鬧的事,心大了!

  然此話一出,商淑清眼眶瞬間紅了,銀牙貝齒咬唇!

  鼻青臉腫的商朝宗亦動容,神情凝重,忘卻了身上的疼痛,站了起來面對道:「主持…」

  轉瞬又換了更尊敬的稱呼,「大師,你不要急,我們定然不會坐視不理!我只是不明白,北州怎麼會知道道爺的行蹤和計劃,這事怎麼又和北州邵家牽扯到了一起?」

  圓方兩手一攤,「我在趙國就和道爺分開了,韓國那邊的事,我怎麼知道?」

  商淑清遲疑道:「上清宗好像在北州,上清宗不是投奔了邵家麼,會不會和上清宗有關?」她對一件事情印象深刻,上清宗的掌門唐儀是牛有道名分上的妻子,所以立馬有反應。

  幾人若有所思,也都趨向了這方面的懷疑,在場的可都是親眼見證過上清宗在南山寺截殺牛有道的,都知道上清宗要置牛有道於死地。

  「好一個上清宗,別落貧僧手上,否則貧僧定殺不饒…」圓方罵了聲,又合什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回到南山寺僧眾身邊後,他會時常提醒自己是僧人。

  「連海如月都拿不到的東西…」藍若亭話說半句搖了搖頭。

  商淑清:「道爺不是魯莽之人,能去自然有所打算。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哥,請天玉門的人幫幫忙吧。」

  這邊自身也無能為力,也只能是請天玉門的人幫忙了,商朝宗點了點頭,領著眾人一起出去了。

  一行來到了白遙落腳的庭院,找到了白遙,把情況講了一下。

  站在樹下,伸手摘了片樹葉在手的白遙轉身回頭,冷哼道:「憑海如月的勢力都辦不到的事情,他瞎湊什麼熱鬧?」

  藍若亭拱手道:「白先生,事出有因,牛有道親自給蕭天振診治過,發現蕭天振的病情不妙,若是蕭天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海如月對金州的掌控容易出問題,屆時那邊和這邊的關係不知會不會出什麼變故。牛有道這樣做既是為了這邊,也是在幫天玉門,對天玉門也是有好處的。」

  白遙陷入了沉默,在眾人的眼巴巴關注下,徐徐道:「問題的關鍵是,你們也不知道他的行蹤,天大地大到哪找他去?甚至沒辦法直接聯繫上他,天玉門也只能是通知冰雪閣那邊的人早做準備。」

  藍若亭問:「能不能讓天玉門對留仙宗等相關人員施壓?」

  白遙反問:「怎麼施壓?天玉門敢跳出來明著幫他嗎?各國境內的門派也得講規矩,吃哪口鍋的飯就得燒哪口灶的柴,把燕國搞垮了,對誰都沒好處,他是殺害燕使的重犯,你們敢公開承認和他的關係嗎?還有,冰雪閣是那麼好招惹的嗎?那傢伙膽大包天,連燕使都敢殺,最好別跟冰雪閣亂來,否則誰都要躲他遠一點……」


  九嶺縣,黑牡丹四人出城後,一路疾馳到郊外山腳下,勒停四顧。

  不遠處的山林中,一騎踏踏現身,坐在馬背的牛有道慢悠悠晃來,到了幾人跟前。

  段虎、吳三兩、雷宗康相視一笑,分散開後,終於再見,一起拱手,「道爺!」

  牛有道微微一笑,撥轉馬匹,「走吧!」

  一行五人衝出荒野,衝上官道,一路疾馳而去。

  出了九嶺縣境內,氣候漸漸轉冷,越往北上,溫度越低。

  漸漸的,前途逐漸出現白雪痕跡,地面薄雪隨著深入漸漸變厚,慢慢闖入了一片冰雪世界,途中驛站換乘的馬匹也是一身厚厚長毛。

  一場風雪不期而至,寒風裹挾冰雪飛舞,前方出現大面積圈著的柵欄,一座驛站坐落在冰天雪地中。

  到了這邊的驛站,已經和之前路上的驛站大不同,驛館基本上沒了樓層,都是簡單的土坯平房,屋頂積著白花花厚雪。

  一行冒雪衝入驛站,驛館外跳下了馬,自有驛卒前來接走馬匹牽往馬圈照料。

  有驛卒在風雪中掄捶咣咣砸碎大煤塊,白雪世界的黑。

  幾人登上台階,屋簷下抖去身上雪花。

  雷宗康和段虎撥開門口厚厚布簾,先入內看了眼,隨後左右分開布簾,對筆直站在外面的牛有道點了點頭。

  黑牡丹立刻上前,伸手解開了牛有道脖子上的圍扣,摘下了他身上披著的毛茸茸皮裘挽在胳膊上,跟在神色平靜的牛有道身後進了驛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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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二章 風雪路人

  一入屋內,便置身在了暖融融中,與外界的寒冷截然不同,屋內擺著火爐子。

  驛長本來是懶得搭理的,見到都是拿著武器的人,立刻換了熱情態度親自過來招待,問是歇腳還是住宿。

  離開九嶺縣後一路未停,日夜兼程,遇上了大風雪,幾人也有意休整一下,要了幾間房入住。

  倒是段虎等人有些不明白牛有道和黑牡丹為什麼要兩間房,都那樣了,乾脆住一起得了。

  安頓下來後,幾人又在大堂碰頭,要了酒菜和湯水,吃點熱乎的,畢竟凍了一路。

  儘管都是修士,可血肉之軀仍在,口腹之慾不能免俗。

  酒菜陸續上齊,幾人圍了一桌慢慢用著,談笑著。

  到現在,黑牡丹等人可謂都從散修的陰影中走了出來,雖然還是散修,但已經無所謂了,心態有了徹底的改變。

  有句話說的好,心安即是歸處,跟在牛有道身邊,幾人真正是心安了下來。

  雷宗康偶爾也會與眾人插上兩句話,參與談笑,不過偶爾還是會看一下牛有道的臉色。

  儘管牛有道至今沒說接受他,可也沒說趕他走,相處久了,他對牛有道也漸漸不再生分。

  他也知道了一件事,黑牡丹等人的賣身契並不在牛有道的身上,而是給了黑牡丹等人自己保管。

  而黑牡丹等人也不明白,不明白道爺為什麼始終不肯鬆口接納雷宗康,都已經這樣了,和表明態度接納有什麼兩樣?

  事實上段虎和吳三兩已經慫恿了黑牡丹找牛有道說情,然而牛有道不置可否,就是不鬆口!

  這感覺總讓人為雷宗康感到不踏實,可三人也沒辦法,目前也只能是讓雷宗康這樣著。

  外面隱隱傳來馬蹄嘶鳴聲,不一會兒,門簾揭開,進來了三男一女,四人一個個精氣神十足,一看就不是普通人,都攜帶著武器,令牛有道等人側目。

  兩名中年男子在後,一名婦人在前陪著一個俊逸年輕人,幫年輕人解下了皮裘,一看情形就知道幾人中那年輕人是為首的。

  年輕人神態睥睨間的傲態無法掩飾,抬頭挺胸,胸挺得有些過大,牛有道等人的目光立刻落在他臉上,明眸大眼,湛然星眸,肉呼呼翹嘟嘟的櫻唇很有特點,皮膚瓷白細膩,耳垂上還有耳洞。

  牛有道等人面面相覷,對方雖然是男裝打扮,但瞎子也能看出是個女人,而且看樣子還是個美人,不帶這樣女扮男裝的,扮成這樣還好意思一臉傲態?

  「有點意思…」牛有道嘀咕了一聲。

  來者很快在驛站安頓了下來,回頭也出現在了大堂內,如牛有道等人一般,要了熱乎的東西吃喝。

  牛有道手上筷子輕輕在碟子上敲了下,「吃著沒味,我想吃紅燒肉!」

  黑牡丹等人相視一眼,惹出那般麻煩,還敢弄紅燒肉呢?

  一個個回頭看了眼那邊桌上的幾人,隱隱察覺到牛有道是有意為之。

  如今凡事都搶著幹的雷宗康起身,吳三兩隨後起身,兩人一起找了驛長,有錢什麼都好說,借用一下廚房算什麼。

  不過這裡都是平房,廚房離這邊有點遠,當然也遠不到哪去。

  等了一陣後,二人回來了,雷宗康手上端了一盆紅燒肉來,放在了桌上坐下。

  這邊動了筷子,幾人也是好些天沒嚐這口了,吃上這口,眼前水煮蘸醬的白切肉簡直是垃圾。

  不一會兒,一股異香飄蕩在大堂內。

  那邊桌上的幾人陸續看來,那女扮男裝的年輕人眨著大眼睛盯向這邊,貌似在看牛有道他們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在吃什麼東西。

  那名婦人看了眼年輕人的反應,起身了,走到這邊桌旁看了眼盆裡的東西,回頭朝同樣聞香看著這邊的驛長等人喊道:「驛長,他們吃的,給我們也來一份。」

  黑牡丹等人看向牛有道,只見牛有道嘴角掛著神秘而矜持的笑意。

  驛長快步走來,看到那婦人指的東西后,有些無語,苦著臉道:「貴人,實在抱歉,小站做不了。」

  婦人臉一沉,「什麼意思?怕我們給不起錢嗎?」翻手摸出一枚金幣,「立刻做來。」

  驛長哭笑不得道:「貴人,真做不了,小站沒這手藝,這是他們自己動手做的。」

  牛有道抬頭笑道:「這位大姐,你就別為難他了,我們吃的東西乃是獨門秘方,全天下嚐過的人也是屈指可數,他們的確做不了。」

  「……」婦人無語,回頭看向自己那一桌。

  聽聞是全天下也沒幾人嚐過的東西,那年輕人繃不住了,起身走了過來,貌似想看清究竟是什麼。

  那兩名中年男子隨後也走了過來,同樣想看看是什麼。

  年輕人站在桌旁露出探尋目光,發現盆裡的東西看起來是肉,但樣式的確是自己沒見過的,再聞聞那誘人的香味,發出清脆如黃鸝般的聲音問道:「這東西好吃嗎?」

  不但是女扮男裝扮的不像話,聲音也是不加掩飾,明顯是女人的聲音。

  牛有道:「不好說,個人口味不同,不過你可以嚐嚐。」

  年輕人極為嫌棄的樣子,「咦」發出長長拖音,道:「有你們的口水,髒死了,我才不嚐!」不過卻朝那婦人偏頭示意了一下。

  婦人只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牛有道尷尬道:「也好,我嚐嚐如何?」

  牛有道兩邊揮了揮手,黑牡丹等人起身兩旁,讓開了位置。

  婦人沒用這邊筷子,回去拿了自己那邊的筷子,回來後試著夾了塊熱乎的,邊上有人拿了一隻小瓷瓶,指尖沾了些白色粉末彈到肉上,確認沒有問題後,婦人這才將肉慢慢納入了嘴中。

  慢慢咀嚼著,婦人眼睛漸亮。

  年輕人忙問了句:「好吃嗎?」

  婦人嚥下後,點頭道:「公子,的確是世間罕見的美味。」

  一聲『公子』,叫得牛有道等人無語,差點起雞皮疙瘩,就這娘娘腔這個樣子,也好意思叫公子,真當別人瞎啊?

  娘娘腔年輕人頓時很有興趣的樣子,回頭問牛有道:「幫我們也做一份如何?」

  牛有道伸手相請道:「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相見既是有緣,諸位若是不嫌棄的話,坐下一起用便可。」

  娘娘腔再次嫌棄,「咦」又發出長長拖音,搖頭道:「不要,有你們的口水,幫我們再做一份吧。」

  兩個中年男子一個一臉無奈,一個摸了摸鼻子有些尷尬樣,有求於人這口氣的確有點不太合適,搞不好得罪人鬧出矛盾都是有可能的,然而兩人似乎又拿那年輕人無可奈何。

  那婦人對這邊略露抱歉神色,似乎在讓這邊別往心裡去。

  牛有道將幾人反應盡收眼底,本就是有心試探,略搖頭道:「這位公子,還請見諒,我們幾個不是打雜的。」

  娘娘腔道:「不讓你們白忙,給你們錢。」

  牛有道哦了聲,「給錢吶,那倒是好說了,不過就是價錢有點貴,就怕你出不起。」

  黑牡丹等人瞅了牛有道一眼,皆在心裡嘀咕,來事了!

  跟了牛有道一段時間,大概都知道了些他的為人。

  娘娘腔下巴高傲一抬,「說吧,多少錢?」

  牛有道淡然道:「不多,也就一百萬金幣!」

  娘娘腔高傲的下巴一低,瞪大了眼睛,驚問道:「多少?」

  牛有道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了個清楚,「一百萬金幣!」

  黑牡丹等人小汗一把,這價…這幾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道爺,你這樣擺明了黑人家,會惹出麻煩的。

  果然,注意到那兩名中年男子略眯了下眼睛,那婦人的眼神也漸露冷凝。

  娘娘腔驚叫道:「一百萬金幣,你搶錢吶?」

  牛有道偏頭朝黑牡丹道:「金票!」

  黑牡丹不知他要幹什麼,看向他露出詢問眼神,在問要多少。

  牛有道直接勾了下手指,黑牡丹將身上一沓金票拿了出來給他,足足八十萬呢,心裡有些忐忑,這樣露富好嗎?

  牛有道接了一沓金票,直接扔到了站在桌旁的婦人面前,「我這人不喜歡惹麻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買個清淨行不行?拿去,好走,別打擾我們吃東西。」

  對面幾人目光唰一下盯在了桌上那一沓倒開的金票上,一下也沒辦法估清有多少張,但都看出了全部是最大面額的一萬面值,粗看一下起碼也得六七十張以上。

  現場氣氛一凝,娘娘腔忽上前,拿了張金票檢查,似乎不敢相信有這麼大方的人,懷疑是假的。

  然而檢查後,她臉有些漲紅了,又抓了些在手檢查,最後拍回了桌上,有些惱羞成怒,似乎受了奇恥大辱一般,回頭朝自己這邊幾人喊道:「一百萬就一百萬,把錢給他,今天我還就非要他做不可了!」

  牛有道眉頭略動,隨後漫不經心地提了筷子,夾了肉慢慢納入嘴中咀嚼。

  兩名中年漢子和那婦人都從娘娘腔的反應中看出來了,這些金票不假!

  三人剛剛綻露的不善神色收了起來,略帶警惕地瞅了牛有道一眼,能隨手砸出這筆巨資買清淨的人,又搞不清來歷,讓他們有些忌憚,也怕招惹上惹不起的人。

  婦人拉了下娘娘腔的胳膊,低聲勸道:「公子,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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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章 我把你當男人行不行?

  「算什麼算?」娘娘腔揮袖甩開,又伸手,「金票拿來!」

  婦人蹙眉,開什麼玩笑,再有錢也不是這樣玩的,臉色終於沉了下來,帶了幾分警告意味,「公子,別鬧了!」

  「你…」娘娘腔欲怒難發,霍然轉身,又朝兩名中年漢子伸手,「金票給我!」

  一名沉默以對,一名淡定道:「公子,我們身上沒這麼多錢。」

  「你們…」娘娘腔一口漂亮牙呲了出來,回頭接觸到牛有道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在她看來,那是滿滿的嘲諷,彷彿在說,沒錢那麼大口氣幹嘛?

  而再看看人家的出手,啥都不要,砸出一堆金票只為買個清淨而已,高下立判。

  再想想自己剛才的話,娘娘腔那臉紅的,感覺是自取其辱,羞憤難耐,然而拿隨行的三人也沒辦法。

  娘娘腔忽朝牛有道吼道:「本公子身上沒帶那麼多現錢,先欠著行不行?改天一定還你!」這話說的連她自己都心虛,人家和你素不相識的,連你是誰都不知道,說欠上這麼大一筆錢不是扯麼?

  沒辦法,大話說出口了,有點收不回來,指望對方拒絶了,自己好找個台階下。

  誰想牛有道點了點頭,「筆墨紙硯給他,欠據寫上!」

  雷宗康立刻找驛長拿筆墨紙硯去了。

  那婦人盯著牛有道沉聲道:「朋友,我們公子年輕不懂事…」話一頓,對方這位的年紀看起來似乎和自家公子差不多,拿『年輕』當說辭似乎說不過去,不過話還是繼續了下去,「有什麼得罪的地方還望見諒,得饒人處且饒人,別過分了!」

  她心裡清楚,自家這位公子受不得這激,真會寫欠據的,為一口吃的東西欠一百萬金幣不是扯麼?回頭他們這些隨從回去了,沒擔當好看護的責任難交差,看人家那樣子可不像是怕你賴賬的人。

  娘娘腔卻朝她吼道:「誰不懂事了?」

  牛有道:「我說了,我們不是打雜的,從一開始就是你們這位公子在咄咄逼人,孰是孰非,大家心裡有數。聽你這話的意思,倒成了我在故意找麻煩?好吧,隨便你們,究竟想怎樣,由你們自己劃個道出來,我接著便是!」

  婦人抬手摁在了娘娘腔的肩頭,施法將她壓制得不能動彈,只能乾瞪眼,免得她繼續搗亂,問牛有道:「大家無冤無仇,就此打住,如何?」

  雷宗康把筆墨紙硯拿來了,牛有道卻揮了揮手,示意拿回去不用了。

  雷宗康無語,只好拿回去了。

  牛有道:「這位大姐說話還算講理,我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好,這事過去了!我還是那句話,走的是路,交的是朋友,我請客!」

  下巴朝桌上那堆金票抬了下,「別拿這些俗物噁心人,收拾一下。」

  又偏頭說:「既然這位公子嫌我們髒,再去做上一鍋,給人家客客氣氣送過去。」

  「是!」

  黑牡丹上前將一堆金票收了起來,雷宗康和吳三兩轉身又去了廚房。

  見事情過去了,婦人盯著還想掙扎的娘娘腔瞪了眼,貌似嚴厲警告,隨後才鬆開了娘娘腔,朝牛有道拱手道:「那就先謝過了。」

  誰想娘娘腔跺腳砸下一句話:「要吃你們吃,我才不吃這破東西!」說罷甩袖而去,氣呼呼的,似乎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婦人無語,要吃的是你,這裡答應下來了,你又不吃了?搞什麼搞!

  她對牛有道露出抱歉苦笑,不過少了個搗亂的,話也好說多了,「不用再做一鍋那麼麻煩,你們這一鍋好像也是剛上的,若是不介意,一起坐坐如何?」

  「好!」牛有道點頭,偏頭吩咐道:「收拾一下。」

  黑牡丹和段虎立刻把他們幾個的碗筷給撤掉了,稍做清理,站在了牛有道的身後左右,讓出了位置。

  牛有道伸手請坐,「紅燒肉,嚐嚐!」

  婦人也示意兩位中年漢子拿了自己的碗筷過來,三人各佔一位置坐下了,倒也不矯情,剛才已經試過這肉沒事,三人陸續伸出筷子夾了肉品嚐。

  「果然是難得的美味。」一名中年漢子讚了聲,另一位也讚許地點了點頭。

  牛有道陪著下筷子。

  嚐了幾口後,婦人問道:「不知公子尊姓大名,何方人氏?」

  能主動湊一桌坐下,不就是想摸摸這邊的深淺麼?

  牛有道:「李四,無根之萍,四處遊逛的散修罷了。」

  「散修?」婦人看看他身後的手下,再想想他之前隨手砸出的金額,笑道:「李公子可不像是一般的散修!」

  牛有道戲謔道:「你家的那位公子也不像男人。」

  婦人唉聲嘆氣道:「小姐被家裡寵壞了,不通世事,家裡讓她出來見見世面,我們陪著走走。小姐愛鬧,不懂事,公子不要往心裡去。」

  牛有道:「正因為看出她是女人,否則今天怕是要不太愉快。」言下之意是我不跟女人計較。

  婦人笑笑,問:「不知公子什麼修為?」

  牛有道呵呵道:「上不了檯面,築基期罷了,三位呢?」

  三人相視一眼,看著這麼年輕,修為就突破到了築基期?越發感覺不簡單。

  婦人道:「我們像公子這般年紀的時候,還在煉氣期掙扎,如今算是熬到了金丹期吧。」

  都是金丹期?黑牡丹等人暗暗心驚,也不知道那個女扮男裝的究竟是什麼來歷,居然有三個金丹期陪在身邊遊玩。

  幾人發現道爺剛才簡直是在玩火啊,真要惹出事來,對方一個人怕就要把他們給收拾了。

  牛有道倒是淡定,微笑道:「都是高手,倒是在下在幾位面前有些不知天高地厚了。」

  婦人:「只不過比公子痴長了一大截歲數罷了,假以時日,公子修為超越我們當不在話下。」

  「希望吧!」

  稍候,雷宗康又端了一盆肉上來,初次吃這種食物的三位倒是吃不膩。

  雙方就這樣聊著,婦人自稱名叫裴娘子,兩名中年漢子一個叫劉封海,一個名叫柴非,至於那個娘娘腔,對方只透露了姓昊,點到為止,多的不願多說。

  初次見面,牛有道也沒那麼犯忌諱刨根問底,對方也同樣沒追問太多。

  見面鬧了個不高興,坐下吃吃喝喝一頓,散桌時大家倒也高興。

  互相道了個別,大家各回各處。

  目送裴娘子三人離去,黑牡丹等人再看看雲淡風輕離去的牛有道,想想之前砸錢的經過,其中意味深長,真正是明白了人與人之間的差距……

  此地驛站的房間和以前見過的不一樣,最大的區別床榻都是炕,下面烤著火,睡上面肯定暖烘烘的。

  上等的房間還有泡澡的池子,下面也能燒火,能保證水溫。

  外面天寒地凍,屋裡泡在熱水中,也是一種享受,邊上依舊是一壺酒,一把劍。

  黑牡丹敲門而入,泡在池子裡的牛有道已經無所謂了,也懶得再遮遮掩掩,這一路上已經習慣了這女人。

  然而讓他不習慣的是,邊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牛有道偏頭一看,只見黑牡丹在旁寬衣解帶,一件件衣服滑落在地,連肚兜之類的褻衣也在他跟前摘下了,就在他眼前脫了個精光。

  那曼妙胴體,渾圓處圓潤,盈盈處纖美,前凸後翹的身段玲瓏畢現,果然如她自己說的那般有料。

  牛有道警惕道:「你幹什麼?」

  黑牡丹拔掉頭上髮簪,甩頭搖落一肩如瀑長髮,妖嬈、嫵媚,舉足邁入他泡著的池內,就在他對面,挺著顫巍巍的胸慢慢坐下,一身小麥色肌膚泡進了溫熱水中,舒服得閉目吁出一口氣,睜眼後,不以為然道:「這麼一池水,一個人泡多浪費,順便讓你大飽眼福,便宜你了,你也別想多了。」

  曲著的雙腿緩緩舒放平了,與牛有道的腿混在了一起。

  「我想多了?你這擺明了在勾引我!」牛有道慢慢舉杯唇邊,盯著她沒入水中的胸口,戲謔道:「我把你當男人行不行?」

  黑牡丹翻了個白眼,「早就知道你有病!」

  牛有道呵呵一笑,一口飲盡,杯子把玩在手中,盯著黑牡丹曼妙體軀的目光漸漸迷惘。

  「你在想什麼?」

  「想許久許久以前的事…」

  「你和唐儀有過這方面的男女關係嗎?」

  「你一個女人總關心這個幹嘛?沒有。」

  「沒有?你們沒洞房?」

  「做給別人看的過場罷了。」

  「那你有沒有和其他女人有過男女關係?」

  「不好說。」

  「什麼叫不好說,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

  「那就是有吧,和很多女人有過,有比你更黑的,還有金髮碧眼的,各種各樣的,多到自己都數不清。」

  「嗤,多到數不清?你就吹吧,你這年紀到哪數不清去?沒有就沒有,又沒人笑話你。金髮碧眼都出來了,夢裡和妖怪搞一起去了吧?」

  「說了你又不信。我說你呀,你這樣搞,我以後有嘴都說不清了。」

  「要說清幹嘛,道爺,你可不像是會在乎這個的人。」

  「我是無所謂的,但我跟你不會有結果,你這樣壞了自己名聲,以後不打算再嫁了?」

  「不嫁了!已經被狠狠傷過一次了,再受委屈我會很難過的,有了那層名分,受了委屈還得忍著。這麼多年經歷了這麼多的磨難,不想再在這種事情上受委屈,其他的事情我也許做不了主,但是嫁不嫁人…苦難中一路走來,我唯一能做主的事情為什麼不活得高傲點?遇到了喜歡的就喜歡,不喜歡的扭頭不理,多好!」

  「好像有點道理。」

  兩人就這樣泡在水中,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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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四章 一言為定

  半夜,能感覺到風雪停了,萬籟俱寂。

  次日,陽光明媚,萬丈金光令茫茫雪原熠熠生輝。

  門簾掀開,一行走出了驛館,寒氣迎面襲人。

  一襲黑絨披風籠身的牛有道杵劍站在台階上,筆直而立,放眼四周。

  雷宗康和吳三兩左右而出,牽馬去了。

  驛站中的驛卒正在唰唰鏟雪,清路。

  屋頂上也有人在清理積雪,否則容易把房子給壓塌了,大坨大坨的積雪砸落在屋簷下。

  「好狗不擋道!」

  昨天那幾人從驛館內走了出來,那娘娘腔開口沒好話。

  「公子!」裴娘子拉了她一把。

  回頭一看的牛有道讓開了路,伸手請走,「昊姑娘慢走。」

  娘娘腔立馬呲牙瞪眼,「你眼睛瞎的,誰是姑娘?」

  牛有道點頭:「我把你當男人行不行?」

  「噗…」一旁的黑牡丹忍俊不禁,昨天坦誠相見的時候,道爺似乎也跟她說了同樣的話。

  「你…」娘娘腔還沒爆發出來,裴娘子一把將她推了出去,直接推得她踉蹌著跑下了台階。

  「李公子高風亮節。」裴娘子拱了拱手。

  劉封海、柴非經過牛有道身邊,也拱了拱手。

  牛有道一個一個點頭示意。

  馬牽來了,牛有道方下了台階走去,披風一掀,翻身上馬,一行衝出驛站,上了官道,沿著有人壓過的路線而行。

  「公子!」後面傳來裴娘子的呼喊聲。

  牛有道等人回頭看去。

  娘娘腔縱馬狂奔而來,很快超過了這邊,擦過時,還對這邊挑釁式的抬了抬下巴。

  她不願跟在牛有道等人的後面。

  裴娘子等人陸續經過,追那娘娘腔。

  接下來的一路上,前後兩幫人似乎走的同一條路線,一直能前後看到。

  前面的人似乎也察覺到了,裴娘子脫離隊伍停了下來,等到牛有道等人到了後,方打馬同行,笑著問了聲,「李公子,這是要去哪啊?」

  牛有道知道人家可能懷疑他們是不是有意跟著,笑著回道:「去冰雪閣看看。」

  裴娘子哦了聲,「原來同路。」

  牛有道:「你們也去冰雪閣?」

  裴娘子看了看前方,朝前努了努嘴,「小姐初次出來遊歷,聽說過冰雪閣,沒見過,異常嚮往,非要來看看。」

  牛有道點了點頭,問:「既然同路,一起同行如何?你們是高手,我們也好沾點光,得個照應。」

  裴娘子咯咯笑道:「李公子昨日宴請,我倒是想還這個人情,不過我可沒辦法一直堵住小姐的嘴,只要李公子受得了,我沒意見。」

  知她指那娘娘腔的刁言惡語,牛有道爽朗大笑:「區區小事,不足為慮,當沒聽見好了。」

  一路冰雪,途中追上一支車隊,拉著一車車草料,問了聲方知是輸送往前方沿途驛站的。

  當天深夜,再入一家驛站歇腳。

  此乃這條線路上通往冰雪閣途中的最後一座驛站,再往前沒了路,都是雪嶺,馬匹無法前行,要扔在這。

  入住後,裴娘子回頭找到牛有道房間,敲開了房門。

  牛有道讓入請坐,裴娘子入內後沒坐的意思,解釋了一句:「我家小姐那人,本性不壞,嘴硬心軟,有什麼事李公子不要往心裡去。」

  牛有道奇怪,「大姐就為解釋這個而來?」

  裴娘子猶豫了一下,苦笑道:「怎麼說呢,我能看出來,小姐心裡在鬧彆扭,但是話說出口了,她抹不下這面子,不過她那人也好哄…那紅燒肉既然是獨門秘方,我也不好索取,能不能勞煩李公子這邊再做上一份,我給她送去,回頭我就說是我做的,不然她那心裡還不知道要鬧騰多久。」

  牛有道懂了她的意思,呵呵道:「既然都難為大姐開這口了,好說,待會兒做好了通知大姐。」

  裴娘子拱手道:「客套話我就不說了,改日李公子若是有機會來齊國京城,有心打聽自然能找到我,屆時再盡地主之誼答謝!」

  對方這話已經算是透露了點來路,牛有道目光微閃,試探了一句:「大姐認識左安年嗎?」

  「李公子說的可是如今在趙國出使的左安年左大人?」裴娘子話一出口,自己都愣了一下。

  牛有道微微點頭。

  裴娘子眨了眨眼,「聽說過,不熟悉。」

  牛有道笑了,「大姐稍等,我這就讓人去做。」

  漫天寒星,趴在窗口的娘娘腔看著夜空愣愣出神,屋內月蝶翩翩,柔和光芒忽閃忽閃。

  敲門聲起,裴娘子隨後推門而入,手上端了一隻大陶碗,還有一壺酒。

  東西放下後,招呼道:「公子,有好吃的,過來嚐嚐。」

  「能有什麼好吃的…」娘娘腔嘀咕一聲,不過鼻翼很快動了動,回了頭,看到了桌上陶碗裡的東西,扭身走來近看了看,立馬扭頭不屑:「我才不吃他們做的東西,除非他們來求我吃還差不多!」

  裴娘子哭笑不得,心想,人家能給你做就不錯了,你還想人家求你吃?能隨手砸出那麼多錢的人有那麼賤嗎?嘆道:「公子,這是我向他們討要了烹製秘法,親自下廚做的,想讓你嚐嚐評價一下我的手藝如何。」

  娘娘腔兩手一背,肉嘟嘟的嘴唇撅了撅,趾高氣昂道:「學什麼不好,學這個作甚?也罷,也不能讓你白忙,我就品品看吧。」

  裴娘子搬了張椅子放她身後。

  娘娘腔坐下後,提了筷子,夾了塊,左看右看一陣,方慢慢納入嘴中,稍微嚼了那麼兩口,便停不下了,一筷子接一筷子,吃得過癮時,抓了一旁酒壺舉過頭頂便倒,酒水如注而下,抬頭張嘴就接,豪飲!

  沒多久,一大碗紅燒肉空空如也。

  「呃!」放下酒壺的娘娘腔摸著肚子打了個飽嗝。

  「味道一般般吧!」娘娘腔不屑一句。

  裴娘子卻唉聲嘆氣道:「我還想讓他們兩個也嚐嚐我的手藝,怎麼一轉眼就吃光了?」

  於是乎,娘娘腔似乎才發現碗裡肉被自己吃空了,頓時尷尬了,臉頰紅了,嘟了嘟油乎乎的嘴,「昨天被那幫人給氣得沒吃東西,肚子有點餓了,你再重做一份不就完了。」這話說的自己都心虛。

  「算了,連公子都說不好吃,以後不做了。」裴娘子扔下話,收拾了東西走了。

  「呃!」又是一個飽嗝的娘娘腔伸出鮮紅小舌頭左右舔了舔嘴唇,隨後小舌頭又靈活地把肉嘟嘟嘴唇舔了一圈,舔了又舔,回味無窮的樣子……

  次日大早,兩幫人約好了一起出門,一出驛館,裴娘子等人齊唰唰看向了牛有道等人。

  只見牛有道等人把驛卒的皮帽子給弄來了,專在這冰天雪地用的帽子。

  帽子耳朵橫拉,摀住了臉,只露一雙眼,口鼻有氣孔。

  娘娘腔撇嘴鄙夷,不過今天似乎氣順了不少,沒了一路上的怪話。

  雙方再次結伴而行,一起離去,除了驛站,掠過雪原,飛掠在崇山雪嶺之間。

  娘娘腔的修為較低,牛有道估計才煉氣期,偏偏還犟得很,不肯接受裴娘子的幫助,導致大家都依著她的掠行速度。

  近一個時辰後,眾人飛掠上了一座山頂,只見山下是一條咆哮的河流。

  在這天寒地凍之地,河流不結冰已屬稀奇,更稀奇的是,順河流而上的一座巨大峽谷內,冰雪不染,四周雪茫茫,只有那峽谷內不見絲毫積雪,隱見人來人往,峽谷四周的雪嶺上不時見人影飛掠。

  而在峽谷盡頭,隱見鬱鬱蔥蔥,冰雪世界中的綠洲,一道彩虹橫貫峽谷上空。

  裴娘子指著解釋:「公子,此地便是冰雪閣,盡頭的綠洲便是冰雪閣閣主雪落兒的居住地,聽說那裡瓊樓玉宇極為華美,不過我也沒見過。」

  娘娘腔興奮道:「很華美嗎?既然來了,當要去見識一下,看看究竟有多華美。」

  裴娘子臉一沉,「公子,可不能亂說,那地方可不是誰都能去的,你也不能亂來,出了事誰也救不了你。」

  娘娘腔撅了下嘴,她也只是一時興奮口不擇言,心裡卻是明白的,那地方是天下九大至尊之一的地盤,她招惹不起,哪怕是自己背後的勢力也招惹不起。

  一旁蒙著臉的牛有道出聲道:「公子若真想進去看看,我可以想想辦法。」

  娘娘腔甩頭看來,鄙夷道:「就憑你?」

  牛有道笑道:「不如這樣,咱們打個賭如何,賭一百萬金幣!當然,你身上錢若是不夠的話,可以寫欠據。」

  裴娘子無語,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咱們這位好不容易氣消了,你又來?

  娘娘腔怒道:「當我怕你這遮頭擋臉不敢見人的傢伙不成,好,我跟你賭了!」

  這次裴娘子倒是沒有阻止,與劉封海、柴非相視一眼,眼中皆有狐疑之色,若真是因為這個賭輸了,一百萬金幣能讓公子去一趟那瓊樓玉宇之地倒也值得,回去也不是什麼交不得差的事。

  牛有道點頭:「好,一言為定!」

  段虎等人面面相覷,大家身上的錢湊一湊好像有個一百萬。

  黑牡丹心裡暗暗嘀咕,道爺不會是又想畫畫吧?

  賭約定下,一行飛掠下山,直奔那座巨大峽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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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五章 你真聰明

  滑行在空中,還未到峽谷,嗅到了硫磺的氣味,牛有道便知道了峽谷中沒有冰雪的原因。

  一行從天而降,直接落在了峽谷入口,溫暖撲面而來,和外面冰雪世界的酷寒截然不同。

  融化的冰雪在峽谷中間形成一條蜿蜒河流,不少人在谷中來來往往,也有不少人在注意著他們,引人注目是因為牛有道幾人頭上戴著驛卒的帽子,擋住了真面目。

  峽谷兩旁的山壁,猶如層層而上的大台階,一座座洞府門口都是雕刻款式不一的門楣,應該說是各門各派的商舖,很多很多。

  至於商舖存在的模式,和摘星城是一樣的。

  裴娘子等人不時看看牛有道幾人,在外面戴帽子說是抵禦風雪還說的過去,到了這地方還戴著不摘,令他們若有所思。

  兩幫人沒說去哪,去的是同一個方向,峽谷盡頭的彩虹客棧,名字估計是來自峽谷上空那道彩虹,據說只要是晴日,那條彩虹便會永遠存在。

  客棧在峽谷盡頭猶如一堵巨牆橫亙,沒有任何美感,只有上方的拱形圓頂還像那麼回事。

  客棧下面是打通的拱橋狀,供融化的雪水流淌,流水上方也的確有一座拱橋,進入上方客棧大門的路。

  橋下的兩頭,徘徊著的一些人,讓黑牡丹幾個分外感慨,也曾如同他們一樣徘徊著期遇未來,忽然跳脫了出來,再看,心頭百般滋味,不由再看向走在前面的、那個引領他們跳脫出來的人。

  走到了客棧門口,牛有道扯開帽耳,摘下了頭上的帽子,黑牡丹等人也跟著摘了下來。

  幾隻帽子飛出,落在了橋下,隨流水而去。

  進入客棧,夥計熱情招呼。

  走到哪都先觀察周圍情況的牛有道一怔,看到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一起進來的幾人見他突然停下了,順勢跟著看去。

  坐在客棧大堂一側的魏多,也愣住了,慢慢站了起來,有點敢又不敢的樣子走了過來,恭敬行禮:「掌…」

  「滾!」牛有道毫不客氣地將他話給堵了回去。

  魏多為難,欲言又止,被牛有道一瞪,最終低個頭走了,加快腳步走了,飛跑出了客棧。

  裴娘子等人、黑牡丹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什麼情況。

  牛有道沒把魏多放在心上,與裴娘子等人走向了客棧櫃檯。

  他壓根不知道魏多是跟誰來的,否則必不會這樣。

  「諸位,不好意思,客棧客滿了。」掌櫃的在櫃檯後面抱拳連連抱歉,「諸位若是願意,不妨在一旁小坐稍等,自有香茗免費贈上,看看待會兒有沒有退房的客人。」

  裴娘子問:「確認會有人退房嗎?」

  掌櫃的笑道:「應該是會有的,每天都有人入住和退房,但是時間不一定。」

  「公子,那我們就等等吧。」裴娘子對娘娘腔說了聲,娘娘腔肉嘟嘟嘴唇撅了一下,有點不情願,但也沒說什麼。

  牛有道知道自己的處境,需要一個安全的環境,自然也是要等的。

  一群人在大堂一側坐下了,有夥計快速過來奉上茶水。

  娘娘腔忽然來了句:「待會兒有了房間,我要先入住!」說這話時還瞥了眼牛有道。

  此話一出,眾人怔了怔,發現這還真是個問題,不能一下同時退出這麼多房吧?

  對裴娘子等人來說,有房間先給『公子』住是應該的,但牛有道等人畢竟不是他們一夥的,沒必要處處讓著這邊。

  裴娘子看著牛有道,略顯抱歉道:「李公子,你看這事是不是可以商量下?」

  牛有道瞅著娘娘腔投來的蠻橫挑釁目光,戲謔道:「公子,不如咱們再打個賭如何?」

  娘娘腔瞪眼道:「賭什麼?」

  牛有道:「咱們就賭客棧有了空房間後,客棧會先請誰入住,賭注依舊是一百萬金幣,當然,你可以寫欠據!」

  裴娘子等人無語,又是欠據,這不是故意刺激人麼?

  娘娘腔貌似有些抓狂,又提一百萬欠據,搞得她一定會輸似的,「怕你不成,賭就賭!」

  牛有道立馬回頭吩咐黑牡丹,「去櫃檯先把錢付上…」

  唰!話還沒說完,一條人影一閃,娘娘腔已經快閃而出,到了櫃檯前,嚷嚷道:「掌櫃的,我先把錢付上,有了客房先給我們!」

  「……」

  裴娘子等人,牛有道等人,一起目瞪口呆,發現這女人反應速度真快啊!

  牛有道招了黑牡丹近前,在其耳邊低聲嘀咕道:「你也先去登記上,用你們的本名,我的用邀月客棧用過的名,軒轅道!」

  黑牡丹怔了一下,不過還是轉身去了櫃檯那邊辦理。

  見到這邊嘀咕咬耳朵的情形,裴娘子突然感覺有些不妙,反正就是感覺自家公子沒這位李公子老道,感覺自家公子不太可能贏過這位。

  而娘娘腔已經帶了幾分蹦蹦跳跳,背個手趾高氣昂地回來了,目光瞥向牛有道時,下巴抬得高高的。

  「軒轅道?不知哪位是軒轅道?」

  櫃檯前,黑牡丹先付了錢,正在對登記的夥計報上名字,坐在櫃檯後面的掌櫃的一聽『軒轅道』三個字,眉頭跳了下,站了起來,朝黑牡丹拱手問了下。

  黑牡丹一怔,旋即心中哭笑不得,這一瞬,她知道道爺的賭注已經是十拿九穩贏了,一百萬金幣啊!這人和人之間的差別怎麼就這麼大,道爺賺錢是不是太容易了一點?財源滾滾就跟玩似的。

  黑牡丹回頭,朝牛有道指了一下。

  掌櫃的順勢辨認,意味深長地「哦」了聲。

  「掌櫃的,有了空房間先給我們。」黑牡丹臨走開時不忘叮囑了一聲。

  掌櫃的沒有一口答應下來,只說:「看退房情況。」目光還在不時瞄向牛有道。

  而坐在大堂一側的牛有道注意到這邊指向自己的情形後,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笑意,稍瞬既逝。

  黑牡丹一離開櫃檯,掌櫃的也快速離開了櫃檯,不知去了哪裡。

  「道爺,她登記在前。」見掌櫃的走了,回來後的黑牡丹又有些不放心,俯身在牛有道耳邊低聲了一句。

  牛有道嘀咕了一句:「住了也能趕出來。」

  聞聽此言,黑牡丹放心了,一百萬金幣可是相當龐大的巨資!

  「既然已經登記了,就不用在這乾等著了,不如出去逛逛如何?」牛有道起身對裴娘子等人說了句。

  裴娘子還沒答話,娘娘腔已經搶先了,「想得美!」

  她站了起來,走到牛有道面前,冷笑連連道:「逛一圈回來後,大家住的客房都有了,誰先誰後的事情也扯不清了,你倒是想得美!」

  牛有道對她笑道:「你真聰明!」

  娘娘腔立馬一臉凶巴巴瞪眼,實在是誇獎的話從對方嘴裡出來,怎麼感覺像是在諷刺,尤其是對方臉上濃濃的戲謔笑意。

  客棧門口,一人大步走入,進入大堂後,猶如一座鐵塔而立,魏多跟在後面,正是袁罡。

  目光四週一掃,看到了大堂一側背對的牛有道,袁罡走了過去。

  和牛有道對峙的娘娘腔看向了牛有道身後。

  牛有道回頭看了一眼,怔住,慢慢轉身。

  走來的袁罡脫下了身上的厚厚棉袍,摘下了頭上的皮帽子,看款式,顯然也都是從驛站弄來的衣物,順手遞出,後面的魏多立馬上前接了抱在手中。

  牛有道目光在他脫下的衣物上注意了一下,嘴唇抿了一下,他知道非修士抵禦外面冰雪世界的嚴寒有多困難,他一看這衣物也知道袁罡幹什麼去了,在外面找他、等他!

  「道爺!」站定在牛有道跟前,袁罡喚了聲。

  娘娘腔大大的眼睛,有些傻傻地看著眼前這個體型高大的男子,刀削斧劈般的臉龐透著冷酷,穿著衣服也能感覺到對方衣服下面的完美身材,能感覺到衣服下面蘊含的爆炸性力量。

  只一眼,就感覺到一股強烈的陽剛氣息撲面而來,將她給籠罩!

  裴娘子也只看了眼,心中便暗讚一聲,好一條漢子!

  不過她有點疑惑,這位對李公子的稱呼,道爺?難道這才是這位的真名?

  牛有道也上下審視了袁罡一眼,發現袁罡變了,短短時日不見氣質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變化,似乎沾染了蠻荒氣息,給人生撕虎豹的感覺,體型上也略有變化,收放間的奔放,身上似乎積聚著洪荒之力!

  「回你房間等我!」牛有道淡淡一聲。

  不需要問袁罡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不需要問袁罡會不會住在彩虹客棧,就如同袁罡知道他牛有道來了這裡肯定會入住最好的客棧一樣。

  兩人都太瞭解對方了,所以有些問題不需要問,所以袁罡才會讓魏多在這大堂等著。

  袁罡點了點頭,轉身而去,魏多抱著衣物低個頭跟去。

  瞅著跟隨的魏多,牛有道皺了皺眉。

  娘娘腔的明眸大眼呆呆目送著袁罡離去的背影。

  沒多久,客棧掌櫃的來了,大步而來,徑直走到了牛有道跟前,拱手道:「敢問可是軒轅道軒轅先生?」

  對於客棧掌櫃滿臉慇勤堆笑討好的表現,裴娘子等人驚訝,需知這可是彩虹客棧,能來這裡的人,大概沒人會不知道這客棧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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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六章 風光壞了

  再聯想到剛才那漢子稱呼的『道爺』,軒轅道?難道軒轅道這個名字才是他的真名?

  牛有道略點頭,貌似奇怪道:「正是,掌櫃的有何吩咐?」

  掌櫃的堆笑,「在下楚安樓,讓軒轅先生久等了,先生的住房已備好,請先生跟我來。」

  此話一出,裴娘子等人的反應自是不說,娘娘腔的大眼睛差點沒瞪成雞蛋,有沒有搞錯?

  黑牡丹等人則是暗暗唏噓不已,你看看,你看看,什麼叫牛人,這才叫牛人!

  然牛有道卻貌似狐疑道:「似乎沒見有人退房吧?」

  掌櫃的笑言:「無妨,已為先生安排好了。」

  娘娘腔頓時繃不住了,一百萬金幣啊!嚷道:「掌櫃的,你好沒道理,我先付錢預定的,憑什麼他先入住?」

  裴娘子三人被她這話嚇得心肝一顫,差點喊她祖宗,這彩虹客棧是咱們能招惹的嗎?

  裴娘子趕緊伸手拉住她胳膊,用力捏了把,娘娘腔吃痛後,也反應了過來,氣勢弱了下去,嘴角垮了下去,顯得有幾分委屈。

  掌櫃的冷眼掃了下娘娘腔,復又換上笑容問牛有道:「這是軒轅先生的朋友?」

  裴娘子這邊注意到了掌櫃的反應,也聽出了掌櫃的話中深意,朋友有朋友的對待方法,不是朋友有不是朋友的對待方法,心弦略綳。

  牛有道點頭,「是我朋友,怎麼,有問題嗎?」

  「沒問題沒問題。」掌櫃的連連擺手,隨後對娘娘腔笑道:「姑娘有所不知,軒轅先生是貴客,這是另行安排的其他客房,並非對外的客房。」

  對方的態度一出,裴娘子等人鬆了口氣,看向牛有道的眼神中透著感激,同時也越發驚疑不定,這個『李公子』究竟是什麼人,居然是能令彩虹客棧另行特殊安排的貴客?

  娘娘腔撅著嘴,對人家喊自己『姑娘』也不敢說什麼,罵牛有道瞎了眼的話不敢用對方頭上。

  「貴客?」牛有道貌似有些納悶,指了指自己,「我?我算什麼貴客,掌櫃的是不是認錯了人?」

  「的確是貴客。」掌櫃的笑言點頭,伸手讓路道:「先生請隨我去客房。」

  若僅僅是『軒轅道』這一個名字,也許還會搞錯了,但確認了黑牡丹等人的登記名字後,他便知道不會有誤。

  「去客房倒是不急,若我真是貴客,那個,我初來冰雪閣,人生地不熟,掌櫃的陪我去外面到處轉轉看看?」牛有道帶著測試和試探的語氣問了聲。

  掌櫃的哈哈一笑,以為自己明白他是有些不敢相信,點頭道:「有何不可,好,我這就陪先生去轉轉。先生請稍等,我去交代一下。」說罷去了櫃檯那邊,對櫃檯後面的夥計吩咐了一頓。

  再回來,又對牛有道伸手相請。

  誰知牛有道又指了指裴娘子等人,問:「我朋友他們也能一起安置下來嗎?」

  「既然是先生的朋友,自然不能讓先生為難。」掌櫃的滿口答應下來,回頭招手,招來幾名夥計,指了指裴娘子等人,「把軒轅先生的朋友安置到貴賓房去。」

  牛有道等人在掌櫃的引領下出了客棧,逛所謂的冰雪閣去了。

  留在原地的裴娘子等人有些傻眼,面對夥計的再三邀請,不知該不該跟夥計去。

  更令幾人震驚的是,彩虹客棧的掌櫃居然會親自陪著那位去逛冰雪閣,之前在驛站見這位『李公子』隨手砸出一堆金票買清淨,就已經覺得不是一般人,不敢輕易對待,剛才的一幕似乎印證了他們的猜測。

  裴娘子等人很是驚疑不定,在琢磨這位『李公子』究竟是什麼人,究竟是什麼來路,軒轅道?這天下有姓軒轅的牛人嗎?還是說這位的師門背景驚人?

  總之不管怎麼樣,幾人都暗暗慶幸,幸好在驛站沒亂來,不然還真不敢保證會不會惹出什麼大麻煩來。

  裴娘子三人看向呆呆愣愣的公子,心中有哀鳴,讓你別衝動妄為,你不聽,現在好了吧,一百萬金幣啊!對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筆巨資啊!這可真不是一點點小錢!

  不對,不止一百萬,是兩百萬,還有進那瓊樓玉宇之地的百萬賭注,搞不好也要輸掉。

  看眼前的情形,明擺著的,彩虹客棧掌櫃的這般慇勤態度,那位軒轅道想進那瓊樓玉宇之地怕是不會太困難。

  幾人現在似乎明白了,怪不得那位敢和公子拿進瓊樓玉宇的事情做賭注,人家那是真有底氣啊!

  問題的關鍵是,若這個軒轅道真的來歷驚人,誰敢耍賴不付賭注?回頭那位立馬讓這邊付錢的話,眼前這情形,這邊敢不給嗎?兩百萬金幣啊!就這樣沒了…

  「幾位貴客請跟我來。」夥計保持著耐心,再次邀請。

  真正是盛情難卻,不好拒絶,裴娘子等人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倒是娘娘腔爽快道:「走吧,別為難人家!」

  幾人一愣,公子怎麼突然變得好說話了?

  峽谷崖壁上,牛有道與掌櫃的併排而行,掌櫃的一路指指點點為牛有道介紹著什麼。

  黑牡丹四人慢慢跟在後面,簡直風光壞了。

  想不風光都難,彩虹客棧的掌櫃的楚安樓親自作陪,還一副導遊的樣子,讓這峽谷內不少人感到驚訝,不知是什麼人能讓楚安樓親自做導遊。

  「黑牡丹,段兄,雷兄,吳兄。」

  路旁忽有修士恭敬地拱手打招呼。

  四人對那人點頭打了打招呼,與對方不太熟悉,但也算是認識,是個散修。

  四人也不是第一次來冰雪閣,他們也曾來冰雪閣找過機會,只不過主要的點是在摘星城罷了,而這裡的散修也有同道中人去摘星城那邊找過機會,這裡有認識他們的散修不足為怪,剛從客棧出來時就有打招呼的。

  四人能從這些散修的眼中看到無比羡慕的神色,甚至還幾許希望能巴結上的神色,他們能理解這些人在羡慕什麼,羡慕沒想到他們能混這麼好,居然一下就到了這個檔次!

  認識也就是點頭打個招呼而已,沒有與之談話的意思,至於對方流露出的巴結意味,四人也不打算理會。

  倒不是他們檔次上來了就清高或高傲了,而是有些事情他們做不了主,也知道一般人難近道爺,別看道爺喜歡交朋友,交朋友和近道爺這個人是兩碼事。

  雷宗康現在的尷尬處境不說,黑牡丹卻是清楚自己情況的,想當初初見道爺時,被道爺反覆試探,都給弄崩潰了,虐哭得一塌糊塗,她知道爺這人城府太深,看人的,不是什麼人都會接納的。

  當然,四人現在也的確有了俯看那些散修的資本,別的不說,光他們身上揣著的金票就能讓那些散修羡慕得流口水。

  「楚安樓陪同的那人是誰呀?」

  等到一行過去,立刻有人過來問那散修,打聽牛有道的來歷。

  「李掌櫃,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剛才不是和他們打招呼嗎?」

  「我只認識後面四個人,那四個原本也是和我一樣的散修,去年還在摘星城見過他們,混得未必比我好,這一轉眼,也不知攀上了什麼高枝…唉,同人不同命啊,沒人家命好!」

  不少商舖的人被驚動了,出來觀察,也有許多不認識楚安樓的修士見此狀後忍不住問情況。

  留仙宗商舖,掌櫃的肖鐵站在門口看著楚安樓一行過去,開始只是因為楚安樓的原因而注意牛有道,看到牛有道的長相後略有狐疑,待看到後面跟著的四人,尤其是其中有個皮膚略黑的女人後,眼皮跳了一下。

  見到不遠處似乎有人議論什麼,肖鐵快步走了過去,問:「剛才楚安樓陪著的人是誰呀?」

  有人回:「不知道,不過聽說後面那四個原本是摘星城那邊的散修,不知攀上了哪根高枝。」

  肖鐵霍然回頭看向漸漸走遠的幾人,目露驚疑不定神色,真的是牛有道!

  他這裡早先也如同摘星城那邊的留仙宗商舖一般,也接到了師門傳來的牛有道畫像,剛才看著就有些像,而最近更是接到了師門的消息,說是牛有道要來這邊,他越發懷疑,但因楚安樓陪同,搞得他有點不敢確認。

  師門傳來的消息很明確,那就是要幹掉牛有道,離冰雪閣地域近的幾個人員已經緊急趕到了,散出去了做眼線,但偌大個地方人手還是不夠用。不過沒關係,師門派來的大部人馬已經快要趕到了!

  牛有道這個人發現了,可是怎麼跟楚安樓捲到了一起,楚安樓居然還親自作陪,什麼情況?

  楚安樓的背景是天下頂尖行列的,一句話就能讓留仙宗飛灰湮滅,絶不是留仙宗能招惹的,全天下也沒幾個人敢招惹,這可不是小事,情況重大,肖鐵迅速回了商舖擬出消息緊急傳回師門!

  下了這邊崖壁,跨過河流前往另一處崖壁時,楚安樓指著一處冒熱氣的池子,介紹道:「這邊的地熱溫泉不少,泡上一泡很是舒服,為先生準備的房間裡布有汲取溫泉水沐浴的設施,先生回頭可泡上試試,看看感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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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七章 情況有變

  「哦?血肉之軀難免俗,那倒是要試試。」牛有道點頭應下,看了看四周,趁著橫跨峽谷沒什麼人,問:「掌櫃的如此厚待,在下實在是受寵若驚,究竟為何如此?」

  楚安樓笑道:「大總管說了要招待好先生,有什麼事情等先生休息好了再說。」

  「大總管?」牛有道狐疑,問:「為何?」

  楚安樓:「具體的我也不知道,不過大總管說一是一,說二是二,說好好招待那就一定是好好招待,絶不會有歹意!」

  牛有道不吭聲了。

  他是真不知道怎麼回事麼?恐怕沒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是怎麼回事。

  摘星城給黑牡丹畫畫不是目的,目的是莎幻麗,給莎幻麗畫畫也不是真正的目的,真正目的在冰雪閣!

  從獲悉莎幻麗和冰雪閣閣主雪落兒是好友後,他就思緒遠飄,就已經在醞釀!

  道理很簡單,女人獲得了美麗的好東西,豈能忍得住不分享給好友知道?

  來此,並不僅僅是因為赤陽朱果,而是他實在無力對抗燕國朝廷的力量,殺宋隆後,他就知道自己惹上了大麻煩。

  然而有所為,有所不為,宋隆他必殺之,哪怕知道會惹來大麻煩,因為有些事情無法退讓,他再怎麼退也無法換來對方的妥協,只能是你死我活,若連這破釜沉舟的決心和勇氣都沒有,他也成不了道爺!

  事情做了,就得敢作敢當,就得面對後果,哪怕知道燕國朝廷出手了,哪怕知道途中危險,也堅持一路趕來,來此正是為了一舉斬斷那大麻煩,也是為了給燕國朝廷一個台階下!

  許多若有若無的紛紛擾擾,他都要趁這機會一舉震懾!

  所以不是他不明白,而是他太清楚明白了,所以才有楚安樓做導遊陪同遊覽的一幕。

  不急不躁,徐徐掌控著事態的進度!

  天玉門商舖的掌櫃吳空,站在商舖門口,同樣也在注意著楚安樓一行。

  一名打探消息的弟子匆匆回來,近身低聲稟報導:「師叔,你猜楚安樓身邊的人是誰?」

  吳空斜他一眼,「賣什麼關子?我從未見過他,怎知他是誰?」

  弟子道:「師叔,就是師門傳消息讓我們找的牛有道啊!」

  「啊!」吳空吃了一驚,問:「你確認?」

  弟子道:「我打聽到了,那後面四個人正是名叫黑牡丹、雷宗康、段虎、吳三兩,不就是師門傳來消息中的可能陪同的四人麼,前面那年輕人的特徵也符合師門消息中的描述,除了牛有道還能是誰?」

  天玉門這邊人壓根沒見過牛有道,商朝宗那邊求到天玉門幫忙時也無從下手,自然要報上一些目標特徵,圓方哪還敢遮掩什麼,自然把隨行人員的名諱之類的詳細說了。

  而天玉門認識牛有道的人還在燕國南州,想趕來也來不及。

  何況天玉門高層商議後,也沒打算全力幫助牛有道,壓根就沒派人來緊急支援,牛有道對他們來說微不足道,區區一個牛有道不值得天玉門興師動眾。

  說什麼求取赤陽朱果,對天玉門來說重要嗎?海如月的死活、海如月兒子的死活對天玉門高層來說根本不重要,重點問題天玉門已經和萬洞天府在暗中談妥了。

  對天玉門來說,萬洞天府換誰執掌金州都一樣,只要能練出英揚武烈衛的商朝宗在他們手上就行。

  海如月和商朝宗出於自己目的擔心的問題,下面人擔心的問題,對天玉門高層來說,壓根就不存在。

  天玉門也不想商朝宗和海如月綁得太緊,那樣會淡化他們對商朝宗的控制。

  也因此,牛有道擅自跑來求取赤陽朱果讓天玉門高層不太高興的,冒然招惹冰雪閣很好玩嗎?惹出事來誰都收不了場,再加上牛有道殺燕使的罪犯身份,天玉門壓根不想介入,哪還會派人來馳援!

  當然了,商朝宗的面子還是要給,所以也傳了消息給這邊,但也只是對牛有道通風報信,僅此而已。

  「……」吳空捻著鬍鬚沉吟,什麼情況?這事遠遠超脫了師門的吩咐!

  看看已經走遠的牛有道,別說他不好以天玉門的身份明著和牛有道接觸,現在搞不懂情況,有楚安樓在,他也不便上前去打招呼。

  思之再三,迅速扭頭回了裡面,準備擬呈消息緊急上報!


  萬洞天府商舖,商舖內部深處的一間屋內,石榻上坐了個盤膝打坐的女人,正是掌櫃的高木蘭。

  敲門聲響起,高木蘭緩緩收功睜眼,喚了聲,「進來!」

  一名弟子推門而入,榻前拱手稟報道:「師叔,牛有道出現了!」

  高木蘭眉頭一皺,「立刻讓他過來見我!」

  對商朝宗那邊來說,當時的情況緊急,為了穩妥起見,同時向海如月那邊發出了消息,讓海如月請萬洞天府也出手相助。

  然而萬洞天府對這事也相當反感,其實萬洞天府高層對海如月執掌金州一直有兩種不同呼聲,有人力保,也有人主張撤換,如今一個敢冒然在金州殺燕國使臣的人,居然跑到這邊來惹冰雪閣,搞出了麻煩的話,萬洞天府擔不起這個責任。尤其是獲悉海如月瞞著萬洞天府幹這事,令萬洞天府很不舒服,若不是海如月得了長老黎無花的鼎力支持,這次怕是要給海如月一點教訓,讓海如月難堪!

  高木蘭接到的師門消息是,一旦發現牛有道,立刻制止其亂來,必要的情況下可以直接下殺手解決掉!

  區區一個牛有道,對萬洞天府來說,同樣不重要。

  試問這種情況下,萬洞天府怎麼可能派人來幫牛有道!

  「這…」弟子有些為難道:「彩虹客棧的掌櫃楚安樓正陪著他遊玩,招他過來,怕是不太方便!」

  他還不知道師門對牛有道是個什麼情況。

  高木蘭愣住,「你說什麼?楚安樓陪他遊玩?在哪遊玩?」

  弟子:「就在外面的冰雪閣峽谷內繞圈,看起來,楚安樓對他挺客氣。」

  高木蘭迅速下榻,來到了商舖外,喚了弟子過來指引,那弟子指了個遠遠的人影。

  見目標拐向了上層,高木蘭立刻縱身飛躍到了上面,站在路旁等著。

  終於等到牛有道一行來到,經過這裡時,只見楚安樓指著這邊一家正在叮叮噹噹開鑿雕刻門飾的商舖,道:「這是新開的,修行界的門派起起落落,這裡不少商舖的門庭也是換了又換」

  弟子靠近高木蘭身邊,低聲道:「後面的四個人已經確認了,就是黑牡丹、段虎、吳三兩、雷宗康,楚安樓邊上的年輕人也符合條件,必是牛有道無疑!」

  黑牡丹四人,對曾經的許多人來說,壓根就是不屑一顧的四個散修而已,如今算是正式進入了許多人的視野,成為了許多人的關注對象。

  高木蘭很無語,楚安樓這哪是對牛有道客氣啊,這分明是親自在做導遊講解啊!

  牛有道可是殺了燕國使臣啊!牛有道有這種事在身,楚安樓居然公然陪牛有道在這遊逛,楚安樓是什麼意思?冰雪閣是什麼意思?怎麼感覺在故意對外放出消息,牛有道是這邊罩的人!

  情況似乎有變,高木蘭不敢擅自做主,迅速飛躍而下,快速回了商舖內,緊急擬呈消息上報師門

  一塵不染的屋內,地面舖著潔白玉石,有能泡溫泉的浴室,有筆墨紙硯齊備的書房,還有精緻典雅的客廳,牆上字畫,各種陳設無不是精品,各種細節上透著精心。

  而房間因為是在客棧上方聳立的球頂內,位置高出整個峽谷,推開窗既能看到冰雪閣峽谷內的情形,又能遠眺沐雪千山。

  將屋內到處查看了一遍的裴娘子暗暗唏噓,彩虹客棧她以前不是沒住過,還真不知客棧內有環境這麼好的客房,怪不得說是不對外只用來招待貴賓的,看來這回還真是沾了那個軒轅道的光才有機會一見。

  沐浴後換好了衣裳的娘娘腔出來了,裴娘子回頭一看,愣住,居然換回了女裝?

  「公子,你不扮男人了?」裴娘子好奇問了聲。

  一襲粉色長裙的娘娘腔走到梳妝台前坐下,對著鏡子噘嘴道:「那掌櫃一眼就看出了我是女的,沒勁,不扮了,快幫我梳頭!」

  裴娘子很無語,你今天才知道?走到梳妝台前,拿了梳子,幫她梳理長髮,「公子還是女裝漂亮。」

  娘娘腔:「叫公子怪怪的,別叫了。」

  「是,小姐。」裴娘子無奈搖頭。

  娘娘腔左右指了指,「你看看,這才叫客棧,咱們一路上住的那叫什麼破地方,這裡地方雖但格調看起來比宮裡還雅緻。」

  裴娘子:「人家說了,這是用來招待貴賓的,不是誰都能住的。」

  梳妝完後,娘娘腔起身轉了圈,姿態婀娜,裙袂飛旋又落下,拉著裙子問了聲,「怎麼樣,好看嗎?」

  放下梳子的裴娘子道:「好看,小姐最漂亮。」

  娘娘腔頓時心滿意足的樣子,「走,我們去找那個什麼軒轅道玩去。」扭身就走。

  「找他玩?」裴娘子以為自己聽錯了,難以置信,這丫頭轉性了不成?一把拉住她,「小姐,你那賭注可是已經輸了一場了,一百萬金幣啊!回去很難交差的。」

  「哎呀,這事我來扛,你不用擔心,錢財乃是身外之物,談錢多庸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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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八章 讓他滾

  談錢庸俗?裴娘子倒是想問問她,你拿得出來嗎?

  娘娘腔哪管這些,已經蹦蹦跳跳跑了,不過一出門立刻嫻靜了下來,舉手投足淑女模樣,只是那四處瞄的明眸大眼出賣了她的內心。

  客棧的球頂內部構造是一圈房間,中間是個大大的圓廳,有桌有椅,簡約雅緻,清爽。而圓廳正中有一圈扶欄,正是樓下上來的梯道。

  跟出了門的裴娘子問道:「小姐,你要去哪?」

  娘娘腔左右看了看,問:「那個軒轅道住哪間?回來了沒有?」

  裴娘子:「我哪知道,跟你一直在屋裡,不知有沒有回來。」

  興許是聽到了動靜,隔壁屋的劉封海和柴非也開門出來了。

  而就在這時,樓梯傳來一陣上樓的腳步聲音,一名夥計先冒了頭,後面是楚安樓,接著是牛有道等人陸續上來了。

  一入此地,牛有道等人自然是環顧打量四周環境,站在房間門口的裴娘子四人令這邊幾人愣住,目光齊唰唰注意到了那個一襲粉紅長裙的年輕女子身上。

  雲鬢高綰,體態頎長婀娜,腰細胸隆,大眼明眸,面容青春靚麗而嬌美,乍一看頗為驚艷,尤其是那股洋溢的青春氣息,和一般大家閨秀身上的矜持勁截然不同。

  若不是邊上站了裴娘子三人,牛有道非得看走眼不可。

  那娘娘腔居然變回了女人裝扮,居然還是個少見的美人...牛有道幾人面面相覷。

  楚安樓也只是驚訝了一下那女子的美麗,卻並未放在心上,看了夥計指引的房間後,對牛有道伸手:「先生,請!」

  牛有道回過神來,轉身抱拳道:「掌櫃的,不用再麻煩了,您去忙吧。」

  楚安樓點頭,「好,那就不打擾了先生了,先生長途奔波來此勞累,先安心休息,有什麼事等先生養精蓄銳好了再說。吃用方面也不用擔心,只要客棧有的,先生儘管開口,一律免費。有什麼事隨時可以招呼夥計去辦,直接找我也行。」

  「有勞有勞!」牛有道謝過,拱手送了楚安樓下樓。

  幾人隨後跟了夥計去各自房間安頓,客房環境好得有點出乎牛有道等人的預料。

  黑牡丹等人跟了夥計看自己房間,牛有道正踱步在屋內查看,娘娘腔等人敲門而入。

  「好哇,一直用假名字糊弄我們,你真名叫軒轅道?」娘娘腔湊上前來立馬問了聲,大眼睛忽閃忽閃的。

  牛有道上下看她一眼,忍不住撓了撓手背,一時間還真有點不習慣這娘娘腔的換裝,微笑道:「你不是也沒告訴我名字麼?」

  娘娘腔立馬拍了拍胸口,爽快道:「昊青青,我叫昊青青。」

  此話一出,裴娘子等人有些欲言又止,怎麼把真名給說出來了,不是說好了在外不要用真名嗎?

  然已經說出來了,再阻止也沒用。

  「昊青青」牛有道唸叨了一聲,再次上下看她一眼,還是感覺這女人怪怪的,怎麼感覺這女人熱情了許多,態度和之前判若兩人,難道換裝後連性格也轉換了,還是因為自己跟楚安樓的來往讓這位想巴結?

  可一路下來,這女人綻露的都是真秉性,也不像那種攀附之人。

  牛有道狐疑道:「不會是打賭輸了想賴賬吧?」

  「咦!」昊青青鄙夷一聲,「把我當什麼人了,我能是那種賴賬的人麼?願賭服輸,我認了,欠據好說,我這就給你。」提了裙子小跑進了書房。

  「……」牛有道愕然,扭頭,目光跟著小跑的她。

  幾人也轉身跟進了書房,只見昊青青已經在快速研墨,隨後扯了張紙,飛快寫下了一張欠據,抖紙一吹,走到牛有道跟前,欠據揚來,笑眯眯道:「給!」

  字倒是不錯,看過欠據的牛有道卻越發滿臉疑,「兩百萬?你只輸了一場,怎麼就成了欠兩百萬?」

  昊青青很爽快地揮了揮手道:「看你和彩虹客棧的關係不錯,估計下一場我也得輸,乾脆一起寫上,免得寫兩次。」

  「……」牛有道啞住,再次看手上欠據有沒有問題,別陰溝裡翻了船被一小丫頭給蒙了。

  裴娘子卻是快步到牛有道身邊,看了眼他手上的欠據,發現是實名實姓正兒八經的欠據,沒一點假,臉瞬間黑了下來,兩眼帶著怒火盯著昊青青。

  雖說天下財富大多集中在修士的手中,可那也是因為修士之間所需買賣的東西價高,一株靈草不可能和一顆白菜一樣的價,大筆的錢財周轉很正常,而真正的日常所需對修士來說其實花不了什麼錢。

  譬如,一枚金幣,足以讓一個普通百姓輕鬆過半年。

  兩百萬金幣足抵一個州府全年的稅賦,而且還得是富裕的州府。

  而對修士來說,如果不算時間和其他因素的話,兩百萬金幣能採購到的修煉資源也足以堆出十個金丹期的修士來。

  所以這壓根不是能輕易拿出的龐大數目,可這位小姐居然當做兒戲般,讓人如何能不怒!

  這也就是為何牛有道在驛站隨手砸出一堆金票能震懾住他們的原因。

  牛有道偏頭看了眼裴娘子的臉,隨手將欠據遞給了她,「我哪知道這欠據能不能收到錢,打賭還沒完,欠據的事以後再說吧。」

  昊青青立馬喊道:「我還能騙你不成,你到齊國京城…」

  「閉嘴!再敢胡鬧,立刻押你回去!」裴娘子喝斥打斷,將手上欠據折起而收。

  昊青青嘴巴嘟起,聽說押她回去,不敢再說了。

  這時,看過自己房間的黑牡丹進來了,見一群人在書房,不知幹什麼。

  牛有道出了書房,對她道:「大堂遇見的那個人,你去找他過來。」指袁罡。

  黑牡丹:「不知他會不會在前台留下真名實姓。」

  牛有道知道她的意思,想去前台問袁罡住哪間房,略搖頭道:「不用那麼麻煩,他會讓你找到的,你在客棧轉一圈就能找到他。」

  「好!」黑牡丹應下,立刻轉身而去。

  牛有道回頭對裴娘子等人攤了攤手,貌似在問,還有事嗎?

  一行告辭離去。

  從這裡一出去,昊青青立馬賴在了外面大廳,攤坐在了一張椅子上,貌似發脾氣道:「煩死了,讓我一個人靜靜。」

  「留個人看著她,別讓她亂跑!」裴娘子也未消氣的樣子,吩咐一聲後,回了自己房間,她和昊青青同一個房間。

  劉封海也回了房間,留下的柴非在不遠處找了張椅子坐下,盯守著昊青青。

  一炷香的時間後,又有上樓動靜,黑牡丹回來了,袁罡和魏多也陸續冒頭上來了。

  昊青青連忙起身,快步而來,對黑牡丹點頭笑了笑,又對袁罡露出青春燦爛笑容,「咱們之前在客棧大堂見過的。」

  袁罡冷冷掃了一眼,一聲未吭,壓根沒搭理她的意思,繼續大步前行。

  遭了冷遇的昊青青目送袁罡進了牛有道的房間,撅了噘嘴,冷哼一聲,不過並未離開,而是背個手來回在牛有道房間門口徘徊。

  不遠處的柴非盯著這邊,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在幹什麼。

  屋內,牛有道站在窗前看著窗外,黑牡丹正要稟報人帶來了,走到的袁罡已經開口了:「沒事吧?」

  牛有道搖了搖頭,盯著遠處雪山,輕嘆道:「你不該來。」

  袁罡沒說話。

  牛有道回頭轉身,目光掠過袁罡,落在了魏多身上,眉頭一皺,「讓他滾!」

  袁罡偏頭對魏多道:「你先出去一下!」

  魏多低個頭走了。

  黑牡丹正暗暗琢磨這位跟道爺究竟是什麼關係,誰知袁罡目光又投向了她,毫不客氣道:「你也出去!」

  「……」黑牡丹一愣,很想問問他,你誰呀?憑什麼對我呼來喝去?

  然而還不等她回過神,牛有道已經朝她點頭,「出去吧。」

  黑牡丹無語,只好轉身走了,臨出門再次看了眼屋裡兩人,帶上了門,一回頭看到了魏多,也看到了在眼前晃的昊青青。

  魏多低頭不語,昊青青一臉賣笑示好樣。

  屋內,牛有道:「你跟那結巴混在一起是什麼情況?」

  袁罡:「這人可以,對你忠心耿耿,可遇不可求!」

  牛有道:「我不管他可以不可以,他是上清宗的人,讓他滾!」

  袁罡:「上清宗他只認你,整個上清宗他也是唯一遵從門規從頭到尾幫你說話的人。」

  牛有道:「他說你就信了?」

  袁罡:「他已經死過一次。」

  牛有道怔了一下,「什麼意思?路上遇見了意外,他救過你?」

  袁罡:「寧王山莊門口,他跪了很久,跪死在了門口,差點被兵卒撿去活埋了,最後關頭,白遙發現他還有一絲脈動,把他從鬼門關拉了回來,昏迷了很久才清醒過來,已經死過一次。」

  牛有道默了一下,「上清宗已經在北州站住了腳,讓他回去吧,跟著我們未必是好事,我也不想跟上清宗糾纏不清。」

  袁罡:「吃苦受罪是他自找的,我身邊缺人,這人我要了。」

  牛有道瞪眼:「廢話!」

  袁罡:「就這麼說定了。」

  牛有道狠狠指了指他,背個手氣呼呼在屋裡來回走動。

  袁罡看了看邊上煮沸的茶水,倒了杯茶,走到他面前遞上。

  牛有道大袖一揮,「你少來這套,看到你就煩,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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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九章 我從不交朋友

   不喝就不喝吧,袁罡也不勉強,茶放一旁,看了看屋裡的環境:「比我住的地方條件好,這裡還有空房間嗎?」

  「沒有!」牛有道沒好氣地砸出一句。

  袁罡轉身就走,出門關門,無視一旁湊上來的昊青青,朝黑牡丹勾了下手指,示意過來。

  黑牡丹慢慢走來問道:「什麼事?」

  「安排一間房給我!」袁罡直接吩咐了下去,轉身招呼了魏多離去。

  「……」黑牡丹好氣又好笑,也不知這人究竟是誰,素不相識的,直接就把她給使喚上了。

  她只伺候牛有道,伺候別人可不樂意,立刻進屋問情況去了。

  站在窗前的牛有道聽聞後有些無奈,抬了抬手,「跟客棧溝通一下吧,看還能不能給安排一間,不行就讓他跟我一間吧。」

  跟你一間?從這句話中,黑牡丹意識到了那個不知叫什麼名字的傢伙和道爺關係不簡單,連她這個已經與他坦誠相見過的女人想跟他睡一間,他都不同意。

  總之她對他,打情罵俏都可以,玩真格的不行!

  外面的袁罡領了魏多正要下樓,昊青青又冒了出來,直接攔在了下樓的樓梯口,終於把袁罡給逼停了。

  昊青青一臉燦爛笑容道:「我叫昊青青,跟道爺是朋友,敢問尊姓大名?」

  「讓開!」袁罡冷酷道。

  昊青青:「以後大家都是朋友,互相認識一下嘛…」

  『嘛』字音到一邊去了,袁罡伸手將她撥開到了一旁,徑直下樓而去,魏多跟了下去。

  柴非閃身而來,「小姐,你沒事吧?」

  昊青青探首看著下樓離去的身影,擺手道:「沒事。」

  柴非:「小姐,咱們不知道那個牛有道的深淺,最好不要輕易招惹。」

  「我招惹他幹嘛?」昊青青回頭問了句,手指樓梯下,「要招惹也是招惹剛才這位。」

  柴非:「我就是這意思,他們應該是一起的。」

  昊青青:「那有什麼關係?」

  柴非皺眉:「小姐,你究竟想幹什麼?」

  昊青青趴扶欄上,看著樓下:「這個大個子,蠻順眼的,很有味道的男人,我喜歡!」

  柴非服了她,未嫁之身,說這話也不害臊,臉一沉,「小姐,別鬧了。」

  昊青青撅了撅嘴,道:「喜歡就是喜歡,難道不行嗎?喜歡的就得及時下手,否則被別人給搶跑了後悔都來不及,先接觸一下,看看人怎麼樣。」

  「……」柴非無語,當她說這麼直白是在開玩笑,叮囑一句:「小姐,你是出來遊歷的,別惹事,也別亂跑,惹得裴姐不高興了,她真會把你給押回去的。」警告過後,扭頭就走,回了原來的位置坐下,繼續盯著她。

  沒多久,黑牡丹與一名夥計從樓下上來了,夥計又打開了一間房。

  這層一圈共有九間房,暫時也沒其他人入住,裴娘子那邊佔了兩間,牛有道這邊佔了四間,還有幾間空著,袁罡再佔一間也不成問題。

  而袁罡和魏多也在這時回來了,抱了棉袍和一些木板之類的東西,進了黑牡丹指示的那間房。

  放下東西的袁罡從腰間摸出樓下的房間號牌,扔給了夥計,讓代為處理一下樓下的房間。

  夥計離去,昊青青進來,袁罡出去,昊青青跟出去。

  咣!跟在袁罡後面的昊青青止步於牛有道的房間門口,突然關上的門差點沒撞她臉上,氣得她跺了下腳。

  屋內,見牛有道依然負手站在窗前看著外面,袁罡在桌案旁坐下了,問:「怎麼不見老熊?」

  「我讓他回去了,應該回了商朝宗那邊吧。」牛有道轉身,坐在了他對面,拿了他之前倒的那杯茶,慢慢喝著。

  袁罡:「外面有個穿粉衣服的女人有點不對勁。」

  牛有道慢慢靠在了椅背,「怎麼,你看出什麼問題了?」

  袁罡:「很囉嗦。」

  「囉嗦?」牛有道愣了一下,說話不太好聽有,很囉嗦嗎?

  袁罡:「什麼人?」

  「估計來頭不小……」跟他沒什麼不能說的,牛有道把在驛站遇見的情形一直到現在的經過大概講了下。

  袁罡:「如此說來,搞不好是齊國的皇室?」

  牛有道:「估計還不是一般的皇室,很有可能是公主那個級別的。」

  袁罡:「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可靠嗎?」

  「摘星城認識的散修……」牛有道又把認識黑牡丹等人的經過講了下,途中經過也順便講了講,既然袁罡來都已經來了,有些情況袁罡有所掌握的話,也方便袁罡應對防範風險,一些計劃也和盤托出了。

  兩人之間沒什麼秘密。

  聽完後的袁罡沉思中,牛有道慢慢喝了口茶,問:「海如月放你走的?」

  袁罡:「做了點炸葯,炸了留芳館,趁亂脫身的。」

  炸了留芳館?牛有道臉頰抽了一下,無語,能說出炸留芳館自然不會只是放個炮仗,也不知放了多少藥量,他難以想像金州城的動靜。

  「看來,這客棧背後的人明天就要見你。」

  明白了一些事情,知道了自己擔心的事情道爺已經有了擺平的辦法,袁罡眼中的一絲凝重放下了。

  「也就這一兩天的事。」牛有道微微點頭。

  兩人一番密談後,袁罡出來了,結果又被昊青青給堵住了。

  徘徊在外面的黑牡丹愕然看著這一幕。

  柴非也立刻起身閃了過來,之前袁罡對昊青青的舉動很不客氣,直接將昊青青撥開到了一邊,柴非擔心袁罡對昊青青亂來。

  一男一女面對面站著,男的身材高大,女的抬頭看著他。

  袁罡垂視著她,面無表情,神態冷漠。

  昊青青仰視著他,不甘示弱,高傲地抬著下巴,與之對視,毫不避讓。

  袁罡問:「你想幹什麼?」

  見他終於正兒八經跟自己說話了,昊青青笑了,拱手抱拳道:「沒什麼,就是想交個朋友。」

  袁罡漠然道:「我從不交朋友!」

  這倒不是虛言,『朋友』這個詞對他來說,既是裝飾品,也充滿著虛偽,他不需要這種裝飾,也不需要這份虛偽。

  他是個沒有朋友的人,只有兄弟!

  而在前世,他也實在是見過道爺交過太多的朋友,三教九流、亂七八糟、爾虞我詐,道爺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而他不喜歡,沒有道爺那份人情往來的心,也不習慣那種虛偽客套。

  所以交朋友的事還是讓道爺去做好了。

  「咦~」昊青青表示不信,「人哪能不交朋友?」

  袁罡回手指了指身後的門,「裡面那位喜歡交朋友,要交朋友找他去。」

  黑牡丹忍俊不禁,這話她贊同,道爺貌似走到哪都好交朋友這口。

  昊青青:「我跟他已經是朋友了,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袁罡!」袁罡報上了大名,問:「還有事嗎?沒事就讓開。」

  碰上這種人,昊青青也有點沒脾氣,人家連點客套都沒有,直接來句從不交朋友,你還能說什麼?

  略有糾結後,她忽然鼓足勇氣道:「袁罡,我喜歡你!」

  儘管抬著下巴略顯驕傲的樣子,可話一出口,兩頰還是有點發燙髮紅。

  「……」柴非無語,差點喊她祖宗。

  「……」黑牡丹目瞪口呆。

  袁罡:「是嗎?」

  昊青青兩手一背,抬頭挺胸,高傲道:「怎麼,不行嗎?」

  袁罡:「可以,你怎麼證明你喜歡我?」

  昊青青:「你想我怎麼證明?」

  袁罡:「來我房間,陪我睡過了再說。」

  昊青青瞬間霞飛雙頰,沒想到袁罡這麼火爆,可比她猛多了,剛才強作出的底氣也瞬間沒了影,忸怩道:「是不是太快了點?咱們還不熟悉…」

  話還沒說完,便被柴非一把給扯開了,扯到了身後,柴非盯著袁罡怒斥:「放肆!」

  這一聲喝,驚的這一層屋內的人全部都出來了。

  「怎麼回事?」開門而出的牛有道問了聲。

  「沒事!」袁罡回頭淡淡給了句,隨後無視其他人,大步離去,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推了魏多一起回了屋內。

  被雷得不輕的黑牡丹那真正是目瞪口呆愣愣目送。

  她發現還真是物以類聚,道爺在她眼裡已經是個怪人,這回又見到一個更猛的。

  「怎麼了?」裴娘子等人閃來問了句。

  柴非撒手放開了昊青青的胳膊,指著一臉通紅的昊青青,「你問她自己!裴姐,我看還是儘快回去吧,再這樣下去,你我擔不起責任!」說罷扭頭便走。

  看柴非的樣子,明顯被這位大小姐給氣到了,裴娘子抓了昊青青的胳臂直接拖走了,找柴非問情況去了。

  而這邊,雷宗康三人也圍了過來,問黑牡丹怎麼回事。

  黑牡丹哭笑不得,將剛才的情況講了下。

  雷宗康三人面面相覷。

  還當是出了什麼事,原來就這個?牛有道歪嘴一樂,轉身回了屋裡。

  他不知昊青青的表白是真是假,但一路接觸下來,那女人似乎挺真性情的一個人,喜歡和討厭直白明瞭,搞不好還真是個敢愛敢恨敢表白的女人!

  不過袁罡是什麼人,他卻是一清二楚的。

  前世的袁罡,身材瘦小,又不張揚,不顯擺自己的本事,又不露富,又不會甜言蜜語,更不會花言巧語,還沒有情調,冷冰冰,硬邦邦,試問這種人,哪會有女人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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