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J.N
Crawler | 2017-10-13 22:40:30

第100章 點到為止

「白得財,你可知道,指證你一大早就回家的不僅你哥嫂,還有你在路上遇見的那些人,難道他們也要陷害你?你究竟何德何能,能使那麼多人一起來對付你?」

李雲天把走上前,拿起了擺在范如海桌上的那疊供詞,衝著白得財晃了一下,然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沉聲喝道,「有了這些人證,豈容你在此抵賴?」

「大……大人,小人想起來了,小人確實是一大早回的家,不過小的睡不著,於是就去了街上,經過了金鋪……」

白得財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找了那麼多的證人,一下子心虛了起來,他早上回家的時候在路上可是遇見了不少人,這使得他不由得變得緊張,額頭上滲出了細小的汗珠,依舊在那裡狡辯。

「住口!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更改口供,真的以為本官是三歲的孩童?」李雲天大喝一聲,打斷了白得財,雙目寒光一閃,冷冷地瞪著他,「你知不知道,有了那些人證,本官就可以定你個誣陷之罪,誣陷者反坐,誣官者罪加一等,你是否想嘗嘗凌遲處死的滋味?」

白得財覺得李雲天那兩道犀利的目光好像穿透了他的內心,使得他禁不住打了一個冷戰,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

他當然知道誣告要反坐,他誣告周雨婷等人與鹽梟有染,那麼自然也要以此來定罪,而這個罪名無疑是死刑,要被砍頭的。

而周雨婷是英睿縣主,這就使得他的行為有了加重的環節,要受到死刑中的極刑,十有八九就是凌遲處死。

白得財想要狡辯,可是在李雲天強大的氣勢下他很快就放棄了這個想法,身體在那裡微微顫抖著,顯得十分驚恐。

「來人,搜他的身!」李雲天見白得財僵在了那裡,知道他現在是害怕了,冷笑了一聲後沉聲說道。

李滿山等人和揚州衛的軍士都沒有動,范如海知道他們是在避嫌,於是苦笑了一聲,衝著一旁的巡鹽御史衙門的兵卒揮了揮手,兩名兵卒立刻上前搜白得財的身。

「稟告大人,只有十幾文錢,其他的什麼也沒有?」在眾人的注視下,兩名兵卒搜遍了白得財的全身,一人舉著手裡的十幾枚銅錢向范如海說道。

「白得財,你身上真的只有這十幾文錢?」李雲天見狀,衝著白得財一聲沉喝。

白得財聞言,下意識地把兩腳往後縮了一下,一臉驚慌地望著李雲天。

「搜他的鞋。」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開口指示那兩名搜身的士卒,白得財的臉色開始發青。

「大人,這有張五十兩的銀票!」兩名士卒按倒了白得財,脫掉他的兩隻鞋後,發現一隻鞋的鞋墊下面壓著一張銀票,打開看了一眼後,連忙放在了范如海面前的桌上。

「白得財,這張銀票是誰給你的,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心存僥倖?」李雲天早就猜到了白得財的身上會有錢,是方青用來收買他的,而且他肯定會帶在身上,晚上的時候去賭坊賭錢。

「大……大人,小的招,小的全招!」白得財回過神來,現在人贓俱獲他就是再抵賴也沒用,於是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開口說道,「小的晚上剛去,鹽道衙門的提舉司的經承趙良就找到小的,給了小的五十兩銀票,讓小的去鹽道衙門承認上午舉報了與一名鹽梟有染的四名女子。」

「大人,小的並不知道他說的女子裡有英睿縣主,趙經承告訴小的,只要按他說的做的話,小的大不了被打幾板子而已,事後另有酬謝。」

白得財連連給李雲天磕著頭,「大人恕罪,小的一時貪財這才做下了這等糊塗事。」

聽聞此言,現場頓時一片嘩然,紛紛看向了面如死灰的方青,趙良既然是提舉司的經承,那麼肯定與他脫不了關係。

秦判官則鬆了一口氣,心中對李雲天不由得充滿了感激,如果不是李雲天,此時的他說不定已經死在了刑室裡。

「把趙良帶上來。」李雲天見白得財終於交待出了一個人,冷笑了一聲,沉聲說道。

立刻,幾名巡鹽御史衙門的士卒就把一名國字臉的壯實大漢押了上來,讓其跪在了范如海的面前。

這個大漢就是兩淮鹽道課鹽提舉司的經承趙良,此時面色蒼白,神情慌亂,胸口急劇起伏著,看樣子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趙經承,本官提醒你,除非你能確認自己所做的事情天衣無縫,否則的話一旦讓本官查出來,那麼絕不輕饒!」李雲天冷冷地瞪著趙良,沉聲問道,「說,你為何要收買白得財,你不知道這裡面涉及到了英睿縣主,難道你也想謀逆不成?」

「大人明鑒,下官只是奉命行事而已。」聽到李雲天說到「謀逆」二字,趙良禁不住哆嗦了一下,擊碎了他心中的最後一道心理防線,衝著李雲天長跪不起。

「你奉誰的命?」李雲天很滿意趙良的表現,沒有愚蠢到頑抗到底,不動聲色地問道。

「稟大人,是方提舉指示下官這麼做的,說是幫魏二公子的忙,他給了下官兩百兩銀票,一百兩是下官的辛苦費,另外一百兩讓下官找人來當舉報人,下官於是就找了白得財。」趙良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沉聲說道,「方提舉是下官的上司,下官不敢違逆他。」

趙良的話音剛落,立在一旁的方青就再也支撐不住,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如今趙良和秦判官對他形成了交叉指證,他知道自己已經無從抵賴。

至於趙良口中的魏二公子,自然指的就是魏振南,他在家裡排行老二,故而被稱為魏二公子。

與此同時,人群中的魏德光終於承受不住巨大的心理壓力,也倒了下去,被一旁的鹽商扶住。

「李知縣,你看這個案子該如何辦下去?」面對著眼前的這個局勢,范如海苦笑了一聲,問向了李雲天。

他本來想把案子掌控住,結果被李雲天全給查了出來,如今李雲天已經佔居了主動,他不得不低頭來和李雲天商量。

要是李雲天以此為突破口追查下去,鹽道衙門的那些齷齪事肯定都會被抖落出來,屆時兩淮鹽道可就要大亂了。

「巡鹽大人,這個案子是大人審的,又是涉及到了鹽道上的事情,本官只是旁聽而已,該如何做巡鹽大人定奪即可。」李雲天感覺到范如海顯得有些緊張,於是衝著他微微一笑。

范如海聞言雙目閃過一絲迷惑的神色,難道李雲天沒有再往下查下去的心思了?

他猜得沒錯,李雲天確實沒有打算再往下查了,隨後就離開了鹽道衙門,再深究的話,那麼鹽道衙門與鹽商之間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肯定會被李雲天給挖出來,那麼事情可就鬧大了。

不過,李雲天也並不會就這麼輕易地放過這個案子,至少要給周雨婷和綠萼、陳凝凝、鄭婉柔討一個公道。

因此在離開前,李雲天讓人把所有涉案人員的口供謄抄了一份,也在上面簽字畫押,並蓋上了巡鹽御史衙門的印章後帶走。

他的意思很明顯,如果范如海和石成安不給他一個滿意的交待,那麼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那些供詞就是他的殺手鑭。

李雲天離開鹽道衙門大牢的時候,范如海和石成安領著人送到了門口,現在兩人可謂有求於李雲天,再加上周雨婷有著英睿縣主之尊,這樣做也無可厚非。

「范大人,你說他這是什麼意思?」望著遠去的馬車,石成安皺著眉頭望向了范如海,他有些不明白李雲天費了這麼大的勁,為什麼沒有往下查方青和魏振南之間的往來。

「或許他只是想討一個公道吧。」范如海苦笑著搖了搖頭,不管怎麼說這是一件好事,接下來就看如何令李雲天和周雨婷滿意了。

回到趙宅後,周雨婷、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她們在大牢裡待了一天,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異味。

李雲天和鄭伯鑫在書房裡寒暄著,看來他明天走不了,要在揚州待到鹽道衙門的事情解決。

經歷了晚上的事情後,鄭伯鑫終於見識了自己這個妹夫的厲害之處,不僅面對著兩淮巡鹽御史和兩淮鹽道轉運使這兩個鹽道上的「封疆大吏」從容自如,而且還步步為營,查清了周雨婷等人被關進鹽道衙門大牢的真相,他當時可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

如果不是李雲天的話,鄭伯鑫根本就沒有機會見到范如海和石成安,雙方的身份差異實在是太大。

就在兩人談笑著的時候,周雨婷推門走了進來,她有些濕的秀髮披散在背上,整個人猶如出水芙蓉,整個人顯得無比清新。

鄭伯鑫連忙起身向周雨婷行禮,他今天才知道,原來周雨婷竟然有著英睿縣主的封號,看來忠勇侯深受永樂帝的器重。

「為什麼不查查方青和魏振南,他們肯定有所勾結。」落座後,周雨婷有些不甘心地望著李雲天,連她都看出來了鹽道衙門和鹽商之間有貓膩,否則方青怎會如此賣力去幫魏振南。

「兩淮鹽稅是大明最重要的稅賦,那些鹽商近些年又捐了數以百萬計的銀子充當聖上北征北元殘部的軍費,況且鹽道涉及多方利益,裡面的水很深,不是你我能輕易招惹的。」

李雲天知道周雨婷對被抓進鹽道衙門大牢耿耿於懷,於是笑著說道,「你放心,現在他們有把柄在咱們手上,肯定會讓你出這口惡氣。」

「反正你比我聰明,你說什麼怎麼辦就怎麼辦。」周雨婷想不到兩淮鹽道裡面竟然有這麼多的利益糾葛,忽閃了一下長長的眼睫毛後有些無奈地說道,這次離家後,她忽然之間發現外面的世界好像複雜了許多。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2:44:30

第101章 虛與委蛇

李雲天晚上是一個人在廂房睡的,按理說他三個妾室都在身邊,怎麼也不會淪落到獨守空房的地步。

可就是因為有著三個嬌滴滴的妾室,他這才感到頭疼,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今天都在刑室裡受到了驚嚇,他去誰那裡留宿都不好,顯得厚此薄彼,故而索性自己獨睡。

等到與周雨婷成親後他就沒有這個苦惱了,屆時他可以去周雨婷的房間,別人也不好說些什麼,或許這就是幸福的煩惱吧,他要時刻注意著後宅的和睦,以免引發不必要的糾葛,畢竟女人在感情上很敏感。

一大早,鄭伯鑫的老丈人就登門拜訪,原來魏德光托人找到了他,讓他來鄭宅說情,請李雲天放魏家一馬。

至於魏振南,魏德光此時已經自顧不暇,哪裡還有心思管他。

魏振南不僅當眾調戲了周雨婷,而且還串通了方青把周雨婷抓進了鹽道衙門大牢,可謂罪無可恕,自作自受,這次是誰也救不了他。

李雲天和周雨婷在揚州城沒有親戚朋友,故而魏德光只有走鄭伯鑫這一條路,他通過關係找到了鄭伯鑫的老丈人。

鄭伯鑫的老丈人抹不開人情,只好硬著頭皮來找鄭宅,希望鄭伯鑫能給魏家說說情,這使得鄭伯鑫左右為難。

說實話他沒辦法向李雲天開這個口,這次不僅鄭婉柔也是受害者,而且還差一點就要在鹽道大牢的刑室裡受到凌辱。

不過,鄭伯鑫的老丈人以前所欠別人的人情債實在是太大,這次對方找上門求他幫忙,他不得不盡力而為。

萬般無奈下,鄭伯鑫只好找來了鄭婉柔,希望鄭婉柔能向李雲天說幾句魏家的好話,使得他老丈人能還了這個人情。

鄭婉柔雖然不樂意介入這件事情,但再怎麼說鄭伯鑫也是他的親哥哥,左右權衡了一番後,還是決定對李雲天實話實說,因為在李雲天這樣的聰明人面前任何的心機都是枉然,所以不如直截了當地講個明白,效果反而更好。

李雲天早就猜到了魏德光不會坐以待斃,只不過沒有想到他會把鄭伯鑫的老丈人給搬出來,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鄭伯鑫是鄭婉柔的親大哥,這個面子他肯定要給,不過也不能白白放過魏德光。

至於如何對待魏家,李雲天昨晚睡覺的時候就已經考慮好了,鹽商總會的這些人暫時他還不能動,以免影響了鹽商總會裡的勢力平衡,如此一來魏德光要想渡過這一劫唯有破財免災。

所以李雲天告訴鄭婉柔,首先魏德光要以個人名義向京城的左軍都督府捐獻白銀十萬兩,因為忠勇侯是左軍都督府的左都督,這筆錢等於是向忠勇侯示好。

另外,揚州衛的指揮使韓虎昨天晚上忙了這麼長時間,總不能讓他和手下的兄弟們白忙活一場,故而向揚州衛捐獻白銀一萬五千兩。

這兩個要求是李雲天的底線,只有這樣他才好放過魏家,否則的話別人豈不是以為忠勇侯府好欺負。

至於鄭家要不要趁機向魏德光提出一些要求,李雲天就不管了,他相信鄭伯鑫會掌握其中的分寸。

鄭婉柔心中不由得一陣欣喜,她沒想到李雲天如此痛快地就答應放過魏家,開心之餘忍不住摟住李雲天的頸部一通熱吻,使得李雲天有些心猿意馬,差一點就把持不住。

鄭伯鑫的老丈人得知這個好消息後開開心心地走了,他知道魏德光有的是錢,根本就不在乎那十幾萬兩銀子。鄭伯鑫為此也頗有幾分得意,看來鄭婉柔在李雲天面前挺受,竟然辦成了如此難辦的事情,他根本就猜不透李雲天的心思。

臨近中午的時候,巡鹽御史衙門那邊傳來了消息:

課鹽提舉司提舉方青以貪污、強暴民女和誣陷等,數罪並罰,被判死刑;秦判官以貪污和失職被判杖五十,流配一千里;白得財因為不實舉報,被判杖五十,流配一千五百里。

其他涉案人員中,那幾名企圖在刑室強暴周雨婷等人的獄卒全部判了死刑,剩下的杖刑的杖刑,被判徒刑的被判徒刑,全部都得到了應有的懲處。

至於倒霉的魏振南,已經被李雲天交給了揚州府府衙推官署的推官高四海,魏振南當街調戲婦女,是歸府衙管的案子。

高四海已經得知了昨天鹽道衙門大牢院子裡發生的事情,他真的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虎口拔牙,一下子端了鹽道衙門這麼多人,直接搞掉了兩名正七品的官員,而且還是范如海和石成安自己動的手,頓時對李雲天刮目相看。

不得不說,李雲天昨天晚上做的事情真的是太精彩了,未用一刑就迫使那些涉案人員悉數認罪,使得范如海和石成安連開口求情的機會也沒有。

魏振南此次是難逃一死,他不僅當街調戲了周雨婷等人,而且還找人誣陷她們與鹽梟有染,罪上加罪,自然被判了死刑,只等著來年刑部核准,秋審的時候被拉到刑場砍腦袋。

李雲天覺得范如海和石成安擺明了要一勞永逸地解決此次的事情,故而下了狠手,這樣一來既給了李雲天和周雨婷交待,別人也不好從中挑剔出什麼。

周雨婷沒想到范如海和石成安竟然這麼狠,一下子就判了好幾個死刑,並且把所有涉及到的人員都懲處了一遍,著實給她出了一口悶氣。

不僅如此,猶其讓周雨婷感到痛快的是,下午的時候石成安竟然派人送來了一封請帖,請周雨婷和李雲天晚上去家裡赴宴,他要給周雨婷擺酒賠罪。

再怎麼說他是鹽道衙門的頭兒,手下的人惹出了的事情理應他出面平息。

在周雨婷看來,她現在與兩淮鹽道衙門已經鬧翻了,勢成水火,沒想到石成安貴為兩淮鹽道轉運使竟然會給她賠罪。

這就是李雲天昨天晚上為什麼沒有深究案子的原因,他查秦判官和方青是為了幫周雨婷和家眷討回公道,石成安無可厚非。

查清了案子的來龍去脈後,李雲天並沒有趁勢查兩淮鹽道衙門與鹽商之間的貓膩,這就表明他無意介入鹽道衙門的事情。

這無形中給石成安吃了一記定心丸,石成安最怕的就是有人借此生事,故而他當然要投桃報李,妥善解決此事,給忠勇侯一個交待。

晚宴的氣氛十分輕鬆,屬於家宴的性質,石成安的妻子專門陪伴周雨婷。

李雲天和石成安在酒桌上觥籌交錯、談笑風生,石成安還不忘了與周雨婷套近乎,誇讚著忠勇侯的勇武。

他在來揚州主政鹽道的時候是京官,在朝堂上時常見到忠勇侯,只不過兩人沒有打過交道而已。

周雨婷覺得眼前的一幕非常滑稽,昨天晚上李雲天和石成安還是劍拔弩張的敵人,今天晚上就成為了推杯換盞的朋友。

難道真的就像李雲天曾經說過的那樣,世上沒有永遠的敵人和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作為在京城多年的文官,石成安肯定要提及李雲天的恩師楊士奇,表明楊士奇是他最敬重的閣老,他很高興楊士奇收了李雲天這麼優秀的門人。

晚宴結束的時候,李雲天和石成安的關係已經在不知不覺間拉近了許多,因為周雨婷有縣主的封號,故而石成安夫婦親自把他和周雨婷送到了門外。

「此人心思縝密、進退自若,是一個幹練之才,假以時日成就不可限量。」望著遠去的馬車,石成安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沉聲向一旁的妻子說道,「幸好他無心針對鹽道衙門,否則的話勢必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石成安身為堂堂的兩淮鹽道轉運使自然不怕李雲天這個小小的正七品外地知縣,他惹不起的是李雲天身後的楊士奇和忠勇侯。

出於多年在官場養成的警惕心理,石成安有些懷疑李雲天來揚州城會不會另有目的,周雨婷身份如此顯赫,為什麼會甘心被抓進鹽道衙門的大牢?他隱隱約約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

幸運的是他猜錯了,李雲天根本就沒有動鹽道衙門的打算,這使得他鬆了一口氣,決定好好整頓一下鹽道衙門的人,要知道這世上還有很多人是他們惹不起的。

回家的路上,一身酒氣的李雲天倚在周雨婷的肩上打著盹,別看石成安已經快到天命之年,可酒量不是一般的好,李雲天陪著他喝了不少。

「想什麼呢?」周雨婷雙手支著下巴坐在那裡,望著對面的廂壁發呆,李雲天感覺她有心事,於是開口問道。

「我覺得你和石成安好虛偽。」周雨婷回過神來,扭頭望著李雲天說道,一想到晚上酒宴上李雲天和石成安談笑風生她的心裡就覺得瘆得慌。

「爾虞我詐,逢場作戲,這是官場上必不可少的兩樣。」李雲天聞言笑了起來,睜開眼,伸手把周雨婷攬在了懷裡,「只有喜怒不形於色,那麼對方才猜不透你的心思,也就忌憚你,不敢輕舉妄動。」

「你們這些讀書人就是喜歡勾心鬥角,不像我們武人性格爽朗,直來直去。」周雨婷有些鬱悶地念叨了一句,與李雲天待的時間越長,她就越感覺到李雲天的城府深不可測,竟然在石成安的面前能游刃有餘地應對,而不是像一般的官員那樣唯唯諾諾。

「我也喜歡直來直去,要不然晚上我去你的閨房演練一遍。」李雲天微微一笑,湊到周雨婷的耳旁嬉皮笑臉地說道,尤其在「直來直去」四個字上加重了語氣。

「討厭!」李雲天口中哈出的熱氣使得周雨婷的耳朵一陣癢癢,她開始還沒有明白李雲天是什麼意思,直到聽見李雲天語氣地提到「閨房」,這才知道李雲天的意思,不由的臉上一紅,把李雲天給推開了。

望著臉頰紅潤的周雨婷,李雲天頓時笑了起來,再度把她攬在了懷裡,閉目小憩,有時候這些無傷大雅的小玩笑能起到增進兩人之間感情的奇妙功效。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2:51:31

第102章 近鄉情怯

次日上午,李雲天去了兩淮巡鹽御史衙門,把拿走的那些供詞交給了范如海,表明認同了他對方青等人的懲處。

兩人在范如海的書房裡一邊品著茶,一邊聊著天,相談甚歡,猶如一對久逢的老友,如果讓周雨婷看見恐怕又有不少微辭。

李雲天和范如海是前後腳的進士,兩人將來十有八九會在官場上打交道,范如海能讓永樂帝派來巡鹽兩淮,必有其過人之處,自然也想交好沉穩幹練的李雲天,以後成為他在官場的助力。

因此,兩人也算是不打不相識,惺惺相惜。

李雲天中午在一家酒樓宴請了揚州衛指揮使韓虎,雖說韓虎幫周雨婷跑跑腿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過他總歸是幫了忙,又是正三品的武職,李雲天自然要以禮相待。

韓虎欣然赴約,武人性格豪爽,故而幾杯酒下肚後就與李雲天是稱兄道弟起來,越看李雲天越順眼。

魏德光昨天已經讓人把一千五百兩銀子拉進了韓虎的營中,以個人名義捐給了揚州衛。

雖然這筆錢入了揚州衛的帳,但怎麼用就是韓虎說的算了,畢竟這不是朝廷的餉銀,韓虎有著很大的支配權力,他從中撈了一萬兩,剩下的錢讓下面的人分了。

韓虎自然不會相信魏德光會無緣無故地給他送銀子,一打聽他就知道這是李雲天的意思,心中不由得對李雲天有了好感,覺得李雲天講義氣,竟然不忘給他一份好處。

處理完了鹽道衙門和魏振南的事情後,李雲天一行人啟程離開,乘船北上。

十來天後,大船抵達了濟南府碼頭,李雲天的大哥李雲海正在碼頭等得焦急,按照計劃李雲天幾天前就應該到了,萬萬不會想到周雨婷等人會在揚州出事,耽誤了行程。

見李雲天和周雨婷關係親暱,李雲海心中不由得暗自敬佩,他以前以為李雲天是一個不諳風情的書獃子,沒想到竟然還有這一手,竟然把候爺府的千金哄得開開心心。

除了李雲海外,周雨婷的堂哥周勇也來碼頭接她,畢竟周雨婷現在還沒有過李家的門,不方便跟李家的人回石門縣。

由於順路,李家和周家的車隊就一前一後,結伴而回。

半路上,一場大雪不期而至,兩家人不得不在一個小鎮住下,躲避這場風雪。

等雙方到達濟南府石門縣的地界時,距離李雲天和周雨婷成親的日子已經只剩下兩天的時間,再晚一點兒的話兩人就參加不了婚禮,屆時只能由兩人的衣物代替兩人拜堂。

古代路途艱辛,遠不如現在方便,再加上受天氣影響很大,保不准回家的日子就被耽擱了。

進了石門縣不久,李家和周家的人在一個十字路口分開,一方去李家莊,一方去大周鎮。

李家莊雖然名字裡有一個「莊」字,但其實是一個鎮子,有著一兩千戶人家,李氏一族的人數佔了一半以上,現任族長是李雲天爺爺李維孝的大哥李維仁。

李雲天的父親李誠明是李維孝的長子,下面有一個嫡親弟弟李誠朗,以及幾個庶親弟弟,現在都住在一起,滿滿一大家子人。

車隊還沒到李家莊,鎮口處已經燃起了辟里啪啦的鞭炮,不少人圍聚在那裡看著熱鬧,李雲天可是大明立朝以來李家莊出的第一個進士,可謂光宗耀祖。

按照流程,李雲天此次回來要先到祖祠祭拜李家的祖先,等他在祠堂裡向列祖列宗行了叩拜大禮後,這才去李家大宅拜見族長李維仁,而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則去給李雲天的奶奶請安。

由於李雲天有著官身,所以李家各房的族老和重要人士悉數到了李家大宅,其中就有他的爺爺李維孝和父親李誠明、二叔李誠朗,是他這一房話事的三個人。

古人講究嫡庶有序,故而庶子通常無法出席這種隆重的場合,無形中就顯露出了兩者之間的差距。

李雲天規規矩矩地給坐在上首處的李維仁磕頭請安,然後又給李維孝和李誠明磕了頭,在李維仁含笑示意下坐在了李維仁下首處的位子上。

對於李家這種書香門第來說,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李雲天金榜題名,給李氏家族帶來了無上的榮耀,故而在李家享有了特殊的地位,是李家年輕子弟一代引以為榮的佼佼者。

李雲天在湖口縣所做的事情已經被李滿山寫信告訴了家裡,李維仁本來還擔心李雲天當不好知縣,沒想到李雲天竟然接連做出了幾件轟動九江府乃至江西布政使司的大事,將湖口縣的局勢牢牢掌控在了手裡,使得他心中甚是欣慰,看來李雲天並不是書獃子。

晚上,李維仁特意設宴給李雲天接風洗塵,李雲天年紀輕輕已經是一縣之尊,將來說不定可以蟒袍加身,位列公卿,這對李氏一族來說將會莫大的榮譽。

從李氏大宅出來的時候夜色已深,回到家後,李雲天被李維孝喊去了書房苦口婆心地教誨了一番,並且叮囑他一定要善待周雨婷,周雨婷貴為候爺府的千金能嫁給他是李家的福氣。

李雲天恭敬地立在那裡,不時地點著頭,雖然李維孝看起來有些囉嗦,但是他知道李維孝全是為他好。

好不容易離開了書房,李雲天又被老爹和老娘喊了去,耳提面命地一番囑咐,既讓他在官場上要小心謹慎,又讓他處理好後宅的關係。

誰能想到李雲天去了一趟湖口縣,只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結果一下子就帶來了三個千嬌百媚的妾室來,其中陳凝凝和鄭婉柔還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這後宅的事情有時候也不比官場上的事情簡單,老爹和老娘是希望李雲天能內外兼顧,否則顧此失彼引得後宅不合,到時候足夠他頭疼。

「天兒,你就要成親了,這兩天就睡在廂房吧。」直到午夜,李雲天才得以從老爹和老娘的房間脫身,他累了一天了,正準備讓綠萼給他按摩放鬆一下,冷不防老娘開口囑咐了一句。

李雲天的臉上頓時流露出了鬱悶的神色,他知道老娘這是讓他暫時禁慾,畢竟過兩天他還要和周雨婷洞房。

雖然心裡不願意,但父母之命難違,只好一個人去睡廂房。

自從李雲天在京城金榜題名後,李維孝就在宅院裡給李雲天分了一處院落,有著住院、側院、跨院等等,環境幽雅,以前不知道被家裡多少人盯著,結果被他得了去。

李雲天的新房就佈置在那個院落的主院裡,成親前他不能睡在新房裡,只好意興索然地去了新房一側的廂房,繼續獨守空房。

第二天一早,李雲天正睡得迷迷糊糊地就被丫環喊了起來,今天開始那些外地的親戚會陸續趕來,他這個新郎官自然要去迎客。

新科進士迎娶候爺府的千金,這次他和周雨婷的婚事把整個濟南府都給轟動了,不僅李家的親戚朋友,濟南府的那些名門望族也紛紛前來捧場,屆時賓客人數肯定會逾千,是李家有史以來最龐大、最熱鬧的一次。

洗漱完畢後,李雲天的臉上掛著淡淡地微笑,招呼著那些前來賀喜的親戚,絕大多數的親戚他都不認識,需要有人在旁邊提醒。

有些遠方親戚由於關係太遠,隔了好幾代,李家的人查了族譜後才搞清楚雙方的關係。

兩天下來,李雲天不僅累了一個半死,而且臉上的肌肉由於他長時期地保持笑容變得有些僵,使得他時不時就要活動一下面部的表情。

由於大周鎮距離李家莊有二十多里地,因此成親的那一天李雲天早早地就起來,穿戴整齊後騎著一匹高頭駿馬,帶著豐厚的彩禮,在樂班吹吹打打下前往大周鎮,吸引了沿途村莊村民們的圍觀。

接親的隊伍剛到大周鎮,大周鎮鎮口等待著的周家人就放起了鞭炮,鎮子的道路兩旁聚集們不少看熱鬧的人,指著騎在馬上的李雲天指指點點地議論著,大家都知道他就是新科的進士。

李雲天微笑著向路旁的人群拱著手,在周家人的引領下先去了周家的祠堂,行大禮叩拜了周家的祖先,然後才到了周家的大宅前,抬著彩禮的人浩浩蕩蕩地把彩禮抬了進去,滿滿當當地擺在了院子裡。

周家的人拿著禮單,一一核對著彩禮,只有彩禮的數量對了李雲天才能進門把周雨婷帶走。

核對完了彩禮,李雲天被請進了府中,拜見了周家的族長、長輩以及周雨婷的父母。

李雲天第一次見到了忠勇侯,忠勇侯名叫周征,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國字臉中年人,穿著一身侯袍,大馬金刀地坐在那裡,臉上掛著笑容,上下打量著李雲天,雙目流露出滿意的神色。

拜見完了周家的長輩,李雲天被人領去了周雨婷的閨房,準備接上周雨婷回李家莊。

「姑爺,聽聞你文采斐然、才思敏捷,我家小姐設了三關文比,如果你闖不過去的話,那麼以後納妾的事情就要由我家小姐說了算。」

就在李雲天喜氣洋洋地走出前院院門的時候,門外立著一名梳著雙丫髻的紅衣丫環,嬌聲向他說道,正是周雨婷的貼身丫環雪兒。

「三關文比?」李雲天聞言微微一怔,他從沒聽說過接親還要比試的,而且賭注竟然是以後的納妾大權,這簡直令人哭笑不得。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2:58:32

第103章 智闖首關

「姑爺,為了避免誤了接親的吉時,每一關限時一炷香的時間,如果姑爺實在答不出的話,那麼也可以直接認輸。」雪兒笑盈盈地望著李雲天,雙眸閃過一絲狡黠的神色。

圍聚在四周的人們聞言紛紛好奇地望向了李雲天,饒有興致地等待著他的答覆,不少人都忍著笑。

李雲天見狀心中一陣鬱悶,他可以肯定這絕對不會是周雨婷的主意,周雨婷生性爽朗,如果想要他納妾的權力的話會直接開口找他要,而不是要進行文比,看來這件事情是其他人所為。

「既然這是小姐的意思,那麼在下願意一試。」沉吟了一下,李雲天爽快地向雪兒說道,如果他不比試的話豈不是要被周家的那些人小瞧了,他倒要看看那些人準備了哪三關文比。

見李雲天答應了下來,雪兒的眼前頓時一亮,雙目中閃過一絲興奮的神色。

「姑爺,你左手和右手的兩條路中,有一條路通向我家小姐所住的院子。」

隨後,她伸手指向了一下了從前院門前穿過的那條道路的左右兩側,笑盈盈地說道,「我可以給你一個提示,我身後的這兩個人一個說真話,一個說假話,你能否在一炷香的時間,通過她倆找出哪條路通向我家小姐的院子。」

李雲天望向了雪兒的身後,左右兩邊各站著一名穿著藍衣的丫環,一本正經地垂手侍立在那裡。

按照雪兒的說法,一個丫環說真話,一個丫環說假話,他要是選擇那兩個丫環問路的話,那麼有一半的機會選擇正確的道路。

本來事情應該是這樣的,不過李雲天感覺雪兒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立刻意識到事情不會像他想的那樣簡單,或許那兩道路都能通向周雨婷的住處。

也就是說,雪兒的這個問題是沒有固定答案的,李雲天無論選哪一條路,雪兒都會說他選錯了,進而領著他從另外一條路去周雨婷的院子。

「來人,把香點上!」雪兒衝著一旁的下人嬌喝了一聲,一名家僕就端來了一個小香爐,點燃了上面的一根香,冒起了裊裊白煙。

雪兒一臉狡黠地望著李雲天,想看看他如何選擇,現場的人嗡嗡地議論著,紛紛猜測著李雲天應該走哪一道門。

與此同時,周雨婷的閨房。

一身大紅喜服、戴著鳳冠、披著霞帔的周雨婷坐在邊,被一群年輕的女眷圍住,嘰嘰喳喳地在那裡說著話。

「開始了,姑爺已經在闖第一關了!」忽然,一名丫環風風火火地跑進了屋裡,嬌聲說道。

「大嫂,這樣不太好吧,會不會讓他在大家面前丟了面子。」周雨婷聞言,不由得有些擔憂,望向了身前的一名二十多歲的俏麗少婦。

正如李雲天料想的那樣,闖三關不是周雨婷的主意,而是那名俏麗少婦想出來的,這名俏麗少婦是她大哥周揚的妻子盧素娟。

「就是要殺殺他的威風,讓他知道咱們候爺府的小姐可不是好欺負的。」盧素娟柳眉微微往上一挑,冷哼了一聲說道,「他去了湖口縣不過一年多的時間,竟然接連納了三個妾室,眼中還沒有你這個正室,長此以往的話你還不被後宅的那些小妖精給架空了!」

「大嫂,其實他對我挺好的,綠萼她們也對我很好,上次他納婉柔為妾的時候還是經過了我的同意,我看這三關就撤了吧!」周雨婷知道盧素娟是為了她好,可她心裡又不想李雲天為難,於是抓住盧素娟的手一邊搖著一邊撒嬌似地說道。

「唉,女大不中留呀,這麼快就向著他說話了。」盧素娟見狀笑了起來,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周雨婷表現出小女兒的嬌羞神態,忍不住伸手輕輕戳了一下她的額頭,「現在想停下來也晚了,那邊已經開始了,保不准他已經求饒了。」

「大嫂,這你就不知道了,雖然他平常看起來性子很柔,不過骨子裡卻有一股傲氣,從來都沒有認過輸。」周雨婷摸了摸額頭上被戳的部位,忽閃了幾下長長的眼睫毛,笑著向盧素娟說道,「他這麼聰明,你的這道題恐怕難不住他。」

「雨婷,他給你喝了什麼藥了,你竟然這麼幫著他說話。」盧素娟有些驚訝地望著周雨婷,她看出來了,周雨婷現在對李雲天充滿了信任。

「我說的是真的,大嫂,要不要咱們打個賭,看他能不能過了這一關。」周雨婷臉頰頓時一紅,笑著說道。

「好,大嫂跟你賭了,如果大嫂贏了,你把爹給你的那把寶劍給大嫂,如果大嫂輸了,就讓雪兒撤下後面的那兩關。」盧素娟見周雨婷信心十足,於是笑了起來,饒有興致地望著周雨婷說道,「你敢不敢跟大嫂賭?」

她口中的寶劍就是指的周雨婷平常佩戴的那一把,是周雨婷的心愛之物,可謂愛不釋手,盧素娟想要看看周雨婷捨不捨得用那把寶劍來打賭。

「嗯!賭了。」周雨婷略一沉思,隨後衝著盧素娟點了一下頭,莞爾一笑,意氣風發地說道,「不過,如果大嫂輸了後面兩關也不用撤,我相信他能闖過來!」

「雨婷,他輸定了,無論他選哪條路,雪兒都會說他選錯了。」盧素娟聞言咯咯地嬌笑了起來,有些得意地向周雨婷透露出了其中的玄妙。

周雨婷不由得吃了一驚,她萬萬沒有想到盧素娟會耍詐,臉上頓時流露出了擔憂,咬了咬嘴唇,希望李雲天能看出這個陷阱。

李雲天要闖三關的消息也傳到了周征等周家的族老長輩那裡,眾人聽聞周雨婷給李雲天設了三關文比,都覺得稀奇。

普通新娘子如果這樣做的話,肯定會招來不少非議,認為失了身為妻子的禮數,怎能在接親上刁難新郎。

不過,周雨婷身份尊貴,不僅是候爺府的千金,而且還是永樂帝親封的英睿縣主,堪稱金枝玉葉,她給李雲天立立規矩也沒什麼不妥,顯得順理成章。

周征坐在那裡慢條斯理地品著茶,其實設三關的主意是他出的,否則的話盧素娟一個女人家豈會為難周家未來的進士姑爺?

他這樣做可謂是用心良苦,原本他以為李雲天是一個書獃子,到時候李家肯定周雨婷說了算。

可是後來得知了李雲天在湖口縣的一些事情後,周征意識到他看錯了李雲天,李雲天並不像他想像的那樣不堪,否則豈能鬧出那麼大的動靜。

尤為糟糕的是,從雪兒給京城侯府所寫的信中他發現周雨婷拿李雲天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每次鬥嘴都被李雲天氣得一個半死,很顯然不是李雲天的對手。

再加上李雲天一口氣在湖口縣納了三房妾室,周征自然要為周雨婷以後擔心了,他現在活著還好說,一旦死了的話那麼有誰還能護著生性單純、心底善良的周雨婷?所以他要給李雲天一個下馬威,豎立周雨婷在李家的威信。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李雲天的眉頭微微蹙了幾下,隨後眉關舒展開了,不動聲色地走向了雪兒身後立在右側的綠衣丫環。

見此情形,現場的議論聲頓時安靜了下來,人們齊刷刷地看了過來,想知道李雲天會如此選擇。

「如果我問她哪條路通向你家小姐的院子,她會如何回答我?」來到右側的丫環面前,李雲天望了一眼左側的丫環,不動聲色地問道。

「她那邊的那條路通向我家小姐的院子。」右側的丫環聞言,有條不紊地回答。

盧素娟早已經交待好了,無論李雲天問那兩個丫環中的哪一個,都會說自己這邊的路通向周雨婷的住處。

「這條路通向你家小姐的院子!」李雲天聞言微微一笑,指著右側丫環身後的道路向雪兒說道。

「姑爺,你猜錯了,她說的是真話,那邊的那條路才是通向我家小姐院子的路。」雪兒莞爾一笑,衝著李雲天搖了搖頭,指著左側丫環身後的道路說道,雙目中滿是狡黠。

四周的人們聞言不由得一陣歎息,沒想到李雲天竟然選錯了路,那豈不是輸了,以後納妾的權力要在周雨婷的手裡?

「雪兒,你告訴姑爺,她如果說的是真話,那麼另外一個說的是真話還是假話?」李雲天微微一笑,不慌不忙地望著雪兒。

「那當然是假話了……」雪兒不假思索地回答,隨即她好像意識到了什麼,不由得怔在了那裡。

李雲天並沒有直接向那兩名丫環問路,而是通過其中一個問另外一個關於道路的選擇,由於兩個丫環的回答一真一假,因此李雲天無論問兩個丫環中的哪一個,得到的答案都是假的。

所以,他選擇與答案相反的那條路的話,那麼一定就是正確的道路,這使得雪兒想賴也賴不掉。

嘩!

現場的人們這個時候終於明白了過來,李雲天用精妙的推理破了雪兒設下的陷阱,於是紛紛鼓掌叫好。

李雲天笑著向四周的人拱著手,臉上洋溢著一絲得意的神色,這種問題簡直就是小兒科,他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化解,想要跟他鬥心眼,幕後的那個指使人還是太嫩了一點兒。

「姑爺,請!」雪兒見李雲天拆穿了她的謊言,臉頰不由得一陣緋紅,咬著嘴唇向李雲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領著李雲天向右側的道路走去。

其實,無論是左側還是右側的道路,都能通向周雨婷所在的院子,這個局不可謂不精妙,只可惜遇上了李雲天,須臾之間就給他化解開了。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00:32

第104章 輕取次關

「過了,過了。」一名丫環風風火火地跑進了周雨婷的屋子,衝著裡面的周雨婷和盧素娟等人嬌聲說道,「姑爺過了第一關。」

「怎麼過的?」正在與人談笑的盧素娟聞言微微一怔,神情詫異地望著那名丫環,這才一小會兒的工夫李雲天就破了這個局?

丫環一路上是飛奔而來,此時嬌喘吁吁,喘了一口氣兒後,一五一十地把經過講了出來,聽得屋裡的人是面面相覷,誰也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會用這種巧妙地方式避開了陷阱,使得雪兒不得不認輸。

周雨婷的臉上掛著開心的笑容,她就知道李雲天一定不會讓她失望的,如今李雲天露了這麼一手,讓她在眾位姐妹姑嫂之間是大出風頭。

「雨婷,你可想好了,後面這兩關撤還是不撤?」盧素娟見周雨婷一臉的開心,不由得搖了搖頭,誰能想到李雲天竟然如此精明,竟然沒有中計,於是問道。

「不撤,讓她闖,本姑娘可不會這麼容易就讓他娶走!」周雨婷下巴一仰,嬌聲說道,既然李雲天已經開始闖關了,哪裡有半途而廢的道理。

盧素娟聞言頓時鬆了一口氣,這三關是周征定的,她哪裡有資格撤掉後面的兩關,真的怕周雨婷讓她把後兩關撤掉,屆時她可就騎虎難下了。

周征也知道了李雲天闖過第一關,不動聲色地放下了手裡的茶杯,臉上掛著淡淡的笑意,看來自己的這個姑爺果然有一手,雖然也有些遺憾但卻是一件好事,以後不會輕易被人算計到。

來到一個小湖湖邊的時候,雪兒停下了腳步,前面的道路上立著一名白衣文士模樣的男子,年紀約三旬左右,儒雅俊朗,風度翩翩。

「姑爺,這是第二關!」雪兒瞅了一眼那名白衣文士,笑著向李雲天說道。

「在下南直隶舉子白思憶,見過李知縣。」白衣文士微微一笑,向李雲天拱手說道。

「白兄,不知這一關在下要如何過?」李雲天聽聞對方竟然是舉人,於是也笑著拱了拱手,不動聲色地問道。

「在下有三個上聯,李知縣能在一炷香的時間裡對出下聯,那麼就過關。」白思憶笑了笑,向李雲天伸出了三根手指。

聽聞此言,現場的人們頓時來了精神,唐宋的時候,文士相互之間切磋喜歡吟詩作詞,等到了明代,文人們就改為了對對子。

大明的名士可以分為兩大類,一類是李雲天這種精通經義、策論的兩榜進士,另外一類就是像白思憶這樣工於詩詞歌賦的才子,由於雙方側重的領域不同,故而相互間切磋的話各有優劣。

南直隶文風薈萃,不僅出進士,而且也盛產才子。

白思憶是詩詞歌賦方面的頂尖高手,如今他用自己最強的對子來向李雲天發動挑戰,那麼無形中就已經佔居了優勢,也表明了必勝之心,否則的話就對不起請他來為難李雲天的忠勇侯了。

李雲天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忐忑,要是比試經義、策論的話,他堂堂的兩榜進士絕對比白思憶這個舉人要高明許多,可是說到對對子,他的心中就沒了底兒,畢竟術業有專攻,他並不擅長此道。

「請白兄賜教。」不過,再怎麼說李雲天也曾經寒窗苦讀過,豈會被白思憶嚇住,微微一笑,伸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李知縣,請聽好了,寸土為寺,寺旁言詩,詩曰明日送僧歸古寺。」白思憶微微一笑,朗聲說道。

這是一首合字對,一共合了兩個字,首先「寸」和「土」合成「寺」,而寺和言又合成「詩」,後面還要用上「詩」和「寺」,非常有難度。

四周的人裡也有不少年輕的讀書人,聞言後不由得暗自搖了搖頭,白思憶這次有備而來,竟然出了這麼難的一個對子,看來李雲天這次凶多吉少……

「在下有一下聯,請白兄指證。」不成想,下一刻就響了李雲天宏亮的聲音,「雙木成林,林上示禁,禁云斧斤以時入山林。」

雙「木」合成「林」,「林」和「示」又合成了「禁」字,正好與「寺」和「詩」相對,使得上隊和下對相互間對仗工整,意境相符。

白思憶聞言頓時感到有些驚訝,沒想到李雲天竟然如此之快就想出了下聯,而且對仗工整,寓意貼切,實在出乎了他的預料。

「妙對,妙對!」人群中,一名十字模樣的年輕人品味了一番李雲天的下聯,不由得拍手稱讚。

現場的人隨即跟著鼓起掌來,雪兒詫異地看著李雲天,沒有想到白思憶的對子竟然這麼快就給李雲天破了,一旁香爐裡的香還沒來得及點燃。

「凍雨洒人東兩點西三點。」不過,第一個上聯只是一道飯前的開胃菜而已,白思憶沉吟了一下,高聲向李雲天說道。

他這次出了一個拆字對,把「凍」和「洒」拆開,再加上前後的語境,要想對出來難度非常大,這才是真正的正餐。

「切瓜分客橫七刀豎八刀。」可這怎麼能難得住李雲天,他現在融合了兩個人的智慧,略一沉思後有條不紊地回答,用「切」和「分」與「凍」和「洒」相對,無論是對仗還是語境都完美相配。

這下,白思憶不由得對李雲天刮目相看,這兩個對子他在金陵城出過,雖然有人勉強對上了,但是都用了很長時間,而且無論是文采還是意境都比李雲天差之甚遠,想不到李雲天在對聯上竟然也有如此深厚的功力。

「一葉孤舟,坐了兩三個騷客,啟用四漿五帆,經過六灘七灣,歷盡八顛九簸,可歎十分來遲。」白思憶收起了輕視之心,神情嚴肅地向地說出了他的第三個對聯。

他這次的對子又長又難,裡面不僅有從小到大的十個數字,而且表達的意思是遊客乘坐小船歷盡顛簸後抵達目的地。

白思憶的話音落後,四周的人紛紛好奇地看向了李雲天,想知道他這次還能不能對上來,現場一時間異常寂靜。

「十年寒窗,進了九八家書院,拋卻七情六慾,苦讀五經四書,考了三番二次,今朝一定要中。」李雲天在眾人的注視下來回踱了幾圈,隨後抬頭看向了白思憶,宏聲說道。

他的這個對子裡包含了從大到小的十個數字,正好與白思憶的相對,寓意學子歷盡千辛萬苦後在考試高中。

「好!」人群中頓時有人齊聲叫好。

白思憶的臉色頓時變得難看起來,他這個上聯曾經在金陵城鬥敗了幾個難纏的對手,看來要想在對子上贏過李雲天非常難。

「李知縣,在下剛才出了三題,接下來請李知縣指教。」一時間,白思憶爭強好勝之心被李雲天激了起來,衝著他一抱雙拳,高聲說道。

在他看來,李雲天能對出好對聯,不一定就能作出好對聯,他要把這個面子給掙回來。

「白兄,小弟有一上聯,請白兄指證。」李雲天見白思憶不肯善罷甘休,知道他非要跟自己分出一個勝負來不可,他可沒有時間跟白思憶在這裡鬥嘴,於是想了想,不動聲色地說道,「寂寞寒窗空守寡。」

「寂寞寒窗空守寡!」白思憶的眉頭頓時就是微微一皺,隨即陷入了沉思中。

他沒有想到李雲天的反擊竟然如此犀利,出了這麼一個高難度的對子,不僅每個字上面都有一樣的部首,而且整句的意思是形容一個生活的孤寂。

如果要對這個對子,他必須要找出七個有著相同部首的字,並且還要有一定的寓意在內,可這實在是太難了。

雪兒等人紛紛把視線落在了眉關緊鎖的白思憶身上,興致勃勃地等待著他的下聯,這種文士之間的比鬥簡直太有趣了。

片刻之後,白思憶面色一整,向李雲天一躬身,拱手說道,「李知縣大才,在下自愧不如,不知李知縣能否告之在下下聯。」

白思憶浸淫對聯多年,自然清楚自己一時間對不出來李雲天的上聯,故而選擇了放棄,以免浪費時間,徒增笑柄。

「俊俏佳人伴伶仃。」李雲天見白思憶認輸了,微微笑了笑,朗聲說道。

「好對,好對!在下受教了。」白思憶細細品味了一番,對下聯是讚不絕口,隨後再度向李雲天拱了一下手,輸得心服口服。

這個對子裡的字不僅有著相同的部首,而且寫了一名少女由於太美而感到孤獨,與上對精妙地進行了對仗。

「白兄承讓了。」李雲天笑著向白思憶拱手還禮,不得不說,白思憶在對聯上造詣深厚,只可惜他遇上了自己,運氣不濟罷了。

見此情形,雪兒的臉上顯得既失望又有著莫名的興奮,她失望的是李雲天竟然鬥敗了白思憶,但是又為未來的姑爺有著如此的才華而感到開心。

白思憶隨後一側身,讓開了道路,伸手向李雲天做了一個請的手勢,示意他可以通過。

李雲天微笑著向他拱了拱手,領著身後的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走了過去。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06:33

第105章 連戰連捷(推薦加更)

「敗了,敗了!」就在周雨婷和盧素娟等人焦急地等待著第二關比試的結果時,一名丫環急匆匆跑了進來,口中高聲喊著。

「姑爺敗了?」盧素娟聞言臉上頓時一喜,連忙問道。

「白先生敗了,姑爺對出了他三個上聯,他沒有對出姑爺的上聯。」那名丫環搖了搖頭,解釋道。

盧素娟的臉色微微一變,她可是知道白思憶在對聯上有著深厚的功力,否則的話周征也不會把他弄到大周鎮來對付李雲天,可是沒成想白思憶竟然這麼快就落敗了。

周雨婷則是感到一陣輕鬆,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只要再過一關李雲天就能進入她的閨房把她接走。

李雲天在周雨婷所住小院前停下了腳步,院門口背手立著一個白鬚飄飄的老者,身旁站著的兩名家僕手裡各自捧著一幅卷軸。

望著那兩名家僕手裡的卷軸,李雲天的心中咯登一下,有一種不好的預感,他覺得那兩幅卷軸像是畫軸。

很顯然,這三關都是針對他的軟肋來的,作為兩榜進士他不怕比試時政和辯論,這是他們這些進士的拿手好戲,書法也還好說,也是自幼苦練。

唯有繪畫,他一直都在苦讀,哪裡有閒情雅致作畫,故而繪畫是他最弱的一項,而第三關正是衝著他這一個弱點來的。

「李知縣,老朽這裡有兩幅畫,一幅是唐代大家閻立本的真跡,一幅是老朽的臨摹,請李知縣指出哪一幅畫是真跡,哪一幅畫為臨摹!」白鬚老者向李雲天一拱手,笑著說道……

立在他身後的那兩名家僕在旁人的幫助下展開了那兩幅畫,並排擺在了李雲天的面前。

李雲天定睛一看,原來是閻立本的傳世名作《步輦圖》,所繪的是祿東贊朝見唐太宗時的場景,色調典雅炫麗,線條流暢圓勁,構圖錯落有致,為唐代繪畫的代表作品,具有珍貴的歷史和藝術價值。

望著那兩幅一模一樣的《步輦圖》,李雲天頓時犯了難,白鬚老者很顯然也是一名繪畫大家,其所臨摹的《步輦圖》在他看來與真跡一般無二,他的繪畫功底有限,根本就分不出哪個是真跡,哪個是臨摹。

見李雲天眉頭微皺地查看著那兩幅畫,白鬚老者面帶微笑地立在那裡,他對自己的繪畫功力非常有信心,李雲天絕對分不出真跡和贗品,最後只能靠猜。

「老先生,今天是在下大喜的日子,老先生筆力深厚,雖是臨摹但絲毫不比真跡遜色,實乃精品。」

李雲天盯著那兩幅畫凝視了一會兒,抬頭望向了白鬚老者,「今天是在下大喜的日子,不知老先生可否將臨摹版本送給在下,在下願出一百兩銀子當先生的潤筆。」

「既然李知縣喜歡,那麼老朽屆時就將臨摹版本送給李知縣,權當老朽的賀禮。」白鬚老者聞言,臉上不由得流露出幾分自得的神色,笑著答應了下來。

李雲天的嘴角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皺著眉頭查看起了那兩幅畫,四週一派沉寂。

「外面怎麼樣了?」屋子裡的女眷們等了半天沒見院門外有動靜,一名少婦終於按捺不住,問向了房門口侍立的丫環。

「啟稟小姐,姑爺好像被難住了,分不清那兩幅畫的真偽。」一個丫環聞言連忙去了院門口查看,隨後進屋向女眷們稟告。

「現在都過了半炷香了,我看他這次是被難到了。」盧素娟笑著看向了一旁的周雨婷,「他輸得不冤,門口那位老先生是宮裡的正七品畫師,是咱們大明花壇的翹楚。」

周雨婷咬了咬嘴唇,她覺得這樣對李雲天不公平,因為李雲天根本就不精通繪畫,如何是那個宮廷畫師的對手?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這個世上哪裡有絕對公平的事情,難道要與李雲天這個新科進士比策論和時政?

周雨婷心中忐忑不安的時候,李雲天伸手拿起了右邊的那幅畫,對著天空中的太陽看了起來。

今天天空晴朗,艷陽高照,清風微撫,是一個難得的好天氣。

白鬚老者見狀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李雲天想通過紙張的質地來辨別真偽根本不可能,他既然能用臨摹版本來考李雲天,那麼很顯然已經對畫軸進行了做舊,即使是行家也分辯不出,更何況他這麼一個外行。

就在這時,李雲天的手忽然抖了一下,手中的畫軸沒有拿穩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四周頓時響起了一陣低沉的笑聲,看來李雲天太過緊張了,竟然連畫都拿不住了。

白鬚老者笑了笑,在他看來李雲天既然分不出真偽,還不如趁早認輸,也免得耽誤了迎親的吉時。

「老先生,在下手裡的這幅畫是臨摹的。」李雲天瞅了一眼白鬚老者,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拾起地上的那幅畫軸後,不動聲色地高聲說道。

「李知縣,你猜錯了,你手裡的那幅畫是真跡。」白鬚老者聞言微微一怔,臉上的笑容凝固住了,隨後故作鎮定地笑道。

「既然如此,那麼那麼在下就拿走那幅臨摹的了。」李雲天並沒有跟白鬚老者爭辯,把手裡的畫遞給了先前的家僕後,笑著拿過了左邊的那幅畫。

按照他先前與白鬚老者的約定,白鬚老者將把臨摹的版本送給他,既然右邊的是真跡,那左邊的自然就是臨摹的了。

白鬚老者的臉色剎那間變得難看了起來,兩眼直勾勾地盯著李雲天手裡的畫軸,臉色陰晴不定,好像在做著劇烈的思想鬥爭。

「你去告訴你家小姐,姑爺第三關敗了,答應她的要求,以後姑爺納妾一事全由你家小姐作主。」李雲天小心翼翼地捲好了手裡的畫,看了一眼面色鐵青的白鬚老者,笑著向一旁的雪兒說道。

雪兒見李雲天認輸了,開心地向院子裡走去,準備告訴周雨婷這個好消息。

現場的人們紛紛為李雲天感到可惜,認為他的運氣太背了一點兒,竟然沒有選對畫軸,以致於以後連納妾的權力都被剝奪了。

「雪兒姑娘等等。」眼見雪兒就要走進院子,經過激烈的思想掙扎後,白鬚老者喊住了她,然後苦笑著向李雲天說道,「李知縣,剛才老朽給你開了一個玩笑,你剛才猜對了,先前的那個是臨摹的,現在你手裡的才是真跡。」

聽聞此言,四周的人群中頓時一陣騷動,誰也想不到事情會發生如此戲劇性的變化。

「君子不奪人所愛。」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把手裡的《步輦圖》交到了白鬚老者的手上,宏聲說道。

「李知縣是如何分別出真跡和臨摹的?」白鬚老者收好了畫軸後,不無狐疑地望著李雲天,他自認為自己臨摹的贗品毫無破綻,不要說李雲天,就是那些當世畫壇巨匠也很難從中看出端倪。

「在下剛才故意把畫掉在地上,先生並無痛惜之色,如果是真跡的話,恐怕先生會心疼不已。」李雲天笑了笑,沉聲解釋。

「原來如此。」白鬚老者這才明白過來,不由得苦笑了一聲,他先前沒有意識到李雲天是故意把畫掉在地上試探他的。

從白鬚老者的反應上李雲天就已經猜到了兩幅畫中的真跡和臨摹版,擔心白鬚老者否則,故而在猜之前就已經給白鬚老者下了一個套,讓他把臨摹版送給他。

《步輦圖》乃傳世絕品,必是白鬚老者的至愛,豈可輕易就給了李雲天,所以一旦他否認的話,李雲天就用真品來對付他。

果然,白鬚老者捨不得《步輦圖》,最終還是講出了實情,令李雲天酣暢淋漓地贏了第三關。

在雪兒的引領下,李雲天大步走進了周雨婷的院子。

聽見門外的聲音,盧素娟連忙給李雲天蓋上了紅蓋頭,心中對李雲天是無比欽佩,竟然乾淨利落地闖過了這三關。

雖然李雲天闖了三關,可女眷們不會輕易讓他把周雨婷接走,紛紛堵在門口吵吵著找他討要喜錢。

李雲天早有準備,一揮手,身後跟著的前來接親的堂兄弟就把早已經準備好的喜錢給了那些女眷,李雲天這才得以進入房裡。

周雨婷頭上頂著大紅的蓋頭,端坐在邊,心口怦怦地跳個不停,臉頰紅潤,顯得異常緊張。

兩名丫環拿來了一條紅帶,一端給了李雲天,另外一端給了周雨婷,由於兩人尚未成親,所以不能有肌膚之親,故而他要用紅綢帶把周雨婷領出周家。

等兩人拿好了紅綢帶後,雪兒上前扶起了周雨婷,因為周雨婷蓋著紅蓋頭,自然需要有人在一旁幫她引路。

「各位姑嫂、各位姐妹,今天大家都在這裡,在下有一件事情要宣佈。」

李雲天並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環視了一眼屋子裡的女眷,然後望向了邊的周雨婷,高聲說道,「成親後,包括在下納妾,後宅一切事務由雨婷作主,在下決不干涉。」

周雨婷還以為李雲天要說什麼要緊的事情,沒成想他竟然說起了後宅的事情,頓時又羞又開心,臉頰變得更加紅潤。

屋裡的女眷們面面相覷,尤其是盧素娟,萬萬沒有想到已經闖了三關的李雲天竟然會把納妾的權力交給了周雨婷。

要知道在這個男權為尊的社會沒有哪個男人願意這樣做,那樣無意會被人看成是沒有出息的「妻管嚴」,這也是為什麼周征會設下三關來逼李雲天就範

李雲天的這個意外之舉完全出乎了大家的意料,使得眾人著實吃了一驚,有了他的這一句話,周雨婷無疑坐穩了李家後宅之主的位子。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13:33

第106章 入族譜

「這小子!」得知了李雲天當眾宣佈把後宅的權力交給周雨婷後,周征微微一怔,隨後笑著搖了搖頭,他發現自己白忙活了一場,同時也感覺到了李雲天對周雨婷的愛。

有李雲天護著周雨婷的話,他以後也就可以放心了,即使周雨婷惹出了什麼亂子來,那麼也有李雲天幫她善後。

不過,這次從湖口縣回來後,周征發現周雨婷好像成熟了許多,不像以前那樣衝動,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在揚州城的時候沒有動手教訓那些企圖抓她進大牢的鹽道衙門的士卒,如果擱在以前的話,保不准鹽道衙門都要被她給砸了。

他非常奇怪,李雲天究竟用了什麼辦法,竟然使得毛躁衝動的周雨婷轉了心性,知道遇事三思而後行。

至於揚州城發生的事情,周征真的佩服自己的這個姑爺,事情辦得那叫一個漂亮,既教訓了鹽道衙門那群仗勢欺人的狗東西,給周雨婷討了一個公道,又使得鹽道衙門和巡鹽御史衙門對他沒有深究此事而感激不已,雙方之間的關係不僅沒有鬧僵反而更進了一步。

小小年紀能做到這種皆大歡喜的結局,其心智實屬罕見。

不僅如此,李雲天拉攏人的手段也是魄力十足,一下子就給了韓虎一萬五千兩,還送給了左軍都督府十萬兩,而不是落進自己的腰包,悄無聲息地就把人心給籠絡了。

想著想著,周征是越來越得意,他發現自己這回可是選了一個好女婿,回京城後可要好好地感謝太僕寺寺丞胡一圖,如果不是胡一圖的話他去哪裡找這麼好的女婿。

李雲天在大周鎮周宅智取三關的事情很快就在濟南府和山東傳開了,進而傳到了北平城和金陵城,成為了人們茶餘飯後的談資,他與周雨婷之間的親事被人們看成是一段金玉良緣。

尤其是他與白思憶的比試,更是成為了士林中那些年輕士子們津津樂道的美談:李雲天年紀輕輕既有經世治國之才,考上進士,又有著閒情雅致之趣,鬥敗了白思憶,實乃士林年輕一代的楷模。

等回到李家莊的時候,已經臨近午時,李雲天把周雨婷送去了新房後去喜宴上招待前來的賓客。

衝著忠勇侯的面子,濟南府有頭有臉的人物悉數到齊,使得李家這回的喜宴辦得是風風光光,熱熱鬧鬧。

晚上拜了天地、喝了交杯酒後,雪兒等丫環笑嘻嘻地離開了新房,走的時候特意把房門關好。

周雨婷頭上的鳳冠已經取下,柔順的長髮瀑布般披在身上,臉頰通紅地坐在邊,整個人顯得有些侷促。

「娘子,累了一天了,咱們歇息吧。」李雲天見周雨婷一副小女兒的嬌羞神態,心中頓時一樂,於是坐在她的身旁,拉著她的手笑瞇瞇地說道。

周雨婷聞言,臉頰更加紅潤,羞得雪白的頸部一片緋紅,一臉羞澀地低下了頭,李雲天不由得有些心猿意馬,猴急地吹熄了屋裡的蠟燭,兩人顛龍倒鳳,翻雲覆雨,自不細說。

第二天一早,折騰了一晚上的李雲天和周雨婷不得不哈欠連天地起,洗漱穿戴整齊後去後院大廳裡給李維孝夫婦和李誠明夫婦請安,這是新娘子過門後必不可少的一個禮儀。

請安後,李雲天帶著周雨婷去祠堂裡祭祖,在祠堂裡跪拜祖先的時候,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跪在兩人的後面。

祭祖後就是莊嚴的入族譜儀式,只有入了族譜,那麼周雨婷和綠萼、陳凝凝、鄭婉柔才是正式的李家人。

與此同時,成親後的李雲天也有了屬於自己的族譜,將記載著他的子嗣,每隔幾年拿著族譜來李家莊錄入李氏一族總的族譜中。

當名字被寫進李氏一族的族譜時,綠萼的心中無比激動,下意識地就看向了立在一旁的李雲天,如果不是李雲天的話,那麼她的名字根本不可能寫入李氏一族的族譜中。

根據出身的不同,妾室也分為好幾種,其中官宦士族的女兒和平民百姓的女兒屬於良妾,納娶的時候在衙門裡登記有妾書,只有良妾才有進入族譜的資格。

而像通房丫環抬的妾、賣身的女子、戲子出身的妾以及出身的妾等等,則沒有進入族譜的資格,確切的說她們是妾婢,比良妾低一級,比普通奴婢高一級。

綠萼是簽了賣身契賣進李家的,按理說李雲天即使納她為妾,也只能是妾婢。

不過,由於綠萼當時為了給李雲天守節而撞了牆,差一點就救不過來,故而李雲天以綠萼已經還了李家的債,現在是「再世為人」為由,燒了她的賣身契,將她以平民女兒的身份納為了妾室,在湖口縣縣衙登記了妾書。

李氏家族的族老們開始並不願意,畢竟綠萼出身於賣身丫環,不過李雲天據理力爭,在他的堅持下大家也只好作罷,綠萼能為李雲天殉節殊為難得,其情可憫,也就同意了她進族譜,這也表明李氏一族承認了她良妾的身份,把她當成了李家的人。

李家現在不知道有多少丫環暗中羨慕綠萼,不僅能成為了李雲天的妾室,而且還進了李家的族譜。

要知道即使是那些良妾,要想進族譜也非常難,因為進了族譜就意味著那些良妾的所出的庶子以後能夠分到一部分家產,而未進族譜的良妾所生的庶子則沒有分家產的資格,所以對於進入族譜的良妾大戶人家的態度都非常嚴肅和慎重。

其實,比綠萼更高興的要數綠萼娘家的人,綠萼進了李家的族譜後可謂飛上枝頭變鳳凰,不僅成為了李家的主子,而且連他們也被人高看了幾分。

雖然綠萼是被家裡賣進的李家,但是他卻並不嫉恨父母,知道父母當時那樣做純屬無奈,要不然一家人都要餓死了,故而每年都會把月錢和得到的賞賜給家裡,補貼家用。

祭拜完了祖先,接下來的兩天,李雲天領著周雨婷開始在李家莊走親戚,像這種正式場合只有周雨婷能參加,即使是入了族譜的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也不能出席,由此可見嫡庶之間存在著一條難以逾越的巨大鴻溝。

新婚三天後,李雲天帶著周雨婷去了大周鎮,讓周雨婷回娘家,俗稱回門。

李雲天這次是被周家以姑爺之禮對待,算是半個周家的人,吃飯的時候被安排坐在了周征的身旁。

周家三代從軍,兒子和女婿都在軍營效力,如今好不容易出了李雲天這麼一個進士女婿,自然要特殊對待。

周雨婷被一群女眷嘰嘰喳喳地圍著,對她千叮鈴萬囑咐,千萬不要輕易讓李雲天納妾,像李雲天這種儀表堂堂的兩榜進士,特別受女孩的歡迎,她要是不嚴防死守的話,到時候李雲天可就要被那些小浪蹄子給勾走了。

面對著女眷們的狂轟亂炸,周雨婷被攪得暈暈乎乎的,只好不停地點著頭,反正女眷們都是為她好,她理應領情。

李雲天在大周鎮住了兩天,見了周家的不少親戚,然後送走了周征夫婦等人。

周征的家現在在京城,眼看就要過年了,他在京城有很多事務要處理,其中就包括那十萬兩銀子如何分發下去,讓左軍都督府的人在年前能領上這筆銀子,記住他和李雲天的好。

與六部不同,五軍都督府的人由於無法接觸到地方財政,所以撈油水的機會並不多,那些在五軍都督府裡當差的官吏更苦,除了月俸和朝廷的賞銀外,難得有其他的收入。

如今猛然有了十萬兩銀子,恐怕左軍都督府不少人都眼巴巴地瞅著,這可是一筆不折不扣的外財,而且完全由左軍都督府支配,確切的說是找來了這筆錢的左都督周征支配,足以讓其他四個都督府的人眼紅。

除夕的晚上,在李維孝的主持下,李家人聚在一起熱熱鬧鬧地吃著團年飯,期間,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不期而至,使得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

吃完飯後,李雲天領著周雨婷先是去老爹老娘那裡坐了坐,然後快步趕回了所住的院子,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正圍坐在酒桌旁一邊喝著酒,一邊等著兩人回來團聚。

李雲天感到非常歉意,他非常想帶綠萼三人去參加李家的團年飯,但是於禮不合,他也無能為力,總不能因為他的堅持掃了大家的興致。

一直到了臨晨酒局才散去,李雲天本想嬉皮笑臉地提議今天晚上與周雨婷四女大被,享享齊人之福,可是話到了嘴邊又嚥了下去,要是傳到了李家那些長輩的耳朵裡,恐怕受不了又是一番嘮叨,這件事情還是回湖口縣做的好。

大年初一,李雲天和周雨婷早早地就被喊起,隨著李維孝這一支的堂哥堂弟們,浩浩蕩蕩地去給家族中其他支房的長輩拜年。

一上午下來,李雲天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跪了多少次,在寒冷的天氣下他只是感覺腿上跪得有些發麻。

「雲天,揚州的陸德忠是做什麼的?」吃完午飯,李誠明把李雲天喊去了書房,關上門後問道。

「陸德忠?」李雲天聞言感到有些好奇,他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

「他派人送來了彩禮!」李誠明見李雲天對這個名字好像顯得很陌生,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你成親的時候,他派人送來了賀禮,一共兩萬兩銀票!」

「兩萬兩!」李雲天微微一怔,這可是一筆不折不扣的巨資。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16:34

第107章 蹊蹺賀禮

「爹,他有沒有說他在揚州是做什麼的?」李雲天也覺得頗為驚訝,無緣無故地對方竟然送給他這麼大一筆錢當彩禮。追小說哪裡快去

「賀禮是一封很普通的信封,封面上寫著『揚州陸德忠敬賀』,裡面除了銀票外什麼也沒有,前幾天整理收到的賀禮時被帳房的人發現。」李誠明搖了搖頭,他早就想問李雲天,不過按捺了下來,決定有什麼事情等過了年再說。

「可能是揚州鹽商總會的人。」李雲天沉吟了一下,說道。

李雲天在揚州人生地不熟,沒有什麼朋友,能出得起兩萬兩賀禮的人絕對是商賈,官宦人家吃飽了撐得來向他炫富。

他在揚州的那些天打過交道的商賈只有鹽商總會的人,故而他才到送來這一筆銀子的人十有八九是鹽商。

「鹽商?」李誠明怔了一下,皺著眉頭望著李雲天,「你不是與他們有過節嗎,為什麼會給你送這麼大一筆銀子?難道想要陷害你?」

「或許是想交好我。」李雲天想了想,笑著回答,「不過兩萬兩銀子,他也太高看我了。」

李雲天只是湖口縣的知縣,根本就幫不了那些鹽商的忙,雙方之間沒有利益上的糾葛,故而他們送錢賄賂他的話根本就說不過去。

只不過陸德忠的手筆太大了,一下子就拿出了兩萬兩,他敢送,可是李雲天卻不敢收,這很顯然已經超出了禮金的範圍,況且兩人素昧平生,他沒有理由收下那麼大一筆錢。

「放長線,釣大魚!」李誠明若有所思地說道,看來陸德忠看中了李雲天在仕途上的發展潛力。

「爹,不管他是什麼用意,這筆錢太燙手了,我看還是上交給朝廷的好。」李雲天覺得這兩萬兩銀子十分棘手,微微皺著眉頭望向了李誠明。

「這樣也好,留在手裡是個禍害。」李誠明點了點頭,這兩萬兩銀子現在對李雲天構不成什麼威脅,可等到李雲天以後在仕途上春風得意的時候,這筆錢就成為了隨時都能捅向他的一把利刃。

「爹,我想到了京城後,找我岳父商量一下,看看這筆錢交給哪個衙門比較好。」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這兩萬兩可不是一筆小數字,李雲天即使上交那麼也要交對地方,既免除了後患,又能讓得到這筆銀子的衙門領情,這裡面可大有學問。

「這樣也好,你岳父在京城多年,肯定能給你拿個好主意。」李誠明微微頷首,贊同了李雲天的做法。

在李家莊過了元宵節後,李雲天帶著周雨婷和綠萼等人趕去了京城。

他將在京城待上幾天,一是見見京城那些與周征交好的朋友,二來也是拜訪一下恩師楊士奇,以及與他的進士年誼們相聚,然後再啟程返回湖口縣。

與從湖口縣出來的時候相比,隨行的隊伍中多出了一個人來,李雲天奶奶身邊的丫環秋晴。

秋晴是跟綠萼同時賣進李家的,只不過她被分到了老太太那裡,而綠萼分到了李雲天身邊。

能到老太太身邊的人自然有著獨到之處,除了模樣嬌俏外還機靈懂事,秋晴與綠萼的關係很好,因此這次綠萼回來後,秋晴就求綠萼把她帶走。

她不是不想再留在老太太身邊,而是實在待不下去了,李雲天的小舅老爺是一個紈褲子弟,時常騷擾她,對她動手動腳,四五十歲的人了想要納她為妾。

由於小舅老爺是老太太最小的兄弟,由於母親死得早小舅老爺是由她帶大的,兩人感情深厚,因此雖然小舅老爺行事有些荒唐,但老太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只要他鬧不出太大的亂子就由著他去了。

今年過年的時候,喝了酒的小舅老爺晚上竟然摸進了秋晴的房裡,差一點就要把她的身子給佔了,幸虧門外有丫環路過喊了一嗓子,說院裡進賊了,這才嚇得小舅老爺拿著衣服落荒而逃。

秋晴今年不過十七八歲,正是花一樣的年齡,哪裡肯跟了小舅老爺這樣快年過半百的老紈褲,驚慌之下去找綠萼哭訴心中的委屈。

綠萼心疼秋晴,故而讓李雲天去求老太太把秋晴要過來跟她作伴,以後給她找個好人家。

李雲天知道秋晴遭遇的事情在大戶人家裡非常常見,像秋晴這種自小賣身進來的丫環,被哪個主子看上了欺負了也就欺負了,誰讓她是下人。

既然綠萼為秋晴秋晴,況且他也不想看見小舅老爺這個半百老頭子把秋晴給禍害了,所以李雲天就去找了老太太,說綠萼一個人在外地孤苦,希望秋晴能給她做個伴。

老太太當然清楚秋晴為什麼要走,看在秋晴伺候了她那麼多年的份上,於是就把她放走了,把賣身契交給了李雲天,使得秋晴逃過了小舅老爺的魔爪。

臨走的時候,老太太特意叮囑李雲天,如果不能把秋晴納了妾,就給她找個好人家嫁了,看得出來老太太還是挺不捨得秋晴走的。

這多多少少使得李雲天有些尷尬,在外人看來好像是他看上了秋晴想要把她收了似的,不過幸好這件事情綠萼事先找了周雨婷,周雨婷自然同意了,否則他可就真的說不清楚。

作為陪嫁,周征在京城買了一套院子送給了周雨婷,如此一來李雲天在京城也有了落腳的地方。

院子很大,主人是京裡一位正三品的文官,也是跟著永樂帝靖難的功勳,去年致仕回鄉養老,與周征的候爺府在一條街上,雙方相距不遠,周徵得知他賣宅子周征就買了下來。

很顯然,身為兩榜出身的二甲進士,李雲天以後肯定要在京裡為官,兩家以後走動的話也方便。

李雲天知道周征給他買的院子很大,等到了宅子後他這才知道不是一般的大,不僅是一個幾進幾出格局,而且後宅竟然有著一個小人工湖,湖邊環繞著一間間的院落,環境優雅,到了春天絕對風景秀美。

到了京城後,李雲天和周雨婷第一時間就去了候爺府給周征夫婦請安,這是周雨婷真正意義上的回門,周雨婷在京城的哥哥嫂嫂和姐姐姐夫們悉數出席了家宴。

在周家的年輕一代中,單論品級的話李雲天是最低的,周雨婷的哥哥和姐夫都是正六品以上的軍職,他不過是一個正七品。

可是李雲天的這個正七品的品級卻是最重的,是通過大明的科舉真刀真槍考出來的,比起周雨婷哥哥、姐夫因為蔭授而獲得的武職含金量無疑要高上百倍。

趁著去候爺府的時機,李雲天私下裡把陸德忠給了兩萬兩賀禮的事情講給了周征,讓周征幫著拿主意,看看把這筆錢捐給哪個衙門合適,他才不會直接上繳朝廷,那樣不僅得不到任何好處,還容易被人攻訐。

可是將錢捐給某個衙門那就不一樣了,不僅會落下一份人情,而且一旦有人以此為把柄攻擊他的話,那麼那個衙門肯定也要幫他說話。

「你打算怎麼辦?」周征對此感到很欣慰,認為李雲天沒有被這兩萬兩銀票迷住了眼,這哪裡是一份賀禮,在他看來完全就是一把鋒利的匕首,要是李雲天收下的話日後必成大患。

「岳父大人,小婿想把這筆錢捐給錦衣衛,不知道岳父大人是否可以代為引薦!」李雲天已經想好了對策,沉聲說道。

「錦衣衛。」周征聞言點了點頭,「也好,我跟賽哈智有著不少交情,你把這個人情送給他,以後誰也不敢再拿那兩萬兩銀票說事。」

錦衣衛的全稱是「錦衣親軍都指揮使司」,位居直屬永樂帝的二十二個親軍衛之首,前身為明太祖設立的「拱衛司」,後改稱「親軍都尉府」,統轄儀鸞司,掌管皇帝的儀仗和侍衛。

洪武十五年,裁撤親軍都尉府和儀鸞司,改置錦衣衛,明太祖為加強中央集權,掌控文武百官,特令其掌管刑獄,賦予巡察緝捕之權,下設鎮撫司,從事偵察、逮捕、審問等活動。

洪武末期,明太祖廢除了錦衣衛,下令焚燬錦衣衛刑具,所押囚犯轉交刑部審理,內外獄全歸三法司審理。

不過,永樂帝繼位後,錦衣衛得以恢復,由京城的北鎮撫司專門處理詔獄,使得錦衣衛正式登上了歷史的舞台,權威日重,成為了大明歷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李雲天這次回到京城,有很多事情要處理,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與錦衣衛打好關係,他一個小小的外地正七品知縣自然沒有門路攀上錦衣衛,但是他有一個侯爺當岳父。

幾任錦衣衛的指揮使都是以公侯伯這樣的勳貴來擔任,同為靖難的勳貴,周征肯定與錦衣衛指揮使賽哈智有著不錯的交情,如此一來他也就搭上了錦衣衛這條線。

把那兩萬兩銀票給了錦衣衛,以後要是有誰膽敢拿銀票來說事,屆時不用李雲天出手,錦衣衛的人也會將其「請」過去喝茶。

此時此刻,李雲天還無法斷定,陸德忠給他那麼大一筆賀禮的用意,故而不得不小心提防,他這也算是留下了一個殺手鑭,一旦對方想要以此來攻擊他,那麼他也能利用錦衣衛進行反制。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22:34

第108章 往事如煙

錦衣衛指揮使賽哈智公務繁忙,而且由於身居要職周征並不方便私下與他走動,以免引起外界不必要的猜疑。

因此,周征趁著上朝的時候找了一個機會向賽哈智提了一下錢的事情,表示李雲天的老爹李誠明想把一筆賀禮捐給錦衣衛修葺、整建房屋,希望他能派人接收一下。

賽哈智聽說捐錢的是周征姑爺的父親,而且還是兩萬兩這麼大一筆,對李誠明的慷慨解囊自然是欣然笑納,反正李誠明捐給的對象是錦衣衛衙門,入的是錦衣衛的帳與他個人沒有什麼牽連。

況且,李誠明又不是官,只是石門縣的一名普通士紳而已,他收下這筆錢來自然毫無壓力。

別看賽哈智現在掌控著錦衣衛,表面上看起來風光無限,實際上卻是如履薄冰,因為前三任錦衣衛指揮使最後都不得善終,下場淒慘,他可不想步他們的後塵。

錦衣衛第一任指揮使是毛驤,跟隨明太祖多年,深得明太祖的信任,故而錦衣衛成立後就任指揮使。

毛驤在任時,最大的功勞就是主持完成了「胡惟庸案」,前後誅殺三萬餘人,有一個國公和二十一個侯爺受到株連。

事後為了平息眾怒,明太祖處死了負責此案的毛驤。

錦衣衛的第二任指揮使是蔣獻,在任時主持完成了「藍玉案」,前後誅殺兩萬多人,族誅一公、十三侯、二伯。

「藍玉案」後蔣獻隨即被明太祖處死,至於處死的原因眾說紛紜,誰也不清楚。

錦衣衛的第三任指揮使是紀綱,永樂帝利用他大肆誅殺建文帝的舊臣,後來因為意圖不軌,支持漢王奪嫡,被太監告發,進而被永樂帝處死。

如今,賽哈智作為錦衣衛的第四任指揮使,自然以三個前任為鑒,行事小心謹慎,幸運的是朝中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人值得永樂帝大動干戈的了,因此他的處境要比三個前任要好上許多。

將那兩萬兩銀票交給錦衣衛後,錦衣衛的人開出了一張蓋有錦衣衛大印的收錢憑證,正式入了錦衣衛的賬戶。

這份收錢憑證李雲天並沒有留在身上,而是交給了老爹李誠明保管,由於是以李誠明的名義捐獻的,所以放在他的身上並不方便。

這件事情做的非常隱秘,即使是錦衣衛的人也沒有幾個知道的,至於給了這份賀禮的陸德忠,萬萬不會想到李雲天會這樣處理這筆銀子,要是有人想要以此來攻擊他,那麼屆時就準備承受來自錦衣衛的壓力。

李雲天本想在京城逗留個幾天就走,可是周征帶著他在京城各個國公府、候爺府和伯爺府流連忘返,讓他在那些勳貴重臣面前露露臉,以後也好有個照應,使得他不得不推遲離京的日期。

在此期間,李雲天特意去拜訪恩師楊士奇,不過楊士奇去了南京公務,他於是留下名帖和禮物就走了。

李雲天以補喝喜酒為名,邀請那些在京城各部院苦熬的進士年誼們來家裡一聚,以促進相互間的感情,接到請貼的年誼們紛紛前來赴宴。

對於李雲天沒有留在京城而是去了湖口縣,不少人為他感到惋惜,畢竟在京城的發展機會更大,熬上幾年後外放的話怎麼也是正六品的官,比李雲天在知縣位子上累死累活地苦幹要好。

與此同時,大家都羨慕李雲天的運氣好,娶到了周雨婷如此漂亮的夫人,以後有了周征當靠山仕途上必當一帆風順。

晚宴的氣氛十分輕鬆,李雲天與眾人談笑風生,觥籌交錯間眾人的關係無形中拉近了許多。

唯一遺憾的就是,于謙隨著楊士奇一起去了南京,他這次未能見上于謙一面,著實有些可惜,否則的話他這次京城之行可就完美了。

宴請完了那些年誼後不久,周征領著他和周雨婷去了太僕寺,前去見太僕寺寺丞胡一圖。

太僕寺是京城五個衙門的簡稱,即大理寺、太常寺、光祿寺、太僕寺和鴻臚寺。

大理寺掌刑獄審理,堪稱大明的最高法院,大理寺寺卿為九卿之一,與刑部和都察院並稱「三法司」,在五寺中權限最重。

太常寺掌管祭祀;光祿寺掌管膳食;太僕寺掌管馬匹;鴻臚寺負責接待外賓。

李雲天沒有想到周征竟然是太僕寺還有朋友,而且還只是一個正六品的寺丞,心中感到有些奇怪,看來胡一圖在老丈人心中的地位很高,否則的話也不會領著他和周雨婷特意前去拜訪了。

太僕寺名字好聽,其實就是給皇家養馬、牛以及管理車輛的地方,只要是有一點能耐的官員,都不願意進裡面來當被人們嘲諷的「馬伕」。

胡一圖住在典廄署,典廄署掌飼馬牛、給養雜畜,說白了就是飼養場。

典廄署署令聽聞周征來了,連忙親自出門迎接,他只是從七品的官,連李雲天都不如,更何況堂堂的侯爺。

周征時常來這裡,對典廄署已經輕車熟路,他揮退了滿臉堆笑的典廄署署令,抬步走了進去,領著李雲天和周雨婷來到了一處馬廄,只見一名身材壯實的中年漢子正挽著袖子給馬廄的馬匹添加草料。

「胡叔。」周雨婷笑盈盈地走過去,嬌聲喊道。

「侯爺,這就是新姑爺吧。」那名中年漢子就是胡一圖,見周征來了,拍了拍手後笑著迎了過來,望了一眼李雲天後問道。

「胡叔。」李雲天聞言一躬身,給胡一圖拱手行禮,他覺得胡一圖不像是個官,說他是馬伕更為貼切。

「果然一表人才。」胡一圖笑了笑,向周征說道,顯得對李雲天非常滿意。

「胡叔,有沒有好馬?」周雨婷今天穿了一身勁裝,摩拳擦掌地說道,太僕寺裡的馬匹可是京城裡數一數二的。

胡一圖知道周雨婷是一個坐不住的性子,於是給她挑了一匹駿馬,周雨婷興沖沖地去馬場騎馬去了。

隨後,胡一圖把周征和李雲天領到了他的住處,他的妻子是一名淳樸的中年婦人,給他們泡上了一壺茶後就回臥室納鞋底去了,三人邊喝茶邊聊著天。

李雲天原本以為胡一圖和周征一樣,都是武人出身,不過一番交談下來,他這才驚訝地發現胡一圖滿腹經綸,文采斐然,與他博古論今,絕非行伍出身的軍人。

他有些不明白了,以胡一圖的才華,再加上與周征的交情,何苦窩在這典廄署裡餵馬,在官場上必有一番所為,看來其中必有什麼隱情。

中午,李雲天在胡一圖的住處吃了飯,雖然是一些家常菜,不過他看的出來周征吃得很開心,或許吃慣了大魚大肉換個口味也是一件不錯的事情。

回家的路上,李雲天一直琢磨著胡一圖的身份,他覺得這個胡一圖的來歷肯定不簡單,名字或許是假的,胡一圖,「糊一塗」?

他有心想問問周征,可是又不方便開口,胡一圖既然隱瞞了身份,那麼想必有不得已的苦衷。

周征好像看出了李雲天有心事,從典廄署出來後領著他去了侯府。

「賢婿,你覺得你胡叔如何?」書房裡,周征品了一口茶,不動聲色地望著李雲天。

「胡叔甘於淡泊,令小婿萬分欽佩。」李雲天沉吟了一下,回道。

「是呀,這都二十年了,他還是無法介懷過去。」周征聞言禁不住歎了一口氣,放下手裡的茶杯說道。

「岳父大人,小婿很疑惑,憑胡叔的本事為何要蝸居在典廄署裡?」李雲天想了想,終於問了出來,周征把他喊來書房,恐怕也是為了告訴他胡一圖的來歷。

「你可聽說過方孝孺?」周征沉默了一會兒,神情嚴肅地問道。

「方孝孺?」李雲天頓時吃了一驚,面露驚訝的神色。

方孝孺是建文帝時期的大儒,深受建文帝的器重和重用。

永樂帝手下第一謀士姚廣孝在永樂帝舉事前已經料到方孝孺絕對不會尊奉永樂帝,因此勸過永樂帝,登上皇位後不要殺方孝孺,否則將失天下讀書人之心,由此可見方孝孺的重要。

永樂帝當時答應了姚廣孝,可是方孝孺為人甚是忠烈,永樂帝讓他擬繼位詔書,他竟然在上面寫上了「燕賊篡位」。

這激怒了永樂帝,問他不怕被誅了九族,方孝孺奮然作答「便十族奈我何?」

永樂帝不由得勃然大怒,於是下令把方孝孺的九族,再加上方孝孺的學生朋友,湊成了十族抓了起來,一共有八百七十三人被牽連進而凌遲處死,入獄及充軍流放者數千人。

「你胡叔年輕的時候曾經師從方孝孺,他當年住在北平城,與為父是至交好友,靖難時給為父出謀劃策,使得為父立下了不少戰功。」

周征搖了搖頭,無比惋惜地說道,「他當年是何等的意氣風發,想要一展胸中的抱負,造福天下百姓,可惜誰成想方孝孺竟公然頂撞辱罵聖上,被誅了十族,他也因此心灰意冷,不願為官,改名換姓後躲在了這典廄署裡。」

李雲天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看來胡一圖心中對方孝孺之死感到愧疚,無法過心中的那道門檻,選擇以這種方式來躲避。

「你可知道,讓雨婷嫁給你就是你胡叔的主意。」周征想起了一件事情,沉聲說道。

李雲天頓時倍感意外,他沒有想到胡一圖竟然是自己和周雨婷的媒人,看來周征與胡一圖的交情異常深厚。

隱隱約約,他覺得胡一圖這樣做肯定另有深意,否則京城的權貴子弟這麼多,周雨婷完全能嫁給一個門當戶對的人家。

不過,既然周征沒有說,那麼他也就沒有追問,反正這件事情遲早都會弄清楚的。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28:35

第109章 放長線釣大魚

李雲天在京城一共待了二十幾天,除了京城裡的各種應酬外,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不得不說,那就是周雨婷進宮給皇后請安。

雖說李雲天是周雨婷的夫君,但他只是一個小小的正七品知縣,自然進不了宮,只好老老實實地在宮門外候著,整整在外面等了一天,到了晚上周雨婷才從裡面出來。

隨著周雨婷一起出來的還有幾名內侍拿著的禮物,是永樂帝和皇后賞賜給周雨婷的。

李雲天這才知道,晚上皇后設宴的招待與周雨婷一起進宮請安的幾名靖難勳貴女眷時,永樂帝竟然難得地出現,詢問了周雨婷等人一些家事。

與明太祖不同,對於跟隨永樂帝靖難的那些勳貴,一向對其進行善待,這使得京城的五府牢牢地壓了六部一頭。

所謂的五府,指的是由大明勳貴統轄的五軍都督府,即前軍都督府、後軍都督府、中軍都督府、左軍都督府和右軍都督府,統帥除了皇帝親軍以外的大明軍隊。

六部,則是由文官任職的吏部、兵部、戶部、刑部、禮部和工部。

為了掌控大明的軍隊,避免出現集權的現象,明太祖不僅規定五軍都督府相互平行,互不統屬,而且每個府分左右都督,最大限度限制了左右都督手裡的兵權。

而且,五軍都督府只有統兵權,沒有調兵權,調兵權在兵部,兵部行使皇帝調兵的旨意,這就使得五軍都督府和兵部相互節制。

大明朝堂之上的爭鬥,最主要的就是五府和六部之間的權力之爭,也就是勳貴集團和文官集團的較量。

永樂帝是依靠那些靖難勳貴起得家,自然對勳貴們恩有加,這使得勳貴集團在與文官集團的角力中牢牢佔居了上風。

正是勳貴集團和文官集團在朝堂上的明爭暗鬥,使得永樂帝更加穩固地掌控了朝堂之上的局勢,歷代君王都不怕黨爭,有黨爭的話皇權才會牢靠。

反之,要是朝堂上的文武百官萬眾一心的話,那麼皇權就要受到前所未有的嚴峻挑戰,皇帝對百官的掌控就會削弱。

試想一下,如果滿朝文武都反對皇帝的施政,皇帝豈不是將處於孤立的狀態。

回家的路上,周雨婷興沖沖地告訴李雲天,今天她陪著永樂帝說了很長時間的話,使得永樂帝很開心。

本來,周雨婷開始和永樂帝說的是候爺府的家事,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她就說到了李雲天在湖口縣辦的那些案子和揚州城教訓兩淮鹽道衙門的事情,永樂帝一直含笑聽著,並沒有打斷她。

在那些勳貴的子女中,周雨婷是最討永樂帝歡心的一個,不僅她自幼舞刀弄棒,有女中豪傑的氣質,更重要的是她生性爽朗,了無心機,向來快人快語。

李雲天聞言不由得感到一陣鬱悶,周雨婷雖然是無心向永樂帝說起自己的事情,但是看在別人眼裡無疑就成為她在向永樂帝替自己邀功,傳出去的話免不了要被人說閒話。

「聖上的身子是越來越弱了,以前笑聲中底氣十足,現在時不時就要咳嗽幾聲。」說著說著,周雨婷的臉色頓時為之一黯。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就好。」李雲天伸手攬住了周雨婷,輕聲安慰著她,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明年就是永樂帝大行的年份。

「你知不知道,皇上原本想給我賜婚的,沒成想我爹已經把我許配給了你。」周雨婷倚在李雲天的胸口沉默了一會兒,微微一笑,開口說道,「如果我爹晚一步的話,恐怕咱們就見不到了。」

「是哪家的公子這麼好的運氣?」李雲天聞言心中不由得一動,不動聲色地笑問。

「皇上沒說,只是提了一下,我也不好意思問。」周雨婷微微搖了搖頭,隨後咯咯地笑了起來,「幸好皇上沒賜婚,否則的話以後我要是惹了麻煩,就沒有夫君幫我善後了。」

「滾,沒錢住什麼店?」李雲天笑了笑,剛準備開口,馬車外忽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罵聲。

「這位大哥,你行行好吧,你再寬限幾日,等見了我四弟,自然有錢付房費。」隨即,一個男人苦苦地哀求道。

「你以為我們客棧是善堂?」先前說話的男人冷笑了一聲,高聲警告道,「快滾,別耽誤我們客棧做生意,否則打斷你的狗腿。」

隨後,男人罵罵咧咧地走了,聲音逐漸遠去。

李雲天掀開窗簾一看,只見不遠處的街道的客棧前,一個肩上背著一個包袱的青年扶著一名中年婦人,愁眉不展地立在那裡,顯得不知所措。

兩人穿著粗布衣服,上面打有幾塊補丁,看上去是窮苦人家的人,中年婦人捂著嘴不停地咳嗽著,好像得了病。

如果他們找不到地方落腳,那麼晚上只有露宿街頭,運氣不好的話會被巡城的五城兵馬司的士兵抓進牢裡,待天亮後趕出城去。

即使不被抓進五城兵馬司的大牢,現在是二月,京城天寒地凍,兩人也要被凍死在街頭。

「問問是怎麼回事?」李雲天的眉頭微微皺了皺,向跟在馬車旁的李滿山說道。

雖然天下的淒苦之事太多了,李雲天想管也管不過了,不過現在既然遇上了,他總不能置之不理。

李滿山很快就弄清楚了情況,原來那對母子是北直隶大名府人,因為年前家裡的田地被村裡的一個惡霸給奪了。

中年婦人的大兒子和三兒子氣不過,與那個惡霸打了一架,把那個惡霸給打傷了,被縣衙判了好幾年的徒刑。

惡霸難以嚥下胸口的這團惡氣,於是讓人一把火把中年婦人的家給燒了,並且還出言威脅,中年婦人和二兒子被逼無奈,不得不來京城投奔在宮裡當內侍的四兒子。

由於家境貧寒,中年婦人在四兒子十歲那一年將其托人賣到京城,淨身當了內侍。

要想見宮裡的內侍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首先要去一個部門進行登記,然後等待相見的時間。

母子倆從年前等到年後,把身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可宮裡還是沒有消息,現在已經身無分文,被客棧的夥計趕了出來。

所謂破屋又逢連夜雨,中年婦人前幾天又受了風寒,使得母子倆的處境不由得雪上加霜,兩人在京城舉目無親,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相公,他們挺可憐的,幫幫他們吧。」聽了李滿山的匯報後,周雨婷伸手拉了拉李雲天的衣角,低聲說道。

「給他們一百兩銀票。」李雲天沉吟了一下,沉聲吩咐窗外的李滿山。

「一百兩?」李滿山怔了怔,這錢給的也太多了,在他看來十兩足矣。

「讓他們在城裡的大雜院裡買個宅子安身,以後也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李雲天向李滿山微微頷首,隨後放下了窗簾。

李滿山覺得李雲天不是在開玩笑,快步走向了那對母子。

京城有很多平民居住的四合院,由於裡面通常住了幾戶人家,所以又叫大雜院,大雜院裡的一間房子也不過五六十兩,一百兩足夠那對母子買一間房子落腳,剩下的錢還能做個小買賣什麼的。

「相公,一百兩會不會太多了?」周雨婷也覺得李雲天的出手太過大方了,狐疑地問道,雖然她同情那對母子,但要是像李雲天這種給法的話,家裡不出幾年就會被搬空了。

「聽說過放長線釣大魚吧,相公這就是在釣大魚。」李雲天笑了笑,把周雨婷摟在了懷裡。

「她們母子也是大魚?」周雨婷不明白李雲天的意思,疑惑地問道。

「你別忘了,他們家還有一個老四。」李雲天笑著向周雨婷解釋,「如果他知道得了咱們這麼大的恩情,肯定會牢記在心裡。」

「不過一個內侍而已,況且咱們又不需要他報答!」周雨婷覺得李雲天好像太看得起那個老四了,他的母親和二哥來京城這麼長時間都沒有見到他,想必在宮裡混得也不怎麼好,如果是有權有勢的內侍怎麼可能見個面就要拖這麼久?

況且,內侍由於淨了身,變得不男不女,故而被文武百官蔑稱為「閹人」,由此可見地位的低下,根本就幫不了什麼忙。

「相公告訴你一件事情,你不要跟別人說。」李雲天見周雨婷對內侍好像有些蔑視,於是湊到她耳旁低聲說道,「皇上和太子的身子都不好,一旦駕崩,那麼皇太孫將繼位,皇太孫年紀輕輕,如何駕馭得了朝堂上那些從太祖時期就入朝為官的文武勳戚?」

「相公,你是說皇太孫要重用內侍?」周雨婷聞言吃了一驚,愕然問道。

雖然她不清楚李雲天為何說正當壯年的太子身體不好,不過既然李雲天這麼說了,那麼肯定有他的道理。

如果真的像李雲天預料的那樣,屆時君弱臣強,那麼皇太孫十有八九會重用內侍,因為那是他唯一能在宮裡接觸到的人。

「何止皇太孫重用內侍。」李雲天點了點頭,小聲說道,「娘子,難道你忘了東廠?」

聽到「東廠」二字,周雨婷的雙目不由得閃過一道詫異的光芒,她怎麼把這件事情給忘記了。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33:36

第110章 開業儀式

東廠,即東緝事廠,成立於永樂十八年,由永樂帝的親信宦官擔任首領,是明朝的特權監察機構、特務機關和秘密警察機關。

東廠的首領稱為東廠掌印太監,也稱廠公或者督主,是宦官中僅次於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二號人物,通常以司禮監秉筆太監擔任,其官銜全稱為「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簡稱「提督東廠」。

永樂帝感覺設置在宮外的錦衣衛不宜掌控,再加上其權力太大容易滋生眾多弊端,於是設立了東廠予以制衡,與錦衣衛均權勢。

東廠成立之初只有偵緝、抓人的權利,並沒有審問的權利,也沒有監獄,故而抓到的人都關到錦衣衛北鎮撫司的詔獄。

東廠的偵緝範圍非常廣,不僅朝廷會審大案、北鎮撫司拷問重犯東廠都要派人聽審,而且朝廷的各個衙門都有東廠人員坐班,監視官員的言行舉止。

由於東廠成立不久,再加上永樂帝大權獨攬,故而東廠的太監們沒有像日後那樣飛揚跋扈。

現在沒有人會料想到,東廠與錦衣衛一樣,成為了大明歷史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與錦衣衛合稱「廠衛」。

大明成立初始,明太祖以史為鑒,為了防止內侍亂政,不僅不讓內侍讀書,而且還在宮裡立有鐵牌,明確規定,「寺人不過侍奉灑掃,不許干預政事」。

因此,即使是從燕王府出來的潛邸太監,一旦犯了法,明太祖該殺則殺。

永樂帝登基後,逐漸開始重用太監,一是因為太監在靖難時曾經給他通風報信,告訴他南京城防務空虛,故而他避開沿途的關卡直搗南京城,一舉奪取天下。

二來,建文時期的文臣認為永樂帝不是大明的正統,心中存有非議,這使得永樂帝心生警惕,啟用太監來監察文武百官。

值得一提的是,明朝太監與以往歷朝太監最大的不同就是,大明皇帝對他們是按照文官的模式進行培養,都有一定的文化,故而明朝的太監素質非常高,得以與文臣集團相抗衡。

「相公,以後內侍真的會那麼厲害?」半晌之後,周雨婷回過神來,神情驚訝地問道。

「並不是他們厲害,而是聖上要用他們來掌控朝堂,與文武百官形成制約。」李雲天點了點頭,隨後解釋道,「這就是皇家的馭下之道。」

「相公,那家的老四以後能幫得上你嗎?」周雨婷隱隱約約明白了李雲天的意思,沉吟了一下後狐疑地問道。

「這就不知道了,相公現在只不過埋下了一粒種子,將來是長成了一根野草還是參天大樹,那就是要看天意了。」

李雲天笑了起來,他連那家的老四在宮裡做什麼都不清楚,如果能知道對方以後是否能幫得上他,「不管怎麼樣,多一個朋友也比多一個敵人強吧,再者說了這是做善事,本應不求什麼回報的。」

「相公,你想的好長遠呀。」周雨婷聞言把臉頰倚在李雲天的胸口,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她感到了無比的安全和溫馨。

李雲天微笑著輕輕撫摸著周雨婷頭上的秀髮,眼神有些飄忽:再過幾年,也不知道勳貴、文臣和內廷會鬥成什麼樣子,現在他能布一步棋是一步。

幾天後,李雲天離開京城啟程回湖口縣,從京城外的碼頭乘船順著運河北下,由於是順水所以行進速度比來得時候快得多。

途徑揚州的時候,李雲天待了兩天,鄭伯鑫已經打探清楚了,鹽商總會真的有一個名叫陸德忠鹽商,而且還是鹽商總會的副會長。

李雲天自然不可能閒得沒事去找陸德忠,他是官,陸德忠是民,難道就因為這兩萬兩銀子他就要登門拜訪?那豈不是失了體統。

況且,那兩萬兩銀票究竟是不是陸德忠送的,他的這樣做又有什麼目的李雲天還不清楚,故而也就權當不清楚這回事情。

只要他把陸德忠這麼晾著,陸德忠遲早按捺不住會自己蹦出來,屆時就知道他是何居心了。

回到湖口縣的時候已經是陽春三月,到了草長鶯飛的季節,湖口縣的事務在王宇和趙朗的主持下打理得井井有條,新碼頭和交易市場也在熱火朝天的修建,爭取在五月份的時候就能使用。

周雨婷這次來肯定不能繼續住在陳宅,縣衙後宅的主院已經給她收拾了出來,綠萼搬到了隔壁的側院。

雖說已經成為了知縣夫人,不過周雨婷卻沒有知縣夫人的覺悟,時常在縣城裡或者白追鎮上溜躂著,遇見那些小偷小摸、欺男霸女的行為就要上前管教一番。

縣城和白水鎮的治安因此史無前例地好了起來,沒人再敢撒野,街上的混混和痞子見混不下去了,索性安下心在白水鎮找活兒謀生計。

由於交易市場和碼頭興建,九江府甚至周邊的府縣不少商人看中了裡面的商機,紛紛跑來做生意,這使得白水鎮現在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湖口縣的閒人們見此情形紛紛前去白水鎮找活兒干,總比渾渾噩噩地混日子強。

況且,白水鎮的那些新建的行業招人的時候首先要選湖口縣人士,這無疑給湖口縣的百姓提供了一個良好的就業機會。

隨著到白水鎮的商家越來越多,白水鎮巡檢司面對的治安壓力越來越大,又要巡察白水鎮水域,又要在鎮上巡邏,兵力顯得有些捉衿見肘。

李雲天也感到了這個問題,索性一勞永逸的解決這個問題,大筆一揮,讓白水鎮巡檢司巡檢趙華再招募三百名軍士。

白水鎮的商戶越多,那麼收到的稅就越多,因此巡檢司的軍餉並不是問題。

李雲天自從回來,基本上就是與前來湖口縣探聽虛實的外地商賈打交道,幹起了招商引資的活兒。

為了讓那些商賈相信白水鎮的交易市場在他走後也能撐起來,李雲天只好亮出了他的恩師楊士奇和岳丈忠勇侯周征,有這兩尊大神在京城給他「撐腰」,那麼即使他從湖口縣歷任,也沒人敢動白水鎮的交易市場。

誰都知道九州商會的會長陳伯昭和執事鄭貴是李雲天的岳父,而白水鎮交易市場是九州商會的產業,動了交易市場就等於是挑釁李雲天,也等於是與楊士奇和周征為敵。

故而,在李雲天的三寸不爛之舌連哄帶騙之下,那些聞訊來白水鎮查看的商賈紛紛在白水鎮交易市場預訂了一席之地。

大家經商多年,自然清楚這個交易市場一旦建立起來,畢竟成為大明中部的一個貨運集轉站,前途不可限量。

王宇和趙朗沒有想到兩榜出身的李雲天應付那些在兩人看來奸滑無比的商賈竟然游刃有餘,從容不迫,心中對他是越來越佩服。

雖然湖口縣的各項事務有條不紊地進行,形勢一片大好,不過有一件事情壓在李雲天的心裡,要想白水鎮交易市場順利運轉,這件事情必須要解決,那就是--水匪。

自從李雲天滅了王三,重創吳刀疤後,鄱陽湖上的水匪就由三足鼎立的形勢變為一家獨大。

原鄱陽湖三大水匪之一的「龍爺」趁機吞併鄱陽湖上其他水匪的勢力,統一了鄱陽湖的水匪,就連吳刀疤也投靠了他。

據線報,龍爺已經聚集了近兩千人的手下,在鄱陽湖上橫行無忌,年後有幾次甚至派人進入了湖口縣的水域進行試探,不過遇到巡察的巡檢司船隻後就退了回去。

一旦白水鎮交易市場的生意步入正軌,那麼龍爺這伙水匪無疑就成為了一大隱患,他們要是劫掠來白水鎮碼頭的貨船、敲詐勒索做生意的商賈,那麼白水鎮交易市場勢必大受影響。

說實話,李雲天並沒有把剿滅龍爺這股水匪的希望寄托在官府的身上,要是鄱陽湖沿邊的府縣有能力的話,也不至於使得鄱陽湖的水匪鬧到現在。

因此,他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都要在離開前想辦法滅了龍爺這股水匪,如此一來鄱陽湖上不僅會清淨許多,也給白水鎮交易市場掃除了後顧之憂。

故而白水鎮巡檢司必須要增加兵力,屆時他再從縣城裡調上兩百多人,足夠擊潰龍爺那股水匪。

別看龍爺人多勢眾,就如上次吳刀疤偷襲白水鎮一樣,那些不得已依附他的水匪肯定不會真的為他賣命,說不定還能買通裡面的人來一個裡應外合。

李雲天知道對付龍爺的事情急不得,故而年前的時候就已經往水匪裡安插了眼線,打探龍爺這股水匪的動向以及內部情形,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只等時機一到就對其下手。

五月底,白水鎮交易市場和白水鎮碼頭相隔兩天先後竣工,六月初一,白水鎮碼頭和交易市場的開業儀式。

九江府知府楊德民、同知韓安玉等府衙一眾官員、九江衛指揮使等一眾武官以及九江府下屬另外四個縣的知縣都被邀請了過來,給開業儀式造勢。

比起碼頭,楊德民等人更關心交易市場,交易市場裡有四條寬闊的街道,街道兩邊是一排排二層小樓,已經有不少商家入駐,開門營業。

按照李雲天的規劃,交易市場只是完成了一期工程,第二期工程六月中旬即將開工,還要再建造四條這樣的街道,這樣才能滿足未來的交易規模。

至於其他的配套設施,需要一點點地逐步完善。

楊德民對此是大為驚訝,他萬萬沒有想到李雲天竟然有如此大的藍圖,而且還能讓九州商會的那些商人乖乖地出銀子,要是這個交易市場真的火爆起來的話,那麼將是他在九江府的一大政績。

李雲天這次把九江府的軍政官員都請了來,也算是拜了碼頭,白水鎮的事情以後要請眾人多多關照。

當然了,如果誰有興致也在交易市場裡做生意,那麼李雲天肯定會讓九州商會給他們進行大幅度的優惠:吃獨食無疑會招人嫉恨,雨露均沾才是行事的王道,屆時有什麼事情自然大家一起扛著。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35:37

第111章 制度

白水鎮交易市場開業後,對外正式公佈的名字是「白水鎮貨場」,裡面的招牌貨物自然是布匹,李云天希望以此來帶動客流量,打響交易市場的名氣。

在他看來,湖口縣只有商貿繁榮了,那麼才能收取更多的稅收,同時也造福了湖口縣的百姓,於國於民都是一件好事。

與此同時,陳伯昭和鄭貴都做出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給分家。

這裡所說的分家不是把家產分給兒子們,而是把一份家產分給陳凝凝和鄭婉柔,名義自然是兩人的嫁妝,說白了就是送給李云天的。

陳凝凝和鄭婉柔都是女人,再加上李云天是朝廷命官,家眷不能經商,因此這份家產雖說是給了陳凝凝和鄭婉柔,但是依舊掛在了陳家和鄭家的名下,由陳伯昭和鄭貴照看著,這樣的話也就顯得順理成章了。

雖然說是陳伯昭和鄭貴照看著那份家產,其實在幕後操作的還是陳凝凝和鄭婉柔,兩人天生聰穎,心高氣傲,皆出身商賈之家,從小就耳濡目染早就精於商業上的門道。

再加上李云天的點撥,因此商業眼光大開,她們可不像綠萼那樣甘於寂寞,盡心操持家務,故而經過李云天的首肯後躊躇滿志地經營起了各自的那份家產。

在李云天看來,陳凝凝和鄭婉柔與其在家中無聊地繡花打發時間,不如做些她們喜歡的事情,這樣一來也能補貼一下家用,畢竟以後用錢的地方還多著,總不能伸手向陳伯昭和鄭貴要吧,還是自己的錢用起來心裡感到踏實一些。

六月中旬,李云天正在巡檢司裡視察那些新招募軍士的操練時,一名在外巡邏的軍士急匆匆地跑來稟告,說有兩伙人在新碼頭持械對峙。

李云天聞言感到很驚訝,白水鎮巡檢司現在加強了巡邏戒備,那些人竟然還敢在新碼頭鬧事,簡直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報信的軍士在李云天在,說話有些吞吞吐吐,眼神閃爍,李云天覺得好像另有隱情,於是眼睛一瞪,那個軍士就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地全說了出來。

原來,起衝突的兩方是有來頭的,一方領頭的是陳伯昭的外甥,另外一房領頭的是鄭貴的侄子,兩人都看中了碼頭裝卸貨物的生意,互不相讓,進而各自糾集了一批扛活的勞力對峙起來。

幸好兩人的腦子不笨,知道李云天的性格,一旦打起來的話肯定連陳伯昭和鄭貴都沒辦法保住他們,故而只是在那裡對峙。

李云天聞言不由得感到一陣頭疼,鄭貴雖說是後來加入九州商會成為的執事,但他是李云天的岳父,身份自然與其他的執事不同。

因此,在鄭貴的籠絡下,九州商會不少會員站在了他的一邊,在九州商會中逐漸與陳伯昭形成了抗衡之勢。

說實話,李云天挺喜歡看見鄭貴與陳伯昭在九州商會齊頭並進,畢竟有競爭才會有進步,而且兩人也可以相互制約,促進九州商會良性發展。

李云天希望鄭貴和陳伯昭斗,不過這種斗指的是兩人各盡所長,推動九州商會的發展,進而在九州商會豎立各自的威信,那才叫本事。

而不是像今天這樣自相殘殺,互相拆台,這可是做生意的大忌。

九州商會章程的第一條寫的就是會員間要和睦友愛,凡是兄弟鬩牆者逐出商會,並賠償由此所帶來的損失。

現在看來,對商會章程最大的挑戰者是原本被他寄予厚望的維護者陳伯昭和鄭貴。

李云天不管這件事情只是一個偶然事件也好,還是陳伯昭和鄭貴的一個試探性衝突,他知道自己不能置之不理,更不能放縱。

故而,李云天下令,把陳伯昭的外甥和鄭貴的侄子讓巡檢司的軍士捉去了巡檢司,也不問事由,以尋釁滋事為由各打了三十大板,如有再犯就逐出九州商會。

經此一事,李云天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九州商會與其控制在陳伯昭和鄭貴的手裡,不如掌握在陳凝凝和鄭婉柔的手中。

與陳伯昭和鄭貴相比,陳凝凝和鄭婉柔與自己更是一條心,能分得清楚裡面的輕重,也更沒有野心,不會為了陳家和鄭家的利益做出一些嚴重損害九州商會的事情來。

事後,陳伯昭和鄭貴都去向李云天賠罪,表示沒有管教好家族子弟,李云天苦口婆心地表示,商會的章程是商會運作之本,切不可違反,他希望二人能共同擔負起維護商會章程的重任。

至於新碼頭那些扛活勞力的事情,李云天採取了一個折衷的辦法,成立一個專門在碼頭扛活的商社,陳家和鄭家各佔百分之四十的股份,剩下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歸縣衙。

這個商社成立後,負責日常管理的人既不是鄭家的人也不是陳家的人,更不是縣衙的人,而是要面向社會招聘,負責商社的事務,向陳家、鄭家和縣衙負責。

陳家、鄭家和縣衙作為股東,並不能干預商社的日常運作,但是他們有著罷免管理人的權力,一旦投票的股份超過一半就可以罷免商社的負責人。

而且,商社有什麼重大的項目必須要經過陳家、鄭家和縣衙一半以上票數的同意,對商社的負責人進行了制約,同時三方可以派財務人員進入商社督帳,並且對商社負責人進行監管,隨時向三方進行匯報。

在這裡,李云天把董事會和專業經理人的理念引進了過來,免得到時候陳家、鄭家和縣衙爭奪商社的控制權。

也就是說,陳家和鄭家都沒有壓倒對方的股份,只有聯合縣衙才能實現這一目的,而未來的知縣如果聰明的話,是絕對不會介入兩人之間的爭鬥,這就使得陳家和鄭家誰也無法掌控住商社。

對於李云天的這個精妙的構思,陳伯昭和鄭貴既感到新奇,又覺得實用,並沒有偏袒任何一方,對李云天是越來越感到欽佩。

這個商社的管理模式是李云天的一個大膽的革新,現在大明的商賈在做生意的生意都用的是自己人,而且通常依靠誠信來辦事。

李云天並不是覺得依靠誠信來經商不好,只不過他覺得如果能定下一些條例規章的話,那麼無疑會使得商業運作更健康,也更符合歷史發展的潮流。

七月的時候,李云天終於遇上了一個麻煩,讓他感到鬱悶的是這個麻煩不是來自水匪,而是湖口縣的本地人與外縣人之間衝突。

隨著白水鎮貨場被越來越多的人熟知,故而那些外地人紛紛前來白水鎮找活兒干,而白水鎮貨場也需要很多的幫工。

由於李云天明確規定白水鎮的商家要優先錄用本地人,如此一來,海口縣就有那刁滑鑽營之徒打起了主意,買賣起了幫工的名額。

做法其實很簡單,本地人去需要招工的商家應聘,應聘上後就把用工的名額賣出去,以此來從中謀取利益。

因為是在湖口縣的地盤上,故而那些外縣人為了找到活兒干,只能忍氣吞聲地任由那些不法之徒敲詐,從他們的手裡買用工的名額。

更有甚者,一些外縣人買了用工名額後,每個月的月俸還要抽出一部分給操縱此項事務的本地人。

這使得某些湖口縣的本地人膽子越來越大,他們認準了那些外縣人忌憚李云天的聲威,於是膽子越來越大,逐漸幹起了欺男霸女的勾當。

七月中旬,一個湖口縣的地痞竟然恃強凌辱了一名外縣幫工的妻子,進而引發了那些外縣幫工的憤怒,把那個地痞揍了一個半死,這使得白水鎮的湖口縣本地人和外縣人嚴重對峙。

得知這個消息後,李云天是異常惱火,他原本制定湖口縣人士優先錄取是湖口縣的一項福利,沒想到有人竟敢鑽了空子。

面對著本縣人與外縣人的敵對,李云天迅速做出了反應,不僅取消了本縣人優先的規定,而且下令巡檢司捉拿那些買賣用工名額的大膽之徒,統統打了板子,以儆傚尤。

至於那個恃強凌辱了外縣幫工妻子的那個地痞,李云天雖然饒了他一命,但是打了他一百板子,判了他十年的徒刑,要去湖廣漢陽府服刑,希望他十年裡好好在役所裡悔過。

為了管理那些幫工,避免再讀發生類似的情況,李云天隨即成立了一個專門管理幫工的商社,所有來白水鎮找活兒干的幫工必須在商社裡登記,驗明身份後發放允許打工的號牌。

號牌上有名字、年齡、籍貫和身高,以及一組編號,這個編號是唯一的,也是幫工在商社留下的檔案號碼。

白水鎮的商家不得使用沒有號牌的幫工,否則將受到嚴懲,這使得整個白水鎮的幫工都在了有效的管理中。

經過這兩件事情後,白水鎮的各項事務的制度都在不斷地進行完善,李云天知道單憑他一個人是很難把那些事情都給管下來的,只有建立一套切實可行的制度才能幫他分憂擔責。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40:37

第112章 立足實業

在湖口縣縣衙的衙役眼中,李云天與以前那些知縣最大的區別並不是勤政愛民和斷案如神,而是喜歡微服私查。

為了掌握最真實的信息,李云天不定期地就會帶上幾個人到下面的鄉鎮探訪民情,那些為禍鄉里的村霸惡徒不少就這樣栽在了他的手裡。

由於李云天處事公正,殺伐果決,往往又能兼顧各方利益,故而湖口縣的百姓對他無不歎服敬畏,治安形勢一片大好。

其實,李云天之所以下鄉並不僅僅探訪民情,他還有一個重要的目的,那就是開辦實業,引導各個鄉鎮與白水鎮交易市場的商人聯合開辦加工工廠,就近加工商品,為白水鎮交易市場服務。

為了打消各個鄉鎮百姓和那些投資的商賈的顧慮和擔憂,聯合開辦的工廠也採用了董事會和專業經理人的形式,而且九州商會也參與進來,負責監管那些聯合開辦的工廠,以確保雙方的利益。

無論是鄉鎮百姓還是投資的商賈,都對九州商會信任有加,有九州商會在能協調和處理雙方之間的矛盾。

其中,各鄉鎮的百姓和投資的商賈在聯合開辦的工廠裡各佔百分之四十五的股份,九州商會佔百分之十的股份

李云天的用意其實很簡單,他想讓那些前來白水鎮交易市場投資的商賈帶動湖口縣經濟的發展,使得湖口縣百姓從中掌握生產技術和熟悉商業運作模式,然後獨自辦廠,遍地開花。

雖然李云天沒有限定開辦工廠的類型,原則上他歡迎所有的商賈來湖口縣辦廠,不過有一個底線,那就是像染織廠這種帶有嚴重污染性質的廠子不能出現在湖口縣,否則的話必將嚴懲。

不僅如此,像染織廠這樣的污染廠子如果建在九江府的地界,那麼九州商會將拒絕與其合作。

李云天是湖口縣的知縣,他最多能在九江府施加影響,至於其他的州府他可就管不了那麼多了。

雖然市面上有人對李云天這種大興實業的舉止有著不少非議,認為他是苦讀聖賢書的讀書人,竟然與滿身銅臭的商賈為伍,實在是失了體統,斯文掃地。

對於外界的議論,李云天並不放在心上,他清楚在這個「士農工商」的社會體系裡他的做法顯得有些另類。

因此,他要做的事情是以實際行動證明那些人的觀點錯了,逐漸糾正世人這種偏頗的理念,而不是與他們鬥嘴置氣,逞一時之快!

七月份,李云天一下子迎來了三件喜事,那就是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相繼發現有了身孕,對他來說可謂是三喜臨門,接連給李家莊寫了三封信報喜。

李云天以前就聽人說過,女人們要是長時間待在一起的話那麼生理週期會變得相近,現在看來這個說法好像也有些道理。

當然了,最高興的人要數陳伯昭和鄭貴,只要陳凝凝和鄭婉柔給李云天生下了男丁,那麼母憑子貴,屆時在李云天面前就更為受。

兩人現在可是看出來了,雖說他們經商了大半輩子,但是與李云天這個後生比起來可是差了太遠,九州商會和白水鎮交易市場的事情都是李云天在跑,聯合辦廠的事情也是李云天在張羅。

在李云天的操辦下,湖口縣的商貿呈現出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兩人對他的商業頭腦是佩服得五體投地,自愧不如。

陳伯昭和鄭貴很清楚,雖然李云天人不在九州商會,但是那些會員,尤其是那些執事們,眼中只有李云天,他們之所以依附兩人就是為了能與李云天走得更近。

因此,在李云天的敲打下,兩人爭強好勝的念頭不由得弱了許多,誰也不敢在九州商會羽翼未豐的時候壞了李云天的事情,還是在九州商會裡籠絡人心重要,為下一次會長的選舉打基礎。

李云天每天都要做的事情就是撫摸綠萼、陳凝凝和鄭婉柔日漸隆起的肚皮,享受著即將當爹的喜悅。

與此同時,他晚上也孜孜不倦地和周雨婷努力著,再怎麼說周雨婷也是正室,為李家開枝散葉的事情不能落於人後。

周雨婷心疼李云天,於是讓雪兒給他抓補藥,也不知道怎麼這件事情就傳開了,以致於李云天走在街上的時候沿途的大姑娘小媳婦都衝著他掩嘴而笑,使得他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後來,李云天發現他和周雨婷白忙活了一場,反而使得他的精神有些萎靡不振,哈奇連天,因此也就順其自然,不再刻意強求。

八月初的一天中午,李云天正悠閒地枕在鄭婉柔的腿上讓她掏耳朵的時候,一名巡檢司的軍士急匆匆地來到了後宅。

「知縣大人,有一夥水匪在酒樓裡劫持了幾個商人,巡檢大人已經調兵把酒樓圍住了。」那名軍士沒有進臥室,立在門外高聲向李云天稟告。

「水匪?」李云天聞言雙目閃過一道寒光,他不去找水匪的麻煩,水匪竟然來白水鎮滋事,簡直就是找死。

「夫人,我過去看一下。」隨後,他向鄭婉柔打了一個招呼,領著那名軍士快步離去,前去現場查看。

「你去讓人盯著,有什麼消息立刻回報!」趙婉柔神情有些緊張地立在門口目送著李云天,等他的背影消失在院門處,沉聲吩咐一旁的一名丫環。

現在她有了身孕,李云天就是她的主心骨,她知道鄱陽湖的水匪凶悍,擔心李云天出什麼意外。

李云天趕到出事酒樓的時候,白水鎮巡檢司軍士把酒樓圍得水洩不通,手裡明晃晃的刀槍散發著一股凜人的寒意。

酒樓外的街道上已經聚滿了看熱鬧的人群,黑壓壓一片,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氣氛顯得有些緊張和壓抑,自從上次吳刀疤被擊潰後,這還是水匪第一次來白水鎮。

「知縣大人。」趙華在酒樓裡,得知李云天來了連忙迎了出來,給他拱手行禮。

與去年相比,趙華白胖了一些,滿臉的紅光,看樣子小日子過得不錯,心情也很舒暢。

不是趙華吹牛,現在白水鎮巡檢司兵強馬壯,裝備精良,訓練有素,他覺得自己手下的這些軍士足以與大明最精銳的邊軍媲美,至於九江衛這些江南衛所,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

大明實行的是世襲軍職,衛指揮使以下的軍職都是世襲,百姓有的是戶籍,他們有的則是軍籍。

也就是說,白水鎮巡檢司巡檢的這個職位,趙華只要不犯什麼嚴重的過失,他死了後將由他的嫡長子接任。

白水鎮巡檢司的實力越大,那麼趙華和趙家在湖口縣的影響力也就越大,現在巡檢司的事務蒸蒸日上,他自然過得悠閒舒暢了。

趙華很清楚,一旦白水鎮交易市場作大了,那麼白水鎮巡檢司也會跟著水漲船高,屆時實力會變得更強。

以前巡檢司沒什麼油水,又是一副破爛不堪的模樣,自然不會引起別人的興趣,如今可不一樣了,那些商賈們想要在白水鎮立足,最起碼要拜會他這個「地頭蛇」,裡面的好處不言而喻,不可避免地要引起外人的眼紅。

他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正九品巡檢司巡檢而已,不要說府衙的人,就是縣太爺想要把他的位子給拿下,那麼也有的是主意。

所以,趙華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緊抱李云天的大腿,只要李云天在朝中為官,只要李云天的恩師和岳父不倒台,那麼就沒人敢動他。

「怎麼回事?」李云天向趙華微微頷首,大步走進了酒樓大廳。

「是這樣的,有五個水匪打扮成過往的客商在酒樓裡吃飯,與另外一夥客商因為唱曲的女子發生了爭執,進而動了手,被別的客人認出來是水匪,他們知道跑不了了,就把那伙客商給劫持了。」

趙華邊走邊向李云天介紹著事情的經過,那五名水匪也挺聰明,知道即使離開了酒樓肯定也無法躲過外面巡邏的巡檢司軍士,以及九州商會的團練的圍捕。

所謂團練,也就是九州商會的護衛,古代商賈做生意自然少不了護衛隨行,以保平安。

九州商會在白水鎮鋪開了這麼大的攤子,自然不能光靠巡檢司來確保安全,況且還要去外地做生意,因此必須要有屬於自己的護衛。

這些護衛基本上都來自九江府下屬各縣,來自身家清白的人家,挑選的流程與白水鎮巡檢司差不多,只不過選拔的標準沒有巡檢司高,但也都是身材魁梧壯實的漢子。

酒樓大廳裡站著不少巡檢司軍士,二樓的走廊和樓梯上都有,把二樓一個雅間的房門圍得水洩不通,最前面兩排軍士拿著盾牌和刀,隨後是舉著弩弓的弓弩手,現場的氣氛一派肅殺。

「告訴你們,如果你們不放我們走的話,我們就跟這些人質同歸於盡!」李云天剛走到弓弩手的身後,雅間裡就傳來一個男人的吼聲,聲音裡顯得有些急躁。

李云天聞言向身後的趙華點了一下頭,示意其可以答應水匪的條件,在他看來那些客商的命比水匪更重要,他只有保護了那些客商的安全,才能使得外地的客商們對白水鎮交易市場有信心,否則的話誰還敢來白水鎮。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45:38

第113章 交易

「只要你們不傷害人質,我可以放你們走。」趙華見狀立刻衝著雅間裡喊道,像這种放走水匪的事情也只有李云天做得了主。

「你說的可是真的?」先前的那個聲音充滿了狐疑,好像並不相信趙華。

「本巡檢既然答應你們了,那自然是真的。」趙華板著臉,沉聲回答。

「不行,我們信不過你,除非李知縣能答應我們。」雅間裡沉默了一會兒,有人高喊道,「我們知道李知縣就在鎮上,他答應了我們才相信。」

李云天的心中不由得一樂,看來自己在水匪中的威望還挺高的,裡面的水匪竟然相信自己。

趙華聞言不由得看向了李云天,請他拿主意。

「本官答應你們,只要你們放了人質,本官保你們平安離開。」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沉聲說道。

「你是李知縣?」雅間裡的人顯得很謹慎。

「在這湖口縣,難道還有第二個李知縣不成?」李云天笑了笑,反問道。

咯吱一聲,雅間的門隨後被打開了,一名水匪緊張地探出頭,望了外面的人一眼,視線落在了李云天的身上,跟著縮了回去,咣噹一聲把門關上。

「李知縣,我們這次來貴地並無惡意,只是路過而已。」很快,房間裡傳出了一個粗壙的聲音,「還請你高抬貴手,放我們一馬。」

「本縣剛才已經說了,只要你們放了裡面的人質,那麼本縣保你們平安離開,絕不食言!」李云天見對方並無負隅頑抗之意,故而不動聲色地說道。

「李知縣,只要我們上了船,離開貴縣的水域後自然會放了人質。」粗壙的聲音頓了一下,提出了條件。

「現在外面聚集了不少人,眾目睽睽下如果讓你們把人質帶走,那麼本縣的顏面何在?以後誰還敢再來白水鎮做生意?」

李云天笑了笑,抬步走向不遠處的一個雅間,「既然你想離開這裡,本縣又答應你了,那麼咱們應該好好談一談了,本縣在屋子裡等你。」

走廊裡的軍士們立刻讓出了一條路,李大牛跟著李云天進了不遠處的雅間,裡面杯碟狼籍,看樣子剛才那伙水匪使得酒樓裡引發了一場騷亂。

片刻之後,水匪所在的雅間房門開了,一名身材中等、年近三十的國字臉男子面無表情地從裡面走了出來,身後的房門隨即啪一聲關上。

「你不能帶任何武器,進去之前我們要搜身。」國字臉男子來到李云天的雅間前時,被趙華攔住了,神情嚴肅地說道。

國字臉男子遲疑了一下,隨後伸展了雙手,兩名巡檢司的軍士立刻上前搜身,從他的靴子裡搜到一把鋒利的匕首。

等搜查完畢,趙華側身讓開了,國字臉男子進去後他關上了房門,很顯然李云天要在裡面跟國字臉男子談條件。

李云天坐在一張圓凳上打量著進來的國字臉男子,這使得國字臉男子一下子變得緊張了起來,神情顯得有些不自然。

畢竟人的名樹的影,李云天先滅王三,再打垮吳刀疤,關於他的事蹟在鄱陽湖水匪中傳得是漫天飛舞,故而無形中給了國字臉男子一股壓力。

或許是本能,面對李云天堂堂的湖口縣知縣,國字臉男子沒有落座,而是身體有些僵硬地站在那裡。

「坐。」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衝著國字臉男子向一旁的圓凳擺了一下頭。

國字臉男子回過神來,扭頭看了一眼圓凳後坐了下去。

「本縣不管你來這裡做什麼,如果你們想安然離開,那麼就要按照本縣說得去做。」等國字臉男子坐好後,李云天沉聲說道。

「李知縣打算如何放了我們?」國字臉男子抬頭望著李云天,雙目流露出一絲期望的神色。

「你們大庭廣眾之下劫持人質,為了白水鎮的聲譽,本縣當然不能光明正大地放你們走了。」李云天神情嚴肅地說道,「所以你們要配合本官演一場戲給別人看。」

「演戲?」國字臉男子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李云天的意思。

「等下本縣會讓人換了你手裡的人質,然後你說服你的手下投降等晚上伺機逃走,不過本縣會安排一場衝突,在外人看來你們是在衝突中被抓的,你們會先關進巡檢司的牢裡,到了晚上本縣會派人將你們運向縣衙大牢,路上的時候你們逃走。」李云天不動聲色地望著國字臉男子,緩緩說出了心裡的計劃。

「你要抓我們去巡檢司大牢?」國字臉男子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精神也顯得緊張起來,那豈不是羊入虎口?

「你覺得本縣需要你們幾個小嘍囉來向上面邀功嗎?」李云天知道國字臉男子的擔憂,冷笑了一聲說道,「本縣這樣做,純粹只是為了救那些人質,他們是白水鎮的客人,本縣豈能容他們受到傷害?」

「李知縣,小人的妻子已經身懷六甲,還有兩個月就要臨盆,小人如果出事的話,她們母子以後可就沒有了活路了。」國字臉男子的臉上陰晴不定地一陣,淒然一笑,向李云天說道。

「你想活著回去,唯有相信本縣,此外別無他法!」李云天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沉聲說道。

他現在有些明白國字臉男子為什麼這麼迫切地想要離開這裡,原來妻子已經懷有身孕,如果國字臉男子死了的話,妻子絕對會被別的水匪霸佔了。

國字臉男子的眉關緊鎖,眼神飄忽,好像在進行著激烈的思想鬥爭,一旦他同意李云天的計劃,那麼就意味著把命交在了李云天的手裡。

「李知縣,小人答應。」良久,國字臉男子心中做出了決定,一咬牙,向李云天說道,「想必李知縣也不會食言的!」

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他對這幾個水匪沒有任何興趣,只要那幾名外地客商能安然救出,那麼他樂意放他們一條生路,很顯然那幾名客商的安全更加重要。

隨後,國字臉男子起身回了水匪所在的雅舍,以向李云天表示無心在白水鎮鬧事的誠意為由,釋放了那幾名客商,由幾名巡檢司的軍士代替當人質。

那幾個驚魂未定的客商被趙華派人護送了出去,街上圍觀的眾人看見他們毫髮無損地從酒樓走出來,立刻爆發出熱烈的掌聲。

雅間裡,國字臉男子以說服了手下的幾名水匪,放下手裡的兵器投降,被一擁而進的巡檢司軍士牢牢地按住。

不久後,街上那些圍聚著的百姓忽然聽見酒樓裡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以及慘叫聲,意識到裡面打了起來,立刻屏住了呼吸凝神等待著結果。

在眾人的期待下,巡檢司的軍士把幾個身上沾了血跡的水匪從酒樓裡押了出來,令眾人感到詫異的是每個水匪的頭上都戴著一個只露兩個眼睛的黑色頭套。

望著被俘虜的水匪,街上響起了排山倒海般的掌聲和歡呼聲,民眾的士氣大振。

李云天在趙華和李大牛等人的簇擁下去了巡檢司,簡單提審了國字臉男子等人後就把他們關進了巡檢司大牢,然後前去看望那幾名受到驚嚇的外地客商。

晚上,國字臉男子幾個人被巡檢司的軍士押送到縣衙大牢,就在路上,忽然遇見了一群蒙面的大漢,把押送的軍士給打跑了,放出了國字臉男子等人。

這些蒙面大漢自稱是王三的殘部,救了人之後就離去,國字臉男子幾個人慌裡慌張地消失在了夜色中。

望著國字臉男子等人遠去的背影,躲在一棵大樹後的領頭的蒙面大漢扯下了臉上的蒙面黑巾,藉著天上的月光可以看見他是李大牛。

這些「救」走國字臉男子等人的蒙面大漢自然是李云天安排的,否則的話那些押送的巡檢司軍士豈會這麼容易就被打跑。

這樣一來也就有了放走國字臉男子的由頭,可以把劫走水匪的罪名往王三的殘部上推,李云天也算是兌現了他對國字臉男子的承諾。

表面上看起來,國字臉男子被放走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可是這件事情對水匪將造成巨大的心理影響,李云天可以肯定國字臉男子等人逃回去後會被匪巢裡的水匪追問他們是如何逃脫的。

水匪中的蝦兵蟹將可能會相信國字臉男子如此離奇的逃生精力,不過那些頭目們肯定心中另有想法,那白水鎮巡檢司的軍士先後滅了王三和吳刀疤,豈會如此不堪一擊?

況且,王三的人又跟龍爺沒有什麼交情,吃飽了撐得去襲擊押運的隊伍,簡直就是去找死。

既然李云天能放回國字臉男子,那麼兩人之間肯定是因為那些被劫持的人質達成了什麼交易,即表明了李云天一諾千金,又表明他沒有對水匪趕盡殺絕的意思,進而無形中就瓦解了水匪的抵抗意志。

在李云天看來,對水匪的採用張弛有度的手段才能更好地解決他們,他其實並不願意做無謂的殺戮,能不戰而屈人之兵最好,他不相信那些水匪都是不怕死的亡命之徒。

俗話說的好,螻蟻尚且偷生,更何況是人,只要給水匪們一線生機,屆時到了生死關頭誰會願意拚命。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50:38

第114章 鴻鵠之志

湖口縣縣衙後宅,書房。

李云天坐在書桌後看著手裡拿著的幾張紙,上面是派入龍爺匪巢的眼線傳回來的消息。

書桌前方一側的椅子上坐著楊云貴,正悠閒地在那裡喝著茶,他現在不僅是刑房的司吏,還是那兩名眼線的負責人。

整個湖口縣,只有李云天和楊云貴知道那兩名眼線的身份,即使是李滿山也不知道李云天向龍爺的匪巢派了眼前打探消息。

「一盤散沙,烏合之眾!」放下手裡的那幾張紙後,李云天不由得冷笑了一聲。

根據眼線傳回來的情報,龍爺現在雖然人多勢眾,但是新加入的水匪不僅與龍爺的手下矛盾重重,而且相互間也時常爭鬥。

僅僅七月份,龍爺匪巢裡就發生了數次打鬥,死傷數十人,如果不是龍爺鎮著場面的話恐怕早已經發生火並。

龍爺不是不想整編那些新吸納的水匪,可是那些水匪也並不是傻子,在龍爺強行吞了幾股水匪後,剩下的水匪於是聯合在了一起共同對抗龍爺的吞併,這使得龍爺只好從長計議。

而說到龍爺這股水匪,那麼不得不提吳刀疤了,作為昔日與龍爺平起平坐的三大水匪之一,吳刀疤投奔了龍爺後被龍爺安排成為了二當家,坐上了第二把交椅,也算是禮賢下士。

不過,吳刀疤的這個二當家只是名義上的,龍爺對他是倍加防備,現在吳刀疤的手上除了以前的舊部外根本就沒有什麼人,更別說什麼實權了。

或許是同病相憐的緣故,那些尚未被被龍爺吞併的水匪頭目於是跟吳刀疤暗通款曲,私下裡勾勾搭搭的,打得火熱,想讓吳刀疤領著他們對抗龍爺。

這已經引起了龍爺的警惕,因此暗中痛下了殺手,有幾個鬧得比較歡的水匪頭目不明不白地就死了,這使得水匪中的氣氛顯得緊張而壓抑。

「操之過急,欲速而不達。」

楊云貴笑著放下了手裡的茶杯,龍爺的野心也太大了一些,妄想趁著王三被殲、吳刀疤落魄的時候當上鄱陽湖的水上霸主,這豈能讓別的水匪心服?無疑埋下了不安定的隱患。

如果是他的話那麼自然是步步為營,小火慢燉,一點一點地把那些水匪收服整編,反正鄱陽湖上現在已經沒有人能對抗龍爺,何苦要一口吃個胖子?

「明年是大計之年,本官可能要走了,在此之前必須要把這股水匪拿下,否則後患無窮。」李云天的眉頭皺了皺,雙目閃過一道寒光。

明代吏部考核官員,分為京察和外察兩種。

京察是對京官的考核,包括南、北兩京的官員,洪武初年定為三年一考,洪武后期定為十年一考。

外察是對地方官的考核,通常也稱為「大計」,每三年一考,結果分為四等,從高到底是優異、稱職、不稱職和不合格。

考察優異者陞遷;稱職者留任或者平調;不稱職者降級;不合格者黜罷。

明制,大計中黜罷的官員,將永不復用。

京察與大計制度的存在,本身目的在於獎優懲劣,使各級官員能夠恪盡職守,但隨著利益的爭鬥,逐漸淪為了黨爭的工具,趁著京察和大計時黨同伐異,打擊異己。

李云天在湖口縣的這兩年裡不僅剿匪有功,而且懲處了縣衙的貪官污吏,勵精圖治,九江府知府楊德民每年都把他的政績列為「優等」上報給江西布政司。

江西布政司待大計之年時將把江西官員每年的考評上報吏部,吏部審核後肯定會給李云天一個「優異」考核結果,也就是說他將陞遷。

通常來說,陞遷的官員有兩個地方可去,一是留在地方,在江西布政使司下屬的機構任職,二是調回到京城,進入京城部院任職。

李云天當然要回京城了,他現在的首要目標是翰林院。

翰林院的翰林們是大明社會地位最高的士人群體,可謂是大明讀書人中精英中的精英,社會地位優越,聲名赫赫。

故而,李云天必須要在走前剿滅龍爺這伙水匪,給白水鎮交易市場創造一個良好的發展環境。

「九月下旬是龍爺的五十大壽,鄱陽湖大大小小的水匪頭目都會去祝賀,我們可以趁著這個機會把他們一舉剿滅。」楊云貴知道李云天明年肯定是要走了,沉吟了一下後說道,「看來又要麻煩楊大人了。」

龍爺老巢所在水域的位置不在九江府的管轄範圍內,故而涉及到跨區域執法的問題,必須要九江府知府楊德民出面來進行協調。

「楊大人這次估計也要動動了。」李云天聞言點了點頭,隨後笑著說道,「他已經幹了六年的九江知府,沒有功勞也有苦勞。」

「大人,龍爺在白水鎮眼線的事情,我已經查得有些眉目了,不出這個月,定能把他給揪出來。」楊云貴想起了一件事情,沉聲向李云天匯報。

李云天覺得以龍爺的老奸巨滑,肯定會派人來湖口縣探查消息,因此讓楊云貴私下裡查這件事情。

「查出來後先不要動他,咱們屆時還要靠他給那個龍爺吃上一顆定心丸。」李云天微微一笑,意味深長地說道。

「屬下明白。」楊云貴也笑了起來,李云天所想與他不謀而合。

「悠遠,明年你是想留在這裡還是去京城闖一闖。」李云天端起桌旁的白開水喝了一口,笑著望向了楊云貴。

楊云貴的字是悠遠,沒有外人的時候,李云天私下裡就以字或者名稱呼他,這樣顯得親切。

「大人去哪裡,悠遠就跟到哪裡,隨在大人身邊必能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出來。」楊云貴的眼前亮了一下,朗聲說道,顯得意氣風發。

憤世嫉俗的楊云貴在湖口縣裡蹉跎了好幾年,如今好不容易遇上李云天這個一個知己和伯樂,他當然要追隨李云天。

在李云天來湖口縣後,誰能想到他會鄱陽湖上的王三、吳刀疤兩大水匪給滅了?誰能想到他能把盤踞縣衙多年的張有德連根拔起?誰又能想到湖口縣如今被治理得井井有條,白水鎮的商貿蓬勃發展,百姓的生活日益改善?

說實話,開始的時候楊云貴覺得覺得才幹並不比李云天差,他差就差在運氣上,否則的話也能金榜題名。

或許他也能滅了王三和吳刀疤,或許他也能把張有德的勢力給拔除,或許他也能把湖口縣治理好,可是白水鎮上現在朝氣四溢的商貿事務,卻是他萬萬做不到的。

俗話說的好,尺有所長,寸有所短,楊云貴在政務上是一把好手,可在商業上就是一個菜鳥了。

這個時候的讀書人從來都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聖賢書」,向來不恥商人身上的銅臭,所以楊云貴的經商能力就是他最大的短板。

李云天比楊云貴要小上幾歲,不僅能金榜題名,還能把白水鎮交易市場搞得如此紅火,使得周邊的商賈紛紛慕名前來,單憑著這一點,楊云貴就已經甘拜下風了。

楊云貴能感覺到李云天志向高遠,他豈能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肯定會與李云天一起去打拚出一番新的事業出來。

「那可委屈你了,以後不能金榜題名,光宗耀祖了。」李云天早就猜到了楊云貴的選擇,笑著望著他。

楊云貴是湖口縣多年的癝生,完全有資格參加今年江西的鄉試,可是他像上一次一樣,毅然放棄了這個機會,很顯然是不想進入官場為官。

說起來也有些可笑和無奈,如果不是生活所迫的話,楊云貴是絕對不會成為癝生的,每三年江西的學政大人會對府縣的生員們進行兩次考試,考試成績優異者能成為縣裡的癝生,可以享有朝廷的祿米。

故而,楊云貴這才有閒心幫縣裡的那些貧苦人家寫訟狀,否則的話早就被餓死了。

「大人,楊某無心為官,只求當一名吏員輔佐大人。」楊云貴也笑了起來,他早就看淡了官場上的名利,現在只想跟著李云天實現心中的抱負,幹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業來。

官員的流動需要吏部的批准,而吏員的流動就要簡單許多,由於吏員不是官,只是平民百姓,故而可以跟隨著官員一起調動,相當於幕僚的性質。

只不過各地官府的吏員都是本鄉本土的人,很少有人願意背井離鄉去外地,與官員們也沒有什麼深厚的感情,故而自然要留在當地了。

「悠遠,要當就當天下第一吏,名留青史,也不枉來了這世上一遭!」李云天知道這是楊云貴的肺腑之言,心中不由得萬分感動,用力一拍桌面,高聲說道。

「謹遵縣尊大人教誨!」楊云貴聞言衝著李云天一拱手,豪情萬丈地回答,雙目中禁不住流露出了一絲憧憬。

他知道李云天並不是在說笑,如果他成為大明的天下第一吏,那麼李云天肯定就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朝廷重臣。

李云天的這番話不僅是在激勵他,同時也是在自勉,向楊云貴透露出了鴻鵠之志,也為人生立下了一個追求的目標。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23:54:39

第115章 人盡其能

轉眼間,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陳凝凝和鄭婉柔現在是兩三個月的身孕,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

本來李云天想讓兩人留在白水鎮過節,可是兩人最終還是乘車趕來了縣城。

如果是去年的話陳凝凝和鄭婉柔可以待在白水鎮,可今年不同,周雨婷已經過了門,在這合家團聚的日子裡兩人要是不去的話就顯得失禮。

況且綠萼也有了身孕,總不能讓周雨婷帶著綠萼去白水鎮過中秋節吧?那樣不僅於禮不合,而且顯得喧賓奪主。

其實周雨婷也不想讓陳凝凝和鄭婉柔來縣城,萬一動了胎氣那可就麻煩了,有些不理解兩人為何如此執著。

後來還是雪兒告訴了她,這就是嫡庶之間的差異,自古以來都是側室拜見正室,這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否則的話就是失了禮數。

周雨婷對此感到頗為意外,她嫁給李云天后李云天從來沒有管過她,這使得她還是像跟以前一樣無拘無束,隨心所欲地行事,沒想到無形中憑白無故地多出了這麼多的規矩,令她非常不自在。

雪兒趁機勸著周雨婷,讓她收收心性去管理後宅,再怎麼說她也是後宅的女主人,這幸好是遇上了如此她的李云天,要是換作其他人的話恐怕早就給她立規矩了,誰願意自己的妻子在外面拋頭露面。

周雨婷對此卻不以為意,她覺得綠萼把後宅的事務處理得很好,一切都打理得井井有條,才懶得操那份閒心。

望著滿不在乎的周雨婷雪兒心中頓時感到一陣無奈,別人家的正室把後宅的大權牢牢握在手心裡,而周雨婷可好,既不管後宅的事情,把後宅扔給了綠萼,又不理會李家的那些產業,都交給了陳凝凝和鄭婉柔。

說起李家的產業,無疑就是陳伯昭和鄭貴當作嫁妝分給陳凝凝和鄭婉柔的那一份家產,異常得豐厚。

在雪兒看來,陳伯昭和鄭貴之所以這麼做很顯然是衝著李云天的面子,那麼那些嫁妝也就是李家的產業。

由於李云天是官,官員不能經商,自然也就不能打理那些生意,因此那些產業應該算在後宅的帳上,歸周雨婷管才對。

可是現在,綠萼管理著後宅的內部事務,陳凝凝和鄭婉柔管理著後宅的外部事務,周雨婷這個正室反而落得一個清淨,完全亂了後宅的規矩嘛!

不過,雖說周雨婷成為了甩手掌櫃,但是後宅事務的最終決定權在她的手上,因為她的手裡握著後宅的印信,只有蓋上了她的印信,那麼後宅的內部事務和外部事務才能順利實施,並且擁有著監察的大權。

李云天這樣做其實是物盡其用,人盡其能,周雨婷是個大大咧咧的性子,根本就沒有耐心去管後宅的事務,故而李云天把後宅的事務一分為二,具體的事務交給了綠萼和陳凝凝、鄭婉柔,她們再向周雨婷負責。

如此一來,既建立起了李府後宅的權力構架,又使得後宅的事務可以順利實施,可謂一舉兩得。

雖然雪兒心裡頗有微辭,但是她也不得不承認,李云天的這個做法是最佳的選擇,如果真的把後宅的事務都扔給了周雨婷,那麼屆時肯定會亂套。

尤其是李府的那些生意,與其交給外面的人管理,還不如讓陳凝凝和鄭婉柔打理,至少兩人與李云天是一條心。

中秋節過後,李云天在趙朗的陪同下視察了湖口縣的水利設施,經過一年半的建設,湖口縣全縣已經修成了一個系統的水利灌溉網絡。

按照縣裡那些老人的說法,李云天此舉是功德無量,大家本想給李云天送一塊「造福一方」的匾額,不過被李云天派人過去勸阻,因此只好作罷。

在李云天看來,張有德和王三等人搜刮劫掠來的那些財富理應用在湖口縣百姓的身上,也算是間接把這筆錢還給他們。

除了水利設施外,李云天看重的另外一件事情就是修橋鋪路,便利的交通無疑對湖口縣商貿的發展起到無形的推動作用,他要儘可能地把戶房賬面上的錢花到湖口縣的基礎設施建設上,天知道以後的知縣會怎麼打那些錢的主意。

就在李云天盤算著如何利用龍爺的五十大壽做文章的時候,九月上旬的一天,縣衙來了一位不速之客,九江府瑞昌縣知縣齊萬隆。

「齊兄,今天怎麼有空來我這裡?」李云天走進客廳,笑著向侷促不安地坐在那裡的齊萬隆說道。

「我哪裡是有空,是來找李老弟幫忙的。」齊萬隆是一個黑胖黑胖的中年人,聞言站起身,苦笑著望著李云天。

「齊兄有何事,儘管開口。」李云天感覺齊萬隆遇上了麻煩,於是在對面的椅子上坐下,伸手向齊萬隆做了一個落座的手勢。

齊萬隆這次來是來尋求李云天幫助的,六月份的時候,有人在瑞昌縣的一個水塘發現了一具光著身子、高度腐爛的女屍。

仵作驗屍後,發現女屍的頭上有鈍物擊打後造成的傷痕,頭骨已經凹陷下去,應該就是致死的原因。

由於屍體已經面目全非,故而不清楚女屍的身份,於是齊萬隆就讓人在水塘附近的村鎮尋找是否有人失蹤,結果一無所獲。

就在齊萬隆準備擴大搜索面積的時候,距離水塘不遠處的一個村子裡傳來了消息,有人前來報官,控告村子裡的王秀才殺了自己的女兒。

前來報官的是王秀才的岳丈,聽說水塘裡發現了女屍,心中放心不下於是過來查看,結果在王秀才的家裡沒有見到女兒張氏。

王秀才說一個多月前的晚上與張氏吵了一架,第二天一早張氏就收拾東西回娘家了,自此再也沒有回來。

不過,王秀才的岳丈卻說張氏根本就沒有回過家裡,肯定是被王秀才給害了,故而前來報官。

水塘裡的那具屍體早已經認不出模樣,不過身材與張氏相似,王秀才的岳丈於是認為是自己的女兒。

王秀才也說不清楚張氏去了哪裡,再者有街坊鄰居聽見了兩人確實曾經大吵了一架,鬧得很厲害。

綜合以上的因素,齊萬隆認定了王秀才殺妻,故而上書江西學政衙門,革去了他的功名,捉拿在案。

王秀才哪裡肯承認這殺頭的死罪,因此過堂的時候一直喊冤,惹得齊萬隆大怒,對他動了大刑。

三木之下,何求不得,王秀才不過一個文弱書生,哪裡承受得住大刑伺候,死去活來了幾番後,終於認罪,簽字畫押。

本來,案子到這裡也就結束了,不過誰成想今年時值三年一度的鄉試,王秀才的一個同窗好友幸運地考上了舉人,向巡按御史衙門告了齊萬隆一狀,說齊萬隆顛倒黑白,刑訊逼供,製造冤案。

巡按御史崔輝於是給齊萬隆下了一份公文,讓他重查此案,如果不能查明的話就將治他屈打成招之罪,嚴懲不貸。

明年可是大計之年,這個時候崔輝要是懲治齊萬隆,那麼齊萬隆的仕途可就全毀了,最起碼也要降職。

齊萬隆哪裡有能力搞清楚這個案子,萬般無奈下他只好厚著臉皮來向李云天求援,在九江府如果說查案的話,有誰能比得上李云天?

李云天有些奇怪,通常來說巡按御史接到這種舉報,如果沒時間審理的話,首先要讓九江府複查,讓齊萬隆重查的現象比較少見。

巡按御史是一個臨時的差事,任期只有一年,故而今年四月份崔輝接替了杜鵬,巡按江西。

崔輝巡察到九江府的時候來過湖口縣,還特意去了一趟白水鎮看交易市場,他是一名三十多歲的精壯男子,與杜鵬同科的進士,臉上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給人一種很和藹的感覺。

也不知道為什麼,李云天總覺得崔輝的笑容顯得有些陰沉,城府頗深,比起總板著臉的杜鵬難打交道得多。

既然齊萬隆親自登門求助,作為九江府的同僚,李云天自然不能置之不理,不過他也不可能打包票說自己一定能查清這個案子,只是答應齊萬隆嘗試一下。

李云天的表態無疑使得齊萬隆心中一顆懸著的石頭落了地,自從李云天來了九江府還從沒有他破不了的案子,這次的案子雖然看起來無比複雜,可齊萬隆相信李云天一定能解開裡面的謎團。

齊萬隆不知道的是,他的這次求援其實也幫了李云天一個大忙,這次的案子案情複雜,如果沒有十天半個月無法結案,這正好可以麻痺龍爺,讓龍爺毫無防備地過他的五十大壽。

在整個鄱陽湖水域,唯一令龍爺忌憚的就是李云天,他可不認為活著了王三、打垮了吳刀疤的李云天是一個等閒之輩。

就像李云天認為龍爺是白水鎮交易市場未來最大的禍害一樣,龍爺也意識到他是李云天的眼中釘,故而現在行事小心謹慎,只要李云天離任湖口縣,那麼整個鄱陽湖將是他的天下。

聽說要去瑞昌縣查案後,周雨婷立刻來了精神,他在湖口縣待了這個長時間,正好去外地溜躂一趟,同時期待著李云天把王秀才的案子查清楚,她覺得看李云天查案簡直就是一種享受,三言兩語就逼得那些嫌犯認罪服法。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4 00:01:39

第116章 疑點重重

把縣衙的事務向王宇和趙朗交待了一番後,李云天隨著齊萬隆去了瑞昌縣,周雨婷和雪兒依舊是一身男裝的打扮,路上嘰嘰喳喳地說著話。

到了建昌縣縣城,李云天沒有看王秀才一案的案卷,避免受到一些錯誤信息誤導,而是去見王秀才,想要從他那裡瞭解事情的經過。

建昌縣縣衙大牢刑室,李云天坐在椅子上與立在身後的周雨婷小聲說著話的時候,刑室的大門被人推開了,兩名獄卒架著一名披頭散髮、傷痕纍纍的瘦高個青年走了進來,將其放在了李云天面前的地上。

那名瘦高個青年就是王秀才,他一個文弱書生哪裡受過這種苦,在牢裡關了這幾個月早已經不成人形,目光顯得有些木然。

李云天揮了一下手,刑室裡的那些獄卒就退了出去,把房門關好,房間裡就剩下李云天帶來的人。

王秀才坐在地上,神情顯得有些恍惚,呆呆地望著李云天,他這還是第一次見李云天,不清楚眼前這個年輕人是誰。

「王秀才,本官問你,你究竟有沒有殺你妻子張氏?」李云天打量了王秀才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

「是我幹的,一切都是我幹的。」王秀才的身子哆嗦了一下,下意識地點了點頭,雙目流露出了驚恐的神色。

「這位是我們湖口縣的李知縣,此次應你們齊知縣的邀請前來探查此案,如果這起案子是你幹的話,那麼我家大人也算是功成身退了。」立在李云題身前一側的羅鳴知道王秀才有顧慮,沉聲點明了李云天的身份。

「你……你是李知縣?」王秀才怔了一下,眼神中恢復了一絲神采,抬頭詫異地盯著李云天。

「你難道不知道,冒充朝廷命官可是大罪?」李云天沒有回答,而是面無表情地反問道。

「大人,學生冤枉,請大人給學生作主呀!」王秀才聞言喉結蠕動了一下,猛然失聲痛哭起來,四肢著地向李云天爬了過去。

羅鳴見狀連忙一揮手,邊上的幾名從湖口縣來的便裝衙役就把王秀才給攔了下來,否則的話王秀才肯定會摟著李云天的腿鼻涕眼淚地大哭一場。

「你也是讀過聖賢書之人,如此失禮成何體統?」李云天見狀,心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沉聲喝道。

「大人,學生冤枉呀,學生平時連隻雞都沒殺過,怎麼可能殺人,而且還是學生的娘子!」王秀才聞言,情緒逐漸平復了下來,擦了擦眼淚後一臉悲憤地說道,「大人,你一定要找出殺害學生娘子的兇手,把她繩之以法!」

「如果你說的是真的,那麼本官一定盡力而為,還你一個公道。」李云天神情嚴肅地望著王秀才,「你把當時發生的事情給本官說一遍。」

王秀才於是把事情的經過原原本本給李云天講了一遍,他和張氏兩年前成得親,當時他考上了生員,於是張氏的老丈人就託人來說親,把張氏嫁給了他。

張氏的老爹在縣城開了一家雜貨舖,生活條件還算不錯,王秀才則家境清貧,與一老母相依為命,不過書讀得非常好,有成為舉人的潛力,這才被張氏的老爹看上。

自從成親後,王秀才時常被張氏老爹接濟,家中生活得到了很大改善,只不過張氏自幼嬌生慣養,脾氣有些霸道,使得兩人的生活一直磕磕絆絆。

張氏走的前一天晚上,兩人又因為家庭瑣事吵了起來,還摔了家裡的東西,被鄰居來了勸和。

結果第二天天不亮張氏就收拾包袱回娘家了,王秀才也在氣頭上,也就沒管她。

張氏走後一直沒有回來,由於以前張氏也因為吵架回過娘家幾次,故而王秀才以為她賭氣留在了娘家。

直到老丈人找上了門,王秀才這才知道張氏沒有回娘家,而水塘裡的那具女屍確實挺像張氏,因此大驚失色,心中倍感懊惱,要是當時他追上去說幾句軟話把張氏勸回來,張氏也就不會遭此不測。

提審了王秀才後,李云天去義莊查看了那具女屍,由於案子還沒有結,屍體只能先放在義莊。

周雨婷跟著李云天一起進了義莊,她向來膽子大不怕死人,雪兒則由於害怕留在了義莊外面。

由於屍體已經嚴重腐爛,所以棺材一打開頓時散發出難聞的味道,李云天和周雨婷用毛巾捂著鼻子。

仵作向兩人講解著查驗的結果,女屍渾身上下除了頭部有一個不小的凹陷處外,並沒有什麼外傷。

根據仵作的經驗和頭部傷口處的情形,他判斷女子的頭部被鈍物重擊前還活著,重擊後喪命,而且判斷凶器像是錘子一類的物體,如果是棍棒的話不會造成這種程度的凹陷,估計當時死者的腦漿都出來了。

望著女屍頭部的傷口,李云天的眉頭微微皺著,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樣。

第二天,在瑞昌縣縣衙刑房司吏的引領下,李云天去了王秀才的家裡,由於王秀才被抓,所以現在體弱多病的老母親被小姨子照料。

按照村民們的說法,王秀才和張氏之間的關係確實不怎麼好,不過還沒到那種水火不容的地步,人們很驚訝他會對張氏痛下殺手。

至於張氏,雖說性格有些霸道,但謹守門風,並沒有做出什麼傷風敗俗的事情,對婆婆也是盡心伺候。

縣衙的差役們已經在村子裡調查清楚,在王秀才和張氏吵完架的第二天早上,並沒有人看見張氏離開村子回娘家,這使得王秀才處於非常不利的地位。

在村子裡瞭解了一些情況後,李云天去了發現女屍的那個水塘,距離王秀才的村子近兩里地的樣子,位置比較偏僻。

如果不是有人在水塘裡撒網捕魚,進而網住了女屍的話,那麼女屍很難被發現,因為女屍的腰上綁著一個麻袋,麻袋裡是一塊大石頭。

「相公,你有什麼收穫?」回縣城的路上,馬車裡,周雨婷好奇地望著坐在對面想著心事的李云天。

從目前掌握的情況來看,王秀才有著很大的殺人嫌疑,怪不得齊萬隆要對他上大刑了。

「那個王秀才十有八九不是兇手。」李云天回過神來,衝著周雨婷微微一笑。

「為什麼?」周雨婷眼前一亮,饒有興致地問道,「人證物證俱全,他很難脫身。」

「王秀才是一個文弱書生,手無縛雞之力,哪裡有力氣使得張氏的頭上出現那麼嚴重的傷口,而且還從家裡搬到那麼遠的水塘拋屍?找個地方就地掩埋豈不是更好?」李云天笑了笑,有條不紊地說道。

「或許有人幫他。」周雨婷有些不服氣,提出了一個假設。

「即便這樣,那為何要扒光張氏的衣服?張氏畢竟是他的妻子,他何苦還要讓張氏死了之後受到這種侮辱?」李云天微微一笑,慢條斯理地否認了周雨婷的這個猜測。

「難道……」周雨婷聞言忽閃了幾下長長的眼睫毛,試探性地說道,「張氏在回娘家的路上遭遇了不測?」

「張氏離開王家的時候天色尚早,沒有被人注意到也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她一個弱女子獨自趕路,很可能會被一些心懷叵測的男人給盯上。」李云天聞言點了點頭,他現在懷疑張氏路上被人強暴,然後對方殺人滅口。

「會是誰幹的?」周雨婷柳眉微微一蹙,冥思苦想了起來,事情看起來一團亂麻,沒有一點兒頭緒。

「其實案子裡面已經有了線索。」李云天見她一副認真的模樣,於是提醒著她,「縣衙的人已經在沿途的村莊查問過,都沒有人見過張氏,這表明張氏出事的地點應該距離王家所住的村子不遠。」

「我知道了,既然沿途的村莊沒有人見過張氏,那麼張氏出事的時候天色肯定尚早,只要找到她離家時到可能出事時的這段時間,就能確定她出事的大概範圍。」周雨婷眼前亮了一下,嬌聲向李云天說道。

「沿途的第一村莊和第二個村莊是關鍵,我計算過,以她的速度到達第三個村莊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村子裡那個時候已經有人走動,絕對會注意到她這個單身女人。」

李云天微微頷首,隨後眉頭微微一皺,「現在唯一難以確定的是,張氏在路上有沒有搭乘什麼過往的車輛,如果有的話,那麼事情就比較麻煩了。」

「相公,你接下來準備怎樣做?」周雨婷覺得李云天應該已經有了應對之策,於是開口問道。

「查那兩個村子裡的可疑人員,看看張氏出事那天有誰早上出門辦事。」李云天微笑著望著周雨婷,有條不紊地回答,「屆時把那些可疑人員傳到縣衙一審,做賊心虛的人自然會露出破綻。」

周雨婷贊同地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得開始羨慕李云天的眼力,那些作姦犯科之徒好像逃不過李云天的眼睛,總能被他從中瞧出破綻來,進而給予其迎頭痛擊,使得其認罪服法。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4 00:04:40

第117章 被忽視的人

齊萬隆聽了李云天關於王秀才一案的案情分析後,心中不由得豁然開朗,對李云天是自愧不如,立刻派人去距離王秀才家最近的兩個村子去查探,並且打聽當天早上是否有馬車之類的交通工具經過。

對李云天來說,這件案子的推理並不麻煩,關鍵是要找到那個謀害了張氏的傢伙,對方藏得很深,又沒有什麼線索,要想把他揪出來的話恐怕要費些心思。

不過,李云天現在有的是時間,只要他留在瑞昌縣那麼龍爺就會放心地過他的大壽,給了他下手的好機會。

兩天後,捕班的差役從兩個村子抓了十來個男子,這些人那天早上都出去得比較早。

為了給這十來名嫌疑人施加心理壓力,齊萬隆在刑室裡面逐個審問了他們,那些人無不喊冤叫屈,誰也不承認那天見過張氏。

李云天坐在齊萬隆的身旁,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些被帶進刑室的嫌疑人,從齊萬隆的問話中尋找著破綻。

其實,在齊萬隆看來根本就不用這麼麻煩,直接大刑伺候,他就不相信那些人的嘴巴能比得了刑室裡面的那些刑具。

「李老弟,你可從中看出了什麼端倪?」等審完了那十幾名男子,齊萬隆殷切地望向了李云天。

「他們的作案時間都不充分,應該不是他們。」李云天向齊萬隆搖了搖頭,不僅作案時間對不上,而且那些人雖然顯得慌張但眼神並不慌亂,依照目前掌握的證據,可以暫時排除他們的嫌疑。

齊萬隆聞言臉上頓時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這意味著案情變得更加複雜,要想找到兇手的話需要加大偵破的力度。

「齊兄,明天早上小弟重寫走一遍張氏回家的路線,看看是否有何新的發現。」如果查案的方向沒錯的話,李云天覺得那些差役在辦案的時候一定遺漏了什麼人,他現在還不知道究竟哪個環節出了差錯,故而要親自去查探,而重走案發現場無疑是最佳的選擇。

「有勞李老弟了。」齊萬隆衝著李云天拱了一下手,他現在是毫無辦法,只能依靠李云天了。

隨後,李云天去了王秀才所在的村子,準備等到第二天天亮張氏離家的時間沿著張氏回家的路線走一遍,看看是否有什麼收穫。

晚上,李云天暫時在村子裡的一個地主家落腳,地主並不知道李云天得到身份,不過縣衙交待的事情他豈敢怠慢,小心翼翼地伺候著。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來到了王秀才的家門前,李云天讓村中一名與張氏要好的少婦在前面模擬張氏行進的速度,他領著眾人跟在後面。

由於天色尚早,路上廖無人跡,一直到沿途的第一個村子,才看見幾戶人間裡傳來了亮光,以及零散的說話聲。

「好臭!」來到村中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跟在李云天身旁的周雨婷鼻尖抽動了一下,柳眉微微一蹙,以手掩鼻。

李云天也聞到了一股難聞的臭味,隨即,前方左側的路口出現一輛裝滿了大糞的糞車,由一名身材壯實的男人拉著,迎著眾人走了過來。

見到李云天等人後,那名拉著的男人怔了一下,很顯然沒有料到在這裡會遇上這麼多人,而且裡面還有縣衙的差役,連忙把糞車拉到了道路的一旁,低著頭,給眾人讓出了一條路。

李云天捂著鼻子從糞車前走過,怪不得味道這麼難聞了,原來是倒夜香的。

夜香也就是糞便,古代沒有茅廁沒有下水系統和沖水系統,因此無論鄉村還是城鎮,就出現了專門清理多餘糞便的人,俗稱「夜香郎」。

為了避免影響到別人,夜香郎通常半夜起來收集那些被人擱在門口馬桶中裝著的糞便,身份地位極其低下。

到達第二個村子的時候,村裡已經明顯熱鬧了起來,街上有著不少人,李云天立在村口處,扭頭望了一下來路,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張氏應該就是在這段距離內出的事情。

不過他有些想不明白,張氏回家的方向與水塘的方向並不一致,相互間有一個大於九十度的斜角,兇手為什麼不辭勞苦把人拋屍水塘,難道僅僅是掩人耳目?

回到縣衙,李云天把王秀才一案的線索都列在了紙上,然後貼在牆上尋找著相互間的聯繫。

他已經把案情考慮得足夠周詳,現在唯一的一個難點就是兇手,能在這麼短的距離內犯案,又能拋屍那麼偏僻的水塘,肯定就是當地人而為。

李云天有一個感覺,兇手就在那兩個村子裡,只不過身上圍繞著一層迷霧,使得他現在無法辨清對方的真面目。

「唉,究竟漏了什麼人呢?」周雨婷坐在哪裡望著李云天,見他雙手抱胸,神情嚴肅地長時間盯著牆上的那張紙,不由得懶洋洋地伸了一個懶腰,「難道他還會隱身術不成,從我們眼前偷偷地溜掉!」

「隱身術?」正在沉思中的李云天聞言微微怔了一下,隨即雙目閃過一道亮光,猛然抽過去,抱著周雨婷的臉頰狠狠地親了一口,笑著說道,「有妻如此,夫復何求!」

周雨婷沒想到李云天會有如此孟浪的舉止,臉頰刷一下就紅了,立在一旁的雪兒不由得掩口竊笑,她覺得李云天和周雨婷真的是絕配,周雨婷沒有一個大家閨秀的樣子,而李云天也沒有一個縣太爺的架子。

「相公,你想到了什麼?」周雨婷摸了一下被李云天親出了一個紅印的臉頰,不無嬌羞地問道,饒有興致地望著他。

「那個被我們無視了的隱身人!」李云天提起毛筆在兇手二字上畫了一個圓圈,朗聲回答。

周雨婷聞言眼前頓時一亮,隨即心中感到頗為得意,原來李云天是從她的話中受到了啟發,那麼這個案子破了的話頭功非她莫屬。

不久後,瑞昌縣縣衙裡一陣混亂,在齊萬隆的命令下,捕班和站班的衙役急匆匆地跟隨著他和李云天離開了縣城,惹得街上的百姓一陣驚奇,交頭接耳地議論著,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

一行人風風火火地來到了張氏回家所要途徑的第一個村子,李云天和齊萬隆所乘坐的馬車先後在村頭的一戶圍著籬笆牆院子的破舊小院前停了下來。

小院大門緊閉,從裡面反鎖住了,縣裡的差役們已經把院子團團圍住。

「李老弟,兇手果真是此人?」下了馬車,齊萬隆抬頭望了一眼眼前的這個院落,走到李云天的面前試探性地問道,一時間顯得有些難以相信。

「是不是兇手現在還不好說,不過目前他的嫌疑最大。」李云天微微笑了笑,示意衙役敲門。

不成想,那些衙役根本就沒有敲門的意思,徑直一腳就把房門給踹開了,一窩蜂地湧了進去,把一個男人帶了出來,按跪在了李云天和齊萬隆的面前。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李云天在路上曾經遇到的那個夜香郎。

「大人,為何要這樣對待小的?」夜香郎名叫趙四,面對著眼前的這一幕顯得十分驚慌,抬頭望向了齊萬隆。

「說,你是如何謀害了張氏的?」齊萬隆面色一沉,沉聲喝問。

「大人,小的冤枉呀,小的怎麼可能做那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趙四的雙目閃過一絲驚惶的神色,連忙高聲狡辯,「請大人明察!」

「哼,看來不對你大刑伺候,你是不會老實交待的。」齊萬隆冷笑了一聲,衝著邊上站立的衙役一揮手,高聲喝道,「來人,給本官上大刑。」

李云天聞言心中頓時無奈地搖了搖頭,在他看來上刑是最下乘的手段,攻心才是為上。

「齊兄,還是先在他的家裡搜一下,或許能找到什麼線索。」眼見邊上那些如狼似虎的就要對趙四動刑,李云天湊到齊萬隆耳旁低聲說道,「畢竟這是巡按大人過問的案子,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齊萬隆聞言點了點頭,覺得十分有道理,即使在大刑之下趙四招了,萬一當著崔輝的面又改口,那可就糟糕了。

在齊萬隆的命令下,衙役們在趙四家裡翻箱倒櫃地折騰著,搜尋著一切可疑的目標。

在此期間,李云天不動聲色地觀察著趙四,只見趙四臉色蒼白,頭上直冒冷汗,顯得十分心虛,於是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看來張氏的事情果然與趙四有關。

「稟大人,我們在柴房裡發現了一條地道入口。」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一名衙役快步走出院子向齊萬隆匯報。

「地道?」齊萬隆怔了一下,有些詫異地望向了跪在那裡的趙四。

趙四聞言剎那間面無血色,身子一軟癱在了地上,身上顫抖個不停,顯得十分恐懼。

「進去看看!」齊萬隆見狀頓時面色一喜,看來趙四這小子果然有鬼,沉聲下達了命令。

「大……大人,裡面有一個光著身子的女人。」不久後,再度有衙役從院子裡飛奔而出。

「女人?」李云天聞言雙目閃過驚訝的神色,不由得低頭望向了趙四,難道這小子害了不止一個人?

「帶出來!」齊萬隆也吃了一驚,連忙吩咐道。

不一會兒,一名披散著頭髮,身上裹著一破被子的女人被幾名衙役從院子裡帶了出來,通過散落在面前的頭髮可以看出她的神情十分慌張,似乎受到了極大的驚嚇。

「本官問你,你是何人?」齊萬隆上下打量了一眼那個女人,不動聲色地問道。

「小……小女子張氏。」女人抬頭望了一眼齊萬隆和李云天等人,怯生生地回答。

「張氏?」李云天和齊萬隆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兩人都顯得頗為驚訝,張氏不是死了嗎?如果眼前那名女子是張氏的話,那麼水塘裡的那具女屍又是誰?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4 00:13:40

第118章 巡按御史督辦(加更)

經過對那名從地道中被救出女子的審問,證實了她果然就是王秀才的老婆張氏,半年前賭氣回家,結果走到這個村子的時候被趙四打暈囚禁在了地道里,成為了趙四的洩慾工具,過著暗無天日的生活。

如今人贓俱獲,趙四不敢抵賴,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待了清楚。

原來,由於家境貧寒,再加上身份低賤,雖然趙四已經年近三十,但依然是光棍一個,每當看見街上的那些大姑娘小媳婦他的心中就有一股莫名的衝動,想要把那些女人按在身下狠狠地蹂躪一番。

因此他就有了一個大膽的念頭,那就是把一名女人擄來供其宣洩,為了達到這個目的他費盡心思地在柴房挖了一條地道用來囚禁被抓來的女人。

本來趙四的目標是村子裡的女人,準備趁著晚上倒夜香的時候伺機作案,不成想那天剛好遇上了賭氣回娘家的張氏,他見張氏年輕貌美,再加上天色尚早四周無人,因此就色膽包天地打暈了張氏,把她帶回了家。

開始時趙四還提心吊膽,不過後來見沒人追查張氏失蹤的事情,也就逐漸放了心。

後來水塘的那具女屍的出現讓王秀才頂著殺妻的罪名被關進了縣裡的大牢,他的心中就更加坦然了,只要王秀才背了這個罪名,那麼以後就再也沒有人來查張氏的事情,他就可以心安理得地霸佔張氏。

由於趙四的特殊職業,所以縣衙的那些差役在村子裡探查的時候,自然而然就把他給忽略了。

趙四被差役們帶走的時候,附近村莊裡的人們都被轟動了,紛紛趕來看熱鬧,聲音嘈雜地議論著,誰能想到一個倒夜香的能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事情?

由於趙四所犯案件性質惡劣,屬於罪加一等,因此後來由絞刑判為凌遲處死,押赴九江府大牢等候刑部的審核。

張氏的妹妹聞訊後從鄰村趕來,與張氏抱頭痛哭,家裡的人還以為水塘的那具女屍是她,沒成想她還活著,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不過,齊萬隆卻一點兒也高興不起來,雖然張氏的案子破了,但是現在卻多出了一具無名女屍案,天知道水塘裡死的那個女人是誰,由於這是一個系列案件,無名女屍案不破的話無法向崔輝交待。

李云天也沒有想到王秀才的案子會牽出一個案中案,與張氏失蹤相比,要想找出那具無名女屍的身份和死因無疑更加困難。

唯一的一個值得欣慰的地方就是,那名女屍肯定是水塘附近村鎮的人士,否則的話兇手不會將其拋屍在這裡。

當今之計,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排查水塘附近有沒有走失的人口,或者半年前離家的人口,從中尋找相關的線索。

由於張氏已經被找到,那麼王秀才自然也不用再承受牢獄之苦,齊萬隆已經上書江西學政衙門,恢復他秀才的功名。

張氏如今已經成為了殘枝敗柳,心若死灰,於是出家為尼,與青燈古佛為伴,令李云天感到有些唏噓,說起來她是一個受害者結果卻淪落如此境地。

王秀才後來娶了張氏的妹妹,六年後考上了江西的舉人,也算是苦盡甘來,光宗耀祖,每年都要去尼姑庵看望張氏。

本著做事有始有終的原則,既然李云天答應幫助齊萬隆查清王秀才一案,那麼對於王秀才一案中引發出來的案中案他自然不能視若無睹。

更何況由於張氏的出現,使得王秀才一案迅速破解,他要是就這麼回湖口縣的話,如何能降低龍爺的戒心。

在齊萬隆的命令下,瑞昌縣縣衙的衙役組織了當地的人手,挨家挨戶地點驗水塘附近村鎮的人口,隨後規模不斷向外擴展。

就在張氏被找到後不久的一天下午,李云天與齊萬隆正在縣衙後堂商量著那具無名女屍案情的時候,忽然門卒來報,巡按御史崔輝的儀仗已經快到縣城。

兩人吃了一驚,誰也沒有想到崔輝此時會來瑞昌縣,連忙領著人出城恭迎崔輝的大駕。

崔輝此次前來是為了督辦水塘的無名女屍案,這是他來到江西后遇到了第一樁案中案,情節之離奇堪稱少見,故而引發了他的重視。

對於崔輝的此次現身,李云天心中感到有些疑惑,隱隱約約覺得有些蹊蹺:雖說無名女屍的案子案情曲折,但是驚動崔輝這個堂堂的巡按御史,好像還不夠資格。

崔輝的到來使得瑞昌縣的氣氛一下子緊張了起來,空氣中瀰漫著壓抑的味道,誰都清楚巡按御史是做什麼的,坊間已經有流言在傳水塘裡的那具無名女屍涉及到一個驚天的案子,否則崔輝怎麼會來這裡?

這使得瑞昌縣一時間人心惶惶,草木皆兵,私下裡暗自打聽著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九江府知府楊德民也發來了公函詢問齊萬隆瑞昌縣是不是出了大案子,得到齊萬隆否定的答覆後才稍微安心,派九江府通判馮魁前來協助崔輝辦案。

兩天後,瑞昌縣縣衙後堂。

「巡按大人、通判大人,下官已經派人排查了水塘附近方圓十里的村鎮,已經拘捕了幾名嫌犯。」

李云天、崔輝、馮魁和齊萬隆坐在那裡邊喝茶邊討論著無名女屍案的案情,齊萬隆放下手裡的茶杯,沉聲向崔輝和馮魁說道,「下官覺得嫌犯應該就在這十里的村鎮之內,為了避免有疏漏之處,準備對幾戶人家進行複查。」

「哪幾戶?」馮魁聞言見崔輝慢條斯理地品著茶,於是開口問道。

「幾家在當地有影響的大戶。」齊萬隆有條不紊地解釋,「大戶人家人口多,可能有漏查之人。」

雖說齊萬隆沒有明說,但現場在座的人都知道,地方上那些名門大戶都是有權有勢之人,縣衙的那些差役在排查他們的時候肯定都手下留情,不敢招惹他們。

馮魁不由得看向了悠閒地品著白開水的李云天,雖然這起無名女屍案是由齊萬隆負責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是李云天在幕後籌劃的,否則的話以齊萬隆的本事這件案子十有八九會成為一樁懸案。

此次對那幾個大戶人家的複查,以馮魁從府衙帶來的差役為首,瑞昌縣的差役從中協助,如此一來就避免了那些徇私舞弊的現象。

很快,那些前去複查的差役就傳來了一個消息,距離水塘七里遠的高家營的高老太爺家裡半年前跟著賣貨的貨郎私奔了一個丫環。

高老太爺覺得是件家醜,於是就把事情給隱瞞了下來,如果那個丫環服侍的是高家尚未出閣的一位小姐,所以上次瑞昌縣縣衙的差役並沒有細查。

高家營名字雖為「營」,實則為一個鎮子,高老太爺的高家掌管著鎮上的事務,是瑞昌縣有名的大族。

為了查明那個丫環是否跟隨貨郎私奔,齊萬隆決定到高家查看,崔輝等人自然一同前往,想看看他如何斷這樁案子。

高家的人得知巡按御史來了,連忙在高老太爺的帶領下出府迎接,府中上下風聲鶴唳,人心惶惶,高家營的百姓們更是圍聚在府外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私奔的那個丫環名叫春花,服侍的是高家的三小姐,高老太爺的孫女,齊萬隆到了高家後首先在高家的客廳裡提審了高家三小姐。

高家三小姐是一名年方二八的少女,還從沒有經歷過如此大的陣勢,見客廳裡坐著幾名身穿官服的男人,早就嚇得臉色蒼白,神情驚惶。

面對齊萬隆的詢問,高家三小姐一口咬定春花半年前跟一名貨郎私奔了,走的時候還偷了她不少首飾。

齊萬隆也不著急,逐個提審高家的人。

李云天坐在一旁不動聲色地觀察著,當輪到高家三小姐的親哥哥高二公子的時候,他的眼前亮了一下,發現高二公子眼神驚惶,整個人異常緊張,與其他人有著不一樣的表現。

提審了高家的一干人等後,齊萬隆沒有絲毫的收穫,高家的下人們還以為春花回娘家了,不過他並不著急,而是讓手下的人調查這大半年來高家的下人有沒有忽然間變得富貴有錢的。

結果,這一查還真的查出一個人來,名叫牛大,是高家的一個木匠,平常負責給高府打家具和修理壞了的桌椅衣櫃什麼的。

大約半年前,牛大出手變得闊綽起來,時常下酒館和進,誰也不知道他的錢從哪裡來的。

就在三個多月前,高二公子作主把高家的一個水靈靈的丫環嫁給了牛大為妻,人們紛紛感慨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認為他走了狗屎運。

得知這一情況後齊萬隆心中不由得暗喜,連忙讓手下的差役抓了牛大,並且搜查了他的家裡,把牛大的家翻了一個底朝天,最終在下找出了一個匣子,裡面有耳環、項鏈和手鐲等首飾。

牛大的妻子表示,從未見過匣子裡的首飾,而且兩個手鐲的內側刻著一個小字「春」,經過與春花相熟的高家丫環查看後,這兩個手鐲就是春花的。

兩年前高家曾經賞給幾名做事慇勤的丫環一雙銀手鐲,其中就有春花,春花擔心手鐲掉了與別人搞混,於是找人在裡面刻了一個「春」字。

不僅如此,匣子裡的耳環和項鏈等首飾經過高家丫環的辨認,確定是春花的東西,很顯然,春花的首飾不會無緣無故地到牛大的手中,她的去向必與牛大有關。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4 00:17:41

第119章 項莊舞劍

除了匣子裡的那些首飾外,前去搜查的差役還把牛大的工具箱帶了過來,工具箱裡的斧子引起了李云天的注意。

斧子是木匠的必備工具,牛大的這把斧子有些與眾不同,斧刃後端是一個圓型的鐵頭,而不是通常長方形的鐵頭。

望著那把斧子,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走過去在齊萬隆的耳旁低語了幾句,聽得齊萬隆連連點著頭,臉上笑開了一朵花。

隨後,齊萬隆在高家的會客大廳裡設了公堂,開堂審理無名女屍一案,李云天、崔輝和馮魁三人坐在一旁陪審。

首先被押上來的是牛大,一個中等身材的壯實漢子,他此時還不知道縣裡的差役從他家中搜出春花的首飾的事情,惴惴不安地跪在堂前,眼神閃爍,顯得非常緊張。

「牛大,老實交待,是誰指使你拋屍的?」齊萬隆先向在座的李云天、崔輝和馮魁拱手致意,隨後用力一拍驚堂木,沉聲喝問。

「大……大人,小的一向奉公守法,不知道您說的是什麼?」正胡思亂想的牛大嚇了一跳,結結巴巴地否認。

「牛大,你以為你做的事情神不知鬼不覺?」齊萬隆冷笑了一聲,衝著堂前的衙役喝道,「把東西拿上來,讓他看看。」

一名衙役聞言,立刻把從牛大家搜到的那個匣子拿到了牛大的面前,打開蓋子給他看匣子裡的首飾。

望見那個匣子後,牛大的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雙目滿是驚惶的神色。

「牛大,事已至此,你還要讓本官多說嗎?」齊萬隆冷冷地望著牛大,「這些首飾是誰的,相信你比本官還清楚!」

「大人,小的招,小的全招,是二少爺讓小的干的。」牛大的臉色變了幾變,猛然撲在了地上以頭觸地,高聲說道,「二少爺酒後意圖強暴春花,結果春花反抗,他就把春花給掐死了,讓小的趁著去縣城裡進貨,裝進箱子裡拋屍。」

「你可有證據表明是二少爺讓你幹的?」齊萬隆聞言,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不動聲色地問道,「你把屍體帶到了哪裡?」

「稟大人,二少爺當時為了收買小的,把貼身的玉珮給了小的,小的把它藏在了小的相好的那裡。」牛大聞言連忙說道,「小的把春花的屍體拋到了一個水塘裡,等時間一長她化為枯骨那麼就沒人知道她是誰。」

「哪個水塘?」齊萬隆按捺住心中的驚喜,不動聲色地問。

「就是王秀才村子邊上的那個,水塘裡的那具女屍就是春花,麻袋裡的石頭是小的親自放進去的。」牛大不敢有絲毫的隱瞞,一五一十地回答。

審了牛大一番後,齊萬隆讓他簽字畫押,隨後傳高二公子。

高二公子見牛大垂頭喪氣地跪在那裡,知道事情不妙,抵賴了一番,在差役從牛大的相好那裡取回了他賄賂牛大拋屍的玉珮後,整個人頓時洩了氣,竹筒倒豆子,把案發經過老老實實地交待了出來。

原來,半年前的一個中午他喝多了,無意中來到了高家三小姐的所住的小院,正好看見了在院子裡澆花的春花,一時間精蟲上腦,把春花拖到一旁的廂房裡想要洩慾。

豈料春花是一個烈性女孩,堅決不從,高聲呼救,這使得他緊張起來,於是雙手掐住了春花的脖子讓她無法發聲,直到春花沒了聲息,他這才意識到把春花給掐死了,酒頓時醒了一大半。

廂房裡的動靜驚動了高家三小姐,推開房門一看,見黃花了無聲息地躺在地上,高二公子面色蒼白地坐在一旁,頓時明白髮生了什麼事情。

高二公子痛哭流涕地跪在高家三小姐的面前,求她救他一命,殺人償命,他可不想這麼早就死了,於是高家三小姐心一軟,就答應幫他保密。

於是高二公子找來牛大讓他處理春花的屍體,隨後編了一個春花跟貨郎跑了的理由告訴了高老太爺,把春花失蹤的事情瞞混了過去,天知道那個外地的貨郎跑去了哪裡。

「你確定,是你掐死了春花?」聽完了高二公子的供述,齊萬隆不動聲色地問道。

「小的當時喝多了,只想不讓她喊叫驚動別人,並不是真的要殺了她。」高二公子點了點頭,連連給齊萬隆磕著頭,「請大人開恩,請大人開恩。」

「牛大,他說的可是實情,春花是被他掐死的?」齊萬隆沒有理會高二公子,沉聲問跪在一旁的牛大。

「春花是被他掐死的,小的可以作證。」牛大忙不迭地點著頭。

齊萬隆冷笑了一聲,讓高二公子和牛大相繼為剛才的證詞簽字畫押。

李云天慢悠悠地喝著杯中的白開水,猶如在品上好的香茗一樣,事情的軌跡按照他的預料在發展,這件案子終於可以劃上一個句號。

唯一的遺憾就是案子破得太快了一些,要是能再拖上幾天就好了,再過三天就是龍爺的五十大壽,也是他對龍爺的雷霆一擊。

不過,反正也就三天的時間,他想辦法留在瑞昌縣,三天時間一眨眼就過去了。

崔輝望著悠閒地坐在哪裡的李云天,嘴角流露出一絲冷笑,雙目閃過陰毒的神色。

「大膽牛大,如實招來,你是如何凌辱春花,又行兇殺人的?」等高家三小姐也在供詞上籤字畫押後,齊萬隆用力一拍驚堂木,衝著跪在那裡的牛大厲聲喝道。

聽聞此言,牛大抬起頭一臉愕然地望著齊萬隆,現場的人也都紛紛好奇地看向了他,不清楚齊萬隆這是唱得哪一出,難道春花不是被高二公子掐死的?

「縣尊大人,小的不明白您的意思,小的只是負責拋屍的,春花的死與小的無關。」牛大的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開口辯解道。

如果拋屍的話,牛大不會被判處死刑;可如果殺人,那麼殺人者償命,他必死無疑。

「傳仵作!」齊萬隆見牛大狡辯,冷笑著下達了命令。

「仵作,本官問你,水塘裡的那具女屍是因何而死?」等仵作被傳上來,齊萬隆沉聲問道。

「稟知縣大人,小的仔細檢查過,那具女屍的致命傷口在頭部,被人用鈍物擊打受傷後而死。」仵作聞言,大著嗓門回答。

「你如何確定她是死之前遭受鈍物擊打,而不是死之後被擊打的?」齊萬隆瞅了一眼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的牛大,繼續追問。

「啟稟大人,人死前或者死後被殺時的傷口是不一樣的,小的自幼跟著師傅學習驗屍,根據那具女屍額頭傷口處的情形可以判斷出,那具女屍是生前被鈍物擊打的。」仵作聞言,信心十足地回答。

「牛大,春花當時只不過被掐昏過去了而已,經過路上的顛簸後醒來,你垂涎春花的美色姦污了她,又怕春花告發你,故而砸死了她,拋屍那個水塘!」

齊萬隆讓人從牛大的工具箱裡拿出了那把斧頭,冷笑著望著他,「這把斧頭就是凶器,如果本官沒有猜錯的話,它斧刃頂部的圓頭與春花頭上的那個凹陷的傷口吻合!」

牛大望著那把斧頭,嚇得面無血色,渾身顫抖個不停,齊萬隆說的正是案發時的經過,猶如齊萬隆親眼目睹了一樣。

正如齊萬隆所說的那樣,當牛大駕著馬車來到水塘附近準備拋屍時,意外發現裝在箱子裡的春花竟然醒了過來,一時間色膽包天將其,後殺人滅口,把她身上值錢的首飾藏了起來。

這就是為什麼春花的屍體是光著身子的,進而也暴露了牛大的獸行,使得李云天推測出了當時的情景。

「牛大,事到如今,你是想本官對你大刑伺候嗎?」齊萬隆見牛大僵在了那裡,重重地拍了一下驚堂木,沉聲喝道。

「大……大……大人,小的……小的認罪,春花是……是小的殺的,請大人開……開恩!」牛大此時已經方寸大亂,腦子裡一片空白,一邊給齊萬隆磕著頭一邊結結巴巴地求饒。

齊萬隆聞言,嘴角頓時流露出一絲得意的笑意,他以前從沒有想像過,不用動刑而單憑著證據就能迫使兇手認罪,而且還是這種殺人重犯。

在場的眾人誰也沒有料到春花一案中竟然還有如此的隱情,紛紛感到驚奇,尤其是高家的人,禁不住鬆了一口氣,這意味著高二公子和高家三小姐的罪名無疑輕了許多。

果然,等牛大簽字畫押供認了自己姦殺了春花的罪行後,齊萬隆判他絞刑;高二公子掐暈春花被判為過失傷人,杖刑五十,七年徒刑;至於高家三小姐,以其年幼為由判以戒尺打手心三十下懲戒,然後勒令其父對其嚴加看管,如有再犯累罪並罰。

與此同時,高家賠償春花娘家白銀兩百兩,作為春花父母的養老錢。

對於齊萬隆的判罰,高家和春花娘家人很意外,但又無不心悅誠服:高家萬萬沒有想到高二公子能逃過一劫,也沒有想到高家三小姐能被網開一面,而春話娘家人不僅討了一個公道又有一筆不菲的賠償金。

當然了,高老太爺很清楚,這個「皆大歡喜」的判決肯定是李云天從中周旋的結果,齊萬隆可從沒有過如此溫情的一面。

「巡按大人,下官如此判決不知是否穩妥?」宣讀完了判詞後,齊萬隆微笑著向坐在堂下的崔輝請示著,如果崔輝沒有意見的話那麼判詞就將生效。

「此案脈絡清晰,人證物證俱在,齊知縣斷得合情合理。」崔輝聞言點了點頭,對齊萬隆的判詞是大為欣賞,隨後,他的語鋒一轉,掃視了一眼現場眾人,沉聲說道,「既然這個案子完了,那麼巡按就要審理下一個案子!」

「下一個案子?」大廳裡的人不由得吃了一驚,神情詫異地望向了崔輝,從沒有聽崔輝提起過他此次前來還有案子要辦。

李云天的心中沒來由得感到一陣慌亂,眉頭微微皺著,不動聲色地望著崔輝,他就覺得崔輝此次前來有些蹊蹺,果然有著別的目的。

「李知縣,你可知罪?」在眾人的注視下,崔輝的視線落在了李云天的身上,雙目殺機一閃,聲音冰冷地問道。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