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KF 捷克論壇

搜尋
J.N
Crawler | 2017-10-13 18:04:39

第二十章 提親

「什麼?吏部只是罰了縣尊大人半年的俸祿,讓大人戴罪立功!」湖口縣一座佔地廣闊的院落內,張有德正坐在桌前吃午飯,聽了身旁一名趕來報信衙役的匯報後雙目流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在他看來,以王三在白水鎮造成的禍患,李云天即使不丟官罷職,那麼也應該被貶,豈料就事情這麼風清云淡地解決了。

「小的向同知大人的隨從打聽了,好像內閣的一位楊大人給知縣大人寫了一封信。」那名衙役想了想後說道。

「楊……楊大人!」張有德聞言臉色驟變,他對京城的時局有一定的瞭解,清楚內閣的閣老中現在姓楊的只有楊士奇。

此時此刻他終於明白了李云天為何沒有被朝廷嚴懲,很顯然是楊士奇暗中出手相助,他怎麼也想不到李云天竟然有如此強硬的後台。

「快,通知魯典史,讓他趕緊籌備一千兩銀子給白水鎮巡檢司送去。」怔了怔後,張有德回過神來,連聲吩咐那名衙役,「告訴他,讓他下午就派人送去!」

交代完那名衙役後,張有德起身就向門外走去,他現在哪裡還有心思吃飯,匆忙趕去縣衙忙活去了,把一些李云天前段時間交待的事情給安排好。

「有意思!」幾乎同時,同樣吃著午飯的王宇也得知了這個消息,笑了笑後把手裡酒杯中的白酒一飲而盡,他真的沒有看出來李云天竟然有如此大的來頭。

「想不到他竟然是楊大人的人!」趙朗的消息要比王宇和張有德慢,他正在書房裡百~萬\\小!說,從下人那裡聽說了李云天的事情,皺著眉頭喃喃自語了一句,言語中充滿了羨慕和嫉妒。

本來,王宇、趙朗和張有德等人在縣衙裡等著,準備向李云天賀喜,不成想等了半天后傳來一個消息,李云天和韓安玉離開了縣城,不知道去了哪裡。

湖口縣縣城通往白水鎮的官道上,十幾名大漢騎著馬護在一輛馬車旁。

「哈哈,李大人少年才俊,與陳家小姐是天作之合,如果能走到一起的話日後必成一段佳話,這個媒本官是保定了。」馬車裡,聽完了李云天講述與陳凝凝之間的事情後,韓安玉笑著說道。

李云天這次出城是拉著韓安玉向陳伯昭提親的,韓安玉是堂堂正五品的官員,有他當媒人的話可謂給足了陳伯昭面子。

韓安玉非常樂意做這件事情,李云天既然請他當媒人,那就表示沒有因為白水鎮水匪的事情嫉恨他,他何樂而不為。

白水鎮,陳家後宅。

「老爺,凝兒已經好幾天滴米未進了,期間只喝了一些清水,她自幼生性倔犟,恐怕不會輕易低頭,我看她對縣尊大人是動了真心,你就抬抬手,讓她隨縣尊大人去吧。」

一名衣著華貴的中年婦人紅著眼眶進了書房,向坐在書桌後面扒拉著算盤算帳的陳伯昭說道。

中年婦人是陳伯昭的妻子馮婉芸,自從陳凝凝那天被抓回陳宅後就一直絕食抗議,她剛才前去看望,見陳凝凝憔悴虛弱的樣子直心疼。

「婦人之見!」陳伯昭把算盤往桌子上一拍,不滿地望著馮婉芸,「你以為我是在生她的氣?我這是為了她下半輩子的幸福考慮,姓李的就要倒大黴了,她跟著的話指不定吃多少苦,長痛不如短痛,我現在是為她好。」

「老爺,縣尊大人真的要倒了?」馮婉芸對李云天的印象不錯,聞言試探性地問道。

「這次的事情鬧得這麼大,他又不識好歹地非要把責任都攬下來,肯定罪責難逃,輕則貶官,重責下獄,搞不好還要被殺頭。」陳伯昭點了點頭,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懊惱的神色。

早知道李云天如此愚笨頑固,不懂得為官之道的話,他才不會上桿子巴結李云天,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不僅李云天要倒台了而且連陳凝凝也給賠了進去,使得他徹底淪為了白水鎮的笑話。

「那凝兒現在怎麼辦?」馮婉芸覺得陳伯昭說的有道理,她可不想陳凝凝跟著李云天受罪,可心裡又擔心陳凝凝,陳凝凝要是再這麼下去的話身體可吃不消,會出危險的。

「實在不行的話我去求姓李的,讓他來斷了凝兒的念想。」陳伯昭一陣頭疼,陳凝凝是他看著長大的,一旦倔犟起來他也沒什麼好辦法。

所謂心病還需心藥醫,解鈴還需繫鈴人,既然李云天是源頭,那麼唯有李云天才能讓陳凝凝從中解脫。

想到這裡,陳伯昭不由得恨起李云天來,在他看來如果不是李云天死皮賴臉地纏著陳凝凝,陳凝凝也不會對其情根深種,完全忘記了當時是他讓陳凝凝用琴聲把李云天引過去的,他其實才是始作俑者。

「老爺,以後凝兒怎麼辦?」馮婉芸覺得這倒是個辦法,不過陳凝凝經此一事後名聲肯定是毀了,要想找個好人家嫁了可就難了。

「還能怎麼辦?嫁到外地!」陳伯昭沒好氣地站了起來,抬步向門外走去。

「老爺,你幹什麼去?」馮婉芸見狀不由得問道。

「去縣衙,要是晚了的話說不定姓李的就要被下大獄了。」陳伯昭邊走邊說道,說到底他心裡還是疼陳凝凝的,要不然也不會舔著臉去見李云天。

「老爺,同知大人和知縣大人來了。」還沒等陳伯昭走到門口,一名家丁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

「同知大人也來了?」陳伯昭微微一怔,顯得頗為驚訝,本來李云天這個時候來白水鎮就有些反常,再加上韓安玉,難道又出了什麼大事不成?

「兩位大人在前院大廳。」那名家丁點了點頭。

「快,給我更衣。」陳伯昭對李云天和韓安玉此番前來的目的百思不得其解,不過他不敢怠慢,連忙讓馮婉芸給他換一身會客時的正服。

陳伯昭急匆匆趕到前院客廳的時候,李云天和韓安玉正在那裡談笑,這使得他的雙目閃過驚訝的神色。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上一次韓安玉對李云天的態度可十分冷漠。

「陳公,本官此次前來是當個媒人,李大人與陳小姐郎才女貌,是天作之合,希望陳公能成全他們。」韓安玉見陳伯昭來了,起身笑著說道。

陳伯昭沒想到韓安玉對他如此客氣竟然稱他「陳公」,正迷糊著,猛然聽見了後面的話,頓時詫異地望向了一旁的李云天:如果韓安玉前來保媒的話,那豈不是說李云天已經從白水鎮一事中脫身了?

「陳公放心,本官絕對不會負了小姐。」李云天站起身向陳伯昭一拱手,宏聲說道。

「兩位大人,你看這事兒巧了,小女這些天為了李大人茶飯不思,寢食難安,小人正準備厚著臉皮去縣衙向李大人提親,不成想兩位大人就來了。」陳伯昭這下反應了過來,笑著向李云天和韓安玉說道,臉上有掩飾不住的興奮。

此時此刻他已經可以確定,李云天逃過了一劫,而且從韓安玉對李云天的態度上,隱隱約約感到肯定發生了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

與李云天和韓安玉寒暄了幾句後,陳伯昭領著李云天去了後院內宅看望陳凝凝,韓安玉不方便過去,因此留在大廳喝著茶。

陳凝凝居住的二層小樓門口守著兩名五大三粗的家丁,防止她逃跑。

等李云天進入小樓,陳伯昭向那兩名家丁揮了一下手,兩名家丁於是抬步離開了,現在他們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這裡。

在二樓一個環境雅緻的房間裡,李云天見到了陳凝凝,陳凝凝披散著頭髮,面色蒼白地躺在上,雙目緊閉,嘴唇乾裂,一臉的憔悴。

這使得他的心中不由得微微一疼,沒想到陳凝凝為了他絕食把自己折磨成這這個樣子。

「凝兒,李大人來看你了。」陳伯昭走到邊,在陳凝凝耳旁說道。

陳凝凝聞言緩緩睜開了眼睛,先是看了一眼陳伯昭,然後視線落在了微笑著站在一旁的李云天身上,雙目閃過一道驚喜的光芒。

「小女子尚未梳洗,請大人在樓下稍候片刻。」隨後她想到了什麼,連忙扭過頭去,伸手用額前的長發擋住了臉頰,不想讓李云天看見她現在這副憔悴的模樣。

李云天見狀笑了笑,和陳伯昭來到了樓下,兩人坐在那裡隨意地聊著天。

陳伯昭現在非常想知道李云天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應該是大好事,他不好開口追問,只能把這份好奇壓在了心底。

「小女子拜見大人。」好一會兒,梳洗打扮好的陳凝凝才在兩名丫環的攙扶下從樓上緩緩下來,來到李云天面前後她讓那兩名丫環鬆開,向李云天福了一身。

「小姐身子不適,毋須多禮。」李云天見她身子虛弱,連忙起身扶住了她,扶著她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縣尊大人,小人去看看廚房的粥好了沒有。」陳伯昭知道兩人肯定有話要說,因此知趣地領著那兩個丫環走了,同時也是去打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09:39

第二十一章 苦盡甘來

「大人,事情解決了?」陳伯昭離開後,陳凝凝關切地望著李雲天,從李雲天和陳伯昭輕快的談笑中她意識到李雲天已經逃過一劫。

「這是吏部的公文。」李雲天笑著點了點頭,從身上掏出吏部的公文遞給了她。

陳凝凝神情緊張地打開公文,發現吏部對李雲天只是罰薪半年、考核成績記為差等後,一顆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了下來,這種懲處對於李雲天來說簡直就是微不足道。

「這是內閣楊大人給本官的信。」她剛鬆了一口氣,李雲天又給了她一個驚喜。

「內閣?」楊凝凝雙目滿是驚訝的神色,雖然她不知道楊大人是何許人,但是聽說過內閣,知道裡面都是朝之重臣。

「楊大人是今科會試的主考,本官的恩師。」李雲天微微一笑,點明了他與楊士奇的關係。

楊凝凝聞言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怪不得李雲天這次能逢凶化吉,原來是那個楊大人出手幫了他。

「讓你給本官當妾室,著實委屈了你。」李雲天握住她一雙滑嫩的玉手,含情脈脈地說道。

「只要大人心裡有凝兒,凝兒就知足了。」楊凝凝臉頰一紅,一臉的嬌羞,一副小女兒忸怩的神態。

李雲天心中一暖,伸手把她攬在了懷裡,他這次也算是因禍得福,抱得美人歸。

晚上,陳伯昭在家設宴款待李雲天和韓安玉,此時他已經知道李雲天是楊士奇的人,心中萬分驚喜,這可是一條通天的路子呀,以後李雲天的仕途無可限量。

對於李雲天納楊凝凝為妾一事,他自然是一口答應下來,心中求之不得,暗自慶幸楊凝凝那天的瘋狂舉動,如此一來的話李雲天肯定會對楊凝凝愛有加。

為了洗刷這些天來的恥辱,陳伯昭讓人把李雲天逢凶化吉的事情在白水鎮是大肆宣揚,憋了這麼多天他總算能揚眉吐氣。

自古以來莫不以成敗論英雄,如果李雲天被貶官降職或者罷官入獄,那麼楊凝凝無疑就成為了一個水性楊花、不知廉恥的女人。

可現在不一樣,李雲天不僅穩如泰山,而且還有內閣閣老當後台,楊凝凝和李雲天之間的事情自然就變成了一段金玉良緣,成為一段人們口中津津樂道的佳話。

得知了這個驚人的消息後,張有財等鄉紳商賈是大吃了一驚,到這個時候他們才清楚李雲天原來有著如此深厚的後台,白水鎮如此大的事情竟然就這麼波瀾不驚地揭了過去,把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王三等水匪的身上。

趙華鬆了一口氣,李雲天上任以來白水鎮兵馬司的境況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自然希望李雲天能留下來。

不知不覺間,在外人的眼裡李雲天已經從一個無根無基的愣頭青成為了一個背景深厚的官場新貴,行情無形中就水漲船高。

誰也不會想到所有的一切都是李雲天拚命博來的,置之死地而後生,不僅順利地逃過一劫,而且還引起了楊士奇的注意,進而一舉扭轉了他在海口縣的不利局面。

從白水鎮回來後,李雲天所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重新發佈了王三的通緝令,王三以前在湖口縣的懸賞是一百兩銀子,他這次把賞銀提高到了五百兩。

不僅如此,他還在通緝告示中明確表示,如果有人能提供捉拿王三的消息,那麼一旦抓到王三,不僅縣衙的五百兩懸賞,江西布政司對王三的五百兩懸賞和九江府對王三的兩百兩懸賞也包在他的身上,一定會讓報信者全額拿到賞銀,並且會向外界保密報信者的身份。

這樣一來,王三的懸賞總額史無前例地達到了一千兩百兩,這對普通的百姓來說絕對是一筆一輩子都掙不來的巨款。

懸賞通告一出立刻吸引了眾多百姓圍觀,聚在那裡七嘴八舌地議論著,不少年輕人臉上流露出躍躍欲試的神色。

別看王三在鄱陽湖惡名遠播,平日裡人人畏懼其三分,俗話說的好,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有一千兩百兩銀子壯膽不要說通風報信了,就是與他拚命也大有人在。

對於李雲天的這個舉動,湖口縣上至鄉紳官吏下至販夫走卒都能理解,畢竟李雲天在白水鎮吃了這麼大的一個虧,自然不會放過王三了。

在一場紛紛揚揚的冬雪中,湖口縣迎來了新的一年,李雲天在湖口縣度過了自己的第一個除夕。

大年初一,李雲天早早地就起了,給依舊酣睡的綠萼蓋好被子後出了門。

天空中下著小雪,地面、房屋和樹枝上覆蓋著厚厚的雪層,使得天地間成為了一個潔白的世界。

「該有一個新的開始了。」李雲天伸手到屋簷外,望著飄落在手掌上的雪花,緩緩攥緊了拳頭,低聲自語了一句。

當他再打開拳頭的時候,手掌裡的雪花已經化為了一灘水漬。

時至今日,他已經對湖口縣的形勢瞭如指掌,縣裡鬥得最厲害的自然就是張有德的張家和陳伯昭的陳家,張家因為在縣衙的勢力壓了陳家一頭,這也是陳伯昭千方百計想要巴結他的原因。

雖然張家在湖口縣勢大,不過陳家也不是好惹的,在九江府有著不少朋友,一時間雙方誰也沒辦法致對方於死敵。

至於縣衙內部,主要就是羅鳴與馮虎兩人之間的爭鬥,兩人的積怨很深,既有他們自身的恩怨,也有屬下之間的糾葛。

羅鳴是縣衙內除了張有德外的第二大勢力,不過他的力量僅限於衙門的站班,總體來說縣衙還是處在張有德的掌控中,縣衙的胥吏紛紛依附於他,皆聽命於他行事,這也是為什麼李雲天剛來就吃了一個下馬威。

由於親疏有別,縣衙內部自然有著利益間的糾葛,並非鐵板一塊,好處拿得多的無疑是張有德手下像馮虎這樣的嫡系,其他人不過是分些殘羹冷炙而已,難免會有不滿,只不過誰也不敢表現出來,以免受到張有德打壓。

經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李雲天發現羅鳴的身上雖然有著不少毛病和缺點,時常打著縣衙的旗號在外面撈油水,不過本質上並不壞,倒是可以一用。

畢竟衙役的薪俸微薄,根本不足以養家餬口,因此只要他們的行為不是太過分,那麼他對一些事情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如果真的讓那些衙役做到奉公守法,恐怕只有提高他們的待遇,否則的話沒人願意幹這個差事。

張有德雖然很強勢,牢牢地把控著縣衙的局勢,但這同時也帶來了一個致命的缺點,那就是一旦他被拿下後,其他的人將不足為慮,樹倒猢猻散。

至於何時向張有德下手,李雲天在等一個機會,他漂漂亮亮地將張有德拿下,把張家的勢力從湖口縣連根拔起,作為獻給楊士奇的一份禮物。

大年初六,李雲天去了九江城,帶著張有德給他準備的禮物前去拜訪九江府知府楊德民、同知韓安玉和通判馮魁,同時也要跟府衙的戶房、刑房等部門主事的人走動一下。

他不奢求這些人對他有什麼幫助,只希望以後不要扯他的後腿就行。

九江府知府楊德民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身材粗壯矮胖,長著一雙小眼睛,笑瞇瞇地笑納了李雲天送來的一份厚禮,他本以為李雲天這個不通世故的愣頭青會空手而來,沒想到他還挺識時務的。

中午,李雲天和另外兩個前來拜見楊德民的知縣被楊德民留下共進午餐,三人在酒桌上恭恭敬敬地聆聽了楊德民的教誨,他們考評掌握在楊德民的手裡,豈敢怠慢。

在九江城待了兩天後,李雲天回了湖口縣,剛進縣城他就聽說了一件事情:縣衙站班和捕班的人昨天晚上在一家裡因為爭女人打了起來,數人受傷,雙方於是各自呼朋喚友,在引發了一場上百人的對峙。

縣衙巡城壯班的那些士卒哪裡敢管站班和捕班的事情,後來還是李滿山帶著他手下的人到場,這才平息了事態。

為了這件事情,羅鳴和馮虎已經鬧到了王宇那裡,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請王宇給他們作主。

王宇可不會牽涉進這種爭風吃醋的無聊事情中去,更不想攪進羅鳴和馮虎的恩怨裡,於是打起了太極,推給了李雲天。

得知這件事情後,李雲天心中不由得一樂,由於縣衙裡捕班的人勢力最大,故而站班的人會讓著他們,誰讓馮虎是張有德的親信呢。

不過這次他們敢與捕班的人大打出手,明顯是有了依仗,這個依仗自然就是李雲天對羅鳴的器重,使得他們不甘心再被捕班的人壓制。

說到底,在三班衙役中,站班的人是跟李雲天走得最近的,不僅李雲天升堂的時候他們要站堂,而且出行的時候要開路和保護,他們其實才是湖口縣的「御林軍」,捕班的人充其量不過是跑腿的而已。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17:40

第二十二章 自投羅網

對於站班和捕班的這次衝突,李雲天心裡雖然很期待,但卻不能表露出來,為了息事寧人,他把雙方各打五十大板,輕描淡寫地把事態平息了下去。

由於以前發生糾紛的時候都是捕班的人佔便宜,因此相對而言這一次是站班的一個勝利,這使得站班的人倍受鼓舞。

張有德對此也很是無奈,李雲天一碗水端平的做法並無不妥之處,雖然馮虎是他的人,可在李雲天眼裡馮虎和羅鳴都是班頭,自然不會厚此薄彼,況且因為職務上的關係,羅鳴與李雲天走得比馮虎近多了。

畢竟現在不同以往,李雲天已經不是去年那個初來乍到任、由他搓圓捏扁的愣頭青縣太爺,現在他再想給李雲天製造麻煩,已經沒有那麼容易了。

故而,張有德讓馮虎管住手下的那些人,讓他們收斂一些,與站班的人井水不犯河水,盡量不要招惹麻煩,如果兩人窩裡斗的話只會便宜了外人。

李雲天納陳凝凝為妾的日子已經定了下來,在正月二十這一天,雖說陳凝凝是妾室,不過陳伯昭希望能辦得風風光光,因此就把舉行喜宴的地方定在了白水鎮陳家。

對於陳家的這個要求李雲天完全理解,自然沒有異議,他也想給陳凝凝一個盡可能完美的婚禮。

故而,從九江城回來後李雲天把心思放在了與陳凝凝的婚事上。

對於張有德,他一直「信任有加」,不僅把縣衙的日常事務交給他讓他代為處理,而且遇到一些大事也先找他商量,然後再徵求王宇的意見。

自從楊士奇寫來那封信,張有德在他面前是越來越恭敬,對他的指示是一絲不苟地執行,表現得非常老實,這令他心裡暗爽不已。

正月十五的晚上,縣城的街道上掛滿了花燈,按照元宵節的傳統家家戶戶的人都出來觀燈,猜燈謎。

這使得街頭擠滿了拖家帶口的百姓,熙熙攘攘,喧鬧嘈雜,熱鬧非凡。

為了維持現場的秩序,李雲天讓三班衙役帶械上街巡邏,遇到那些偷雞摸狗、尋釁滋事的人一律拿下鎖進大牢。

「大人,有人發現王三的蹤跡!」臨近午夜,李雲天正準備歇息,冷不防李滿山求見,低聲向他匯報。

「什麼!」李雲天微微一怔,隨後沉聲問道,語氣中透露出一絲興奮,「他在哪裡?」

「現在還不清楚,剛才有人跑去我那裡,說是知道王三的下落,不過他只肯跟大人說。」李滿山搖了搖頭,解釋道。

李雲天略一沉思,神情嚴肅地在李滿山耳旁小聲說了什麼,李滿山不時地點著頭。

等他交待完,李滿山向他一拱手,急匆匆地離開了。

李雲天皺著眉頭在屋裡來回踱了一會兒步子,吹熄了油燈,睡覺。

臨晨時分,臥房的門咯吱一聲輕輕打開了,一個裹著頭套的人從裡面出來,趁著夜色快步向後門走去。

「什麼人?」到了後門,那個人剛準備拉開門栓,一聲低喝從附近的陰影處傳來,兩名拎著刀的大漢從陰影裡走出,虎視眈眈地瞪著他,「老實點,否則大爺一刀砍了你。」

「縣尊大人!」等那個人影取下了頭套,兩個大漢不由得大吃了一驚,連忙收起了手裡的刀。

「老爺要出去辦點兒事,此事不能告訴任何人。」李雲天衝著兩人微微一笑,沉聲囑咐。

「小的明白。」兩人雖然心中狐疑但不敢多問,連忙打開了門栓。

縣衙後門巷子的陰暗處候著幾個大漢,等李雲天出來立刻迎了上去,簇擁著他消失在了遠處的巷口。

那兩個看守縣衙後門的大漢是李滿山手下的士卒,自從新的巡城壯班成立後,縣衙後宅的守護就由李滿山的人負責,可謂是李雲天在湖口縣的嫡系,逐漸成為了湖口縣縣衙的第三方勢力。

那幾名在後門外接應李雲天的大漢也是李滿山手下的士卒,按照李滿山的吩咐在後面外等著李雲天。

縣衙裡到處都是張有德的耳目,而王三與張有德關係密切,故而李雲天十分小心,等到入夜後才悄悄離開,以免洩露了消息。

「大人!」不久後,李雲天來到了一處宅院,這處宅院是張有德給新成立的巡城壯班找的營房,李滿山見到他後拱手行了一禮,然後領著他去了一間廂房。

廂房的門口守著兩個掛著腰刀的大漢,見李雲天來了立刻推開了房門,一個人正趴在屋裡的桌子上睡覺,面前擺著幾盤吃剩的菜餚。

「醒醒。」李滿山走過去推了推那個人。

「李頭,究竟縣尊大人什麼時候來?王三要是跑了的話算誰的?」那個人懶洋洋地打了一個哈欠,直起了身子。

看清此人的面容後,李雲天不由得感到有些驚訝,他以前見過這個人,正是在白水鎮巡檢司有過一面之緣的趙華的那個小舅子。

「馬富貴叩見縣尊大人。」趙華的小舅子看見李雲天連忙跪在了地上給他磕頭行禮。

「馬富貴,你真的知道王三的下落?」李雲天打量了跪在那裡的馬富貴一眼,不動聲色地問道。

「不離十吧。」馬富貴剛要開口,見李雲天目光犀利,嚇得又給嚥了回去,抓了抓腦袋後訕笑著說道。

「你知道欺騙縣尊大人是什麼下場嗎?」李雲天聞言眉頭微微一皺,李滿山見狀刷一下抽出了腰刀,架在馬富貴的脖子上冷冷地說道。

「縣……縣尊大人,小的可以肯定那個人就是王三!」馬富貴的頸部立刻感覺到了刀刃上傳來的陣陣涼意,嚇得僵在那裡不敢動彈,神情驚惶地望著李雲天。

「說吧,究竟怎麼回事?」李雲天向李滿山擺了一下手,神情嚴肅地問道。

「是這樣的縣尊大人,小的以前在白水鎮賭錢的時候,見過一個名叫二狗的水匪,是王三的心腹,今天晚上小的在街上看燈的時候看見了二狗,他和幾個人跟在一對夫婦的身後,那對夫婦中的男的肯定就是王三。」

李滿山隨即把刀從馬富貴的脖子上移開,馬富貴不由得鬆了一口氣,擦了一下額頭上嚇出的冷汗,把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你確定那個二狗是王三的心腹?」李雲天雙目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殺機,瞪著馬富貴問道。

「確定,確定。」馬富貴小雞啄米般點著頭,「我聽管事的喊他『二爺』,私下裡打探了一下,知道他就是王三手下的二狗。」

「他們有幾個人?」李雲天皺著眉頭問道,如果馬富貴所言屬實的話,那麼那對夫婦中的男人無疑就是王三了。

他沒有想到王三竟然如此狂妄,明知道自己對他恨之入骨還敢來湖口縣,簡直就是挑釁。

不過轉念一想他就釋然了,從兵法上來說,越危險的地方就越安全,連他都想不到王三會來湖口縣縣城,那麼其他人又如何能夠想到。

況且張有德在幕後罩著王三,王三在這裡的處境無疑更加安全,一旦有風吹草動就會有人給他通風報信。

「除了王三和二狗外,還有兩個。」馬富貴感覺李雲天相信了他,精神不由得為之一振。

「這件事情不宜興師動眾,你去調派二十個信得過的人,帶上漁網和弓箭,務必要將王三捉拿歸案。」李雲天沉吟了一下,面無表情地吩咐李滿山,所謂因果循環報應不爽,他這次要讓王三有來無回。

「屬下這就去辦。」李滿山一躬身,快步向門外走去。

「大人,其實用不著這麼麻煩。」不等李滿山出門,馬富貴滿臉堆笑地向李雲天說道,「只要用迷煙一吹,任他是鐵打的羅漢也只有乖乖束手就擒的份兒。」

「迷煙?」李雲天不由得看了一眼馬富貴一眼,隨後點了點頭。

雖然這屬於下三濫的勾當,不過這確實是一個好主意,極大地降低了在抓捕王三行動中的傷亡。

「大人,如果抓到了王三,那賞銀……」馬富貴覺得自己又立了一功,笑嘻嘻地望著李雲天,目光中充滿了殷切。

「你放心,只要抓住了王三,賞銀本官一分錢也不會少了你。」李雲天微微一笑,給了他一顆定心丸,用一千兩百兩銀子換王三,這筆生意簡直太划算了,他可以提前向永樂帝交差。

半個時辰後,在夜色的掩護下,馬富貴領著李雲天和李滿山等人悄悄趕去了城南的一個巷子,在一個院落前停了下來。

按照李雲天的指令,李滿山帶了二十名心腹手下,都是身體強健之輩,不僅拿著刀槍,而且還配備有漁網和弓箭,萬一迷煙失效的話就用漁網和弓箭對付王三。

「大人,院子裡養了兩條狗,我去把它們解決了。」馬富貴怕被人認出來,特意用一塊黑巾蒙了臉,自告奮勇地向李雲天請戰。

馬富貴不得不來,李滿山的手下沒有一個人會用迷煙,更不知道從哪裡搞來這種東西,因此必須要馬富貴出馬,這使得他暗自有些得意。

「你有什麼辦法?」李滿山覺得好奇,不由得問了一句,要知道狗的警覺性是最高的,稍有動靜就會被驚動,著實難以對付。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19:40

第二十三章 心理戰

「這裡面摻了毒藥,只要那兩個畜生吃了保準一命嗚呼。」馬富貴笑瞇瞇地把手裡拎著的一個油紙包打開,裡面是幾塊新鮮的豬肉。

「此次如果能順利拿下王三,本官給你記頭功。」李雲天見狀笑了起來,沒想到馬富貴關鍵時刻竟然能派上用場。

「謝大人。」馬富貴滿臉諂笑地向李雲天一躬身,隨後來到牆角敏捷地縱身一躍,輕巧地就竄上了牆頭。

李雲天見狀不由得搖了搖頭,這小子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絲毫不拖泥帶水,看來平常沒少看這種翻家越院、偷雞摸狗的勾當,怪不得幹起事情顯得輕車熟路。

「大人,我已經往房裡吹了迷煙,你們可以進去抓人了。」大約過了一盞茶的工夫,院落的院門咯吱一聲打開了,馬富貴從裡面出來頗為得意地向李雲天稟告。

李雲天讚許地向他笑了笑,抬步走進了院子,院子裡的空地上倒著兩條黃毛大狗,口鼻流血,看樣子是被馬富貴給毒斃的。

馬富貴不僅吹了迷煙,而且還用匕首把房門的門栓給挑開,這使得李滿山等人沒費半點力氣就進入房裡。

四個昏睡的男人很快就從不同的房間抬了出來,每個人都五花大綁,嘴裡還塞了布。

一個身材粗壯、三角眼、塌鼻樑、面貌凶狠的光頭大漢被抬到了李雲天的面前,李雲天知道這個傢伙就是王三,拳頭禁不住攥了起來,雙目充滿了殺機,他從沒有像現在這樣想殺一個人。

隨後他鬆開了拳頭,目光逐漸緩和了下來,轉身面無表情地走了,現在留著王三還有用,就讓他再苟活幾天。

第二天,王三的姘頭醒來後發現王三不知道去了哪裡,不過頭的桌子上放著一兩百銀子,隨即以為王三有什麼急事走了,因此也沒有多想,一切生活如常,反正王三每次找她都是神出鬼沒的。

讓她有些鬧心的是家裡的兩條狗不知道跑去了哪裡,找了半天也沒有找到,十有八九被人抓走吃了,心中詛咒了偷狗賊後讓下人重新買了兩條,這是王三特意囑咐過的事情。

這是李雲天故意布的一個局,目的是把王三的姘頭穩住,這樣一來王三被抓的事情就不會傳出去,以免打草驚蛇,讓張有德有了準備。

為了保密,這次參與抓捕行動的人都被下了封口令,而且他們並不知道抓的人就是大名鼎鼎的水匪頭子王三。

雖然李雲天有很多話想問王三,但他不知道對於王三這種悍匪不能操之過急,要先耗著他,從精神上給他施加壓力。

因此他並沒有著急審問王三,而是讓李滿山在第二天一早把王三和二狗等人裝進在箱子裡運出了城,以賀禮的名義送到了白水鎮陳宅。

在他看來在整個湖口縣陳家是最適合關押王三的地方,他現在是陳家的准姑爺,陳伯昭肯定會幫他。

正月二十,李雲天與陳凝凝的喜宴在陳家大宅隆重舉行。

由於此事是陳伯昭操辦的,因此不僅湖口縣,九江府不少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了,場面盛大,異常熱鬧,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陳家今天有人娶妻。

作為媒人,九江府同知韓安玉自然要吃這個喜酒,他的到來使得喜宴的檔次立刻提升了不少,令陳伯昭倍感榮光,臉上笑成了一朵花。

雖然與陳伯昭是對頭,但張有財不得不參加這個喜宴,而且還要送上一份厚禮,他這樣做自然是衝著李雲天。

望著意氣風發的陳伯昭,趙有財的心裡頗為不是滋味,獨自在那裡喝著悶酒。

喜宴結束後李雲天留在了白水鎮,每天都與陳凝凝膩在一起,郎情妾意,花前月下。

陳凝凝覺得李雲天作為湖口縣的父母官應該勤於政務,不能老是這麼兒女情長,不僅荒廢了政務,而且還會讓外界說閒話。

每當她勸李雲天的時候,李雲天不是敷衍了事就是顧左右而言他,令她萬般無奈,她總不能把李雲天轟走,不過內心深處卻是美滋滋的。

由於白水鎮是陳凝凝的娘家,所以陳凝凝在成為李雲天妾室後依然住在這裡,這樣做一來方便,二來也是為了避免和綠萼碰見。

畢竟縣衙後宅只需要一個女主人,兩人都住在那裡的話相互間難免有什麼磕磕碰碰。

令陳凝凝萬萬不會想到,表面上看起來一副不思上進的李雲天留在白水鎮除了與她相聚外,其實有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審問王三。

一月份的最後一天,李雲天決定去會會王三,王三整整被他晾了半個月,估計現在迫切地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晚上,在陳伯昭的陪同下他去了陳宅一個用來存放雜物的院子,院子外面看著很平常,不過裡面守著幾名壯漢。

進入一間倉庫後,一名圓臉大漢移開了地上一塊不起眼的石板,露出了一條地下通道,原來下面有一個地下室。

這個地下室是陳家的祖上在建造陳宅的時候特意修建的,用來避難,雖然幾十年都沒有使用過了,不過陳家的歷代家主都精心維護,以備不時之需。

地下室裡亮著燈光,沿著階梯下去後是一個大廳,大廳的另一側是一條走廊,走廊兩邊各有一排屋子,用來住人和存放糧食、淡水。

兩名大漢正伏在大廳裡的一張桌子上睡覺,見到李雲天和陳伯昭後連忙起身恭迎。

「二號在哪個房間?」李雲天看了一眼走廊兩側的房間,不動聲色地問道。

兩名大漢聞言把他和陳伯昭領到了一個小屋前,屋子的房門緊閉,外面還加了一把鎖。

「岳父,現在他們估計快撐不住了,來看看我們有什麼收穫。」房門上的鎖打開後,衝著陳伯昭微微一笑後推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一片漆黑,陰暗潮濕,空氣中瀰漫著一股刺鼻的惡臭,等一名圓臉大漢拿來了油燈後,才看見一名戴著腳鐐的男子躺在乾草堆裡睡著了。

「醒醒!」另外一名濃眉大漢上前用腳踢了踢那名男子。

「吃飯了?」那名男子坐起了身子,尖嘴猴腮,打了一個哈欠說道,精神萎靡,雙目無神。

「你叫什麼?」李雲天瞅了他一眼,沉聲問道。

「小的二狗,你是……」男子這才發現屋子裡站著幾個人,揉了揉眼睛後狐疑地望著李雲天。

「我們打過交道。」聽見二狗的聲音,李雲天不由得笑了起來,他認得這個聲音,那天晚上水匪來襲的時候,正是這個聲音囂張地向他喊著話。

「小的眼拙,不知大爺是何方神聖?」二狗盯著李雲天看了半天也沒想起來在哪裡見過眼前的這名年輕公子,衝著李雲天一拱手,試探性地問道,「大爺,不知道小的哪裡得罪了大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那天晚上你不是給本官送了一份好禮物嗎,現在這麼快就忘了?」李雲天冷笑了一聲,雙目寒光一閃,目光犀利地盯著二狗。

「你……你……你是湖口縣縣尊!」聽到「本官」兩個字,二狗怔了一下,隨即想到了什麼,雙目閃過駭然的神色,結結巴巴地望著李雲天。

「知道你們為什麼會被關在這裡而不是縣衙的大牢嗎?」李雲天冷笑一聲,面無表情地問道。

二狗搖了搖頭,神情驚恐,他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抓了他和王三的人竟然是李雲天,這可是王三的死敵。

「本官一直在考慮你們的死法,如果一刀砍了你們腦袋的話,豈不是太便宜你們了。」李雲天望著二狗,聲音冰冷地說道。

二狗聞言禁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原本就白的臉上立刻變得面無血色,他並不認為李雲天是在嚇唬他,要是按照一般的流程,他們應該在大牢裡才對。

「就在來的路上,本官想著讓人一刀刀把你們給剮了,給那些被你們害死的人報仇,不過本官現在改變了主意,死對你們來說是一種解脫,本官要你們用一輩子來贖罪。」李雲天掃了一眼四周,神情冷漠地說道,「本官覺得你們應該在這種暗無天日的地方好好懺悔以前犯下的罪行。」

「大……大人,小……小的是被逼無奈,所有的事情都是王三做的,小……小的願意戴罪立功,請大人開恩,饒小的一命。」聽聞李雲天要把他在這裡關一輩子,二狗的臉色一下子就綠了,連忙跪在那裡,不停地衝他磕著頭。

剛開始被關進這裡的時候,王三和二狗等人還有勁高喊叫罵,可是沒有任何人理他們,只是偶爾有人送來一碗清水和一塊粗糧餅子,然後就是每隔一段時間打開門,讓外面油燈的亮光照射進來,其餘的時間都是在黑暗和寂靜中度過。

幾天後他們就蔫了下來,精神開始變得萎靡,心情煩躁,整個人處於了一種恍惚的狀態。

接著,他們開始渴望見到送食物的人,渴望看見外面走廊裡油燈的光亮,開始自言自語,感到莫名的恐懼,精神變得混亂。

對於二狗來說,他寧願被一刀砍了腦袋,也不願意在這種鬼地方承受這種非人的折磨,比讓他死了還難受。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24:41

第二十四章 知己知彼

「戴罪立功?」望著驚惶不已的二狗,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冷冷地說道,「你以為你做的那些事情本官不知道,殺你十回也不解恨。」

「大……大人,小的知道錯了,求大人開恩,求大人開恩。」二狗清楚自己這些年幹的事情很多都是殺頭的死罪,嚇得不停地衝著李雲天磕頭,猶如搗蒜般。

「大人,俗話說浪子回頭金不換,小人看他似有悔意,不如給他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如果能把這伙水匪一網打盡,也算是他的一件功德。」這時,立在李雲天身後的陳伯昭開口說道,為二狗求情。

「哼,像他這樣的廢物能立什麼功?」李雲天瞅了一眼二狗,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來之前李雲天已經和陳伯昭商量好了,他唱白臉,陳伯昭唱紅臉,恩威並施,以此來徹底擊垮二狗的心理防線。

「大人,大人,王三干的那些事情小的都知道,小的全部告訴大人。」二狗聞言心中不由得燃起了一絲希望,連聲說道。

「不過就是殺人越貨的勾當,本官懶得聽你在這裡說些廢話。」李雲天好像對二狗說的沒什麼興趣,扭頭衝著一旁端著油燈的圓臉大漢說道,「從今天起讓他見光亮的時間減半!」

說著,他轉身大步向門口走去,一副要離開的樣子。

「大……大人,小的知道王三的老巢在哪裡。」二狗一看頓時急了,慌忙衝著李雲天說道。

「不僅你,另外兩個人也知道王三的老巢。」李雲天並沒有停下腳步,對二狗的這個消息好像沒有絲毫的興趣,很快就來到了門口。

「大人,王三在湖口縣有內應。」二狗見李雲天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心下愈發焦急,情急之下高聲說道,「上次襲擊白水鎮就是內應讓干的。」

「內應?」李雲天終於等到了他想要的消息,轉身面無表情地望著二狗,「你說的可是實話,如果讓本官知道你說的是假的,本官絕對讓你生不如死!」

「千真萬確。」二狗見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連連點著頭,「大人,王三之所以帶人偷襲白水鎮,正是收到了那個內應的消息,事情來的十分突然,我們先前沒有絲毫的準備,走得十分匆忙。」

「說,那個內應是誰?」李雲天聞言快步走到二狗面前,盯著他沉聲問道。

「小……小的不知道,內應與王三單線聯繫。」二狗尷尬地搖了搖頭,接著肯定地說道,「不過小的知道他勢力很大,我們在外地行事時所拿的路引就是他給的,由湖口縣縣衙開出。」

「既然這件事情如此隱蔽,你是如何得知的?」李雲天的心中不由得有些失望,他可以肯定那個內應就是張有德,沒想到張有德做事如此嚴謹,即使是二狗也不知道內幕。

「操辦這件事情是王三的妹夫魏坤,做完白水鎮的那趟買賣後王三大擺宴席慶功,魏坤席間喝醉了炫耀,說如果不是縣裡有人不讓動那個廢物縣太……不讓人動縣尊大人,那麼他一定把縣尊大人抓來,挖出心來下酒吃,故而小的猜到縣裡有內應,那趟買賣是針對縣尊大人的。」

二狗為了證明他不是信口雌黃,一五一十地把知道的東西說了出來,他本想說「廢物縣太爺」,後來意識到不妥連忙改口。

「知道魏坤在哪裡嗎?」聽了二狗的話,李雲天已經可以確定那個內應必是張有德無疑,沉吟了一下望向了二狗。

「他是我們二當家的,現在留在島上,王三不在的時候一切事務由他作主。」二狗感覺李雲天的語氣緩和了不少,心中不由得泛起了一絲期望,毫不猶豫地就把魏坤給賣了,隨後試探性地問道,「縣尊大人,小的這算不算是戴罪立功。」「

「你想死還是想活?」李雲天盯著二狗望了一會兒,沉聲問道。

「想活,想活,只要大人能留小的一命,讓小的幹什麼都成。」二狗小雞啄米般點著頭,生怕李雲天反悔了似的。

「只要你幫本官辦一件事情,那麼本官就能饒你一命,判你一個充軍流放。」李雲天面無表情地瞪著他,緩緩說道,「如果你有貳心,那麼本官保證你絕對會後悔的!」

「小的一定按照大人的話去做,如有半點虛言,天打雷劈。」二狗聽聞李雲天可以饒他不死,心中不由得大喜,連忙咚咚地給李雲天磕著頭,在那裡賭咒發誓。

「把他帶到上面去。」李雲天並沒有告訴二狗要做什麼,伸手在鼻前扇了扇後刺鼻的惡臭後轉身走了。

半個多月來二狗的吃喝拉撒都在房間裡解決,這裡的味道能好聞了才怪。

「謝大人,謝大人。」二狗聞言如釋重負,連連向李雲天磕頭,他現在是一刻也不想在這個鬼地方待了。

等二狗洗了澡,吃飽喝足後,李雲天審了他。

二狗沒有絲毫隱瞞,竹筒倒豆子一股腦地把知道的東西統統講了出來。

尤其是關於王三的情報,李雲天問得尤為仔細,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審完了二狗,他去了地下室走廊最裡面的一個房間,這裡面關押著的人正是王三,終於到了會會他的時候了。

房門被推開後,李雲天見到了王三,大半個月不見王三整整瘦了一大圈,與二狗一樣精神萎靡,神情憔悴,一臉警惕地打量著李雲天,猜測著他是何許人。

「想不到吧,咱們會在這種場合下見面。」李雲天和他對視了一會兒,率先打破了屋子裡的平靜,冷冷地說道。

「你想怎麼樣?」雖然王三並沒有見過李雲天,但他的仇家多了因此也不在意眼前這個年輕人的身份,雙目中閃過了一道凶光後惡狠狠地問道。

「怎麼樣?當然是要你死了!」李雲天見王三此時還如此凶狠,心想果然不愧是鄱陽湖上的一大悍匪,冷笑著說道。

「哈哈,腦袋掉了碗大的一個疤,老子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等你殺老子的時候老子要是皺一下眉頭的話,那就是王八養的。」王三聞言猛然大笑了起來,自從他干了水匪這個營生就知道終有一天會落得一個身首異處的下場。

「不僅你要死,你聚眾與官府對抗,罪同造反,按律要滿門抄斬!」王三的反應在李雲天的意料之內,見他如此囂張,面無表情地補充道。

「老子父母雙亡,光棍一個,你就是想殺也沒得殺。」王三冷哼了一聲,對李雲天的威脅不屑一顧。

「王三,你在外面有幾個姘頭,別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李雲天微微一笑,有條不紊地說道,「不說別的,單單湖口縣縣城那個女人就給你生了兩個孩子,真可惜,他們這麼小就要跟著你一起陪死。」

「放屁,他們跟老子沒有一點兒關係。」王三聞言臉色不由得一變,衝著李雲天喊道,「你要殺老子就殺,不要扯那些不相干的事情。」

「王三,事到如今難道你就沒有想過,為何稀裡糊塗地來了這裡?」李雲天見王三變得有些氣急敗壞,知道湖口縣縣城那個姘頭生的兩個孩子是他的,於是搖了搖頭,沉聲提醒他。

「是誰?是誰出賣了我?」王三怔了一下,隨後反應了過來,面色猙獰地望著李雲天。

這些天來他一直在琢磨這件事情,感覺自己可能被手底下的人出賣了,否則的話他的行蹤豈會洩露?只是一直猜不到告密者是誰。

如今李雲天一「提醒」,他終於可以確定有人出賣了自己,要不然眼前這個年輕人怎麼可能知道他有幾個姘頭的事情,心中頓時大怒,恨不得將那個告密者剁成肉醬。

「你一輩子都不會知道那個人是誰。」李雲天冷笑了一聲,他怎麼可能告訴王三是馬富貴舉報了他,更不可能告訴王三他姘頭的事情是二狗說的。

「你是誰?難道不知道殺人會償命?你要殺了他們的話也終究難逃一死。」王三並不怕死,可他卻不想妻兒老小陪死,盯著李雲天看了一會兒,覺得他不像是在說笑,面色鐵青地說道。

「本官當然不會行私刑,本官要在湖口縣堂堂正正地斬了你全家。」李雲天知道王三害怕了,於是殺氣騰騰地望著他,暗自表明了身份。

「你……你是湖口縣知縣!」王三僵在了那裡,目瞪口呆地望著李雲天,良久,愕然問道。

他還以為李雲天是哪戶人家的權貴子弟,萬萬沒想到是曾經打過交道的湖口縣縣尊,可是這怎麼可能呢?

湖口縣的那個縣太爺完全就是一個膽小如鼠的廢物,而他面前站著的這個年輕人談吐不凡、沉穩幹練,給他一種無形的壓力,兩者簡直就是雲泥之別。

不僅王三,立在李雲天身旁的陳伯昭也面露驚愕的神色,他覺得李雲天今天晚上的表現猶如換了一個人一樣,令他倍感震驚。

他覺得自己應該重新審視一下這個縣太爺女婿。現在想想,能得到當朝閣老楊士奇器重的人,豈是等閒之輩?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29:41

第二十五章 刮目相看

「本官曾經向白水鎮那些災民承諾過,要還他們一個公道,屆時就用你們的血來洗涮你們曾經犯下的罪惡。」李雲天目光冷峻地望了一眼神情驚愕的王三,起身離去。

「等等,我有一個秘密,與湖口縣縣衙有關,如果說了的話你能否保我妻兒不死。」見李雲天要走,王三立刻亂了方寸,衝著他的背影喊道。

「不就是張有德與你有勾結,這也算是秘密?」李雲天冷笑了一聲,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頭也不回地走了。

陳伯昭聞言身形一滯,雙目閃過一道震驚的神色,他萬萬沒想到李雲天會說出這麼一番石破天驚的話來,難道那個內應是張有德!

來不及多想,他快步跟在了李雲天的身後,心中掀起了驚濤巨浪:如果李雲天明知道張有德與王三有染還對張有德「信任有加」,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那麼李雲天簡直太可怕了。

「他……他竟然知道。」王三傻在了那裡,口中喃喃自語,這可是他唯一能夠與李雲天討價還價的東西,沒想到李雲天早已經知曉。

說來也有些可笑,雖然王三以前看不起李雲天,認為他是一個廢物,不過現在他卻信任李雲天,認為他是一個言而有信的人,故而想救自己妻兒一命。

與那些口是心非、表裡不一、自私自利的傢伙相比,能獨自扛起白水鎮水匪一事責任的李雲天的為人顯然更值得欽佩。

可惜,他手裡最後一點兒有價值的東西都被李雲天無情地摧毀,這使得他不由得陷入了絕望中。

離開地下室後,李雲天去了陳伯昭的書房,他知道陳伯昭現在心中有很多疑惑,故而要把一些事情跟陳伯昭說清楚。

「賢婿,你有張有德與王三勾結的證據?」等上茶的侍女退下,陳伯昭關了房門,神情興奮地望著他。

如果劉雲天手裡有證據,那麼張家就徹底地完了,屆時張家在湖口縣的勢力會被連根拔起,這可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

「張有德行事謹慎,肯定不會留下與王三有關的證據,要想置他於死地談何容易。」李雲天笑著搖了搖頭,這也是他剛才為何沒有向王三詢問張有德事情的原因。

事實證明他的猜測是對的,王三雖然和張有德有染,但都是通過中間人來聯繫,根本就不可能對付得了老奸巨滑的張有德。

「賢婿已經有了對策?」陳伯昭覺得李雲天好像胸有成竹,試探性地問道。

「張有德在縣衙經營多年,肯定沒少干違法亂紀的事情,只要把那些事情翻出來,他照樣難逃一死。」李雲天微微一笑,端起桌上的一杯熱水喝了一口,有條不紊地說道。

「那他勾結王三的事情就這麼算了?」陳伯昭清楚李雲天的意思,顯得有些不甘心,如果勾結水匪的罪名能定的話那他就太解氣了。

「岳父大人,張有德違法亂紀的事情一旦東窗事發,那麼勢必牽涉縣衙不少人,這件事情已經是九江府的一個大案,如果再把他勾結王三的事情扯出來,屆時不僅湖口縣要被鬧個天翻地覆,連九江府也會發生一場地震。」

李雲天笑了起來,放下手裡的茶杯說道,「小婿剛上任就鬧出這麼大的動靜,肯定會被人看成是一個瘟神,以後在官場上難免被孤立和排擠。」

陳伯昭聞言點了點頭,自古以來官匪勾結就是朝廷的大忌,也是僅次於謀反的重案,朝廷會派御史下來嚴查。

作為湖口縣的上級,九江府難辭其咎,首當其衝,保不准要掉幾個烏紗帽,這對李雲天以後的仕途沒有任何好處,沒有哪個官員會喜歡與鋒芒畢露的同僚共事。

「為了剿滅王三那幫水匪,小婿懇請岳父大人助小婿一臂之力。」見說服了陳伯昭,李雲天語鋒一轉,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賢婿有事儘管開口。」陳伯昭微微一笑,一口就答應了下來,他有些好奇李雲天如何對付狡猾凶悍的水匪。

「小婿聽聞岳父大人在鎮外有一個倉庫,用來堆放生意上的貨物,小婿想請岳父大人幫小婿做一個局,引那些水匪上鉤。」李雲天微笑著望著陳伯昭,他上次是在白水鎮受到水匪的羞辱,那麼這回自然也要在白水鎮把這個場子找回來。

「賢婿,我要做些什麼。」陳伯昭感覺李雲天要謀劃一件大事,饒有興致回答。

李雲天於是湊過身去,低聲向陳伯昭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陳伯昭連連點著頭,雙目流露出了興奮的神色,只要這個計劃能成功那麼王三這一夥水匪將遭受滅頂之災。

「老爺,有人在門外喊冤,你看這事兒怎麼辦?」第二天上午,李雲天正躺在上睡懶覺時,陳凝凝從門外走了進來,輕輕推了推他。

「朗朗乾坤,哪裡有那麼多的冤情。」李雲天睜開惺忪的睡眼,就勢把陳凝凝拉進了懷裡,笑嘻嘻地說道,「來,讓老爺親一個。」

「老爺,妾身說的是真的,院門口跪著一家人,手裡高舉著狀子。」屋裡的侍女見狀紛紛掩口而笑,陳凝凝臉頰上一紅,連忙推開了李雲天。

「真是掃興,有冤去衙門擊鼓去,跑到這裡鬧什麼鬧,讓人連覺都睡不好。」李雲天伸了一個懶腰,一臉不情願地從上坐了起來,嘴裡發著牢騷。

陳凝凝無奈地笑了笑,伺候李雲天洗漱穿衣,如果到湖口縣縣衙鳴冤有用的話,對方何必要來這裡?況且他在這裡,那些人當然要來這裡找他了。

「老爺還沒吃早飯呢,吃了早飯再去吧。」等李雲天穿戴整齊,陳凝凝拉著他就往院門口走,李雲天邊走邊說道。

「老爺,這件事情解決完了你想吃什麼妾身就給你做什麼。」陳凝凝衝著他微微一笑,現在門口可有不少人看熱鬧,李雲天出去的越晚對他在百姓心中的形象越不好。

李雲天無奈地打了一個哈欠,被陳凝凝拉著去了院門口,一路上的家僕和丫環見狀紛紛竊笑,看來陳凝凝已經把縣太爺吃得死死的。

快到門口的時候,陳凝凝鬆開了李雲天,放緩了腳步跟在李雲天的身後。

在家裡她和李雲天怎麼嬉鬧都無所謂,到了外面李雲天可是堂堂的縣太爺,要有縣太爺的威嚴,因此她當然要走在李雲天的後面。

陳宅大門口守著十來名五大三粗的壯漢,有陳家的家丁也有縣衙站班的衙役。

一群穿著粗布衣服、披麻戴孝的男男女女跪在大門外,老老幼幼十來口子人,領頭的是一個白髮蒼蒼的消瘦老頭,手裡高舉著一個狀子。

此時已經有不少百姓聚在四周看熱鬧,在那裡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不等李雲天走到門口,十幾名痞子模樣的年輕人從人群中竄出來,衝著那些跪在門前的人連踢帶踹,嚇得裡面的小孩嚎啕大哭起來。

「老不死的東西,趕快滾,再不走的話老子送你上西天。」一名臉上有道刀疤粗壯男子消瘦老頭手裡搶過狀子,一腳將他踹翻在地,惡狠狠地警告道。

「你們憑什麼打人!」一個跪在消瘦老頭後面的年輕後生見狀,爬起來就衝向了那個刀疤臉。

很可惜,他沒走幾步就被兩名混混打翻在地,按在地上拳打腳踢起來。

「把他們趕走。」刀疤臉揮了一下手,他帶來的那些混混就粗魯地驅趕著那些鳴冤的人。

「住手!」李雲天覺得事情變得意思起來,於是故意放慢了腳步,他身後的陳凝凝見刀疤臉竟然對那些老人孩子大打出手,禁不住面色一寒,快步幾步超過了他,衝出門口俏面含霜地嬌喝了一聲。

「夫人好。」刀疤臉正色迷迷地對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上下其手佔著便宜,扭頭一看是陳凝凝,連忙放開了那個少女,點頭哈腰地向她說道,「夫人,這些刁民膽敢打擾知縣老爺和夫人休息,小的這就把他們趕走。」

「什麼時候你能做得了縣尊大人的主了?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這湖口縣的縣尊!」陳凝凝冷笑了一聲,柳眉倒豎地瞪著刀疤臉。

「夫人言重了,小的只是想為縣尊大人出一把力。」刀疤臉怔了一下,隨後訕笑著說道,臉上的神情極為尷尬。

「出力?我看你們是故意敗壞縣尊大人的名聲!」陳凝凝環視了一眼現場看熱鬧的百姓,冷冷地說道,「縣尊大人心地純良,愛民如子,可你們在眾目睽睽下對老幼婦孺施暴,居心何在?」

「夫人,這些人就是一群刁民,縣衙已經審完了的案子他們還妄想上告,擺明了就是想給縣尊大人找麻煩,小的看不過去,這才動了手,請夫人見諒。」刀疤臉沒想到陳凝凝如此厲害,三言兩語就把他給繞了進去,額頭上一下子就滲出了冷汗,滿臉堆笑地說道。

「毆打他人該當何罪?」陳凝凝冷笑了一聲,扭頭望向了一名立在院門口的衙役。

「稟夫人,依照傷情,輕則杖十後釋放,重則杖三十後收監。」那名衙役年近三旬,隨口回答,在站班混差事的人豈會不知道這最基本的刑律常識?

「那還愣著幹什麼,給老爺每人打二十板子,一大清早地就出這種鬧心的事兒,真是晦氣!」這時,隨著一個不滿的聲音,李雲天從院門裡信步走了出來,立在了陳凝凝的身旁。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37:42

第二十六章 蹊蹺的狀子

「大人,打誰?」那名三旬衙役有些沒聽明白李雲天的意思,望了一眼那些鳴冤的人和刀疤臉等人,沉聲請示。

「剛才誰惹夫人生氣了?」李雲天眉頭微微一皺,有些不滿地瞅了一眼那名三旬衙役,慢條斯理地問道。

「小的明白。」三旬衙役猛然明白了過來,向著門口立著的大漢一招手,就把刀疤臉等人給按在了地上。

刀疤臉哪裡敢反抗,李雲天是一縣之尊,打了他也是白打。

陳凝凝的臉頰不由得泛起了一股紅暈,沒想到李雲天在大庭廣眾之下這麼護著她,是既開心又羞澀,她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剛才的情緒好像有些太激動了。

很快,羅鳴領著一群拿著水火棍的衙役從院子裡趕了過來,辟里啪啦地打起了刀疤臉等人的板子。

刀疤臉是白水鎮上的一個惡霸,平時沒少做欺男霸女的勾當,見他挨打四周的百姓一個個神情興奮,暗自叫好,心中頗為解氣。

「大人,如果您沒有別的吩咐的話,小的就退下了。」挨完了板子,刀疤臉捂著屁股站起來,滿臉笑容地向李雲天說道。

封建社會等級森嚴,李雲天是堂堂的一縣之尊,他豈敢跟李雲天計較,即使心有不滿那麼也不敢表現出來。

李雲天聞言也不說話,不耐煩地衝著他擺了擺手,刀疤臉於是一拐一瘸地領著他的那些手下,在人們的哄笑聲中灰溜溜地離開了。

「何人在此鳴冤?」隨後,李雲天瞅了一眼那些披麻戴孝的人,不動聲色地問道。

「啟稟大老爺,小的馮老大,替弟弟馮老三和侄子馮田鳴冤。」那名老者連忙舉著狀子跪在了李雲天的面前。

「你應該知道,為判了的案子翻案,無論有理沒理,皆要杖責三十。」李雲天望著那名老者,沉聲說道,「本官看你已年過半百,何苦再受這個罪,不如收了狀子離開吧。」

「夫人,咱們回去吧。」說著,李雲天扭頭向一旁的陳凝凝說道,作勢要走。

「縣尊老爺,小的心意已決,決定為我那苦命的弟弟和侄子討一個公道。」馮老大聞言高聲說道,「請縣尊老爺成全。」

那些立在馮老大身後的男男女女見狀呼啦一下跪了下去,現場頓時鴉雀無聲。

「既然如此,那麼本縣就接了你的狀子。」李雲天的眉頭微微一皺,向一旁的羅鳴點了一下頭。

羅鳴隨即走過去從馮老大的手裡拿了狀子,然後向一旁的衙役一擺手,立刻有幾名衙役過來將馮老大按在了地上。

「老爺,不能網開一面嗎?」陳凝凝見狀心有不忍,猶豫了一下向李雲天說道。

「律例如此,老爺也無可奈何。」李雲天聞言搖了搖頭,如果不打的話就是他的失職了。

陳凝凝的雙目閃過一絲黯然的神色,她知道李雲天是按規矩辦事,只不過實在不願意看見馮老大這麼大年齡了還要受那皮肉之苦。

行刑的兩名衙役在馮老大身旁站好位子後看向了羅鳴的腳,羅鳴立在那裡,兩腳腳尖向外分開。

衙門裡的衙役打板子裡面也是有名堂的,真打、假打、輕打和重打都要看站班班頭的示意,這也是他們的一條斂財之道。

如果站班班頭的兩腳腳尖向外站著,那麼這就是輕打,要手下留情;如果站班班頭的腳尖向下站著,這就是重打,要下狠手;如果站班班頭腳尖平行,那就是照常打,傷重與否全看運氣。

羅鳴看出陳凝凝同情馮老大,自然不會讓那兩個衙役下重手了。

「且慢,本縣念你剛才無辜受到毆打,身上有傷,特此網開一面,板子先折半,等本縣查明了案情後再補上剩下的那十五板子。」兩名衙役剛要開打,李雲天忽然喊住了他們,沉聲說道。

俗話說規矩是死的,人是活的,該怎麼運用自然是李雲天這個知縣老爺說的算了,他這麼做並沒有違反大明的刑律。

陳凝凝心中頓時一喜,頗為興奮地看向了李雲天,沒想到李雲天竟然會如此變通,如此一來馮老大就少受了許多皮肉之苦。

李雲天向陳凝凝笑了笑,他這樣做並不是為了討陳凝凝的歡心,而是向外界展現出他對陳凝凝的溺愛,像外界展現出「妻管嚴」的形象,如此一來就好接下這個案子了。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個案子十有八九跟張有德的人有關,在湖口縣能結下這麼深仇大恨的恐怕也就只有張有德這一方的勢力了。

他現在還不想動張有德,因為時機未到,以免驚動了這個傢伙,不過如果陳凝凝堅持查這個案子的話,那麼他就有了接下這個案子的理由,張有德也只有自認倒霉了。

說實話,李雲天認為陳凝凝非常聰明,雖然現在性子有些急,而且城府不深,但如果經過歷練應該一個喜怒不形於色的賢內助,能幫他處理不少事情。

在年前的那次在鄱陽湖的泛舟上,陳凝凝曾經代陳伯昭向李雲天道歉,說如果不是陳伯昭把他留在陳府的話,那麼白水鎮也不會招來王三這些水匪,隱約把矛頭指向了張有德。

李雲天當時以為是陳伯昭讓陳凝凝說的,可是昨天晚上從陳伯昭的反應上他發現自己猜錯了,陳伯昭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如此一來就是陳凝凝自己猜出來的,有這份驚人洞察力和分析力的人實屬罕見。

故而李雲天有了一個念頭,那就是把陳凝凝一步一步培養起來當自己的助手,有什麼人能比老婆更值得信任嗎?

等馮老大挨完板子,李雲天從羅鳴手裡接過了狀子,打開一看嘴角隨即流露出了一絲不宜覺察的笑意。

他認得狀子上面的字,與劉波給他狀子上的字跡相同,出自同一名訟師之手。

狀子的條理十分清晰,李雲天看完就清楚是怎麼回事,事情很簡單,兩年前,馮老三因為宅基地與鄰居發生了糾紛,雙方大打出手,結果被抓到了縣衙的大牢。

本來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家裡人也進行了打點,在牢裡關幾天就放了,可後來牢裡卻傳來了一個驚人的消息,說馮老三和馮田在晚上被提去審訊的時候打傷獄卒逃跑了,逃跑途中馮老三當場被追擊的獄卒打死,而馮田卻在夜色的掩護下逃走,不知所蹤。

至於兩人為什麼要逃跑,按照縣衙刑房的說法,有人檢舉兩人與水匪有勾結,這可是殺頭的罪,故而兩人這才狗急跳牆,幹出了這種事情。

由於有被打傷的獄卒證言,再加上馮田確實逃走了,故而當時的縣令就把兩人就以通匪論處,對馮田下了通緝令,只不過一直沒有抓到馮田。

馮家的人自然不相信馮老三和馮田是水匪,懷疑兩人是被陷害的,故而向縣衙上告,結果因為沒有人證和物證被縣令給轟走了。

由於馮老三和馮田背負著通匪的罪名,馮家承受了巨大的壓力,被鄉親們指指點點,根本就抬不起頭,總是感覺低人一等似的,這才前來上告,想要還馮老三和馮田一個清白,恢復馮家的名譽。

「你們無憑無證,讓本官怎麼查這個案子?」看完狀子後,李雲天皺著眉頭望著馮老大,由於馮家沒有提出來有力的證據他完全可以不受理此案。

「縣尊大人,我三弟和侄子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根本不可能與水匪勾結,他們一定是被人害死了。」馮老大趴在地上高聲辯解,雖然那些衙役是輕打,但皮肉之苦肯定是免不了的,他無法下跪故而只能趴著。

「單憑你們的一面之辭,老爺如何替你們作主?」李雲天聞言搖了搖頭,把狀子扔到了馮老大的面前,他現在終於知道這個狀子是衝著誰去的了。

如果馮老三和馮田真的是被人陷害,那麼縣衙廂房當時的司吏絕對牽涉其中,否則的話無法把這件事情做下來。

當年刑房的司吏正是現在的典史魯雲山,一旦案子深查下去的話,那麼魯雲山必定要被牽連。

與張有德的普通手下不同,魯雲山和馮虎一文一武,是張有德的左膀右臂,要是能趁機把魯雲山給剷除了,那麼張有德將備受打擊,縣衙的那些胥吏也會因此而震動,對李雲天來說是一件大好事,無形中起到了敲山震虎的效用。

可問題是,狀子上的信息一點兒頭緒也沒有,他就是想查也沒地方下手。

不過,如果這狀子是楊雲貴寫的話,那麼楊雲貴絕對不會無緣無故地寫這種不可能被受理的狀子讓馮老大來喊冤,難道他留有什麼後手,只是現在不方便向外界透露?

「縣尊大人,求你給我們作主呀。」馮老大知道自己理屈,但他沒有別的辦法,唯有找李雲天上告,查清真相還馮老三和馮田一個清白,否則的話馮家一輩子都要受人白眼。

「走吧,等身子好了自己去縣衙領剩下的十五板子。」李雲天向馮老大揮了一下手,轉身走進了院子。

陳凝凝同情地望了馮老大一眼,無奈地跟著李雲天離去,她雖然想幫馮老大,可是沒有什麼辦法幫他,總不能讓李雲天接下這個沒有絲毫線索的案子來,那樣就是給李雲天找麻煩了。

「你讓人把給馮老大寫狀子的人抓起來,投到大牢,但暫時先不要動他。」回住所的路上,李雲天沉吟了一下,招來跟在身後的羅鳴吩咐道。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40:42

第二十七章 一場交易

「大人,以什麼由頭抓他?」羅鳴聞言不由得一怔,這還是李雲天第一次下令拿人,隨後問道。

「興訟!」李雲天輕描淡寫地說了兩個字,既然他要教訓楊雲貴,那麼肯定有所準備,屆時讓楊雲貴心服口服。

不僅大明,包括唐、宋等朝代,官府都提倡「息訟」,不提倡百姓打官司,希望百姓遇到糾紛後能「以和為貴」,和睦相處。

對於那些經常給人寫狀子上告的訟師,官府通常都會以「興訟」為由進行責罰,李雲天來了湖口縣才半年多的時間,楊雲貴就相繼給劉波和馮老大寫了翻案的狀子,這可比普通上告狀子的性質惡劣的多,因此說他「興訟」一點兒也不為過。

羅鳴聞言拱了一下手,快步離去,前去找馮家查問狀子由何人所寫。

陳凝凝的柳眉微微一蹙,好像並不認同李雲天的做法,但是當著那些侍女和下人的面她不好提出異議,故而忍了下來。

「老爺,把那名訟師下到大牢是否不妥?」吃碗早飯,進了書房後,陳凝凝支開了屋裡的侍女,微蹙著柳眉向李雲天說道。

在她看來李雲天此舉有報復之嫌,難道是在惱怒寫狀子之人給他找了麻煩?

「夫人有所不知,此人著實可惡,老爺到任後遇到的兩個翻案的狀子都出自此人之手。」

李雲天早就看出她要問這件事情,笑了笑後解釋道,「根據大明的刑律,若想翻案必須要有確鑿證據,可兩次的狀子皆平淡無奇,沒有絲毫可取之處,此人既然身為訟師,自然應該知道憑借狀子上的內容無法為那些人翻案,可他還是寫了,這無疑就是濫頌牟利,理應受到責罰。

陳凝凝這才明白怎麼回事,微微頷首,柳眉逐漸舒展開來,她認為李雲天說的在理。

普通百姓目不識丁,不懂律法,而訟師則精通此道,明知翻案無望還要給人寫狀,使得上告人除了受到皮肉之苦外毫無所好,這個行為也就著實可恨了。

如此看來,那個寫狀子的訟師被抓進牢裡也並不冤。

「或許,此人掌握了什麼內情,只是不好寫在狀子上面,想要考考老爺,俗話說來而不往非禮也,老爺自然也要治治他的這種輕狂。」李雲天覺得趁著這個機會正好可以指點一下陳凝凝,於是湊到她耳旁低聲說道。

陳凝凝聞言雙目流露出一絲愕然的神色,詫異地望著李雲天,一時間有些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李雲天微微一笑,衝著她狡黠地眨了眨眼睛,這種事情需要陳凝凝自己琢磨出來,他要是把謎底告訴了她,那麼陳凝凝也就無法從這件事情中受益。

陳凝凝雖然心中有疑惑,但見李雲天沒有挑明的意思,也只好把疑問壓在了心底,暗中決定弄清李雲天此番話語的含義。

幾天後,李雲天再度去了陳宅的那個地下室,見到了王三。

與上次相比王三頹廢了許多,雙目無神,神情呆滯,俗話說哀大莫過於心死,想到妻兒都要受到他牽連而被斬首,他就陷入到了深深的自責中。

「大人!」當發現進入房間的是李雲天後,王三雙目中閃過一道亮光,連忙跪在了地上,砰砰地磕著頭,「大人,求您開恩,放了小的妻兒,她們什麼都不知道。」

「你真的想救她們?」李雲天見狀知道王三的心理防線已經徹底被擊潰,望著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只要能救她們,小的就是上刀山,下油鍋也願意。」王三連連點著頭,雙目閃過一絲期望的神色。

「王三,你罪大惡極,本應滿門抄斬,不過本官看在那些孩子尚幼的份上,不忍他們這麼早就掉了腦袋,如果你能戴罪立功,那麼本官就放他們一條生路。」

李雲天盯著王三看了一會兒,緩緩說道,「不過他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本官會判他們流放邊疆,否則無法向那些被你殺害的冤魂交待!」

「謝大人開恩,謝大人開恩。」王三聞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再度向李雲天磕著頭。

他根本就沒有奢求李雲天不追究他妻兒的責任,就像李雲天說的那樣,如果放了他的妻兒,李雲天如何面對那些受害者?

因此,能被流放到邊疆已經是最好的一個結果,日子雖然苦了點兒,但是卻能保有一命,使得他的血脈不致於斷絕。

「你先別急著謝,本官這樣做是有條件的,如果你不能戴罪立功的話,那麼本官就只好按照律例辦事了。」李雲天面無表情地望著王三。

「大人,小的近些年來也積攢了不少財物,願意全部獻給大人。」王三誤會了李雲天的意思,他知道李雲天不會白白放過他的妻兒,連忙開出了價碼。

在他看來李雲天此舉無非是想從他那裡撈取好處,世上的人沒有不愛錢的,李雲天又不是聖人,自然也無法擺脫錢財的。

王三在鄱陽湖縱橫二十年,期間打家劫舍、劫掠商船,積累了一筆巨大的財富,反正他已經沒辦法活命了,那些錢與其便宜了別人,不如拿來買妻兒一個平安。

「你認為本官稀罕那些錢嗎?」李雲天冷笑了一聲,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燕雀豈知鴻鵠之志,他豈是那貪財好利之輩!

「小的失言,請大人恕罪。」王三連忙伸手扇了自己一個嘴巴,心中卻頗為不以為然,像李雲天這種道貌岸然的傢伙他可見得多了,嘴上清廉剛正,實際上則視財如命。

「本官要你幫本官消滅你手下的那些水匪,這件事情要是達成了,也算是減輕了你的罪孽。」李雲天見王三眼神閃爍,知道他不相信自己的話,也懶得與他計較,沉聲說道。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小的願意給官軍帶路,保準讓他們無一漏網。」王三此時自顧不暇,哪裡還顧得上昔日的手下,點頭哈腰地說道,雙目中閃過一絲異樣的光芒。

他的水性非常好,如果能離開這個暗無天日的鬼地方,那麼只要到了鄱陽湖上他就有逃命的機會。

至於他的那些妻兒李雲天想怎麼處置就怎麼處置,反正只要他逃了,以後再找女人生養便是。

「你們所住之島在彭澤縣轄內,你認為本官會勞師遠征?」李雲天敏銳地注意到了王三眼中的那道反常的神色,知道他打的是什麼主意,冷笑著說道,「你給魏坤寫一封信,讓他帶人來白水鎮,就說陳家進了一批金器和玉器,價值不菲,要他帶人來搶。」

彭澤縣和湖口縣雖然都由九江府所轄,但是李雲天身為湖口縣縣令並沒有帶兵去彭澤縣剿匪的權力,那樣做不僅會激怒彭澤縣縣令,也會使得他在官場上落下一個不顧同僚之誼的壞名聲。

如果想要發兵遠征王三的老巢,李雲天面前有兩條路可走,一是上報九江府,由九江府出面圍剿,二是與彭澤縣縣令合作,合力圍剿。

對於李雲天來說,這兩條路都不是什麼好選擇,一旦通知了九江府或者彭澤縣,那麼消息就可能洩露出去,天知道那些水匪在衙門裡有沒有內線。

況且,李雲天去年在白水鎮水匪一事中受到羞辱,他唯有在白水鎮把那些水匪消滅,那麼才能徹徹底底地洗刷掉身上的屈辱,也給了白水鎮那些受災和遇難的百姓一個交待。

同時他也想用一場漂漂亮亮的剿滅戰來向永樂帝復旨,這也是對楊士奇給他寫信的一種回報,以此來展現他的才華,來吸引楊士奇更多的注意力。

在李雲天看來,他不僅僅要消滅王三這一夥窮凶極惡的水匪,更重要是借助這件事情來給自己造勢,給永樂帝和楊士奇留下一個印象,保不准哪天他們就會想到自己。

只要魏坤領著那些水匪來白水鎮,那麼就給了李雲天前去他們老巢的借口,所謂事急從權,李雲天為了防備那些水匪逃走讓人前去捉拿也就合情合理了。

至於彭澤縣知縣,可以在發兵的同時派人去通知他,事後把在島上俘獲的水匪和戰利品分一半給他,把此事當成雙方共同剿匪上報,這樣雙方就皆大歡喜,他也不會有什麼怨言了。

一直以來,李雲天都認為吃獨食是大忌,雨露均沾才是王道。

「大人,小的不識字。」王三見李雲天竟然要把魏坤等人誘騙到白水鎮,心中不由得一驚,那樣一來他豈不是沒有了逃跑的機會,於是一臉無奈地說道。

「王三,本官好心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卻不知珍惜,真的以為本官不知道你和魏坤之間的勾當?看來本官只有依法辦事了!」李雲天聞言冷笑了一聲,轉身就向房門走去。

他清楚王三是個只會寫自己名字的大老粗,不過二狗告訴他,雖然王三不會寫字,但與魏坤卻以書信進行聯繫。

以王三的身份和地位,已經很少在出面幹那些打家劫舍的事情,除非是像上一次教訓李雲天這個湖口縣知縣那樣重要的事情他才出馬,平常也不住在老巢裡,而是在外面享樂,有事情的時候通過書信來指揮魏坤。

這樣的話,兩人的書信裡就一定有什麼玄妙之處,只不過二狗從來沒有見過信的內容不知道罷了。

「大人,小的雖然不識字,但是與魏坤有約定的暗號,小的先前擔心他起疑,壞了大人的事,這才想親自去一趟。」王三見狀臉頓時綠了,萬萬沒想到李雲天連這種機密的事情都知道,慌忙衝著他喊道,生怕他走了。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44:43

第二十八章 點撥

「本官的耐性不是很好,如果你再耍什麼花樣的話,本官可沒心思陪你玩下去!」李雲天聞言停下了腳步,冷冷地警告著王三。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王三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躬著身子連聲說道,他感覺眼前的這位年輕縣尊大人好像能看穿他的一切,身上散發出來的凌人氣勢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笑意,只要能把王三擺平,那麼他的計劃已經成功了一大半,在他的計劃裡王三的信至關重要。

兩天後的一個晚上,白水鎮一處僻靜的河岸,幾個人影站在岸邊的一艘小船旁。

「二狗,以後的路怎麼走全在你一念之間,本官相信你會做出正確的抉擇。」李雲天從身上掏出一封信遞給了面前的二狗,神情嚴肅地說道。

這封信是王三寫給魏坤的,讓魏坤這兩天召集人手,後天晚上帶人來白水鎮搶劫陳家在鎮外的一個倉庫,裡面有金銀器和玉器等貴重貨物。

信是李雲天代寫的,王三在落款處歪歪扭扭地寫下了他的名字,然後在名字旁邊畫了一隻模樣怪異的動物,後來李雲天才知道他畫的是一隻牛。

按照王三的解釋,他和魏坤約定過,如果寫信的話,每個月按照十二生肖的順序在落款處畫上相對應的動物。

由於現在是二月份,所以要畫上一隻牛,只不過王三的筆力有限,畫的有些醜陋,不過這正好成為了他的特色。

不僅如此,牛尾巴的方向很重要,如果牛尾巴歪向左邊,那麼表明平安無事,如果牛尾巴歪向右邊,那麼就表示出事了。

得知了這裡面的門道後,李雲天不得不佩服王三這麼大老粗竟然會有這一手,有誰會想到不起眼的牛尾巴上還有文章。

「大人放心,小的一定戴罪立功。」經過這些天的調養,二狗的氣色已經恢復了正常,他接過密封的信封塞進懷裡,一本正經地向李雲天說道。

李雲天聞言揮了一下手,二狗和另外一名漁夫打扮的壯漢就上了岸邊的小船,壯漢劃著漿,很快就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中。

等小船走遠,李雲天神情嚴肅地領著現場的幾個大漢走了。

二狗是他的這個誘敵計劃的另一個重要因素,只要二狗規規矩矩地把信送到,那麼魏坤肯定會上當。

扮作漁夫的那個壯漢是李雲天從李滿山手下挑選的一個水性極佳的人,身手也不錯,既把二狗送到王三的老巢,同時也是防止二狗逃跑。

二狗向魏坤報完信後,將乘坐這名壯漢的小船回來,李雲天明確告訴他,如果他把王三被抓的消息向魏坤洩露,那麼他就將成為那個揭發王三行蹤的告密者。

到時候不僅魏坤,鄱陽湖上的所有水匪都不會放過二狗,因為水匪們最痛恨的就是這種賣主求榮,向官府告密的人,而失去了水匪們的保護他將寸步難行。

不僅如此,李雲天還給他一個承諾,這件事情成功的話他就將其流放到邊疆相對繁華的地方,並且給他一筆銀子,讓他可以在那裡安心生活。

這個條件已經相當優厚,王三如果不識好歹的話那麼只能說他自己找死了。

目前,知道王三事情的人只有李雲天、李滿山和陳伯昭,再加上那幾名在地下室看押的大漢,包括羅鳴在內的其他人都被蒙在鼓裡,保密措施十分嚴格。

第二天下午,李雲天去了白水鎮巡檢司,巡檢司的軍士正熱火朝天地在操場上訓練,喊殺聲不絕於耳,儼然已經有了正規軍的氣勢。

「這些弩用起來可否順手?」一些軍士正在靶場上練習弩弓射擊,李雲天看了一會兒後不動聲色地問立在身旁的趙華。

「大人,府衙送來的弩弓非常好用,殺傷力極強,有了它足以對付人數多一倍的水匪。」見李雲天提起這件事情,趙華不由得眉飛色舞起來,他現在對巡檢司軍士的戰力極有信心。

元宵節後,府衙的人給白水鎮巡檢司送來了五十把嶄新的弩弓,是李雲天托了九江府同知韓安玉的關係從九江衛的軍營中以訓練為由借來的,很是花了一筆銀子打點。

自從抓了王三,李雲天就意識到和王三一夥水匪的戰鬥不可避免,白水鎮巡檢司自然是與其作戰的主力,故而他從九江衛弄來了五十把弩弓來加強巡檢司的實力。

由於弩弓成本高,並且操作複雜不宜維護,再加上只適合近戰,故而白水鎮巡檢司沒有配弩弓,只有二十幾把弓箭。

李雲天這次一口氣借來五十把弩弓,就是為了與王三那伙水匪短兵相接打近戰,屆時將會發揮巨大的作用。

這是白水鎮巡檢司的第一戰,必須要大勝,取得一個開門紅,這樣才能提振士氣,也能使得鄱陽湖的其他水匪對湖口縣產生畏懼。

由於江南不比邊疆,生活富庶安逸,所以江南衛所的訓練自然也就變得鬆散,一些武器也就長時間在庫房裡躺著。

對於九江衛的人來說,把這批弩弓借給湖口縣,不僅能從中撈一筆好處,而且還能落一個人情,何樂而不為。

見趙華回答得如此自信,李雲天點了點頭,雙目流露出一絲滿意的神色。

就在來巡檢司之前,他已經得知了二狗從王三的老巢回來的消息,看來二狗還是挺識時務,這意味著明天晚上的那場戰鬥將如期而至。

雖然趙華顯得信心十足,不過李雲天的心裡還是有些不安,王三一夥水匪有三四百人之眾,明晚估計至少要來兩百人以上,從人數上來看白水鎮巡檢司並不佔優。

而且,消滅了這伙水匪後還要進剿王三的老巢,如此一來趙華手下的兵力就捉襟見拙了。

對於李雲天來說,明晚這一戰實在是太重要了,因此不止白水鎮巡檢司,李滿山手下的巡城壯班士卒也要參與進來。

只不過李滿山的人一直在守縣城,他們要是貿然行動的話會引起張有德的警覺,以後有些事情也就不好做了。

為此李雲天很是動了一番腦筋,終於想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讓李滿山的巡城壯班參戰,對這一戰他是勢在必得。

「老爺,你這兩天怎麼顯得有些心神不寧。」一天後,晚上,李雲天正心不在焉地在書房裡,陳凝凝走了進來,跟在後面的丫環手上的托盤上放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

「還不是被馮家的那個案子給攪合的。」李雲天沒想到陳凝凝看出自己有心事,於是放下手裡的書隨口說道。

「老爺,妾身打探了一下,馮老三和馮田為人忠厚,幾乎從來沒有出過遠門,不可能與那些水匪有勾結。」聽到李雲天說到馮家的案子,陳凝凝立刻來了精神,把雞湯端到李雲天的面前後興沖沖地說道,「因此妾身可以肯定,這件案子裡別有內情。」

「這或許說明他們兩個偽裝得巧妙。」李雲天微微一笑,美美地喝了一口雞湯後說道。

陳凝凝聞言柳眉微蹙,李雲天說的非常有道理,要是馮老三和馮田故意偽裝的話,那麼她可就被這些表象給騙了。

「老爺在京城的時候聽刑部的一位大人說過,這個世上沒有完美的罪案,無論對方如何小心謹慎,那麼始終會留下來一些蛛絲馬跡,有些看似不相關的線索往往起了決定性的作用。」

李雲天見陳凝凝陷入了沉思,一邊悠閒地喝著雞湯,一邊不動聲色地提醒她,「老爺想不明白,馮田如果是被冤枉的話,他能去哪裡?為什麼這麼長時間都沒有找到他。」

「老爺,如果沒有找到他,那麼有兩個可能,一個是他已經遠走高飛,另外一個是他……他已經死了!」陳凝凝聞言眼前頓時就是一亮,她光盯著馮田的犯罪動機了,進而使得思路混亂,毫無頭緒,從沒想過反向來推理。

「死了?」李雲天聞言故作驚訝地望著陳凝凝,「難道被同黨殺了滅口?還是被人給謀殺了?」

「即使馮田通匪,以他的地位不可能知道很多秘密,不太可能被殺了滅口,況且要想殺他的話在大牢裡就能殺了,何必要把他救出去?」

經過李雲天這看似無意的一點撥,陳凝凝腦海中的思路頓時清晰了起來,在房間裡來回踱了一會兒步子,一臉肯定地向李雲天說道,「如此看來,他要是死了的話很有可能是被謀殺的!」

「謀殺?他一個平頭百姓,為什麼要大費周折地謀殺他?」李雲天此時已經喝完了雞湯,用毛巾擦了一下嘴角,故意神情驚訝地問道。

「是呀,為什麼殺他呢?」陳凝凝的柳眉微微蹙了起來,這使得她百思不得其解。

「唉,如果他真的被謀殺了,那麼這個案子可就成了一個無頭案,到時候往地裡一埋,誰知道他是馮田還是馮地。」見陳凝凝陷入了沉思,李雲天的嘴角流露出了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故意歎了一口氣。

「馮田還是馮地?」陳凝凝聞言口中喃喃自語了一句,隨即興奮地抬頭看向了李雲天,「老爺,妾身想到了,馮田很可能是代人受死,如果找到那個代死的人,那麼案情就大白了。」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52:44

第二十九章 故佈迷局

「天下之大,人海茫茫,要想查找一個人談何容易。」李雲天見陳凝凝能從他的話裡受到啟發,心中很是欣慰,想了想後搖了搖頭。

「老爺,其實不需要大費周折,要是妾身沒有記錯的話,馮田越獄的時候是在秋決前,只要查查當時九江府有哪些人被砍頭,那麼就能找到線索。」經過李雲天先前的點撥後,陳凝凝腦海中的思路逐漸清晰了起來,嬌聲說道。

「現在已經過去兩年多了,即使馮田當了替死鬼,那麼早已經化為一堆枯骨,如何認他?難道他的枯骨上還有什麼記號不成?」李雲天起身把陳凝凝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笑著說道,「老爺知道你想幫馮家,可是有些事情是強求不來的。」

「老爺,不瞞你說,馮田的枯骨上還真的有記號。」陳凝凝狡黠地笑了笑,拉著李雲天的手說道,「老爺,如果妾身能找到馮田代人受死的證據,那麼你可要給馮家作主。」

「好,老爺答應你,只要你能找到證據,老爺就給馮家翻案。」李雲天聞言故作無奈地伸手捏了捏陳凝凝的臉頰,看得邊上的兩名丫環忍俊不禁,想不到堂堂的知縣大老爺竟然會對陳凝凝言聽計從。

「你們可聽好了,在陳家的案子沒有查清楚前,誰把本小姐和老爺剛才的話洩露出去,那麼別怪本小姐不講以前的情面,把你們嫁給那些軍戶。」陳凝凝見李雲天答應了下來,臉上流露出了開心的笑容,隨後想到了什麼,繃著臉頰嬌聲囑咐那兩名丫環。

「奴婢不敢。」兩名丫環是陳凝凝的貼身丫環,自幼跟著陳凝凝長大,自然不會背叛她,忍著笑說道。

望著鄭重其事的陳凝凝李雲天笑著搖了搖頭,陳凝凝心地善良,見不慣那種仗勢欺人的事情,恐怕以後會給他惹出不少麻煩。

大明的軍隊實行衛所制,軍戶都是世襲制的,生活特別清苦,一旦嫁給軍戶那就代表著一生都要受苦,對這兩名在陳家過慣了安逸日子的丫環來說是一個非常嚴重的懲罰。

不過,後來也正是通過這兩名丫環添油加醋的宣傳,人們把馮田一案的功勞全部算在了陳凝凝的頭上,成功轉移了張有德的注意力,使得他認為這個案子是陳凝凝在幕後攛掇李雲天做的。

故而,張有德並沒有對李雲天起疑心,反而派人去蘇杭一帶尋找美女,準備獻給李雲天,進而與陳家對抗,使得李雲天接下來的計劃能夠順利實施。

「賢婿,我剛才收到消息,今天晚上王三那伙水匪準備偷襲白水鎮。」不久後,正當李雲天和陳凝凝在書房裡談笑,陳伯昭快步走了進來焦急地向他說道。

「什麼?」李雲天聞言故作吃驚的模樣,沉聲追問,「岳父大人,消息是否可靠?」

「絕對不會錯,為了這個消息我花了兩百兩銀子。」陳伯昭神情凝重地點了點頭。

「快,召集張巡檢和張公前來議事。」李雲天臉色微微一變,急聲向陳伯昭說道。

「老爺,他們這回不會是衝著你來的吧?」陳伯昭匆匆忙忙地走了,陳凝凝不無擔憂地望著他。

「他們還以為老爺我好欺負不成?」李雲天冷笑了一聲,拍了拍陳凝凝的手背安慰著她,「現在巡檢司兵強馬壯,咱們又有了準備,保準讓他們有來無回。」

「你去把羅班頭喊來。」說著,李雲天沉聲囑咐邊上一名臉色嚇得蒼白的丫環,「記住,這件事情誰也不要透露。」

那名丫環點了點頭,快步走了出去。

「大人,他們這次十有八九是衝著你來的,可能是報復懸賞的事情。」羅鳴來後,李雲天把水匪來犯的事情告訴了他,羅鳴萬萬沒有想到王三竟然還敢來白水鎮,心中頓時大吃了一驚,沉聲請示,「大人,他們此次來勢洶洶,您還是避避吧。」

「本官上一次就沒有避開,這一次豈會怕了他們。」李雲天冷笑了一聲,「你立刻派人回縣城,讓李滿山火速帶人前來增援。」

羅鳴清楚李雲天是一個非常固執的人,只好去安排人向縣城求援,說實話縣城裡能與那些水匪一戰的人也只有李滿山的巡城站班,其他的那些衙役平日裡欺負老百姓還行,真刀真槍他們就蔫了。

「這件事情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告訴任何人,以免這裡走漏了消息,引起不必要的恐慌。」等羅鳴走到門口,李雲天沉聲吩咐了一句。

「屬下明白。」羅鳴清楚事態的嚴重,向李雲天一躬身後離開。

「夫人,你在家裡好好待著,本官去去就回。」李雲天取下掛在牆上的寶劍,衝著陳凝凝微微一笑。

「老爺,妾身在這裡等你回來。」陳凝凝點了點頭,關切地說道,「小心點兒。」

李雲天伸手摸了一下陳凝凝的髮髻,雙目閃過一絲歉意的神色,他並不是不相信陳凝凝,只不過這件事情現在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陳凝凝站在門口神情凝重地望著李雲天的背影消失在院落外,心中暗自為他祈禱,如果這次水匪再將湖口縣攪一個亂七八糟,那麼李雲天的這個知縣恐怕也就當到頭了,朝廷決定會另派人前來接替他,這對李雲天無疑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趙華和張有財已經準備歇息,被陳伯昭派人以有事相商為由請到了陳宅,兩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深夜相召肯定是大事,於是匆忙趕了過來。

李雲天面無表情地坐在陳家會客大廳的首位,一旁的桌子上放著那把寶劍,屋子裡的氣氛顯得異常沉重和壓抑。

等趙華和張有財到齊,陳伯昭神情嚴肅把王三一夥水匪晚上要進犯白水鎮的事情告訴了他們,兩人大吃了一驚。

「大人,你下令吧,我們巡檢司這次要一雪前恥,讓那些水匪有來無回。」趙華萬萬沒有料到王三竟然還敢來白水鎮,冷笑了一聲,殺氣騰騰地向李雲天請戰。

上一次雖然因為李雲天把責任扛了下來,使得巡檢司和趙華沒有受到牽連,不過巡檢司在白水鎮百姓心目中的形象卻跌倒了谷底,趙華也沒少被人在背地裡戳脊樑骨,因此趙華早就憋著一股勁想要挽回名譽。

趙華敢向王三開戰,並不是一時頭腦發熱,巡檢司現在都是年輕力壯的男子,又配備了五十把弩弓,作戰能力比先前高出了不止十倍,他有信心擊敗王三。

「大人,依小人看還是讓鎮上的百姓躲躲吧,水匪凶殘,指不定會幹出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保護百姓重要。」

張有財心中覺得奇怪,他並沒有接到王三要襲擊白水鎮的消息,搞不懂王三想要來幹什麼,他可不想王三與趙華火並,搞不好王三要吃虧,於是沉吟了一下說道,想以百姓為借口讓趙華的巡檢司無法分身,這樣就避免了與王三交戰。

「哼,不過一夥兒水匪而已,想要本官躲他們,門兒都沒有!」趙華覺得張有財太小心了,剛要反駁,冷不防李雲天一拳砸在了桌面上,冷冷地說道,「難道他們真的以為本官好欺負不成?他們來的正好,本官正好可以洗刷上次受到的羞辱!」

「大人,切不可意氣用事,一旦激怒了那些水匪,後果不堪設想。」張有財心中苦笑了一聲,他知道李雲天恨王三入骨,故而委婉地勸道。

「本官心意已決,他們只要敢來,那麼本官就與他們決一雌雄。」李雲天伸手制止了張有財,掃視了一眼屋裡的人,口中一字一句地說道,「今天晚上本官和王三,只能有一個人能堂堂正正地走出白水鎮!」

陳伯昭、張有財和趙華聞言不由得對視了一眼,看來李雲天已經下定了決心,故而都不再相勸。

「大人,外面有人求見,說有重要的事情要稟報。」就在這時,羅鳴快步走了進來,向李雲天說道。

「他是什麼人?」李雲天皺著眉頭問道。

「沒說,戴著一個黑頭罩,就露兩眼,說只跟大人講,我讓兄弟們看住他了。」羅鳴搖了搖頭。

「把他帶上來。」李雲天沉吟了一下,向羅鳴點了一下頭。

不一會兒,一名戴著只露兩隻眼睛的黑頭罩的人被綁住手後被兩名大漢押進了大廳,衝著李雲天雙膝一軟跪在了地上。

「你是何人,找本官何事?」李雲天打量了一眼那個戴著面罩的人,不動聲色地問道。

「知縣大人,你可以喊小的老九,小的想問問,如果抓到王三,大人是不是真能兌現那一千兩百兩銀子。」戴著面罩的人望著李雲天甕聲甕氣地問道。

「本官說話向來一言九鼎,既然已經貼出了告示,那麼當然會兌現。」李雲天面無表情地盯著老九,「你知道王三的下落?」

老九扭頭望了一眼屋子裡的陳伯昭等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這裡都是本官信得過的人,有什麼你盡快開口。」李雲天見他有顧慮,沉聲說道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8:54:44

第三十章 步步為營

「大人,小的雖然不知道王三在哪裡,但他晚上會對白水鎮進行劫掠。」老九見李雲天已經表態,於是開口說道。

「這個本官已經知道。」李雲天臉上流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衝著羅鳴招了一下手,「給他二十兩銀子,當作他的辛苦費。」

「大人,你可知他們來鎮上做什麼?」老九聞言連忙說道。

「你知道他們的意圖?」李雲天眉頭微微一皺,顯得有些意外。

「陳伯昭陳老爺在鎮外的倉庫裡進了一批重要的貨物,他們是衝著那批貨來的。」老九點了點頭,說道。

「岳父大人,鎮外的倉庫裡可有值得水匪鋌而走險的貨物?」李雲天聞言不由得看向了陳伯昭。

「一些金銀器和玉器,是我生意上一個朋友暫時托我保管的。」陳伯昭神情驚訝地望著李雲天,「沒想到他們竟然會知道此事,不過今天下午那些貨物已經被悄悄運走。」

「如此看來,鎮上有水匪的眼線。」李雲天的眉頭皺在了一起,面無表情地望著老九,「倘若你說的事情是真的,那麼即使抓不到王三,本官也會給你兩百兩銀子,可如果你是在信口雌黃,那麼就別怪本官不客氣了。」

「大人,小的願意留下來擔保,若有半句虛言任憑大人發落。」老九聽聞有兩百兩銀子可拿,頓時信誓旦旦地保證。

李雲天擺了一下手,老九被身旁的兩個大漢帶了下去。

「趙巡檢,你覺得我們這一仗如何佈置?」等老九走後,李雲天沉吟了一下,神情嚴肅地問向趙華,現場的人裡也就趙華算是打仗的行家。

「大人,如果水匪的目標果真是倉庫裡的貨物,那麼我們不如來一個甕中捉鱉,把兵力部署在倉庫附近,以逸待勞,將其一舉殲滅。」趙華已經想好了對策,有條不紊地回答。

「萬一這是水匪聲東擊西之計呢?」陳伯昭聞言覺得有些不妥,憂心忡忡地望著李雲天,「現在情形未明,還是兵分兩路為好,一路留在鎮上,另外一路去倉庫。」

「現在鎮上兵力不足,不宜分兵,否則水匪會各個擊破,屆時情形可就危矣。」趙華的臉上流露出了為難的神色,「要是他們逃走的話,下一次可就沒有這麼好的機會了。」

「張公,你意下如何?」聽了兩人的話後李雲天眉關緊鎖,好像拿不定主意,見張有財沒有開口,於是望向了他。

「大人,如果水匪衝著倉庫而來,那麼我們不如把倉庫裡的貨物搬走,把兵力集中在鎮上,他們見無利可圖,咱們又有了準備,十有八九就會知難而退。」

張有財微微笑了一下,提出了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這樣一來既能保全了李雲天的顏面,又不至於使得雙方發生衝突。

不得不說,面對目前的這個局勢,張有財的這個辦法是一個上乘之策,可以使得白水鎮避免了一場戰火。

「知難而退?」李雲天清楚張有財打得什麼算盤,心中暗自冷笑了一聲,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們這次既然來了,那麼就別想再走了,難道真的當本官是客棧的掌櫃,任由他們肆意進出白水鎮?」

「大人,我覺得張兄的辦法倒是一條良策,白水鎮剛遭了一場劫難,實在是經不起折騰了。」張有財聞言立刻知道形勢不妙,看來年輕的縣太爺無法嚥下先前被王三戲耍的惡氣,正想著如何相勸時,陳伯昭已經苦口婆心地說道。

「本官身為朝廷命官,豈可向水匪妥協?」

李雲天冷笑了一聲,向陳伯昭和張有財說道,「岳父、張公,王三乃窮凶極惡之徒,如若這次放過了他那麼後患無窮,不知以後他還會帶來多少罪孽,本官心意已決,今晚要與其決一死戰,還望兩位集結族中子弟,助本官一臂之力。」

「大人有何吩咐儘管開口。」張有財見事情無可避免,不由得暗歎一口氣,雖然心中苦澀,但表面上不得不表現出一副積極的姿態,沉聲說道,。

「大人,陳家之人皆隨你調遣。」陳伯昭不動聲色瞅了張有財一眼,嘴角閃過一絲嘲諷的笑意,高聲向李雲天說道,恐怕張有財萬萬不會想到,他已經不知不覺間進入了李雲天設的局裡。

「好,有岳父和張公相助,今晚定叫那些水匪有來無回!」李雲天聞言顯得十分欣慰,用力一拍桌面,宏聲說道,「等剿滅了王三,本官向朝廷給你們請功。」

「願以大人馬首是瞻。」陳伯昭、張有財和趙華衝著李雲天一拱手,齊聲說道。

經過一番商議後,李雲天決定兵分兩路,一路守碼頭,另外一路守陳家在鎮外的倉庫,發現水匪後以煙花為信號,反正兩地相距也不算太遠,快得話兩刻鐘之內就能趕去支援。

根據老九提供的情報,故而李雲天把趙華的巡檢司放在了陳家在鎮外的倉庫那裡,他領著陳家和張家的人在鎮上碼頭蹲守。

為了避免走漏消息,巡檢司以夜間拉練為名全副武裝地離開了營房,悄悄埋伏在了鎮外倉庫的附近的一個小樹林裡。

由於巡檢司以前也進行過這種訓練,所以軍士們並沒起疑心,整個行動有條不紊地進行。

至於陳家和張家的人,李雲天讓陳伯昭和張有財以議事為由秘密召集了兩百餘眾,加上羅鳴手下的二十多人,三方進行混編後悄悄藏身在了碼頭附近的民居裡,沒有他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離開,否則以通匪論處,殺無赦。

陳家和張家的那些人感到非常奇怪,不清楚李雲天三更半夜地折騰什麼,但是又不能打探,只好把疑問壓在心底。

在李雲天嚴密的安排下,張有財根本就沒有辦法把白水鎮有埋伏的消息通知王三,況且,即使他能派人去傳消息,如此緊急的情況下他也不知道如何能聯絡上王三。

這使得張有財顯得有些心神不寧,希望王三不會因為這次的事情遷怒張家,那麼以後雙方可就不好合作了。

此時此刻他根本就沒有想到過王三或者魏坤會被李雲天抓住,在他看來王三縱橫鄱陽湖二十年,官軍幾次大規模圍剿都不能傷他分毫,更何況小小的白水鎮巡檢司,大不了吃些虧罷了。

與此同時,兩匹快馬風馳電掣地來到了湖口縣縣城南門。

「樓上的人聽著,我是縣衙站班的羅海,奉知縣大人的令要進城,速開城門!」領頭的一個騎士衝著城門樓上高聲喊道,他是羅鳴的堂弟。

「真的是羅兄弟,快打開城門。」城門樓上一個人探頭往下看了看,認出了羅海,連忙吩咐城門處的人。

城門隨即打開,兩名騎士縱馬在空蕩的大街上馳騁,羅海去了李滿山的巡城壯班營房,另一人則直奔張有德住處,率先將此事告之張有德。

李滿山早就知道水匪今晚要襲擊白水鎮的事情,正在屋子裡焦急地等待著白水鎮的消息,等羅海向他傳達了李雲天的命令後,他立刻召集了手下所有人,火速趕往白水鎮支援。

「老爺,老爺,白水鎮那邊傳來急報,王三一夥要襲擊白水鎮,知縣大人讓您帶縣城的大夫和草藥去白水鎮救治傷者。」張有德昨天晚上被小妾糾纏了一番,累得精疲力竭,此時正摟著小妾酣睡,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聽見一名家僕站在門外高聲喊道。

「你說什麼?」得知這個消息後張有德大吃了一驚,猛然從上跳下來,披上外套急匆匆打開房門,瞪著那名家僕問道。

「剛才知縣大人身邊的一名衙役前來通報,王三要襲擊白水鎮,知縣大人讓您帶大夫和草藥前去救治傷者。」那名家僕見張有德一副焦急的神色,連忙說道。

「報信的人呢?」確定自己沒聽錯後張有德的臉色變了變,沉聲問道。

「傳完消息到王縣丞那裡去了。」家僕發現張有德面色不善,忙躬身回答。

「快,通知縣衙的人全部起來。」張有德本想瞭解一下具體的細節,聞言只得作罷,面色鐵青地囑咐道。

家僕不敢怠慢,一路小跑者離開了。

「好你個王三,簡直就是不知死活,你真的當白水鎮是個軟柿子?」張有德眉頭皺了皺,冷笑了一聲,面色有些猙獰地走回了屋裡,他對王三的這個行為感到萬分惱火,竟然事先連個招呼也不打。

一時間,寂靜的縣衙變得熱鬧了起來,縣衙的胥吏和三班衙役紛紛從睡夢中被喊醒,開始準備白水鎮被水匪襲擊後的善後事宜。

張有德派人召集了縣城的幾名大夫,帶著草藥連夜乘坐幾輛馬車飛快趕向了白水鎮,一路上神情冷峻。

他要想辦法阻止王三這個愚蠢的舉動,白水鎮兵馬司已非昔日的吳下阿蒙,而陳家的人更是對李雲天死心塌地,王三這一次要是敢來絕對會吃大虧。

張有德並不關心王三的死活,他擔心萬一王三或者魏坤被抓,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把他給牽涉進去,那麼事情可就要變得糟糕了。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9:01:45

第三十一章 甕中捉鱉

夜空中,一輪彎月高懸,微風輕拂,白水鎮籠罩寧靜的月色中,一派祥和的景象。

此時此刻,睡夢中的白水鎮居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巡檢司和水匪的戰鬥已經拉開了序幕。

隨著時間的推移,無論是巡檢司的軍士還是陳家、張家的人,都嗅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緊張的氣息,這使得現場的氣氛有些沉悶和壓抑,

不久後,在夜幕的掩隱下,二十多艘大小船隻出現在了遠處的湖面上,快速向鎮外的一個小型碼頭駛來,通過這個小型碼頭可以很快到達陳家在鎮外的那個倉庫。

「水匪來了,快去通知巡檢大人做準備。」碼頭附近的一個灌木叢,二十多名巡檢司的軍士藏身其中,一名什長望見那些船後沉聲吩咐身邊的一名軍士。

那名軍士立刻起身,飛奔著消失在了遠處的夜色中。

李云天讓趙華在這個碼頭安排了人手,等倉庫那邊一打起來就把看守船隻的水匪拿下,既防止看船的水匪逃回老巢報信,又能斷了與巡檢司交戰水匪的退路。

二十幾艘船隻相繼靠岸,水匪們在碼頭上聚集,有兩百多人的樣子,一個個手裡拎著寶劍等兵器,簇擁著一名身材魁梧的絡腮鬍子大漢向陳家倉庫的方向奔去。

十幾個水匪留下來看船,神情輕鬆地在碼頭上說著話,他們萬萬想不到巡檢司的軍士就埋伏在附近。

陳家的倉庫在白水鎮鎮外一個村子村頭,是一個不小的院落,裡面有好幾排平房,通常用來堆放一些像糧食、布匹什麼的貨物。

倉庫一側數百米遠的地方有一片小樹林,趙華率領著巡檢司的軍士鴉雀無聲地埋伏在那裡。

「兄弟們,縣尊大人對咱們不薄,咱們即使不為了巡檢司的臉面,也要對得起縣尊大人的這份恩情。」

接到碼頭傳來的消息後,趙華這才把王三要襲擊陳家倉庫一事告訴了手底下的什長,冷冷地望著他們說道,「廢話老子也不多說,殺敵立功者有賞,如果有誰貪生怕死,臨陣脫逃,那麼別怪老子刀下無情!」

「大人放心,我等誓與水匪決一死戰。」什長們聞言神情愕然地對視了一眼,想不到竟然要與水匪交戰,隨後不約而同地向趙華拱手說道。

「按計劃行事!」趙華聞言微微頷首,沉聲下達了命令。

什長們於是再度拱手,抬步離開,各自佈置各自的事務。

在什長們的告知下,巡檢司的軍士們很快就知道了要與王三一夥水匪作戰的事情,這使得現場氣氛變得壓抑起來,每個人的臉上都流露出緊張的神色。

望著周圍一張張年輕的面龐,趙華知道軍士們現在心裡肯定害怕,這是正常現象,想他當年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嚇得兩腿發軟,不過屁股上被一個老兵踹了一腳,拿著刀與敵人廝殺後就忘記了恐懼,因為他的大腦中一片空白,除了殺死敵人外沒有任何想法。

戰鬥結束後,望著滿地的屍首趙華吐了一個七葷八素,自此以後上戰場他就再也沒有怕過。

半盞茶的工夫後,水匪們簇擁著那個絡腮鬍子大漢出現在了趙華的視線內,雖然離得比較遠,但他還是一眼就認出那個絡腮鬍子大漢正是王三的妹夫魏坤,兩人以前曾經交過手。

趙華的眉頭很快就皺了起來,因為他發現水匪中竟然沒有王三,這使得他不由得感到有些失望。

來到倉庫院子的大門前,魏坤發現院子的門上竟然上了鎖,可能看守倉庫的人去了哪個窯子鬼混,於是讓人把鎖砸開,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等水匪們進入院子,趙華揮了一下手,埋伏在小樹林的巡檢司軍士隨即在夜色下悄悄向倉庫行去。

魏坤並不知道王三信上所說的那些金銀器和玉器在哪個倉庫,因此水匪們挨個砸開庫房的門進去搜查。

正當魏坤一臉悠閒地坐在院子裡的一張椅子上,等待著水匪們找到那些金銀器和玉器時,寧靜的夜空中忽然響起了一個尖銳的聲響,院牆外面的夜空中升起了一個紅色的小亮點。

在他詫異的注視中,紅色的小亮點升入最高點後砰的一聲爆炸,形成了一團炫麗的煙花,耀亮了周圍的夜空。

顏色各異的煙花一朵一朵地在空中綻放,異常美麗,使得院子裡的水匪們紛紛抬頭張望。

「誰?誰放得煙火,老子要剁了他!」魏坤很快就回過神來,他還以為是自己人放的,不由得勃然大怒,這擺明了是洩露了他們的蹤跡。

「殺呀!」他的話音剛落,四周就響了震天的喊殺聲。

伴隨著一陣密集的箭雨,守在門口的水匪呼啦啦倒下一片,剩下的慌忙躲進了院裡,把院門死死地抵住。

「怎麼回事?」魏坤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衝著這一名從院門外逃進來、手臂上被一支箭射穿的水匪高聲問道。

「二當家的,不好了,外面來了官軍。」那名水匪捂著手臂上的傷處,疼得直吸冷氣。

「弩弓?」魏坤查看了一下那名水匪手臂上的箭,雙目流露出震驚的神色,他清楚弓箭是無法造成如此厲害的傷害,看來對方使用的是弩弓。

而弩弓在九江府只有九江衛的軍士使用,白水鎮巡檢司根本就沒有這種高檔貨,難道外面的官軍是九江衛的人?

正當魏坤猜測著外面人身份的時候,一些黑乎乎的罈子從倉庫四周的院牆外扔了過來,摔在地上相繼碎裂,裡面的液體濺到了不少人的身上,空氣中隨即瀰漫著一股難聞的氣味。

「火油!」魏坤的手上正好濺了一些,他湊到鼻前聞了聞,臉色剎那間變得蒼白。

其餘的水匪也都發現了地上那些四處流動的液體是火油,立刻就慌亂了起來,要是外面的官軍放上一把火,那麼他們可全成了烤乳豬。

「二當家的,怎麼辦?」一名水匪神情驚惶地湊到了魏坤的面前。

「事不宜遲,衝出去。」魏坤當機立斷,雙目凶光一閃後拔出了腰上掛著刀,「要不然大家都要死在這裡。」

隨即,在幾名頭目的帶領下,水匪們打開大門一窩蜂地湧出。

院門外,巡檢司的弩箭手和弓箭手排成一個扇面,前後站成了三排,前面兩排是弩弓,後一排是弓箭。

見那些水匪衝出來,趙華一揮手,三排軍士有條不紊地依次放箭。

密集的箭雨中,衝出來的水匪相繼被射倒,這使得後面的水匪心生畏懼,再度把大門關上。

水匪的這次出擊損失了四五十人,除了二十多人被射死外,還有十幾個受了傷,倒在院門外痛苦地著。

趙華並沒有讓人拖走那些受傷的水匪,這樣可以給院子裡的水匪施加巨大的心理壓力。

「二當家的,他們的箭太厲害了,我們衝不出去。」一名水匪頭目頗為狼狽地來到魏坤面前,剛才要不是他把一個手下抓來擋在身前,使得那個手下被射成了刺蝟,那麼死的人就是他了。

魏坤的臉色陰沉得可怕,如果有如此多的弩箭手和弓箭手,那麼外面的官軍一定不少,要想衝出去可就難了。

「裡面的人聽著,我們本可以放一把火把你們燒死,可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們大人不願造此殺孽,現在給你們一個機會,放下兵器出來投降。」

這時,院牆外面傳來了一個喊聲,「如若不然,別怪我們不客氣了。」

伴隨著這個聲音,四周院牆外面逐漸有了許多亮光,看樣子點了不少火把。

這使得水匪們更加慌亂,只要那些火把一扔進來,屆時院裡勢必一片火海,他們都要被活活燒死在這裡。

「我們大人有令,捉拿匪首者,罪減一等!手上無人命者,免死流放!」隨後,先前的那個人又喊了起來。

聽聞此言,一些水匪不由得看向了魏坤,眼神中充滿了異樣的神色。

「別聽他們妖言惑眾!」魏坤心中頓時就是一沉,他豈不知那些傢伙在打什麼主意,一舉手裡的刀,色厲內荏地吼道,「咱們以前所犯下的案子定無活命之理,只有衝出去才有一條生路。」

他的話音剛落,嗖嗖幾聲,幾支箭頭帶著火焰的火箭射了進來,落在了倉庫的屋頂上,使得院子裡一陣騷動,水匪們嚇得紛紛向後退去。

「下一次,這些箭可就要落在院裡了,是死是活,你們自己想好了。」外面的那個人再度喊了起來,警告著院裡的水匪。

「官府的話你們也信?他們這是在騙你們,一旦被抓的話肯定難逃一死。」魏坤的臉色變得極為難看,向周圍的水匪吼道。

「我家大人乃湖口縣知縣,向來說話一言九鼎,你們是相信我家大人,還是相信魏坤這個匪首?他反正是難逃一死,難道你們想要跟著他一起陪葬?」此時,牆外的那個人不適時宜地高聲說道。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9:03:45

第三十二章 分化

「湖口縣知縣?」

「就是被大當家用人頭嚇昏了的那個。」

「聽說他上次把所有的罪責都扛了下來。」

「我有一個表弟在白水鎮碼頭扛麻袋,白水鎮的人好像對他的口碑不錯。」

……

得知李云天就是外面那個人口中的「大人」,水匪們頓時一陣騷動,七嘴八舌地小聲議論著。

「大家都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語矇蔽了,此人經過上次之事對咱們恨之入骨,豈可給咱們一條生路,他是想踩著咱們的腦袋往上爬。」

魏坤本以為能請動九江衛的人至少也是同知級別的官員,沒想到竟然會是李云天,心中頓時倍感意外,同時也慌了起來,高聲向水匪們喊道。

雖然他認為李云天是個膽小懦弱膽小的草包,但不得不承認的是,經歷了上次白水鎮水匪的事情後,李云天不僅在湖口縣有著不錯的名聲,而且也成為了水匪們閒暇時的談資,認為其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傻瓜。

不過,這個時候李云天的「傻」對魏坤卻起了致命的作用,拋開李云天的能力不說,至少他敢作敢當不會把責任推給屬下,有著非常好的人品,使得他無形中就獲得那些水匪的信任。

「我現在數十下,如果十下後沒人投降,那麼我們可就要扔火把了,十、九……」魏坤的話音剛落,牆外的人就開始下達了最後通牒。

水匪們聞言轟一聲就亂了陣腳,他們此時已經被逼到了絕路上,可謂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活活地被困死在了院子裡。

「大家聽著,跟我一起衝出去,跟他們拼了。」魏坤知道現在到了緊要關頭,他肯定是難逃一死,自然不會投降,故而舉著刀大吼了一聲,想鼓動水匪們衝出去,或許趁亂他還能逃走。

「不要扔火把,我投降!」下一刻,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了起來,現場的水匪們不約而同地望向了一個身材粗壯的水匪。

「好死不如賴活,你,你,還有你,都沒有殺過人,既然能活命為什麼要去送死?」粗壯水匪見眾人都望著他,把心一橫,指著一旁的幾名水匪說道。

「來人,把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給老子砍了。」魏坤沒想到有人這個時候背叛他,雙目凶光一閃,指著粗壯水匪說道。

兩名立在他身旁的心腹手下立刻拎著刀,氣勢洶洶地向粗壯水匪走了過去。

眼見兩人就要來到粗壯水匪面前,先前被粗壯水匪指了的那三名水匪握著手裡的刀將其護在了身後,與兩人對峙起來。

「你們想造反嗎?」魏坤見狀心中一沉,惡狠狠地說道,他知道如果現在控制不住局勢的話那麼後果不堪設想。

「我們又沒有殺人,何必陪你送死!」一個護在粗壯水匪面前的瘦高個水匪望了魏坤一眼,隨後幾個人緩緩向門口退去,準備出去投降。

「把這些蠱惑人心、忘恩負義的混蛋剁成肉醬。」魏坤見狀頓時大驚失色,指著瘦高個水匪等人吼道。

如果擱在以前,現場的水匪肯定一擁而上將瘦高個水匪幾人亂刀分屍,可大家都不是傻子,以目前的處境除了投降外根本就沒有活路。

畢竟,手上沾過人命的水匪只是少部分,其餘的水匪大不了幹些敲詐勒索、打家劫舍的勾當,殺人這種事情可不是任何人都能下得去手的。

現場的形勢隨即發生了變化,大多數水匪開始湧向瘦高個水匪等人。

不過,他們並不是面向瘦高個水匪而是背對著他,一步一步向後退著,手裡拎著刀警惕著望著魏坤等人。

「你們……你們………」魏坤沒想到這麼多人會背叛他,臉色鐵青地指著那些準備投降的水匪,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

按照門外巡檢司軍士的命令,瘦高個水匪等人扔了手裡的兵器,排成兩列,雙手抱頭走了出來,被一群軍士帶走看押。

此時院子裡還剩下魏坤等三四十個手上有人命的水匪,立在那裡不知所措,憑他們這麼點兒人根本就衝不出去。

「裡面的人聽著,有沒有想抓住魏坤戴罪立功的?如果沒有我們就要放火了!」就在眾人感到一片茫然的時候,牆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魏坤聞言大驚失色,這擺明了就是挑撥他們內訌,連忙看向了周圍的那些水匪,手裡禁不住握緊了刀。

「有,別放火,我們這就把魏坤抓來。」在他的注視下,一名臉上有道刀疤的壯漢忽然一刀砍翻了邊上的一個水匪,衝著牆外高聲喊道。

「刀疤劉,你想幹什麼?」魏坤吃了一驚,衝著那個壯漢說道,他平日裡可待此人不薄。

「二當家的,你是死定了,怎麼得也要給兄弟們留條活路吧!」刀疤劉陰森森一笑,把刀對準了魏坤。

見此情形,十幾名水匪立刻護在了魏坤的周圍,他們是魏坤的心腹,自然不會背叛他。

其餘的水匪則像刀疤劉一樣,把刀對準了魏坤等人。

現在院子裡的水匪都是亡命之徒,時值生死時刻誰還會顧什麼往日的情誼,能活命最重要。

「殺!」雙方對峙了一會兒,也不知道是誰大喊了一聲,院子裡隨即展開了一場混戰。

「大人這一招驅狼吞虎還真是高!」立在弩弓手和弓箭手身後的趙華聽見院子裡傳來的激烈打鬥聲以及慘叫聲後,不由得暗自讚道,如此一來省去了他不少麻煩。

不久後,一群人急匆匆從白水鎮方向趕了過來,李云天看見趙華放得煙花後率領著碼頭上的人火速趕來增援。

望見那些雙手抱頭蹲在地上的水匪後,李云天暗自鬆了一口氣,看來大勢已定。

陳伯昭顯得非常興奮,王三這一夥水匪是徹底地完了,等到解決了院子裡的垂死掙扎的魏坤,下一步就是直搗他們的老巢。

張有財則是一臉的驚愕,他萬萬沒想到那些水匪竟然如此不堪一擊,頃刻之間就成為了俘虜。

如果……如果王三或者魏坤被活捉的話,那麼張有德跟王三勾結的事情十有八九就要曝光了,他可不認為水匪們會講什麼情誼。

「大人,王三一直沒有出現?」趙華已經從投降的水匪那裡知道王三沒有現身,頗為遺憾地向李云天回報。

「這傢伙能去哪裡呢?」李云天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顯得有些失望。

「只要抓住魏坤,那麼就能知道他的下落。」趙華沉聲說道。

「趙巡檢,你們巡檢司今晚居功至偉,本官一定給你們請功。」李云天聞言,眉頭緩緩舒展開來,笑著說道。

「是大人指揮有方,卑職只是依命行事而已。」趙華臉上不由得一紅,不無慚愧地說道,所有的計劃都出自李云天之手,他充其量不過是一個執行者而已。

「趙巡檢過謙了。」李云天笑了笑,隨後抬頭望向了倉庫的院子,立在那裡靜靜地等待著裡面的戰鬥結束。

「別放箭,我們把匪首魏坤抓住了!」院中的打鬥聲逐漸停止,伴隨著一個喊聲,刀疤劉出現在了院門口,他的身後,兩個大漢押著渾身是血、雙手被捆住的魏坤。

經過一番慘烈的廝殺後,院子裡的那三四十人此時只剩下他們四個人。

「本官提醒你們一句,魏坤只有一個人,自然只能為一個人減罪,你們可想好了由誰來領這個功勞?」趙華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李云天,眼睛一眯,意味深長地向刀疤劉說道,這是李云天先前特意囑咐他的。

在李云天看來,能堅持到最後的傢伙絕對雙手沾滿了血腥,既然他們遲早都是一死,那麼不如趁早了結他們,免得拖到秋決,也能省下幾頓口糧。

刀疤臉聞言立刻明白了趙華的意思,二話不說,轉身刷刷幾刀就砍死了身後的那兩名水匪,然後扔下刀,高高舉起了雙手。

趙華一揮手,巡檢司的軍士就衝了上去,把魏坤和刀疤臉按在了地上。

張有財的臉色刷一下變得蒼白,他剛才的擔憂終於成為了現實,魏坤竟然被活捉了!

李云天看似無意地掃了一眼張有財,見他臉色難看,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冷笑。

「大人,匪首魏坤已經被擒,為了避免消息外洩使得匪巢的水匪逃散,卑職請命帶人進剿匪巢。」趙華望了一眼被押過來的魏坤,沉聲向李云天請示,顯得頗為意氣風發。

他已經從那些水匪那裡知道王三老巢所在,不要說九江府,就是放眼整個大明,自大明立朝以來還從沒有一個巡檢司去進剿像王三這樣大股盜匪的先例。

這並不是趙華狂妄自大,而是王三一夥水匪的精銳已經被他殲滅在了這裡,剩下的以老弱病殘居多,不足為懼。

「王三匪巢經營已久,人數眾多,等李滿山趕來匯兵一處再去進剿。」李云天不會讓趙華獨居功勞,況且匪巢加上家眷有著不少人,憑藉巡檢司的人手難以控制局面,沉吟了一下後開口吩咐道,「立刻派人把王三匪巢位置所在通報給彭澤縣知縣。」

趙華不敢爭辯,喊過一名巡檢司的伍長交待了幾句,那名伍長領著一個手下急匆匆離開了,前去彭澤縣報信。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9:10:46

第三十三章 大獲全勝

「魏坤,本官問你,王三現在身在何處?」魏坤被押到李云天面前,兩名軍士按著他跪在了地上,李云天不動聲色地望著他。

「你就是湖口縣知縣?」魏坤見李云天被眾人簇擁著,立刻知道了他的身份,他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如此年輕,顯得頗為意外,隨後雙目凶光一閃,「想要找我姐夫,簡直是痴心妄想,我姐夫絕對會給我報仇,到時候一定會砍下你的腦袋。」

「不過徒逞口舌之快而已,何必跟他一般計較。」一旁的軍士見魏坤到了這個時候還如此囂張,正要動手教訓他,李云天見狀揮了揮手,讓人將魏坤帶去巡檢司看押。

望著遠去的魏坤,張有財心中萬分焦急,雖然魏坤現在嘴硬,但在審問的時候不一定能經受住嚴刑拷打,保不準就要把張家給賣了。

「岳父、張公,趙巡檢要帶兵進剿匪巢,還望兩位派些人手前去照應巡檢司關押著那些水匪,以防不測。」等魏坤走後,李云天不動聲色地瞅了一眼張有財,開口向他和陳伯昭說道。

「大人,那些水匪是衝著我陳家來的,我陳氏子弟理應協助趙巡檢前去剿匪,讓那些水匪知道我陳家可不是好欺負的。」陳伯昭聞言面色一整,神情嚴肅地望著李云天,「還望大人允許我陳家子弟上陣殺敵。」

「張公,你意下如何?」李云天沉吟了一下,看向了張有財,想徵求一下他的意見。

「既然陳兄有此意,那麼小人就成人之美,由我張氏子弟來看押那些水匪。」張有財眼前頓時一亮,這正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如此一來的話他就能暗中做些手腳對付魏坤,於是笑著回答。

「那就有勞張公了。」李云天聞言笑了起來,他就是送一個殺魏坤的機會給張有財,既顯示了對張家的信任,也能讓張有德不對他產生懷疑,可謂兩全其美。

他現在有些好奇的是,張有德和張有財會用什麼樣的方法來幹掉魏坤。

李云天回到白水鎮的時候,在街上正好遇見了乘馬車急匆匆趕來的張有德。

張有德見李云天等人神情輕鬆,還以為水匪尚未來到白水鎮,不成想下一刻就得知了進犯白水鎮的水匪已經被全殲的消息,使得他大跌眼鏡。

在張有德看來,雖然趙華的巡檢司在李云天的支持下增強了不少實力,但是還沒有到能殲滅王三那伙水匪的地步。

可隨後他就不得不相信,因為有一百多名垂頭喪氣的水匪被巡檢司的軍士押著從他面前走過。

結果,張有德帶來的那幾名大夫的治療對象既不是巡檢司的軍士,也不是張家、陳家的人,更不是白水鎮的百姓,而是二十多名被弩弓和弓箭射傷的水匪。

半個時辰後,李滿山領著手下的巡城壯班士卒風塵僕僕趕來,在碼頭與巡檢司軍士、趙家子弟匯合,使得進剿匪巢的人數超過了四百,士氣高漲,群情振奮。

李云天領著陳伯昭、張有德等人在碼頭為剿匪的隊伍送行,臨行前叮囑趙華和李滿山切不可放任手下殺良冒功,亂殺無辜,兩人連聲應諾。

幽靜的夜色下,趙華和李滿山一行人乘坐數十艘大小船隻,浩浩蕩蕩駛向了王三的匪巢,碼頭上的人們向他們揮著手,祝他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

「大哥,我們接下來怎麼辦?」回張家的路上,馬車裡,張有財憂心忡忡地望著眉關緊鎖的張有財。

「魏坤絕對不能留!」張有德臉色陰沉得可怕,良久,口中冷冷迸出了一句。

「如果他死了的話,我們如何向縣尊大人交待?」張有財的臉上流露出了為難的神色。

巡檢司除了留下幾個軍士看守庫房和軍械庫這兩個重要的部門外,其餘人都跟著趙華去王三的匪巢剿匪,現在負責看押魏坤和被俘水匪的都是張家的人。

魏坤是王三一夥水匪的重要匪首,一旦不明不白地死了,那麼張家必然要承擔責任,搞不好還會激怒李云天。

「他要是不死的話,那麼到時候死的可就是我們。」張有德臉上流露出了猙獰的神色,「這個廢物竟然連趙華都鬥不過,他還有臉活著?早就應該自盡,也省得給大家找麻煩!」

「大哥,如何下手?」張有財見狀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他從小就怕張有德,試探性地問道。

「查查鎮上有誰最恨王三這伙水匪,與魏坤有不共戴天之仇的更好,讓他去巡檢司幫忙,給他製造殺魏坤的機會。」張有德的嘴角流露出一絲陰險的笑意,「到時候那個人就是替死鬼,咱們最多只是失察而已。」

「大哥,你這招借刀殺人可真是高。」張有財聞言眼前一亮,這可是一個絕佳的辦法,隨後眉頭微微一皺,「要是他要不了手怎麼辦?」

「要是那樣,咱們到時候可以幫他一把,然後讓他下去陪葬。」張有德雙目凶光一閃,殺氣騰騰地說道,他絕對不會容忍魏坤活著進而對他造成威脅。

「回去後我就讓人去辦這件事情。」張有財點了點頭,他現在不由得慶幸陳家的人去剿匪,否則的話要想殺魏坤可就難了。

「大人,張司吏有要事求見!」第二天上午,李云天正摟著陳凝凝睡得正香,門外傳來了羅鳴的聲音。

「什麼事兒?」李云天閉著眼睛懶洋洋地問,昨晚回來後,心情舒暢的他和陳凝凝翻云覆雨,折騰了大半夜才睡,此時正犯困。

「魏坤死了!」羅鳴沉聲回答。

「什麼?」李云天聞言猛然睜開了雙目,看來張有德和張有財果然沒有「辜負」他的厚望,想辦法殺了魏坤。

這一下,李云天睡意全無,他沒有驚動一臉慵懶地酣睡著的陳凝凝,讓丫環伺候他洗漱更衣後快步去了前院的客廳。

「大人,我沒能照看好魏坤,有負大人重託,實乃罪該萬死!」客廳裡不僅有張有德,還有張有財,張有財見到李云天后連忙跪在地上請罪。

「張司吏,究竟是怎麼回事?」李云天望了一眼跪在那裡的張有財,故作驚訝地看向了張有德。

「大人,王三一夥水匪素來兇殘,屬下二弟擔心那些被俘的水匪會滋事,故而從鎮上找來了一批青壯看押他們,不成想其中一人與魏坤有著血海深仇,竟然趁著給魏坤送飯的機會殺了他。」張有德一臉的愧疚,隨即也跪在了地上,「屬下二弟犯下如此大錯,請大人責罰,以儆傚尤。」

「天道輪迴,報應不爽!」李云天不得不佩服張有德,竟然能想出這招借刀殺人來,於是故作無奈地嘆了一口氣,上前扶起了張有德,「張司吏,魏坤作惡多端,實屬罪有應得。」

「張公,你也起來吧,此乃意外,說到底本官也有責任。」隨後,他衝著張有財說道,絲毫沒有追究他的意思。

「謝大人,小人以後一定以大人馬首是瞻,盡心為大人效力。」張有財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從地上站了起來。

「大人,如此一來,王三的線索可就斷了。」張有德神情凝重地望著李云天,這恐怕是李云天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匪巢一滅,王三就成了一條喪家之犬,遲早有一天會落入法網。」李云天冷笑了一聲,冷冷地說道,「本官倒要看看他能逃到何時!」

張有德和張有財對視了一眼,臉上不約而同流露出了輕鬆的神色,看來魏坤的這一關就這麼有驚無險地度過了。

至於那名殺了魏坤的人,李云天考慮到他一家五口都被魏坤親手殺害,雙方可謂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因此手下留情,打了他三十板子後把他流放到邊疆罰役五年。

黃昏時分,趙華和李滿山得勝歸來,引得白水鎮無數百姓聚在碼頭上看熱鬧,此時白水鎮的人已經知道昨天晚上魏坤被圍殲的事情,整個鎮子都被轟動了。

李云天領著從縣衙趕來的王宇等人在碼頭上相迎,此次進剿王三匪巢十分順利,在幾名被俘水匪的勸降下,匪巢裡的水匪幾乎沒有做什麼抵抗就投降,並且活捉了留守的三當家。

本來,趙華和李滿山中午就能趕回白水鎮,不過他麼要留在那裡等待彭澤縣的人,故而耽誤了時間。

按照李云天事先的交待,趙華把這次進剿匪巢的功勞分了一半給彭澤縣的人,宣稱是與彭澤縣通力合作的結果,使得雙方皆大歡喜。

趙華和李滿山從匪巢裡帶回來了近百名水匪,不過把那個三當家給了彭澤縣的人,也算是送了彭澤縣知縣一份大人情。

當那被俘的水匪垂頭喪氣地從船上下來後,圍觀的百姓們頓時群情激動,一邊咒罵一邊向他們扔著爛菜葉和雞蛋,這些年他們可沒少受水匪的禍害。

如果不是李云天明令禁止扔石頭的話,恐怕那些水匪就要被現場激動的百姓們給砸死。

不僅俘虜,趙華和李滿山還帶回來了大量的戰利品,幾乎把匪巢裡值錢的東西都給搬了回來。

誰也不知道的是,王三所積累的財富並不在這些戰利品裡,李滿山悄悄派人把它從另外一個碼頭運回,李云天準備把這筆財富好好運用,以造福湖口縣的百姓。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9:15:47

第三十四章 聲威初顯

王三一夥水匪覆滅一事迅速傳遍了鄱陽湖沿岸的府縣,不僅使得沿岸的官府大為震動,而且在百姓中間掀起了軒然大波,更是給了鄱陽湖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水匪當頭一棒。

在鄱陽湖的水匪中,王三的實力排名前三,誰也不會想到之間他就被湖口縣縣衙剿滅,連老窩都給端了。

一時間,鄱陽湖上的水匪對湖口縣水域是避而遠之,生怕得罪了湖口縣縣衙,原因很簡單,如果湖口縣縣衙能把王三剿滅,那麼很顯然也能把他們剿滅。

江西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都指揮使司紛紛派人前來湖口縣查探此事是否屬實,他們很難相信以湖口縣的實力能剿滅王三這股悍匪,萬一李云天造假他們又把此事上報朝廷,一旦被查實的話後果將非常嚴重。

要知道殺良冒功的事情在過去可是屢見不鮮,以前剿匪的時候不少官軍就這樣幹,殺一些老百姓來當水匪,以此來向朝廷邀功。

不過,當看見魏坤等人的屍首,尤其是那兩百餘名被俘的水匪後,三使司下來的官員終於確定這件事情是真的,因為李云天根本沒有辦法抓這麼多的老百姓來冒充水匪。

面對江西三使司官員的褒獎,李云天並沒有居功自傲,而是把功勞推到了九江府知府楊德民和同知韓安玉的身上,說是湖口縣縣衙這次能剿滅王三一夥水匪都是兩人教誨的結果。

與此同時,他還不忘把彭澤縣知縣錢程也給捎帶上,表示如果不是與錢程通力合作的話,那麼絕對不會如此順利地剿滅王三的匪巢,這使得錢程紅光滿面,頗為得意。

錢程年近四旬,舉人出身,中等身材,體型微胖,留著一撇八字鬍,對於他來說這次的事情完全就是天上掉了餡餅,使得他稀里糊塗地就立了一個大功,因此對李云天好感倍增。

說實話,倘若李云天在這件事情上不搭理錢程的話,錢程除了乾著急外沒有一點兒辦法,搞不好還要被上司降罪,畢竟王三的匪巢在他的轄地內。

可李云天卻把剿滅匪巢的功勞分了他一半,還將王三一夥水匪的三當家給了他,這使得錢程心中對李云天暗存感激,兩人因此稱兄道弟,成為了朋友。

等李云天忙完王三一夥水匪的事情時已經是三月份,進入了草長鶯飛、萬物復甦的季節,大地回春,到處都是生機盎然的景色。

江西布政使司已經把湖口縣縣衙剿滅王三一事上報朝廷,給李云天和相關人員請功。

有些可惜的是匪首王三跑了,這成為了一個小小的遺憾。

按照慣例,李云天鐵定會受到朝廷的嘉獎,這無疑對他的仕途大有裨益。

不過,最令李云天高興的是鄱陽湖的那些水匪遠離了湖口縣的水域,看來很長一段時間這些傢伙都不敢再來湖口縣滋事,這使得湖口縣的百姓免受水匪的侵擾。

解決了王三的事情,李云天把目標對準了張有德,他準備把張有德勢力連根拔起,然後整合縣衙的胥吏,如果不把這幫傢伙解決掉的話他就無法在湖口縣施政。

至於突破口李云天已經想好,就是馮田的案子,馮田的案子絕對與魯云山有關,他準備先把張有德的這條「手臂」給砍了。

李云天很清楚,這段時間以來陳凝凝一直在追查馮田的案子,現在已經有了眉目,只要他在背後推波助瀾,那麼案子應該很快就會查明。

在李云天看來馮田的案子非常簡單,無非就是有人犯了死罪讓馮田代死而已,大牢裡面經常有這種齷齪的勾當,而有這種能力的人家絕對非富即貴。

因此,只要查查兩年前九江府秋決時殺了的人中有哪些是大戶人家的子弟,又有誰與馮田的身材樣貌相似,那麼答案也就呼之慾出了,因為應該埋著那個大戶人家子弟的棺材裡無疑就是馮田的屍首了。

雖然馮田現在已經化為了一堆白骨,但是他的身上有一個與眾不同的特徵,那就是他的左腳有六個腳趾,即使成為白骨這個特徵也不會消失,這就是他當時提醒陳凝凝的屍骨上的記號。

如果對方在湖口縣,那麼李云天就非常容易操作,不過非常可惜那個讓馮田替死的人在九江府德安縣。

李云天與德安縣知縣鄭文過年的時候在知府楊德民的家中有過一面之緣,當時楊德民留他和鄭文以及瑞昌縣知縣周明浩吃午飯,兩人相互間並不熟悉,只能算是點頭之交,這就使得事情變得有些棘手。

但也僅是棘手而已,如果李云天想要推動的話那麼鄭文必定會開棺驗屍,關鍵問題是他如何操作這件事情,使得對方家裡的人也能心甘情願地開棺查驗。

「老爺,你可記得教妾身刺繡的繡娘周柔周小姐?」這一天,李云天正在縣衙後宅悠閒地逗著張有德送給他的一隻鸚鵡時,綠萼來到他身邊笑著說道。

「週記繡莊老闆的千金。」李云天轉身看向了綠萼,他跟著綠萼去過一次週記繡莊,見過周柔。

周柔身材苗條,模樣標緻,尤其是有一手刺繡的絕活,故而綠萼跟她學刺繡。

雖然比李云天還要大一歲,不過周柔仍待字閨中,這令李云天多少感到有些好奇,憑周柔的樣貌和身世不至於成為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不過這屬於周柔的私事,他也就沒有過問,以免引起某些人的誤解,以為他看中了周柔,那就比較鬱悶了。

「周柔托妾身向老爺求個情,楊公子已經牢裡待了一個多月,已經洗心革面,潛心悔過,是否可以把他放出來。」綠萼微微一笑,柔聲說道。

「楊公子?」李云天聞言有些納悶,他好像並沒有抓過什麼楊公子,隨後想起了一件事情,不由得伸手拍了一下前額:楊云貴現在還在牢裡待著!

本來李云天想給楊云貴一個教訓,在牢裡關他幾天,可是後來由於忙著王三那伙水匪的事情,一時間竟然把他給忘了,現在想想看已經關了快兩個月,想必這傢伙在心裡肯定罵死了自己。

「夫人,周柔與楊云貴……」可周柔為何要替楊云貴求情?兩人好像並不是親戚,那麼也就只能是情侶了,李云天有些意外地望著綠萼,想不到楊云貴竟然還有如此漂亮的紅顏知己。

「楊公子和周柔自幼青梅竹馬,兩人本有婚約,不過後來楊家家道中落,周老闆有心悔婚,讓楊公子拿出一份厚禮當聘禮,結果激怒了楊公子,當場就把婚約給毀了,不過周小姐痴心一片,依然在等他。」綠萼微微頷首,把兩人之間的糾葛娓娓道來。

「這個楊云貴,脾氣真是又臭又硬,他倒是逞了口舌之快,不過卻苦了周小姐。」李云天搖了搖頭,感覺楊云貴恃才傲物,太過孤傲,如果換作是他的話肯定想辦法湊齊那份厚禮迎娶周柔,而不是眼睜睜地看著周柔等著他,白白虛耗年華。

「大人,看在周小姐對楊公子一片痴情的份上,你就幫幫她吧,放了楊公子。」綠萼微微一笑,嬌聲替周柔求著情。

「好,老爺就放了他。」李云天笑了笑,伸手輕輕捏了一下綠萼的臉頰,使得綠萼的臉上頓時泛起了兩片紅暈。

雖然已經半年了,但綠萼還是有些不適應李云天落水後的一些轉變,尤其是李云天無意中的一些親暱動作,常常會使得她面紅耳赤。

晚上,一名穿著藍衫、相貌俊朗、儒雅不凡的年輕文士走出了縣衙大牢,神情看上去有些憔悴。

年輕文士在大牢門口深深籲出一口氣,抬步沿著街面走了,到了一個普通民宅後拿出鑰匙打開了院門。

院子裡落著厚厚的一層灰,他有些無奈地嘆了一口氣,先去柴房燒水洗了一個澡,洗去了身上的污垢和晦氣,然後換了一身乾淨的白衫到鄰居家裡借了一些食材做飯,大牢裡的飯菜真不是人吃的,簡直難以下嚥。

正當年輕文士在廚房裡忙活的時候,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他心中感到狐疑,這麼晚了誰來看他,難道又是找自己寫狀子的人?

等打開了門,他微微一怔,門前停著一輛馬車,一名穿著藍色長袍的公子正微笑著望著他,幾名壯漢守在一旁。

「這位公子,敢問找在下何事?」年輕文士並沒有見過眼前的這個藍袍公子,不動聲色地問道。

「你這麼聰明,難道猜不出本公子的來意?」藍袍公子笑了笑,自顧自地走進了院裡,那幾名大漢門神般守住了院門。

「這位公子,在下與公子素不相識,如何能猜中公子的來意。」年輕文士的眉頭皺了一下,抬步跟在了藍袍公子的身後。

「聽說你也是飽讀詩書之人,卻甘願蝸居於此,以前的書真是白讀了,你爹娘在九泉之下也不知能否闔眼!」藍袍公子走進廚房,望了一眼年輕文士準備的簡陋飯菜,搖了搖頭,一臉惋惜地說道。

「你究竟是何人?」年輕文士聞言眉角一挑,語氣變得嚴厲起來,還從沒有人敢當面這樣挖苦他,而且還提及他的父母。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9:21:48

第三十五章 大隱於朝

「看來這牢裡你是白待了,你就沒有想過為何會被送進牢裡?難道真的是因為興訟而已?」藍袍公子見年輕文士的情緒變得有些激動,再度搖了搖頭,一臉失望地望著他。

「你……你是李云天?」年輕文士聞言怔了怔,隨即雙目精光一閃,頗為意外地說道。

「你說什麼?」李云天見年輕文士直呼自己的姓名,不由得提高了音量。

「生員楊云貴,拜見知縣大人。」年輕文士意識到自己失言了,連忙向李云天一拱手。

「楊生員,你現在還認為本官把你送進牢裡是因為興訟嗎?」李云天微微一笑,盯著楊云貴說道。

「在下愚鈍,請大人明示。」楊云貴再度向李云天一拱手,眼神有些閃爍,暗自猜測著李云天的意圖。

傳言中,李云天是一個涉世不深的愣頭青知縣,而他的一些所作所為好像也正好印證了這一點。

可是今日一見,楊云貴卻發現傳言不可信,李云天三言兩語間就使得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壓力,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你明知那兩張狀子無法翻案,為何還要給劉波和馮老大寫狀子?這豈不是逼著本官打他們板子,使得本官落下一個壞名聲!」李云天冷笑了一聲,神情嚴峻地說道,「難不成你是為了那點兒潤筆?」

「大人有所不知,即使在下不給他們寫狀子,他們也會找別人,在下相信,在九江府沒有人寫的狀子能比過在下,故而在下這才動筆。」楊云貴搖了搖頭,一臉傲然地說道。

「在本縣看來,即使狀子寫得妙筆生花,只要對翻案無益那就是一張廢紙。」李云天見楊云貴神情孤傲,冷冷地潑了他一盆冷水,「明知不可為而為之,不是愚蠢就是沽名釣譽!」

「大人,其實在下的狀子也並非一無是處,所有的線索都藏在了狀子裡。」楊云貴的嘴角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神色,淡淡地說道。

「既然你知道線索,為何不明說?」李云天注意到了楊云貴的不屑神色,冷冷地望著他,「如果本官看不出來的話,是不是就要眼睜睜地看著他們蒙受不白之冤?」

「大人,在下只負責狀子,審案是大人的事情。」楊云貴的眉頭微微皺了皺,淡淡地說道,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本官本以為你只是懷才不遇而已,現在看來本官錯了,你不過是一個隨波逐流的懦夫。」李云天盯著楊云貴看了一會兒,失望地搖了搖頭,「幸好周老闆沒有把周小姐嫁給你,你根本不配周小姐。」

「她應該找一個比我更好的。」楊云貴的眼前亮了一下,隨後黯淡下來,神情顯得頗為失落。

「小隱於野,中隱於市,大隱於朝,什麼時候你能明白這個道理,周小姐才算是沒有看錯人。」李云天搖了搖頭,他覺得楊云貴表面看起來孤傲,其實內心非常孤獨,孤芳自賞的感覺其實非常可悲。

說著,李云天抬步向門外走去,楊云貴怔在了那裡,雙目流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大人,你真的想知道那兩個案子的線索,為劉波和馮老大伸冤嗎?」當他走到門口的時候,楊云貴忽然開口問道。

「你既然知道,為何不幫他們伸冤?」李云天停下了腳步,他並沒有回答楊云貴,而是反問道。

「在下心有餘而力不足。」楊云貴聞言,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一絲愧色。

「真正的隱者,處於時局之中而榮辱不驚,泰然處之。」李云天轉過身,語重心長地向楊云貴說道,「楊兄,如果你真的想替他們伸冤,那就不要光動嘴皮子,用實際行動來展現吧,眾人皆醉我獨醒是一種不負責任的逃避。」

「大人金玉良言,不才受教匪淺。」楊云貴神情驚訝地望著李云天,他萬萬沒有想到李云天如此瞧得起他,稱他「楊兄」,而且剛才那一番肺腑之言說到了他的心坎裡,使得他對李云天產生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隨後面色一整,鄭重其事地衝著李云天拱手行了一禮。

「楊兄,如果是你,如果說服鄭文開棺驗屍,還馮家一個清白?」李云天的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不動聲色地問道。

「明修棧道,暗渡陳倉!」雖然李云天的這話說得有些沒頭沒尾,不過楊云貴怔了一下就明白怎麼回事,沉聲回答,望向李云天的眼神中閃過一道精光,他沒有想到李云天早已經看穿了馮家的案子。

「那本官就在縣衙靜候馮家的人前來。」李云天笑了起來,留下一句話轉身走了。

「怪不得王三要栽在他的手上!」望著李云天離去的背影,楊云貴口中喃喃自語了一句。

他平日裡自視甚高,不過今天在李云天面前他無疑落了下風,李云天的這一手使得對方不得不開館驗屍。

兩天後的下午,馮老大出現在了湖口縣縣衙外,拿起鼓槌咚咚地敲起了門口一側的大鼓。

立在縣衙門口的幾名衙役見狀不由得對視了一眼,如果以前的話他們早就一擁而上,把馮老大手裡的鼓槌奪了,一頓拳腳後趕跑。

按照大明律例,普通百姓要打官司的話必須先遞狀子,然後縣太爺開堂審案。

除非遇到緊急狀況來不及寫狀子,那麼可以到縣衙門前擊鼓鳴冤,縣太爺無論在幹什麼都必須「聞鼓升堂」。

通常情況擊鼓鳴冤的都是一些複雜的案子,而且打擾了縣太爺的休息,因此沒有幾個縣太爺喜歡遇到這種事情,故而那些衙役自然也就不會放任百姓擊鼓了。

不過,李云天自從來到湖口縣後明令禁止阻撓百姓告狀,這使得門口的衙役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馮老大在那裡擊鼓。

鼓聲立刻吸引了街上的百姓,紛紛圍聚上來看熱鬧,指著馮老大交頭接耳地議論著,因為馮田的案子不少人都認識馮老大,以為他來縣衙還是想為馮田伸冤。

聽到鼓聲,正在縣衙公房裡喝茶的縣丞王宇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隨後放下茶杯往公堂走去。

李云天來到湖口縣後很少升堂問案,案子都由王宇審理定奪,除非遇到那些重要案件王宇再向他匯報,因此落得一個清淨悠閒。

「堂下所跪何人,何事擊鼓?」等馮老大被一名衙役帶上公堂後,王宇立刻認出了他,當年馮田一案的時候王宇剛來湖口縣上任,故而經歷了此案,對馮老大記憶猶新,於是一拍驚堂木,不動聲色地問道。

「啟稟大人,草民馮老大,前來檢舉揭發一個與水匪暗自勾結的人。」馮老大連忙跪在地上,高聲回答。

「馮老大,本官問你,你可有確鑿證據?」王宇雙目閃過驚訝的神色,他還以為馮老大是來為馮田鳴冤,不成想竟然是檢舉。

「有,草民有確鑿的證據,草民的侄子馮田曾經親口對草民講過,草民懷疑他現在已經被那個人害死。」馮老大鄭重其事地望著王宇。

「此人是誰?」王宇聞言不由得沉聲問道。

「德安縣糧商齊德貴!」馮老大高聲答道。

此言一出,在公堂外圍觀看熱鬧的百姓中立刻有一陣小小的騷動,有人知道齊德貴,那可是德安縣最大的糧商,在德安縣乃至九江府商界都非常有名。

「齊德貴?」王宇怔了一下,隨即面色一沉,用力一拍驚堂木,神情嚴肅地望著馮老大,「馮老大,你可知誣告是要受到嚴懲的。」

「大人,草民並沒有誣告,草民的侄子馮田上個月悄悄回了一趟家,告訴草民齊德貴與水匪有染,並且想要殺他滅口。」馮老大面無懼色,神情嚴肅地望著王宇說道,「本來前兩天馮田要給草民報平安的,可是一直沒有消息,草民肯定他已經被齊德貴殺害,故而前來報案。」

「你可有證據?」王宇覺得事情變得非常棘手,面無表情地問道。

「草民雖然沒有齊德貴殺害馮田的證據,但是卻有他與水匪勾結的罪證。」馮老大宏聲回答,隨後給王宇磕了一個頭,「請大人給草民作主。」

「馮老大,你可要想好了,此事不僅事關水匪,而且涉及兩縣,一旦被查實誣告,後果不堪設想。」王宇見馮老大一副信誓旦旦的樣子,於是皺著眉頭提醒著他,到時候即使李云天想輕饒他,那麼德安縣知縣鄭文也絕對不會放過他,更何況受到羞辱的齊家更是會想辦法置他於死地。

「大人,草民句句屬實,請大人給草民作主!」馮老大以頭觸地,高聲說道,顯得心意已決。

「茲事體大,本官要稟告縣尊大人,請縣尊大人定奪。」王宇見狀知道馮老大的這個狀是告定了,沉吟了一下後向他說道,「你先在縣衙住下,明早縣尊大人會開堂審理此案。」

說著,王宇起身離開了,他並沒有問馮老大手裡關於齊德貴的罪證,所謂明哲保身,齊德貴的齊家在德安縣就像湖口縣的張家和陳家一樣,豈是好招惹的,故而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況且此事涉及湖口縣和德安縣,也不是他一個縣丞所能摻合得起的,需要李云天這個縣尊大人出面。

由於李云天和綠萼今天一早就出城踏青遊玩,故而他只能把升堂的時間推到了明天,讓李云天去解決這件棘手的事情。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9:25:48

第三十六章 明修棧道

「什麼,馮老大狀告德安縣糧商齊德貴殺害馮田,勾結水匪?」湖口縣縣衙,典史公房內,當魯云山從一名手下皂隸那裡得知了前衙大堂發生的事情後,雙目流露出了震驚的神色。

隨後,他心不在焉地向那名皂隸揮了揮手,等皂隸離開,背著雙手,皺著眉頭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子,臉上神情異常凝重。

就像王宇一樣,魯云山開始聽聞馮老大擊鼓,還以為他是來給馮田翻案,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不成想馮老大竟然出人意料地牽扯出了齊德貴。

兩年前,齊德貴的次子齊祥辰趁著姘頭的丈夫外出做生意到其家中與其,不成想姘頭的丈夫忽然提前歸來,將二人捉姦在。

在與姘頭丈夫的爭執中,齊祥辰用剪刀失手捅死了對方,被街坊鄰居抓住送到了官府。

按照大明律例,殺人者償命,而這起事端又是齊祥辰與死者妻子通姦挑起的,斷無減罪的由頭。

況且,即使齊德貴用盡了辦法,保住齊祥辰一條命,但他最好的結果就是終身流配邊疆,生不如死,故而他只能另想辦法來救齊祥辰。

由於證據確鑿,齊祥辰很快就被鄭文判了死刑,刑部通過這個死刑判決,齊祥辰秋決的時候就會被砍了腦袋。

齊德貴想的辦法很簡單,那就是讓人代替齊祥辰去死,這樣一來齊祥辰就可以改頭換面,重新開始生活。

要做這種事情自然繞不開德安縣縣衙刑房,無論是從牢裡換人,還是行刑前的驗明正身,都是刑房的人來做的。

故而,齊德貴走通了德安縣縣衙刑房司吏白勇的關係,為了安全起見白勇並沒有在德安縣找齊祥辰的替死鬼,而是讓與之私交緊密的魯云山來幫這個忙。

馮田的身材和樣貌與齊祥辰都十分相似,如果以他來代替齊祥辰死的話外人很難察覺,因此魯云山就玩了一手移花接木,誣陷馮田被水匪救走,使得馮田自此消失了行蹤。

在魯云山看來,他與白勇的這個交易天衣無縫,誰能想到躺在堂堂的齊家二少爺棺材裡的人會是馮田?

作為這件事情的謀劃者之一,魯云山當然不會相信馮老大的話,因為馮田兩年前秋決的時候就代替齊祥辰被砍了腦袋,怎麼可能今年來見馮老大?

令魯云山感到困惑的是,馮老大是如何想到馮田的事情與齊家有關?要不然豈會無緣無故地死死咬齊德貴一口。

如果馮老大以別的藉口來誣陷齊德貴,那麼魯云山絕對會嗤之以鼻,齊家難道是好招惹的?無憑無據下縣衙肯定不會受理他的案子,肯定亂棍打出大堂。

可馮老大竟然以齊德貴通匪為由來上告,這就使得事態變得複雜了。

通匪可是大罪,猶其是馮田又已經被認定為水匪同黨,故而一飲一啄之間使得齊德貴陷入了被動中。

無論是李云天還是德安縣知縣鄭文都不會對馮老大的上告置之不理,否則那就是失職,只不過是否認真對待那就無從得知了。

魯云山在屋裡來回踱步了許久,思來想去後認為馮老大上告齊德貴無非有兩個原因,一個原因是馮老大嗅出了馮田的事情與齊家有關,另外一個原因就是齊家的對頭買通了馮老大,想趁機整齊家。

無論是第一個原因還是第二個原因,魯云山認為都沒有什麼好擔心的,馮田現在已經化為了一堆枯骨,誰又能分得清他是馮田還是齊祥辰?

至於說齊家的對頭想整齊家,那更沒什麼好怕的了,齊家如果這麼容易被整倒的話豈能有現在這麼大的家業?

想到這裡他的心境不由得平復了許多,準備靜觀其變,看看馮老大能耍出什麼花樣來。

黃昏時分,李云天和綠萼乘坐馬車談笑著回了縣城,剛進縣衙就從王宇那裡得知了馮老大的事情。

「王縣丞,你如何看待此事?」縣衙後堂,李云天在喝了一口熱水,皺著眉頭問向了王宇,好像沒有想到會發生這種事情。

「大人,下官覺得事有蹊蹺,應慎重對待。」王宇謹慎地回答,說實話他根本就不相信齊德貴會勾結水匪,可是既然馮老大已經擊鼓上告,那麼唯有把這個案子查下去。

「這個馮老大,還真的是難纏!」李云天放下茶杯苦笑著說道,一臉的無奈。

王宇低著頭坐在那裡,沉默不語,他既然決定不插手此事,自然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多嘴。

晚飯後,李云天把張有德喊到了書房,向他詢問馮老大一事的對策。

自從去年墜水後李云天一直把張有德當成了他最「信任」的人,遇到事情後都會找他商議。

「大人,屬下覺得這件事情有著諸多可疑之處,齊德貴是德安縣最大的糧商,家世赫赫,應該不會與水匪勾結。」張有德想了想,不無擔憂地說道,「大人,此事一旦處理不好,勢必影響與德安縣的關係,大人要謹慎行事。」

對於馮田的事情張有德是一清二楚,作為湖口縣縣衙胥吏的首領,魯云山做這麼大的一件事情不可能瞞他,當時他可從中得了不少好處。

如今馮老大要找齊德貴的麻煩,張有德自然要維護齊德貴,馮田一事就是他的手裡的把柄,以後他能用來威脅齊德貴為他做事。

「本官也覺得這件事情十分蹊蹺。」見張有德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李云天心中暗自一聲冷笑,皺了皺眉頭後說道,「這個馮老大可當真能夠惹事的,給本官找來了這種麻煩。」

「大人,明天升堂的時候看看他是否有確鑿的證據,如果沒有的話那麼就是誣告,對這種刁民大人當重罰於他,以儆傚尤。」張有德感覺李云天言語中對馮老大流露出厭惡和不滿,不適時宜地挑撥著。

古代並沒有「誣告罪」這一說法,按照大明律例誣告者要反坐,也就是說如果查明馮老大是誣告齊德貴通匪的話,那麼馮老大就會以通匪罪被論處。

李云天聞言點了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神色,這使得張有德心中不由得竊喜,如果李云天現在就厭惡馮老大的話那麼明日在公堂之上自然會刁難他。

回到後宅,李云天坐在書桌後面漫不經心地翻閱著《史記》,他先前還有些拿不準馮田是否是替代齊祥辰死的,畢竟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推斷而已。

不過,與張有德接觸後他的心裡已經有數了。

張有德在他面前一直都是以心地善良的老好人面目出現,對人待物都非常和藹,可剛才竟然對馮老大落井下石,那麼齊家肯定與馮田之事有關。

恐怕張有德無論如何都想不到,對他「信任有加」的縣太爺私下裡已經開始動手修理他,而懲治魯云山就是李云天送給他的一份大禮。

第二天上午,縣衙外密密麻麻圍滿了人,放眼望去黑壓壓一片,馮老大要狀告齊德貴通匪一事早已經傳遍了縣城,不少人趕來看熱鬧,都想知道李云天會如何審這個案子。

在綠萼的伺候下李云天穿上了他的大襟斜領青袍官服,頭戴黃絹烏紗帽,腰束銀帶,腳踏黑色官靴,整個人在服飾的襯托下顯得俊朗不凡。

尤為醒目的是,他的官袍正前方的補子上印著一隻紫色鴛鴦似的水鳥,名為鸂鶒,表明了其七品官的身份。

李云天對著銅鏡照了照,很滿意自己的這身造型,更喜歡身上的這份儒雅氣質,很好地掩蓋了他的氣勢,使得對手第一眼就對他產生輕視。

「來人,帶馮老大!」縣衙正堂,李云天落座後望了一眼密密麻麻聚集在大堂外面的百姓,一拍驚堂木,沉聲喝道。

「草民馮老大,叩見知縣老爺。」馮老大很快被一名衙役帶了上來,跪在地上向李云天行禮。

「馮老大,本官問你,昨天為何擊鼓?」李云天瞅了一眼他,不動聲色地問道。

「大人,草民懷疑侄子馮田已經被齊德貴害死,所以舉報其暗中勾結水匪,希望能給馮田討一個公道,請大人給草民作主。」馮老大把昨天告訴王宇的事情又向李云天講了一遍,然後以頭觸地,高聲喊道。

「馮老大,你可知大明律例規定,誣告反坐,如果你所告不實,那麼本官將以通匪治你的罪!」李云天拿起驚堂木重重一拍,高聲說道。

「威武~~」立刻,神情嚴肅地侍立在大堂兩側的站班衙役開始以手裡的水火棍敲擊地面,口中高喊道,給馮老大製造心理壓力,俗稱喊堂。

「大人,草民有齊德貴與水匪暗通的證據,馮田告訴草民,幾年前他們那伙水匪打劫了一個客商,搶了一尊價值連城的金玉侍女像,上面鑲滿了寶石,讓齊德貴銷贓,齊德貴對此十分喜歡,收為己用,準備當作傳家寶。」

馮老大抬起頭,神情凜然地向李云天說道,「大人,如果草民有半句怨言,願意承受任何責罰。」

此言一出,聚在大堂外看熱鬧的百姓們頓時轟一聲騷動了起來,在那裡嗡嗡地議論著,誰也沒有想到竟然會牽扯出一尊金玉侍女像來。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9:28:49

第三十七章 暗渡陳倉

「肅靜!」見大堂外聲音噪雜,李云天拿起驚堂木重重拍了下去。

在院子裡負責維持秩序衙役的制止下,喧嘩聲逐漸消失,哪個不開眼的這個時候還多嘴的話絕對會被衙役們拖出去一頓臭揍。

「馮老大,口說無憑,你有何證據能表明那尊金玉侍女像在齊德貴那裡?」隨後,李云天神情嚴肅地盯著馮老大。

「大人,事關機密,草民只能對大人一個人說。」馮老大扭頭看了一眼大堂外面的百姓,為難地望著李云天。

「好,本官倒要聽聽你有何說法。」李云天遲疑了一下,起身從大堂上走下,俯身湊到了馮老大面前。

馮老大於是低聲在他耳旁說了幾句,這使得李云天的臉上不由得流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馮老大,你此言當真?」等馮老大說完,李云天直起身子,神情凝重地望著他,「本官提醒你,一旦你所言不實,那麼將來難逃一死。」

「大人,草民願以腦袋擔保。」馮老大聞言一咬牙,肯定地點了點頭。

「既然如此,本官就接下你的案子。」李云天盯著馮老大看了一會兒,起身回到座位,從令桶中抽出一支令簽扔了出去,沉聲說道,「來人,把馮老大看押起來,沒有本官的允許禁止見任何人。」

「退堂!」隨後,他拍了一下驚堂木,起身快步回了後堂,讓人把王宇和張有德喊來。

見李云天虎頭蛇尾地就結束了審案,圍聚在院子裡的百姓三五成群地議論著離開,饒有興致地猜測著馮老大對李云天說了什麼。

「大人,你是說馮老大手裡有齊德貴與水匪勾結的證據?」縣衙後堂,王宇一臉驚訝地望著李云天,顯得有些難以置信,他不相信齊德貴一個事業有成的糧商竟然會做出這種離譜的事情來。

張有德沒有說話,默默地坐在那裡,眼神閃爍,好像在想著什麼心事,在李云天和王宇面前哪裡有他插嘴的份兒。

「此事事關重大,本官決定修書一封給德安知縣,與他共商此事。」李云天沉吟了一下,憂心忡忡地說道,「希望鄭知縣能與本官達成一致,否則的話就只有通過九江府來協調了。」

「大人,萬一馮老大所言不實,鄭知縣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大人請三思而後行。」王宇見李云天好像下定決心要查這件事情,忍不住提醒了他一句。

由於涉及到了德安縣,這已經不僅僅是馮老大和齊德貴的事情,德安縣知縣鄭文無疑被夾在了中間,無論齊德貴是否與水匪暗通,作為德安縣的父母官他都左右為難:

如果齊德貴與水匪相通屬實,那麼鄭文難辭失察之責;如果馮老大是誣告,那麼鄭文在德安縣必將因為未能給齊家作主而顏面掃地。

故而,鄭文十有八九會抵制馮老大的事情,搞不好會和李云天把官司打到九江府,在王宇看來李云天因為馮老大的片面之言就與鄭文爆發如此激烈的衝突實乃不智。

「大人,屬下覺得王大人言之有理,在弄清馮老大所言真偽之前最好不要驚動鄭知縣。」此時,張有德也開口勸道。

「兩位有所不知,如果得不到鄭知縣的支持,本官無法證明馮老大提供證據的真假。」李云天聞言不由得苦笑了一聲,臉上流露出了鬱悶的神色。

王宇和張有德狐疑地望著他,不知道馮老大給李云天說了什麼,竟然使得李云天如此為難。

「罷了,本官親自去一趟德安,找鄭知縣解釋。」在兩人疑惑的注視中,李云天搖了搖頭,無奈地說道,這可比一封書信有誠意多了。

既然李云天已經拿定了主意,王宇和張有德也不好再勸,兩人現在都很好奇馮老大的那個證據是什麼。

由於時間緊迫,李云天來不及吃午飯,當即換上了便服,在羅鳴等人的護送下乘坐馬車趕往了德安縣城。

「為何停下?」出了湖口縣縣城沒多遠,馬車忽然停了下來,正坐在車裡閉目小憩的李云天感到有些奇怪,問向車伕。

「大人,有人攔路。」車伕回道。

「攔路?」李云天不由得睜開了雙目,顯得有些詫異,這裡可是他的地盤,有誰會如此不知好歹得罪縣太爺?難道是告狀的?

「夫人!」片刻之後,車外傳來了羅鳴的聲音。

聽見這句話,李云天頓時明白了過來,笑著搖了搖頭,綠萼現在在縣衙後宅,那麼能被羅鳴稱為夫人的也就只有陳凝凝了,看來她對馮家的案子無比關心。

「老爺。」伴隨著一個輕柔的聲音,車險的門簾被掀開了,一名唇紅齒白、明眸善睞、俊俏無比的白衫公子哥笑盈盈地鑽了進來。

「夫人,你怎麼來了?」李云天故作驚訝地望著女扮男裝的陳凝凝。

「妾身聽聞老爺要去德安縣,所以想陪同老爺一同前往。」陳凝凝在李云天身旁坐下,親暱地挽住他的手臂,笑著說道。

「既然來了為何不去縣衙找老爺,反而在半路上攔車?」李云天此時已經猜到陳凝凝十有八九是昨天來的縣城,於是衝著她微微一笑。

「妾身聽聞老爺昨天和綠萼姐姐出去踏青,怕打擾了老爺和綠萼姐姐的雅興,故而就住在了我爹在縣城的別院。」陳凝凝忽閃了一下明亮的雙眸,嬌笑著說道。

李云天聞言不由得感到一陣鬱悶,他豈是聽不出陳凝凝言語之中的那絲醋意,他也想陪陳凝凝去踏青什麼的,可他就一個人,分身乏術。

或許,這也是一種幸福的煩惱吧。

陳凝凝這次來縣城並不是來看李云天的,自從與李云天成親後她只來過一次縣城,那次是前來拜會綠萼,由於綠萼先成為李云天的妾室所以她要尊綠萼一聲姐姐。

以陳凝凝心高氣傲的性格自然不想位於綠萼之下,但是在禮法上要以綠萼為尊,這就使得她選擇住在白水鎮的陳宅,如此一來就能避免與綠萼見面,免得屆時尷尬。

毫無疑問,陳凝凝想跟著李云天去德安縣,協助他說服鄭文同意合作,一起來審馮老大的案子,否則也不會男扮女裝。

既然陳凝凝有如此雅興,那麼李云天自然也就放任她一把,給她好好地上一課,讓她知道自己是如何來說服鄭文的。

昨天上午,一直關注馮家的陳凝凝得到了一個消息,馮老大要去縣衙告狀,她感到很奇怪,隱隱約約感覺馮老大好像得到了什麼線索,於是就跟來了縣城查看。

等王宇升堂審案後,陳凝凝這才驚訝地知道他竟然狀告齊德貴通匪,這令她倍感震驚,同時也是眼前一亮。

陳凝凝查了馮家的案子這麼長時間,也懷疑馮田的事情與齊家有關,可是她沒有證據,而沒有證據是無法讓齊家開棺驗屍的。

俗話說死者為大,即使是官府也不會單單憑藉著推測就要挖人家的墳,這一點她很清楚,即使李云天想強行推動這件事情也會遭到鄭文的抵制,使得雙方爆發衝突。

舉個例子,如果這種事情發生在陳家的身上,那麼李云天肯定也會全力抵制這件事情,他豈能眼睜睜地看著沒有證據的情況下陳家受到如此羞辱?

故而,在沒有證據的前提下陳凝凝實在幫不上馮老大的忙,她雖然想幫陳家,但是絕對不會把李云天給搭進去。

可是陳凝凝萬萬想不到的是,馮老大竟然會來一招反客為主,她可以肯定馮老大所謂的通匪不過是一個藉口,目的是拖齊家下水,進而想辦法逼迫齊家開館驗屍,查看齊祥辰棺材裡的人究竟是誰。

以馮老大的才智是不可能想到這麼好的計策,背後絕對有高人指點,她非常佩服那個人的才智,竟然能想到這個辦法使得齊家屈服。

不過,要想讓齊家老老實實地開館驗屍,那麼德安縣知縣鄭文就是一個關鍵,只有取得鄭文的支持這件事情才能順利進行。

在陳凝凝看來李云天太過固執耿直,肯定無法說服鄭文,搞不好還會吵起來,所以她這才跟來,希望屆時能助他一臂之力。

李云天自然清楚她的用意,因此讓她一起來,讓她認識一下自己的另一面。

到達德安縣縣城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得知李云天前來拜訪,德安縣知縣鄭文感到非常意外,連忙出門迎接,把他請到了後宅的客廳。

鄭文三十多歲,高高的個子,國字臉,有著兩道濃眉,他現在還不知道馮老大狀告齊德貴的事情,因此對李云天的突然造訪很是好奇。

「李大人,這位是……」等丫環上完茶,鄭文打量了一眼與李云天並排坐著的陳凝凝,抬頭望向了李云天,他已經看出這位俊俏無比的公子哥是名女子。

「此乃本官內子。」李云天微微一笑,望了一眼屋子裡侍立的丫環和下人,笑著向鄭文說道,「鄭大人,可否換個地方說話。」

鄭文覺得李云天有些話不方便讓外人知道,於是起身把他和陳凝凝請到了書房。

「鄭大人,你覺得齊德貴為人如何?」在書房落座後,李云天開門見山,沉聲問道。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9:37:49

第三十八章 分析厲害

「齊德貴?」鄭文沒想到李云天要談的事情竟然與齊德貴有關,雙目閃過詫異的神色,沉吟了一下後說道,「齊老闆是本縣的首富,同時也是首善,每年都要捐出不少錢來做善事,修橋鋪路,齋僧禮佛。」

「實不相瞞,本官今天接到了一個與齊德貴有關的案子,本想修書一封向鄭大人說明,不過由於此事事關重大,所以就親自趕來了。」

李云天見鄭文對齊德貴的評價不錯,知道鄭文與齊德貴之間私交肯定很好,於是不動聲色地說道,「有人向本官舉報,說齊德貴與水匪暗中勾結,故而本官前來向鄭大人打探一下齊德貴是否有與水匪暗通的跡象。」

「本官就任後從未聽說他有過任何不法之事。」鄭文聞言頓時大吃了一驚,狐疑地問道,「李大人,舉報之人可有證據表明齊老闆與水匪有染?」

「此事事關重大,本官不敢妄斷,故而請鄭大人相助,幫本官理清頭緒。」李云天把馮田的事情和馮老大的上告原原本本向鄭文講了一遍,頗為無奈地望著他。

「金玉侍女像?」鄭文終於明白了怎麼回事,眉頭微微皺著,顯得有些為難,「李大人,本官也想查清此事,可本官不能單憑那個馮老大的片面之詞就傳喚齊老闆來審問,至少也要先查證出那個金玉侍女像的來歷。」

「這個本官自是知道,不過馮老大言之鑿鑿地表示他知道那個金玉侍女像被齊德貴藏了起來,此事事關通匪大罪,本官不得不前來叨擾。」

李云天知道鄭文心中對此事有牴觸,苦笑著說道,「本官也想過先查明金玉侍女像一事,可是鄱陽湖乃至長江上過往客商眾多,根本就無從查起,所以本官想讓鄭大人打探一下,齊家是否有金玉侍女像。」

「如此也好。」鄭文考慮了一下後點了點頭,他現在也不敢打包票齊德貴一定沒有與水匪勾結,既然李云天如此小心謹慎,那麼他自然也沒有必要死扛下去,先試探一下齊德貴,以免把自己給折進去。

與李云天達成了一致意見後,鄭文派人去找齊德貴來縣衙議事,李云天和陳凝凝被他安排在了一間雅緻的廂房等待消息。

「老爺,你說鄭知縣會幫我們嗎?」等奉茶的侍女退下後,陳凝凝關了房門,饒有興致地望著李云天。

她驚訝地發現李云天剛才與鄭文交涉的時候遊刃有餘地掌握了局勢,步步為營,循序漸進,完全沒有給她開口的機會,萬萬沒有想到李云天竟然會表現得如此之好。

「夫人覺得鄭知縣是否會死保有通匪嫌疑的齊德貴?」李云天微微一笑,並沒有回答陳凝凝,而是反問道。

「鄭知縣即使與齊德貴交情深厚,那麼也不會冒著如此大的風險去維護他。」陳凝凝想了想,望著李云天說道。

「如果齊德貴足以威脅到鄭知縣的仕途,那麼鄭知縣斷無維護齊德貴的必要。其實,齊德貴犯下的案子是什麼並不重要,重要是它是否對鄭知縣造成了威脅。」李云天笑著點了點頭,點撥著陳凝凝。

「老爺,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你要把齊德貴變成是鄭知縣的敵人,這樣鄭知縣就不會幫他說話。」陳凝凝聞言眼前一亮,怪不得李云天要讓鄭文去向齊德貴打探消息,原來是讓鄭文一步步陷入進來,當鄭文感覺到齊德貴對他的威脅,自然也就不會再袒護齊德貴。

「孺子可教也!」李云天笑著捏了捏陳凝凝的臉頰,使得陳凝凝臉上不由得泛起了兩片紅暈。

半個多時辰後,鄭文把兩人請到了書房,剛才他在書房見了齊德貴。

齊德貴已經聽說了馮老大告他通匪的事情,湖口縣和德安縣相距不遠,如此重要的事情一天之內足以傳到他的耳中。

他對此感到非常震驚,鄭重其事地向鄭文表示絕對與水匪沒有任何瓜葛,更沒有聽說過什麼金玉侍女像,完全就是馮老大誣告,神情甚為激動,使得鄭文不得不好言相撫。

「李大人,既然齊老闆已經否認有金玉侍女像,本官也無可奈何,他是本縣有名的鄉紳,如無確鑿證據本縣不能動他,請李大人再找其他證據。」

等李云天和陳凝凝落座,鄭文神一臉無奈地望著李云天,他心中對今天發生的事情非常惱火,無緣無故地就牽連上了這種麻煩。

「鄭大人,在本官看來事情反而變得簡單了,齊家究竟有沒有那個金玉侍女像就成為了關鍵。」李云天沉吟了一下,一本正經地向鄭文說道,「如果有,齊德貴就是通匪,沒有的話就是馮老大誣告。」

「李大人,話雖如此,可是本官不能無緣無故地讓人去搜他的家吧。」鄭文想了想,衝著李云天搖了搖頭。

「鄭大人,馮老大知道那尊金玉侍女像的下落,只不過本官為了防止消息洩露一直沒有對外講。」李云天刻意壓低了音量,向鄭文說道。

「李大人,你知道那尊金玉侍女像在哪裡?」鄭文怔了一下,怪不得李云天風塵僕仆地趕來,原來心中有所依仗。

「如若不是馮老大告訴本官的話,本官也不會想到那個地方,只是現在還不知道他所言的真偽。」李云天點了點頭,神情嚴肅地看著鄭文,「本官一直在想,馮老大和齊德貴素昧平生,如果馮老大要誣陷齊德貴的話,目的何在?難道是受人指使?」

「會不會有人用那尊金玉侍女像陷害齊老闆,齊老闆做生意多年,在商場上也有一些對頭。」鄭文對此深有同感,皺著眉頭說道。

「鄭大人,按照馮老大的說法,那尊金玉侍女像所藏之地十分隱秘和特殊,本官認為外人很難陷害。」李云天略一沉思,否定了鄭文的這個推測,由於鄭文現在與馮老大的案子無關所以他還不能向其透露有關案情。

「李大人,你覺得馮老大所言是否值得信任?」鄭文覺得李云天手中握有什麼證據,於是沉聲問道。

「如果他誣陷了齊德貴,那麼他斷無活命之理。」李云沉思了片刻,反問道,「鄭大人,你認為齊德貴會不會做出勾結水匪之事?」

「本官並無收到相關線索,所以無法妄下斷言。」鄭文猶豫了一下,並沒有正面回答李云天的話。

「水匪一直都是朝廷的心腹大患,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本官對他們的兇殘是深有體會。」

李云天知道鄭文現在對齊德貴是否勾結水匪拿不定主意,故而一臉憤概地說道,「那些與水匪勾結之人尤為可惡,正是由於他們的暗中支持那些水匪才能如此肆無忌憚,本官對其是深惡痛絕。」

「本官也痛恨那些通匪之人,他們為虎作倀,罪加一等。」鄭文知道去年白水鎮發生的事情,因此對李云天此時的反應完全理解,點了點頭後附和道。

「鄭大人,齊德貴是貴縣之人,本官本想與大人聯合辦案,如果大人不方便的話,那麼本官就將此事上報九江府,讓府衙來決斷此事。」李云天望了一眼鄭文,頗為無奈地說道。

「剿匪乃本官職責,本官豈會不方便。」鄭文聞言面色微微一變,衝著李云天擺了擺手,苦笑著說道,「只是,如果此事搞錯了,那齊家斷然不會善罷甘休的。」

李云天此次特意趕來德安縣與鄭文商議,可謂已經盡全了禮數,如果他把此事上報府衙,府衙肯定會派通判馮魁來審理此案,屆時他和李云天都會作為陪審列席。

一旦真的查出齊德貴通匪,那麼他必將受到牽連,進而被府衙懲處,屆時可就得不償失。

說實話,由於事關通匪大罪,鄭文如果處在李云天的位子,那麼肯定也會將此案上報府衙,絕對不會壓下來,給自己找麻煩。

「鄭大人,查明此事也是對齊家負責,免得他們背著一個通匪的嫌疑。」李云天見鄭文語氣軟化下來,於是趁熱打鐵,沉聲說道,「依本官看來,此事涉及湖口、德安兩縣之人,由鄭大人與本官聯合查辦最好,也免得驚動府衙,平添許多事端。」

「李大人,你現在可否告訴本官,馮老大手裡究竟掌握了什麼證據?」鄭文覺得李云天說的在理,點了點頭後問道,他對李云天手裡的證據感到非常好奇,竟然能使得李云天如此關注這個案子。

在鄭文看來,如果兩人聯合辦案,那麼出了什麼事情他還能與李云天商議掌控,要是驚動了府衙,那麼事態的發展可就有失控的危險。

尤為重要的是,兩人聯合辦案屬於主動查案,一旦查出齊德貴通匪,那麼對他來說將是一件政績。

即使齊德貴是被誣陷的,那麼齊家的矛頭也應該是李云天和馮老大,與他並沒有多大的關係。

因此鄭文左右權衡一下,覺得還是與李云天合作為好,他與齊德貴的關係還沒到了那種要死保齊家的地步。

「馮老大告訴本官,齊德貴把那尊金玉侍女像藏在了齊家祖墳。」李云天見鄭文答應與自己聯合查案,嘴角流露出一絲笑意,有條不紊地說道。

陳凝凝聞言眼前頓時就是一亮,果然如此,馮老大是衝著齊祥辰的棺材去的。

「祖墳?」鄭文的臉上滿是驚訝的神色,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此事竟然牽涉到了齊家祖墳,事態好像變得越來越複雜了。
引言 使用道具
J.N
Crawler | 2017-10-13 19:40:50

第三十九章 醉翁之意

三天後的上午,德安縣縣衙被密密麻麻的百姓圍得水洩不通,李云天和鄭文今天要在這裡聯合查案,升堂審理馮老大狀告齊德貴通匪一事。

由於涉及到了德安縣的首富齊德貴,這件事情在德安縣引起了轟動,十里八鄉的人都特意趕來縣衙看熱鬧,甚至九江府知府楊德民暗中也進行了關注,有些不明白李云天和鄭文在搞什麼名堂。

作為齊家的家主,齊德貴既感到羞辱又萬分無奈:齊家這回招惹上的是通匪大案,雖然他在九江府官場上有朋友,但大家絕對是避之唯恐不及,在事態沒有明朗之前誰肯介入此事中去?

大堂的案桌後面並排擺著兩把椅子,在堂外院子裡眾多百姓的翹首期盼下,鄭文和李云天一前一後從後堂出來,兩人恭讓了一番後落座。

雖然是聯合查案,但由於這裡是德安縣,所以鄭文自然是主審,李云天擔任陪審。

「來人,帶上告者馮老大!」掃視了一眼堂外那些伸長了脖子望裡張望的百姓,鄭文面色一沉,用力一拍驚堂木,沉聲說道,官威十足。

「草民馮老大見過兩位大人。」馮老大很快就被衙役帶了上來,跪在地上磕頭行禮。

與此同時,一名胥吏把一張狀子拿到了鄭文的面前,狀子的內容是馮老大狀告齊德貴謀殺馮田以及通匪,由楊云貴代筆所寫。

「馮老大,狀上內容可否屬實?」鄭文早已經看過了狀子內容,拿起狀子面無表情地問道。

「啟稟大老爺,句句屬實。」馮老大抬頭望著鄭文,高聲回答。

「來人,帶齊德貴!」見馮老大態度堅決,鄭文隨後傳喚了被告齊德貴。

「小民齊德貴見過見過兩位大人。」齊德貴是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人,長的慈眉善目,上堂後冷冷地瞪了馮老大一眼,跪在了他的旁邊,他並無秀才的功名,在大堂之上定然要下跪。

「齊德貴,你可認得此人?」鄭文指著馮老大,不動聲色地問齊德貴。

「稟大人,小民與他素未謀面。」齊德貴搖了搖頭,由於掉包馮田的事情是白勇操作的,所以他並不知道那個代替齊祥辰被砍了腦袋的人是馮田。

「齊德貴,現在此人告你謀殺他親侄馮田,以及暗中與水匪相通,你可認罪?」鄭文沉著臉問道。

「大人,此乃污衊,小民一向秉公守法,從來沒有做過違法亂紀之事,請大人給小民作主,還小民一個公道,還齊家一個清白!」齊德貴義正詞嚴地否認了罪名,以頭觸地,宏聲說道。

院子裡的百姓聞言頓時騷動了起來,紛紛為齊德貴鳴不平,齊德貴是德安縣有名的大善人,很多人都受過他的恩惠,在當地口碑甚好。

鄭文眉頭微微一皺,拍了幾下驚堂木,堂外的那些人隨即安靜了下來。

「馮老大,你可有證據表明齊德貴涉及你所告之事?」鄭文把目光落在了馮老大身上,不動聲色地問道。

「啟稟大人,小民雖然沒有他殺人的罪證,但是卻有他藏有贓物金玉侍女像的鐵證,只要找到金玉侍女像,那麼小民的侄子馮田也自然是他所殺。」馮老大高聲答道。

「一派胡言!大人,小民根本就沒見過什麼金玉侍女像,是他在栽贓陷害。」齊德貴聞言頓時大怒,瞪了一眼馮老大後向鄭文說道,「請大人嚴懲此刁滑之徒。」

「你可知道金玉侍女像的下落。」鄭文看了齊德貴一眼,問向了馮老大。

「草民知道,被齊德貴藏了起來,留作傳家之寶。」馮老大點了點頭。

「大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且不說金玉侍女像的真偽,他如何能證明那尊金玉侍女像是小民所有?」齊德貴聞言頓時冷笑了一聲,提出了異議。

聽到這裡,大堂外面又是一陣騷動。

李云天冷眼旁觀著眼前的一幕,恐怕齊德貴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金玉侍女像不過是一個幌子罷了。

「大人,小民有確鑿的證據可以證明金玉侍女像由齊德貴所有。」既然已經走到了這個地步,馮老大自然不會退縮,高聲向鄭文說道,「只不過齊德貴狡詐無比,將它藏在了一處常人難以想到的地方,屆時恐怕會以各種理由阻止查找。」

「笑話,在下行得正,坐得端,只要你有證據在下願意奉陪到底!」齊德貴冷笑著望著馮老大,「如果你沒有證據,那麼我齊家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李云天聞言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笑意,馮老大小小的一個激將法就使得齊德貴上鉤,如此一來下面的事情就好辦多了。

鄭文的眉頭微微一皺,他知道金玉侍女像在齊家的祖墳,想不到馮老大一個老實巴交的村夫竟然也有此頭腦,三言兩語間使得齊德貴陷入了圈套,恐怕等下馮老大要挖齊家祖墳的時候會使得齊德貴騎虎難下。

「馮老大,那金玉侍女像到底在何處?」隨後,他拍了一下驚堂木,面無表情地問道。

「啟稟大人,金玉侍女像就埋在齊家的祖墳裡。」果然,馮老大聞言向鄭文磕了一個頭,高聲說道,「請大人給小民作主,取出金玉侍女像,使齊德貴受到嚴懲。」

此言一出,齊德貴頓時僵在了那裡,目瞪口呆地望著馮老大,萬萬想不到馮老大竟然把齊家的祖墳給扯了進來。

大堂外的百姓們更是轟一聲就炸了鍋,難道馮老大想挖了齊家的祖墳來找那個什麼金玉侍女像?

「肅靜!肅靜!」見堂外噪雜,鄭文皺著眉頭拍了拍驚堂木。

在現場衙役的維持下,院子裡議論的聲音逐漸平息了下去,人們紛紛伸長了脖子,好奇地望向大堂裡,想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難道齊德貴為了證明清白要讓人去挖齊家的祖墳?

「大人,此人惡毒之極,祖墳乃先祖安息之地,豈可任人褻瀆!」齊德貴回過神來,臉上漲得通紅,憤怒地瞪了馮老大一眼,情緒激動地向鄭文說道。

「馮老大,你可知道那尊金玉侍女像的具體位置?本官不會允許你以此為藉口在齊家祖墳胡來。」鄭文面無表情地望著馮老大,他也想知道那尊金玉侍女像在祖墳哪個地方,可惜就連李云天也不知道。

據李云天所言,馮老大為了安全起見,會在公堂之上親自講出來。

「大人,草民知道它在哪裡,只要大人派人去挖,絕對能夠找到。」馮老大點了點頭,大聲說道。

「大人,如果他把那個金玉侍女像埋在齊家祖墳來栽贓小民,小民豈不是冤枉?」齊德貴冷笑了一聲,向鄭文說道。

「大人,那個金玉侍女像由齊德貴親手所放,埋的時候他也在場,絕對不是草民冤枉他!」齊德貴的話音剛落,馮老大就高聲辯解。

「胡言亂語!你最好能給在下一個交待,否則的話在下定然不會放過你!」齊德貴見馮老大如此污衊他,氣得雙目圓睜。

「大人,金玉仕女像就埋在齊德貴次子齊祥辰的棺木中,當年齊祥辰被砍頭後,他就趁機把金玉侍女像放進了齊祥辰的棺內,如此一來誰也不會想到它會在那裡。」馮老大不理會齊德貴,衝著鄭文說道。

「夠了!」齊德貴聞言猛然衝著馮老大一聲咆哮,衝著他怒目而視。

他這個時候才意識到馮老大竟然想要打開齊祥辰的棺材,雖然裡面埋著的不是齊祥辰,但這事關齊家的聲譽,他豈可讓人打開齊祥辰萼棺材查看。

「大人,小兒下葬的時候有眾多人在場,他們都可以證明小兒的棺木裡並沒有所謂的金玉侍女像。」隨後,齊德貴神情激動地向鄭文說道,「此人居心叵測,其心可誅,請大人明察。」

「大人,齊德貴乃一家之主,他當時要做手腳誰人能知?即使知道了誰又敢講?」馮老大早就料到他會這樣說,神情堅決地說道,「草民的侄子馮田當時就在現場,混在人群中親眼目睹他悄悄地把金玉侍女像放在了齊祥辰的棺木裡。」

「馮老大,在下與你無怨無仇,你為何這樣羞辱陷害在下?難道你的良心被狗吃了不成?」齊德貴自然知道他沒有做過馮老大所說之事,頓時氣得渾身發抖,神情憤怒地瞪著馮老大,恨不得把馮老大給吃了。

「誰沒有良心誰自己清楚!」馮老大不甘示弱,瞪著眼睛與齊德貴對視著,爭鋒相對地說道。

「肅靜!」鄭文這個時候才知道馮老大的殺手鐧是什麼,心中不由得感到震驚,見兩人的情緒越來越激動,於是拍了一下驚堂木,沉聲問道,「馮老大,你可知道,一旦開棺,如果沒有金玉侍女像,那麼你的行為就是偷墳掘墓,按照大明律例是斬立決之罪!」

所謂斬立決,並不是立刻砍頭,而是在當年秋決的時候被砍頭。

與之對應的是斬監侯,即當年秋決的時候不執行,推遲到明年,期間還可以再審,以防冤案發生。

「如有差錯,小民願意以死謝罪。」馮老大聞言一咬牙,給鄭文磕了一個頭,「請大人給小民作主!」

「李大人,你意下如何?」鄭文覺得事情有些棘手,扭頭徵求李云天的意見,畢竟李云天也是主辦此案的官員,如此重大的決定需要兩人一起做出。
引言 使用道具
您需要登入後才可以回覆 登入 | 加入會員

建議立即更新瀏覽器 Chrome 95, Safari 15, Firefox 93, Edge 94。為維護帳號安全,電腦作業系統建議規格使用Windows7(含)以上。
回頂部 下一篇文章 放大 正常倒序 快速回覆 回到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