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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erosmall
王子 | 2009-6-16 15:45:02

前言:

身為聶氏集團接班人的聶洛雷,從小到大什麼都難不倒他,
外表出眾、工作能力超強,異性緣更是絕佳,
但,說出來也許沒人信,他活到二十八歲了,卻還沒談過戀愛!
原因?還不是那只蝸牛美眉,黏得他什麼桃花都跑光光,
從高中到出社會,她從學妹變成特助,他只要一回頭就能看見她,
嘖,她工作能力是很強啦,溫柔體貼、善解人意也不在話下,
但他可是正常男人啊,同個女人看了十年也會膩的,
他與別的女人約會,這蝸牛美眉卻彷如怨婦般含淚望著他,
她的淚水惹得他心煩,他討厭失去控制的自己,
想盡辦法甩開這隻小蝸牛,她卻挺有毅力的回到他身邊,
話越說越重,要她別巴著他不放,終於如願逼走她,
原以為獲得自由,但卻心酸的發現——
沒了她的目光跟隨,他的日子也失去了活力……


楔子

  朱貞貞知道自己不是女俠也不是上帝,但她很有正義感。

  所以當她把那個專門喜歡欺負女生的校霸同學關進廁所,並且附贈一桶冷水澆頭之後,換來的就是校霸和他的跟班們永無止境的欺負。

  像往常一樣,某國中放學的鈴聲剛剛響起,朱貞貞抓起書包飛也似的逃出校門,身後傳來校霸和那群壞男生的叫囂聲。

  「給我站住!臭丫頭,叫你站住聽到沒有?」一群穿著校服的少年氣勢洶洶的追著朱貞貞。

  當她是傻瓜嗎?乖乖站住任他們修理?可是那群傢伙顯然並不放棄,校園外車多人多,她只顧著往前跑,顧不得其他。

  下一秒,她只聽見耳邊傳來刺耳煞車聲,街道人群大聲驚呼,朱貞貞被差點將她撞飛的黑色豪華轎車嚇傻在原地。

  幸好轎車戛然而止,她驚魂未定,腳軟得一屁股坐到路邊,一場和她擦肩而過的災難,如流星般劃落,卻仍舊令人膽顫心驚。

  「丫頭,你找死啊?」黑色轎車的司機被嚇出一身冷汗,趕忙下車,打量眼前的小女孩有沒有缺胳膊少腿。

  那邊追殺的少年似乎也被這樣的場面嚇呆了,不敢想像,如果她真的出了車禍,他們要不要負刑事責任。

  後座的車門輕輕拉開,一個穿著本市貴族學校校服的俊美少年緩緩下車,「李叔,沒事吧?」聲音清冷而優美,彷彿來自遙遠的天際。

  「少爺,請先上車,這邊我來解決就好。」司機一臉誠惶誠恐。

  俊美少年沒理會司機,而是慢慢走向摔倒在地的朱貞貞。眼前的女孩穿著普通國中的校服,一頭軟發大概因為運動過度而變得凌亂不堪,清秀的小臉沾著幾小塊黑色污漬,有點狼狽也有點搞笑。

  他彎下身,從乾淨的校服口袋內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動作輕柔的擦著她小臉上的污漬。

  他微笑,如同一個高貴而聖潔的王子,「下次別跑這麼急,車多,危險。」

  朱貞貞傻傻看著對方。

  好漂亮的一張面孔!那股乾淨的氣質彷彿和眼前這個混亂嘈雜的世界完全不搭。

  他的手指修長美觀,指尖的潔白手帕上飄著淡淡的薄荷香,很誘人。

  「少爺,補習的時間快到了。」司機的聲音傳來,打斷這一刻的寧靜。

  俊美少年微擰眉峰,淡淡點頭,「知道了,就來。」

  站起身,他溫柔的將她扶起,留下一道絢麗的笑,轉身重新坐進豪華房車。

  當車子絕塵而去時,朱貞貞才回過神。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有王子出現過嗎?

  她不敢相信的摸著自己的臉頰,鼻息處還殘留著那股淡淡的薄荷香氣。

  一塊潔白的手帕落在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她急忙跑過去將手帕撿起,好白好漂亮,連質地都是那麼高檔,手帕的一角繡著優雅的三個字——  聶洛雷。

  那個王子,他叫聶洛雷嗎?

第一章

  二月,一個陰冷的季節,灰色的天空飄著細細的雨絲,偌大的靈堂裡,只有少數幾個人在燒著紙錢。

  靈堂正中,一幅黑白照片裡,是一個六十幾歲的老婆婆,素面白衣,慈祥的笑著。

  家屬跪在靈堂前低泣,屋子裡充滿悲傷氣息。

  身著黑色風衣的高大男子對著照片行了三個禮,俊美的臉上難掩悲傷。

  「聶少爺,謝謝你來看我媽,我媽臨死前說她在聶家服務了整整三十年,走後最不放心的就是聶少爺……」

  跪在靈堂前的中年男子掩不住難過,語調哀傷。

  高大男子微微點頭,拿出一張支票遞到對方面前。「一點小小心意,給福婆買塊風水好地葬了吧。」

  「不,聶少爺,這錢我不能收……」

  高大男子沒給對方拒絕的機會,轉身,他走出靈堂,將自己投身於陰冷的細雨之中。

  始終未出聲的朱貞貞依舊安靜的跟在他身後,看著他步入雨中,細碎的雨絲打濕了他的頭髮,幾縷輕垂在額前,樣子有些狼狽,即使無損他絕美的俊容,卻教她有些心疼。

  跟在聶洛雷身邊近十年,她似乎仍不夠瞭解他。

  三個小時前,他們本來在去參加遠東集團投標大會的路上。

  聶洛雷很重視這個投標案,才會親力親為。在此之前,大大小小的會議開了無數次,只等今天的到來。

  她可以從他的眼神中讀出,他有多勢在必得。不料,中途一通電話,改變了車子的行進路線——  自小帶他到大的奶媽去世了,他想來上香。

  她承認,她是訝異、不可置信的,她認識的聶洛雷沒有這麼在乎過誰,她以為他該是……冷情的,至少對她而言。

  「總裁?」看著他走過車子卻還沒有停下腳步,朱貞貞輕喚。

  對方像是沒聽到她的呼喚,冒著雨繼續散步。

  身為特助的朱貞貞不再多言,迅速要司機遞上雨傘,連忙小跑步跟上他的背影,打開傘,小心翼翼的不讓雨滴落在他身上。

  他微微轉身,俊美的臉仍舊沒有表情,但眼神有些哀戚,「今年冬天有些冷。」

  「是啊,今天的氣溫還沒超過十度。」其實她不覺得今年比往常冷,但看著他,她是冷了點。

  片刻,他又開口,「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你先回去。」

  她為他撐傘,因為個子較小,為了迎合他的身高,手臂得伸直,看起來有些勉強。

  當雨不再往他身上落時,撐著傘的她卻幾乎濕透了,冰冷的雨在她的臉和發上流淌,教他看了刺眼。

  「不要緊。」依舊為他撐傘,好像這就是她的使命般。   

  她知道這樣很傻,卻無法阻止自己做傻事,多年前的一次意外,她的心就在他身上遺落了。

  好聽點是固執,難聽點是笨,自從把他當作人生追逐的目標,她就沒想過放棄,一步步想往他身邊靠近。

  他念澤天高中,她就熬夜唸書考上同一所學校;他是學生會會長,她也想辦法進學生會,當副會長。

  高中畢業,他選擇出國留學,考進美國史丹福大學,即使辛苦,她也緊隨其後,報考了同間學校。

  學成後,他進聶氏學習,她考進聶氏:他正式進董事會時,她則努力往上爬;他終於掌控大權當上總裁時,沒有意外的,她也成為他身邊形影不離的特助。

  只有一件事,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她以為靠得越近,相處的時間越長,會越瞭解彼此,但她錯了!即使面對相識多年的她,他的笑,依舊可以沒有溫度。

  她甚至沒有看過他有太大的情緒波動,他的活著,就只是呼吸,就像現在他站著,卻像沒有生命的雕像。

  雨依舊下著,背對她站著的他,身影好不真實,教她舉著傘的手更不敢亂動,怕一個不留神,他就會在越來越大的雨中消失。

  「怎麼還沒回去?」回身,聶洛雷看到她還在,表情微微一愣,很小,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變化。

  尤其是看她冷得渾身顫抖,臉色越顯蒼白時,眼神似乎轉黯了些。

  「我是你的特助,這種天氣怎麼能放上司一個人淋雨?再說,如果你病了,全公司的人都會心疼,會怪我的。」已經凍僵的臉,勉強笑出聲,像往常一樣,用輕鬆的語調,化解內心的受傷。

  顯然,在這一刻前,他的思緒裡沒有她,才會不知道她走了沒。

  「回去了。」看了她抖得厲害的手一眼,他抬手接下雨傘,往她靠近一點,讓她也能在傘下。

  她的身子僵了,卻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他們近到能感覺彼此的氣息,「我不撐也沒關係的,我……」

  「我說過我想一個人靜靜,下次不要等我。」

  他逕自走向車子,傘始終為她撐著,不讓她有機會閃躲,步伐不刻意放慢,但總能讓她剛好跟上。

  看著他的舉止,她很感動,這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還有點可能?她還有機會?如果是,即使還得花更長的時間追逐他,她也不會放棄。

  「上車。」傘撐著,先讓她上車,他才收傘坐進車。

  上了車,她瞄一眼腕表,擔心的問:「遠東集團的標……」因為在這裡耽擱太久了。

  「沒關係。」他聲音清冷,「至少我參加了奶媽的告別式。」

  朱貞貞側過臉看他,為他感到心疼。

  他不該是無情的,失了幾千萬的合作案沒關係,也要來跟他奶媽拈個香,這樣的人怎該是無情?

  望著他漠然的側臉,她總覺得他少了什麼,只是不知道,他缺少的,是否是她能給予的?

  聶氏集團大樓位於台北黃金地段,一共二十八層,去年大肆翻修後,比上一任負責人領導時更加壯觀豪華。

  聶氏經營的項目很多,但主要以電子業為主,從以前的家電發展到現在的各類電腦零件器材,如主機板、硬碟、CPU等都有,幾乎佔了整個電子市場大半。

  近些年來,在聶洛雷精明的領導下,聶氏又將副業發展到房地產和各種娛樂場所,聶洛雷是個賺錢高手,他目光犀利而準確,總能在第一時間抓住商機。

  公司裡,高高在上的聶洛雷給人的印象永遠都是一副冷傲孤高的感覺,他很少笑,但也很少發脾氣,他理智果斷,做事有條不紊,即使才二十八歲,卻讓人不敢小覷他的領導能力。

  三年前,上一任總裁聶行遠因為車禍突然去世,沒多久,聶洛雷掌權,橫霸整個聶氏,據聞,他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卻從來都沒見對方出現在聶氏集團過。

  很多人都在猜測聶洛雷的大哥為什麼連一分股份都沒有,甚至不露面。

  不過這些猜測永遠都只是猜測,具體內幕無人得知,畢竟聶家本來就很神秘,除了公事,幾乎沒有其他八卦新聞可爆料,但後來也因為其他事,吸引了媒體的目光——  聶洛雷遭槍襲事件。

  商場如戰場,聶家財勢權勢樣樣具備,自然引起同界的眼紅和嫉妒,在商場上表現優秀的聶洛雷自然成了那些不法分子的首要目標。

  為了避免突襲事件再次發生,聶洛雷幾乎拒絕一切公開活動,只在必要的時候偶爾露面,出席一些重要的商務洽談而已。

  而且出席這些場合的洽談,只交給他最信任的特助——  朱貞貞。  

  聶氏集團的頂層辦公室內,聶洛雷身著一件質地高檔的純白色襯衫,領口敞開,微露出結實的胸膛。

  今天早上的他,情緒有些浮動,因為整整一個上午,朱貞貞都沒有出現過。

  這是反常的,雖然他有專門處理公事的秘書,但他更習慣看到的是掛著笑臉、專屬他的特助。

  也許是奶媽突然去世的關係,總讓他覺得有些不安,他不喜歡不受控制的變化,他需要看到朱貞貞。

  按下內線,彼端傳來她略顯沙啞的聲音,「有什麼吩咐嗎?聶先生。」

  即使兩人已經結識十年,但在公司她仍尊稱他聶先生,只有私下會叫他名字,不過機會很少。

  「把上個月的財務報表拿進來。」心底一怔,這個沙啞的聲音不該是她的,她怎麼了?

  無所謂,他不知道原因也沒關係,等一下就能看到她的人,等看到她,他就能安心的工作。

  埋首於公事中,沒多久傳來敲門的聲音,腳步聲由遠到近,他仍舊沒有抬頭,繼續看著手中的文件。

  「聶先生,您要的財務報表。」說話的人不是他所熟悉的朱貞貞,而是他的秘書鍾愛琳。

  下意識的,他微微攏起眉,抬頭,看著對方恭敬的將報表呈到他的辦公桌上,臉上還掛著公式化的微笑,只是這笑……不熟悉。

  鍾愛琳沒有察覺他表情的不對勁,習慣性的問:「還有什麼吩咐嗎?聶先生。」

  他手中拿著鋼筆,雙眼越過她,直接望向門口,「朱特助呢?」

  「呃,她在整理下午開會要用的文件。」她小心回答。

  聶洛雷淡淡點頭,「沒什麼事,你出去吧。」

  「好的,聶先生。」對方轉身離去。

  他繼續看文件,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再次按下內線。

  「有什麼吩咐嗎?聶先生。」說的話不變。

  也許是太專心聽她說話,這次他聽出,她的聲音更多了點疲憊。

  疲憊?平穩的聲音揚起,「黑咖啡,現在。」

  數分鐘後,敲門聲再次響起,令他意外的是,這次走進來的還是鍾愛琳。

  「聶先生,您的咖啡。」

  他終於斂起眉頭,表情有些陰黯,「放那裡吧,一會兒叫朱特助進來。」

  鍾愛琳似乎面有難色,但在聶氏,眼前的男人就是皇帝,他的旨意沒人敢忤逆,她只得點頭,轉身去執行他的命令。

  當朱貞貞敲門進來的時候,他看到她原本就白淨的小臉更顯蒼白,唇瓣有些乾裂,瞳孔微泛紅絲,顯然是生病了。

  「有什麼吩咐嗎?聶先生。」她只站在辦公室門口,沒有進來的意思。

  隔著辦公桌,聶洛雷微挑眉頭,「你生病了。」

  她輕笑,不太在乎的聳肩,「有點著涼,感冒了。」

  「進來。」他低沉命令。

  「聶先生有什麼吩咐這樣說就好了,我聽得到。」她沒有走上前,依舊站在門口。

  「進來。」語氣更重。

  朱貞貞猶豫了,今天的他,有點奇怪,平常他只管交代要她做的事,為什麼今天這麼堅持她非得進辦公室不可?

  「我病了,不想將病菌帶到聶先生的辦公室,感冒很容易傳染。」自己沒關係,她不希望他也生病,這很難受的。

  「是昨天那場雨嗎?」她不走進來,他自己走近她。

  他猜想現在心頭悶悶的,應該是因為不習慣兩人隔著距離說話,近一點就沒事了。

  朱貞貞露出善解人意的笑,「沒多大關係,我本來就體質弱,很容易感冒。」

  「知道自己體質弱,以後就要小心點。」他沒有責怪她的意思,口氣卻偏冷。

  他在生氣,卻不知道為什麼,猜想是因為她感冒了,就不能像往常一樣專心幫他做事吧。

  「我也不願意,我外婆說我這體質是遺傳我媽的,不管大雨小雨,只要淋到雨就容易感冒……但其實跟雨也沒多大關係,真的。」她這個白癡,才跟他說和淋雨沒關係,自己就爆料了。

  她不希望他自責,不過,她也很可笑,他怎麼可能會?

  「出去做事了。」命令淡淡的,帶著一股清冷。

  朱貞貞點點頭,轉身離開他的視線,如她所料,他的反常只存在一下下,現在恢復以往了。

  聶洛雷也背對她走回辦公桌後,坐上皮椅,繼續批改文件。

  只是手上的動作越來越緩,思緒越來越亂。這是怎麼回事?

  他還有什麼沒做的?

  撥打內線時,聽到的仍是熟悉的嗓音,不過是沙啞了點、疲憊了點。

  桌上的黑咖啡,仍是她親手煮出來的味道,只不過不是她端進來的。

  但他也叫她來了,他已經看到她了,到底還有哪裡錯了?

  我外婆說我這體質是遺傳我媽的,不管大雨小雨,只要淋到雨就容易感冒……

  記得有一次,學生會要辦活動,他吩咐她去買活動用的東西,那天下午下了場急雨,她沒帶傘,買東西回來時已經被雨澆透。

  接下來,整整三天沒來上學,後來聽其他人說,她病了三天……會嗎?這次也會病個三天,不來上班嗎?  

  一個上午,他的工作效率不佳,午休時間一到,他立即起身,打算快速解決午餐,回來睡一下,就能把這些擾人的情緒丟開。

  走出辦公室,正好看到坐在特助辦公桌前的朱貞貞右手撐著下巴,闔上雙眼,閉目養神。

  沒有了平時神采奕奕的樣子,眼下有淡淡的黑影,卷長的睫毛微微抖著,像是睡不安穩,而她的唇色,蒼白得教他想不起她燦爛的笑臉。

  認識多年,他很少盯著她這麼久,但今天,他的視線就是移不開。

  朱貞貞隱隱約約感覺得到身前灼熱的視線,猛地睜開眼,一見到他,似乎有點被嚇到,急忙站起身,動作幅度太大,害她還有點頭暈。

  「呃……」她是不是看錯時間?是不是午休前就累得睡著了,被他抓包,他才會這樣蹙著眉看她?「有……有什麼吩咐嗎?」

  希望他不會因為她忍不住偷睡了幾分鐘,就否定她的工作效率。

  有時候,她真氣自己這樣的體質,幾乎每次淋雨都會小病一場,外婆說,她是小姐身子丫鬟命,沒事還學林黛玉那套。

  跟著他的這幾年,她也小感冒了無數次,但總是勉強自己撐著點,不想讓他發現,但這次好像嚴重多了,她的病態想藏都藏不住。

  聶洛雷是個公私分明的人,若是發現她不適任,就算是因為生病,他也會毫不猶豫撤換她。

  她隱隱覺得不安,身子微微顫抖。

  「很冷嗎?」他直勾勾看著她問。

  幾乎是立即的,她否決,「不、不會。」她不想離開他。

  他伸出大手在她的額前輕輕貼了一下,很燙,她在發高燒。

  當即,他臉一冷,露出不豫的表情,「去看醫生。」

  「不用了。」看完醫生呢?她是不是就不用再來了?

  「看完醫生回家休息,下午不用來上班了。」

  不用來上班了?是說她嗎?

  「我沒事,真的,開會的文件我一定趕得及。」說著,她連忙坐下,手已經放上鍵盤,打算不吃飯也要先趕文件。

  「不需要。」他的大手遮住螢幕的一角,「回家。」

  不需要?是不需要她了嗎?朱貞貞的臉隨即垮了下來,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回家休息,週末不要出去玩,這樣應該夠你養好病,星期一來上班了吧?」

  「嗄?」他不是不要她了嗎?

  「告訴我夠不夠?」

  回過神,她使勁點頭,「夠了,我星期一會很有精神上班的。」

  看了她鬆口氣的表情一眼,聶洛雷轉身離開。

  他告訴自己,他不是因為在乎她、關心她,才讓她回家休息的,是因為不想讓她的反常,影響他工作的情緒和效率。

  他希望,她的感冒好了之後,一切可以恢復正常。

  「真是讓人嫉妒啊,不知道我的助理什麼時候能像聶先生的特助那麼盡責,這麼為公司利益著想,雖然上次的投標會聶氏沒能來參加,但我私底下還是很希望能和聶氏合作的,我希望新的合作方案……」

  「陳總,既然雙方都有誠意想合作,關於遠東新的建案,我們會擬定新的企劃書,細節可以再商討,希望我們可以合作愉快。」

  電話彼端,遠東的負責人打著官腔,電話這一端,聶洛雷公式化的致謝,只是表情完全沒有話裡的輕鬆。

  電話掛斷,他面容微冷,眼色一厲,撥內線叫來了朱貞貞。

  兩天不見,她的病似乎好多了,至少嘴唇沒有那麼青,臉也沒那麼蒼白。

  「聶先生,有事嗎?」

  「嗯。」他表情很冷,卻隻字不說。

  她很清楚,這是他發怒的前兆,但她不懂的是,最近有什麼事能讓他生氣?

  她小心提問:「如果是我哪裡做錯了,請聶先生直言。」

  「你昨天去找過遠東的負責人了?」面無表情,聲音冷冽。

  「嗯,我只是想知道我們還有沒有機會跟遠東合作,之前遠東的經理就積極表達想跟我們合作的意願,雖說這次沒有參加招標是我們的疏忽,但我不想讓他們留下壞印象,所以才去找陳總。」她的解釋沒有讓他的表情放鬆,她疑惑的問:「怎麼了嗎?」

  「陳總來過電話,他們的合作意願還是很高。」

  她笑了,「聶先生是要吩咐我,找人跟遠東接觸是嗎?」好險,她應該沒有做錯事。

  「你還沒發現你哪裡做錯了嗎?」

  「對不起。」低下頭,雖然她還是不知道做錯了什麼,但習慣性的她會先道歉,「我以後會注意,不會給你添麻煩的。」

  她就是這樣,在他面前,即使是自己受了委屈也沒關係,畢竟多年的習慣,如今已根深柢固。

  喜歡一個人,是幸福也是辛苦的,選擇這條路,她已預想到這樣的結果。

  聽她道了歉,他的表情終於柔和一點,「還在發燒嗎?」

  「沒有,已經好多了。」怎麼突然提到這個?

  「那就好,你答應過我週末不會出去,會在家休息,卻沒做到。」難得的,他的語氣透露關心,「下次不要違逆我的命令。」  

  當接到陳總電話時,他很生氣,但絕對不是因為關心她,而是不喜歡她沒聽話,因為她如果繼續感冒,會影響到他的生活。

  「聶先生是為了這件事生氣?」她很錯愕,認識這麼久,他什麼時候關心過她私下的生活。

  「出去工作,把門帶上。」

  這就是他不想回答的意思,她聽話的轉身,但才踏兩步,背後就傳來他又不太開心的聲音。

  「你跟遠東的陳總有私交嗎?」他突然想到她不是跟對方的企劃人員洽談的。

  「一般朋友,不太常聯絡。」是陪聶洛雷去參加某個酒會時認識的,為了方便工作,也為了能將特助的工作做得更好,她需要人脈,所以不管對方個性如何,她都會跟其建立基本的朋友關係。

  「嗯,要記得,你就代表聶氏,不要做出不合身份的事。」希望這樣的提示她懂,「出去吧。」

  她懂,他是關心她的名譽,怕她為了公事讓別人欺負。

  頓時,她好感動,過去的這些年,他都沒有像這幾天一樣,這麼的關心她。

  「其實陳總他為人……」

  他揮手,「我瞭解。」

  她點頭,沒再多說什麼,轉身輕輕掩門而去。

  她手握上門把時傳來輕輕的叮噹聲,那是她腕上戴著的一串紫水晶手鏈,這聲音跟了她很久,他一樣很熟悉。

  他唇角淡淡的往上揚,那是當年他參加慈善義賣會時買下的一條手鏈,因為家裡沒人可以戴,很順手的就給她了。

  不料,她這麼寶貝它,四年了,一直被她戴在手上,從未見她摘下過。

  他的心情平靜了些,以後就繼續像現在這樣就好,繼續有她的笑臉、她的聲音、她煮的咖啡、她手鏈輕碰門把的清脆聲。

第二章

  一如往常,朱貞貞早早就到公司等聶洛雷,等著跟他道聲早。

  昨天下班前他留下一份工作,要她處理某個合約的問題,為此她幾乎整夜沒睡的趕工,就希望結果能讓他滿意。

  她的快樂很簡單,跟他道早,然後被他稱讚。

  可是已經過了九點,他的身影仍沒出現,這讓她不免意外。

  雖然他是公司總裁,但除非有事,否則不會缺席也很少遲到,這樣的他怎麼會沒來?

  十點過後,他還是沒有來公司,朱貞貞開始擔心了,這不是他一向做事的風格。會不會是有事耽擱了?還是他出事了?

  最後,她耐不住心中的焦急,打了電話給他,這是冒險的舉動,往常有事他會先聯絡她,不喜歡別人沒事打電話給他,會打擾到他。

  可是她實在太擔心,不管事後是否會被罵。沒想到,手機先是響了很久,再打,就關機了。

  關機啊……那應該就是沒事了吧,她安慰自己。

  只是一整個上午,她仍舊心神不寧,終於熬到中午,她要自己別多想,下樓去員工餐廳吃午餐,雖然此刻一點胃口都沒有。

  電梯裡幾個職員小聲的議論著什麼——  

  「我跟你說,聽說總裁喜歡的是成熟型的美女。」

  「你怎麼知道?」

  「我聽公關部的李志傑說的啊,他上午去帝國飯店和客戶談生意的時候,看到聶先生跟一個女人也在那裡吃早餐,聽說那女人長得很艷麗。」

  「不過是一起吃飯而已,你怎麼知道總裁喜歡人家?」

  「聽總機說總裁到現在還沒來上班,如果不是喜歡人家,以總裁的個性會不來上班嗎?」

  不會。朱貞貞可以很肯定的回答。她的胸口一震,錯愕之後是濃濃的失落感。

  認識聶洛雷多年,她不瞭解他的心,但很熟悉他的處世風格,若是不重要的人,他不會犧牲公事的。

  那樣的狀況,她只遇過兩次,一次是他奶媽過世,一次……就是現在。

  「真的啊,總裁行事還真低調,連談戀愛也是偷偷進行。」

  「你白癡啊,就算不低調,也輪不到跟你說吧。」

  「那誰會先知道?」

  「廢話,當然是朱特助。」

  說話的人以為壓低聲音了,但每個字還是清晰的傳進朱貞貞耳裡。

  不,她們錯了,他從沒說過關於他的私事,因為兩人連朋友都稱不上。

  電梯適時開了,所有人魚貫走出,只有她傻傻的站在裡面,腦子裡還殘留剛剛聽到的八卦。

  那真的是他女朋友嗎?他真的比較喜歡成熟型的女人嗎?

  可是聶洛雷今天沒來上班是事實,不接電話後來關機也是事實。

  她不知道是怎麼走出電梯的,也不知道是怎麼走出公司,現在的她更沒胃口了,她沒有吃午餐,只是漫無目的的在街上逛著。

  二月的天氣,空氣泛著冷意,街上一對對情侶緊握或貼靠著彼此取暖,親匿的樣子卻讓朱貞貞覺得更冷。    

  她已經二十八歲了,卻從未與一個男人如此親暱的摟過抱過,她的感情生活可以用空白來形容,因為她花了所有精神在追求一個不可能走近她的男人。

  當她回過神時,才發現走著走著競走到帝國飯店了。她在傻什麼,就算人家真沒看錯,這時間,聶洛雷山走了。

  不,該說,就算人家真的沒看錯,她只是他的特助,有什麼資格管他的私生活?

  自嘲一笑,轉身想離開,腳卻定住了,她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從飯店走出一一穿著黑色風衣,表情依然冷冷的聶洛雷。而他身邊,的確有同事形容的艷麗女人。

  那一刻,她彷彿要窒息了,周圍的空氣變得稀薄,腦袋空空如也,一切思想和情緒都離她遠去。

  他的表情沒有變,但她實在太瞭解他了,就因為她可悲的太瞭解他了,依照兩人的互動,那女人是他熟悉且能讓他放心的人。

  聶洛雷也注意到她了,表情先是不解,接著對身邊的女人低語幾句,逕自向她走來.「你怎麼在這裡?」他的聲音保持同一個分貝,不高不低。

  「午休不想吃員工餐廳的東西,出來繞繞,剛好路過這。」她很想問他今天為什麼不去上班,想證實是否還有其他理由,但她知道啟己沒有那個資格和立場。

  她忍不住越過聶洛雷打量他身後的女人,兩個女人的目光交集,她沒有感覺到任何敵意,對方還優雅的跟她點頭笑笑,很親切也很自然。

  朱貞貞也笑著向對方點點頭,即使心裡笑不出來,「你女朋友啊?」她希望至少這時候他會像朋友一樣跟她聊兩句私事。

  聶洛雷順著她的視線回頭看一眼,卻沒有多餘的解釋,「今天我一不會進公司了,有事等我明天上班再說。」轉身,他們倆在她面前坐上車。

  直至結尾都看不見了,朱貞貞還杵在原地。

  她單戀多年的男人,連跟她多聊兩句都不願意,是覺得跟她這不相干的人沒什麼好說的是嗎?

  她突然覺得自己好可笑。

  今天剛好有同事生曰,個性隨和的朱貞貞,人緣向來不錯,理所當然接到邀請,下了班一起去吃飯唱歌慶祝。

  剛好她心情也不好,這次聚會與其說是幫同事慶生,不如說是她也想找個方式讓自己忘記那些痛苦。

  熱熱鬧鬧的吃了一頓晚餐後,玩開的眾人又提議去唱歌,「午夜狂潮」是台北有名的大型娛樂城。提供各式娛樂。

  舉凡KTV、電影院、網吧、Lounge  Bar,一應俱全。

  他們一行二十幾人,租了一間大包廂,歌唱到一半,朱貞貞突然想起要打通電話回老家報平安,免得老媽打租屋處的電話沒人接,窮擔心。

  走出包廂,走廊上有一對情侶似乎起了爭執,吵得厲害,她只好往更安靜的地方走,沒想到她走出KTV的範圍,穿過一道門,來到娛樂城內設的酒吧。

  兩邊的氣氛完全不同,酒吧內的光線很昏暗,音樂跟著節拍流洩,多了一股傭懶的感覺。

  侍者有禮貌的迎上前來,「小姐幾位?」

  「呃,我……我找人。」她淡笑。

  剛好走到了,她沒來過,想說順道逛逛,也許下次可以約朋友來。

  驀地,她胸口一震,熟悉的人正靜靜的背對她,獨坐在吧台邊喝酒。

  聶洛雷?他怎麼會在這裡?

  她不該打擾的,但他桌子上已經擺滿了好多空杯子,手中卻依然抓著酒杯繼續喝。她突然覺得他好孤單。

  一股不捨,驅動她往前,並試探的叫他名字,酒吧內的音樂雖大,但聶洛雷還是轉過身。

  俊美的臉依舊,但或許喝多了,勾人的眼少了銳利,整個人沒有了白天的冰冷感,迷人得讓她呼吸一窒。

  「貞貞?」先是一愣,隨即,他又露出迷人的淺笑,「要不要坐下來喝一杯?」

  「呃……」她不知所措.她從沒看過這麼親切的聶洛雷,老實說,雖然很好,卻教她很不習慣。

  不等她回答,他逕自喚來酒保,「我請這小姐喝一杯天使之吻。」

  「不、不必了』我……」她開口想拒絕,卻對上他有些受傷的眼神,頓時,話吞了回去,「那一杯好了。」

  他今晚很奇怪,很赤裸的表達他的情緒,這不像往常的他,她卻像往常一樣,對他無法拒絕。

  酒杯送到她眼前,她淺嘗一口,立即得到他今晚不吝給予的笑容。

  「是不是有點酸、有點苦、細細品嚐後,餘味卻帶一股清甜?」他的眼神突然轉黯了,「所以這是人間不該有的天使之吻,真正存在的,只有酸跟苦,沒有甜。」

  看著他眼底浮現的紅血絲,她不免擔憂,「洛雷,你喝太多了,你有跟朋友一起來嗎?要不要……」

  「好喝嗎?」

  停了下,她自然的點點頭,此時,燈光閃爍,一曲Louis  Armstrong,讓整間酒吧的氣氛陷入異國風情之中。

  酒吧昏暗的燈光,映襯得她瞳孔晶亮,就像兩顆美麗的鑽石,不可否認,他是高興見到她的。尤其是在今天這種日子,唯有她能讓他覺得安心。

  「過來。」

  「嗄?」明明他身上的酒氣很濃,她還是能聞到他身上專屬的薄荷香.教她思緒無法集中。

  「過來一點。」他慢慢靠近她,醉眼迷濛,看著她時卻晶亮有神,趁她要逃離之前,大手將她攔腰抱住,讓兩人貼得很近。

  「洛雷,你要幹什麼?」她有些吃驚,可下一秒,滾燙的舌靈巧的竄入紅唇,纏上她的舌,「唔……」

  他的吻帶著侵略性跟不容反抗的霸氣,那糾纏的力道幾乎是想將她的靈魂吸走,讓她很自然的想要順應他。

  突然,朱貞貞像是想起什麼,開始在他懷中掙扎,「你醉了……放開我……放開。」

  「為什麼要拒絕我?你是不會拒絕我的。」只有她,應該是不變的,可以全然接受他的。

  他不喜歡她的拒絕,惡霸一般的攥住她的肩膀,不讓她在自己的懷中移動半分,俯下身,他繼續霸道的吻她,像是想將她整個人揉進體內。

  她想沉醉在這種霸道的溫柔中,但理智卻要她清醒。掙脫不過的朱貞貞甩手給了他一記重重的耳光。

  他的力道終於放鬆,迷醉的眼有點不敢相信的盯著她。

  她也沒想到自己真的對他動手,看著微熱的手掌,她也愣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不想聽到,他清醒後冷冷的對她說:「昨天我喝醉了,你不要介意。」

  尤其是在他還可能有女友的情況下。

  「為什麼要拒絕我?」連她也覺得他是多餘的嗎?

  「我……」

  犬手猛地攫住她的下巴,語調冰冷的說:「沒關係,我不在乎,你只是我的特助,打雜的隨從而已,我不在乎!我有什麼好在乎的……」

  對,他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永遠不要在乎別人怎麼想。

  她受傷了,為了他話裡那句「只是打雜的隨從」。這是他的實話嗎?淚水下爭氣的泛出眼眶,多年的交情和付出,在他的眼中竟然這麼不值。

  突然,她身後傳來一道焦急的聲音,「洛雷,快放手!」

  中午見過的,那個跟聶洛雷一起走出飯店的女人,一臉驚慌,跑過來將他緊揪住朱貞貞的手打掉。

  「你瘋了是不是?」她瞪了他一眼,滿臉歉意的看向朱貞貞。

  「Sorry,他喝多了,現在可能有點神智不清,你不要介意,他每次喝多都會這樣,我剛剛去了洗手間,沒想到一個不小心他就傷到你了。」

  他們是一起來的啊?他根本不需要她多餘的關心,她是自己來找侮辱受的。

  她垂下頭,緩緩從包包裡拿出胃藥,笑得有些苦,「他每次喝酒後都會胃疼,但只吃這藥,你幫我給他。」

  以前,兩人應邀去應酬的時候,都是她照顧他,現在,已經不需要她了。

  她該從「打雜的隨從」畢業了,再放不開,對他而言也是困擾吧。

  「不打擾你們了,我朋友應該在找我了,我先走了。」勾起唇角。

  習慣性的想靠笑容掩飾狼狽。

  等對方接過藥盒,她隨即轉身離去,這次,她要自己不要回頭看。

  難得宿醉,聶洛雷也難得遲到了。事實上,他可以不要來公司,但想起今天一早那女人說的話——你有印象嗎?昨晚我們在酒吧又遇到你的特助,下午你跟我介紹過的那個,你是不是說了什麼難聽的話,她看起很難過的樣子,你還粗魯的抓著人家……酒精的效果慢慢消散,他斷斷績績記得一些事,他好像真的說了難聽話,所車,是對她說的,他有把握她不會生氣。

  一到辦公室,就看到朱貞貞正和鍾愛琳小聲討論著什麼,看到他來,鍾愛琳有點拘謹的向他點頭問好。

  朱貞貞看到他時,沒有視而不見,也沒有露出哀怨的表情,連生氣都沒有,還是像以往一樣對他露出那種可以讓人安心的微笑。

  果然,一切又走回原來的步調。

  踏進辦公室,將疲累的身子埋進柔軟的皮椅內。昨天沒來上班,他的辦公桌上已經堆積了厚厚的一疊文件。

  最上面的是他前天吩咐她處理的合約問題,他迅速檢查過一遍,很完美。

  按下內線,傳來公式化的應答,「有什麼吩咐嗎?聶先生。」

  沒有沙啞、沒有疲憊,他很滿意,「黑咖啡,現在。」

  幾分鐘後,咖啡如常送進辦公室,當然,端進來的人,是始終掛著笑意的朱貞貞。

  將咖啡放上桌子,她客氣的問:「還有吩咐嗎?聶先生。」

  他愣了下,聲音還是他熟悉的朱貞貞,但有點不一樣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

  「還有吩咐嗎?聶先生。」

  「沒有了。」他一說完,她立即轉身,開門走了。

  他知道哪裡不一樣了。

  以前她問他還有沒有吩咐時,語氣是期待的,是希望被肯定的,而不是像今天這樣,客套有禮,像辦公一樣。

  思及此,他胸口一陣悶,卻不知道有什麼辦法能讓這不舒服感消失,只有不斷的灌咖啡,不斷的看那送咖啡進來的人。

  整整一天,他都沒辦法專心辦公,而這都是反常的朱貞貞害的。

  傍晚,他的胃開始抽痛,也許是熬夜喝酒又狂灌咖啡的緣故,他伸手進外套口袋拿裝胃藥的藥盒。

  早上聽那女人說,這藥盒是朱貞貞留下的,沒錯,這就是她,什麼都幫他準備妥當了。

  不一會兒,他將盒子放回西裝口袋.他想起一件事——照往例,他喝酒的隔天,朱貞貞是不會讓他喝咖啡的,那是她難得不聽仙話的時候。

  他頓時有種被丟棄的感覺,向來冷淡的性子染了怒氣,他隨即按下內線,不料響了很久都沒人接,他抬手看了腕表一眼,已經是下班時間了。

  走到落地窗,聶洛雷可以清楚看到下班的人從公司走出,也正好看到朱貞貞跟鍾愛琳談笑的模樣他們以前有這樣聊天過嗎?

  太介意朱貞貞的事,他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只知道他沒辦法專心上班。

  他駕車回家,卻正好在公車站牌下看到朱貞貞的身影,她排隊站在眾多人身後,視線隨意觀望,有那麼幾秒鐘的時間,她的目光對上他刻意放慢車速的車。

  可是,她很快就收回視線,沒有一絲留戀,就像她收回對他的關心一樣,沒有猶豫。

  胸口煩悶的感覺沒有消失,且越來越沉重,下意識的,他將車子緩緩接近公車站,刻意的按著喇叭,想引起她的注意。

  等車的人紛紛將視線投注過來,唯有朱貞貞依舊裝傻,還故意將臉側向一邊,對他的行為視而不見。

  聶洛雷蹙起眉,做了他以前絕對不會做的事,但他必須這麼做,他必須快點讓生活回到原來的軌道,讓朱貞貞恢復正常。

  「貞貞……」他高聲呼喚,「朱貞貞。」

  朱貞貞也蹙起眉。他到底想幹麼?她今天刻意要自己表現得像平常的特助就可以,但他卻反常了。

  「洛雷,有事嗎?」

  「我送你。」等她表現的跟過去一樣,他就可以恢復正常了。

  「不用了,我有其他事,不順路。」她不得已定近他,靠著車窗說話。

  不習慣被拒絕,他臉色一冷,「上車,我送你。」

  「我不習慣讓人載,啊,公車來了,我要先走了。」正好她等的公車來了,她站直身,急急忙忙追上前,完全不理會身後的聶洛雷。

  她這次學聰明了.她要為自己而活。

  從未有過這種情況,聶洛雷神色更冷了。

  直到公車走遠了,他沒再多想,尾隨其後,一站又一站,他像神經病一樣跟著公車,直到她下車,看著她走進租屋處。

  直到她住的那一層燈光亮了起來,又過了很久,直到她入睡,熄燈,那一層變成了一片黑暗。

  他才回過神。她騙他,她根本沒有要去其他地方!

  他得出一個教他心寒的結論,她果然是在躲他,以前總是跟著他轉的朱特助,現在把他視為蛇蠍了。

  難道是因為酒吧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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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6-16 15:51:36

第九章

  一樣上班的日子,聶洛雷進了辦公室,依舊是先按下內線。

  「聶先生,有何吩咐嗎?」電話彼端傳來嬌滴滴的聲音。

  台詞差不多,但聲音不是他熟悉的那個人,不是他想念的那個人。他冷著聲音說:「黑咖啡,叫鍾秘書送進來.」

  「她」走了,鍾愛琳一個人忙不過來,請示他征了一個助理進來,當然,這個助理是給鍾愛琳的,不是他的,因為他特助的位置只留給一個人。

  敲開門,鍾愛琳照吩咐泡了杯咖啡進來,左手拿了一疊文件,「聶先生,這是今天要請示您的案子。」

  「放桌上,你可以出……等等,這品項有點問題,去找出原始資料給我看。」

  「是的,聶先生,我等會讓……」

  她的話被打斷,「你拿進來。」

  「是,我五分鐘後拿進來。」鍾愛琳小心翼翼的應答。

  她差點忘了,聶洛雷不喜歡看到新來的助理,她猜,那會提醒他想到已經離職的朱特助。

  唉!她忍不住想歎一口氣,她好希望朱貞貞能回來,老闆現在更是把不苟言笑發揮得淋漓盡致,公司裡的氣氛天天是低氣壓,如果朱貞貞能回來,她相信會不一樣的。

  「你可以出去了。」他輕啜一口咖啡,面無表情,只在心裡歎了口氣,喝了咖啡,他就更想念她。

  「是的,聶先生。」恭敬的應答,鍾愛琳隨即退出。

  辦公室又恢復平靜,一直到下班時間,明天又會重來,只有少數的偶爾會不一樣。

  每隔今兩三天,聶洛雷就會到朱貞貞的租屋處晃晃,當然,她早就不住在這兒了。

  動用關係,他查了她的出入境資料,只能證明她現在人還在台灣,但在哪裡呢?不知道。

  她學校跟公司的資料,通訊處都是留她台東老家,他循線去找,才發現那不是她父母的地址,是她已過世的奶奶家,至於她父親好像也跟鄰居沒什麼聯絡,他也無從問起。

  他記得她提起過她阿姨,但他不認識也沒想過要認識,所以,他現在自食惡果,得承受無法聯絡上她的痛苦。

  聶洛雷一步步走在公寓樓梯上,就像當初她領著他一樣。

  他跟房東租下這間房子,鑰匙一轉,他進了屋。

  摸著沾了塵的桌椅感慨萬分,景物依舊、人事已非,現在想要杯冰水都不可能了……聽房東說她當初搬得匆忙,一個晚上就搬走了,當晚,有些東西她有朋友幫她載走,有些大型傢俱,她就留下來讓房東自行處理。

  匆忙?是有心要避開他吧?他終於……成了她眼中的惡魔了。

  客廳的暖氣機不會再有人開,不曉得她冷的時候,會不會記得多穿幾件,想想,他就覺得自己好笑。

  都快夏天了,哪還會冷?她不需要暖氣機了,就像她不需要他的溫暖,偏偏他卻像暖氣機一樣,渴望她回頭。

  照往例,聶洛雷巡視完一圈,下樓、開車、離開,轉出巷子時,燒烤店的氣氛一樣熱鬧,客人也跟當初他們來吃時一樣多。

  本來,他的車子已經開過店面,但一個回轉,他將車停好,下車走進燒烤店。

  「你們怎麼這麼久沒來?」燒烤店老闆一看到聶洛雷,立即熱情的打招呼,隨即又疑惑的大聲嚷嚷,「怎麼只有你?貞貞呢?」

  「她……有事。」他避重就輕。

  兩人交往後,最常來這家店吃晚飯或是宵夜,突然有天得自己一個人來了,原來是這種感覺,空虛的感覺。

  「我懂我懂,吵架了是吧?投關係,情侶吵架是正常的,想吃什麼我算你便宜一點。」老闆瞭解聶洛雷寡言的性子,也不多問。

  聶洛雷沒有反駁,「來點牛肉串、牛肉串、雞翅、烤鮮魚……」還有什麼?他想不起來。

  「三蔬串要不要?貞貞每次來必點,她說吃肉不忘蔬菜才健康。」

  「好。」對,他怎麼忘了她必點的蔬菜,「那再來點熱炒的……」

  「我知道不要辣炒的,你們現在在冷戰對不對?我要是敢給你吃辣的,等你們吵完,你們家貞貞肯走來跟我吵,我幫你炒個三鮮好了。」

  會嗎?她還會關心他嗎?

  「老位子坐,等等就來。」

  「不用了,我今天一個人,坐外面就可以了。」今天他就是想來這感受熱鬧的氣氛,若進了那個包廂,他會覺得太冷清。

  「那這裡坐。」老闆還是特地幫他挑了裡面一點的位子,接著。就去忙了。

  聶洛雷沒想到的是,在這裡他沒遇上朱貞貞,倒是遇到聶行遠的舊識。

  孟叔以前是聶氏的員工,現在退休了,雖說他以前的職位不高,但跟聶行遠很投緣,兩人朋友的交情更勝上司下屬關係,也常到聶家走動。

  聶洛雷對他還滿有親切感的,兩人天南地北的聊了些近況,孟叔似乎能感覺到他的改變,慢慢有意無意的提起四年前他也在場的連環車禍。

  「總裁的運氣真是不好,居然遇到連環車禍,說起那個時候啊,二少爺你真是不知道那個場面有多亂,總裁本來都要登機了,可是得知二少爺被聶氏的仇家槍擊受傷,總裁嚇得臉都白了,讓司機開快車去醫院看你,沒想到自己卻死在……」

  當天,聶洛雷沒多說什麼,但這件事就像根針一樣刺在他心上,時間越久,反倒沒有讓他遺忘,而是讓痛蔓延。

  想起朱貞貞,他想,他不能再逃避了。

  一個禮拜後,聶洛雷第一次到聶行遠的墓前。

  照片裡的男人,年紀不過半百,英俊挺拔,和自己有些相似,但是跟聶洛風更像?也許真像聶洛風說的,他比較像母親,可惜了,他從沒見過母親,連照片都沒有,有的只有每次掃墓時,墓碑上略嫌模糊的照片。

  正值梅雨季,到了下午,天空已經飄起雨絲,雨絲變大,打落在他身上發上。

  聶洛雷緩步上前,跪在墓前,伸手撫摸墓碑上的照片,勾出一抹清冷的笑。

  「爸,我們天生是仇家,我殺了你最愛的女人,你毀了我想愛的父親,我們兩個……該扯平了吧,以後……我還是叫你一聲爸。」

  在墓前跪了好一陣子,說了些父子間的悄悄話,他都讓雨淋透了,才起身,只是……這回轉頭,不再有那個為他高高撐起傘的嬌小影子。

  雨不會知道他的悲傷,所以繼續下,她不會知道他的悲傷,所以離開了。

  淋了一場雨加上不照顧自己,聶洛雷得了重感冒,唯一的好處是,他比較有時間聽聶洛風的廢話。

  「聽鍾秘書說你感冒了?你是真感冒還是得了相思病?」彼端除了聶洛風調侃的聲音,還有人聲鼎沸的背景聲。

  不管對方的問話,說話的人即使帶著濃濃的鼻音也要抱怨,「你那邊很吵。」

  他好像在美國吧?

  「當然吵啦,等會就要比賽了,下次你自己來看……呃,你有空的話。」先幫自己找台階,免得等會被拒絕尷尬。

  「嗯,好。」

  簡短的兩個單音節,聶洛風也釋懷了。他弟弟好像真的感冒了,但現在的聶洛雷比以前清醒。

  「對了,找到貞貞沒有?」

  「她不想讓我找到。」如果真是這樣,他也沒有辦法了。

  聶洛風沉默片刻,「洛雷,你知道吧,我不是真的喜歡她,是因為小阿姨說這女孩能幫你,所以我才……」雖然現在說這個也於事無補,但他不想再讓聶洛雷誤會了。

  「我知道。」他沉穩的同答,似乎想通了。

  當初被嫉妒蒙心的時候什麼都看不透,等靜下心,就會想通。

  每次當聶洛風提到朱貞貞,都像是故意要跟他挑釁,就是要他及早面對自己的心意。

  況且照聶洛風的風流性子,若真的要追一個女人,應當會更積極,當然更不可做出下雨天爽約這種事。

  「你知道就好。」對方鬆了一口氣,「但那隻貓就真的是意外……啊一一」他大喊,突然想起一件事。

  聶洛雷立即將話筒拿遠,「聶洛風,我感冒,不要逼我用吼的。」

  「別氣別氣,等聽到我剛剛想起的事情,你的氣就會消了,你就不……」

  「說重點。」

  聶洛風神秘兮兮的笑了,「我跟貞貞那時候撿到那隻貓呢,是先送去她朋友家寄放,接著才送去好心人家……」

  他實在很沒耐心聽對方把話說完,「說重點。」

  「重點就是我知道貞貞的朋友家住啦,那要找到她不是簡單多了?」

  聞言,聶洛雷急忙從床上坐起,「快跟我說。」

  「你拿筆記下,台北市……」聶洛風翻出記事本,念完住址後不忘祝福,「你加油點把人家追回來,我帶禮物回去獎賞你,哈哈……」

  「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啊……算了,不跟你說了,比賽要開始了。」

  聶洛風剛要掛掉電話,就聽到話筒傳來聶洛雷的聲音,「哥,你自己小心點,我等你的禮物。」

  不等他回應,對方逕自掛斷電話,但聶洛風卻笑得闔不攏嘴。

  他弟叫他哥耶!哈哈……他該不會有幻聽吧?

  回家的路上,朱貞貞頻頻回頭觀望,偏偏又什麼都沒看到。

  可是……她真的覺得自己被跟蹤了,黑暗中似乎有道灼熱的視線,直勾勾盯著她。

  奇怪的是她不會覺得不舒服,但若真的被跟蹤,也太恐怖了吧。

  說到這個,這幾天睡前在拉窗簾的時候,她總覺得樓下、家門前的路燈下有人,那人好像是背著光,加上有段距離,她看不清楚也不敢確定。

  問她的室友小桃,卻說什麼也沒看到,猜測大概是樹影之類的。

  難道,真是她眼花?還是……不會吧,她最近運勢低落,所以遇到髒東西了?

  小桃還安慰她,如果真的有髒東西想進來,一定會被她家咪咪趕走,但問題是她根本就不相信那隻小肥貓的能力。

  當初就是因為小桃有養貓的經驗,她跟聶洛風撿到小貓時,才會暫時送過來寄養,而她後來也沒後悔把貓轉送給好心人的決定,因為小桃實在是「太會」養貓。

  好好一隻咪咪被小桃餵養得太好,她都要懷疑它是用肚子還是用腳走路。

  算了,這會兒管不了咪咪的行走方式,朱貞貞緩下腳步,從包包裡翻出手機,打算打給小桃,叫她到樓下等著接她。

  電話才接通,朱貞貞帶點驚惶的說:「小桃啊,你等一下到……啊一一」有人的手搭上她的手腕,她驚叫一聲。

  對方似乎對嚇到她感到抱歉,連忙收回手,表情懊悔。

  「貞貞你怎麼了?要不要報警?」手機彼端傳來小桃擔憂的聲音。

  「沒事。我遇到舊同事,晚點回去。」說完,朱貞貞掛掉電話,臉色恢復平靜,一字不說的看著剛剛嚇著她的人。

  「貞貞,我不只是你的舊同事。」

  「聶先生,我以為你會比較喜歡這麼看待我們的關係。」她的語氣聽不出喜怒哀樂,彷彿他就是個陌生人。

  「不要這樣,我們聊聊好嗎?」

  「遊戲已經結束了,我們沒有什麼好聊的。」她不斷的告訴自己,不要再相信他了,她已經傷得夠重,不能再相信他。

  即使他……他現在的樣子看起來好憔悴,她也不能心軟,她可沒忘記先前那陣子她的樣子比他還慘。

  聶洛雷誠摯的道歉,「對不起,我那天說的是氣話,我只是不想在我哥面前低頭。」

  哥?她難掩訝異,「你肯認聶洛風是你哥了?」

  他難得的耳根有些泛紅,「我想通了,有些事是我太偏激了,所以……貞貞,給我一個機會,我已經在改變了。」

  沉默片刻,她開口,「聶洛風,你是真的愛我嗎?」

  「是,當然是真的,我跟你在一起的所有感情都是真的,我也許幼稚的說了氣話,但我不會拿自己的感情賭氣。」這樣當面被所愛的人質疑真心很難過,那天在辦公室,她也是這樣嗎?

  思及此,聶洛雷張開雙臂想抱抱她,卻讓她躲開了,溫暖的懷抱只剩夜晚的涼風,他錯愕。

  她淡淡的說:「但我不能再相信你了,怎麼辦?」

  帶點哀愁的問句,他答不出來.只聽見自己微微顫抖的聲音,「為什麼?你覺得我的愛是欺騙嗎?」

  「我不知道,我怎能確定這不是另一場騙局,又是為了什麼?向聶洛風證明你有能力追回我嗎?還是……」

  「不是。」

  「但我不知道、我不確定。」她其實很可悲的,「以前我以為我瞭解你,我追逐你十年,你的所有喜好我都知道,我怎麼可能不瞭解你?可是我發現我錯了,瞭解也需要對方願意分享,不然我永遠只知道你的咖啡不加糖,卻不知道你有什麼困擾、你有什麼想法。」

  他急忙辯解,「我願意分享,只要是你想知道的,我都願意說。」

  沒有喜悅的馬上點頭,她又問:「那你又有試著瞭解我嗎?」

  「你一淋雨就會生病,你老家在台東……」

  她打斷他,「如果我不說,你會想知道嗎?」

  「我會。」

  「可是我不能再相信你了。」

  又是這句!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再次得到她的信任?

  「貞貞,你到底希望我怎麼做?」

  他的語氣充滿渴求,她第一次看見這樣的他,她也很想告訴自己,算了吧,他都來找她了,誤會解釋清楚不就好了,又何必彼此折磨。

  但……若總是回到一樣的相處模式,他們就有未來嗎?這段感情就走得下去嗎?

  堅定了心,她說:「在這段總是先付出的感情裡,我累了,你現在給再多的保證,都不能讓我相信你會改。」

  朱貞貞抬起手腕,原先紫水晶閃耀的地方,已經空蕩蕩,「手鏈我已經丟了,過去也該丟了。」不給他多說什麼的機會,她轉頭就走。

  聶洛雷怔愣原地,一句話都說不出,喉嚨含著酸澀,卻再也沒資格喚回她。

  因為他,已經是她的過去。

  租書店十一點打烊,朱貞貞拉下鐵門,鎖門。

  這裡是她工作的地方,離她跟小桃分租的地方不遠,走路就能到。雖然薪水跟成就感遠不如以前的工作,也不像以前見多識廣,但她還滿喜歡的。

  工作環境單純,認識的人也單純,沒事就看小說漫畫跟客人聊天,跟以前戰戰兢兢的生活比,簡單多了。

  當特助唯了會教她懷念的,大概就是一早為他泡的第一杯咖啡,享受他唇角勾起的弧度帶給她的成就感……唉,說好不想他的,怎麼又管不住腦袋?

  應該,是他的錯。沒錯,她終於知道灼熱視線的來源一一聶洛雷。

  這陣子她老覺得有人跟蹤她,這直覺果然沒錯,她以為像他這樣的男人,在那夜被她說得難堪之後,就不會再出現了。

  沒想到,他不但常常出現,也不像之前老躲在暗處,如果視線跟她對上了,還有膽子跟她微笑,教她不知該哭或該笑。

  她不是鐵石心腸,但每次她想往他靠近,就會想起當初離開時他決絕的臉,一想起來,心就緊縮,人就卻步了。

  回到家,朱貞貞迅速關上門,把安靜跟在她身後的影子,隔絕在門外。她不去想像他臉上有可能的落寞,備好衣物走進浴室,邊唱歌邊洗澡,也沖淡她心裡的微微落寞。

  洗完澡,邊擦著濕發的朱貞貞,走到窗邊要拉窗簾,照慣例,看一下在路燈下的人影。

  這一看,她嚇了一跳,也不管還穿著睡衣,頭髮還濕的,連忙跑下樓。站在路燈下,朱貞貞難掩擔憂,「你怎麼了?」

  聶洛雷靠坐在路燈下,臉色異常紅潤,但人看起來很虛弱,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

  他是不是生病了?

  「沒事,我休息一會。」看到她還特地跑下樓,他很高興……她蹙起眉,伸手摸他的額頭,燙熱的感覺讓她差點掉出淚,她不禁指責,「騙人,你在發燒,你感冒了是不是?」

  「嗯。」他點點頭,不太有力氣回應。

  其實之前那場感冒,在他急著找她,還得顧好公司,加上時常吹風等她下班的情況下,斷斷續續的都沒好,只是今天好像更嚴重了點。

  「你回家,現在。」她低著頭看他,小臉都皺起來了。

  認識他這麼久,他除了胃不好之外,沒什麼健康上的困擾。大概是人太倔強,連感冒都不敢纏著他太久,這是第一次,她看他好像是得了重感冒。

  被水滴到,他清醒了點,抬頭看她,「你頭髮濕的,在外面吹冷風,會感冒的,你快點進去。」

  朱貞貞偷偷的將眼角的淚抹掉,抹掉那滴因為他而溫暖的淚。

  「那你也回家,我幫你叫車。」

  「你先進去,看你睡了,我就回去。」

  「不用,我回家又不用一分鐘。」

  「我要在這裡看你才安心。」

  「你……」她歎了口氣,蹲下身子跟他平視,「聶洛風在家嗎?」

  他不滿的說:「你這麼關心他啊?」收到她的瞪視,他才改口,「去國外比賽,賽程還沒結束。」

  「那珍姨呢?」她隱約猜得到答案,如果珍姨在家,不會讓他把自己的身子搞成這樣。

  「珍姨的兒子在國外事業穩定,買了間房子。」他喘了口氣,「我放她一個月的假,去享天倫之樂。」

  越聽,她的臉色越臭,「家裡剩鐘點傭人了?」

  他一點頭,她隨即站起身,伸出手,「起來,先回我房間。」所幸,她是跟小桃分租房間,還能讓他暫住一晚。

  他這個情形,家裡沒有人能照顧,讓他回去,她也不放心。

  聞言,聶洛雷的表情很驚喜。她是不是肯原諒他了?

  只是他才高興三秒,一桶冷水就澆下,「你不要想太多,照我朋友的說法,如果你掛在我們家前面,會不吉利。」

  原來是怕他成為不祥之物啊。他無奈的歎口氣,手握住她,順勢站起身,兩人邊往她家走。

  「等會先吃退燒藥,明天去看醫生。」

  「明天早上要開會。」幾乎是直覺,她順口就問了,「開什麼會?」

  「各部門績效報告。」他盡量放輕手的力道,不讓她的肩膀支撐他。

  「改到下午開。」她馬上就幫他決定了。

  「可是……」鑰匙插進鑰匙孔,她卻沒把門打開,語帶威脅,「如果你明天早上不去看醫生,我就不收留你了。」

  立即的,他點頭,露出討好的笑,「會改到下午開,我一早就去看醫生。」

  朱貞貞滿意的開門了,兩人邊上樓梯,他搭著她的肩,她扶著他的腰,雖然他說不過是感冒而已,他沒有這麼脆弱,但她就是不放心,就是覺得他一副快要昏倒的樣子。

  進了她房間,又是一段睡床睡地板的爭執,她還乾脆的讓步,同意兩人可以各睡床一邊,他卻拒絕了,說不想把感冒傳給她。

  最後,在他的堅持下,她趁他去洗澡時,幫他在地板鋪被子,多鋪了一層,就怕他睡了不舒服。

  他本來還堅持要比她晚睡,卻在服了退燒藥跟感冒藥後,漸漸昏沉,眼看就要合上眼皮。

  他對著去關燈的背影說:「不然當朋友吧,從當朋友開始重新贏得你的信任,你說好不好?」

  片刻,她沒有說話,靜靜的點了頭,關了燈,室內霎時黑了,但他的心終於找到一點光亮。

第十章

  他們走過漁人碼頭著名的情人橋,坐在木棧道的椅子上,看著河口上的落日休息。

  聶洛雷的感想是一一聶洛風是個騷包還有專會出餿主意的人。

  「你這樣犯規吧?」朱貞貞憋著笑。

  她不是第一次來這裡,但每次都是跟朋友來的,這是第一次跟他來,感覺就像……兩人好像真的走過鵲橋。

  他早想好說詞,「朋友也可以來漁人碼頭。」

  「你每次都這麼說。」但他百分百是故意的。

  這陣子,自從她答應從朋友做起,幾乎一到她的休假日,他也自己排休,說要跟她這個「朋友」聯絡感情。

  行程不外乎晚上觀星、河堤談心,不然就逛逛花市、走走夜市,早起一點就跑九份、福隆、宜蘭,晚一點就上貓空喝杯茶。

  這陣子他們一起走過的地方,比認識的這十年還多,而且沒有一個地方是她開口提的,總是他來接她的時候問,今天去那裡好不好?

  前幾天他還說了一句教她心頭暖烘烘的話一一不想去要說,你可以質疑我的決定沒關係。

  「不,這是我哥說的,要罵罵他,他說朋友都是這麼做起的,你知道的,我沒有什麼交朋友的經驗。」他決定把錯都推給聶洛風。

  那傢伙轉戰歐洲了,說過些天才會回來,叫他再加把勁,趕快把朱貞貞追回來,還說要幫他想辦法。

  結果,這就是他想的辦法。

  說什麼要贏得她的心,就讓她感受一下以前的甜蜜時光,他當下的反應就是燒烤店,不然就再去橫濱一次,結果是被聶洛風取笑沒有浪漫細胞。

  又說什麼要介紹他一些情侶必去景點,讓貞貞羨慕別人的甜蜜後,就會想跟他重修舊好。

  可是一點效果也沒有,他們還是停留在做朋友的階段。

  「你跟你哥的感情倒是越來越好了。」她輕笑揶揄。

  還有一件事變了,他們之間終於沒有禁忌。

  天南地北什麼都可以聊,不過她在心底有點小小吃醋,最近,他口中老念著聶洛風。

  但這點酸意,她還不打算讓他知道。

  聶洛雷立即反駁,語氣卻沒有了當初的厭惡,「沒有,我叫他下次回來,自己找地方住。」

  「那你幹麼叫珍姨整理房間?」

  這次,他笑了,很溫柔的那種。「我是叫珍姨幫你整理房間。」

  落日餘暉,天空染上橘紅色,她的發跟臉染上金黃,閃閃發光,教他的視線轉不開,直勾勾盯著她。

  他希望,她就這麼點頭了。

  「喔!可是你家房子看起來很貴的樣子,我想就是分租我也租不起。」她開玩笑避開曖昧的氣氛,跟他灼人的視線。

  「那我的房間分租一半給你,床也分租一半給你,位置比較小,便宜一點你要不要?」

  「是喔,那你人要不要分一半給我?」

  他像抓到她的把柄,狡猾的笑了。「如果是我本人,那不用委屈你要一半,我全部都給你。」

  「你真是越來越會說甜言蜜語了。」

  「因為對象是你。」

  他深情的話卻讓氣氛靜默了,她想到從前他也曾這麼說過,但後來……取代甜言蜜語的是他很傷很傷人的話一一她都待在我身邊十年了,我到現在才愛上她,你不覺得時機很湊巧嗎?聶洛風、我是跟你搶的,以前我喜歡的你跟我搶,現在你看中的我跟你搶,這是你欠我的。

  我問你,剛剛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我說過不要質疑我的決定,出去。

  決定要離開他的時候,她走得很堅決很快速,但那不是勇敢,是沒有再一次面對他的勇氣。

  剛搬去跟小桃住的時候,她天天以淚洗面,畢竟愛一個人這麼久,沒有辦法因為恨就不愛了,但也就因為還是愛,所以只要一想起兩人在一起的甜蜜時刻,有可能都是建立在謊言上,她就像要窒息般,無法喘息。

  她花了好多時間,看了好多夜凌晨的星星跟清晨的露水,才能試著不去想他,不去想過去。

  就連到現在,偶爾晚上她還會因為夢到那天的事而嚇醒,枕頭都讓淚水沾濕了。

  她不是不願意原諒他,但懷著害怕跟不信任的感情,該怎麼讓兩個人都幸福?

  她還不知道。

  「我們等會去陽明山上吃飯好不好?」聶洛雷率先打破沉默。

  她的眼神藏了太多哀愁,他知道,他們還有段路要走,就暫時這樣吧。

  朱貞貞也恢復笑容,「幹麼特地跑那麼遠?」

  「有家特色餐廳,我帶你去嘗鮮。」

  「然後借口要跟我一起泡溫泉是吧?」她斜睨他一眼。

  聶洛雷大笑,「哈哈……被發現了,我就跟聶洛風說這招不行,記得,這也是他出的主意。」

  「他回來我親自拷問他。」她作勢要要狠。

  兩人繼續聊,天越來越沉。

  走了一段情人橋,可惜兩人想恢復情人的關係,卻還有一段,但他知道,他不會放棄的。

  「……不能帶著愛擁抱你,我們之間朋友而已……」

  聶洛雷人在書房,開著筆記型電腦做事,今天是假日,可是朱貞貞有班,所以他一個人在家。

  雖然他現在還是面無表情,但其實他很不爽,不爽的原因就是電腦現在放的這首歌。

  這是聶洛風前兩天傳回來的,特地交代他一定要聽,說這是「超級適合」他的歌,還說裡面有幫他重拾愛情的方法。

  方法?沒有,他從頭聽到尾,不斷Reday,他只聽到聶洛風的諷刺。

  看了腕表一眼,差不多了,那傢伙要回來了。

  「洛雷一一」

  樓不大廳傳來聶洛風的聲音,但聶洛雷沒打算去歡迎,手擱在鍵盤上,依舊安穩的工作。

  五分鐘後,四處找遍的聶洛風?終於找到書房,他很不客氣的沒敲門就直接打開房門。

  「洛雷,你不歡迎我?」照慣例,聶洛風立即擺出委屈的表情,「你不過來擁抱我一下嗎?」

  抬頭,聶洛雷看了他一眼,「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不一會,對方笑了出來,「我還以為這次回國會不一樣,會有個貼心的弟弟迎接我,但你怎麼還是這性子?」

  「讓你失望了。」趁著抬頭,他打量聶洛風,除了臉上的OK繃,好像沒受什麼傷的樣子。

  「但你至少該關心一下我的傷、勢。」他特地抬高額頭,強調傷勢兩個字,讓親人分享一下他拉風的戰績。

  「你沒事,臉沒壞。」

  他這個弟弟有夠沒良心的。「你不想問這傷怎麼來的嗎?」

  「不想。」

  「可是我很想告訴你。」不理會對方的臭臉,聶洛風發揮自言自語的功力,前兩天我去酒吧喝酒的時候,看到一個妹很正,她也對我有意思,不料半途殺進一個程咬金……」

  聶洛風的碎念聲配上聶洛雷敲打鍵盤的聲音,大概持續了十分鐘,後來先受不了的還是聶洛雷。

  「你到底來幹麼的?」

  「就跟你說我臉上……」在對方狠戾的瞪視下,他屈服了,「我不是說有禮物要送你嗎?」

  「嗯。」沒想到,聶洛風是認真的。

  說到這個,聶洛風就得意了,「先送你個冠軍獎盃好了,我很厲害吧,我跟你說我有絕招的,那個彎道我本來要輸了,但我一想到前面的那個車手是你,我就來勁,下個彎道就超越他,想想,我怎麼可能輸你……」媽的,又說錯話了。

  聶洛雷的臉很臭,「你是來炫耀的?」

  「呵呵……我開玩笑的,反正我是想跟你分享榮耀,你別想太多。」

  「還有呢?」他相信聶洛風是很無聊的人,但如果是禮物,應該會是更有趣的東西。

  對方神秘的笑了,「你挺聰明的。」他轉身去行李翻找東西,最後抽出皮夾,從夾層抽出一張照片給聶洛雷。

  聶洛雷接過照片,看了一眼,臉卻僵了。

  他知道這張照片,聶洛風很寶貝,以前,他偶爾會看到聶洛風一個人靜靜的看照片,然後他就會自責。

  這張全家福照片裡,每個人都笑得很幸福,但卻只提醒他,他是破壞幸福的兇手。

  他冷冷的開口,「幹麼給我這個?」伸長手,他想將照片遞回。

  聶洛風知道他誤會了,沒有接過照片,「這張全家福只有一張,我收藏很久了,以後讓你收藏。」

  「裡面沒有我。」他要很用力才有辦法讓字從嘴裡蹦出。

  「有你,洛雷你看清楚,裡面有你。」

  「沒有。」

  他這弟弟真是夠固執的,聶洛風指著照片裡笑得燦爛的女人說:

  「你沒看到嗎?老媽的肚子裡有你。」

  聶洛雷一愣,抓著照片的手微微顫抖。

  「你知道為什麼老爸老媽笑得這麼開心嗎?因為老媽懷了你,他們因為家裡要多了一個成員感到幸福。」聶洛風歎了口氣,語氣懊悔,「以前,我會對著這張照片懺悔,我明明知道爸媽有多高興能擁有你,我卻因為嫉妒而傷了你,又因為拉不下臉,才會讓你痛苦這麼多年。」

  許久,聶洛雷都沒有開口,最後,很輕很輕的說一句,「我不會哭。」但他把照片收回抽屜了。

  真是愛逞強。「算了算了,我知道你很冷血……」呃,又說錯話了。

  「不講這個了,我要送你最後一份大禮一一我要幫你追回朱貞貞。」

  沒有預期的掌聲,聶洛雷埋頭繼續工作。

  「喂,我這麼幫你,好歹你也拍個手,這什麼反應?有夠殺風景。」

  聶洛風不免抱怨,他為這對情侶……暫時是朋友檔,做的還不夠多嗎?

  「好,你說你這次又有什麼主意?」

  「我決定……」他想想,都說出來了,還有什麼樂趣,「算了,這次我幫你決定,你聽我的就好了。」

  聶洛雷不理他,猜想是他自己發現太爛了,不敢說,不過有一件事他倒是不得不問。

  將音樂轉大,他語氣不善的問:「你特地叫我聽這歌什麼意思?」

  「沒有啊。」

  聶洛雷瞇起眼,「你跟我說這歌詞有勸我追回貞貞,是不是?」

  「我說過嗎?」他表情甚是疑惑,「啊!大概就是我想要讓你聽的手段吧,你聽聽這句『我們之間朋友而已』,多適合你啊。」

  片刻,聶洛風哀怨的拉著行李出書房,書房裡還有聶洛雷的大吼聲餘音繚繞。

  「滾出去,你給我睡飯店。」

  關上房門,總是掛著吊兒郎當笑容的臉變了,隨即換上狡猾的笑。

  半個小時前,朱貞貞接到聶洛風的電話一一「貞貞,你來看看洛雷好不好?」

  「他怎麼了嗎?」聽對方的語氣,好像出事了。

  「……我本來不想說的,洛雷也說不希望讓你同情他,可是我想想……」

  「說重點。」她急了,也顧不得什麼禮貌,況且這句話是聶洛雷教她的。

  「那我說了,洛雷之前為了佐籐佳龍的事惹上山口組,這次,人家為了報仇,把他當狙擊的目標。」

  朱貞貞心驚,心跳彷彿要跳漏一拍,「他怎麼沒跟我說?」

  「他不想你擔心。」

  「那後來呢?他不是也認識一些朋友,怎麼不……」

  她的話被對方打斷,「來不及了。」

  「什麼意思?」

  「昨天洛雷一個人在家,他們派了人來殺他,雖然要命的一槍閃過了,但另一槍卻沒這麼好運,聽醫生說恐怕下半輩子都不能走了,要靠輪椅維生,說到這,洛雷能撿回一命,都要感謝我及時趕回家,然後一手制伏……」

  半身不遂?這麼嚴重?她慌了,「他在哪家醫院?」

  「他出院了。」

  「嗄?怎麼可以!他傷得那麼重,醫院當天就讓他回家了?」

  「所以我叫你來看他,因為受了這傷,他心裡受創,不管我怎麼勸,他就是堅持要回家,我只好請看護跟醫生隨時在旁待命,他本來還跟我,要我不要告訴你,反正你也不會原諒他了,他現在這樣正好放你自由……」

  沒有猶豫,她再次打斷聶洛風的話,「我等一下就到了,我到了再說。」

  半個小時後,朱貞貞來到聶洛雷家,已經回國的珍姨前來應門。

  「珍姨,洛雷他……」

  「你自己去看看二少爺吧。」

  看珍姨的表情這麼凝重,朱貞貞不疑有他,隨即上樓,才剛踏上二樓,就聽到他的房間傳來吼聲。

  「我不需要,出去。」

  沒多久,她就看到護士打扮的女子從他房間出來,表情霎是委屈,越過她身邊,下了樓。

  看來他是真的受傷了,那種感覺像是傷的人是她,她覺得好痛。

  朱貞貞沒有出聲就推開門,她猜他不會想見她,問了也是白問。

  床上的人神色很痛苦,但一見是她去難掩驚訝,「貞貞?」

  「好點了嗎?」她走進房,順勢在他床沿坐下,眼裡儘是不捨,才一天不見,他的樣子好憔悴。

  他蹙起眉,不解的問:「你怎麼知道要過來?」

  「你哥跟我說的。」

  「聶洛風?」他跟她說這個幹麼?

  「你不要怪他,他是為你好,不希望你意志消沉。」

  什麼意思啊?聶洛雷想坐起身,但手臂才要出力,就被纖細的小手壓住肩頭,整個人又壓回被子中。

  「你不用跟我逞強證明什麼。」語謂輕柔卻免不了哀傷,但也自責,說來他會遇到槍襲,有大半是她的錯,因為她,他才會跟佐籐佳龍鬧翻,才會惹上山口組。

  「我沒有要逞強,我……」

  「你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說到這個,她的確看到護士了,但醫生呢?想想應該也是被他趕跑了。

  可是……又很奇怪,這房間的擺設跟以前一樣,沒有多任何的醫  器材,難道他真的一天就可以出院,還不用在家裝設任何儀器?

  也沒看到輪椅,但這個可能是因為他不接受吧。

  「頭痛、胃痛。」

  嗄?怎麼症狀那麼奇怪?「那醫生有沒有開藥給你?你那麼不舒服的話,我去幫你拿。」

  「貞貞,我沒有……」

  他的話再次中斷,但這次多了錯愕,還有自責跟不捨。她怎麼了?怎麼說哭就哭?

  「我不會嫌棄你,也不是同情你。」她抬手抹掉淚,雖然聲音是哽咽的,但語氣很堅定,「來之前我就想清楚了……我還是愛你啊,洛雷。」

  沒有看清他驚喜的表情,她已經哭倒在他胸前。

  「其實你的改變我都看在眼裡,從朋友做起,我看到了很多以前沒見過的你,漸漸的……我也不再作那個纏人又惱人的夢。」

  他抬起頭,安撫性的順著發摸摸她的頭,「什麼夢?」

  「夢見你跟你哥說,你只是為了搶贏他才跟我在一起;夢見……」

  「別說。」說了他會恨自己,「那不是真的,但我知道你受傷了,不管你要多少次道歉,我都會說。」

  她傻兮兮的笑了,「不需要了,我不得不說你哥教你的招式奏效了,我漸漸下會想到那些事,我慢慢可以相信你,我……其實每次都很期待跟你出去,但更重要的是我愛你。」

  怕他會說不想拖累她而推開她,朱貞貞更是手臂使力抱緊他,不讓他有機會推開。

  「不要失去希望好嗎?上天會這麼安排是有用意的,如果你沒有受傷,也許我還不願意這麼早面對我又愛上你的事實,也許我會一直拖著不敢面對自己的心,浪費了我們倆的時間,現在這樣不是很好嗎?」

  聶洛雷也伸出手,環上她的腰,但語氣充滿不解,「貞貞,我很高興你又願意接受我,但我還是得問,我受了什麼傷?」

  他這麼不願意面對現實啊?「半身不遂至少還活著,我說過我不會……」

  他氣結,「你聽誰說我半身不遂?」

  「你哥啊!」

  該死,又是他!「我沒有受傷,沒有半身不遂,我跟你說,以後他的話大半都不必聽。」

  這下換朱貞貞錯愕了,「你沒有受傷,幹麼一副病殃殃的樣子?」

  「我宿醉。」他就想,聶洛風哪來的興致找他喝酒,「他昨晚拚命找了一堆理由灌我酒,你知道的,我喝完酒就胃痛,加上宿醉,就變這樣了。」

  她聽完,臉都綠了。那她難過半天,不是像個傻瓜!

  放開剛剛環很緊的手,她掙扎著要起身,但休息夠的聶洛雷可沒讓她如意,一個反身,反壓住她。

  「放開我,你們兄弟倆騙我。」可惡,他又騙了她。

  「是聶洛風騙了我們兩個,我答應贏回你的信任,貞貞,相信我,我這一輩子都不會再騙你。」雖然扣著她的手腕,但他盡量放輕力道。

  「你騙我。」她怒斥,「如果你不知道,又何必跟那個護士演一場戲給我看?  你分明是知情。」

  「哪個護士?」

  他還想裝蒜?「剛剛被你趕出去的那個。」

  「我一醒來她就在了,她說有人給她錢,叫她扮護士跳脫衣舞,貞貞,我發誓我只愛你,當然是把她趕出去了。」他無奈的說:「還是,你希望我留她下來?」

  沒有多想,話就這麼脫口而出,「不准。」

  「那就好,還會吃醋,就代表你很愛我。」一掃倦容,他笑開了。

  但朱貞貞還沒有放棄掙扎,依然扭著身子要離開他,「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你要怎麼證明?」

  聶洛雷的臉色沉了,直勾勾盯著她,片刻不語,朱貞貞也有些嚇到了,她是不是話又說重了?

  他很認真的說:「我沒有辦法證明,但我贏回你的信任了不是嗎?

  你感受得到我的付出跟改變不是嗎?」

  他沒有起身,卻放開扣著她手腕的手,問她,「告訴我,你還願意相信我嗎?」

  朱貞貞沒有回答,但也不再掙扎,雙手自然的環上他的脖子。

  她很感動,這樣子就夠了,多餘的解釋不如兩人的信任,這次,他好像真的懂了。

尾聲

  親臨現場,朱貞貞有種心快跳到喉嚨的感覺,真是……超刺激的!呼嘯的引擎聲,讓人血脈憤張。

  「你哥,超帥氣的。」天啊,速度好快,身旁的加油聲也超大的,只剩幾圈了,看來,聶洛風很有冠軍相。

  「有嗎?」聶洛雷有種不爽的感覺,在商場上,他敢保證不輸人,但在賽車場上,聶洛風可是出盡鋒頭,把他女人的目光都吸走了。

  朱貞貞失笑,「你不是這麼小氣在吃醋吧?」

  「沒有。」他轉移話題,「你渴不渴?我看你買了飲料都沒喝。」

  「太飽了,誰教你在飛機上一直餵我東西,如果我吐了,絕對不是因為暈機。」

  他寵溺的說:「是小阿姨說你太瘦了,還說我虐待你。」他很心疼,那陣子因為他,她瘦了不少。

  「拜託,是小阿姨說她量體重又重了一公斤,她說希望我早點加入她的行列,避免她羞憤而死,我不理她,她才會從你下手。」那女人的行徑也太卑劣了吧。

  「沒關係,如果是你就不用羞憤,我希望你再胖一點。」環著她腰部的大手順勢拙著她的右手腕,把玩她手上的紫水晶手鏈。

  後來他才知道,就算恨他,她也捨不得丟掉兩人的定情物,就把手鏈跟手帕收在一起。

  他就知道,她是這麼念舊的人,怎麼捨得不要他!

  朱貞貞假意不屑的斜睨他一眼,「你以後喝咖啡都不用加糖了,嘴巴這麼甜想膩死我啊!」

  「我喝咖啡本來就不加糖,你忘了?」大概是嘲笑的意味太明顯,被瞪了一眼,聶洛雷馬上改口,「不對,我現在有你的愛心果菜汁,以後不喝咖啡了。」

  「是嗎?那你不喝咖啡就可以吃辣炒雞丁了?」她皮笑肉不笑。

  這是上次他們倆去吃燒烤時,跟她交情好的老闆偷偷告的密。

  他瞬間變臉,急忙討好,順便推卸責任,「那是聶洛風點的,跟我沒關係。」

  雖然他跟她已經恢復情侶關係,有同居的事實,也有結婚的打算,但她卻迷上漫畫小說,說什麼都不回聶氏當他的特助,所以,時常有他休假她沒排休的情形。

  反正閒著無聊,他就帶聶洛風去燒烤店吃一下好料,沒想到老闆有夠沒道義,虧他跟聶洛風還千交代萬交代不能說。

  「是嗎?那啤酒也不是你點的?」

  「不是。」他突然笑得邪氣,「不然給你驗身。」

  「驗身?你在說……」後來的話讓嘟上來的嘴吃掉了,他竟當眾吻她?

  「你說,沒有酒味是吧。」

  朱貞貞傻眼,就算有喝,這麼多天了,哪可能還有酒味啊?教她更傻眼的是,跟聶洛風感情越來越好的聶洛雷顯然被帶壞了!

  突然,身旁爆出如雷的掌聲和歡呼聲。

  她回過神才發現比賽結束了,雖然如她所言,有冠軍相的聶洛風要捧冠軍獎盃回來了,但……她氣得肘擊身後的男人。

  「都你啦!比賽結束了,害我沒看到最後一圈,看等一下怎麼跟你哥交代。」

  她嘟著嘴抱怨。

  「你放心,你不用跟他交代,他會跟你交代。」那個碎嘴的傢伙還會順便誇大實情,就跟他做的事一樣誇張。

  「說的也是。」突然,她也神秘兮兮的笑了,「那你說他等會看到我們,知道我們來看他比賽,會不會很開心?」

  聶洛雷倒是一點都不含蓄,笑得張揚,「肯定會,而且會開心到馬上衝回家。」不,應該說是嚇到馬上衝回家。

  那傢伙闖了禍,騙貞貞說他被槍擊,又灌了他一夜酒,還找了脫衣女郎扮護士,這些帳他都還沒跟他算,他倒是知道要跑,以比賽為名,當天就落跑出國了。

  但聶洛風怎麼沒想過,他會跑難道他就不會追嗎?

  他故意讓對方安心幾天,一從小阿姨那邊得知他今天的賽事在日本,他跟貞貞就飛過來給他「驚喜」了。

  「他如果回家把門鎖起來怎麼辦?」聶洛風這麼幼稚,有可能做出這種笨事。

  聶洛雷得意的從口袋抽出一串鑰匙,「我跟小阿姨借的,我已經托人幫我們把行李送過去,還是你覺得我們回家等他比較好?」

  朱貞貞隨即點頭,兩人起身,往目的地前進,這時候還在台上領獎盃的聶洛風,突然抖了一下,第一次得到冠軍之後,卻有種不祥的預感。

  一完一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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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6-16 15:49:36

第六章

  「哈啾——」

  聶洛雷的臥室內,傳來淒厲的噴嚏聲,讓側坐床緣的男人,眉頭持續糾結。

  她的小臉紅紅的,鼻頭也是紅紅的,眼睛裡還眨著因為打噴嚏而造成的淚水。

  看著她這副狼狽的模樣,聶洛雷既心疼又生氣,捧著一碗剛剛煮好的薑湯,還拿了感冒藥,床頭放著一杯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來責罵她的行為。

  因為,她是為了撿那條紫水晶手鏈。

  「吃藥,喝水,喝薑湯。」語氣雖然嚴厲,可動作卻溫柔極了。

  「沒有很嚴重……」她的話沒有說服力,連鼻音都出來了。

  「閉嘴。」他的手在她的額頭上探了探,「該死。」

  「對不起。」

  瞪了她一眼,沒有空糾正她,他遞上藥,「發燒了,我去拿退燒藥。」

  朱貞貞聽話的吃藥喝水,乖乖的點頭,目送他的背影。

  如果他像平常一樣冷冷的,她可能還沒有這麼害怕,但他真的生氣了,氣得臉都生動起來,教她看了很不習慣。

  但更不習慣的是,她在他家。

  他不喜歡別人打擾他的空間,連我都不行,他很怪吧。

  照安雅的說法,加上這幾天他對她的態度,聶洛雷應該更有可能將她丟到醫院,或者送回她家。

  但她現在不只在他家,還在聽說是禁地的臥室,因為剛剛送薑湯來的女傭,只敢在門邊怯懦的喚他,連一聲都不敢踏進,還一臉懷疑的看她,大概在猜想她是怎麼進來的,比較尷尬的是,那女傭應該猜到不好的方向,因為她身上穿著聶洛雷的睡衣。

  一到他家,被雨淋得通濕的她,就被拎到浴室沖熱水澡,沒衣服可換,當然是穿他的。

  她喜歡他睡衣上也有淡淡的薄荷香,很有安全厭。

  「退燒藥。」低沉的聲音揚起。

  「啊!」還在恍神的她,被走進來的聶洛雷嚇了一跳,「你走路不出聲的啊?  嚇了我一跳。」

  「你在發呆。」意思是她的錯。

  「呃……對。」很糗,被他發現了。

  「把退燒藥吃掉。」將藥遞給她。

  「喔。」一口藥一口水,接著,她捧起溫暖的薑湯,慢慢喝掉,然後,眼皮有點重,有點累了。

  「想睡了?」嚴厲的口氣放緩,當她的身子滑進被窩時,他抬手幫她把被子蓋好。「下次不要淋雨。」

  她含糊的應著,「喔,知道了。」

  「下次東西掉了我幫你找。」

  「喔,知道了。」

  「下次……聶洛風的約不用理他。」

  她翻個身,睏倦的順口回答,「喔,知道了。」

  聽到滿意的回答,聶洛雷輕輕的笑了。

  突然想起什麼,朱貞貞強打起精神.翻轉起身,糾正他的說法,「事實上,我是為了貓咪,不是聶洛風。」

  「貓咪?」他怎麼不知道這回事。

  「就是我之前遲到那天,我……」她抬頭,聶洛雷的臉已經讓一層冰霜覆蓋,很像不想聽到這個話題,「你怎麼了?我說錯什麼了嗎?」

  「沒事,你睡,我出去了。」原本坐在床沿的他起身,要走的時候,手腕卻讓人捉住了。

  朱貞貞拙著他的手腕,再也受不了,豁出去了,「你最近這樣反反覆覆,我很難過,喜歡就喜歡、不喜歡就不喜歡,你能不能不要折磨我?難道真是我自作多情?」

  除了追逐他,她不是很有勇氣的人,至少在他面前是如此。

  不敢對他大聲指責,不管任何委屈先道歉,不論他做了什麼都選擇原諒,即使他不喜歡她,她也黯然接受。

  但她已經受不了他的反覆了,讓她的心高高低低。

  他沒有說話,看了她許久,接著一把將她牢牢摟在懷中,長臂有力的將她圈緊。

  低頭,他霸道的佔有她的唇,狠狠勾住她的舌。

  她怔忡著,完全失去了思考,他的舌尖靈巧而肆意的侵襲著她,佔有著她的吻,動作迅速而瘋狂,就像被遏制了很久的鬼魅,一下子得到了爆發性的解脫。

  就在她快要被這個吻搞得窒息和昏迷的時候,他慢慢放柔動作,不再是那種粗蠻的吻,而是細細的,輕輕的,好像他抱在懷中的是一個易碎的玻璃娃娃,他的大手在她的背上游移著,很溫暖很舒服。

  溫柔的吻漸漸轉移陣地,移向她的嫩頰,鼻尖,眼睫,額頭,他的呼息輕輕撲上她的臉,癢癢的,讓她有一種想要昏昏欲睡的慾望。

  低沉的嗓音如天籟般在她耳邊響起,「自作多情的是我,這是最後一次。」

  他輕輕捧起她佈滿紅潮的臉,動作輕柔,語氣溫柔,臉上帶著悔恨,再也沒有她熟悉的冷靜自持。

  「我太晚了對不對?你是生氣我的態度反覆,這樣的上司讓你困擾對不對?」

  他的手輕輕顫抖,儘管已經壓抑了,「你猜到我喜歡你,所以要嘲笑我又晚了一步對不對?」

  她聽糊塗了,他到底在說什麼?

  「我每次都晚人家一步,如果我比聶洛風早一點出生,我就不用當罪人;如果我比他早一點發現你的好,我就不用選擇讓步。」

  她好像聽懂他在說什麼了,那好像是在……告白?

  「你為什麼要讓步?你說過要守護我的。」而且是在不久前。

  他歎了口氣,「但你不需要,你已經選擇你想要的生活了。」

  「我選擇的生活裡有你,就是有你才會這麼辛苦。」她的話帶了委屈。

  她選擇他?「你沒有選擇我,那天我看到你坐上聶洛風的車……」

  「你也在?我怎麼沒看到你?我們是去指認犯人啊,去吃燒烤那天,我不是跟你說過我跟你哥認識的經過,他那天就是載我去幫他指認搶劫犯。」

  「你們今天不是要去約會?」

  「我剛不是跟你說,那是為了貓咪。」難道他這陣子的反常是因為……吃醋?

  「他載我回公司的時候,差點撞到一隻受傷的貓咪,就是為了送貓去動物醫院,我才會遲到,本來貓咪先借住我朋友家,後來你哥說找到要收養的人了,今天跟我約就是為了把貓咪送到好心人那裡。」

  聶洛雷錯愕。所以是他自己誤會了?這幾天白難過了?

  「你誤會我,才對我時冷時熱的?」

  他點頭,一串熱淚隨即滑下她的眼眶,他著急的將她纖弱的身子圈進懷中,「怎麼了?」

  「你害我這幾天這麼難過。」害她這些天想到就哭,差一點就放棄了,不!她已經放棄了,要不是剛剛不知哪裡生出勇氣拉住他的手,他們就錯過了,就因為他的誤會而錯過了。

  「對不起。」他在她耳邊低吶,這次由他道歉,「讓你等了這麼久,對不起……」

  「洛雷。」她哽咽,想說的話太多,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悄悄將手移到他的腰側,用力一擰,他微微吃痛,低叫一聲。

  「怎麼了?抱太緊會痛是不是?」

  她眨著無辜的、仍舊帶著淚水的大眼,可憐兮兮的搖頭,「不是,我只是想證明一下,我現在是不是在作夢。」

  他笑了,笑得有些無奈,「那你捏大力點,我會告訴你不是夢,知道嗎?」

  她孩子氣的用力點頭,雙手環緊他的腰,將臉撒嬌似的埋進他溫熱的懷中,「你什麼時候嘴巴這麼厲害,學會說甜言密語了?」

  「不用學,因為對象是你。」

  看著她滿足的笑容,他不禁想要將全部的寵溺都放在她身上,遲到了十年的愛情,所幸他醒悟的還不晚。

  兩人正濃情蜜意時,一道殺風景的聲音傳來,「洛雷,我聽珍姨說你房間有女人,我才不相信,我跟她賭一千塊,禁地絕對只有你……貞貞?」

  伴著高亢的大嗓門,聶洛風門也不敲的從外面板了進來,正好讓他看到相擁的兩個人。

  抬頭看向腳踏進門一步的聶洛風,聶洛雷依舊鎮定,用一貫的聲音冷冷的說:「出去,不准進我房間。」

  對方才不管他,逕自嘖嘖稱奇,「貞貞,你怎麼在他房間?而且……還穿著洛雷的睡衣?」

  朱貞貞立刻漲紅了臉,一副被抓奸在床的尷尬模樣。

  看她難為情的樣子,聶洛雷當下起身,幾個跨步將門口的聶洛風趕出去。

  當她回過神時,只聽到外面不太熱絡的爭吵,因為聽起來只有一個人想吵——「我先認識她的,她還載我去追強盜,我們還一起去看貓咪……」

  「高一。」

  兩個字,讓對方沉默了一會。

  「我們很聊得來,我也很瞭解她,她……」

  「她不能淋雨。」

  吵不起來,又安靜了一段時間。

  「我們來打一架,男人應該靠拳頭贏得所愛的女人。」

  「你找到房子了嗎?」

  「我可以住飯店。」

  「很好。」

  「喂,你不跟我打……瞪什麼瞪,你以為我不敢踏進去是不是……算了,我有約,懶得理你。」

  不一會兒,在房間快笑翻的朱貞貞看到聶洛雷了,一副隱忍怒氣的表情比他冷冰冰的樣子更好笑。

  他走到她身邊,一把將她抱了起來,聲音依舊平穩,「記住,聶洛風的約不用理他。」

  一下子從朋友晉陞為戀人,朱貞貞還在適應中。

  她曾經想像跟他當戀人,可能也是相敬如冰,像他這樣的個性對感情的付出應該是吝嗇的,沒想到她錯了,他對她的細心跟表達愛意的方法,遠遠超乎了她的想像。

  知道她怕雨,他就在辦公室和車子裡準備了好多把雨傘,還逼她隨身帶折疊傘,他自己也是。

  知道她怕冷怕濕,他在辦公室跟她房間放了除濕機。

  他喜歡每天接她上下班,平常晚上或假日,只要有時間就會盡可能的陪她,讓兩人多瞭解彼此。

  鍾愛琳知道兩人戀愛了,曾私下偷偷問她和冷冰冰的總裁在一起,會不會很沒戀愛的Fu?

  她想說的是,他哪裡冷冰冰了?

  明明比她還會說甜言蜜語,比她還知道浪漫,比她還知道怎麼照顧人。

  其實越是冷情的人越重情,感情得來不易,當然也會更重視,更小心保護,說實話,她甚至覺得冷冰冰的聶洛雷,都比笑嘻嘻的聶洛風好懂。

  她不瞭解聶洛風,就算曾私下接觸過,但聶洛風那人……總像是帶著一副假面具,太平易近人反倒更難接近,更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口口聲聲說要追她,可是兩人單獨在一起的時候,卻沒做出任何追求的舉動,那天跟聶洛雷「吵」完之後,也從沒來打擾他們,聽說,是去美國參加賽車比賽了。

  「想什麼?」剛下飛機,人才到成田機場大廳,聶洛雷馬上幫身邊的女人拉緊羽絨衣,「很冷嗎?要不要換雪衣?」

  「不用,太誇張了。」她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由於聶氏要和日本籐田集團建立合作關係,籐田集團是日本最大的電器營銷公司,代理各種品牌的電子產品,此次由聶氏負責生產,由籐田集團負責外銷。

第七章

  和籐田集團正式簽約之後,聶洛雷沒有直接回台北,而是帶著朱貞貞去了橫濱。

  橫濱郊區的一幢三層別墅,是他四年前買下的,純歐式建築,偌大的庭院內設有花園和游泳池。

  由於這幢別墅常年沒人居住,所以聶洛雷只請了一個管家和一個園丁負責維持別墅現貌。

  有時候他出差到日本,會過來住上幾天,朱貞貞以前曾來過一次,僅僅住了一晚就匆匆離去,連觀賞這裡風景的時間都沒有。

  這次,則是因為兩人的關係改變,從出差變成度假。

  沒想到剛到橫濱的第二天,天公便不作美,接連下了兩天的雨,害得朱貞貞興致缺缺,只好在別墅聽雨聲。

  怕她無聊,聶洛雷總是形影陪在她身邊,還會下廚為她準備晚餐,增加兩人情趣。

  到了第三天,雨終於停了,但天氣預報卻傳來降溫的消息,已經不想再悶在房子裡的朱貞貞,直嚷著要出去逛街。

  聶洛雷只好由著她的性子,開著車陪她來到市中區山下盯,這裡是全日本最大的唐人街,百分之九十都是華人。

  由於天氣有點冷,聶洛雷三令五申要她穿足衣物,盡責的扮演肉粽的角色。

  她有些不滿,望向來往的人群,「別人肯定覺得我很奇怪,已經過了最冷的季節了,你還把我包得密密實實。」

  「不奇怪。」他說了算。

  要是真的有人敢當面批評她很奇怪,他會幫她「處理」。

  「都是你在說,你自己又不這麼穿。」他只是簡單的在外面套上長風衣就很帥氣了,說到這個,她不忘瞪了路上覬覦他的女人一眼。

  聽見她的小聲抱怨,聶洛雷露出寵溺的笑容。

  他親暱的將她有點冰的小手握在他溫熱的大掌中,「叫你戴手套還嫌麻煩,現在手這麼冷,你身體又弱,萬一這趟日本行把你凍出病,我可是白用心了。」

  朱貞貞苦笑,現在不管她解釋幾次,他已經聽不懂她是淋雨會生病,不是怕冷怕到生病。

  「我如果戴手套了,你不就沒機會為我取暖了?我是給你福利耶。」

  「沒關係,福利我回飯店再拿。」

  她瞪了他一眼,「我還是覺得我的樣子有夠誇張的。」穿得圓滾滾的。

  嘟起小巧的唇,白嫩的臉像嬰兒般細緻,兩腮則因為冷風染著魅人的紅暈,她的確不是美女,卻十分耐看。

  他很慶幸,遇到了她。

  聶洛雷一直牽著她的手,讓溫暖透過手傳給她,邊逛街,看著路上的學生,聶洛雷不禁有點後悔的說:「如果那個時候我積極一點,現在我的孩子是不是都快要讀國中了?」

  她被他的話逗笑,「生孩子哪那麼簡單,就算是十八歲懷孕,也要十九歲才生得出來,到現在小孩也不過才九歲而已,國中?怎麼可能。」

  「我又沒說一定是你生的小孩。」他忍不住逗她。

  如他所願,她漲紅臉頰,故意甩開他的手,「原來你不需要我生啊,那我不攔你。你去找可以幫你生孩子的女人。」

  「這樣子就吃醋了,真不可愛。」軟言安撫。

  他伸出長臂從她背後抱緊,一點也不介意在路上做這麼親暱的舉止,甚至希望借此讓那些看著朱貞貞的男人,知難而退。

  「對啊,我不可愛,你去找可愛又能幫你生孩子的女人啊。」她給他的一個肘擊,雖然很輕。

  「其實你吃醋的時候最迷人。」

  他難掩濃濃的笑意,在她耳邊低聲說:「嗯,我想起來了,那次我跟小阿姨從飯店出來正好遇到你,那真的是正好嗎?」

  「呃……真的啊。」

  「可是我記得你當時的表情跟現在很像……很像是吃醋了。」

  他說話時故意很貼她,熱氣順勢噴在她脖子上,教她心跳加快,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

  「別鬧,有好多人都在看。」她想掙脫他,可他卻將她牢牢抱著,如同一隻無尾熊。

  聶洛雷從口袋拿出一個小東西,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看著在眼前晃來晃去的小盒子,很有中國古典味,盒面上雕著美麗的花紋,散發出好聞的檀香味。

  「這是什麼?」她很好奇。

  他慢慢打開小盒子,盒子裡是一串紫水晶手鏈,樣子跟她在機場弄壞的那條很像,連水晶的色澤都幾乎一樣,但……「是它嗎?」她疑惑的問。

  「看出來啦。」他的臉上洋溢著驕傲,「在機場不是有幾顆找不全,其他的讓你收起來了?」

  「對啊。」她很心疼,但機場這麼大,也不曉得會滾到哪去,只好暫時收著,看回台灣能不能找其他材料串在一起。

  「記得嗎?當年拍賣會上這條手鏈總共有兩條,少的那幾顆我拿另一條的補足,請原廠重新幫我做好。」

  兩條?「不對吧,我記得當年拍賣會上,主持人說另一條公司要當非賣品收藏,所以喊價才又比預期高了不少。」雖然知道他是無心之舉,但會隨手送給她這麼貴的東西,還真教她受寵若驚。

  「非賣品又不是永遠不能賣,不說這個了。」他出的價,讓對方很滿意。

  「手伸出來,我幫你戴上。」

  她伸出,還是不解,「那第二條剩下的水晶怎麼辦?」

  「不知道,我叫他們把這條送回來就好。」他細心的幫她把手鏈繫上,很滿意水晶又在她手上閃耀。

  好浪費,但看他比她還高興的樣子,她罵不出口。

  「當初送這條手鏈是無心之舉,這次它成了名副其實的唯一,我把它送給我的唯一,當成我們的定情之物。」

  「嗯。」他的話讓她感動到只剩單音能表達。

  「可是你要答應我,你可以珍惜它,但沒有東西比你自己重要,下次再為了它讓自己不舒服,我就把它丟掉,知道嗎?」想起她在雨中為了撿它的狼狽模樣,他的心就揪緊。

  她嚇得急忙將手腕藏到身後,「知道了啦,你別亂來。」

  她寶貝的伸手撫摸著手鏈,心底洶湧澎湃,她知道聶洛雷在乎著自己,卻沒想到連這種細節都如此細心。

  被他愛上的人是幸福的,直到現在,她終於體會到了這一點。

  逛了一天,到了傍晚,聶洛雷將車子開到一家中式餐館吃餃子,因為她說想吃中餐,他只好捨棄生魚片、拉麵到這來。

  這家中國餐館的老闆是香港人,店裡除了有中國風味小吃之外,還有川、浙、粵等不同口味。

  這裡的餃子更是一絕,各種肉餡一應俱全,服務生統一穿著改良式旗袍,很有中國氣息。

  兩人邊吃邊聊,吃到一半,聶洛雷臨時去洗手間,剩下朱貞貞一個人繼續享受美味大餐。

  照理,她不是什麼教人驚艷的美女,不至於會讓人留意,可是聶洛雷剛剛離位不久,從正門進來的一夥人中,有個年輕的男子就直直往她走來。

  年輕男子臉上露出自負的笑容,「小姐,有沒有興趣聊聊?」一開口,便是流利的日語。

  正往嘴裡塞餃子的朱貞貞差點被這突然出現的男人嚇得嗆到,她好不容易將餃子吃掉,仔細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對方個子並不高,但長得很英俊,一身白色西裝,看得出手工極好,應該價值不菲。

  可是這男人竟然不要臉的逕自坐到她對面,那是聶洛雷的位子。

  「我不認識你。」她故意以中文回答,希望對方知難而退。

  「我猜你可能不記得我了,我們在台灣有過一面之緣。」這回,他改用中文,只不過說得有些生疏。

  朱貞貞皺起眉頭,「你認識我?」

  「沒錯,你姓朱,好像叫貞貞對吧?」

  「請問你是?」

  「幾個月前,你去找過遠東集團的陳總。」

  「嗯,沒錯。」她想起來了,為了以後的合作案著想,她抱病去遠東集團解釋沒到場的理由。

  可她並不記得在那裡看過這個人。

  對方拿出一張名片遞到她面前,「我是日本大英商社的社長佐籐佳龍,遠東集團的陳總是我舅舅,上次你去他辦公室時,我就在小會客廳,你沒看到是理所當然,不過……」

  他露出邪氣的笑容,「我記得朱小姐就行了,當時你的表現很好,我還為了你在我舅舅面前說了不少好話。」他慢慢傾身向前,英俊的臉上露出自命不凡的笑容。

  看了名片一眼,朱貞貞收起不耐的表情,「那我在這裡跟佐籐社長道謝。」不論是真是假,商場上多個朋友比敵人好。

  看到她的表現,他笑得更加惡劣,「沒錯,你是應該感謝我的,如果沒有我,你會很難跟你老闆交差,可是……你就只有一句謝謝嗎?」

  朱貞貞小心看了面前這個男人一眼,日本大英商社是以運輸為主,雖然目前和聶氏沒有太多交集,但未來說不定會用得上。

  她是聶洛雷的特助,應該為大局著想。

  「那佐籐先生覺得我該怎麼道謝?」她保持微笑。

  「我是個生意人,向來不做虧本生意,我喜歡的東西,向來也沒有得不到的,朱小姐,我很欣賞你。」

  她懂他的意思了,這個自以為是的色狼。

  「佐籐先生,我已經有男朋友了,您對我的抬愛我很榮幸,但我和男朋友很恩愛,我只能謝謝您的欣賞了。」她拒絕得委婉。

  「沒說要讓你背叛你的愛情,我只要一x情,但你放心,這件事不會有其他人知道的。」

  見她臉色一冷,他又繼續說:「當然,你有權利拒絕我的要求,但我建議你在開口前要多想想,有些人是惹不起的,在日本,只要我開口,沒有幾家公司敢跟聶氏合作。」

  冷冷看著眼前的男人,她不禁捏緊雙拳,這卑鄙的小人。

  突然,一道高大的影子正好擋在兩人之間,一臉陰鬱的盯著他位子上的男人。

  「起來,你坐錯位子了。」聲音沒有起伏,但眼神很冷,說的是中文,而每個字都說得用力。

  「我跟這位小姐有事商量,你自己找其他位子坐。」佐籐佳龍抬眼打量對方,雖然稍微被對方的氣勢震懾,但向來囂張慣的他也不怕,沒禮貌的趕人。

  聶洛雷不意外對方不認識他,他很少出席公開場合,很多人只聽過他的名字;沒見過他本人,報章雜誌上的報導也很少。

  「她是我女朋友,這是我的位子,你自己找其他位子坐。」他拿他的話堵他。

  「噢?」佐籐佳龍不客氣的挑眉,「原來你就是朱貞貞的男朋友,長得還不賴,不過就是不太會看人臉色。」

  「你的確不會看人臉色。」看不出他已經生氣。

  對方優雅的疊起長腿,沒有讓位的意思,「你只是在逞強,跟我佐籐佳龍搶女人的,不是還沒出生,就是在太平洋餵魚了,你想不想試試看。」

  聶洛雷勾起一抹冷笑,不想跟他廢話了。

  「宇宙集團。」

  四個字讓佐籐佳龍愣住了。難道眼前的人認識宇宙集團的人?

  前陣子大英商社跟山口組有牽扯的事被爆出,還被懷疑涉嫌走私非法軍火,調查局的人都來了,股價霎時狂跌,當時借他資金周轉的,就是東京的宇宙集團。

  「你提這個幹麼?那眼你什麼關係?你想嚇唬我是嗎?」

  見對方的臉色變得難看,聶洛雷還是沒什麼表情,「你要的人情我們聶氏已經還你了。」

  「什麼意思?」

  「我是宇宙集團的大股東。」

  「嗄?」

  他懶得跟他解釋,「我是聶洛雷,你最好記住,還有你以後不准再跟朱貞貞講話,不然我就送你去太平洋餵魚。」

  他從椅子上拉起朱貞貞,不理會佐籐佳龍難看的神色,離開餐廳。

  「你說你是聶洛雷有什麼證據?就算是又怎樣,你說是宇宙集團的大股東就是真的嗎?哼,我才不吃這套。」佐籐佳龍在他們身後,沒形象的怒吼。

  這時,隨他一起來的一個男子臉色蒼白的走到他身邊慢慢俯下身,「佐籐先生,我剛查過了,他的確是聶先生,而且……他的確是宇宙集團的大股東,我們不應該得罪他的。」

  佐籐佳龍頓時愕然,並狠狠瞪向對方,「你怎麼不早點告訴我?」

  回家的路上,聶洛雷一聲不吭,顯然還在為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佐籐佳龍生悶氣。

  朱貞貞沒敢多吭聲,只是默默地坐在他身邊。

  兩人回到別墅後,聶洛雷還是沉著臉,她有點受不了這樣低沉的氣氛,忍不住率先開口,「洛雷,我沒有答應他,你不用這麼生氣,不過可惜了,為了我打壞跟大英商社的關係……」

  她忽地停下腳步,因為走在前面的聶洛雷突然轉身,害她就這麼一頭撞進他懷裡。

  他居高臨下的看著她懊悔的臉,怒氣更顥高張,「哪裡可惜,你剛沒聽懂?是那個佐籐佳龍才該擔心跟我打壞關係!」

  她出於職業病,話就這麼順口說出,「你不是總跟我說!商場上多個朋友比敵人好,雖然當下我真的很想走,但想想……」

  她沒有機會再講下去,因為被他狠狠瞪了一眼,「有什麼好想的!

  你該賞他兩個巴掌。」

  「就跟你說商場上……」

  「我問你。」他打斷她的話,眼神冰冷而執著,「如果今天我沒在場,你會不會妥協那個混蛋的要求?」

  「當然不會。」她肯定的回答.「如果我們現在的關係不是情侶,你會不會為了保住聶氏的利益而犧牲自己?」

  想到她為了他而要求匪徒交換人質,聶洛雷不敢保證這女人還會做出什麼可怕的決定。

  她愛他沒錯,但他不要她為了愛而犧牲自己。

  「呃……」這次朱貞貞遲疑了。

  見她沒有立即回答,他怒火更是熊熊燃燒,「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之間沒有關係,你就會妥協佐籐佳龍的提議,為了聶氏的發展,甚至不惜和別人玩一x情換取合作是嗎?」

  「洛雷,你不要這麼偏激。」

  「回答我,會還是不會?」他已經在吼人了,雖然事情沒有發生,但難保下次不會再遇上。

  朱貞貞無畏的迎視他的俊容,片刻後回答。

  「會。」她鏘鏗有力的點頭,「如果你沒承認喜歡我之前,我們沒有感情的羈絆,也許我真的會答應那傢伙的要求,我承認我很傻,聶氏是你的心血,我不想因為我給你惹麻煩。」

  「那樣的話,我會恨你一輩子。」他沉著眼低吼。

  「也好,至少我會被你恨一輩子,而不是被當成空氣般無聲無息的存在。」她突然笑了,笑得雲淡風輕。

  「你還笑得出來?」他恨不能將眼前的她撕碎,在他為了她嫉妒得快要發狂的時候,她還有膽給他笑;而且這女人真是嘴硬,難道她就不能哄哄他,為了讓他心裡能夠好受點,別說那麼多實話嗎?

  偏偏她有時誠實得讓人想扁她,可是又捨不得去傷害她半分半毫。

  「被人在乎是幸福的,我幹麼不笑?」她擺明要氣他,並伸出雙臂撒嬌似的勾著他的脖子,「好了洛雷,別為一些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火了,我愛了你這麼久,難道這還不能抵消你的怒氣嗎?」

  他輕歎一聲,將她納入懷中,「是啊,你從十八歲那年就愛上我,這是我的榮幸,比起那個佐籐佳龍,我不知幸運多少倍呢。」此時的他,倒像個和人爭寵的孩子。

  「哪是十八,我十五歲就對你芳心暗許了呢。」

  「嗯?」他看她,不解挑眉。

  她微笑,並從衣袋內掏出一條白手帕,「還記得這個嗎?」

  聶洛雷拿過手帕上下翻看了一眼,訝異的發現,這條手帕的一角還用藍色絲線繡著他的名字。

  「這手帕好像是我的。」他想起來了,是奶媽給他的。

  「嗯哼!當然是你的,說起那個時候啊……」

  剛剛還僵硬的氣氛,此刻變得溫馨起來,兩人相擁著上樓,當聶洛雷得知這條手帕的來歷時,心裡暖呼呼的。

  沒想到她竟然傻得這麼徹底,只因為當年他無心的小舉動,就換來她死心塌地的愛了他這麼多年。

  不過也多虧他那天心情好,看到她差點被他家車子撞倒,向來冷情的他在當下竟下車扶了她一把。

  也許真的是緣分,注定要把兩人串起來。

  但也虧了她的死心眼,否則他哪能這麼好命的將她擁在懷中呵護疼寵。

  吃過晚飯後,兩人已經忘記白天在中餐館發生的事,也忘了兩人的小爭吵,聶洛雷打橫抱起朱貞貞,嚷著要製造一個小Baby的時候,電話卻響起。

  彼端傳來聶洛風的聲音,對方不知說了什麼,沒多久,原本還一臉輕鬆的聶洛雷突然冷下俊容。

  維持他一貫的語調,淡淡的說:「我不需要他的關心,他也不需要我的祭拜,就這樣。」

  冷靜的掛掉電話,俊臉卻被寒霜籠罩。

  朱貞貞小心陪坐他身邊,有點擔憂,「怎麼了洛雷,發生什麼事?」

  「別問,和你無關。」語氣生硬,少了往日的柔情。

  「我剛剛聽到話筒裡的聲音,好像是你哥,到底怎麼了?你可以跟我商量商量,也許……」

  「沒有什麼好商量。」

  「可是……」

  她只想關心他,可她的問題卻換來他一記凌厲的目光,「我說別問,你聽不懂我說的話嗎?」

  被他惡狠狠的凶一句,朱貞貞頓時胸口一痛。「我是關心你,不是在跟你探聽什麼,你不需要這樣防備。」

  「你以前不會問這麼多。」

  以前?現在還是以前嗎?「算了,我懂了。」

  她以為兩人的交往,代表彼此的信任與坦誠,代表可以一起分享生活上的喜,也能一起面對困難,和他當初走不過的傷痛。

  但看來是她想太多了,他可以跟她分享喜悅,但心底還是有塊禁地是她碰不著,說不得的。

  「對不起。」見她眼底閃過受傷的神色,聶洛雷將她拉到懷中拍了拍她的頭,「我說話太沖了,去洗澡吧,一會我們睡了。」

  見他放軟語氣,她出點頭,「好吧,我去洗澡,你別想太多。」

  只要他一天不肯開口跟她說,這件事就永遠是兩人的隔閡,她不知道隔著這粒沙,兩人還能一起定多久?

  她不知道,卻也無能為力。

第八章

  兩人剛回台沒多久,財經報便報出一則商界醜聞,警方在日本大英商社旗下的碼頭發現偷運毒品,大英商社的社長佐籐佳龍難逃法網,被國際刑警帶到了警局詢問。

  但他拒絕交代事實真相,警方只能將其拘留,之後在押解去法院審理途中,遭黑道山口組劫警車,兩方發生激戰,佐籐佳龍因此死於非命,而日本黑道組織山口組也被警方視為重點監控對象,目前該組織內已亂作一團。

  東京宇宙集團聞此消息,撤回一切對大英商社的支援,至此,原本叱吒日本商界一時的大英商社,在瞬間毀於一旦,並永遠成為過去式。

  聶洛雷坐在辦公室,看完報導順手將報紙一丟,唇邊勾出淺笑,「所以我說佐籐佳龍不會看人臉色。」

  朱貞貞太瞭解他臉上那副狠戾的表情,她心知肚明,大商英社會這麼快垮臺,跟他脫不了干係。

  這種殘佞的表情,她以前曾有幸目睹一次,就是在老總裁聶行遠車禍去世時,當時聶洛雷被聶氏仇家槍襲,躺在醫院裡,之後傳來聶行遠車禍的消息,當時出現在聶洛雷臉上的表情就是這種可怕的、嗜血的笑。

  她不知道當時的那種笑,背後所掩藏的究竟是痛苦,還是得意?

  這次從日本回來後,她看得出來他變了,或者該說是沒變。

  兩人交往後,對她他還是公私分明,但鐵血手腕少了,不僅是對公司內部的股東及員工,對外商談上也較為委婉。

  她那時暗自欣喜,或許是愛情的力量讓他改變了。

  但現在的聶洛雷,恢復成以往的工作狂?回到公司後開始不停的忙碌於各種案件之中。

  甚至積極到幾乎每個合約都會親自過問並審查,每天大小會議無數,操得聶氏員工怨聲載道,偏偏又無一人敢當他的面出聲抗議。

  大家都知道她是老闆的女朋友,所以有人在私底下求她在老闆面前說說好話,不要再將他們這些可憐的小員工當成機器人來用。

  朱貞貞當然知道眾人的難處,但她說的話有用嗎?況且她隱約覺得害聶洛雷變成這樣的原因。來自於那通她不能過問的電話。

  那麼,她還能出面嗎?

  「對了,貞貞,你通知各部門經理,今天中午召開臨時會議,讓總務處訂便當送進會議室。」

  「呃……是有時效性的事情要交代嗎?」

  低頭看文件的聶洛雷,蹙著眉抬頭,「怎麼了?我只是想聽聽這個禮拜各部門的績效。」

  「這樣的話把會議訂在下午雨點好嗎?中午休息時間是員工一天放鬆的時間,如果只是想瞭解各部門績效,下午開會也沒關係吧。」

  她可以想見,中午開這樣的會,會讓多少人抱怨。

  她知道他因為工作壓力太大,變得更難溝通,但她不得不提醒他,再這樣下去會失去公司員工的向心力。

  尤其他一副想向誰證明什麼的樣子,也讓她很心疼。

  「朱特助。」

  這個開頭讓朱貞貞心涼了半截。又來了,他又要把她隔在他的心門之外。

  「我希望在公事上像以前一樣,不要質疑我的決定。」

  「我懂了。」

  「那去工作吧。」隨即他低下頭,又回到白紙黑字的世界。

  片刻,朱貞貞沒有離開,還是忍不住開了口,「洛雷,不要這樣,工作固然重要,但身體更加重要,難道你忘了曾答應過我什麼?你說過你會好好保護自己的,我不想有一天你被繁重的工作壓倒。」

  過了好久,他才淡淡點頭,「我知道。」

  最近他的確是讓自己太忙了點,他的確是為了想向別人證明自己的能力,而忽略了她的感受。

  聶洛風那通電話讓他想起不該忘的事,他這輩子都不該忘記的事一一他要聶行遠在地下也知道,他是不容忽視的存在,不容忽視。

  見他妥協,朱貞貞鬆了口氣,忍不住取笑他,「你知不知道你在那些員工的眼中都快變成惡魔了,他們現在見了你就怕……」

  聞言,聶洛雷渾身一顫,眼神也在瞬間變得冰冷,「惡魔?你也覺得我是嗎?」聲音聽來乎靜,實則壓抑著。

  「當然嘍。」朱貞貞沒看出他的冷意,「再這麼下去的話,我看整個聶氏的員工都要視你為蛇蠍了。」

  說到一半,她終於意識到他的不對勁,「你……你怎麼了?」

  他冷笑一聲,「原來在你眼中,我同樣是惡魔,原來如此。」

  「洛雷?」她一怔,他是不是會錯意,想到不好的回憶了?「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開玩笑的。」

  「我累了,想一個人靜靜。」

  「可是我……」

  「我想靜靜,可以嗎?」語氣雖不重,卻帶著不容人反抗的命令。

  朱貞貞咬唇,這樣的聶洛雷讓她覺得陌生,「其實……」她緩緩開口,「一直以來,在你的心底,我都不是最重要的,是吧?」

  聶洛雷微微抬眼,望進她幽深的黑眸,她話裡的悲傷,教他心慌。

  她笑了一下,泛著苦澀,「我根本無法走進你的內心世界,你口口聲聲說愛我,卻不願意讓我瞭解你,這麼久了,難道我們之間一點進展都沒有嗎?」

  他怔怔看著她,他沒想過自己的執著會傷到她。

  「有時我會覺得很累,我好像……無法幫你什麼,有時候……又會覺得自己的存在有點多餘……」她聲音泛著哽咽和委屈,「我不知道自己哪句話沒說好,就會惹來你的怒氣,事實上……如果……」

  她吸了吸鼻子,「你覺得和我在一起真的很不開心……」

  沒等她說完,聶洛雷已起身將她牢牢抱住,「不要說這樣的話,不要……」他擁緊她,雙臂有些顫抖,「我很抱歉,一直以來都忽略了你的感受,對不起貞貞,原諒我……」

  他的嗓音低沉又有點壓抑,「我有時候是曲解了別人的關心,我不是故意的,我的出生導致我媽的去世,我爸討厭我這個害死他老婆的兒子,不僅從來都不肯關心我,甚至認為我的存在是多餘的。」

  說到這裡,他感覺到懷中一震,他更是緊緊抱著她。

  「我不是沒嘗試過叫聶洛風哥哥,但他有把我當弟弟看嗎?從小什麼東西都跟我搶,不斷告訴我,我媽是因為我而死,我爸是因為我才難過,他是因為我才沒有幸福的家庭,他指責我是這個家的惡魔。」

  旁敲側擊都沒有親耳聽到的這麼教她震驚,從他口中聽到這段過去,朱貞貞的心彷彿跟著他一起痛。

  更讓她沒想到的是,他現在居然真的在向她訴說,她終於等到他願意親口告訴她這個傷口。

  「貞貞,原諒我有時候管不住自己的情緒?我只是……沒有安全感,我不跟別人提起是想保護自己,但我以後會改……如果這樣才能讓你有安全感,我願意……我真的會改……」

  淚在她的臉上淌下,她告訴自己再給他一點時間吧,他的傷這麼重,就再給他一點時間去調整心態,更真實的面對兩人的感情。

  就……再給他一點時間吧。

  時間真的能改變什麼?

  她以為兩人說清楚以後,隔閡就會慢慢消失,兩個人可以一起努力,讓過往的傷痛過去。

  但她錯了。他依舊我行我素,彷彿知道只要用受傷的眼神,就能讓她的心也軟化,讓她也不捨再強求他。

  只有偶爾在接觸到她痛苦的眼神時,會將她拉入懷中輕柔的呵護。

  每次提到他父親,他仍帶著憤怒,好像那是一個多麼不可原諒的男人,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有時候她又覺得,他更像一個任性的小孩子,因為得不到大人的關心,所以故意做出一些瘋狂的舉止來吸引大人的注意。

  她到現在還是不懂,聶行遠的死,對他而言究竟是喜是悲?

  上個月,聶行遠的忌日他沒去,惹得聶洛風在電話裡哇哇大叫,直罵他是不孝子,但他卻不以為意,只不過事後,他開始用酒精麻醉自己,如同那次在酒吧看到的情景一樣。

  聶洛雷……或許一直以來,都活得太辛苦了吧。

  每年一度的富豪榜公佈下來,聶氏集團的負責人今年的成績被列入世界前五百強。

  眾多記者爭先恐後的採訪,聶洛雷卻一反常態的沒再拒絕。

  直到一個記者問到他今天的成就是否跟父親的教育有關,聶洛雷不慍不火的道:「我跟我父親是獨立的個體.我的成就是我自己努力得來,況且我覺得我冷血的父親可能不懂什麼是教育。」

  聶洛雷失常的發言,讓商界震驚,各大報紙雜誌爭先報導此新聞。

  聶氏總裁辦公室的大門被剛從國外回來的聶洛風不客氣的踹開,並將一疊報紙粗暴的摔在辦公桌上。

  「能不能解釋一下,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坐在辦公桌後面的男人冷然一笑,無動於衷。

  「我不相信聶大少爺看不懂英文。」他挑眉,一派優雅,「沒關係,我也有中文版的,還是你需要翻譯?」

  「聶洛雷,你到底還要記恨多久?自從老爸去世後,你不但一次墓都沒有掃過,現在還當著媒體的面詆毀自己的親生父親。」

  「親生父親?」聶洛雷一反慣常的冷調,語氣揚高,「如果他真是我父親的話,又怎麼會對親生兒子漠不關心二十幾年?」

  「我以為你可以淡忘。」聶洛風難得一本正經,他的笑帶著無奈,「我以為你拿到聶氏的主導權,得到了你想要的權勢和地位,心裡會對過去釋懷一些,看來是我錯了。」

  「怎麼?後悔了?後悔當初選賽車一途,後悔讓我這個撿你不要東西的人贏了?」

  「我後悔的是,我當初的偏激害慘我們父子三人!」

  「哼,你想說的是我害慘你們了是不是?我不在乎,你說我是惡魔嘛。」

  「我是你哥哥,我不是故……」聶洛風試圖解釋。

  「哥哥?」他冷笑,打斷他的話,「你也配?也不想想當初你們都對我做過什麼。」

  「洛雷……」

  「那個人……他不配做我爸爸,在這個世界上,我也沒有任何親人。」他扭身,一臉倨傲的看著對方,「大家井水下犯河水最好,如果沒事你可以出去了。」

  「你就真的這麼恨自己的父親和哥哥?連一點點殘留的親情都沒有?」聶洛風擰眉。他當初真的傷他那麼深?

  他冷笑,「別說那種無聊的噁心話,親情?那是什麼東西?你們有教過我嗎?我不需要那種東西,也可以活得好好的,反正惡魔是冷血的,不是嗎?」

  「冷血?」聶洛風不滿低叫。「如果真的是冷血,為什麼你每年都會偷偷去母親的墳前掃墓?如果真是冷血,為什麼奶媽去世,你會放棄大筆生意,就為了參加她的葬禮?如果真的是冷血,朱貞貞又算是什麼?不要告訴我你從來都沒有愛過她。」

  當他提到朱貞貞的時候,聶洛雷的胸口緊縮了一下。

  他原本陰冷的眼神,變得可怕而危險,心上像被一座山壓著,重得讓他無法喘息。

  他討厭這種被人抓到把柄跟痛處的感覺。聶洛風想說什麼?想說他可以對朱貞貞有情,也能對他們有情嗎?作夢!

  「別傻了,你真的以為我愛她?」他的語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她都待在我身邊十年了,我到現在才愛上她,你不覺得時機很湊巧嗎?

  聶洛風,我是跟你搶的,以前我喜歡的你跟我搶,現在你看中的我跟你搶,這是你欠我的。」

  聶洛風本想說什麼,到嘴的話,卻因看到門口嬌小的身影而沒聲了。

  他怔怔望著對方,臉色一變,「貞貞……」

  而背對著門口的聶洛雷則渾身一震,腦內頓時響起方才自己說的話,那些傷人的話她也聽到了?

  他知道那全是賭氣的話,可現在他絕對不會收回那些話,不會道歉,也絕不在聶洛風面前低頭。

  沒關係,她會瞭解的,她說過會給他時間的。

  慢慢轉身!他冷冷看著僵在原地的朱貞貞。

  「出去,這裡沒你的事。」

  朱貞貞沒動,一雙眼直勾勾盯著他,「你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我說出去!」他的語氣加重,或許是因為一點難堪和……不願面對她神情裡的受傷。

  她依舊站在原地,淺淺的笑著,勉強的問著,「我問你,剛剛你說的,是不是真的?」

  室內氣氛凝滯,聶洛雷拉不下臉。

  「我說過不要質疑我的決定,出去。」

  「好!」她點點頭,表情很鎮定,「聶洛雷,玩遊戲之前下都會先告知遊戲規則?但你居然讓我輸了才知道這只是一場遊戲,你竟然讓我當你們兄弟爭鬥的籌碼。」

  他被她的表情震懾住,有種要失去她的感覺。

  她輕歎一聲,帶著些許嘲弄,「你一次次建構謊言,一次次欺騙我的信任,這是最後一次了。」她笑得有些冷,「原來我們的距離從沒縮短,原來一切一如十年前,你根本就不需要我給的時間,你需要的只有自己跟綁著你的仇恨。」

  此刻的她,笑得太不自然,在別人看來,格外刺眼。

  聶洛雷不禁愕然,這樣的朱貞貞,是他從未見過的,他開始害怕,怕她說的「最後一次」,但自尊心卻讓他無法低頭。

  她沒有進真也沒有退,依舊傲然的站在門口看他,「我愛了你十年,像你說的,從不質疑你的決定,沒想到最後是這樣的下場,聶洛雷,你真卑鄙!」最後幾個字,她幾乎從牙縫擠出來。

  「貞貞……」一旁看不下去的聶洛風試圖插話,卻被她打斷。

  「既然你已經搶贏了,我也沒存在的價值了。」她嘲諷的笑了一下,「聶先生,請問你想要什麼形式的辭職信?」

  「我沒讓你離開聶氏……」

  轉身,她不再理他。

  「不准你離開!」他終於體會到心慌的感覺,並追到門外。

  朱貞貞優雅的拿起皮包,並朝驚訝的鍾愛琳笑了笑,「我辭職了,以後就麻煩你了。」

  對方張大嘴巴,難掩震驚。

  「朱貞貞!」聶洛雷失控的大吼,「我不准你就這麼走,如果你明天敢不來公司,我會切斷你所有的後路,讓你找不到其他工作,沒有立足之地。」情急之下,他口不擇言。

  她慢慢轉身,冷冷看他,「為什麼遊戲結束了,你還不願意給一顆棋子立足之地?聶洛雷,我做錯了什麼?」

  聶洛雷沒想到她會這麼問,但聶洛風就在身後,他不會認輸,只要想辦法留住她就好了。

  還是慣常那句,「我說過不要質疑我的決定。」

  朱貞貞點了點頭,「隨便你,你已經不是我的上司了。」

  說完,她轉身毫不留戀的走了。

  聶洛雷怔在原地,一時間不知所措。

  聶洛風跟了出來,臉色異常難看,「你覺得還有什麼比心愛的人重要?你竟然說得出這種話,還是你真的覺得朱貞貞不重要?」

  聶洛雷瞪他,卻隻字不吐。

  「有件事我隱瞞了你四年,因為這是爸爸臨終前的遺願,我不想違背他,可是這卻害慘你,我不能再做啞巴了。」

  見聶洛雷疑惑的看他,他幽幽開口,「你還記不記得四年前爸爸去世,正是你被槍擊的時候?那天他本來要出國,人已經到機場了,上飛機前,卻突然接到你遇襲的電話,他很擔心也很害怕,臨時取消出國計劃要趕去醫院,途中不幸發生連環車禍。」

  聶洛雷緊繃的臉怔了一下,彷彿受到了打擊。「你騙人,如果是真的,為什麼不能跟我說?」

  「你還不懂嗎?因為不想你再自責。你的出生讓老媽難產而死,這對老爸而言是很大的打擊,尤其是你……長得比較像媽媽。」

  「你說什麼?」

  「老爸不是不願意愛你,他只是選擇默默關心你,卻很難面對你,很難面對你這張長得像媽媽的臉。」

  「你騙我。」聶洛雷退後兩步,不願意相信自己計較多年的事,跟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樣。

  聶洛風搖頭,「你知道我有多嫉妒你嗎?小時候我搶你東西,是因為我覺得你搶了所有我喜歡的東西。」

  「我喜歡的媽媽,為了要生你可以不要命;你的長相比較像媽媽,讓我很羨慕;爸爸也比較喜歡你,表面上避著你,私下則是逢人便誇他的二兒子有多為他爭光;洛雷,以前我也許做錯了,但我不是真的討厭你。」

  「出去,我不想再聽你的謊言,你只是想讓我愧疚,想折磨我!」

  「我沒有騙你,你能不能看清事實!」

  「我不想知道!」

  「十九歲那年你發高燒,整整一周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爸爸每次都會在你睡著的時候偷偷去看你;每當你醒來的時候,他又會因為不敢面對你,而離開。」

  「你說謊!」

  「你為聶氏集團賺了第一筆收益的時候,爸爸一個人躲在辦公室裡偷偷的笑,還拿出你的報紙剪報偷偷藏在他的記事本中。」聶洛風歎了口氣,「聶氏本來就是要給你的,爸爸說我沒天分,還是你比較優秀,你知道嗎?他是當著我面說的。」

  「滾!」嘶吼一聲重過一聲。

  聶洛雷想起兒時,父親不時會以難解的神情遠遠看他,他當時就想,父親一定是認為沒有他更好;但其實是他錯了嗎?

  如果他錯了,那他這些年所做的努力是為了什麼?

  當年,他在醫院太平間看到父親冰冷的屍體時,一度想將他搖醒,他不可以睡,睡了他要怎麼向他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而且他睡得那樣狼狽,車禍重創過的身子,沒有了他印象中的偉岸。

  但他沒有掉一滴淚,也沒再去看過父親,因為他是恨他的。

  可是……如果他不能再恨他,那他要如何原諒自己?要如何承受天人永隔的傷痛?

  「不……不是真的……不是真的……」他抱住頭,第一次這麼無力的跪在地板上,多年乾涸的淚,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的掉下來,落在光滑的地板上。

  「洛雷……」

  看他難過,聶洛風輕輕擁住他,像個家人一樣。

  「我很抱歉,知道跟你說這些你會很痛苦,但你不能再拒人於千里之外了,到頭來受傷的還是你。」他說得語重心長,「以前的事,是我跟爸爸做錯了,我們保護自己而傷到你,但現在你得走出來了。」

  聶洛雷沒有說話,他只覺得心好痛。

  「至少你不是孤單的,還有很多人愛你,我、小阿姨、貞貞……」

  「她走了。」對,因為他的偏執,他總是讓最親的人離開,媽媽也是,爸爸也是,連朱貞貞都是。

  他是個惡魔,注定所有人都會拋棄他。

  連她……也不要他了。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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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6-16 15:47:01

第三章

  週末,朱貞貞打算大掃除,讓這個家可以跟她的人一樣重新開始,沒想到,卻先接到一通陌生電話,電話彼端的人表示,她是她之前在酒吧遇到的女人,有些跟聶洛雷有關的事,想跟她聊聊。

  朱貞貞吃驚也不解,兩人照理說是沒有交集的,實在不懂對方找她的用意。

  難不成她的暗戀明顯到被對方發現了,對方特地來警告她別妄想的是嗎?

  光是猜測沒有解答,於是她答應了。下午她騎著小綿羊,懷著忐忑的心情,到咖啡廳赴約。

  對方真的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身材容貌樣樣皆有,而且氣質出眾談吐大方,教她自歎不如。

  「我叫安雅,安靜的安,典雅的雅,今年三十二歲。」對方微笑的自我介紹。

  安雅大了聶洛雷四歲?看來他真的喜歡成熟一點的女人,不過這跟她沒有關係了。

  兀自啜飲著咖啡,朱貞貞沒有插話。

  「我老公是美國洛斯集團的總裁。」

  什麼?她有老公了?朱貞貞不禁愕然,聶洛雷居然和有夫之婦在一起!

  想來心有點澀澀的,看來他是真的很愛安雅吧,這麼冷性子的人,卻願意愛得這麼不顧世俗眼光,她哪還有希望?

  看她始終靜默,安雅又下一記猛藥,「我跟你說,我兒子今年已經七歲了,我還有個五歲的女兒。」

  朱貞貞腦海中的疑問越來越大,對方跟她說這個幹麼?告訴她,她有個有錢的老公,一雙兒女,還有個年紀比她小、又愛她的情夫,到底要幹麼?

  放下咖啡杯,朱貞貞盡量用誠懇的語氣說:「祝你幸福。」

  「哈哈哈一一你還是沒有覺得哪裡奇陸嗎?」安雅笑得很爽朗,跟她給人的第一印象不太一樣,「小雷是我姐姐的兒子,他是我外孫。」

  「嗄?」剛低頭拿咖啡杯的朱貞貞,愕然抬頭,不可置信全寫在臉上。

  安雅好笑的看著她,「如果我沒猜錯,之前你應該是誤會了我和小雷的關係吧?」

  沒錯,她誤會得很徹底,還為此難過很久。

  「不好意思,我這麼沒禮貌的猜測你們的關係。」但老實說,安雅怎麼看也不像兩個孩子的媽,更不像聶洛雷的姨媽。

  似乎看透朱貞貞的疑惑,她主動解釋,「我和我姐姐相差了二十歲,所以你會這麼驚訝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實你不用特地跟我解釋這個。」她不好意思的說。畢竟,她又不是他們的家人。

  「不,我今天就是特地來跟你解釋的。」安雅別有深意的看她一眼,「你遇到我們的那天是我姐姐的忌日,我特地從美國回來,小雷來帝國飯店陪我吃早餐,下午去幫我姐姐掃墓。」

  原來如此,可是……「為什麼不直接住洛雷家就好?」住幾天而已,有必要特地住飯店嗎?

  「他不喜歡別人打擾他的空間,連我都不行,他很怪吧。」安雅忍不住抱怨兩句。

  說的也對,她從沒聽說他有邀朋友去家裡住。

  「所以那天小雷會喝醉,是因為我姐姐忌日的關係,而那天也是小雷的生日。」

  朱貞貞心底驀地一驚,這麼說,他母親的死有可能是因為……安雅說出她心裡的猜測,「沒錯,是因為他。所以,那天他如果傷了你,是因為心理因素,絕對不是故意的,我希望你能原諒他。」

  「我沒有怪他。」她怪的是自己的傻氣,只是知道這些事情後,她也比較能釋懷了,「但我還是不懂,你跟我說這些的用意是什麼?」

  「明天我就要回美國了,臨走前想為小雷做些事。」安雅修長的手指輕輕滑過漂亮的咖啡杯,眼神瞟向她,「你是喜歡小雷的吧。」

  靜默片刻,朱貞貞沒有否認也沒有點頭,「那已經不重要了。」

  「你不應該放棄,我看得出來,小雷很在乎你。」她感覺到朱貞貞身子震了一下,「小雷的個性會變這樣,還有其他原因,這我希望由他自己告訴你。」

  朱貞貞歎了口氣,「他不會告訴我的,我們之間的問題不是誤會,他根本不在乎我,也從沒跟我分享心事,我們連朋友都稱不上,他連跟我解釋你們的關係都不願意。」如果要講,在飯店前不是沒有機會。

  對他而言,她只是個外人,只是個隨時能幫他處理事情的特助,根本沒有安雅口中的那種在乎。

  「他不是不願意說,是不確定你想聽,因為他家裡的因素,他總覺得跟人保持特定的關係,就不會受傷。」說這話的時候,安雅的表情是不捨的,「小雷自己沒有發現,當他越在乎一個人,就越不願意改變彼此的關係。」

  是這樣的嗎?「我跟他認識十年,付出十年,他仍不願意對我敞開心房,這是因為在乎嗎?如果是我們猜錯了怎麼辦?難道還要我再賭十年,看我們的關係是否能近一點?」

  以前,她曾經想過,只要還有一點點可能,就不放棄追逐他,但經過安雅這件事後,她已經沒有自信能繼續承受他的忽視。

  「我猜這幾天你們發生了什麼事吧?」不用等對方回答,光看到朱貞貞的表情,安雅相信自己沒有猜錯。

  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說,這幾天應該說什麼事都沒發生吧。

  公車站那件事之後,他沒再做什麼奇怪的舉動,除了更愛喝咖啡之外,兩人的互動仍然只有公事上的。

  不過她後來還是小小看不下去,偷偷幫他的每杯咖啡減量,他沒多說什麼,應該是沒發現。

  「也許你們就是因為距離太近了才會這樣。」安雅別有含意的笑了,「你不該放棄的,你知道嗎?小雷這幾天老在看你遞給我的那個藥罐子。」

  看她給的藥罐子?

  那罐子有什麼特別?以前他也見過啊,每次喝完酒她都會拿出來,只是現在下再由她遞出藥丸而已。

  想起安雅的笑,還有她說的不該放棄。

  可以嗎?她可以繼續努力嗎?

  從咖啡廳出來後,朱貞貞一直在思考安雅說的話,一路往停車的地方走。

  手握上機車握把,紫水晶手鏈因為夕陽的照耀發出光芒,吸引她的視線。

  這條手鏈戴了多年,她一直視為寶貝,偷偷認定這是聶洛雷送她的禮物,給了她繼續往前的動力,那她現在還要相信這動力嗎?

  她心不在焉的騎著小綿羊,車速很慢,此時一道人影從她身邊快速掠過,還沒等她回過神.另一個人又從她身邊追出,可惜,第一個人早跳上機車騎走了。

  「有人搶劫——」後面追上的人氣急敗壞的高喊。看到正慢吞吞騎車接近的朱貞貞,他隨即攔下她,微喘著,額上還滲著汗水。

  朱貞貞被他嚇到,急忙煞車,沒想到眼前這一身輕便休閒服的男子,二話不說就要搶她的機車。

  「小姐,麻煩借你機車一用。」

  「開玩笑,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壞人?」這不會是新的詐騙手法吧?她握住車手把不肯放,但見他一臉焦急也不忍心,「不然你上車好了。」

  對方一怔,接著聽話的跨上後座。

  朱貞貞加快油門,順著強盜逃跑的方向狂追。

  「小姐,你騎車技術不錯啊。」

  「還好啦。」讀書時便以機車代步,技術豈能用不錯來形容,這台小綿羊可是她拜託修車廠的人做過調整的呢,速度比一般小綿羊快很多。

  但她也被修車廠的人笑過,說調整小綿羊還不如直接買重機,可是意義不同啊!這台車也是她第一台機車,只要還能騎,她就捨不得丟。

  不過那強盜的機車顯然比她的小綿羊更贊,她才追了兩條街,連人家的車尾燈都看不到了,接著,還聽到小綿羊發出噗噗噗的聲響,接著便緩緩停了下來。

  「怎麼了?」坐在車後座的高大男子一臉詫異,「該不會是壞掉了吧?」

  朱貞貞低頭一瞧,一臉尷尬,她昨天忘了去加油了……「對不起,車子沒油了。」

  男子下車,望著遠處早已消失的強盜,有些洩氣的低咒一聲,「Shit!這小王八蛋,別讓老子逮到你。」

  「呃……」朱貞貞終於有空看清男子的臉,沒想到對方長得還挺帥的,跟聶洛雷有得比,只是他看起來多了一股邪氣,玩世不恭的感覺。

  「很抱歉耽誤你捉賊,你要不要先去報警啊?」她的話讓男子噗哧一聲笑了出來,「該說抱歉的應該是我才對,貿然的劫了你的車,還有你的車騎到沒油了。」

  說著,他本能的伸手進口袋要掏皮夾,不一會兒皺起了眉頭,「錢包讓那小王八蛋給搶了,沒關係,小姐我晚點賠給你油錢。」

  「不用了,是我自己忘了加油。」看他身上的休閒服也不像多名貴的樣子,如今又被搶劫,她可不想敲人竹槓。

  似乎看出她的心思,他呵呵笑了出來,「別擔心,加油的錢我還付得起。」

  「真的不用了,你快去報警吧。」她當下拒絕,這男人不是有錢金主,她也不是灰姑娘,實在不用來這一段小說橋段。

  推著小綿羊,朱貞貞向男人揮手道別,反身向另一端走去。

  「喂……」身後傳來男人的叫聲,「你還沒告訴我,你叫什麼名字?」

  名字?這男人想幹麼?朱貞貞立刻提高警覺,「我拒絕回答。」

  她不禁想起聶洛雷那張面無表情的臉,如果是他,應該不會在路上跟人搭訕吧?

  「看你年紀不大,有二十歲嗎?」男子的聲音不死心再次傳來。

  朱貞貞回頭,帶著一臉無奈,「我拒絕回答。」

  不在乎她的冷淡,對方鍥而不捨的追上,臉上的笑容很燦爛,「我不是壞人,我只是想和小姐做個朋友,噢對了,你有男朋友了嗎?」

  問完這個問題後,他突然自己笑了起來,隨即很無奈的聳肩,「我知道,這次你一定又會拒絕回答,對吧?」

  她忍不住噗哧一聲被他逗笑了,看來,眼前這傢伙也不是那麼討人厭。

  他注意到了,近來,她為他煮的咖啡,一杯的量總是比往常少。

  她這是在關心他,就像以前一樣。

  慢慢的,他們倆就會回到之前,她依然是他盡責的特助,聲音依然透著關心,咖啡還是一樣好喝,如此一來西裝外套裡的藥罐子就能還給她。

  而且最近心上不舒服的毛病也會不藥而癒,就像以前一樣。

  聶洛雷坐在沙發上,心情不錯,按下內線,準備迎接今早第一杯咖啡。

  漸近的腳步聲,濃郁的咖啡香,熟悉的……鍾愛琳?

  原先的好心情消散,臉色又沉了下來,不等咖啡上桌,淡淡的問:

  「朱特助呢?」他剛剛還有聽到她接電話的聲音。

  鍾愛琳被老闆陰沉的樣子嚇了一跳。奇怪,怎麼最近聶先生老問起朱特助?

  「今天秘書部新人報到,秘書部拜託朱特助幫忙帶人。該交代的事項,朱特助都跟我說過了,聶先生有事跟我吩咐就可以了。」

  「我要喝她煮的咖啡。」應該要這樣才對。

  「朱特助有告訴我要加……」

  「你是她嗎?」

  鍾愛琳頓時愣住,一句話接不上。聶先生這不是在為難她嗎?

  「洛雷,這麼久不見,你的性子還是這麼不討喜。」門口一道揶揄的嗓音響起,打破了辦公室內尷尬的氣氛。

  鍾愛琳回身,看到一個身材修長的男人,環著雙臂倚在門口,俊美的臉上露出吊兒郎當的笑。渾身上下都給人玩世不恭的感覺。

  聶洛雷臉色更冷,像是看到了不想見的人,連回答的意願都沒有。

  「真是不可愛,我們兄弟三年沒見面,你不過來擁抱我一下也就算了,還用這種冷冰冰的眼神看我。」

  「出去。」聶洛雷終於開了口。

  對方問得故意,「你說她還是我?」

  「兩個。」

  「是,聶先生。」鍾愛琳看氣氛不對,得到特赦令後馬上要離開辦公室。

  「叫朱特助等一下來見我。」

  「知道了,聶先生。」回答完,她隨即俐落的關上門。

  「看來你這個老闆當得很有權威。」

  聶洛雷冷冷瞪著他,口吻不佳,「你怎麼還在?」

  對方當作沒看到他的排斥,仍舊笑嘻嘻的走向他,還一屁股坐上他的辦公桌。

  「洛雷,你不歡迎我?」聶洛風立即擺出委屈的表情,「好歹我剛回國就直接來看你了,難道你就不能為我這個好哥哥稍微感動一下?」

  「你到底來幹麼的?」聶洛雷不理他的裝瘋賣傻。

  「就說我是來看你……」被瞪了一眼,他馬上把話轉回重點,「看老媽的。老媽忌日前我接到小阿姨的電話,本來已經買好機了,沒想到比賽時出了車禍,拖到現在才能回來。」

  「嗯。」不再聽對方說話,聶洛雷低頭埋進公事。

  「你怎麼不問問我出車禍有沒有怎樣?」

  「我看到了,你沒事。」

  聶洛風依舊嘻皮笑臉,「你啊,真是越大越不可愛。」

  「你可以不要來。」聶洛雷繼續翻著文件,讓紙張規律翻動的聲音,緩和他內心的激動。

  他埋怨母親,讓他的出生不受祝福。

  他怨恨父親,從小就對他視而不見。

  他嫉妒哥哥,得到父親所有的關愛,他也討厭哥哥小時候總是拿他出生的事傷害他。

  靠著父親的寵愛,當年的聶洛風總指責他是破壞別人幸福的兇手,說媽媽是被他殺死的。

  他漸漸明白,最親的人才是傷自己最重的人,所以他從不跟別人建立不必要的感情,人只要把自己顧好就可以了。

  不過,長大的聶洛風卻變了,突然想跟他培養兄弟情感,但他不需要了,他再也不需要別人的感情。

  「洛雷,老爸已經把他畢生的心血,把這間公司留給你了,你還要不滿多久?」聶洛風難得收起玩笑的心情,歎了口氣。

  「我只是撿你不要的。」沒有聲調起伏的一句話,卻能讓人輕易感受到話中的不滿。

  他記得很清楚,從小,聶洛風就喜歡搶他東西,占為已有,不管他多喜歡那東西,都不願意還他。

  如果當年,聶洛風不是執意要去日本玩賽車,「聶氏」還輪得到自己嗎?

  「你怎麼這麼難以溝通,你……」

  「沒事就出去。」他一句話都不想跟對方多說。

  「算了。」聶洛風完全沒被冷冰冰的弟弟打擊到,「我們聊點別的,我告訴你一個秘密,你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聶洛雷沒有興趣,不耐煩的皺眉,「我不想聽。」

  而聶洛風似乎沒看到弟弟眼中的厭惡,仍舊咧開嘴巴,自己說得很開心,前些天,我在街上偶然遇到一位很可愛的小姐,雖然她不是教人驚艷的型,可是跟她聊天很有趣……」

  「告訴我結論,然後出去。」

  他朝聶洛雷擠眼睛,「我想,我可能戀愛了。」

  「我瞭解了,不送。」

  「洛雷……」

  敲門聲適時響起,打斷聶洛風的話,朱貞貞從外面走了進來,「聶先生,我聽鍾秘書說你找我?」

  「咦?小綿羊小姐?」聶洛風吃驚的叫喚。

  聽到「小綿羊」,朱貞貞先是一怔,才發現到辦公室裡還有另一個男人,但一時之間沒有立即認出他。

  「真傷人自尊。」聶洛風立刻露出受辱的表情,「小綿羊小姐,我找你找得好苦,你卻不記得我了。」

  這聲音……「啊!是你!」朱貞貞低叫一聲,不敢相信會在這裡遇到他。

  「我好高興,你果然沒有忘記我……」

  聶洛風還要繼續裝熟,卻被一臉寒冰的聶洛雷打斷,「你們認識?」

  「認識,當然認識。」聶洛風迅速跳下桌子,大步走向朱貞貞,瞼上的笑容依然燦爛,「小綿羊小姐,真沒想到,你居然就在我弟弟的公司上班。」

  「弟弟?」這個說話不正經的男人,是聶洛雷的哥哥?

  「沒錯,我上次肯定忘了跟你自我介紹,我叫聶洛風,是聶氏集團總裁的親哥哥。」

  「喔。」老實說,他有沒有自我介紹都不能改變他是痞子的事實,所以她不知道他身份業無所謂。

  「洛雷。」聶洛風當下熱情的牽起她的手,「這位小姐就是我剛剛和你提過的女孩,怎麼樣?我眼光不錯吧。」

  聶洛雷沒有回答,卻直勾勾瞪著他的手……還有他手下牽著的纖細小手,「呃……聶先生,我們沒有很熟,你不要拉……」朱貞貞急忙扯回自己的手,抬頭才發現兩個男人都盯著她。

  聶洛風還是嘻皮笑臉的,聶洛雷的臉卻更僵了,她才想起,對厚,這兩個人都叫聶先生。

  「多見幾次就熟了,你說是不是?對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朱貞貞。」

  「是喔,貞貞你……」

  一道飽含怒氣的聲音揚起,聶洛雷瞇著眼下逐客令,「你可以出去了,現在是上班時間,我要跟我的特助談公事。」

  聶洛風盯著他一陣,不但笑意不減,心情反倒更好了。

  他生氣了?那還真難得啊。

  「那我問最後一個問題。」他有自信能讓生活變有趣的問題,「貞貞,上次我問你的問題,你可能防備我是壞人而不肯回答,這回可以告訴我了吧?」

  「什麼問題?」她壓根不記得了。

  「你有男朋友了嗎?」

  「呃……沒有。」

  「那有喜歡的人嗎?」

  有,但她說不出口,即使人家不可能知道她指的是誰,可是她絕對不敢當聶洛雷的面前承認。

  她試圖讓自己看起來自然一點,「沒有。」

  室內氣溫頓時下降,聶洛雷握緊拳頭,他不喜歡她的回答,他再次覺得自己被背叛了。

  可是……她有說錯嗎?他又憑什麼這麼覺得?

  他想不透,他只知道盡快讓一切恢復平靜就對了,「聶洛風,問完你可以出去了。」

  聶洛風我行我素慣了,他抽了張便條紙,寫上自己的手機號碼,硬是遞給朱貞貞,「這是我的手機,下班打給我,我請你吃飯。」

  順手接過紙條,她還沒開口拒絕,就先有人幫她回答了。

  「她今天要加班,沒空。」他不該這樣公私不分,但他總覺得,再不開口就要失去什麼了。

  「是嗎?」聶洛風質疑的看向朱貞貞。

  「嗯。」雖然她事先不知情,可是老闆都開口了,她不可能拒絕的。

  聶洛風再次露出招牌陽光笑容,「沒關係,我們認識彼此了,要吃飯,以後多的是機會。」

  冷冽的聲音再次揚起,「這陣子她都要加班。」

  「我可以等,賽車手重速度卻忌躁進,就這樣,我先走了。」他瀟灑的揮手離去.剩下兩人的空間,靜謐了一陣,朱貞貞忍不住先開了口,「聶先生,找我有事嗎?」

  「沒事。」他只是要看到她,確定她今天有來上班。

  什麼?那要她來幹麼的?「那我先出去了。」

  聶洛雷點點頭,像剛剛沒有人來過一樣,繼續手上批改的文件,只是聽到水晶鏈子碰上門把傳來的清脆聲時,忍不住說了,「今天留下來加班。」

第四章

  加班?聶洛雷竟然要求她留下來陪他加班。

  她不是沒加過班,不過都是因為她想要多一點兩人相處的時間,加上想幫他分攤工作,自願留下的。

  這麼多年從沒有像這次這樣,聶洛雷自己開口希望她留下,最怪的是,她留下也沒什麼事好做。

  他都交給她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或是之後才要排上進度的工作,根本就沒有留下來加班的必要。

  此時,朱貞貞腦中突然響起安雅的話一一也許你們就定因為距離太近了才會這樣。

  所以……聶洛雷的改變是因為她嗎?因為她最近沒有時時刻刻跟著他,兩人距離遠了,反而能改變彼此的關係是嗎?

  電話響起,她按下接聽鍵,「好……呃……聶先生,現在很晚了,這麼喝傷胃……好,我收拾。」

  掛下電話,朱貞貞開始收拾包包。

  真沒想到他竟然會答應,她說太晚了喝咖啡傷胃,他馬上應好說不喝,還叫她收拾包包可以走了。

  「好了嗎?」

  抬頭,聶洛雷已經出了辦公室門,在等她了。

  「我、我還有東西沒收好,聶先生可以先走。」她習慣把東西歸位才下班。

  「下班了。」

  「嗄?」

  「叫我洛雷就好。」他在她桌前的椅子坐下,「我等你,我送你回家。」

  不容她拒絕,十分鐘後,兩人一起走出公司大門。

  「其實這個時間還有公車。」習慣性的,她不想麻煩他。

  安雅的話的確在她腦中縈繞下去,但不代表她就有信心了,越是害怕失去越是容易卻步,在不能確定他的心意之前,她變得不敢付出、不敢期待。

  「我已經等你了。」

  言下之意,她如果拒絕就讓他白等了。

  點點頭,她跟上他的步伐,「你不麻煩的話,好吧。」

  晚上的冷空氣撲上她的臉,她抬手將風衣再拉緊一點。

  「很冷嗎?」看她點頭.他隨即加大步伐,「走快點。」

  已經很冷、很不想動、很怕風吹。還叫她走快點?他果然還是聶洛雷。

  但坐進車沒多久,朱貞貞就為剛剛偷罵他的行為,在心裡跟他道歉。

  「有暖氣了,把外套脫掉,不然容易感冒。」駕駛座上的聶洛雷,邊開車邊叮嚀她。

  她的心頭頓時一暖,他的關心比暖氣跟外套還有用。

  聽話的脫下外套,不知道要聊什麼,兩人一路無語,或許早就習慣這樣沉默的氣氛,朱貞貞並不覺得尷尬,反倒有閒情偷偷打量他。

  相較於第一次見到他時,現在的聶洛雷已經脫去年少的稚氣,多了股成熟男人的內斂,不變的是,他不說話時一樣冷冰冰。

  不知為什麼,他身上總是散發淡淡的薄荷香,每當她靠他太近,就能聞到清香味,教她的心跳得更快。

  有時候就這樣靜靜看著他,也是一種幸福。

  「餓了嗎?」就在朱貞貞忘我地偷偷打量他時,低沉的嗓音打破寧靜,「我們去吃東西.」

  她嚇了一跳,「現在?」不是為了討論公事,就只是單純的吃飯?

  這是兩人認識多年還沒做過的事。

  「嗯。」他今天加班的時候發現一件事,如果單獨跟她相處,心口那悶悶的感覺就會消失。

  「……好啊,你想吃什麼?」

  「你決定。」

  朱貞貞看了窗外一眼,「下個路口轉彎,右手邊有家燒烤店,還滿好吃的,我們去那好不好?」

  聶洛雷轉彎停好車後,兩人並肩入店。這家店生意很好,越晚客人越多,桌子都擺到外面了,但老闆加夥計才三個人,有點忙不過來的樣子。

  所幸,朱貞貞跟老闆很熟,他們才定近,說話有廣東腔的老闆馬上上前打招呼,「貞貞,有男朋友啦?不錯哦,一表人才的。」

  「不是啦,是我老闆,看我對你多好,還幫你介紹客人,那你幫我喬一下裡面一點的位子好不好?」她想如果要他在路邊的桌子吃東西,他肯定很不習慣。

  聞言,老闆隨即調侃她,「還說不是男朋友,想要我幫你喬位子,好卿卿我我厚。」

  無言……「對啦對啦,我們會不好意思,老闆幫個忙啦。」

  「沒問題,我幫你們喬特別座。」突然,老闆壓低聲音,「貞貞,你今天要點什麼?我讓你們偷插隊,叫阿本先幫你們做,慶祝你找到男朋友。」

  慶祝?原來她如果找到男朋友,是需要慶祝的啊?這個臭老闆!

  她回頭問聶洛雷,「有沒有什麼不吃的?」

  他搖頭,「你決定。」

  「老闆,我要羊肉串、牛肉串、三蔬串、雞肉、雞翅、烤鮮魚、香菇,我想想,再來點炒的跟涼拌的好了。」

  老闆接著推薦,「要不要來一盤辣炒……」

  「不要辣的,他胃不好,不能吃辣,我要炒海瓜子跟涼拌木瓜,涼拌的先上,再來兩碗白飯,一個鮮魚味噌湯。」

  「貞貞,你又不是人家老婆,管這麼多。」老闆失笑,臨走前拍拍聶洛雷的肩膀,「雖然她很囉唆,但很會照顧人,是個好女孩喔。」

  「我知道。」他比誰都知道她有多會照顧人。

  被老闆嘲笑完的朱貞貞,滿面通紅,很不好意思。

  十分鐘後,大半食物都上桌了,老闆也很夠義氣、他們的確在特別座,或者該說特別「包廂」一一老闆家的和式房間。

  「老闆就是這樣,愛開玩笑,但人真的很好。」朱貞貞尷尬的笑了笑,「趕快吃,真的很好吃喔。」

  聶洛雷沒有說話,接過她遞上的雞肉串,咬下一口,鮮甜的滋味在口中滿溢。

  或許是跟她一起吃飯的關係,桌上的食物看起來都很美味,其實他是不挑食的人,今天卻覺得特別滿足。

  「等一下。」她連忙把他手上的辣椒醬拿走,放很遠,「你不要吃辣的,會胃癌,最近咖啡又喝得多……」

  「好。」他裝了兩碗鮮魚湯,一碗給她,「以後一天兩杯咖啡。」

  她喝了一口湯,想想又覺得不對,「一杯就好了。」

  「好。」

  「還有……」

  兩人很家常的對話,好像是到了現在,才開始知道怎麼做朋友。

  酒足飯飽後?在他的堅持下,明明只隔一條街就到她家,他還是載她回去。

  「我可以上去喝杯茶嗎?」他喜歡今天的氣氛,即使不像以前一樣公式化,卻仍然能讓他心安,他不想現在就結束了。

  朱貞貞又嚇了一跳,「嗄?現在?」

  「不方便嗎?」

  「不會,你不嫌棄就好。」她拿鑰匙開門,帶他往三樓的家。

  一進她家,聶洛雷稍微打量一下,他是第一次踏進這麼小的房子,室內裝潢很簡單。傢俱也很簡單,像是專門出租的小套房,只有一間臥室、小客廳跟廚房,不過很乾淨,看得出主人有在整理。

  「你一個人住嗎?」他在客廳的小沙發上坐下,環顧四周,不太像有其他人的樣子。

  從冰箱拿了礦泉水,她應了一聲,「是啊,我租的。」

  「你老家在哪?」兩人認識到現在,他好像從沒問過她私事。

  「台東。」

  台東?「我記得我們認識的時候是高中,你北上唸書?」

  不對,他們認識的時候是國中,但這是她的秘密,暫時還不打算告訴他。

  「不好意思,我家沒熱水瓶,要煮要花一點時間,喝冰的沒關係吧。」她將冰水遞給他,語氣平穩的說:「我國中就一個人上台北,剛開始住我阿姨家,高中就住外面了。」

  「為什麼?」

  「我爸媽離婚,各自有家庭,我覺得跟誰住都不自在,就北上找阿姨。」她說得很自在,臉上也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

  聽在聶洛雷耳裡,卻教他愣了一下,「你阿姨欺負你嗎?」不然為什麼又要搬到外面住。

  朱貞貞笑了起來,「你想太多了,我的個性就是不喜歡麻煩別人,我阿姨一家對我都很好,是我自己不自在才出來住的,現在他們三不五時還會叫我去吃飯。」

  「那你爸媽……」

  「也沒有像連續劇演的一樣拋棄我,反倒時常跟我聯絡,擔心我是不是晚回家。」她突然想起什麼,語氣變得慎重,「每個人有選擇想要什麼生活的權利,不一定誰是誰非,不要讓眼睛蒙蔽,想要相信什麼是要用心去感覺的。」

  「你不怪他們離婚,害你投有完整的家?」他很難想像她燦爛的笑容後,是不完整的家。

  「完整的家是什麼意思?他們個性不合,如果繼續彼此折磨,就能給我完整的家嗎?」她歎了口氣,卻不是為自己,「就算他們今天拋棄我,我會難過但不能影響我的人生。」

  聶洛雷靜默了。

  「想過什麼日子,是自己決定的……」看他臉色沉了,她也不想多說,讓他自己想想比較好,「對了,我家比較冷厚,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大概是窗於比較多吧。」她故作輕鬆的轉移話題。

  他發現她家裡的溫度確實比較低,「怎麼不開暖氣?」

  大概是今天的相處太過融洽,就像跟朋友相處一樣,揶揄的話很自然的說出口,「在台灣沒有冷成這樣啦,一般人家哪會裝暖氣。」

  「我家有。」

  拜託,他家哪算一般人家,但這次沒說出口了,她不想又把話題拉回他家。

  將身後的抱枕往前抱,她轉掉話題,「其實平常倒沒關係,可惜我就體質弱,感冒的時候就覺得家裡更冷了。」

  「嗯,我知道了。」他心裡有了主意。

  「我知道了」是什麼意思?她一臉不解。看了腕表一眼,她擔心的問:「你還不回家?很晚了,晚上開車比較危險。」

  她眼神透出的關心,讓他胸口一窒,卻跟幾天前的煩悶不一樣,反倒讓他有想抱抱她的衝動。

  思及此,他起身將杯子放下,露出一個不自在的微笑,「那我不打擾你休息,明天見。」

  說完,隨即離開她家,動作迅速得讓朱貞貞傻眼,他今天真的很反常。

  回到家的聶洛雷,坐在沙發上久久不動。

  他,好像喜歡上朱貞貞了。

  他本來以為,最近對她的縱容,是希望趕快回復兩人的關係,就跟以前一樣,但現在好像不夠了,他想要的甚至更多。

  想跟她像今天一樣自然的相處,甚至更多……「弟弟,你哥受傷了,不過來關心我一下嗎?」聶洛風的聲音讓聶洛雷回過神來。

  他看了兄長一眼,聶洛風手臂上搭著一件染血的外套。讓他蹙起了眉。但再仔細打量,聶洛風的樣子是狼狽了點,頭髮亂了點,身上有幾處瘀青。應該是又去哪跟人家飆車,或許又是說了什麼難聽話,被揍了,不過看他的樣子……應該沒事,外套上的血不是他的。

  「你沒事。」表情恢復往常的淡然,沒有要上前關心他的意思。

  「你果然是個冷血的傢伙。」今天莫名其妙遇到幾個找麻煩的傢伙,他的脾氣也大了,「難怪老爸當年走的時候,你一滴淚都沒有流。」

  拳頭握了又鬆,聶洛雷沒有回嘴,起身往樓梯的方向走,消失在轉角前只留下一句話,「不喜歡,搬出去。」

  「好啊,我搬去跟小綿羊小姐住,照她的個性,說不定會收留無家可歸的我。」

  知道對方是故意的,他還是忍不住,回房後,用力的關上門,聲音大到讓聶洛風囂張得笑了出來。

  敲了敲聶洛雷的辦公室,朱貞貞抱著一疊文件小心翼翼的走到他面前,「聶先生,這是財務部剛剛送來的公文,等著你簽名。」

  最近她的工作量增加了,因為身為秘書的鍾愛琳最近很怕老闆,如果能托她拿進來的東西,就會死命的拜託她。

  還說什麼聶先生喜歡看見她,她進來比較不會挨轟。

  聶洛雷點頭,很認真的看了一下,然後在上面簽下名字。

  「還有這是下午三點開會用的資料,我已經按你吩咐做好了。」

  「嗯。」他接過報告又看了一眼,「怎麼回事?李氏集團上次報來的價格和這次不一樣。」

  「哦,現在原物料上漲得厲害,他們當然也得跟著漲價,但我已經跟其他公司比過價了,稠料跟價格還是他們家比較公道。」她接著解釋,「當然,我們的賣價也會跟著調整,營收不會有太大的影響。」

  「嗯。」他埋首繼續工作,卻發現她沒走。

  抬頭,他的表情比跟別人說話的時候柔和,「你有事?」

  「呃……」她笑了一下想緩和氣氛,心想如果這件事不是他做的,她就自作多情了,「我想問一下……暖氣的事……」

  今天她一早就被電鈴聲叫醒,家裡來了幾個安裝空調的工人,說要幫她裝暖氣,還說錢已經付了,會盡量快,不耽誤她上班的時間。

  連她什麼時候上班都知道,還是特地來裝暖氣的,她想想也只有一個人會做這種事。

  雖然她很懷疑是不是這個人。

  「什麼?」她的聲音太小,他沒聽清楚。

  「呃……」見他擰眉,她有點尷尬,不會真是自作多情吧?「可能是我誤會了,我以為那暖氣機……」

  「你不是說你體質弱常感冒,感冒在家休息又覺得冷,身體好得慢,可能要多請幾天假,所以我幫你裝暖氣。」他頭低低的,像是專心在看文件,「錢我會從本來要加給你的獎金扣下,不是我送你的,我是怕你以後感冒了會影響工作。」

  「嗯,我知道了。」她微微的笑了。

  認識這麼久,他什麼時候擔心她感冒了?

  要給她的獎金?她怎麼不知道有這回事。

  而且,這是他近來講最多話的一次,這樣的解釋欲蓋彌彰,他是真的關心她吧!

  「沒事的話,去幫我泡杯咖啡。」他冷冷的說,聽來卻像是有些刻意。

  事實上這幾天他失眠了,他想,他是真的喜歡上她。

  尤其當聶洛風的話在他腦中響起時,讓他有些不安。

  他不想失去她,卻不知道該怎麼做,他以前從沒試著怎麼留住一個人。

  後來想起,她說了暖氣的事,他就想,幫她裝個暖氣好了,她應該會慢慢發現他的用意。

  「我早上泡了一杯了。」她指著他桌上的咖啡杯,帶點指責的意思。

  「再一杯。」

  「不行。」她拿走他空掉的杯子,「我幫你換茶,你答應過我一天一杯的不是嗎?」

  「好吧。」他點頭,連反駁的意思都沒有。

  「那我出去了。」她轉身,臉上的微笑不減。

  雖然現在什麼承諾都沒有,但她看到他的改變了,她相信安雅說的「在乎」,她快要看到了。

  手上的水晶鏈子似乎也因為她的好心情,更閃耀了。

  臥室,躺在King  Size的大床上,聶洛雷再次失眠。

  他為什麼又失眠?

  他已經叫人去裝空調了,為什麼還睡不著?

  落地窗上有雨珠,今晚下了一場小雨,不知道朱貞貞會不會感冒了?沒有淋雨應該不會吧?會不會她出門買東西忘了帶傘,淋雨了?

  還是……就是這樣,他在想一些無聊的事,所以失眠了!

  從來沒有過的情況,讓他的心情更煩悶,但在他回過神來之前,他已經撥通電話,手機顯示的是——朱貞貞。

  電話沒響多久,就被接聽了,「洛雷?有事嗎?」她的口吻帶著擔心,猜測他這麼晚了打給她是怎麼了?

  「……文件,明天要。」

  「什麼文件?」

  他也不知道,「給旭凱通訊的文件。」

  「今天下午就給你了。」她的語氣放輕鬆了,看來不是什麼緊急的事。

  「是嗎?」他不擅長聊天,不知道要說什麼,「剛剛下雨了。」

  「對啊,幸好我回到家才下,不然說不定明天又要請病假了。」

  「很冷的話,可以開暖氣.」

  她的笑聲從話筒傳來,「我已經開了啊,超暖和的,你平常在家也有開嗎?」

  「中央空調。」

  「真好,那你家夏天也是整天開冷氣嗎?」

  「嗯。」

  他回答了,但又是教人超難接話的回答,彼端的朱貞貞忍不住笑了出來,很張揚的笑。

  「你笑什麼?」雖然聲音聽來笑得很誇張,但他卻不討厭。

  收起笑聲,她轉為憋著笑,「沒什麼。」

  靜默,他卻沒打算掛掉電話,「……你要睡了嗎?」

  「沒啊,我在看書。」

  他鬆了一口氣,「什麼書?」

  「呃……愛情小說。」他不會覺得她很膚淺吧?

  「喔。」又安靜了。

  「那你平常看什麼書?」其實他不說,她也知道,畢竟觀察他,是她養成且維持最久的興趣。

  「財經、經營管理、金融之類的。」

  她又笑了,「還有建築啊、歷史之類的你怎麼沒說。」

  他的語氣很驚訝,「你怎麼知道?」那是他閒暇時候看的,不太跟人提,也沒有需要提起的場合。

  「以前,學生會開會前你都會提早到,在等人的時候我常看你在看那些書。」

  因為她喜歡他,所以也學他提早到。

  「我沒發現你也到了。」

  因為他沒在乎過她的存在,回想起,心還是會澀澀的,但她知道,現在不一樣了。

  她語氣輕快的說:「那是說我有當女鬼的潛能嗎?」

  這次,換他笑了,「沒有那麼愛笑的鬼。」

  「我又不是冤死的,是笑死的也不行嗎?」

  「那也不行,你不會死。」他不希望她死。

  她卻會錯意了,「你是說我禍害遺千年吧。」

  「不是。」

  「說到這個,你知道嗎?我們當年那個書記就是這樣跟體育組的開玩笑,結果兩個人後來鬧翻了,你說幼下幼稚?」

  「真的嗎?我不記得。」

  「對啊,還有……」

  兩人就這樣聊了很多沒營養的話題,聶洛雷卻不覺得無趣,他第一次可以這樣跟人聊天。

  只是看了掛鐘一眼,已經半夜兩點,再聊下去,兩個人明天都沒精神上班了。

  況且她體質不好,不適合熬夜吧。

  「早點休息。」由他率先開口。

  「喔,好。」她的聲音聽來是有累意了,「那我要掛電話了。」

  一陣安靜後,他又交代一句,「天冷,有暖氣也要蓋被子。」

  「你胃不好,記得睡前要喝牛奶,免得總是吃胃藥,藥多也傷身。」

  「嗯,晚安。」

  「喔,晚安。」

  又是一陣沉默,卻沒有人先掛上電話,最後由笑嘻嘻的朱貞貞開口,「晚安,明天早上見。」

  不等他回應,電話那頭已經傳來嘟嘟聲,他才將手機放回床頭,窩進被子裡,耳朵似乎還能聽到她的聲音。

  漸漸,就想睡了。

  一夜好夢,聶洛雷卻很早就醒來了,心血來潮他開著車到朱貞貞家樓不準備接她一起上班。

  不知道她吃早餐了沒?不知道她喜歡吃什麼早餐?

  接著,他故意將車停遠一點的地方,想給她驚喜。

  五分鐘後,朱貞貞穿著亮色系的洋裝出門,比平常多了股小女人的魅力,聶洛雷一見到她,想驅車上前,卻晚了一步。

  另一輛車停在她面前,她隔著車窗聊了幾句,接著就坐上對方的車子。

  聶洛雷臉色很陰沉,緊握著方向盤的手顫抖,關節泛白。

  看那車型跟車牌,他知道車王是誰,接走朱貞貞的是聶洛風。

  又來了,他口口聲聲想恢復兄弟親情的哥哥,又來搶他喜歡的東西,每次都這樣,每次!

  然後,跟在他身邊最久,他最依賴的女人,就會離開他了。

  他就知道,他早該學會的不是嗎?

  人是不需要感情的,沒有,就不會為其難過。

第五章

  當朱貞貞匆忙趕到公司時已經遲到一個小時,她急忙搭電梯來到辦公室,卻看到鍾愛琳苦著一張臉,狂打手機,不知道在找誰?

  「愛琳,你在找誰?」看鍾愛琳一臉焦急,她也想幫忙。

  一聽見朱貞貞的聲音,鍾愛琳唉叫著,「找你啊,貞貞,你怎麼現在才來?」

  「我有事遲到了,有要緊事嗎?」她擦拭額上的汗問。

  「聶先生早上剛到公司就宣佈要召開臨時會議,他說開會的資料在你辦公桌的抽屜裡,可是你抽屜上鎖了,聶先生表情很不好,還說等你來公司後,帶著資料去會議室見他,你什麼時候到,大家什麼時候開始開會。」

  朱貞貞臉色頓時變得很難看,「今天的會不是定在下午三點嗎?」

  「我也不清楚是怎麼回事,聽樓下的清潔阿姨說,聶先生今天八點不到就來公司了,平常只是話少,但今天我看聶先生似乎在生什麼氣。」

  「生氣?」怎麼回事?他們昨晚講電話還好好的啊。

  鍾愛琳心有餘悸,「貞貞,你很少遲到的,是不是家裡有事?為什麼不提前打個電話過來?」

  「今天早上……」她本想解釋,但一想到會議,她又急忙將會議資料拿出來,小跑步離開,「先不說了,我去會議室。」

  這下慘了,她遲到不要緊,居然還耽誤了會議進行。

  一早上,她心情好想早點出門去吃早餐,哪知一出門就見到聶洛風,說什麼搶他東西的人被警察抓到了,要她幫忙去警局認人,她只好跟著上車。

  所幸他被搶的路段有監視錄影器,犯人不難找,加上這傢伙是個慣犯,來指認的人還不少。

  雖然他皮夾星的錢早被花光了,但皮夾只是被丟進垃圾桶,還找得回來。

  她也才知道,雷洛風在意的並不是皮夾裡的錢,而是裡面的照片,他說父親怕觸景傷情,有關他母親的東西幾乎都丟了,這是唯一一張剩下來的全家福。

  那個時候聶洛雷還沒出生,聶氏夫婦抱著還小的聶洛風對著鏡頭微笑,聶太太看得出懷有身孕,照片裡一家三口很溫馨的樣子。

  但她卻忍不住為聶洛雷難過。

  雖然還不知道他的心結是什麼,不過從安雅的口中得知,他連見母親一面的機會都沒有,想享受這樣的溫馨,很難吧。

  從警局到公司的路上,她沒開口跟聶洛風問什麼,如果可以,聶家的私事,她想由聶洛雷口中得知。

  不料,本來可以趕上上班時間,卻在路上發生了點意外。

  轉彎時,聶洛風的車差點撞上一隻貓,下了車,才發現雖然他們沒有撞到它,它身上卻有其他傷,像是被人欺負了,所以行動不靈敏。

  平時沒看到就算了,但看到了就不能不管。

  安撫貓咪花了點時間,兩人送貓到動物醫院,等貓咪看診完,將貓暫時寄放在她朋友家,又花了點時間。

  當事情處理完,她就這麼遲到了一個小時,而且完全沒空想到要打電話回公司說一聲。

  會議室的大門沒關,裡面的氣氛一如既往的嚴肅,更多了冷凝,完全沒有人開口說話,因為會議根本還沒開始。

  她透過門縫看到聶洛雷坐在首位,一貫的面無表情,但她知道不對勁,她就是覺得他的樣子看來怪怪的。

  兩人昨晚聊得很開心,她也有信心他是有點在意自己了,還害她幾乎一夜沒睡,因為想看到他,特地起了個太早,特地換上洋裝。

  可是……不過是一夜,他僵硬的臉部表情,果然是在生氣的樣子。

  朱貞貞小心翼翼的敲門,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低著頭走進會議室。

  眾人皆看向她,反倒是聶洛雷只瞄了她一眼,僅僅花上一秒的時間,便將目光轉開,不再看她。

  「把文件發下去,留下來做紀錄。」淡淡的命令,聽不出是喜是怒。

  朱貞貞不敢遲疑,急忙照他的要求行事。

  但心裡有點受傷,別說指責,他連多看她一眼都沒有,但其他人倒是瞪了她不少眼,因為她是害眾人如坐針氈,等了一個小時的兇手。

  會議持續進行,她邊做紀錄邊打量聶洛雷,他沒有任何情緒起伏,一樣精準的見解、命令,跟以前一樣。

  還有……整場會議沒看她,也跟以前一樣。

  直到時間快接近中午十二點,冗長的會議終於告一段落,眾人魚貫而出,而聶洛雷卻一直坐在位子上看著眾人呈上的文件。

  他沒起身,身為特助,朱貞貞當然也留下。

  他沒開口,遲到的她也不敢多說什麼。

  久久,都只有翻閱文件的聲音,越靜她的心就越不安。

  「我希望你公私分明。」

  他的聲音平平的,視線還是在文件上?她甚至不能確定他是在跟她說話。

  「你沒有什麼話要說嗎?」他不想抬頭看她,不想抬頭看她為別人穿的洋裝,那麼亮的顏色,幾乎要刺痛他的眼。

  他不想公私不分,她說過每個人有選擇想要什麼生活的權利,所以,她選擇聶洛風,他無話可說,他不該借由公事對她表達不滿。

  但他做不到,當過了上班時間她還沒來,他氣極了。

  從來沒有,朱特助從來沒有遲到。

  每天早上都會跟他道早的朱貞貞,竟然為了聶洛風遲到,為了聶洛風背叛了他對她的信任!

  「對不起,因為臨時有些私事,所以……」

  「即使我們有過幾年的同學關係,但就算是你,做錯事我也不會包庇,你應該知道。」他沒有發火也沒有震怒,只是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述說著事實。

  同學關係?「對不起,我懂了,我會注意。」

  他根本不打算聽她解釋,也對,以前的聶洛雷就是這樣,她做錯了就是做錯了,所有理由都是借口。

  安雅說錯了,什麼都沒有改變。

  她拿起手邊的文件,心底難受,很想哭,不知道是為了心裡的委屈,還是為了昨天兩人還自然的聊天吃飯,今天他卻這麼冷漠。

  或者,該說是為了一次又一次的付出,結果,還是受傷了。

  「你可以出去了。」她多待一秒,都讓他心口悶痛。

  她保持微笑,試圖想再解釋早上的事,「洛雷,我……」

  「現在是上班時間。」

  她懂了,「是的,聶先生,我先回辦公室了。」她走過他身邊時,他沒有動,看她一眼都沒有。

  直到她走出會議室,身後卻傳來像是杯子落地的聲音,她心一抖,本想回頭看看,可最終還是沒有。

  他會自己處理的吧,現在她不想看見他。

  他,做不到。

  他沒有辦法在看到朱貞貞的時候,保持冷靜,沒有辦法下去想像她跟聶洛風在一起的畫面,沒有辦法不擔心她是否吃好睡好。

  不,有辦法的,那就是不要看見她。

  這幾天,公事他就找鍾愛琳,非得朱貞貞做的,他就盡量簡短交代,如果可以,目光不要交集。

  中午,他一個人出去吃飯,去離公司遠的地方吃飯。

  因為不想在員工餐廳看到她跟別人談笑風生,也害怕在員工餐廳沒有看到她,猜測她是不是趁中午跟聶洛風去公司附近約會,甚至害怕會在附近撞見他們。

  下班後,他再也沒送過她回家,卻每天看她騎上機車,偷偷跟在她身後,直到她安全回到家裡,才放心離去。

  回家的路上,他對聶洛風不來接她下班的事,高興又生氣。

  聶洛雷駕著車,午休時間結束,他可以回辦公室了。

  他停好車走進公司,就看到大廳有一陣騷動,幾個女職員圍了一個圈,好像是有人跌倒扭到腳了,透過人群縫隙,他才看清坐在地上的女人——朱貞貞。

  她坐在地上,看她的表情像是很痛的樣子,讓他的心一緊。

  接著,兩名比較高大的男職員走近,好像是有人去叫他們的樣子。

  兩名男職員一左一右要拉起她,自然會碰到她的手臂,但這個動作在聶洛雷看來,卻是刺眼極了。

  他疾步走過去,陰著臉,冷冷看著眼前的幾個人,「發生什麼事了?」

  圍著朱貞貞的幾個人被聶洛雷嚇了一跳,平常他們只有機會匆匆看老闆一眼,有些人還根本沒聽過他說話的聲音,他這一間大多數人都愣住了。

  「聶……聶先生……朱小姐的鞋跟……」其中一個男職員啜嚅著小聲解釋。

  聶洛雷這才看到朱貞貞的高跟鞋鞋跟斷成了兩截,膝蓋應該是撞到堅硬的地面,雖然她穿著長褲,但血仍透過布料滲出,她的眉頭都皺起來了。

  不理眾人的詫異,他彎身將她打橫抱起。

  低頭。他的語氣雖然冰冷,卻難掩心底的擔憂。「怎麼這麼不小心?」

  「沒辦法……就鞋跟突然斷了……」她一直不出聲,她還以為他不會管她了。

  「以後不要買那家的鞋子。」

  「我知道了。」習慣性的應答。

  其實這雙鞋子本來就有點壞了,鞋眼不太穩,今天早上她卻心神不寧的穿上它,沒想到還這麼剛好的就斷了。

  不過她心神不寧的主因是聶洛雷。

  他這陣於對她的漠視,讓她很受傷,以前,他是無心,這幾天卻是刻意的。

  她感覺得出來也更不能接受,她做錯了什麼?是靠近後發現她不如想像,所以就遠離她了嗎?

  如果是,她寧可他不曾靠近,寧可當初就放棄。

  「要不要去看醫生?」膝蓋上的紅一直吸引著他的視線,好像很痛的樣子。

  「不用了,又不嚴重……」朱貞貞頓了下,發現身邊一直有驚呼的聲音,也才想起來他們倆的動作太引人注目了。「放我下來,我自己可以走。」

  不理會她小聲的反抗,他繼續往前走,即使也看到別人疑惑猜測的眼神,仍可以視而不見。

  「放我下來,我真的可以自己走。」她不想他淪為別人茶餘飯後的八卦。

  他終於停下腳步了,不過是為了等電梯,沒有讓她下來的意思,「你的腳扭到,膝蓋撞傷了。」

  「可是,被別人看到……對你不太好吧?」

  「無所謂。」懷裡的女人很輕盈,軟軟的,香香的,抱起來的感覺很好,很像自己就是她的依靠。

  「可是……」

  不等她可是完,他們已經進電梯了,電梯裡更多人對他們行注目禮,可以想見她跟總裁的辦公室戀情,晚點就會沸沸揚揚的傳開了。

  電梯到達頂層,看到聶洛雷出現的鍾愛琳,剛想起身問好,也被這一幕嚇到了,但沒忘記要打招呼,「聶先生,貞貞。」

  聶洛雷沒理會她的驚訝,逕自往辦公室走,輕輕將她放坐在沙發上,轉身,按下內線,「拿急救箱進來。」

  不一會兒,還是一臉驚訝的鍾愛琳走進來,放下急救箱後,在朱貞貞尷尬的表情跟聶洛雷的瞪視開。

  取來急救箱,他彎身蹲跪在她面前。

  朱貞貞連忙想起身,「聶……」

  「坐下。」他瞪她一眼,可手中卷她褲管的動作卻輕柔極了,還讓她的小腿置靠在他跪著的大腿上。

  褲管被他輕輕挽上,見到膝蓋處的紅腫血痕,讓向來冷情的他低咒一聲,「該死。」

  立即的,另一道聲音響起,「對不起。」

  「我不是在罵你。」

  「喔。」但她就是習慣性會先道歉,改也改不過來。

  他拿藥水幫她消毒傷口,見她細眉攏了起來,他沉聲問:「痛嗎?」

  她忙不迭點頭,「很痛。」她也很想說不痛,可是藥水碰到傷口上的感覺太真切,她騙不了自己。

  逗趣的表情讓他笑出聲,臉色也和緩多了,「痛就知道以後要小心點。」他繼續上藥,動作卻放輕放緩。

  朱貞貞這時才注意到他右手手掌有傷口,像被什麼東西割到的,傷口沒有處理,好似讓它自然結痂的樣子。

  他什麼時候受傷的?她心疼得眉又皺了。

  以為她又痛了,聶洛雷停下動作,「還痛嗎?」

  「你的手……怎麼了?」

  「喔。」他刻意避開這個問題,不想讓她知道這些傷口全是因她而來。「沒事,撿東西不小心割到。」

  撿東西?她想起來了,那天她離開會議室的時候,有聽到杯子碎裂的聲音。

  是那次嗎?如果是,她會自責,會氣自己幹麼賭氣不進去幫他一下,害他割傷了手。

  「對不起。」

  「怎麼又道歉了?」

  「沒有。」她也不想多說,「就是太麻煩你了,還要你幫忙上藥。」

  「不麻煩。」

  之後,兩人都沒再說話,他依舊蹲跪在她面前,細心幫她處理膝蓋上的傷,直到塗好藥,包好紗布,這才卷下褲管.輕輕揉捏她的腳踝。

  「還痛嗎?」

  她微微用了一下力,無奈的點頭,「嗯,扭得滿大力的。」

  「連路都不會走。」他笑著調侃,可雙手卻幫她輕輕揉著。「等會兒還是得去看醫生。」

  「就跟你說是鞋跟的關係。」被他取笑,小臉不由自主一紅。

  聶洛雷看到她臉紅的樣子,不禁覺得此刻的她秀色可餐。

  她身上散發沭浴乳的清香,沒有香水和那些化妝品的污染,讓她聞起來真是清爽極了。

  她的皮膚很細緻,也很白,看起來很好摸的樣子,還有微嘟的嘴唇,像惡魔一樣向他招著手。

  兩人就這樣靜靜對視,一股曖昧的氣氛在兩人之間流竄。

  「貞貞,我……」

  朱貞貞包包裡的手機適時響起,這突來的聲音,打斷了聶洛雷即將說的話。

  她尷尬的取出手機,按下接聽鍵,彼端傳來聶洛風的嗓音,因為話筒的聲音很大,所以聶洛雷也聽得一清二楚。

  「對啊,星期天我沒事……」

  她看了聶洛雷一眼,他原本柔和的表情,卻因為這通電話變了。

  「好……好啊,那明天見。」

  掛掉電話,她下意識想跟他解釋,「明天你哥哥約我去……」

  「隨便你。」他站起身,恢復淡漠。

  「其實我們……」

  「如果沒什麼事,你出去吧。」

  朱貞貞沒再多吭一聲,慢慢穿上已經斷掉了的高跟鞋,一瘸一拐的向門外走去,聶洛雷沒有回頭,但身後傳來的腳步聲,卻踩痛了他的心。

  沒關係,會有人陪她去看醫生,不需要他的擔心。

  今年冬天,真多雨。

  週末早上,聶洛雷如往常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但視線卻不在報紙上,已經盯著落地窗外的雨很久。

  這雨突然下的,她應該有帶傘吧?

  還記得奶媽過世時,她為了替他撐傘,淋得很狼狽,隔天還生了病,這次應該不會了,不會有他這麼過分的男人,聶洛風會幫她撐傘。

  不曉得昨天她有沒有去看腳?下班應該有叫聶洛風陪她去吧,他知道那個死賴著他家的男人昨晚很晚才到家。

  看了掛鐘,已經快十點,他們見面了吧,她會怎麼笑?溫柔的?燦爛的?靦腆的?還是有連他都沒看過的笑容?

  「大少爺,早。」

  傭人一聲恭敬的道早,打斷聶洛雷的神遊,教他一怔。

  轉身看向樓梯,只見聶洛風穿著一套黑色真絲睡衣,懶洋洋的從S型的樓梯上往下走,睡眼惺忪。

  「珍姨,今天早餐吃什麼?」

  「大少爺,今天的早餐是魚片粥、蛋炒肉絲、蜜汁雞腿、青椒……」

  沒等珍姨報完菜名,聶洛雷飽含怒氣的聲音已經響起,「你為什麼還在家裡?」

  聶洛風昨晚玩太晚,他還沒睡飽,不想理人,「出去?去哪?珍姨,把早餐備好,本少爺餓了。」

  「好的,太少爺。」

  聶洛雷冷酷的繃著俊臉,「你不是約了朱貞貞?」

  「耶?你怎麼知道我約了貞貞?」

  聶洛雷的語氣更冷了,「既然約了人,為什麼還沒出門?」

  「因為我決定不去了啊。」聶洛風很無辜的看了看外面,「外面下那麼大的雨,空氣又潮濕,我最討厭雨天了,會把褲子和鞋子弄髒,剛剛我已經打電話給貞貞,說我今天不出去了。」

  「你打電話了?」那她應該沒出門吧。

  「嗯,剛剛打了。」聶洛風吊兒郎當的走向客廳,「還好我沒睡太晚,不然她不知道還要淋多久的雨,嗯,應該不會,她會去避雨才對。」

  「淋雨?她出門了?」

  聶洛風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你都不專心聽我說話,我起床才打給她,她當然出門了,我還聽她說,她本來以為今天天氣不錯,加上我開車,所以沒帶傘,這會兒應該去避雨了。」

  聶洛雷一把扯住他的衣領,想教訓他,但不一會兒就將他推在沙發上,拿起桌上的手機,撥打朱貞貞的電話。

  「喂你客氣點,今天天氣這麼差,到處都濕答答的,我想爽約有什麼不可以?再說,你憑什麼凶我?我告訴你……」

  「閉嘴。」

  這次,兩個字就讓聶洛風一句話都不敢說,聶洛雷那眼神像要殺人似的。

  電話終於接通,「你在哪?」

  對方似乎被他的聲音嚇到了,「我在外面……洛雷,怎麼是你?」

  「你在避雨吧。」他不想聽到否定的答案。

  「什麼?喂……雨聲好吵,我聽不清楚,我手機好像快沒電了。」

  「告訴我你在避雨。」

  「嗄?我東西不見了正在找,洛……」

  還想再說什麼的朱貞貞,突然斷線,當聶洛雷再試著打過去的時候,彼端傳來已關機的訊息。

  找東西?直覺不對勁,聶洛雷轉身抓了件外套就出門,開著車火速趕往她與聶洛風相約的地點。

  外面的雨勢很大,但他的車速還是很快,不要命的將車子開到市區。

  可是當他來到他們相約的地點時,除了幾名學生之外,根本沒有朱貞貞的影子,而她的手機還是沒開機。

  他只好駕著車在雨中四處尋找,沒有方向的感覺,讓他很慌亂。

  她現在一定很狼狽吧,不知道她有沒有多穿衣服,下了雨,氣溫又降了幾度,車窗上起了霧。

  他始終盯著車窗外,不停尋找那抹熟悉的身影,直到他又將車子開了回來,這回車速幾乎與行走的速度差不多,他仔細的找,幾乎每個在行定中的人都被他打量一遍。

  直到……街的對面,一個嬌小身影沒撐傘任雨淋,慌亂的眼神帶著焦急,像是快要哭出來。

  他鬆了口氣,急忙將車子停穩,疾步跑下車。

  她低頭緩步前進,雙眼在尋找著什麼,雨勢並沒有因為她的狼狽而停止,無情的打濕她全身。

  「貞貞!」他很心疼,她的樣子比奶媽過世那天還慘。

  雨聲似乎並未掩蓋住他的叫喊,正在找東西的朱貞貞渾身一僵,轉身。看到聶洛雷正向自己跑過來。

  她胸口一窒,幾乎不敢相信,「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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