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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6-28 17:22:50

前言:

太不可思議了!
她--明鳳舞,
竟然在一天之內,和死神「擦身而過」,
更在劫後餘生之際,
和一個陌生男人激烈的做了「親密接觸」!?
這真的是「超理性一族」的她嗎?
還是,她被什麼鬼東西給附身了?
不,不可能!
她知道他是她的救命恩人,
他們不是完全的沒有「關係」,
只是……
「以身相許」並不在她這次的旅遊計畫中,
而他那個貴族世家,
更不是她想跳入的另一個牢籠……  


楔子

  他留意了那個東方女人幾天,不只是因為她寧靜樸雅的美,牽動了他的心,也是因為這座沙漠之城,向來罕有遊客到訪。

  雖然坐擁千年古跡,但因為多股黑暗勢力進駐,不想惹麻煩的導遊早已將這座古城從觀光推薦名單中刪除。

  而她,大概是買到過期很久的旅遊書,才敢只身前來,還盤旋了好幾天。

  一開始,他以為,她是某國派來執行任務的「同行」。

  但,她的行程很單純,每天就是看古跡、散散步。如果沒有一觸即發的危機,如此優雅的東方女子漫步在古意盎然的小城,也是賞心悅目的一景。

  忽然間,掛在耳上的通訊器傳來部屬的訊息。

  「老大,收到消息,激進派首領邀我們談判的那家餐館是陷阱。裡面的人早就撤光了,建築物埋了炸藥,就等我們踏進去送死。」

  「怪不得監視半天,沒見到半個人進出。」

  「撤!」

  他果斷命令,同時循著預定路線,準備離去,一抬眼卻看到那個東方女人朝餐館晃過去……那也是城裡唯一提供吃食的地方。

  他一怔,迅速評估。

  她闖進去,就算不飛灰湮滅,也要落得屍骨不全。但要是他出聲警告,將暴露自身位置,而露臉救她……對手既然早有殲滅他們的打算,肯定會對他槍炮轟擊。

  此地的角力隱藏在國際檯面下,沒有媒體知情。如果她死了,世界上只會多一名旅遊失蹤人口。而這種事,天天在發生。

  但……一股強烈的感覺突然揪住他的心。

  他不想讓她飛灰湮滅,也不要見她屍骨不全。盯著她這些天,她的容貌、她的神韻早已鏤刻在心版上,他不明白這代表什麼意義,他只知道,不能讓她死!

  「離開那裡!快!」他拔出槍,霍然衝出掩蔽,朝她吼著跑過去。

  女人剛踩上階梯,正要把門推開,突然被嚇一跳。

  「危險,裡面有炸彈!」男子大吼,語氣中有著不容質疑的權威。

  就在這時,槍聲突然大作,原本寧靜的街道上,突然跳出十來個槍手,持槍往男子掃射。

  她駭然地閃進餐館,卻發現平時高朋滿座的座位上,空無一人,連老闆都不見蹤影,空氣中隱隱有股刺鼻的味道。

  不對勁!

  他一邊尋求掩護,朝餐館靠近,一邊開槍反擊,用英文大吼:

  「出來,該死的妳快點出來!離餐館愈遠愈好。」

  男子退到門口,將她抓出來,抱著她就從後方柵欄翻過去。

  「怎麼回事?」她面露驚慌。

  他硬挾著她往前狂奔,「走!」

  他的話聲才落,後頭突然傳來轟然巨響,兩個人被震得撲倒在地上,回頭去看,整間餐館頓時陷入一片火海。

  他毫不溫柔地拖起她,「再跑、再跑,跑遠一點!」

  他拽著她七彎八拐,直到確定沒有追兵,才停下腳步。

  回頭望去,爆炸後的熊熊烈火與滾滾黑煙,有效地為他們提供了視覺屏障,他帶她閃進一個窯洞,穿來穿去,終子停了下來。

  他鬆開手,女人頹然地靠著土牆,瑟瑟發抖,她全身髒兮兮,膝蓋破皮流血,鞋子不知在何時掉了,一雙裸足血跡斑斑,耳朵因為爆炸傷害,暫時失聰。

  他看起來不會比她好到哪裡去,一枚子彈穿過他的手臂,幾個彈孔散佈在外衣,卻沒有流下血來。

  他脫去外衣,卡在防彈衣上的子彈讓人怵目驚心,他咬著牙,撕下外衣充當簡便繃帶。

  「我來幫忙。」

  顫抖的手指接過布條,她用盡殘存的力氣,幫忙他把臨時繃帶綁在傷口上。

  末了,她退後一步,顫巍巍地看著他,眼中有著驚惶不定。

  她還活著嗎?經過剛才的槍林彈雨,手無寸鐵、過慣太平年的她,還活著嗎?

  她不怎麼確定。

  他定定地回看著她,這是他第一次如此魯莽,只因為直覺,置自己子險境而不顧。為了救陌生女子的性命,充當活動標靶的他,現在還活著嗎?

  不,他不確定。

  他們就這樣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對方,腎上腺素依然高張,胸口劇烈起伏。

  兩人互瞪著,同在鬼門關前溜一圈的經驗,激發了某種澎湃特殊的感覺,兩人間的張力愈來愈強、愈來愈強……

  不知道是誰先動手的,下一瞬間,女人就圈住男人的頸項,男人環住女人的腰身,往上一抱,轉身將她重重地抵在土牆上。

  兩人沒有言語,也不需要言語,這是本能反應,Animal  Sex,他們瘋狂地扯掉對方的衣服,以激烈的啃咬代替溫柔的吮吻,狂野的掠奪取代細緻的調情。

  男子毫不留情地扯下彼此的長褲,找到她的女性核心,長指輕捻,確認她可以容納他之後,將自己一推而入,貫穿她謹守十九年的純真。

  她尖叫一聲,狠狠咬住他的肩膀。

  雖然他的挺入讓她疼痛不堪,但再也沒有比這鮮辣的痛楚,更能證明她依然是個人,好端端活著的人。

  「受得住嗎?」他知道自己不溫柔,但他就是想狠狠地撞進她的深處。

  他要感受她的緊窒與溫暖,他要看到她為了他呻吟、顫抖,為他瘋狂!

  她點點頭,雙腿纏在他的腰後,拋開一切,毫無顧忌地跟上他的節奏。

  高潮來得又猛烈、又突然,但他們都不想就此歇手,一個回合無法平撫驚魂未定的心靈,他們需要更多、更多、更多……

  律動中,他低頭凝視著她嫣紅的臉頰、汗濕凌亂的黑髮,她張著小嘴用力喘息,柳眉因他的衝撞而微微蹙起。先前端麗優雅的形象完全消失,此刻的她看起來狼狽極了,卻也同時散發出又野、又危險、又性感的魅力,讓人好想多欺負她一點。

  他忍不住重重一頂,滿意地看著她抬眼一瞪,那副又生氣、又委屈,嬌弱不勝力的模樣,簡直就是對他最大的恭維。

  老天,他可以為了一輩子擁有她的這個神情,而付出一切。

  付出一切?一個領悟有如電光石火般,掠過他的腦際。

  他突然咧開笑意,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就要她!

第一章

  明鳳舞覺得自己瘋了。

  如果時間倒退三個月,在她整裝準備自助旅行前,有人預料她將會在旅途中,與某人迅速陷入熱戀,她保證自己會嗤之以鼻。

  想清楚,她不是別人,她是明鳳舞!如果要票選「超理性一族」的代表性人物,這份榮銜絕對非她莫屬。

  她不只理性,而且冷情,不管喜怒哀樂,都比別人淡然。

  小時候,她不曾為了要糖吃,坐在地上踢腿哭鬧。

  青春期,她平靜有如一座死火山,連父母離婚,演出全武行,大打官司,只比她年長十歲的金髮邪惡後母進門……她的眉頭連動都沒動過一下。

  這份淡漠,幾度讓她的名字被填到心理醫生的約診單上。

  不管是校長、老師,還是管家,都想盡辦法要讓她傾吐心中的苦澀……噢!忘了提,她是華裔美國人,這十九年來,都住在心理醫生超熱門的美國。

  然而,他們的嘗試都宣告失敗。

  她的心情不苦不澀,七情六慾淡薄如水,不勞醫生大駕,她的理性系統會自動排除掉那些雜七雜八的鳥事,她永遠有一顆平靜無波的心。

  但是現在,她不再那麼篤定了。

  因為,她臣服在一個異國男子的魅力之下,無法自拔。

  她欠了欠身子,從醒來之後,就怔怔地望著沉睡在身邊的男人,始終想不明白,她為什麼無法抗拒他?

  她從被單裡伸出手來,纖指輕輕點畫在他的俊臉上。

  他好好看。濃淺不一的褐髮下,是飽滿的天庭,兩道劍眉平坦舒開,充滿英氣,貴族式高傲直挺的鼻樑與線條利落的下巴,讓他的俊容更加有型。

  他的眼睛是誘人的湖水綠,只可惜現在正緊緊閉著,她看不見,那雙薄薄的嘴唇即使在睡眠中,也輕輕抿住。

  她的手指行至他的唇邊時,突然被他一口含住,暖意從指尖挑逗地竄向她的神經。

  濃密得讓人嫉妒的睫毛往上掀開,一雙熠熠有神的綠眼睛,帶笑地凝住她。

  「你什麼時候醒來的?」她有點心虛地問。

  克裡斯輕咬了她的指尖一記,「妳醒來之前。」

  這麼說來,她剛剛的怔愣和小動作,他都了然子心囉?

  她收回手,雙頰微微一紅,「為什麼我都沒發現?」

  他側過身,與她相對,抓回她的柔荑,放在唇邊輕囓,「妳太專心看我了。」

  「不害臊!」她順勢捏了捏他的鼻尖,以示抗議。

  他的目光飽含溫柔,「妳剛剛在想什麼?」

  「想……」她淘氣一笑。「我好像太容易就讓你釣上手了。」

  「有嗎?我記得我是差點賠上一條命,才抱得美人歸。」他振振有詞。

  她瞋了他一眼,咕噥道:「那倒是真的。」

  直到現在,想起那天發生的事,她都還會發抖。她完全不敢想像,如果在關鍵一刻,克裡斯沒有衝出來救她,此刻的她會是什麼模樣?

  唯一可以確信的是,她的家人絕不會到這鳥不生蛋的地方,只為了撿回她的殘骸。

  而克裡斯,不但把她從鬼門關前拉回來,還親自護送她到安全的鄰城住下。

  「以身相許,妳後悔了嗎?」

  「永遠不。」

  她的否認,勾起他的輕笑,「這麼篤定?」

  「也許你不清楚,但我原本的個性並不是這樣的。」

  「原本的妳,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他饒富興味地問。

  「沉默、冷淡、乏味、無聊,不容易接近,沒什麼朋友的人。」

  「那我算是突破重圍的第一人?」這個認知讓他非常滿足。

  也是唯一一個,但她不想讓他臉上的笑容更得意一些。

  她不答反問:「其實那一天,你可以不用出面救我的,對不對?」

  他沒有回答。

  「我猜,你本來應該躲在某個地方,也清楚有人要對你不利。你知道餐館即將爆炸,我卻偏往那裡去。如果你把頭轉開,心一橫走人,也不會吃上一顆子彈。」

  「那是小傷。」他根本不在意。「不用放在心上。」

  「但我很好奇,你為什麼會跑出來救我?」換作是她,保證立刻喬裝成路人甲,快步離開。

  他親暱地攏了攏她的波浪長髮,「當然是為了要跟妳相遇。」

  「不要說肉麻的話。」她捶他一記。「我要聽真話。」

  他頓了一下,「那時我只有一個念頭,我不要妳死。」

  「可是我們非親非故。」

  她不懂,怎麼會有人肯捨己救人?就算是親故,她都不認為自己會出手相助。

  「我早就『認識』妳了,只是妳不知道而已。」他吻了吻她的手,「從妳踏進城裡的那一刻起,我就盯上了妳,妳的一舉一動,從來沒有逃出過我的視線。」

  「你盯著我做什麼?」

  「剛開始是要防妳,後來就愈來愈喜歡看妳。」

  「我有什麼好看的?」

  他聳聳肩,「總之,看了會心情愉快。」

  「就因為這樣,你冒死救我?」對她來說,這裡由還是太薄弱了。

  「我說過,我不想讓妳死。」

  她撫了撫他手臂上的繃帶,「那時,我們真是瘋了……」

  「妳指的是,受了傷還拚命做『劇烈運動』?」他挑了挑眉。

  「我應該阻止你的。」

  「別傻了,妳跟我一樣投入其中。」他的眸仁閃過一絲愧疚。

  那天他們交歡,他明明知道她是處子,卻怎麼也壓不住體內那頭瘋狂又不知饜足的野獸。他恣意享用她,大概是劫後餘生,她也不畏疼,就任他予取予求。

  直到他們都精疲力盡,他才發現,他把她「欺負」得連站都站不穩了。

  「那天,我應該對妳好一點。」

  她眼波如水,看起來就是個熱戀中的小女人,「現在補償我……也不晚啊。」

  這個惑人的小妖精!他翻身將她壓住,赤裸的肌膚立刻摩擦出燙人的高溫。

  他吻住她,從他迅猛的吞噬中,明鳳舞感受到熱辣辣的慾望。他一手扣住她的雙腕在頭上,讓她的每一個輕扭都不由自主地弓起身子,像在投懷送抱。

  「討厭……」她喃喃,感覺胸前的豐盈被擠壓在他的胸前,好羞人。

  他的碰觸像帶著魔幻火苗,將她全身上下無一處不變成敏銳的性感帶。

  「不,妳才不討厭我。」他的手指將她的發攏到後面,吻她小巧如珠的耳垂,她全身一震,酥軟在他的調情技巧下。

  滴滴滴滴滴……

  他轉戰她細膩的頸側,她是上天打造來取悅他的寶貝,只要他輕輕碰她,她就像融化的冰淇淋,讓他為所欲為。

  滴滴滴滴滴……

  他頂開她的膝蓋,將自己安置在她的幽微處,蓄勢待發。

  滴滴滴滴滴……

  他緩緩挺進,滿足地看到她嚶嚀一聲,蹙著柳眉承受他的巨大。雖然他們如此頻繁地做愛,但她還是好小好小,每次大軍壓境,她滿足的神情中總有痛苦。

  滴滴滴滴滴……

  該死的,讓他好好享受過她之後,再吵行不行?

  他一邊像狂風驟雨般,連連進擊,一邊抓起吵得要命的手機,「我在忙,一個小時後見……不,不可能再提前,就一個小時。」

  關掉手機,甩到一邊,他繼續攻城略地,直到極致的那一刻降臨,他毫不保留地將自己完全灑進她的體內。

  該走了!他痛苦地逼自己起身,離開溫柔鄉。

  明鳳舞起了頑皮心,雙腿緊緊圈住他,不讓他離開。

  可惡,他感覺自己又堅硬了起來,「明,我該走了。」

  「再陪我一下。」這輩子,她還沒向誰這樣撒嬌過,他是破天荒第一個。

  「我不走不行,晚一點再過來看妳。」他試著讓某個部位不要充血得太厲害。

  明鳳舞悻悻然地鬆開雙腿,細微的肌肉牽引讓他挺得更直。

  「我討厭你的手機!每次接過之後,你就會說你要離開了。」

  克裡斯在她的眼底,看到了一絲落寞與傷心,「妳不希望我走?」

  「我不喜歡一個人空等在這裡,為你擔心。」

  雖然他們從來沒有認真討論過他的「工作」,但她心裡已經有了個底。他不在她面前的時候,就是在出生入死。

  她面臨過的那場槍戰爆炸,對他而言,也許只是家常便飯。

  「妳一個人在這裡,我也會擔心。」擔心她被挾作人質。這個城安全是安全,但他總是忍不住過來偷香,遲早會引起敵方的注意。

  「算了,去去去,快點去做你的大事業。」她鬧起脾氣,其實心裡充滿了擔心的情緒。

  還說她是個沉默、古怪、無聊、乏味的人呢!依他看,她跟一般十九歲的懷春少女沒有兩樣,一樣都會跟情人撒嬌鬥氣。

  「現在趕我走,妳只會後悔。」他笑得性感野蠻,將她的不安轉為顫慄興奮。

  他已經完全硬挺,幾下暖身的磨弄後,重重地展開第二回合的衝刺,「我有個讓我們都不必擔心彼此的方法。」

  她抓住床單,緊絞的手指洩露了她所承受的歡愉有多磨人,「是……什麼?」

  克裡斯沉溺在她水汪汪的情眸當中,幾乎無法自拔。

  「妳必須先答應我一個請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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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吉普車上,望著窗外的落日餘暉,想到這輛車將要帶她到什麼地方,她就感覺到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理智,已經離她遠去。

  不,理智不是離她遠去,而是被焚燒殆盡了。

  直到此時,她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答應他的要求。

  她到底是怎麼被他說動的呢?

  她想起前幾天,他任務結束後,對她提出的要求……

  聽完後,她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問道:「你要我提前離開,先到你家去?」

  他堅定頷首,「不遠,就在英國。」

  不遠個頭啦,她至少得轉機幾趟,才能繞到地球的另一端。

  「這……這太荒謬,也太瘋狂了!」她從椅子上跳起來,在房間裡走來走去。

  他們才相識不到兩周,他就要求她到他家去拜訪?就算是急「婚」了頭的熟齡男女,進展都不可能快成這樣。

  何況她的自助旅行,行程都還沒走完一半,她有下一個目的地要去,她並不打算在沙漠地帶的幾個小城間流連忘返,但算算時間表,她已經脫離原訂行程一大截!

  「克裡斯……」她歎了口氣,「我連自己的家都不想回去,何況是去你家?」

  他擋在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居高臨下俯視她。

  「我不值得妳為我瘋狂嗎?」

  他當然值得,連想都不用想,答案自動就從腦海深處跳了出來。

  不不不,她不能每次被他的眼睛一凝,就忘了自己是誰,她必須認真想想,克裡斯值得嗎?

  是,他是救過她一命;是,他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是,他們之間的性愛水乳交融、妙不可言。但,為了這些,她就要放棄手邊一切,遠赴英國去叩他的家門?

  心裡一個小小的聲音鑽了出來——克裡斯對她的意義,當然不只如此!

  每當她凝視著他,一顆心連同整個靈魂就會激動地吶喊:就是他,他就是我要的男人!

  她愈想忽視,就發現自己愈在乎他。

  克裡斯是世界上唯一撼動得了她的人,她的情緒會隨他起伏,見不到他的時候,她又掛念、又忐忑不安,他回到她身邊時,她就覺得好幸福、好滿足,就算相倚著閒聊,心情一樣飛揚。

  這就是愛吧!只有愛情,才有如此神奇的力量。

  「你的確值得。」她的話讓他舒了口氣,看到他放鬆的表情,她才發現,原來他這麼緊張,「但,並不是『值得』,我就一定會去做。」

  「給我一個好理由。」他把手從她肩上收回來,盤在胸前。

  「你的家總有家人吧?他們會接受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嗎?我甚至不知道你家在哪裡、有哪些人、他們歡不歡迎我……即使歡迎,我也會很彆扭。」

  克裡斯繃緊了臉。

  「我……」看到他右眉挑了挑,挑出了不悅的徵兆,她還是讓步了,「我可以放棄行程,在這裡等你任務結束,再跟你一起回英國。」

  「但妳在這裡,我沒有辦法專心工作。」

  她粉臉微微一紅,「為什麼?」

  「我會擔心妳。」而最安全的地方就是我家,那裡沒有爆炸場面,而且只要一想到妳就在我的地盤,我會很有滿足感。」

  她又好氣又好笑地瞪著他,「這麼霸道?那你為什麼不乾脆拿塊石頭把我打昏,直接拖回老巢去?你這遠古時代的穴居人!」

  「妳怎麼知道我很想?」他口氣轉而堅定,「到我家去。」

  「我這樣莫名其妙地跑去,會很奇怪吧?」

  「那是我的家,妳是我最愛的女人,怎麼會奇怪?」

  她很想保持理智,卻忍不住陷進他的甜言蜜語。

  他把她圈進懷裡,抵在她耳後,誘哄地說道:「妳是我家裡未來的女主人,不想先去看看妳的領土嗎?」

  「女主人?」話題什麼時候跳到這裡來了?

  他稍微拉開她,綠眸澄澈地望著她,「明,跟我結婚吧!」

  她一傻,「什麼?」

  「我們一回到英國的家,就準備結婚。」他的態度很篤定,彷彿他說了算。

  「慢著,誰說要嫁給你了?」她才十九歲,談婚論嫁,未免太早了吧!

  世界那麼大,她都還沒有走遍,而且她的大學學業也才完成一半,她還沒有準備好要當某人的妻子,跟某人攜手共一生,她還有好多夢想沒實現……

  等等!

  當那個「某人」的位置,代入了克裡斯,她發現自己並不是真的那麼抗拒。

  如果與她牽手一輩子的男人是他……她發現,她甚至不那麼在乎未完成的學業,或者以前種種的夢想。有了他,她的世界就會很完美。

  「當然是妳,不然還會有誰?」他抵著她的額頭歎息,「我知道,要妳只身前往是有點為難,但我對妳的渴望絕對不只是萍水相逢,懂嗎?」

  她懂,因為她也不願他只是個擦身而過的旅伴。

  「答應我,先到我家去,我會吩咐下人,把妳伺候得舒舒服服。妳到那裡,最多再過幾天,我就會到了。」他必須在最大的危機爆發前,將她送走。

  「等等,你家裡有下人?」她心裡的警鐘被敲響。

  他微微一笑,「有。」

  「拜託你告訴我,你家只比小康再富有一點點。」她輕聲說著。

  他莞爾一笑,「好吧,我只比小康再富有一點點。」

  「但這是謊話對不對?」她幾乎是絕望地蒙住臉,她早該看出他絕非池中之物!

  「沒錯。」他唇角的那抹微笑,顯而易見是得意。

  「告訴我,你有多富有?」

  「不太富有。」他努力配合她悲情的反應,「只夠妳心想事成,要什麼有什麼,什麼都不用煩惱,不過得擔心手頭太寬裕,容易招來別人的嫉妒。」

  「我的天哪!再請你告訴我,你家小小的,只有三房兩廳。」

  「我家小小的,只有三房兩廳。」他順著她的想望說下去。

  她撤開手,定定地凝視著他,「好吧,老實說,你家有多大?」

  「妳喜歡多大的房子?」她的反應很有趣。

  「小小的,可以讓全家人聚在一起,隨時轉個身都碰到面的那種房子。」太大的空間,雖然保有每個人的隱私,卻凝聚不了向心力,她家便是如此。

  他沉吟了一下,「那我們一家人可以住在我家最小的房間,在閣樓。」

  「你不會剛好有個大庭園,走完一圈要花上半天的時間吧?」

  「親愛的,如果妳不喜歡走路的話,我家有高爾夫球車,妳可以直接開著它到湖邊去野餐。」

  「除了庭園之外,你還有一座湖?」她的聲音微微拉高了。

  「如果妳想知道更清楚的話……」他故作沉吟,「其實那不算『庭園』,叫作『森林』比較適當。另外,湖裡有幾隻天鵝,風景還可以。」

  「我真不敢相信!」她瞠目結舌,「我才從一個華麗的大牢籠裡跑出來,沒想到在我面前的是另一個更大、更華麗的牢籠。」

  「妳不喜歡我的莊園?」他挑了挑右眉,有點不高興。

  「我不喜歡的是,用圍牆把家人跟外人分開來,但在圍牆裡的人卻比外人更陌生。」小時候的她,深受其苦,「那麼大的空間有什麼意義?不過是讓一家人更疏遠而已。因此,我的期望是住在小公寓裡,這樣就可以隨時見到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

  「我會常常跟妳在一起,把妳黏得叫救命。」他露出老謀深算的笑容,語氣很堅定,「不過,我們都討論到這裡了,這代表妳願意嫁給我了。」

  她有些糗地看向旁邊,不敢正視他的眼睛,突然間,一條項鏈掛上她的脖子,躺在胸前的白金墜子精雕出華麗的紋飾,看似是一頭雄獅,鑲嵌著各色鑽石。

  「這是什麼?」她把墜子握在手心,低下頭去看。

  「定情信物,我的家徽。」

  「家徽?」

  「我家有一些老掉牙的爵銜。」他毫不在意地揮揮手,「那不重要。」

  「爵銜?」她愣傻了,「你不就是『類特務』嗎?怎麼會像個魔術師,從禮帽裡抓出絲巾,又抓出氣球,再抓出兔子?在你的禮帽裡,還有什麼沒揪出來的東西?」

  他被她的比喻逗笑了,「那都只是小事,不用太在意。」

  「我會是子爵夫人之類的嗎?告訴你,我最怕社交場上的繁文縟節了。」說著,她握著墜子,想把項鏈摘下來還給他。

  富貴人家已是親情淡薄,名門望族只怕比這更難搞,她玩不來這種複雜遊戲。

  他制止了她的行動,「戴上這條項鏈,妳這輩子都不能再取下來,妳已經是我的妻子了。再說,我們奧波德一家已經淡出社交圈,全力朝商業發展,妳不必擔心還得學那些搖扇子、眨眼睛的怪禮儀。」

  她這才安下心來,但心中還是有絲不確定。

  她真的能跟他組成親密感十足的家庭嗎?她才從一個亂紛紛的家庭脫身,踏上旅程,她想要一個人生活,享受孤獨的況味,卻有違心意地答應他,先到他的莊園做客。

  罷了,就當她是理智了太久,感性像久未噴發的火山,突然劇烈發作吧!

  「明,我都吩咐好了,沿途都會有專人照顧妳。」克裡斯的聲音,將她從前幾天的回憶里拉了出來。

  他的動作迅速,沒給她猶豫的時間,一見她被說動了,立刻進行相關步驟。

  她眨了眨眼睛,回過神來,「……好。」

  嘴裡是這麼應著,心裡還是覺得很荒謬、很不踏實。

  克裡斯站在車窗旁,伸手摟近她,深深吻了她一記。

  「先到家裡等我,我在這裡的工作很快就會完成了。」

  「嗯。」她點點頭,心裡充滿不捨。

  「我已經吩咐專人,確保妳在航程中舒適愉快。」

  她點點頭,這一分開就要好幾天,他還在眼前,但她已經開始想念他了。

  他輕咬她的耳垂,「聽著,我不准妳中途逃走,否則我會親自去架妳回來。」

  她握著他給的項鏈墜子,忍住浮上的淚霧,「我會等你。」

  他鬆開她,改而捏了捏她的手臂,「放心,不會有事的,回家見。」

  他拍了拍車門,示意駕駛可以上路了。

  不知道為什麼,吉普車開動、他的身影往後消失的瞬間,她有種奇怪的直覺,彷彿這一別,將再也看不到他。

  她回頭大聲喊道:「克裡斯!」

  吉普車猛地煞住,帶起漫天飛揚的黃沙,沙塵中,他依然神采奕奕地挺立著,聽到她的呼喚,立刻上前去。

  她上半身探出來,緊緊抱著他,「我愛你,克裡斯,我愛你。」

  他微微一詫,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候告白,「我也愛妳。」

  「你一定要小心點,盡快回到我身邊。」而且一定要平安,她在心裡默禱。

  「一定。」他啄吻她一記,「妳該走了,否則會趕不上飛機。」

  她縮回座位,駕駛重新發動引擎,踩下油門,她趴在車後窗上,一瞬也不瞬地看著逐漸變小、最後成為一個黑點的他。

  不知為何,那種即將闊別好久、好久的感覺,怎麼樣都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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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裡斯說的一點也沒錯,不管他工作有多忙,這一路上,他都幫她打點得妥妥當當。

  從沙漠之城到英國,中途需要經過幾次轉機。每到一個定點,就有專人照顧她,一路上待她十分客氣。

  但是到了英國,前來接機的黑西裝硬挺老先生,卻是一臉凝重。

  「明小姐,我是奧波德公爵府邸的管家,奉令到這裡來接妳。」

  英國人果然一板一眼,好嚴肅。

  「謝謝。請問,你有克裡斯的消息嗎?」

  在轉機的等待時間,她曾經打過電話給克裡斯,但是到了前一站,他的衛星電話就撥不通。

  她要自己別多想,克裡斯的「工作」具有特殊性,偶爾關閉通訊,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但此刻,老管家的默然不語,卻讓她心情忐忑。她被引領著,坐進加長型豪華轎車,一個人在後座車廂裡,坐立難安地熬過從機場到克裡斯家的時光。

  途中,她試著撥到他的衛星電話,依然接不通。她無法解釋心情為什麼愈來愈煩躁,即使車子開進了宅邸,車道兩旁蓊鬱的樹林仍不能讓她定下心來。

  終子,車停了。

  「明小姐,請下車。」司機打開車門,負責接待的老管家依舊一臉凝肅。

  她下車,轉身看著眼前巴洛克風格的大宅。

  司機在車後忙著搬下行李,她信步向前,看著眼前的建築,沒有注意到,一旁的老管家正注視著她的一舉一動。

  明鳳舞細細看著,這裡就是克裡斯的家,他承諾過,與她成婚後住下的宅邸,心裡湧上了一股奇妙的感覺。她未來的家,乍看外觀,竟與她在美國的老家有幾分相似,佔地廣,同樣都是龐然大物。

  但無論如何,她都不會讓她未來的家毫無生氣、空空洞洞,她要和克裡斯一起建立溫暖而熱鬧的家庭,她絕不讓未來的家人感到清冷孤寂。

  這麼一想,原本萎靡的倦容變得神采奕奕,她不自覺地挺直背脊,彷彿身上穿的不是牛仔褲,也不是休閒衫,而是女王加冕時的禮服。

  老管家錯愕一下,他看過太多人來到這座雄偉宅邸前,不自覺地感到渺小,而縮頭縮尾了起來,但她卻散發出不卑不亢的氣質,讓他不由得起了敬畏之心。

  代表奧波德家族的雄獅紋飾墜煉垂在她胸前,她未來的身份不言可喻。

  如果是在尋常時候,老管家必會高調歡迎女主人,但是在這當口……

  他想著心事,一時失神,看到明鳳舞一臉疑惑地看著他,才趕緊收攝心神。

  「這邊請。」他說道,示意司機將行李送進去。

  「少爺還沒回來,請妳先上客房休息,我會派人送茶點上去。」

  「那些都無所謂。」她只關心一件事,「克裡斯跟你們聯絡了嗎?」

  「待少爺回來後,我會立刻讓人向妳通報。」他轉過身,領著她進客房。

  為什麼不直接回答她的問題?不安的感覺再次襲擊了她的心。

  老管家離開之後,接著是訓練有素、手腳利落的女僕進來上茶。她覺得有點倦,也沒胃口,直接爬上床窩著,又撥了幾次克裡斯的衛星電話,依然不通。

  晚點再打好了,她將手機收在床頭櫃。不知道為什麼,身子一接觸到軟綿綿的床墊,倦意一擁而上,眼皮就垂了下來。好累,真的好累呵,先休息一下好了。

  她打了個大呵欠,把臉埋在枕頭上,蹭了兩下,立刻沉沉睡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被嘈雜的聲音吵醒,她揉揉眼睛,房裡的燈不知是誰為她掌上了,她看著窗外,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

  樓下大廳傳來音樂奏鳴聲,好像是在辦盛大熱鬧的Party。

  Party?

  克裡斯說過,他是這座宅邸的主人,那麼除了他以外,還有誰能舉辦宴會?

  她突然頓悟,這一定是為他接風的洗塵宴!

  克裡斯!沒有錯,一定是他提前回來了!

  她衝進浴室裡,一邊沖水洗去一身塵土,一邊怪自己為什麼貪睡成這樣?克裡斯一定是太體貼了,見她熟睡才沒喚她起床。

  她好想快點見到他,如果她早點醒來,就不必這麼手忙腳亂地打點自己了。

  她急亂地從行李箱裡挖出一件銀白色禮服,她立刻換裝,淡掃娥眉,順著樓梯一路向下。

  站在最後幾個階梯,她往前一眺,再度愕住。龐克樂團在宴會廳前方賣力嘶吼,幾個骨瘦如柴一看就知道是模特兒的女人,從她面前悠然「飄」過。

  這看起來不像是接風宴,反倒像是尋歡作樂的Party。

  她問守在門邊的侍者:「克裡斯回來了嗎?」

  他告了聲罪,信步離開。

  為什麼不回答她的問題?克裡斯呢?他人在哪裡?

  她踏進宴會廳,站在轟炸似的音樂中,轉身想在人群裡找到熟悉的身影,但在找到他之前,她反而先找到某種熟悉的感覺,就像小時候她站在自家宴會廳裡,不管多麼努力,總是找不到父母。

  她的父母就融在衣香鬢影的賓客之中,不在乎她、不理會她,讓她像個傻蛋,一邊轉圈圈,一邊到處穿梭尋找家人,直到女僕上前來,抱她回房間裡靜靜待著。

  她痛恨這種感覺!不安全感剝奪了她親近親人的想望,也擴及到外人身上。

  驀然間,她看到克裡斯了!他就在坐在角落的一張長沙發上,雙臂大開,掛在椅背上,翹著二郎腿,意態瀟灑地打量著她。

  她雙眉微微一皺,不知道為什麼,他給她的感覺有點……不對勁。

  兩個美艷的年輕女孩靠過去,坐在他身邊,他非但沒有推拒,還主動與她們耳鬢廝磨。

  怎麼會?眼前的他,面容與她記憶中一模一樣,身材也是,但不知道為什麼,卻有一種好陌生的感覺?

  他任那兩個年輕女孩為他解開前扣,一路往下吻去,眼神卻緊緊地盯著她看,好像在審視她、觀察她。

  當他的眼神落在她胸前的家徽墜飾,左眉微微一挑,看他的神情,彷彿是第一次見到她。但……怎麼可能?是不是她太多心了?他們才幾天沒見而已,他怎麼可能會忘了她?

  她邁開腳步,遲疑地朝他走去,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他身上,因此沒有發現,一旁的老管家對她搖了搖頭,神情顯得非常憂慮。

  「克裡斯。」她停在他面前,看著他和其它女人親熱,心裡不舒服到了極點,幾乎要當場反胃,但她不想當場表現出嫉妒的模樣,她相信克裡斯會處理。

  就算他不處理,事後也一定會向她解釋,克裡斯不會傷害她,永遠不會!她相當執著地相信。

  「她在叫誰?誰是克裡斯?」一個女孩探起頭來,她的唇印在他的胸膛。

  她強撐出來的笑容,瞬間變得僵硬。

  「賽巴斯丁,你認識她嗎?」另一個女孩彷彿對她的干擾很不悅,也抬起頭。

  「賽巴斯丁?」她喃喃著。他什麼時候變成賽巴斯丁了?

  「我認識她。」他望進她的眼底,殘酷微笑。

  「嘿,你該不會換了口味,挑上東方妞來玩了吧?」

  「別把話說得那麼難聽,去,讓我跟她談一談。」

  他輕拍兩個女人的背,在她們起身時,大掌順手在她們的俏臀上溜一記,逗得兩個女人咯咯笑。

  「討厭!你快點跟她談完啦,我們還要過來找你玩。」年輕女孩白了她一眼。

  她們離去後,他依然維持豪邁浪蕩的坐姿,扯開一抹邪笑,偏著頭看她。

  她覺得腿軟,雙膝顫抖得無法支撐住自己,但她不想偎近他、坐在他身邊。

  她會腿軟不是因為他的眼神,在沙漠小城時,他的目光總會讓她的全身發軟、發熱,彷彿血管奔流的全是火焰,但眼前的他,給她的感覺完全不是如此。

  怎麼會?明明是同一個人啊,同樣濃淺不一的褐髮、同樣飽滿的天庭、同樣高挺的鼻子,僅僅是眼神有些許不同,另外,克裡斯從來不會笑得如此輕浮。

  但不管他是叫作克裡斯,還是賽巴斯丁,他都還是他啊,不是嗎?

  「妳不說話?」賽巴斯丁好整以暇地看著她。

  「那兩個……不,這一屋子的女人是怎麼回事?」她看到很多女人在跟他眉目傳情,「你是什麼時候回來的?我就在樓上客房,為什麼不叫醒我?」

  「妳在睡覺。」他依舊笑得邪氣,「何況,我有更好的事情可做。」

  為什麼他不肯回答,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小小的疑問在她心裡繼續兜轉。

  會不會是……「他」根本沒有回來過?她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不就在眼前嗎?她怎麼會這樣亂想?

  「什麼是更好的事情?」她思緒一片紛亂。

  「招待其它女賓。」

  「克裡斯……」

  「叫我賽巴斯丁,這才是我的本名。」

  「那你先前為什麼要自稱克裡斯?」

  「哦,那只是化名。」

  化名!連名字都可以是假的了,那……

  「你跟我求婚,也是假的了?」

  雖然只有一剎那,但明鳳舞確實捕捉到他臉上極度詫異的神情,彷彿他連聽都沒聽說過這些話。

  但不到半秒鐘的時間,他就立刻「反應」過來,「在床上說過的話,怎麼能當真?」

  問題是,他並非在床上跟她求婚,然而,在這當口,她並沒有察覺到那麼多。

  「你費心安排我到這裡來,是為了什麼?」

  「我覺得妳還挺『好玩』的,就讓妳過來跟我樂一樂,反正我錢多沒地方花嘛!妳放輕鬆,我才剛從那麼危險的地方回來,給我親一個。」

  他站起身,試圖攬過她,但明鳳舞急忙後退。

  她的臉色瞬間刷白,不敢置信地瞪著他。從求婚到「樂一樂」?他對她的態度,為何轉變如此之大?

  啊,對了,因為在不毛之地,她是僅有的選擇,因此她得到了他全部的愛。回到繁華世界後,選擇變多,她不再是唯一,他的態度怎麼可能不轉變至此?

  明鳳舞眨了眨眼睛,感覺一股熱意就要從眼裡潰堤而出。

  不,不許哭!大笨蛋!她早該想到會有這種結果的,要不是她被那勞什子的愛沖昏了頭,她怎麼可能犯下這麼白癡的錯誤?

  她真真正正清醒了,「我曾經以為你是天底下最專情的男人,沒有想到,到頭來卻證明了我是全世界最可笑的傻瓜!」

  她忿忿地衝上樓回房間,氣得掉下眼淚,她想立刻離開,卻不得不先衝進浴室,靠在洗手台前,嘔出一肚子酸水。

  所有美麗的背後,原來都是不堪。真愛,也不過是神話而已!

  她對自己的噁心反胃沒有多想,漱了漱口,掬水潑臉,大踏步地走出浴室,連衣服都懶得換,就拖著行李下樓,她要用最快最快的速度,離開這個鬼地方!

  她直直朝著前門走去,沒有回頭,因此也就不知道,音樂聲依舊,但所有的人都立在原地,好像就定位的臨時演員,目送她離開。

  賽巴斯丁轉向老管家,老管家卸下嚴肅神情,露出悲慼的神色。

  「還是沒有消息?」

  「有,但是是非常非常不好的消息。」

  賽巴斯丁揮手撤掉樂團的狂嘶亂吼。

  「替明小姐叫出租車,裝作不經意地讓她攔下,派人跟在後頭護送她。」他吊兒郎當的臉色一收,語氣變得嚴峻,「我要知道他確實的狀況,叫搜救隊、急救隊一併待命。」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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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6-28 17:27:41

第八章

  到底他的衣服底下,藏著什麼非得離開她、非得瞞著她不可的事?   

  確認克裡斯可以返家休息之後,明鳳舞不讓傑森靠近他,她硬是將克裡斯劫進出租車裡。

  他們回家後,偷閒一天的夏鼎昌與預習當媽媽的林可潔,也親自把小剛與小勁送回家裡,接著立即閃人。

  看到克裡斯的護頸,兩個小蘿蔔頭好奇地東問西問。

  但明鳳舞一整晚都默然無語,坐在沙發上,眼神從來沒有離開過他。

  自從克裡斯再一次來到她身邊之後,她就再也不曾上國外的媒體網站,搜尋有關他的八卦。

  但是,坐著坐著,她再也按捺不住,進房間去,打開筆記型計算機,接上網絡。

  最新一期的八卦雜誌,就有賽巴斯丁.奧波德的花邊新聞,根據報導,日前他與世界名模看對眼,被拍到在夜店門口熱吻的畫面。

  她非常確信,報導中所說的日期,克裡斯就在她身邊。

  也就是說,真的有一個克裡斯,也有一個賽巴斯丁,兩人長得一模一樣。

  她的身體顫抖不已,不斷回想,當初她在英國莊園裡見到的,到底是哪一個?

  事實上,她相信那是賽巴斯丁,因為她當時對他一點臉紅心跳的感覺都沒有,她甚至覺得他像變了個人似的……

  那麼,他為什麼要冒充克裡斯,羞辱她、要她離開?

  她想不通這一點,但是沒關係,克裡斯今晚必須要交代清楚。

  「好了,小剛、小勁,你們該睡覺了。」苦熬到晚上十點,她回到客廳宣佈。

  「媽媽今天陰陽怪氣的。」小剛偷偷對克裡斯說。

  「你要小心。」小勁也察覺到氣氛不太對。

  「好,我會自求多福的。」他對兩個小寶貝眨了眨眼睛。

  明鳳舞送兒子上床,心不在焉地陪他們聊了一下,便催促他們早點睡覺。

  「孩子們都睡了?」她回到客廳,克裡斯已經將護頸拿掉,一直戴著,太不舒眼了。

  明鳳舞點點頭。

  「那我也回去我那邊好了。」他站起來說道。

  「不,今晚你不回去,跟我進房間。」她冷著臉,立刻轉身,走進主臥室。

  克裡斯掀了掀眉,照做不誤。

  「把房門關上、鎖上。」

  她鐵了心要在今晚對克裡斯逼供,但不知道為什麼,她有種感覺,她怕她即將看到的,也怕即將聽到的每一件事。

  「我要在這裡睡覺嗎?」克裡斯對她微笑,眸底閃過一抹暗光。

  他隱隱約約知道了一些事,明的態度驟然轉變,應該與傑森脫離不了關係。

  問題是,傑森為什麼要鼓動明去瞭解這些事?他到底在玩哪一招?

  他是否還記恨著久遠以前的「某件事」?

  他想,答案是肯定的。

  「把衣服脫掉。」明鳳舞站在他面前,悍然下令。

  「我們以前不是這樣的玩法。」他傭懶的淺笑。

  「少貧嘴,把衣服脫掉。」她氣得想跺腳,難道他看不出她有多認真?

  「如果我不脫的話,妳會幫我嗎?」他一臉渴望地看著她。

  「你打算淘汰這件襯衫嗎?」

  他笑了,眸心擦出一抹光亮,「我喜歡妳狂野的一面,而且,只有我才能誘發,對吧?」

  她踏上前去,雙手揪住他的衣領,就要扯開衣襟。

  克裡斯握住她的纖腰,反身一轉,將她推向床上,壓住她。

  「要撕開我的衣服,只有在這裡才可以。」他性感調笑。

  「你!」她的身體立刻對他有了感覺,心跳變得飛快,所有過去在床榻上纏綿過的回憶滾滾而來,「放開我,你知不知道你有多重?」

  「好吧,我記得妳也很喜歡在上面。」

  克裡斯轉個身,扶她跨騎在腰上,早已勃發的陽剛陷在她的柔嫩地帶。

  「我不要坐在這裡。」她現在要辦正經事,不能滿腦子Sex。

  「我覺得這個位置剛剛好。」他握住她的腰,下身朝上一頂,「前幾天,妳也很喜歡這個位置。」

  她必須要咬住下唇,才能勉強吞回那聲呻吟。

  該死的,現在不是想那些風花雪月的時候,她必須要集中精神。

  「明。」她眼中的迷茫,讓他滿意極了,「如果妳很想知道襯衫下面有什麼,那就……動手吧。」他已經做好準備。 +

  「動什麼手……噢!」

  她如夢初醒,接著揪住他的衣領,刷一聲,用力扯開,瞬間衣扣四彈,發出清脆的聲響。

  「這是什麼?」她顫抖著問,細嫩的手指緩緩撫上他的胸膛,眼淚在瞬間盈滿眼眶。

  「我的天,我記得你以前根本沒有這些傷痕,你到底受過多重的傷?」

  他上半身的傷痕,有彈孔、有刀疤,有一條從左上斜劃到右下的傷痕,還有一些大大小小的疤。

  她不覺得恐怖、噁心,只感到觸目驚心,心像被絞碎了一般。

  「不管傷勢多重,我都還活著。」克裡斯力持鎮定地回答。

  但他的心,早已被她的淚水淹沒。

  他拉攏衣襟,輕輕將她抱到一邊,坐了起來。他不想再讓她看到這些可怕的傷痕,一下子要承受這些,對她來說太難了。

  她卻再度撲倒他,雙腿分開在他腿側,跪在他身上,滾燙的眼淚一串串落在他胸膛,像火的烙印,將他燙得心都痛了。

  明鳳舞將襯衫完全拉開,仔細審視他身上的傷痕。

  「這是什麼時候受的傷?」之後他過著什麼樣的日子,這是她最想知道的。

  他搖搖頭,輕順她的髮絲,「我不記得了,再說,那些事也不重要。」

  「對我來說,非常重要。」她粗魯地揩去淚水,低吼:「到底是什麼時候受的傷?」

  「好幾年前。」他含糊以對,不希望她知道真相。

  「我要正確的時間!回答我啊!」她吼著。

  他沉默了半晌,才說:「十年前,五月二十八日。」

  那天,就是在她抵達他英國老家的前一天。

  她閉了閉眼睛,「你出了什麼事?」

  「我收到錯誤情報,遇到埋伏,受了重傷,衛星電話也被轟爛,所以沒能接續安排妳住在莊園的事宜,才會讓妳不愉快地離開。」他避重就輕。

  「但我在那裡看到了你。」她要他一件件坦承。

  「那是賽巴斯丁,我的雙胞胎弟弟。當妳抵達莊園的時候,他們都還聯絡不上我,在凶多吉少的情況下,他演了一齣戲,目的是要逼妳離開。」  

  「那他是什麼時候知道你的下落?」

  「在妳離開後不久。」

  「他為什麼不去追我回來?」她輕輕摸著那些舊傷痕,語氣卻很強烈,「只要他派人去找我,就不會有這十年的分離,我也就不會平白無故恨了你十年。」

  其實,迴盪在她心中的感情,不只是恨,因為她依然愛他。

  「不對。」他將她扯進懷裡,「賽巴斯丁雖然羞辱了妳,但事後證明,他那樣做並沒有錯。」

  「什麼意思?」她睜大眼睛。

  「我被送回去時,幾乎是廢人一個,妳太年輕,不必為了我受這麼多苦。」

  「那你還傷了哪裡?」

  「腦部。」

  她掙出他的懷抱,在他的發間尋找著傷疤,這一次他並沒有阻止她,長長的疤痕綿延在他的頭皮,看不到,摸了卻很心痛。

  「你說過,你曾徹底忘了我。」

  「因為我失憶了。」

  「我的天!」她搗住嘴,卻抑不住驚慌的抽泣。

  「所以,倘若賽巴斯丁把妳留下來,妳只會遭受更大的屈辱,因為我完全不認得妳。」

  「告訴我,那時候你的情況究竟怎麼樣?」

  「我先是昏迷了一陣子,因為傷勢過重,延誤送醫,加上在野地醫療設備不齊全,才會留下這麼多傷痕。」

  「等我的傷勢痊癒後,我發現我的生存技能都還在,我會說話,我認得賽巴斯丁和其它家人,但其它的人得慢慢回想。我回到原本的工作,藉著從事那些熟悉的任務,持續觸發我的記憶,我的確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但……」他停住了。

  「但是什麼?」她抬起頭,止住哭泣。

  「妳會很失望聽到這些,妳……是我最後才想起的人,而且整整遲了七年。」

  所以他才會說,直到三年前,他才知道他有兩個兒子?

  她的語氣不自覺地變得柔軟,「但你最後還是想起我了。」

  「太慢了。」她不會瞭解,與她共有的回憶在他腦海中清晰浮起時,他有多驚慌,「因為跟妳在一起的那兩個禮拜,細節沒有太多人知道,也就沒有人可以提點我什麼。我只覺得腦中隱隱約約有個女人影子,很美麗、很熟悉,也很陌生,但我始終想不起那是誰。」

  「後來我想起,從小戴在身上的家徽墜飾不見了,賽巴斯丁重新幫我打造一條,他告訴我,原本的家徽墜飾掉了,但我腦中依稀有個影像,是我親手將項鏈戴在一個女人的脖子上,叮囑她不許拿下來。」

  「直到我想起了妳,想到妳應該在莊園裡等我,於是我向賽巴斯丁質問,他才告訴我,他把妳逼走了,但他一直都有掌握妳的行蹤,而且暗中幫忙妳。」

  怪不得,自她發現自己懷孕後,她的賬戶每個月總有來源不明的龐大匯款飛來。

  當初她想,可能是克裡斯匯來的「遮羞費」,所以她不想用這筆錢,再羞辱自己一次,索性換了個銀行開戶,再也沒去管過那個賬戶裡的錢,久了,也就忘了。

  「那麼,直到三年前才想起我,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很輕很輕地說道:「害怕。」

  「怕什麼?」

  「怕妳恨我,怕妳另有新歡,怕妳再也不會接受我。但,我不能馬上來找妳,我必須讓自己淡出特務圈,把該了結的任務處理完畢,唯有徹底確保妳跟小剛小勁的安全,我才能來見你們。」

  明鳳舞慢慢恢復平靜。

  「我不知道你在背後付出那麼多心力,我以為你一直過得很好,因為我都在國外媒體找尋賽巴斯丁的下落,他過得很……多采多姿。」

  「抹滅我的存在,也是決定之一。奧波德家族只有賽巴斯丁活躍在媒體上,如果我死了,妳將永遠都不會知道真相,妳會以為我跟賽巴斯丁是同一個人,妳不會悲傷,妳只會一直恨我.」

  「你也希望那樣?」她簡直不敢置信,「你要我恨你?」

  「如果我一輩子重傷不愈或死亡的話,我希望妳恨我。恨意比悲傷更能支持人堅強地活下去,我要妳活下去。」

  明鳳舞深切地凝視著他,「當你再度出現在我面前時,為什麼不把這一切都說出來?只要你說了實話,我就不會刁難你,也不會跟你作對。」

  「明,我要的是雋永的愛情,不是可憐的同情。」見她想反駁,他伸手擋住她,「當我再次跟妳面對面,我知道,妳還是愛我的,但我希望慢慢點燃妳的愛,重新戀愛一次,而不是誤會解開,緊接著大圓滿結局。」

  「這樣難道不好嗎?」她連作夢都在想著這一刻。

  「不再重新戀愛,那妳十年的等待,豈不像個傻瓜?」他把她攬到身邊,凝視著她的眼眸,「我要用我的誠意再融化妳一遍。」

  他的手指滑過她的領口,勾出她配戴在身上的家徽墜飾,笑道:「當我看到妳戴著我的項鏈,就知道妳一直沒有忘記過我,妳是我的妻子。」

  「別太得意。」她吸吸鼻子,故意反駁,「當初沒把它氣得丟進泰晤士河,只是看在這個東西在緊急時,應該能換到不少錢,才保留至今。」

  「愛說謊的小騙子。」他無聲地輕笑著。

  性感的氛圍重新凝聚,他溫暖的手指抹去她的淚痕,一路滑過她曼妙的曲線,帶起一陣顫慄。

  「克裡斯,謝謝你。」

  「謝我什麼?」

  「從今以後,我可以如我所願地愛你,不用再掙扎了。」她跪伏在他身上,一句話一個吻,吻在那些傷痕上。

  她多希望能夠吻去他受過的苦痛,將那些不快的記憶統統抹去。

  她的吻,種下一個個火苗,迅速燃燒成烈焰,而克裡斯以最快的速度,除去彼此的衣服,翻身將她至於身下。

  裸身的她,胸前掛著屬於他的家徽墜飾,美麗性感得不可思議。

  這個女人是他的,一直以來都屬於他!儘管老天開了個大玩笑,但是繞來繞去,他們最終還是屬於彼此。

  她被他熱切的眼神看得渾身輕顫,「你到底在看什麼?」

  他拉著她的手,握住自己蓄勢待發的昂挺。

  她握著那顫動的熱源,忍不住紅了臉,感覺自己也逐漸變得潮濕。老天,他什麼都還沒有開始做呢!

  「明,我非常想要妳。」他的聲音很低沉,飽含著慾望,「我指的是,我想把自己埋進妳的體內,一次一次享用妳。今晚,我不想讓妳睡覺。」

  「那你還在等什麼?」在他的注視下,體內有一股澎湃的力量在震盪,她忍不住勾起雙腿,環住他的腰。

  他感受到了她的急切,卻忍不住要延長這甜蜜的折磨。

  「我必須確定,當我在『火線』上的時候,妳不會臨時喊停。」他緩緩說著,幫助她撫弄自己,「當我在愛妳的時候,不會再聽到妳說會恨自己之類的話語。」

  「克裡斯。」她挺高自己,吻住他,「你再不快點動手,我就會開始恨你了。」

  他怡然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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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們先在這裡等我,我去停車。」

  晚餐時間,克裡斯在鬧區街口,讓明與雙胞眙下車,他們一家四口要去用餐。

  小剛跟小勁站在一旁,無聊地踢踢腳。

  他們發現,媽媽這幾天心情很好,還有那個他們還叫不出口的「勺丫\勺丫\」,心情也不錯,老是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跟媽媽啾啾啾。

  像現在,他招招手,硬是把媽媽叫到車窗旁,然後又在啾了。

  雙胞胎互看一眼,搖搖頭,真是受不了。

  「我看媽媽一點都沒有抵抗嘛,一下子就被他追到了。」小剛歎氣,「結果我們什麼都沒學到。」

  「至少證明他很行,可以繼續學習……唉,那裡有扭蛋機,是Keroro小隊的!我要去扭一下。」小勁移開視線,在一家店門口發現寶物,立刻衝了過去。

  小剛慢吞吞地跟過去,「你不要再迷卡通了啦,小心你會玩物喪志喔。」

  小勁才聽不進去,兩個眼珠都快貼到扭蛋機上面。啊,好想扭到一個超酷的Giroro伍長喔……

  另一頭,明鳳舞紅著臉,推開克裡斯,「好了啦,你要親多久?」都把她的唇膏吻花了,形象盡失。

  「多久時間都嫌不夠。」他深情款款地說道。

  「快去停車,我可不希望你被開紅單。」她拍拍車身。

  「台灣法律這麼嚴?不准有人在路上接吻?」他假裝吃驚地說道。

  「少貧嘴,你沒聽見後頭有人在按喇叭了嗎?」她退到人行道,對他搖搖手,「我跟孩子們會在餐廳門口等你。」

  克裡斯拋出一個飛吻,往停車場馳去。

  明鳳舞看著車子離去,才收回目光。

  「小剛、小勁?」兩個小傢伙跑到哪裡去了?

  她左看看、右看看,都見不到人。

  匆然間,一輛深色箱型車飛快駛來,在她身邊倏地停下。

  「上車。」車窗搖下,出現的是傑森的臉,只是那大大的笑容不見了。

  明鳳舞感到驚愕,不禁往後退,「你……你不是已經離境了嗎?」

  不等他回答,車廂裡就傳來小剛小勁的叫聲:「媽媽!媽媽!」

  兩張小臉從車後座往前探,兩個外籍男子伸出大掌,將他們箝制住。

  「上車,不然我就帶走他們。」傑森冷酷地說道。

  她不能棄她的寶貝不顧!明鳳舞緊緊咬牙,力求冷靜,從傑森的表情中,知道她沒有討價還價的餘地。

  「開門,我跟你走。」

  車門一拉開,一隻粗壯的手臂立刻將她扯了進去。

  箱型車以極快的速度,穿街過巷,離開市區。

第九章

  明鳳舞一上車,就被布條蒙上眼睛,綁上雙手,連手機也被搜走了。幸好小剛跟小勁都乖乖的,不吵也不鬧,沒有激怒三個大男人。

  但是,當他們被踢進這間破屋,取下布條,雙腳被繩索縛住,她才從他們的眼中看到恐懼。

  他們三人被丟在牆角,手腳被捆綁成只能蹲跪的姿態。

  「不要怕,有媽媽在。」她小聲地告訴兒子們,「克裡斯會來救我們。」

  現在她只能慶幸,小剛跟小勁的英文不太行,如果傑森口出惡言,至少他們不會被傳染,也不至於被語言暴力脅迫到。

  「不要在我面前,說我聽不懂的語言,否則我開槍。」傑森掏出手槍吼道,然後對著明顯是他手下的另外兩個男子下令,「你們,一個到門口守著,一個去屋外巡邏,有人靠近就通知我。」

  接著,他拖張椅子,在明鳳舞母子三人面前坐下,上下打量著小剛與小勁。

  「原來這就是我老大的兒子,我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狠笑。

  明鳳舞將孩子護在身後,別過臉,不理會他。

  「老大跟妳說我離境啦?哈哈,真好騙,沒想到他這麼容易就被我唬過去了。」

  她還是寒著臉,讓他一個人唱獨腳戲。

  「妳一點都不好奇,我為什麼會綁走你們嗎?」

  明鳳舞拾眼看他,「你要說就說,不說拉倒。」

  「不愧是我老大看中的女人,夠冷靜!冷靜到讓我想要開槍,看看妳會不會尖叫。」他玩弄著手裡的槍械,享受雙胞胎眼裡的驚懼,「不過,我一向習慣把子彈留到重要時刻才發射,妳知道什麼是重要時刻嗎?就是……老大出現的時候。」

  這時,小勁突然開口了:「媽媽,繩子綁得好緊,我的腳好痛。」

  「噓!」她制止他。

  「我說過,不要用我聽不懂的語言說話,不要逼我提早開槍!」他跳起來,往前一步,俯視他們,「我對克裡斯恨之入骨,你們兩個跟他長得那麼像,我可不保證不會先對你們開上一槍。」

  明鳳舞立刻擋到雙胞胎面前,「什麼事衝著我來就好,不要拿他們出氣。」

  「終於會怕啦?」傑森笑得很詭異,「反正早死晚死,結果都一樣。」

  看到他眼中嗜血的光芒,明鳳舞打了個寒顫。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要殺了他們三人滅口,一個都不留。

  但,她確定,克裡斯一定會來救他們的,在那之前,她必須要轉移他的注意力,免得他滿腦子都是開槍的念頭。

  「你為什麼會這麼恨克裡斯?」

  「想拖延時間?」傑森一眼就看穿她的心思,「放心,除非你們不聽話或槍枝走火,否則我不會這麼快就讓你們死,我會讓你們見克裡斯最後一眼。」

  明鳳舞心一聽就知道,他是想在克裡斯面前殺了他們。

  「既然還有時間,你就說說你們之間的恩怨好了,我記得上次見到你,你跟他還是一副好兄弟、好朋友的樣子。」

  「誰跟他是好兄弟!就算曾經是,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露出扭曲的表情,「如果他是我的朋友,就不會害死我心愛的女人。」

  「女人?」明鳳舞眼睛微微一瞇。

  「想不到吧?妳愛的男人,殺死了我愛的女人。」

  「她是誰?」

  「她跟我一樣,我們都是特務,是克裡斯的手下。她很美,她是我見過最美的女人。」傑森露出回憶的神情,「她迷戀克裡斯,處處向他示好,不過高高在上的克裡斯看不上她。」他哼笑。

  「我……」小勁剛要開口,明鳳舞就一眼瞪回去,用眼神警告他們忍耐。

  「但我知道,她並不是真的愛克裡斯。克裡斯跟我們不一樣,他是伯爵繼承人,有響亮的頭銜、龐大的家產,他當特務只是因為嫌命太好、日子太無聊,朱迪看上的是他的錢,根本就不是他的人。」

  「每次朱迪跟我上完床,就會在我懷裡說克裡斯有多好、多棒,她要如何擄獲他。我向她求婚,她拒絕,她只想當克裡斯的妻子,不,她只想當伯爵夫人,不管我怎麼苦苦求她,她都不在乎。」

  他神情猙獰地瞪著明鳳舞,「妳知道我輸在哪裡嗎?輸在克裡斯是貴族,而我不是。」

  「這又不是他的錯。」她忍不住為心愛的男人辯解。

  「對,這不是他的錯,但是在一次任務中,朱迪為了他,被炸得屍骨無存,這就是他的錯了。」他陰惻惻地看著她,「他讓我嘗到失去心愛女人的滋味,我要加倍奉還給他。」

  「既然如此,你之前又為什麼要想辦法,讓我跟他復合?」

  「因為只有你們之間的誤會解開,成為和樂融融的一家人,我的報仇才能有最大的效益。你們愈相愛,我殺了妳,他就會愈痛苦,這可是我親身體認的道理。而我,再也不會犯下十年前的錯誤了。」

  明鳳舞胸口一抽,「……十年前?」

  「妳以為是誰給克裡斯錯誤的情報?」他笑得陰狠,「裝作是他的朋友,在一邊看他半死不活是很過癮,但還是解不了恨。十年來,我終於領悟到,殺了他也無濟於事,我要他像我一樣,清醒又痛苦地活著。」

  「傑森,他來了。」在門口守著的男子探頭進來說道。

  「讓他進來,先把他帶在身上的『傢伙』清乾淨。」傑森猙獰地笑,「要注意,那傢伙詭計多端,可能連鞋底都藏了刀,要搜乾淨。」

  過了半晌,克裡斯踏了進來。

  「爸爸!」小剛與小勁扭著身體,想要站起來,第一次這麼高興見到他。

  「閉嘴!」傑森回頭吼道,持著槍面向他。

  看到他,明鳳舞心中一喜,但隨即又瞇了下眼睛,彷彿有什麼事不甚確定,所以依舊保持沉默。

  「放他們走,你恨的人是我,不是嗎?不然也不會破壞我的煞車系統,想讓我死得面目全非。」

  「不,我破壞你的車,只是想讓你受點傷,讓大嫂更愛你一點,誰知道你這麼精明,居然拉我去當墊背!看樣子,你早就知道我想報復了。」他握著槍,比了比明鳳舞與雙胞胎。

  「要報復就報復在我身上,讓他們走。」他看了看他手裡的槍,聳聳肩,好像不當作一回事,「這樣對你比較好。」

  明鳳舞再次看了他一眼。

  「不,這次我要讓你活著看他們死,我要你每一分每一秒都為了失去他們而痛苦。」他冷笑,「就像我一樣。」

  「你還在哀悼朱迪?」他冷哼一聲,「你很清楚,我沒有害死她。」

  「你有,就是你害死她的。」

  「當初我並沒有下令要她出任務,是她擅自行動,才會誤中埋伏。」

  「你的意思是她活該?」傑森氣得全身發抖。  .

  「我不需要為她的死負責。」

  傑森的情緒明顯變得不穩,他猙獰著大吼:「她是為了討好你,才沒有事先報備就行動,她以為這樣做,會讓你對她改觀。」

  他冷靜得出奇,「就算我對她改觀,也不可能愛上她,我早就明確地對她表示過了。」

  「該死的,你休想把事情弄得好像是她一個人的錯!是你,是你的存在讓她幹出這種蠢事來!」

  他看了一眼手錶,約定的時間差不多到了。

  「有人自作多情,白白送死,的確是很蠢。」他語氣突然變得譏誚,「愛我的豈止朱迪一個?天底下有多少女人想要我,難道我還得一個個應付她們不成?」

  她看著眼前的他,心中終於確定了剛剛看到他時的懷疑。

  眼前的他,是十年前,在英國因言語羞辱過她的那個男人——賽巴斯丁。

  然而,情緒陷入瘋狂的傑森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點,「朱迪不應該為你而死,她應該要好好活著。」

  「然後嫁給我?」賽巴斯丁左眉一挑,「你真慷慨,願意把心愛的女人拱手讓給我。」

  傑森的臉上出現掙扎的神情,「對,為了能達成她的心願,我會把她讓給你,我對她的愛是無私的,我願意成全她的任何願望。」

  「可是,她一邊說愛我,卻一邊跟你上床,你認為我會娶她嗎?別傻了。」

  傑森徹底被激怒了,槍口往上一抬,「向在天上的朱迪道歉。」

  「辦不到。」

  「道歉。」

  「克裡斯」瞪著他冷笑。

  「你不要太囂張,我有三個人質。」

  他伸手去拽明鳳舞,就在那一刻,一發子彈由上而下,匆然擊中他握著槍的手,槍枝掉落在地上,被賽巴斯丁一腳踢開。

  「你不是克裡斯!」傑森這才恍然大悟。

  他忍住痛,低頭去抽綁在小腿的槍,一道黑影從屋樑上頭跳下來,在他起身的同時,一拳揮向他,「我才是克裡斯。」

  賽巴斯丁退到角落,幫明鳳舞與雙胞胎鬆綁,然後護著他們,不讓他們看到暴力場面。

  克裡斯出拳凌厲,不只將傑森打得毫無招架的餘地,還一一卸去他藏在身上的武器。

  「你該死!」傑森被打出門外,一看到兩個手下躺平,突然發了狠似的還擊。

  一旁的明鳳舞,想到克裡斯之所以會受那麼嚴重的傷,想到他們整整分開了十年,都是傑森害的,她立即推開賽巴斯丁,想也沒想就拔下鞋子,朝傑森甩去。

  明鳳舞的兩隻鞋,咚咚兩聲,敲向他的腦門,遭到突襲的傑森軟軟一倒,瞬間失去意識。

  「克裡斯!」她赤著腳,奔向他,然後緊緊抱住他,「你有沒有受傷?」

  「沒有。妳呢?」

  她埋在他的懷裡搖頭。原本她以為自己夠堅強、夠勇敢,但是此刻,她才發覺自己這麼需要他。

  「克裡斯,我愛你。」她低語。

  「我也愛妳。」他緊緊抱住懷中的水人兒。

  她永遠不會知道,當他發現她與雙胞胎失蹤,當他接到傑森不懷好意的電話,他有多麼擔心。

  他擔心自己再度失去她,懼怕的程度,連他自己都想像不到。

  想到這裡,他忍不住將她圈得更緊一些,他發誓,這一輩子他絕不再讓她陷入危險之中。

  兩邊褲管突然被拉了拉,小剛與小勁靠了過來。

  「爸爸?」雙胞胎異口同聲地叫道,眼中有著還未揮去的恐懼。

  雖然他們的第一聲「爸爸」送給了賽巴斯丁,不過他暫時不會跟他們計較。

  他張開雙臂,讓兩個小傢伙也投入他的懷抱。

  他的女人、他的小孩、他的家,幸幅的感覺油然而生。

  「這裡就交給你了。」賽巴斯丁從懷裡拿出一個藥盒,熟練地取出注射針筒,為已經昏厥的傑森再打入一劑麻醉藥,「這個傢伙交給我,我有辦法讓他一輩子待在精神病院出不來。」

  他扛起傑森,準備先行離去。

  明鳳舞從克裡斯懷裡探出頭來,「謝謝你,賽巴斯丁。」

  聽過克裡斯為賽巴斯丁當年的狠絕作解釋之後,她心裡已經不再怨怪他了。

  「謝謝老天爺吧。天知道你們這是什麼緣分,分開十年都還能再兜在一起?」賽巴斯丁咕噥著,「我就沒有這種命定的佳人,害我只能尋尋覓覓。」

  「也許有,只是你從來不睜大眼睛去瞧一瞧。」克裡斯拾起頭來,意味深長地說道。

  「賽巴斯丁,飛機已經準備好了,我們必須在天亮前離開。」

  一個美女從暗處閃了出來,她有著利落的短髮,高挑的身材看起來英氣十足。

  她的眼中有著對賽巴斯丁的依戀,但他好像渾然不知。

  「我們該離開了。」賽巴斯丁點點頭,「記住,老哥,我已經盡完家族義務,你也該趁早回英國接下你的重責大任了。」

  克裡斯點點頭。

  「嫂子,小剛、小勁,我們英國見。」他扛著傑森,和那個高挑美女一起離開。

  克裡斯再度將家人擁抱在懷裡,之後才帶他們走向車子。

  「賽巴斯丁剛剛說什麼重責大任?」明鳳舞坐進車裡,突然開口問。

  克裡斯清清喉嚨,「是這樣的,我們有過約定,一人要扛起一半的家族責任。我較長,本來理當我先扛,但我因緣際會接觸到特務的行業,喜歡那種生死一瞬間的感覺,所以就先離開奧波德家族,去從事我喜歡的工作。」

  他握著方向盤,看了明鳳舞一眼。

  「賽巴斯丁在那段時間,負責處理家族事業。不久前,他萌生退意,想要去過他想要的自由生活,因此,我必須回到英國,肩負起家族長子的責任。」

  「噢。」

  克裡斯沉默地開車,帶他們離開荒僻的山區,往溫暖的家前進。

  「你要回英國。」明鳳舞淡淡地說道。

  克裡斯頓了頓,這件事本來想晚點再跟她談的,沒想到賽巴斯丁一來,就直接說破了。

  「妳會跟我一起回去嗎?」他問得忐忑。

  如果她不願意,問題就有點大了,他是絕對不願離開明的,所以得說服賽巴斯丁繼續坐鎮英國老家。

  明鳳舞看著車窗外,紅唇彎起一抹笑。

  她在等待的,就是他的一句話,只要他肯問,任何事她都不會拒絕。

  「天涯海角,我都跟著你。」世界上再也沒有什麼人事物能夠將他們分開。

  克裡斯心中一暖,與她相視微笑。

  「好,我們回英國。」

  所有的事都像是重新回到了正軌,只是時間晚了十年。但是沒有關係,最重要的是,他們的心緊緊相依,只要有愛,到哪裡都是幸福的。

  小剛與小勁從後座把頭探過來。

  「回英國?」小剛問。

  「回英國?」小勁也問。

  「英國有什麼好的?」雙胞胎異口同聲地問。

  明鳳舞笑了笑,「問你們的爸爸。」克裡斯必須把當初遊說她的那一套搬出來,遊說雙胞胎……「真的嗎?湖裡面真的有天鵝嗎?」「真的。」「也有魚嗎?」「當然有。」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聽到有小動物就樂不可支。「在那裡可以養小狗嗎?」「可以。」「可以在湖上面划船嗎?」「可以。」「可以天天都去野餐嗎?」「可以」「可以在森林裡搭帳棚嗎?」「只要你們想要的,統統都可以。」克裡斯允諾。「好,去英國!」小勁很來勁。

  「去英國!」小剛也很開心。

  明鳳舞微笑著,看著父子三人歡樂的模樣,感覺心裡那個大大的缺口,終於被填滿了。

  全新的未來,正在她眼前展開,她知道自己從今而後將不再有遺憾。


  【全書完】


  
引言 使用道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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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 | 2009-6-28 17:26:35

第五章

  經過日光燈管事件之後,小剛與小勁和克裡斯相處的情況明顯改善了。

  他們發現,這個叫作爸爸的男人,除了會買東西給他們吃、買飲料給他們喝、尾隨他們去上學、在大門口等他們回來等等瑣事之外,還會做一些真正的「大事」。

  「我們再也不怕不小心弄壞家裡的東西了。」這是雙胞胎偷偷跟他說的,他將之視為最高榮譽、最動聽的讚美。

  因此,他們現在會主動跟克裡斯說東說西,聊天的時候,也不再假裝沒聽見他的回應。

  但正因為這樣,當克裡斯發現,這兩個小傢伙居然又開始搞小團體,躲在一旁窸窸窣窣,看到他靠過來又馬上噤口不語時,他決定主動出擊。

  「我覺得你們又開始排擠我了。」他給他們一人一杯牛奶,然後開始抗議。

  「什麼是排擠?」雙胞胎同時問。

  「就是像你們這樣,躲起來說悄悄話,不讓我知道。」

  小剛與小勁露出了被抓包的神情,臉上忸怩不安。

  「我們有心事。」

  「說來我聽聽。」克裡斯傾身向前,拿出相當熱忱的態度。

  「不要。」小勁一口氣拒絕。

  「反正,我們煩惱的事,你也幫不上我們,就不用再徒勞無功了啦。」小剛無力地擺擺手。

  「什麼話!上次你的勞作、還有你的剪貼簿弄不出來,不都是我幫忙完成的?」想當初他毛遂自薦時,還被雙胞胎拒絕。

  這證明他果然是個很管用的老爸……只是他們還不肯這樣稱呼他。

  要努力、要努力!他握緊拳頭。

  對他來說,日理萬機、遠程遙控集團運作,非常容易;野地求生、擒賊拿寇、放槍射炮,十分順手。唯獨雙胞胎讓他感到十分棘手,很難討好。

  「這次的事跟之前的事,完全不一樣啦。」小勁難得有些扭扭捏捏。

  什麼事這麼神秘又這麼難纏?還讓他英氣十足的臉微微地發紅了?

  「不說說看,怎麼知道我一定幫不上?」

  小剛拿起喝完的牛奶杯,溜到水槽邊,「這種事對你來說,很難啦。」

  「你還是不要隨便挑戰自己的極限好了。」小剛也如法炮製。 

  他立刻追到廚房,一手撈抱住一個,克裡斯蹲下身,讓父子三人高度一樣。

  「極限?」雙胞胎的話,讓他危險地瞇起眼睛,「原來我有『極限』啊?我自己都不知道。」

  「這種事你根本就做不好。」小剛委屈地喃喃。

  「到底是什麼事?再不說就要呵癢了喔!」他語帶威脅,下最後通牒。

  雙胞胎互看一眼,很有默契地一起回答……

  「追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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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晌後,他爆出一句:「追女生有什麼困難的?」

  克裡斯簡直不敢相信,他的兒子們情竇初開,準備要去交人生中的第一個小女朋友,居然不要他幫忙……

  而且,還叫他「不要挑戰自己的極限」?

  「如果不難,你怎麼會被媽媽討厭?」小剛振振有詞。

  「是她說討厭我的嗎?」克裡斯嚴肅的質問。

  「拜託,我們有眼睛看得出來。」小勁揮揮手。

  「眼見為憑。」小剛貢獻成語。

  「不,你們的媽媽才不討厭我。」老子努力挽回自己的顏面,「而且,追女生一點也不難,看,我不就追到了你們的媽媽!」

  小子們拚命質疑,「你確定?你真的追到了嗎?」

  「至少我『曾經』追到過。」老子用力強調。

  「是嗎?」雙胞胎的目光充滿了懷疑。

  「不然你們怎麼會出生?」他輪流看著兩個兒子,「這就叫作鐵證如山。」

  小剛與小勁兩人面面相覷,小剛想了想,勉強道:「好像有點道理喔。」

  「但媽咪現在不喜歡你了。」小勁緊咬著眼前的事實不放。

  「所以我正在努力,要把她追回來。」他苦笑,「我們可以一起加油。」

  「好吧,那我們要怎麼做?」

  他喜歡「我們」這個用語,聽起來有父子同一陣線的感覺。

  「我年紀比較大,我來做示範,你們照著學。」領著兒子殺進情場,為父的心中豪情萬千。

  見他這麼有自信,雙胞胎互看一眼,也信心大增,「這個主意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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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明鳳舞拖著疲累的身子,回到溫暖的家,已經晚上十一點了。

  她早就用電話交代小剛、小勁早點去洗澡,按照時間上床睡覺。現在,這兩個小蘿蔔頭應該已經熟睡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開門,避免發出太大的聲響,但在關上門的一剎那,還是忍不住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家裡靜悄悄,只見克裡斯一個人在客廳裡,手指在鍵盤上飛速地跳躍著。

  她頓時有點尷尬,那聲「我回來了。」好像是專程喊給他聽,弄得他們好像是一家人似的。

  克裡斯回頭望了她一眼,唇角微勾,「給我一分鐘,我把這邊的事結束。」

  不必忙了,帶著你的計算機滾回對面去,正主兒回來了。她心裡的OS跳出口,卻變成……

  「這麼晚了,你還在忙什麼?」妳在說什麼?笨蛋!

  「開在線會議。」他的手指在鍵盤上飛,迅速敲下幾個決策。

  她拖著腳步,走向客廳,重重地往沙發上一坐。好累!

  「為什麼不開視訊會議?打字難道會比講話還要快嗎?」她瞪著鑲在筆記型電腦上的Web  Cam,脫口而出。

  「小剛、小勁在睡覺,我不希望吵到他們。」他騰出手,拍拍她的臉頰。

  這種感覺太溫馨,太像一個家了,媽媽加班,爸爸等門,兩個小乖在睡覺……她一驚,她還沒有準備接納他成為這個家的男主人,畢竟他曾經失蹤太久。

  「你自己忙吧,我先去看看孩子。」她退開,拎起公文包,「你要是處理好了,就先回那邊去,門記得替我關上,晚安。」

  克裡斯看出了她的慌亂,也猜中她的心事,她的反應令他有些挫敗,但要她重新接納他,本來就不是容易的事。他有耐心,他的耐心會讓她從更多事情上頭,看出他的誠意。

  明鳳舞先到雙胞胎臥房去看看他們,為他們拉好被子,一直沒聽到克裡斯出去的聲音,接著她又轉回到臥房,鎖緊房門,開始卸妝、沐浴、洗髮、保養。

  大約過了一個多小時,她穿著棉質睡衣,一身舒爽地踏出房門想找水喝。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以為他早就已經離開了。

  他從廚房提著熱水壺,悠哉悠哉地走了過來,在客廳咖啡桌上的透明花茶壺裡,注入熱水,兩隻描金的骨瓷花茶杯放在兩旁,一小壺蜂蜜擱在一旁備用。

  她看著他從容自在地泡茶,神情一點也看不出生澀忸怩。

  說真的,他的氣質並不屬於居家男人,她還記得他的體格有多強健,肌肉糾結結實,看他卷高衣袖露出的手臂便知道,那溫熱平滑有如綢緞的肌膚下,百分之百都是堅硬的肌肉。

  克裡斯的本質像獵豹,動作與思緒都快狠準,他應該在原始世界裡奔躍,像「類特務」那年代,又或者該在水泥森林裡操弄文明的商業戰術。

  當個居家男人,委實是可惜了。

  克裡斯坐下來,斟好花茶,看她站在一旁,好像外人似的,他拍了拍身旁的座位。

  她猶豫了一下,才在離他梢遠一點的地方坐下。

  「舒眠花茶,我叫人從英國寄過來的。」他端了一杯給她,「上班一整天,書不是很累?」

  她才正要回答,克裡斯就把她的雙腿抬了上來,她怕被茶水燙到,連忙穩住茶杯,下一秒,她的小腿已經擱到他的大腿上。

  「你在做什麼?」她怒斥,想把腿抽回來。

  「幫妳按摩。忙了一整天,穿著高跟鞋的雙腿一定很累。」他力道適中地按著。

  「我才不用……」

  她還沒抗議完,他就截斷了她的話,「今天到底發生什麼事,這麼晚才下班?小剛與小勁一直等到十點多才去睡覺。」

  一聽到他提起寶貝兒子,她的注意力就完全被轉移了。

  「還不是新人闖禍。」害她今天這麼晚歸,都不能跟雙胞胎說晚安。

  「闖了什麼禍?」他誘問著,趁她不注意,將她往自己拉近一點,大掌已經從小腿按摩到大腿。

  「她闖了所有新人會闖的禍,接錯電話、發錯傳真、把重要訪客當成普通業務、打個字七缺八漏、送份文件就鬧失蹤。個別指導她,她索性來個神遊太虛、不認真學習、只會抱怨,跟她說不懂就要問,她偏偏不問,鬧得亂七八糟才讓人一路幫她收尾。」

  「夏鼎昌怎麼不開除她?」

  「咦?你怎麼知道我的上司是夏鼎昌?」她像抓到小辮子般,狐疑地問。

  他一驚,差點洩底了,「妳應該不會相信,我對妳的生活背景一無所知吧?」

  她總覺得好像哪裡怪怪的,「你說到他的感覺,好像跟他很熟似的。」

  克裡斯很滿意,她居然沒有發現,她已經坐在他的大腿上了。

  「我想,會惹妳這麼不高興,那個新人闖的禍應該不只這些吧?」

  克裡斯好會按摩,她舒服得枕在「椅背」……他的胸膛上。

  「這在試用期,她倒好意思每個小時跑出去補妝,還在洗手間大聊八卦。」憋了一整天的怨氣,在他的聆聽下,終於有了宣洩的地方。

  「什麼八卦?」

  她橫了他一眼,「你說呢?」

  噢!他懂了。

  「不要跟那種人生氣。」他親親她的額頭,「那沒有意義。」

  「謝謝你聽我說,不然我今晚又會氣得失眠,小剛跟小勁可不是不倫的產物……」她說到一半,終於發現哪裡不對勁了。

  等等!她為什麼會坐在克裡斯的大腿上?

  而且,她的手臂還繞過他的頸後,圈住他……

  她驚愕地瞪著他,想反手推開他,但他的動作更快,直接封住她的唇。

  「唔、唔唔……」她發出無聲的抗議。

  克裡斯輕撫著她的背,將她抱得更緊。明鳳舞雖然想要抗拒,卻無法動彈,他有所圖謀的按摩、他貼心入骨的輕撫,讓她整個人都軟了下來。

  早在她開始抱怨以前,她就已經大口大口地吸入他的危險男人香,卻不自覺。

  克裡斯摩挲著她飽滿的唇,雖然她不肯張開嘴,但她依然甜得難以想像。

  他是最有耐性的叩關者,察覺到她不再掙扎,便放慢速度,伸出舌尖,輕舔她的芳唇。他試探性刷過她的唇縫,她發出一聲歎息。

  他可以強攻,但這個機會還不夠好,他改而啄吻她的唇角,一路吻到耳根上在她的肌膚上種下一串串的火苗,她顫慄不已,自製潰散,隨著他的吻,順從地側過臉頰,任他吮吻,也回吻他。

  她喜歡他有一點點鬍渣的下巴,喜歡他隆起的喉結,喜歡把臉湊在他的頸窩,嗅聞專屬於他的味道。

  他們像兩隻愛玩的貓咪,不住地蹭著對方,不讓對方吻咬,又偏偏要去招惹。

  克裡斯輕輕將她拉開,瘩啞低語:「我還記得,妳有多喜歡我這樣吻妳。」

  「不夠。」她扯近他,她被挑起的慾望尚未饜足,「還不夠……」

  克裡斯隱藏住男性得意的微笑,將戰線拉回到她的唇邊,他故意只吻她豐滿的下唇,描繪她的唇線,她再也按捺不住,挺高在他懷裡的身子,將唇湊了上去。

  啊,終於,甜蜜之門為他開啟。

  他笑著加深這個吻,狂野地攝走了她的靈魂,也慷慨地將他的引渡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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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麼指天發誓,說自己冰心如雪,全都是……屁!

  明鳳舞著實寒了好幾天的臉,造成家裡與辦公室雙重低氣壓。

  她真不敢相信,她居然像是情竇初開的小姑娘一樣,跟克衛斯在沙發上擁吻……

  那種沉溺在接吻中的快樂,吻到雙唇發腫,是只有青少年才會幹的蠢事……結果,她卻忘情地跟克裡斯在沙發上廝磨了三個多小時。

  砰!一迭文件從她的手中落下,重重地跌在夏總的桌上。

  雖然他們沒玩「別的事」,但光是跟克裡斯接吻已經犯了她的大忌。

  砰!再一迭文件重重地摔進檔案櫃裡。

  她不只氣他有心誘哄,更氣自己這麼容易被勾引。

  最氣最氣的是,她到現在還是覺得,接吻的滋味實在太美妙了。如果問她願不願意再來一次,她還是會毫不猶豫地點頭。可惡!

  砰!一杯咖啡被擱在桌上,夏鼎昌必須及時把文件移開,才不會被潑上一個褐印子。

  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像是誰欠了她八百萬似的,不禁偷笑。

  能讓明小姐打從心底笑開來的,唯有雙胞胎;而會讓明小姐的俏顏比南極更凍人的,絕對是克裡斯.奧波德,他鮮為人知的密友之一。

  看來,明小姐拿克裡斯沒轍呀!這就叫作一物克一物。

  他決定哪壺不開提哪壺,「明小姐,妳最近是不是太累了?」

  「你要加我薪水嗎?」她直接挑戰他的頭痛話題。

  「怎麼可能!不是上個月才幫妳調過薪?」

  「依我不在的混亂狀態看出我的重要性,我認為再加一次也不過分。」

  可惡的明小姐,每次都把鼻子翹得半天高,冷冷地壓過他的氣勢。幸好這種狀況只在他的辦公室裡發生,要是讓外人知曉,鐵面總裁就要顏面掃地了。

  「話說回來,看樣子妳找到好家教了,這陣子妳似乎很少為雙胞胎擔心。」夏鼎昌故意問:「但妳看起來還是很累的樣子,嘴唇又紅又腫,會不會是……」

  「是什麼?」她冷冷地問,她已經用盡各種方式,掩飾嘴唇的異樣了。

  「火氣大啦。」

  「如果夏總把對我的關心,轉移一部分到今天的工作進程,我相信你一定可以提早下班,回去陪老婆。」

  此刻,門上傳來一陣輕敲,一個秘書走了進來。

  「明小姐,妳的手機一直在響。」她遞出手機。

  八成是克裡斯閒著無聊,想來求和,「幫我切換到無聲。」

  「可是,那來電顯示是學校耶。」

  明鳳舞表情一變。這個時候,學校打電話給她做什麼?

  「我接。」她接過手,快步往會議室跑去,「……我是,請問有什麼事情?到學校再說?為什麼要到學校再說?孩子到底出了什麼事……好,我馬上過去。」

  她啪一聲,關起手機蓋,到辦公桌去拿出公文包,再闖夏總辦公室。

  「今天下午,我要請假。」

  「又請假?」夏鼎昌又要開始頭痛了,他已經可以預料到,今天是不可能提早下班了。

  「雙胞胎出事了,我沒時間跟你多說。」她伸手往公文包裡一陣亂找,「該死!我的車送廠保養,我下樓去搭出租車。」她立刻小跑步離開。

  她一邊搭電梯,一邊生悶氣。她不喜歡雙胞胎的導師,除了偶爾說些風涼話之外,孩子們發生什麼事,她也不肯在電話中透露半分,擺明了要讓她乾著急。

  她跑到馬路邊,想攔出租車卻攔不到,她只好馬上撥電話給克裡斯。

  「學校的導師來電,說小剛跟小勁出了點事,但她沒說什麼事。」她手一招,可惡,又一輛車跑掉了,「你可不可以先到學校去瞭解情況,我搭出租車馬上到。」

  雙胞胎出事了?

  在家工作的克裡斯隨即站了起來,抓起鑰匙,撈起外套,立刻走出家門。

  「妳在夏城集團側門等我,別搭出租車,我馬上開車過去接妳,我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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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開住學校地一路上,他們都沒有說話。

  明鳳舞粉臉刷白,一雙手絞得死緊,不斷猜測小剛和小勁怎麼了,是摔了頭還是跌了腿?克裡斯操縱方向盤,不時轉過頭去看她,心裡不忍極了。

  接著,他們雙雙衝向導師辦公室,哪裡知道,已經有其它兩對夫婦在那裡了。

  明鳳舞先衝到雙胞胎身邊,從頭到腳檢查他們是不是受了傷。

  導師看到高大英俊的克裡斯,先是看直了眼,直到他不耐煩地板起臉,導師才清了清喉嚨,說道:

  「今天請幾位家長過來,是因為小剛跟小勁……嗯,親了他們的同學。」

  「什麼?」明鳳舞低叫起來,「這就是妳所請『出事了』?」

  「這的確是破壞風紀的一件大事。」導師認真地說道。

  好、好、好,這妳也拗得過,等妳說完,換我明小姐對妳訓話!

  「小剛、小勁,你們做了什麼事?」

  雙胞胎低下頭。

  「說。」克裡斯輕吐一字,「你們做了什麼?」

  雖然他們平時打成一片,但是當他臉色一沉,小剛與小勁也只好乖乖開口。

  「我只是親了糖糖一下。」小剛說。

  「我也只是親了小美一下。」小勁辯解:「只是親她一下而已,都還來不及把舌頭伸進去,小美就打我一巴掌了。」

  「舌頭?」在場的大人們都跳了起來。

  小美不知道「事態嚴重」,逕自抱怨:「小勁把人家的牙齒都撞痛了啦。」

  「小剛還說:『我還記得,妳有多喜歡我這樣吻妳。』糖糖嘟起嘴巴說,「他亂講,我以前沒跟他親親過,我怎麼會記得我喜不喜歡?」

  熟悉的話語讓明鳳舞渾身一震,紅潮湧上雙頰,連耳根子都熱辣辣地燒。

  「我的天哪!」她滑坐在椅子上,雙掌用力搗住臉蛋。

  慢著,這麼說來……他們的親密動作一定都被小剛、小勁看見了,他們才會把這一套搬到學校,對心儀的小女生如法炮製。

  噢,天哪,她要怎麼向對方的父母交代?

  「我先自我介紹。」克裡斯的聲音清楚傳來。

  明鳳舞半掩住臉,拉了拉他。在這個節骨眼兒,他出哪門子的風頭啊?

  「我是小剛、小勁的父親,最近剛從國外回來。」他一口流利的中文,根本讓人聽不出他是「阿豆仔」,「兒子們,道歉。」

  「可是……」小剛小勁不知道自己錯在哪裡。

  「是男人就該有風度。」他的威嚴立時綻現。

  雙胞胎乖乖低頭認錯。

  「糖糖,對不起。」

  「小美,對不起。」

  「很抱歉,都是我教子不嚴。」克裡斯對對方家長深深一鞠躬。

  這種二話不說先認錯的態度,加上他的翩翩風度,立刻懾服了所有人的。

  本來還想興師問罪的老師、家長,都斂回了脾氣,紛紛為他們開脫。

  「哪裡哪裡。」

  「小孩子嘛,哪想得到那麼多?沒事沒事。」

  「孩子們鬧著玩的,我們這些做家長的要是大驚小怪,就顯得心術不正了。」

  「是呀,何況在國外,親吻本來就是一種禮儀啊。」導師一臉嬌笑地看著克裡斯。

  明鳳舞張開眼睛,從指間縫隙看著原本頭上冒著騰騰熱氣的眾人,居然一兩下就被克裡斯擺平.她真不知道要誇他調停技巧好,還是該慶幸栽在他手裡的人,她絕不是唯一的一個。

  「沒事了,沒事了。」其他兩對家長起身,又是握手,又是遞名片,寒暄了好幾句,才帶著女兒離去。

  見事情解決,克裡斯放下心來,微微一笑,說道:「明,妳先帶著孩子們出去,我有點事想跟導師說。」

  「好啊。」導師甜甜一應,「我來泡茶。」

  明鳳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導師一眼,她發誓,她在導師的眼睛裡看到紅心撲跳的熱情。

  一股醋意從明鳳舞心中湧上來,她忍不住想尖叫:少打我家男人的主意!

  「克裡斯,我跟導師比較熟,你跟孩子先出去,我有點事要跟她談談。」

  「乾脆我們兩個先出去,你們慢慢談。」雙胞胎自己作了決定,馬上開溜。

  「這位爸爸,你怎麼稱呼?」導師還是個未嫁閨女,看到帥哥自然慇勤,「我是小剛與小勁的導師,敝姓周,你剛從國外回來啊?請問你是哪裡人?」

  「妳可以稱呼我小剛小勁的爸爸,我是英國人。」

  克裡斯淡漠生疏的回應,讓明鳳舞差點跳起來拍手叫好。

  「呃,這樣叫好像有點見外了。」導師笑得有點尷尬,「請問你尊姓大名?」

  她說什麼也要問到底,「死會活標」這句話,正好派上用場。

  「我叫什麼不是重點,重點是,今天的事情我和內人都承認對孩子管教不嚴,才會鬧出風波,很抱歉。」

  克裡斯深深一鞠躬,明鳳舞見狀,也跟著一鞠躬。

  「哎唷,不會啦,小事一樁,兩小無猜,很可愛嘛。」導師笑得花枝亂顫。

  克裡斯眼中精光一閃,「既然是小事一樁,導師又為何以『孩子出了事,不方便在電話中談』來搪塞我的妻子?」

  「妻子?」導師此刻才發現這個稱呼,「我記得兩位是共有小孩,但並未成婚不是嗎?」

  明鳳舞也訝然,但看克裡斯說話有條有理,她乾脆閉嘴,讓他處理。

  「妳的消息有誤,事實上,我們已經成婚,只是沒在台灣辦理登記。」

  克裡斯一言,捏碎了導師的芳心。

  「我相信,妳是本著關切學生的心在從事教育,但在此同時,也請妳考慮到我妻子的心情。請問有哪位做母親的聽到孩子出事了,會不著急惶恐?既然妳能打手機請我妻子到校,我想簡短一兩句的說明,應該難不倒妳。」

  「我、我……」導師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我不喜歡我的妻子被嚇得花容失色,明白嗎?」克裡斯的言語,透著凜不可犯的威嚴。

  導師驚恐地點點頭。

  「還有,小剛跟小勁是我們的寶貝,即便我長年在國外,但不代表他們就是無人管教的野小孩。小勁是皮了點,想必小剛也讓老師頭痛,但基本上他們都是勸得動的孩子,以『沒有父親管教的孩子比較野』來形容他們,是大大抹煞了我妻子教養孩子的辛勞,我對此非常不悅。同樣的話,也會抹煞其它單親家長的用心,相信這點道理,老師應該聽得懂才對。」

  此刻,聽他左一句「我妻子」,右一句「我妻子」,導師眼中撲跳的紅心已經完全消失。

  「親愛的,妳還有什麼話想對導師說嗎?」克裡斯低頭,溫柔地問她。

  明鳳舞呆了一下,她從來沒聽過克裡斯說過這麼長的一串話,但他說的都是她心裡最介意、最想抗議的事情,她想不出任何一點需要補充。

  「你說的都對,我沒有話要說了。」她在一旁擺出賢妻的模樣。

  「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克裡斯牽起她的手,準備離開。

  「不送、不送。」導師暗呼倒霉。

  本來以為這是樁奇妙姻緣,沒想到原來是瘟神上門。

  哼,以後再找機會多多操練小剛跟小勁,誰叫他們的母親敢帶著萬人迷的父親過來炫耀!

  克裡斯才走了兩步,突然頓住,回首道:「我相信導師絕對用心治學,但如果上述情況再度發生,相信導師應該不會介意我直接找上更高層的行政單位溝通,對吧?」

  「呃,當然,這個當然。」導師全身發涼,打著哈哈。

  被克裡斯牽在手中的明鳳舞,突然綻開一個淺淺的笑意。

  他還想得真是周到啊!相信他金口一開,日後,雙胞胎再也不會嘴巴嘟嘟翹翹地跑回家囉。

第六章

  不過,克裡斯的威風只維持到家門口,就「消風」了。

  別人家的家長不計較,不代表她就會放水,無論如何,小剛與小勁今天的確是做出讓人嚇死的大事。

  「我去寫作業。」小勁難得用功不用人催。

  「我去做勞作。」小剛也快步跟了上去。

  什麼?炮灰剩下他一個?明鳳舞對他綻出令人頭皮發麻的甜笑。

  克裡斯清清喉嚨,「我……上網去看看今天的全球股市。」

  想開溜?沒那麼容易!明鳳舞走到客廳,手指在盤起的手臂上拍啊拍。

  「你們三個全部過來,都給我站好。」她下巴往面前一拾,拍拍腳底板。

  急著摸進房的小剛與小勁,像被急凍住的小蟲子,抬起的腳步一起縮住。他們互看一眼,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慢吞吞地走到明鳳舞面前。

  克裡斯雖然覺得自己剛剛應該「將功折罪」了,但是,他的兩個寶貝都站出來了,他怎麼可以不出面「道義聲援」一下?

  可惜他的一番美意,馬上就遭到背叛了。

  「媽,如果妳要罵,罵他一個人就好了嘛!」小勁指了指克裡斯。

  「我們跟他又不是同一國的,幹嘛跟他站在一起被妳罵?」小剛也打算來個死不認帳。

  喂喂,小鬼,你們在說什麼?他對他們的見風轉舵、極力自保感到歎服。

  她的眼神降到冰點,「自己做錯事,居然想賴到別人身上?」

  「是他自己說,要教我們怎麼追女生。」雙胞胎不平了起來。

  她盤著手臂,眼睛往上抬,冷冷瞪向他,「你說要教他們什麼?」

  克裡斯低頭看著雙胞胎,四個骨碌轉的黑眼珠也回看著他,眼裡閃著淋雨小狗那種可憐巴巴的水光,無言地懇求他一定要站穩同一陣線。

  這兩個小鬼怕媽媽,倒是不怕他這個爸爸,對吧?

  不過,這還是雙胞胎第一次要求他幫忙。他怎能置之不理?

  他才正要聲張為父的尊嚴與驕傲時,明鳳舞就開口了:

  「我還在等答案。」她的聲音讓房間的溫度驟降十度。

  他看看她,匆然說不出話來,在她嚴厲的目光下,他有些心虛,再低頭看看輪廓與他肖似的小剛、小勁,三個人站成一排,忸怩不安,一同等著被媽媽處罰。

  匆然間,克裡斯發現,他們是一家人,陣陣切切、完完整整的一家人。

  這種感覺真好!他的唇線微微上揚。

  「你笑什麼笑?」她眼一瞪。

  「沒有。」他趕緊立正站好,「我沒笑。」

  她的視線往下調,「你們倆說說,今天是怎麼回事?」

  「要不是你們先親在一起,我們也不會有樣學樣啊。」小勁理直氣壯地說道,「但我們當然知道,媽媽是被欺負的,所以,都是他的錯!」

  兩隻小手伸出的兩隻食指,齊齊指向克裡斯。

  「我們什麼時候親在一……噢!」她匆然住口。

  因為被氣到頭發暈,才會忘記小剛跟小勁早就把那一吻看在眼裡。

  「你是故意吻我,來教導我兒子的嗎?」那纏綿的吻,他們從來沒有提出來談一談,因為她都直接拒他於千里之外。

  「明,妳知道,我吻妳,是因為我想吻妳,跟他們無關。」克裡斯深情款款地凝著她。

  她努力抑下從體內深處漫出的張力與熱源,小傢伙們則立刻爆出抗議:

  「你說什麼要教我們,都是騙人的,言而無信!」

  「是我睡到一半突然想喝水,才剛好看到。」小勁瞪了克裡斯一眼,「你好小氣,自己說要教我們,卻連通知都沒有通知一聲。」

  「還好小勁有跑來叫我。」小剛忿忿不平,「還說要教我們呢,最後還不是要我們自己偷學。」

  危險危險,克裡斯發現自己陷入嚴重的誠信問題,亟待解決。

  「偷學?」明鳳舞抱頭呻吟了一聲,「你們偷看了多久?」

  兩隻小蟲子不安地扭了扭,「只看一下下啦,誰教你們都親不完。」

  「反正重點有學到就好了啦!媽媽,親那麼久,妳的嘴巴都不會酸嗎?」小勁對課堂以外的事物,最有求知慾了。

  「你們!」明鳳舞又氣又羞,「我看你們應該要學的第一課是,女生不喜歡聽到男生討論這類的事情,而且還是跟自己有關。」

  克裡斯看到挽回誠信的機會,接口說:「媽媽是說,女生很矜持、很容易害羞,所以我親她的事,不要當她的面講。兒子們,我私底下再教你們兩招好用的。」

  「好!」小傢伙們樂得像什麼似的。

  「克裡斯!」這是什麼跟什麼?

  他用眼神安撫她,「小剛跟小勁有了喜歡的女生,這很正常,我鼓勵他們要勇敢表明自己的愛意。放心,我會有分寸的。」

  可惡,就傳授這麼點小伎倆,就讓他喊雙胞胎「兒子們」不再被抗議……

  「你有沒有跟他們說過,你追女人的功力很差?」

  小勁忙不迭開口:「我們有說,因為我們有發現到。」

  閉嘴,小鬼!克裡斯橫他一眼。

  「我們早就跟他說過,叫他不要挑戰自己的極限。」小鬼才不怕他呢!

  明鳳舞忍不住噗嗤一笑。

  「都是他自己不聽,不但說要『教』我們,還要跟我們一起努力。」

  兩個小蘿蔔頭立刻就靠到媽媽身邊去,留他一個人變成待審犯,可惡!剛剛居然還用可憐的眼神,眨巴眨巴地盯著他看。

  「他在這方面,的確是最差勁的師父。」明鳳舞以過來人的姿態,發表感言。

  「我們也這麼說。」小剛聰明地諂媚。

  「可是他說,他至少也追到了妳啊。」小勁很有當「抓耙仔」的潛力。

  「他說他追到了我?」她瞇起眼睛,「是……嗎?克裡斯?」

  「他說曾經追到過。」小剛記得很清楚,這有微妙的差異,「但現在,他說他還要再努力一把。」

  「努力什麼?」她很順地接下去問。

  「追妳呀。」雙胞胎異口同聲。

  她玉白的兩頰悄悄浮現兩抹紅暈。他真是不正經,居然跟孩子們說這些!

  「那他的麻煩就大了。」她冷嗔。

  「是嗎?」充滿威脅的聲音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她抬起頭,瞇著眼睛看他,「我不想在孩子面前跟你爭執。」

  「那就等他們睡了以後再談。」他輕鬆為自己訂下一個睡前約會。

  前幾天吻得太過火,她寒著臉跟他冷戰,每晚話才說不到兩句,她就要他滾回去,看來他今天有名正言順的理由,可以賴在這邊不走了。

  小剛扯了扯她的手,「媽咪,在被他追到以前,妳可以多刁難他一下下嗎?」

  「嘿,小剛。」這小子居然在要求他媽媽多多虐待老子?

  「他要追到我,很難。」她不改毒舌的作風,直接宣判他死刑。  

  「太好了。」小剛鬆了一口氣,「媽,妳多花點時間跟他周旋,這樣我跟小勁才能多學一點。書上有說:從別人的失敗經驗中學習,可以省下很多寶貴的時間。」

  如果小剛不是他的種,克裡斯真想捏扁這個亂進饞言的小鬼。

  「你們是把我當作實驗品,還是炮灰?」他右眉一挑,下巴一收,神色冷峻。

  以前,他只要露出這種表情,他的對手就知道,大事不妙了。但他凶狠的表情,似乎沒嚇著母子三人。

  「都算啦。」小勁喜孜孜。

  「難道你不希望我們幸福嗎?難道你不願意犧牲小我,完成大我嗎?」小剛動之以情。

  「你們最大的幸福,就是我娶到你們的媽媽。」他突然語出驚人。

  繼在學校對外人口口聲聲稱她為「妻子」之後,他又再一次說出類似的話,而且還是在雙胞胎面前,明鳳舞根本做不出任何反應。

  「媽!」小剛的聲音將失神的她喚醒,「妳看他的野心那麼大,妳要盡量對他挑東挑西,想辦法為難他,就是不要答應他。我們要看看他怎麼反應,好學起來

  「而且我們還會常常破壞你們,你別想獨霸媽媽。」說到玩,小勁很來勁。

  一個叫明刁難他,一個說要破壞他們,克裡斯被自己落下的種激怒了。

  「小鬼,你們這是在跟我宣戰?」他以男人對男人的決鬥口氣說道。

  「當然是。」雙胞胎異口同聲,士氣高昂。

  「那我們就來比比看,誰比較厲害。」他就不信自己會輸給那兩個小鬼。

  大小三個男人,六隻眼睛,全部瞪在一起。

  明鳳舞站在一旁,歎了口氣.說她自己是主角也行,說她是狗骨頭被搶著啃也行,總之,她從一開始的主導地位,淪落為父子三人角力的戰利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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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天晚上,她來到小剛、小勁的床邊。

  「晚安,早點睡覺。」她替他們整整被子,順手把沒收好的書本放好。

  「媽媽,今天晚上你們還會接吻嗎?」小勁好奇地問。 

  她羞得滿臉通紅,「不會,快點睡覺!」

  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現在兒子們不時尾隨在他們身後,就是想看他們有什麼「值得學習與參考」的動作。

  「明天要記得帶媽媽買的小西餅去分給同學吃,尤其是要誠心誠意地跟糖糖、小美道歉。」

  「好啦,他都有教我們怎麼做了啦。」「他」指的是克裡斯。

  「那就晚安了。」她香了小剛一下,又香了小勁一下,準備關燈。

  「媽,妳會被他追走嗎?」小剛突然開口問。

  克裡斯站在走廊,側耳細聽母子三人的對話,聽到這一句,他緩緩地將背靠在牆上。任何危險的場面與人物都嚇不倒他,但這個問題的答案,卻讓他難以撐住自己。

  明鳳舞沉默了一下,他發覺自己的心愈提愈高,他在乎這個問題的答案,遠超乎他自己的想像。

  「你們會擔心嗎?」她把問題拋回給孩子。

  理性告訴她,不管是賽巴斯丁,還是克裡斯,這個男人早在十年前就沒有資格得到她的愛。

  但她同時也清楚,他一直都默默地示好,也清楚自己對他毫無免疫能力。

  就算他什麼都不做,只是站在她面前,就能癱瘓她的理智系統,讓她整個人亂成一團,更何況他現在做的許多動作,都落實扎根在她與孩子們的生活中。

  說不心動,是騙人的。

  「一點點。」小剛老實說。

  「我也是。」小勁也點頭。

  「不過,如果他追女生的功夫像媽咪說得那麼差的話……」小勁沉吟著。

  「那我們就不必擔心了。」小剛接著說。

  克裡斯仰著頭,歎一口氣,又氣又佩服他們這兩隻小老鼠咬布袋的功夫。

  「你們……」明鳳舞垂下眼,無意識地順了順床單的皺褶,「很討厭他?」

  「還好啦。」小勁回得率直。

  「剛開始不太喜歡。」小剛緊接著回答。

  「但是他弄的巧克力牛奶還蠻好喝的。」

  「而且他也比較會組鋼彈模型。」 

  她看出兩個小蘿蔔頭想夸克裡斯,但又不得不考慮她這個做媽的心情。

  「他有這麼好?」她靠在書桌旁,垂著眼問。

  「也不是啦,他會的成語比我少,每次都要我教他,好像不太聰明。」小剛的抱怨中有一絲得意。

  「而且他分不清楚Kemn小隊裡面誰是誰,每次看卡通都要一直問我,好煩吶。」小勁的不勝其煩中,其實有一點點驕傲。

  明鳳舞知道,克裡斯是故意讓雙胞胎,以退為進。

  他對孩子們下了很大的功夫,就某個角度來說,這是她始料未及的。

  剛開始,她很難指望一個在危險地帶衝鋒陷陣與周旋在各色美女間的男人,會對孩子們如此有耐性,但他似乎樂在其中,且游刃有餘。

  「每天下課,他……都陪著你們?」

  「對啊,叫我們先寫作業,才能看電視。」

  「還不能偷懶喔,因為他會一直盯著我們。」

  「而且他什麼都會,國語啊、數學啊,我們不懂的,他會講到我們聽懂為止。」

  「他寫的字很好看。」一向對文字很在意的小剛說道。

  「而且從來不會罵我字丑,不會要我擦掉重寫,他說字醜不醜不是重點,重要的是我有沒有用心寫。」小勁撇撇嘴,「不像老師,都會叫我擦掉重寫。」

  明鳳舞微笑,小勁的字不是醜,而是字如其人,龍飛鳳舞、易放難收罷了。

  「這麼說來,他還不差囉?」她又問。

  「還可以啦。」雙胞胎嘟嘟囔嚷地回答。

  「那……你們還討厭他嗎?」她反覆推敲。

  雙胞胎遲疑了一下,搖搖頭。

  「媽。」小剛沉默了一下,「他當初是怎麼把妳追丟的?」

  明鳳舞聞言一窒。

  都說了這些不干孩子的事,在他們面前,她不去想,但往事卻如潮水般湧來。

  她隨即深呼吸,抿了抿唇,勉強露出一個笑容。

  「你們何不問他看看?」她悄然低語,「或許他不是把我追丟了,而是單純的把我給丟掉了。」

  「什麼?」小剛聽不太懂。

  「啊?」小勁也聽得迷迷糊糊。

  克裡斯在門外,聽聞此言,心如刀割。

  「好了,很晚了,快點睡吧。」她再給他們一人一個晚安吻,替他們拉好被子,然後跟他們道晚安,走過來熄燈,退了出去。

  克裡斯坐回客廳裡,面對著筆記型計算機,表現得好像他從來沒有離開過那裡。

  「小蘿蔔頭睡了?」他忍住對她的心疼,假裝若無其事地問。

  小剛最後的問題,已經抽乾了她的力氣,「你也該回去了。」

  「我家就在妳對門,不是在三千里外,不用急著走。」他不想在這個時刻離開她,他的明需要實際的撫慰。

  「我累了,我想早點洗澡、睡覺。」

  「我可以繼續在這邊處理我的工作。」

  「我需要私人的空間與時間。」她捏捏肩頸,頭轉兩個圈,試圖迴避他。

  他知道,該怎麼轉移她的注意力。

  「如果妳不允許的話,以後我不會再跟孩子們聊那些事了。」

  談到了孩子……她歎了氣,決定把剛剛勾起的滿腔愁緒丟進漫漫長夜,等獨自一人時再來舔舐傷口。

  「也不是不能聊,只是……」

  她氣歸氣,氣完之後,轉念一想,當初答應讓克裡斯跟孩子們在一起,不就是希望這些純男生的事,有個男性長輩作為雙胞胎「轉大人」的引領者,但……

  「居然跑去親女生,我的天哪!」她靠在沙發上,捏著工作一整天的手臂,喪氣地道:「也許再過兩年後,我應該要在他們的書包裡面偷偷放保險套。」

  「如果他們一直都在偷窺我們,那我可不打算再等兩年才為他們做示範。」

  明鳳舞愣了一下,才想通他話裡的意思。

  「你不會再有拐我上床的機會。」這個壞蛋!

  他露出傲慢的男性笑容,「我會,而且我會讓妳心甘情願邀請我上床,我們會像以前一樣,輕而易舉就讓床單著火。」

  想起自己臣服於他的那些往事,她又羞又惱,又氣自己的腦海中競立刻就浮出那景象。天哪,她在渴望他,她居然在渴望他!

  她惡狠狠地跳起來,「你是要自己走,還是我拿掃把趕?」

  「再神奇的掃把也不可能把我從這裡掃到北極圈,最遠只會把我趕到對門去。」他悠然一笑,「妳何不省下這個力氣?妳很累了,不是嗎?」 

  他該死的有道理!她恨恨地瞪了他一眼。

  「過來。」他朝她勾了勾手指。

  NONONONO一-千萬別妄想她會靠過去!

  下一秒,明鳳舞發現自己竟然下意識的走到克裡斯面前。

  他手臂一拉,她掙扎好幾下,最後還是窩進了他的懷裡。

  啊,好舒服,她偷偷歎了口氣,抬起眼,才發現自己的神情都落在他眼底。

  「你不可以再吻我了。」她紅了臉,「若被小剛小勁看到,多丟臉!」

  言下之意,她只怕被小剛跟小勁看到,心裡其實不介意跟他親熱。

  他打橫抱起她,站了起來。

  「喂!」她拍了拍他,雙腿亂踢,「你要做什麼?」

  「噓,雙胞胎在睡覺,別吵醒他們。」他簡簡單單就制止了她的抗議。

  他關掉客廳的燈,抱著她來到陽台落地窗旁,他靠牆而坐,她就橫坐在他的大腿上。

  「你要做什麼?」他的鐵臂牢牢捫著,她哪兒也去不了。

  「這裡是個視覺死角,我已經把燈關了,不怕雙胞胎偷看。」

  「不,我們不會做擔心雙胞胎會看到的事。」她努力抵抗著他的陽剛氣息,但心裡清楚,這種努力徒勞無功,「放開我,你回你家,我也要回我的房間。」

  「明,承認吧,這幾天我讓妳心神不寧。」他調整她的坐姿,拉高她的窄裙,讓她跨坐在他的身上,兩人正面相對,「妳會生氣,是因為妳知道妳要我。」

  她的眼中閃過一絲迷醉,牛頭不對馬嘴地說著:「如果客廳的燈是關著的,小剛跟小勁會以為我在房間,他們出來會找不到我……」

  然後呢?然後呢?她的思緒怎麼突然斷掉了?

  她不安地挪動身子,這個姿勢好熟悉,她跨坐著的硬物……也好熟悉。

  「他們已經到了應該尊重父母隱私的年紀。」他曲起膝蓋,將她困住他的腰上,解開她的裙扣,「而且,他們已經不是小娃娃,不該在半夜哭著到處找媽媽「把手舉起來。」他乘機將窄裙往上拉掉,快得讓她反應不過來,只覺得眼前黑影一飄。

  「妳說,對不對?」

  什麼對不對?她一片模糊,只覺得自己抵在巨大又富有生命力的熱源上。

  他深吮著她的頸側,癢癢的感覺讓她好想躲,卻又好想讓他多侵佔一些,全身的血液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在狂奔,熟悉又陌生的欲潮朝她捲來,明鳳舞身子一軟,神魂全都拋到九霄雲外。

  「克裡斯……」她輕喃著,雙手自動摸上他的襯衫,為他解開扣子。

  他抓住她的雙手,制止她。

  「放開我的手,我想要看看你。」她委屈地說著。

  「不,妳知道什麼最好看嗎?」他將她的雙手反剪在背後,誘惑地用牙齒一顆一顆挑開她的衣扣。

  她覺得自己好像沐浴在火焰中,圓臀忍不住動了動。

  「讓我們看看,我記憶中最美麗的風景。」他用牙齒將胸衣前扣挑開。

  月華映入室內,照在她白皙的胴體,雙手反剪在後的姿態,突出她圓潤的裸胸,兩點玫紅微微上翹,與躺在她胸前的雄獅家徽墜飾上的寶石相互輝映。

  她從來沒有摘掉他給的項鏈,不管她說得有多硬,她的心仍暗許於他。

  「妳好美。」克裡斯讚歎著。

  「不要,這樣好難看……」她羞怯地看著自己暴露的模樣,更誘人品嚐。

  「妳是我的。」他鬆開手,明鳳舞往後靠去,背抵著他的腿,她將雙手插入他的發間,無助地任他在身上舔吻。

  這樣不夠,她輕扭臀部,每一次挪動,都能感覺慾望紆解了些,卻在下一刻又繃緊了些,她想要更多、更多……

  克裡斯覺得自己就快要爆炸了,他將她的底褲扯在一邊,緩緩將自己推入。

  「克裡斯,不要,不可以……」她低聲啜泣著。

  「妳不想要我嗎?」他逼自己停下來,但已經置身在她體內的部分,吶喊著要往前衝。

  他定住自己,動也不動,額上青筋浮起,頸間的血管瘋狂搏動。

  他不要理會她的啜泣,就能置身在天堂了,但是,他不能!

  「妳不要我嗎?明,說清楚。」

  「我很想,但是不可以。」她抱著他的肩膀啜泣,「拜託,不要讓我恨自己。」

  如果她說會恨他,那麼,他寧可讓她恨,也要滿足燃燒在他們之間的情慾,但是,她卻說會恨她自己……

  他舉高她,撤出自己。

  「謝謝你,克裡斯。」她淚眼朦朧地看著他,感激他的紳士風度,卻也悵然若失。

  他把她扶起來,讓她靠在牆上,為她套上窄裙,扣上胸衣,穿好襯衫。他的動作規規矩炬,力道溫柔得讓她想哭。

  她知道,她全身上下都沾染了他的氣息,她再也不能對自己否認,說這不是她想要的了。

  她垂下眼,看他將自己的拉鏈拉上。

  「好了,進房去,我幫妳把大門鎖上。」克裡斯的口氣很平靜。

  「我覺得,對你……好像很不公平。」她望著他依然矗立的部位。

  「放心,『平等互惠』的機會總會來臨,到時候妳就不會感到歉疚了。」他試著輕鬆帶過。

  她瞋了他一眼,想回嘴,卻只能虛軟無力地貼著牆。「要我抱妳進房嗎?妳看起來很虛弱。」她搖搖頭,怕一見到床,她跟他都會再度一發不可收拾。他理解地頷首,在她唇上印下短促的一吻,然後轉身離開。

第七章

  克裡斯從來沒有預料到,會在這個小島見到其它熟人。

  尤其這個人,是他沒有料到會出現在這裡的人。

  尤其這個人,是他刻意不再聯絡,屬於過去殺戮世界的戰友。

  因此,當他從明的公寓裡出來,打算回對門拿點東西,等她提早下班,順道去接雙胞胎回來的時候,看到有個男人竟然坐在他的門口,低頭假寐,旁邊還放著行李,他不能說自己不驚訝,但他很快就穩住情緒。

  「傑森?」

  打盹中的男子清醒過來,「老大,真的是你!」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不慍不火地問。

  「當然是來見你啊。」傑森跳起來,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咦?見到老朋友,你怎麼是這種表情?你該不會是不歡迎我來找你吧?」

  「要來之前,為什麼不先通知一聲?」

  傑森抓抓頭傻笑,「你也知道我這個人,沒有家、沒有家人,想到哪就到哪,突然想起你,機票一買就來了。」他踢了踢腳邊一大袋行李,「大家兄弟一場,你該不會是不歡迎我來吧?」

  「進來吧。」克裡斯開了他的公寓大門,讓他進入。

  除了睡覺時間以外,他很少待在這間公寓,所以裡面的陳設很簡陋。

  反正愈簡陋,明才會愈不忍心太早把他趕出來,還每個假日「恩准」他開著休旅車,載著她跟雙胞胎出去遊山玩水。

  傑森感興趣地四處晃一晃,把每扇門都打開來看一看。

  「老大,你怎麼不花點心思裝潢一下?就拿鳥求偶來說好了,雄鳥要先築一個堅固的巢,然後在巢外飛來飛去,秀一秀漂亮的羽毛,大聲唱歌,才能吸引到雌鳥。」

  克裡斯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冰了很久的啤酒,拋給傑森。

  「我不是一隻鳥,她也不是。」

  「好冷的笑話。」傑森假裝打個寒顫,「我猜你跟大嫂進行得不太順利吧?」

  「你怎麼知道?」克裡斯刻意讓一絲狼狽閃過眼中,像極了罩不住自家女人的男人。

  「聽說的。」傑森輕鬆帶過。

  克裡斯很肯定,自己的一舉一動,絕對不是簡簡單單就能「聽說」到的,除非刻意調查。

  由上可知,傑森不應該知道的事,比他預估得多更多。

  他不動聲色地聳聳肩,「女人就是麻煩!我們不談她。」

  「好好好,談點別的。幾年不見了,沒想到你說轉行就轉行,你都不會懷念拿著機關鎗打壞人的日子嗎?」

  「不會。」克裡斯言簡意賅,「你呢?你現在在做什麼?」

  「我能有什麼謀生之道?當然還是賣命囉。」他乾笑,「只是我不幫大頭們做事了,我自立門戶,這趟接下的任務在亞洲,行前還有些空檔,就順道過來探望你。」

  真的是「順道」嗎?克裡斯嘴角微微牽起,但眼中並沒有明顯的笑意。

  「只是……為什麼你會從對門冒出來?」

  克裡斯不相信,傑森有能耐找到這裡來,卻不知道他人在對面的原因。

  「說來話長。」他故作無奈。

  就在這時,他的門鈴啾啾啾地響起。

  「我來開門、我來開門。」傑森一個舞步滑過去,拉開大門,「嗨,大嫂,妳真是一點都沒有變,還是跟以前一樣美麗,不對,是更美麗了。」

  明鳳舞站在門外,先看著門口咧嘴笑,跟她裝熟的陌生老外,再看著慢慢走過來的克裡斯,眼中透露出「我認識他嗎」的疑問。

  「我是傑森,十年前,妳跟老大談戀愛的時候,我正是老大的屬下。」

  「喔。」她點點頭,表示瞭解,但臉上不太有表情。

  「雖然大嫂不一定記得我,但我可是把老大英勇衝出去救妳的那一幕記得很清楚。」傑森促狹地眨眨眼睛,「還有,你們在沙漠城中度過的那段甜蜜時光。」

  明鳳舞的眼中突地籠罩一層寒霜。

  「傑森,去拿你的行李。」克裡斯開口道。

  他不喜歡他們之間出現變量,而傑森的出現,正是最大、最難以掌握的那一種。

  「怎麼?」傑森驚訝地回看著他。

  克裡斯勾起車鑰匙,「我送你到附近的旅館去,這裡不方便招待客人。」

  「我看不會啊,你有一張床可以借我睡,你去跟大嫂擠一擠嘛。」他擠眉弄眼,「老大,我難得跟你見上一面,就讓我住你家,兄弟聚一聚,如何?反正我不會叨擾很久,過幾天就走了。」

  「這不是幾天的問題。」克裡斯的眼神刻意閃過一絲無奈。

  「大嫂……」傑森哀求的眼神轉向她。

  明鳳舞聳了聳肩,「問他,他的公寓,他決定。」但她的床,暫不歡迎男人。

  「你先進去,我跟她說句話。」克裡斯反手把傑森關在門內。

  她一臉深思地看著關緊的大門,「你的朋友?」

  「嗯。」

  「你看起來不像是很樂意見到他。」她壓低聲音。

  「不速之客很難讓人由衷歡迎。」克裡斯低頭偷啄她一記,「我送他去旅館,順便盡一點導覽義務。妳帶小剛、小勁去吃飯,今晚就不必等我了。現在,妳先回妳那邊去,把門關上。」最後兩句話,他說得很小聲,幾乎只有嘴唇在動。

  明鳳舞雙眼一瞇,嗅出了不對勁的味道,「我需要特別小心什麼嗎?」

  「妳跟小剛、小勁都是我的寶貝,出門要小心安全。還有,別被男人拐走了,除非那個男人是我。」未經證實的事,沒有必要說出來讓明擔心。

  明鳳舞白了他一眼,「回來以後,給我個電話,不管多晚都要打。」

  「妳在擔心我?」克裡斯眼中一閃一閃的發光。

  「你用想的比較美。」

  她冷哼一聲,回對門去,重重地落下了鎖,克裡斯滿意地揚起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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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的,我好像是個不受歡迎的人物。」傑森咕噥地把行李甩上車。

  「我跟她還需要點時間磨合,你來的不是時候。」克裡斯發動跑車。

  「我可以幫你向大嫂美言幾句。」傑森上了車,扣上安全帶。

  「她不是那種會賣人面子的女人。」克裡斯把車開出地下停車場,淡淡說道。

  他很清楚她的個性,除非必要,否則明不太招呼外人。她對自己人很溫暖、很貼心,但她對其它人則是一律祭出「明小姐」的面具對待。

  「聽起來不太好搞定,對吧?」傑森同情地看著他,「你有沒有把十年前的事,跟她解釋清楚?」  

  「沒這個必要。」克裡斯的眉頭連皺都沒有皺一下。 

  「老大,不是我說你,有現成的苦肉計怎麼不用呢?」傑森歎了口氣,「尤其你中間又吃了那麼多苦頭,不說出來打動大嫂的心,太浪費啦。」

  「都已經是幾年前的舊事了,要用當時就該用,現在已經失去時效了。」他無意跟任何人討論他的感情生活。

  紅燈,他踩下煞車,依稀感覺到踩下煞車板的感覺微有異樣,但他表情沒變。

  就他所知,最瞭解汽車,能精密破壞各項功能,且不容易被發現的高手,就坐在他旁邊,加上他又不請自來,這讓他步步留心。

  傑森彷若未覺,還在熱情指導,「我剛剛看大嫂看你的表情,跟以前不一樣,可見她對你還是有點怨。如果你把事情解釋清楚,大嫂心疼你都來不及了,怎麼還會怨你呢?」

  「不說這些了,我送你到旅館訂房,順便帶你出去逛一逛。」克裡斯每踩一次煞車,就感覺到異樣不斷在擴大。

  照這樣下去,要發生事故,不是不可能的事。

  他心裡有底,卻什麼也沒說。

  他們先是到幾間有名的美食餐廳大快朵頤,又到夜店去玩了一會兒,克裡斯善盡地主之誼,讓他玩得很盡興。

  在傑森到洗手間去的時候,他拿出衛星電話,傳出簡訊!

  我需要你。

  回訊很快就傳過來了。

  什麼時候?

  愈快愈好,但先調人保護她跟雙胞胎。

  沒有問題。

  他收妥衛星電話,傑森剛好回到座位。

  「我看,我應該回飯店去休息了。」傑森打了個大呵欠,「從這邊走回飯店,應該不遠吧?」

  「什麼話?」想溜?門兒都沒有。「打起精神來,我還要帶你去游車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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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鳳舞躺在床上,兩個眼睛瞪得又圓又大。

  臭男人,已經晚上三點了,居然還不打電話來!

  她起身,從大門的貓眼往對門看去,看不出有什麼動靜,撥電話到對門去,也沒有人接聽。

  克裡斯,你好樣兒的,一出去玩就不知道要回來!

  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想到那個滿臉是笑的傑森,眼神不時透出一陣冰冷,心裡又多了不安的感覺。

  忽然間,她的手機響了,她跑回房間去接。

  「克裡斯?」

  「是我。」

  「你在哪裡?為什麼你的聲音聽起來好像很虛弱的樣子?」他那邊實在太吵雜了,她好像還聽見救護車的聲音。

  線路另一端,有人說話:「先生,在急診室不能講手機。」

  「讓我來解釋吧。」一串英文溜過來,「大嫂,我是傑森。」

  「克裡斯怎麼樣了?」她心裡很急,「你們在醫院嗎?」

  「是啊,老大的車突然失控了,我們撞到一棵大樹,雖然安全氣囊彈了出來,但老大好像傷到頭部,有點腦震盪,正要推去做檢查。」

  一聽到克裡斯受傷,她腿都軟了,連忙扶著椅子坐下。

  她突然想起,上次從鋁梯上摔下來的時候,克裡斯護著她,她在檢查他的頭部時,似乎摸到了一條很長、很明顯的疤痕……他的頭部好像受過傷。

  一想到這裡,她就恨不得立刻飛奔過去。

  「你們在哪家醫院……你不知道?把手機交給旁邊的醫護人員,我來問。」

  明鳳舞問明白克裡斯的就醫地點之後,握著手機,焦急的走來走去。

  她要去看克裡斯、她要去看克裡斯!可是雙胞胎怎麼辦?她不能就這樣把孩子們丟在家裡,一個人跑出去,那樣太危險了。

  但也不能把他們從睡夢中叫起來,兩個孩子明天一早還要上課呢。

  她要怎麼做?她可以找誰幫忙?

  算了,她還去把小剛、小勁叫起來,主意才一打定,她便立刻往雙胞胎的房間走去。

  才正要推開房門,她的手機又響了。 

  林可潔?

  「明、明小姐……」可潔的聲音怯怯地傳了過來。

  「可潔,半夜三點多,妳打電話來做什麼?孕婦不是很需要睡眠嗎?」

  「我、我睡不著。」說謊了,她的掌心發涼。

  「睡不著就把妳身邊的男人挖起來啊。」她從來就不是失眠談心的好伴侶。

  「我、我睡不著是因為想到在婚禮中,不小心用捧花砸到妳,心裡很內疚,所、所以才打電話給妳,想跟妳說聲對不起。」好牽強的理由啊,明小姐會信嗎?

  「現在才想到要道歉?」明鳳舞早就不放在心上了,「孕婦的賀爾蒙會亂成這樣嗎?為了一點小事,也會煩到睡不著?」

  可潔怯怯地坦承:「是的,我因此內疚得睡不著。」

  「聽著,我接受妳的道歉,但我沒時間陪妳講話,我趕著要出門……」

  「妳要出門?」可潔的聲音聽起來如釋重負,「這種時候,妳要去哪裡?」

  「醫院,我……」

  「妳不舒服嗎?」不等她回答,可潔又驚訝地插話,「那小剛跟小勁怎麼辦?」

  明鳳舞頓了一下,「等等,可潔,妳剛剛是不是說妳睡不著?」

  「是啊。」可潔的聲音聽起來似乎還有些開心,好像達成了某個目標。

  這個時候,顧不得合不合宜了,反正是她自己打電話來的,就當作是她自願當義工好了。明鳳舞根本沒有心思多想這通電話為何來得如此巧合。

  「可潔,我想拜託妳一件事,妳可不可以……」

  電話結束後,挺著肚子的可潔已經換好外出服,夏鼎昌也一身外出裝扮,將她手中的無線電話接過手,放回充電座。

  可潔是睡到半夜被突然搖醒,應老公的要求,硬著頭皮打了通電話去懺悔,順便為從來不求人的明小姐,製造開口請托的機會。

  「我這樣說,應該還可以吧?」她聽到了司機發動汽車的聲音。

  「說得很好。」夏鼎昌吻了吻她的額頭,牽她下樓。

  「不過,明小姐為什麼要在這時到醫院去?你又為什麼會知道,她需要人手幫她照顧雙胞胎?」難道她的老公有神通?

  夏鼎昌神秘一笑,「這樣說吧,我一直都知道,明小姐的男人是誰。」

  「耶?」可潔瞪大了眼睛,精神都來了,「你知道她的秘密?是她告訴你的?」

  「怎麼可能?她會告訴我才奇怪。」

  夏鼎昌扶著她走出家門,進入車子。

  「走吧,我會在路上慢慢告訴妳,如果我們動作不快一點的話,我怕明小姐等一下會對我們跳腳。司機,開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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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夏總的堅持之下,心急如焚的明鳳舞放棄自己開車,改搭夏家司機開的車趕到醫院。

  她才剛從急診室大門跑進去,就立刻撲向櫃檯。

  「請問,有一位車禍被送進來的克裡斯.奧波德先生,現在在什麼地方?」忙亂中,她不忘帶上他的護照,放在身邊備用。

  護士查詢後,說:「從這裡右轉,走到底向左轉,八號個人觀察室。」

  接著,她小跑步過去,心裡不斷想著,克裡斯現在是什麼模樣?該不會像個木乃伊一樣,被紗布層層包起來吧?

  走到目的地,她深呼吸一口,才推門進入。

  她走進觀察室,看到套著護頸的他,「克裡斯,你怎麼樣?」

  克裡斯正躺在病床上,雙眸緊閉,聽到她的聲音後,睜開眼睛,湖綠盈亮的眼睛對著她。

  他好像傷得很重,唇色發白,額上一道紅紅的傷痕,她感到胸口重重一抽,眼眶已經泛紅了,她等不及他回答,輕輕拉開他的被單,摸摸他的手、捏捏他的腳,凝著眼淚,一再輕撫確認。

  事實上,克裡斯是假藉閉目養神之名,細聽風吹草動。

  「我還好,只是頭有點暈,其它部分沒受傷,醫生要我留院觀察一陣子。」他虛弱卻清楚地說道。

  「我們在等腦部斷層掃瞄後的結果。」旁邊突然插入一道聲音。

  明鳳舞轉過頭,這才看到傑森坐在一旁。

  她問:「你當時跟他在車上?」

  「是的,大嫂。」傑森垂下頭。

  「為什麼只有克裡斯出事,你卻沒事?」她直覺到不對勁。 

  「明,妳在胡說什麼?」克裡斯制止她將心中疑惑說出口,現在不宜打草驚蛇,「傑森,請給我們一點隱私。」他對他露出一個抱歉的笑容。

  「我出去喝杯咖啡。」傑森起身,推開門出去。

  「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突然出車禍?你到底還有什麼地方不舒服?」

  他好不容易才又重新回到她的生活中,她不能沒有他!

  「沒什麼事,純粹只是腦震盪而已。」看到向來堅強的她在啜泣,他心裡好不忍,但他有暫時裝病的必要,「傻瓜,這是我這輩子受過最輕的傷了,沒事的。」

  「真的?」

  「妳可以抱我一下,確認看看。」

  她照做了,聽到他的心跳依然強健有力地跳動,她安心一點點了。

  「為什麼車子會失控?」

  「煞車系統壞了。」能弄出這種完美的破壞,這位高手想必也能躲過災劫,只是這位高手本來沒打算在事故發生時,也待在車上。

  「你的跑車是名車,而且開沒幾次,照理說,不該出現這類的問題。」她覺得他有所隱瞞。

  克裡斯輕輕抹去她的淚,「我大概是買到瑕疵品了吧?」

  「是嗎?那我的煞車系統為什麼從來沒有壞過?」明鳳舞狐疑地問。

  她的車齡比較老,車款也遠遠比不上克裡斯代步的跑車。

  「可能是妳的車有定期進廠維修,而我的車還沒有保養過呢。」

  不過,就算她的煞車系統本來沒事,現在也有可能出狀況。

  「小剛跟小勁呢?」他問。

  「剛好夏總的夫人可潔打電話給我,我就請他們到家裡來,幫忙看著小剛跟小勁。我晚點會再打電話回去,瞭解情況.」

  由這個訊息可以知道,他發出去的簡訊已經透過最信任的人,啟動保護明與雙胞胎的機制。夏鼎昌不會讓明自己開車過來,現在起碼有一隊技術人員在公寓的地下停車場,檢查他的休旅車和她的房車有沒有被動過手腳。

  明鳳舞望著他深思的模樣,知道事有蹊蹺,「克裡斯。」

  「嗯?」他一回神,立刻又恢復溫柔笑容。

  「你瞞著我什麼?」

  他搖頭。

  「你的那個朋友他……」

  她話才問到一半,兩三個醫生與護士突然開門進來。

  「現在要來做胸腔檢查喔。」護士推來一台儀器,醫生示意克裡斯躺下,要他將襯衫拉開,「小姐,請問妳是他的什麼人?」

  「我是他妻子。」她想也不想就回答,卻注意到克裡斯並沒有開始解扣子。

  奇怪,他好像很護著他那片胸膛,怎麼樣都不給看!陪小剛小勁戲水的時候、被果汁潑到的時候,甚至在調情親熱的時候……

  「是的,她是我的妻子。」克裡斯微微一笑,篤定的話語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們相視微笑,目光中交流著濃濃的愛意。

  「那麼,太太,請妳先到櫃檯去,有一些表格需要妳填寫,妳應該有帶先生的證件過來吧?」

  「有。」

  「那就快去填寫單子,這是醫院的規定。」

  她依依不捨地看著克裡斯,一個護士走過來,將拉簾拉上,阻斷了她的視線。見狀,她只好說:「克裡斯,我馬上回來。」說完,便開門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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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明鳳舞填完表格後,回到個人觀察室,卻發現那藍色拉簾還沒被拉開。

  為了讓克裡斯完成最完善的檢查,她只好坐在觀察室外的椅子上等待。

  一杯熱咖啡被遞了過來,「大嫂。」

  她側過臉,看到傑森一臉愧疚,眼神卻不見得是那麼回事。

  「謝謝。」她接下咖啡.

  「我很抱歉,老大是為了想帶我游車河,才會發生車禍的。」他懺悔。

  「不是你開的車,也不是你讓跑車失控,怎麼能說是你的錯?」她淡淡回道。

  現在的她,已經不是剛剛那個倉皇失措的明鳳舞,而是冷靜犀利、又懂得掩藏情緒的「明小姐」。

  傑森歎了一口氣。

  「可能是我剛剛跟老大談到了妳,他一時激動,車子才會失去控制。」

  「哦?」有趣!難道傑森不知道是煞車系統故障了嗎?抑或是,他假裝不知道?「為什麼?」

  「老大說,妳心裡還怨他,我勸他把事實真相告訴妳,妳就不會再怪他了。」

  「什麼事實真相?」她又問。

  「難道妳不好奇,老大當初怎麼會讓妳從英國離開?」

  她是很想知道實情,但不是從他的嘴裡聽到,因為她清楚,傑森如果是她心中所認定的那種人,那麼他是不會給她任何答案。

  「對他來說,看一個十九歲的女孩為愛團團轉的蠢樣,大概很有趣吧。」

  「只是這樣嗎?當時他可是費了很大的勁,才讓妳答應先到他的莊園去等他。」

  「或許是挑戰性愈高,成就感就愈大。」她堅持不銜住傑森拋來的餌。

  「這句話,可以適用於克裡斯經手的每一件事,但絕不包括妳。」

  明鳳舞的心不爭氣的一跳。他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不,她的心情不能被打動,她從傑森身上看不到值得信任的因子,這種人說的話只能當作參考……

  「如果他想讓妳出醜,他有太多方法可以如願,他不需要設那麼大的局,就只為了看妳落荒而逃,這沒有意義。」

  難道說,當年的事真的確實另有隱情?

  「他是你的老大,你為他說話,我一點都不意外,真的。」

  「妳很固執。」傑森語氣倏匆一變,變得很強硬。

  「謝謝你的讚美,這是我的生存之道。」顯然,她的無動於衷已經讓他沉不住氣了。

  「但固執不會為妳帶來幸福。」他額上青筋暴突。

  「這就與你無關了。」她淺笑了下。

  「但這跟老大有關,妳根本就不知道他發生過什麼事,也不知道他為了妳經歷了什麼。」傑森跳起來,惡狠狠地說道,「如果妳想知道的話,妳可以要他脫掉襯衫,讓妳看看他的胸膛,或許他會坦白一切。」

  難道他的胸膛真的藏了秘密?

  她一時失神,傑森眸底冷笑。

  「最後一個問題,明小姐,請問妳知不知道……」他刻意頓了一下,「生雙胞胎也是一種家族遺傳?」  

  她當場愣住。

  傑森是在暗示她,有另外一個克裡斯?

  難道說……是那個賽巴斯丁?
引言 使用道具
zerosmall
王子 | 2009-6-28 17:24:41

第二章

  十年後,台灣。

  「謝謝妳趕過來,我考慮過後,如果有需要,會再打電話跟妳聯絡。」

  終於送走了最後一個來面試的女大學生,明鳳舞坐在椅子上,手撐著額角,倦極地歎了一口氣。

  午後的陽光從側方落地窗灑進這間會客室,讓整個米白色空間溢滿了勃勃生氣,但她卻覺得,自己就像曬了太多日光、幾乎枯萎的盆栽。

  她翻了翻手邊的履歷表,要找個令人滿意的家教,比找個秘書還要難!

  她需要的家教必須負責任、有耐心、喜歡孩子、溫柔細心,可以治得了小勁的好動賴皮,與小剛的好奇執拗。

  符合以上條件的,當然只有做媽的她能夠完美得分,除了她以外的第二個人選,也就是孩子們的上一任家教,已經通過交換學生的審核,飛到英國去了。

  這也就是她為什麼要在小區公寓的公共會客室裡待上五天,天天與人面談的原因。

  可是,直到現在她都還沒找到滿意的人選,所以她在考慮,是不是該把累積的年假一次請光,先陪孩子一陣子,再慢慢物色合她心意的家教。

  才這樣想著,手機就響了起來。

  「明小姐,妳的私事辦完了沒有?」

  夏城集團的總裁夏鼎昌,也就是她的頂頭上司,劈頭就用要死不活的語調開問,自行摧毀他「鐵腕總裁」的威名。

  她想,她知道為什麼,明鳳舞忍住笑,「沒有,我正考慮要請個長假。」

  「不行,妳光請一天假,我就已經吃不消了。」夏鼎昌受不了地抱怨,「這個辦公室是怎麼回事?其它秘書幹什麼吃的?沒有妳坐鎮,連事情的輕重緩急都不會分,鬧哄哄的吵成一團。」

  「知道我這麼重要,真是身為秘書的榮幸,不過,我還找不到家教人選,我不能把小剛、小勁扔在家裡,即使只是放學後的三個小時也不行。」

  「明小姐,請問身為職業婦女的妳,到底是公事重要,還是私事重要?」

  「當然小孩的事最重要。」她回答得斬釘截鐵,毫不猶豫。

  聽聽,這竟然就是他最倚重的左右手!夏鼎昌長歎一聲。

  「家教慢慢再找,這陣子我派司機去接他們放學,讓他們到公司來,讓妳眼睛看得到、耳朵聽得見,這總行了吧?」他無奈地開出條件。

  一般員工都怕被老總砍頭,就他這個鐵腕總裁怕一個不小心,被明小姐給Fire。

  人人都知道,夏城集團的首席秘書明小姐鐵面無私、冷面無情,唯有談到一雙驕兒時,才會流露出些許人情味兒。

  明鳳舞頓了頓,夏總的提議說她不心動是騙人的,但未婚有子,一直是無聊人士躲在背後抨擊她的話題,她才不要把他們帶到那些人面前,免費提供八卦。

  「我不希望公私不分。」知道夏總特別通融,她拒絕得委婉。

  話雖如此,但妳已經是「以私害公」了啊。夏鼎昌只敢在心裡發作。

  「不然,讓司機把孩子帶到我家,可潔懷孕在家,有個伴陪她也好。」

  「兩個,不是一個。」她糾正,「你想想自己十歲時的樣子,小男生都調皮得很,是我就不會把兩個精力過剩的小男生放在懷孕的女人身邊,太危險了。」

  「反正有管家幫忙,萬一我家人手不夠,還有婉吟夫家那邊的人,就在隔壁,可以隨時支持。妳下班後來接孩子,還可以跟可潔聊一聊媽媽經。」

  「你確定她真的想見到我嗎?」明鳳舞刮起夏總,永不留情面,「上次我跟尊夫人見面,是在你們的結婚典禮上,她拋花束正好把新娘捧花砸到我頭上,我猜她現在一想起我就發抖吧?」可潔是個膽小鬼,有此反應不難預料。

  「也對。」夏鼎昌又歎了一口氣。

  這是怎麼回事?他們夫妻倆對上她,竟然都像老鼠遇到貓!

  「要不,送他們到安親班?」

  「我要讓孩子們養成一下課就回家的好習慣。」

  「那怎麼辦?」

  「至少讓我多請一天假,讓我再看看情況。」

  「要是後天夏城集團倒了,妳要負全責。」

  這種等級的威脅,她向來都不看在眼裡,「放心,你絕對挺得過去。」

  她按掉通話鍵,知道有人跟她一樣陷在地獄的感覺真好!

  她低下頭,將手邊一迭履歷表整了整,準備到大門口去迎接放學回來的孩子,哪知才剛抬起頭,她就愣住了。

  時問就像在那一刻,倏地靜止……

  她看到那個男人,那個花心混帳的壞男人出現在大門外,揚手向警衛室打了個招呼,從皮夾裡抽出門卡,在感應器上刷了下,大大方方踏進小區公寓大門。

  一連串動作就像放慢速度的影片,明鳳舞無法動彈、無法思考,連眼睛都忘了眨,只能愣愣地看著他。

  他將門卡收進皮夾裡,揚起頭,長腿不疾不徐地跨步前行,燦爛的陽光打在他身上,使他看起來全身在發亮。

  他打開會客室的門,直直地走了進來,她的目光只能隨著他移動,瞳孔愈張愈大,芳唇輕啟著,一聲驚呼卡在喉間,發不出來聲音。

  他來到她的面前,俊朗的容顏帶著淺淺的笑意,湖水綠的眼眸透著讓她渾身發軟的魔力,一如她記億中的模樣。

  他一把抽走她手中的履歷表,「看來妳缺了一個帶孩子的好幫手。」性感薄唇說出的是字正腔圓的中文。

  他說中文?這是在作夢,對吧?

  她知道他會英、德、西、法四國語言,一些荒僻小國的土話也會一點,切換語言像轉換頻道一樣,流利自如,但他就是不會說中文。

  但現在,他卻說中文……

  這是夢,一定是!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跑進夢境裡。

  「我的明。」他彎下身,優雅卻又快狠準地封住她微張的紅唇。

  柔軟的、溫暖的,熟悉卻睽違已久的氣息,在她的櫻唇邊蕩漾。

  「閉上眼睛。」他抵著她的唇輕輕低語,「我想重溫妳的氣息。」

  順從他,反正這不過是場夢!明鳳舞說服自己。

  這是這麼多年來,在她腦海中夜夜回放,卻從來不敢對自己承認的神秘之夢……只不過是不小心切換到中文頻道去罷了。

  她微微仰起頭,他的雙臂撐在桌子上,低頭輕銜住她的唇。

  唇瓣互相熨貼著,逐漸擦出驚人的炙熱,這次的夢境比以往的更真實,感覺也更美好,她嚶嚀一聲,張開嘴,歡迎他更深入的探索。

  「媽!」一個叫聲從外面衝進來。

  「媽,我們回來了……咦?你在做什麼?」

  啊,是小剛、小勁的聲音!既然小勁說了「妳」在做什麼,「妳」是單數,看來真的只有她一個人在發夢。

  「放開我媽媽,你這個壞蛋,你在做什麼?」

  =這算是逼良為娼,還是霸王硬上弓啊?」一陣啪啦啪啦的翻書聲在旁邊響起。

  「小剛,放下那本蠢字典,快點過來幫忙,媽媽被欺負了啦!」

  壞蛋?霸王硬上弓?

  壓在唇上的熱力已經消失,她睜開眼睛,看到雙胞胎一左一右拽住男人的手。

  老天,剛剛不是夢,真的是他!

  她在做什麼?她設想過一千一萬遍再度見到克裡斯的情景,掃把是對付他最好的選擇,馬桶刷也不賴,而她居然選了一個最爛、最糟糕的「見面禮」——

  她竟動也不動,柔柔順順的獻上一個吻?

  明鳳舞對自己又氣又惱,想拍桌站起,卻發現自己渾身無力,她瞪著眼睛,看她的兩個寶貝蛋比她更有出息一萬倍。

  「嘿咻,你這個壞蛋,竟敢欺負我媽媽!」小剛力氣大,從背後拽往他一手。

  小勁抓起字典,正想往壞蛋頭上砸去,哪裡知道字典那麼重,砰一聲掉在地上,他顧不得心疼,跳上去,學小剛的樣子,使出攻擊。

  「不要動!」克裡斯靈活脫身,一手撈抱住一個,把他們舉起,輕而易舉地制服了兩個救美小英雄。

  小剛與小勁用力掙扎著,「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

  「第一,要保證乖乖的,不動手動腳;第二,不要亂用成語,剛剛那叫兩情相悅。理解了之後,我才會放開你們。」

  小剛比較好說話,乖乖地點頭,小勁蠻牛脾氣,硬是掙扎了一會,眼看掙不過,才終於放棄。

  男人放下他們,小剛與小勁重獲自由後,立刻轉過頭來,正要討伐壞蛋,卻同時發出一聲驚呼。

  「咦?小勁,這位叔叔跟你長得好像。」小剛驚訝的說。

  「才怪,是跟你很像才對吧。」小勁大聲反駁,臉頰上有個已經干了的泥巴印子,顯然今天的學校生活很精采。

  「不對啦,是跟你很像。」小剛如是堅持。

  「都說了,明明是跟你很像!」小勁絕對不遑多讓。

  看著他們,克裡斯打從心底微笑起來,「等等,你們知道,你們長得很像吧?」

  「知道啊。」小剛小勁異口同聲,「我們是雙胞胎耶,怎麼會不像?」

  克裡斯俯視著兩個自己的小翻版,「那你們長得很像,又都跟我很相像,這代表什麼意思?」

  「代表我們三個人很像。」小剛的右眉跳了跳,「叔叔,原來你很笨吶。」

  克裡斯沒有生氣,反而笑了,「而我們三個很相像可能的原因是?」

  「你是我們的爸爸!」小勁搶答,剛剛被小剛搶了個先,心裡真不舒服。

  等一下!爸爸?

  雙胞胎互看一眼,各自退後一步,眼神中明顯有敵意。

  「爸爸」兩個字就像個隱形按鈕,讓明鳳舞從原座跳了起來。繼不要臉地吻了她之後,他居然還想半路認兒子!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個天殺的負心漢?

  「小剛、小勁,我們上樓。」她手一招,決定走人。

  兒子是她生的,也是她養的,就算是孩子的父親,也甭想拐走她的寶貝。

  「媽媽,我們上樓。」兩個兒子主動靠過來,幾乎跟她同時開口,然後警戒地看著克裡斯。

  明鳳舞詫異了一下,她從來沒對兒子們說過他的壞話,事實上,有關她跟克裡斯之間的事,她都絕口不提,為什麼他們會表現出同仇敵愾的模樣?

  「把履歷表還給我。」她手一伸。

  看著母子三人連成一氣的模樣,他苦笑著照著她的話去做。

  她接過手,把桌面上的東西收一收,塞進包包裡,雙胞胎像親衛隊一樣,虎虎生風地護送著她走出去,來到電梯前面,小勁按下電梯按鈕。

  他踏著優雅的步伐,不快不慢地尾隨他們,像獵豹在打量食物。

  明鳳舞雖然沒有回頭去看,但憑直覺也知道,他就在他們後面。

  他怎麼會知道這裡?到這裡來又是要做什麼?說他只是不小心路過,進來參觀,她可是一丁點也不會相信。

  對了,他剛剛好像是拿出門卡,自行進大門。按理說,門卡只有住戶才能持有。想到這裡,她不禁感到一陣惡寒,事情最好不要像她想的那樣……

  電梯門開了,她圈住雙胞眙的肩膀,走進電梯,從電梯牆上的大片明鏡中,看到他駐足在外的身影。

  「媽,他在看我們。」小剛一陣不自在。

  「不要理他就沒事了。」她比任何人都不自在。

  明鳳舞踏進電梯裡,眼神忍不住與鏡中的他對上。

  上次一別,就是十年,這次她決然而去,是不是這輩子就再也見不著他了?

  可惡,他為什麼還是笑得那麼溫柔?他應該要帶著一臉愧疚來見她!如果他有心,一來就該跪在地上,請求她的原諒,而不是像個沒事人一樣,說來就來,還吻了她?

  就是他那副無愧於心的樣子,才會害她一時忘記自己有多恨他。

  最糟糕的是,她不知道是哪條神經錯亂了,十年教訓還不夠,居然傻暈暈地讓他吻,而且還在孩子們的面前!

  她轉過身,正面瞪著他,忿忿地按下樓層鍵,再重重地按下關門鍵。

  「媽,妳按錯了啦……」小勁還沒喊完,一陣刺耳的警鈴聲立時響了起來。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她嚇了一跳,驚慌失措地瞪著操作面板。

  她把關門鍵按成警報鈴了!

  「發生了什麼事?發生什麼事啦?」

  「起火了嗎?」

  「是電梯,那是電梯的警鈴,電梯壞了嗎?夭壽,有沒有人被困在裡面?」

  一下子,警衛、在中庭花園聊天的鄰居,都衝了過來。

  快點逃!

  她這次把按鍵看得準准的,用力壓下關門鈕,想帶著孩子逃離「事發現場」,但警衛已經快一步衝過來,硬是用雙掌把漸漸合起的電梯門扳開。

  「明小姐,出了什麼事嗎?」

  聞訊而來的住戶紛紛趕過來關心,「是明小姐出了事啊?」

  「那對雙胞胎呢?兩個都還好好的吧?」

  她看著電梯前面,少說也有七八個婆婆媽媽,都是平時就很關心他們一家的鄰居。

  她的表情又驚恐、又倉皇,長年來建立的冷靜形象崩然碎裂。

  她不安地瞄著站在人們後方的克裡斯,再看看面前的警衛,一勞永逸的方法就是請警衛把他趕走,但是在這麼多人面前開口要求,只會引起更大的騷動。

  所以還是那句老話,快逃!

  「我……我不小心按錯鍵了,沒事、沒事,我們先上樓了。」她心跳得飛快,掌心不斷冒出冷汗。

  但願沒有人注意到克裡斯,否則光看他那張臉,跟小剛、小勁一對照,她就是長了十張嘴,也講不清他們之間到底是有關係,還是沒關係。  

  「沒事就好。」警衛鬆手。

  她的心安了下來,小心翼翼地按下關門鍵。

  「咦?你是誰?我怎麼覺得你好面熟?」一位剛從外頭進來的住戶看著克裡斯,驚呼道。

  婆婆媽媽,連同警衛,齊齊轉過頭去。

  快啊,快點關門!明鳳舞死命敲打關門鍵,一個不慎,又按到了旁邊的警報鈴,警鈴聲響徹雲霄。

  天哪,她好想撞牆。

  站在電梯門口的一群人也跟著嚇一跳,脖子轉來轉去,看看克裡斯,又看看雙胞胎。

  「啊,這個外國人跟明小姐的小孩長得好像!」

  「明小姐,別再按警報鈴了,妳會把整座小區的人都叫出來。」

  「這應該就是小剛、小勁的爸爸吧,父子三人長得好像啊。」

  「不、不是……」她連忙否認,就連小剛、小勁也幫忙搖頭否認。

  幸好門就快要合上了,只要上樓去躲起來,一切就沒事了。

  警衛再度神勇地扳開電梯門,「來來來,那位外國先生,你怎麼不搭同一班電梯上去呢?」

  她開始痛恨電梯沒有強制關門鍵,還有,警衛幹嘛熱心成這樣?有賞啊?

  「呃,他不是……他只是……」她努力在腦海中搜尋詞彙,「他只是訪客,他要離開了。」

  「不對喔,這位外國先生是我們的新住戶喔。」警衛突然語出驚人。

  「什麼?」明鳳舞瞪大眼睛,她轉向克裡斯,「你做了什麼好事?」

  他緩緩上前幾步,神情莫測高深。

  警衛先生熱情代答:「過來過來,你們都住同一層樓,是家人也是鄰居,一起搭電梯上去比較不會浪費電。最近電費上漲,大家都要節約能源。」

  「家人?鄰居?」她的音調忍不住提高,雙手都在顫抖。

  「是啊,明小姐,他說要給妳一個驚喜,早就已經買下妳對門的那間公寓。」警衛為自己的保密功夫感到得意。

  天哪,他是有備而來的!

  明鳳舞發誓自己真的很堅強,但還是禁不起驚嚇一波波地攻過來,她只感到一陣強烈的暈眩,隨即眼前一黑。

  克裡斯飛快地排開眾人,跨步向前,剛踏進電梯,剛好抱住暈厥的她。

  「謝謝各位的關心,這件事我來處理就好。」他堅定地笑道。

  電梯門緩緩地合上,隔絕了一雙雙熱心又好奇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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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鳳舞睜開眼睛,發現夜幕低垂。

  床頭櫃的小燈亮起,主臥室籠罩在暈黃昏蒙的燈光下。

  她聽得到小勁看卡通爆出來的歡呼尖叫,也聽得到小剛翻動書本的沙沙聲。聽到一如往日的聲響,她感到很安心,只不過狀況有點怪,這個時候她為什麼會躺在床上?

  下一秒鐘,她翻身坐起,她跳起來,打開房門,看到克裡斯正站在陽台邊,而小剛與小勁則在客廳裡。

  她花了幾秒鐘,才終於消化他在她屋裡的事實。

  很好,陽台邊,一個很適合單獨談話的地點。

  她先過去關心兒子們,「嘿。」

  「媽媽,妳還好吧?」雙胞胎一起靠過來。

  「我沒事。」她揉揉兩個小傢伙的頭,「你們吃過晚餐了嗎?」

  「那個壞蛋叫了披薩給我們吃。」小剛嘟嘟嘴巴。

  她一愣,「你為什麼叫他壞蛋?」

  天地良心,為了孩子能正常成長,她可從來沒在他們面前說過克裡斯一句壞話。不過現在回想起來也覺得怪,他們似乎沒有追問過爸爸在哪裡。

  也許,兒子們比她所以為的更早熟也說不定。

  「因為他從來沒有出現過啊,現在又突然冒出來。」

  「他害我們被一些小朋友笑。」

  「老師有時候也會說些奇怪的話。」

  明鳳舞挑高眉,「什麼話?」

  「沒有爸爸管教的小朋友,個性比較野。」小勁悶悶地說道。

  明鳳舞暗暗決定,過幾天要找小勁的導師來個私人談話。 

  「好了,你們都準備去洗澡、寫功課,讓我去跟他談談。」

  「把他趕出去。」小剛很堅決。

  她很想,但她不能對孩子們這樣說,「禮貌一點,他是你們的爸爸。」

  小剛與小勁互看一眼,右眉挑了挑,不情不願地回房間。

  她歎了一口氣,把電視關掉,深呼吸後,才走到陽台,順手把落地窗關上。

  「你怎麼還在這裡?」她不想讓孩子們聽到這段對話。

  克裡斯轉過身,先用眼神梭巡她一圈,確定她沒有問題後,才開口:「妳暈倒了,我不能把妳跟孩子丟在這裡。」

  她不打算讓他好過,「有什麼差別嗎?你已經把我們丟下十年了,現在才來關心,會不會嫌太晚?」

  他轉而望向天際,不回答。

  明鳳舞忍住氣,「你來做什麼?」

  「我想要和你們在一起。」他平靜地說。

  她氣得想捶他,「你說得可真容易!如果你只是想打發一段無聊假期,找幾個冤大頭陪你玩遊戲,我的建議是,滾。」

  「明。」專屬於他的暱稱像歎息一般,從他的唇邊輕輕滑過。

  以往她會為了他的輕喚而顫慄,但如今,她要撇棄所有礙事的感覺。

  她已經不再是十九歲的夢幻少女,為了激情狂戀可以不顧一切。十年歷練,她成熟了,帶著兩個孩子的她,再也沒有本錢可以投注在風花雪月之中。

  「少來這一套!你給我的屈辱,是我心裡的痛,這一點永遠都不會改變,但如果你想用同樣的招數對付我兒子,我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相信我,我永遠沒有傷害妳的念頭。」他平靜地說道,話裡似有玄機。

  她的腦中像有什麼意念一閃而逝,但快得讓她抓不住。

  她甩甩頭,冷笑著看他,「是嗎?你已經有前科,很難再得到我的信任了。」

  「我會證明給妳看。」他的語氣不容質疑,「在妳找到新的家教之前,讓我照顧小剛、小勁。」

  「原來你在打他們兩個的主意?」她既驚又怒地瞪住他,「就我這幾年從報章雜誌對你的瞭解,你身邊從來不乏女人,搞不好連小孩都有好幾打了。」

  他瞇了瞇眼睛,「我很確定,我只有小剛、小勁兩個親生兒子。」

  「那你是怎麼了?為什麼匆然想起他們?是因為你受了什麼見不得人的傷,發現自己徹底失去生育能力?」

  「不要逼我用行動證明我的『能力』。」他輕笑著說。

  氣氛卻沒有因為他刻意的玩笑話,而變得輕鬆。

  明鳳舞定定地看著他。她曾經以為他死了,她也一直好擔心他會死,畢竟他從事的是危險的工作。

  若不是幾度在國外媒體瞥見他的花邊新聞,確認他還風流的活著,她會以為他已經默默消失在地球某處。

  但,擁有爵銜的人,何必去出生入死?擁有龐大資產的人,何需賣命掙錢?

  他身上有太多謎團不可解,她總是掙扎又掙扎,最後還是在深夜裡,上網點選國外的八卦雜誌,一季之中,總有一兩期報導了他的奢華派對與最新女友。

  每當看到那些報導,她都為了他依然活著而鬆口氣,卻也因為他的風流多情而暗自神傷。那是最痛的煎熬,隔著半個地球,她必須藉著找尋他的花心情史,才能確認他是否尚在人間。

  但她絕對不會向任何人承認這一點,絕對不!

  「你到底是克裡斯,還是賽巴斯丁?或者你有其它的別名?」她忽然問。

  「我是克裡斯,一直都是。」

  「喔,我懂了,在這裡是克裡斯,回到英國就又叫回賽巴斯丁,跟十年前的情形一模一樣,對吧?」

  他聳聳肩,不作解釋。

  好,想搞神秘是吧?隨你去!

  「你什麼時候知道你有兩個兒子?」

  「三年前。」

  她閉了閉眼睛,感覺心口一抽,「你知道這代表什麼嗎?」

  他無語。

  「這代表十年中,前七年的時間,你不曾想過我。即使你曾經那麼殘忍地羞辱我,但你也不覺得愧疚,更不認為有必要再見到我。」

  他還是沒有反駁,更讓她的心糾結在一起。

  她曾有過一絲盼望啊!就算知道那很荒謬,但她仍然盼望過,有一天他會出現在她的面前,告訴她一切都是誤會,他是有不得已的苦衷,才不得不拋開他們。

  但他依舊不反駁。

  「直到三年前,你知道你有兒子,但你仍廷宕至今才現身。就我的理解是,你不在乎他們,你也不是很想見他們,直到你排了個假,想來點新樂子,你才再度出現。」她的情緒從哀傷轉為憤怒。

  「我需要時間做些準備。」他僵硬地說。

  「為了當父親,準備了三年?是練中文嗎?呵,這個有趣。」她忍不住譏誚起來,「從發現懷孕到孩子呱呱落地,中間只有八個月的時間讓我準備,而這八個月,我是在家人的交相指責中度過。」

  她堅持挺著肚子上學,堅持要自己帶大孩子,被父親斥責敗壞家譽也不在乎,於是她被掃出家門,但她無怨無悔,孩子是她的一切。

  「我不否認,這十年裡面,我曾有很長一段時間,徹徹底底忘了妳。」他面無表情地說道,話裡卻隱著深意。

  雖然是意料中之事,但她的臉色仍瞬間刷白,幾乎呼吸不到空氣。

  她連日日夜思念他,都不敢對自己承認,他卻坦然直言,曾經徹匠忘記她!

  有多徹底?是不是就像連根拔除一樣,將所有關於她的一切驅出腦外,將她曾經短暫擁有過的位置,讓渡給其它美麗的女人?

  「那你還來做什麼?你嫌替我添的亂子還不夠嗎?」

  「這十年來,妳想過我嗎?」他伸出大掌,輕觸她的臉頰。

  就像那短短兩周的相處時光,只要他碰著了她,她的心跳就會瘋狂鼓動,怎麼卸下心防的,她也不知道,只覺得膝蓋像遇熱的冰淇淋,迅速軟化。

  不行!她撥開他的手,冷冷地瞪著他,雙腿因為用力站立而發抖。

  「不,我一分一秒都沒想過你。」

  他居然笑了,「妳不想我,我也想不起妳,我們打平了。」

  想不起?為什麼是想不起?她愣了一下,隨即認為是他中文學得不夠透徹,所以口誤了。

  「不,不算打平,你羞辱過我,你讓我難堪到連自己都不想面對。」

  他的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她看不透他的思緒,卻心悸不已。

  半晌,克裡斯開口了:「相信我,妳絕不會沒有扳回一城的機會。」

第三章

  隔天一早,明鳳舞照例要陪著兒子散步去上學。  

  令她驚訝的是,才打開家門,她就看到克裡斯站在走廊的窗邊。

  「早安。」他對她點點頭,招呼則是對小剛和小勁打的。

  「早安。」小剛與小勁隨隨便便應了一聲,就不再看著他。

  他們沉默地一起下樓。

  「媽,那個壞蛋跟在我們後面耶。」走在上學的路上,小剛偷偷地說。

  「不要叫他壞蛋,媽媽叮嚀過,要你們有禮貌,記得嗎?」她不動聲色,其實也在暗中觀察他的行動。

  他就跟在他們身後,保持一段距離,既沒有追上來,也沒有拐彎跑到別的地方去,看樣子他是想陪他們去學校。

  「就算他欺負妳,也不能這樣叫他嗎?」小勁挑釁地問,右眉一挑。

  「他沒有欺負我。」就今天來說,的確沒有,所以她不算說謊。

  他們走著走著,到了校門口附近,幾個同班同學從旁邊跑過去,其中一個還抱了顆球,小剛與小勁忍不住想衝進去找同學玩。

  她拉住他們,半俯下身,與他們平視,「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小勁頻頻看著校門口,有點不耐煩。

  她的眼角餘光瞥見克裡斯停下腳步,正站在不遠處望著他們。

  「在決定討厭一個人之前,先瞭解這個人有什麼地方令你們不滿,不要太快對任何人下結論,好嗎?」這番話可不是獨獨為克裡斯請命,她告訴自己。

  「好啦好啦。」小勁撇撇嘴,有點不滿地說道,「大不了我們以後不叫他壞蛋就是了。」

  「好,進學校吧。」她目送著他們興匆匆地跑進校門,才轉身準備回家。

  克裡斯就站在不遠處,目光投注在她身上,但他並沒有先走一步,想必是在等著與她同行。

  她考慮過,乾脆過馬路避開他,但一思及昨天的「警報鈴亂按事件」後,她決定還是不要冒險,在馬路上玩躲貓貓絕對是找死。

  她築起心防,刻意冷著臉,從他身邊走過去。

  果然,他很自然地走在她身邊。

  只要不交談就好了,她下巴微揚,擺出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姿態。

  他也沒說話,在走離學校附近的紛亂區之後,他遞過來一本小冊子。

  「這什麼?」可惡,她居然自己先開口了。

  「我的護照。」他遞到她面前,堅持不肯收回。

  她並沒有伸手接下,「你拿這個給我做什麼?」

  「沒有護照,我哪裡都去不了。」

  「就你以前的『職業』來看,這種東西你應該有好幾本備用的才是。」

  「我已經脫離那個圈子了,護照當然也只有這一本。」

  她眼睛一瞇,接過手來,翻了翻。

  「這裡面寫著你的名字,叫作克裡斯。那賽巴斯丁是怎麼回事?這本護照是真的嗎?」

  「是真的。」他只有回答這三個字,避開賽巴斯丁的問題,「妳可以放心把孩子交給我帶,不用怕我會突然消失,或者帶著他們離境。」

  她站定了腳步,他也隨之停下。

  明鳳舞仔細地端詳著他,他如果不是太會說謊騙人,就是他是真心的。

  說實話,她昨晚也反反覆覆地想過了。

  她先是透過關係,確認克裡斯的確買下對門的公寓,也買了兩輛車在台灣代步,一部是跑車,一部是家庭休旅車,看起來是有長住的打算。

  雖說他有的是錢,隨手置點兒產並不難,不過他連護照都交了出來,教她不被打動也很難。

  再說,小剛和小勁轉眼間要邁入青春期,很多事情她不方便跟他們談,她身邊也沒有親密的男性友人,夏總勉強算是跟雙胞胎走得比較近的長輩,不過要把這些事托給他,似乎不怎麼順當。

  克裡斯是眼下最好的人選,但一個弄不好,也是最危險的人選。

  「我再考慮看看。」她繼續往前走,偷眼瞄到他的神色像是鬆了口氣,「我話先說在前頭,你可以傷我的心,但不許傷孩子們的心,如果你跟他們玩那套羞辱人的把戲,相信我,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不會那樣做。」他輕聲說,卻像許下一生承諾般的嚴肅。

  他們靜靜走了一會兒,快到公寓大門口,她忽然又冒出一句:

  「記住,你永遠是小剛、小勁的親生父親,但不要妄想我會改變對你的態度,他們需要一個父親,但我再也不需要男人了。」

  他的臉上沒有表情,也不出言反駁,讓她有點悵然。她從來不是好鬥的人,只有在他面前才會管不住自己的嘴巴,但……她仍希望他回嗆啊!

  他們默然上樓,直到她確認他先進他家門,而不是順道又溜進她家之後,才把鑰匙插進鎖洞。

  就在她開門進屋的前一刻,他再度打開門,丟下一句:「知道嗎?我根本不相信剛剛那句鬼話。明,妳需要男人,而且妳需要的男人就是我。」

  說完,他立刻把門關上。

  可惡!竟敢撂了話就跑。

  她轉過身去,恨恨地踹了他的大門一腳,卻聽到屋裡傳來他的大笑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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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已經告過假,但昨晚來的一通求救電話,讓她決定回公司一趟,幫忙擺平一些亂子。

  她才打開大門,對門鄰居也走了出來,她睜大眼睛,他是怎麼回事?把耳朵掛在門上,專門偵測她的動靜嗎?

  克裡斯走了出來,沒帶上門,擺明了就是出來堵她。

  明鳳舞還在記恨他剛剛說的那句話,明知道回嗆沒什麼意思,只會讓他誤以為她還是很在乎他,但她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

  「什麼?」

  「我不需要男人,尤其是你。」

  「哦?」他挑了挑眉。

  她傲然道:「我有房子,不必為了安身之所,屈從男人;我會開車,而且自己有車,因此不需要男人當私人司機;我會賺錢養家,不必向男人伸手要錢。」

  「嗯哼。」他維持著高深莫測的神情。

  可惡,為什麼吵不起來?

  「更棒的是,我已經有了孩子,我不必為了滿足生兒育女的渴望,而跟男人上床。」

  「嗯哼。」

  「所以,不管你對我有什麼盤算,你都不會得逞,我不會蠢得再上同樣的當,你死心吧!」

  「說完了?」

  「反正男人之於我的功能,也不過這麼幾項,我很容易就找到替代方法了。」

  他彷若深思地點點頭。

  可惡,他為什麼都不回嘴?

  「明白了?那就好。」她按下電梯鈕,氣沖沖地準備開車上班去。

  「我認為還有一點,妳沒有提到。」他緩緩開口,眼神灼灼地凝在她臉上。

  「什麼?」平靜、平靜,她心煩意亂成這樣,到公司准把辛苦建立的形象給砸了。

  「妳如何解決寂寞長夜?」他踱了過來,優雅卻蓄滿力道的身姿,宛如發現獵物的黑豹。

  她心裡的警鐘噹啷直響。這可不是個安全話題,她有點後悔逞了口舌之快。

  該死的電梯,幹嘛杵在十二樓動也不動?她不想表現得太慌張,但還是忍不住多拍了幾下按鍵。

  「昨天抱妳進房,我注意到,妳有一張King    Size的大床。」他的攻擊精準而細膩,他不玩速戰速決那一套,至少不跟她玩,那會減少很多樂趣。

  「關你什麼事?」太親密的話題,她才不聊。

  「照妳話中透露出對男人的敵意,我假設沒有人上得了妳的香榻,因此……」他在她身邊站定,近得足以讓她感受到他的體熱,「當妳有慾望的時候,妳都怎麼解決?」

  她臉紅了,「我從來沒有遇過這種問題。」

  「也許妳該開始末雨綢繆了。」他一笑,「畢竟有個超強發電機在妳身邊。」

  「行,我下班回家就去買一支最大型號的按摩棒.」她賭氣地道。

  「萬一沒藏好,被小剛、小勁發現,這可是不良示範喔。」他輕笑,「何必冒這個風險?反正我也是『最大型號』,優點是,平常時候我會自行把『它』收藏好,就算被發現,妳也不會像私藏按摩棒被抓包那麼尷尬。」

  還敢說!她想也沒想,轉過身去踢他一腳。

  沒想到,身為一流秘書,蹬著高跟鞋上果嶺,步伐依然曼妙的絕技,居然會在這小小的攻擊中失手……不,失足。

  他明明沒動,她居然會踹歪了!

  而在踹過去的前一秒,她腦中居然浮現今天穿的鞋款。

  雖然不是那種會打穿人頭的細跟鞋,但卻是扎扎實實的粗鞋跟,購買的時候,她還請師傅針對鞋跟部分,特別強化釘牢。

  這一腳踹過去,鞋跟肯定不會斷,但他的皮肉絕對會瘀青見血。

  不到一秒間,千百思緒閃過她的腦際,她硬生生轉了個向,往地上跌去。

  但他的動作比她更快,一雙鐵臂像是隨時隨地都在Standby,順手一抄,就把她抱進懷裡。

  「如果小剛在這裡,我會告訴他,這就叫作投懷送抱。」

  她在他懷裡不斷掙扎,「這算哪門子的投懷送抱?明明是你自己靠過來的!」

  「好吧,我欠妳一次,下回我讓妳抱。」他說歸說,卻沒有放手的意思。

  靠近他,她的呼吸又急促了起來。

  鎮定點!明鳳舞,妳二十九歲,就要邁入堂堂三十大關,妳是熟女,妳有能力抵抗這種不入流的調情伎倆。

  「放開我。」她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不要。」他很乾脆地拒絕,「妳再掙扎下去,衣服會變皺,不知道這樣會不會有損秘書的形象?」

  「遲到也會有損我的形象。」

  「剛剛我英雄救美了一次,給我一個吻。」

  她的眼睛往上瞪,「別忘了,我本來是要踹你。」

  「既然存心要踹我,又為什麼會落空?」他故意問。

  「你非要讓我踹痛才甘心嗎?」她發狠,「好,放開我,我就踹爛你的腳,這是你欠我的!」後面一句話,她說得咬牙切齒。

  「明……」

  電梯門滑開,兩人的摟摟抱抱立刻多了幾位觀眾。

  「哇,你們夫妻感情這麼好,明小姐要上班,做老公的捨不得啊。」樓上的鄰居太太探頭出來,笑咪咪地說道。

  她也是昨天見證明小姐形象粉碎的證人之一,而且已經跟警衛打聽了全盤細節……當然是克裡斯提供的版本。

  「哪有?」她立時板起臉。  .

  克裡斯的表情流露出縱容她的溫柔,「我捨不得她去上班。」

  「放手,我快要遲到了。」她對他繃著臉,轉過頭去,笑得有點僵硬,「請等我一下,我馬上進去。」

  鄰居太太縮回頭,一手壓住開門鍵。

  克裡斯硬是在她的唇上印下一吻,才鬆手。

  她氣得想踹他,但實在不想讓鄰居看笑話。

  算了!他不會得意太久的,這一吻無法改變什麼,她還是一樣氣他、怨他、討厭他。

  但,她喜歡古龍水和他的氣息融合後的味道,好陽剛的感覺,還有他結實有力的臂膀……

  慢著,她在想什麼?

  明鳳舞走進電梯,僵著臉跟笑臉盈盈的鄰居太太點了個頭,轉身站好。

  「早點回來。」門外,克裡斯笑得很燦爛。

  竟然又被他贏了一個回合!門內,明鳳舞暗自咬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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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克裡斯確信,他可以融化明鳳舞心裡的冰牆……即使每次融化之後,她又會立刻築起新的藩籬,但小剛和小勁可就沒這麼容易搞定。

  兩個小傢伙每天跟他相處放學後的二小時,卻一句話都不跟他說。

  一個星期以來,他們都在沉默中度過,他們會吃他買的水果、麵包、牛奶,也會吃他煮的意大利面……其實他覺得,那跟肚子餓比較有關,跟捧場無關。

  每到七點左右,門口傳來鑰匙轉動的聲音,小剛和小勁就會飛奔過去,圍著他們的媽媽說東說西。

  他吃醋!

  沒錯,他在吃醋。他也想在她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霸佔住她,可是兩個小傢伙像是講好了似的,一路纏到睡覺時間,連洗澡、上廁所都一個去、一個回來,把她守得滴水不漏。

  同樣是雄性動物,他很清楚小剛跟小勁散發出來的是敵意。

  沒關係,男人有男人的解決方式,他決定挑明來講。 

  他往沙發的單人座上一沉,「我有話要跟你們說。」

  沒有人理他。

  「我有話要跟你們說,小勁,關掉電視;小剛,把字典放下。」

  還是沒有人理他,很好,他徹底被忽視。

  「我不喜歡同一句話講三遍,所以如果你們繼續不吭聲,小勁,你的電視會被我拔線;小剛,你的字典會飛到櫃子上面,我說真的。」

  他堅定的態度,讓兩隻故意作對的小蟲子互瞄一眼後,乖乖地照做。

  「你要跟我們說什麼?」小勁在沙發上扭來扭去,沒有卡通,他就坐不住了。

  「這是男人對男人的談話。我想知道,你們對我有什麼感覺。」

  「我們不喜歡你。」兩人異口同聲。

  「我想知道為什麼。」其實,他怎麼會不知道原因?開口問,是讓他們有抱怨的機會。

  「我們討厭你突然冒出來。」小剛癟著嘴。

  「你們不是因為我不在你們身邊,而討厭我的嗎?」

  「也有一點,不過我們早就習慣了,現在比較麻煩的是,你為什麼要跑來?」小勁皺了皺眉。

  小剛又說:「我們喜歡只有媽媽的生活。」

  也就是說,他被嫌棄了。

  「但是,每個小朋友都有爸爸跟媽媽,難道你們不會羨慕嗎?」

  「才怪,我們班上只有一半的同學同時有爸爸、媽媽。」

  他認真地坐直了身,「另外一半呢?」

  小剛投給他一個「你真笨」的眼神,「另外一半當然就是只有爸爸,或是只有媽媽,或是只有爺爺奶奶,我們以前是屬於這個圈圈的。」

  「我讓你們有媽媽也有爸爸,這樣不好嗎?」他不理解他們是怎麼想的。

  「就是這樣才不好!」

  「沒有爸爸是很酷的事,而你一出現,我們就變得不酷了。」

  「等等,這跟酷不酷有什麼關係?」他覺得自己好像墜入五里霧當中。

  說真的,明、小剛、小勁三個人比他以前遇過的任何對手更棘手。他瞭解明的個性,要融化她不難,只是要有耐性,一次又一次地突破她的心防。

  但是小剛與小勁,一來他們才「認識」不久;二來年齡、文化都有差距;三來這兩個小傢伙都有主見,實在很難討好。  .

  「我們的朋友變少了,單親家庭的同學現在比較不喜歡我們了。」小勁怨他。

  「那是因為他們嫉妒你們啊。」他終於懂了!

  「這種事我們會不知道嗎?」小剛又露出那種「你真笨」的眼神,「但我們並不覺得,這有什麼值得被嫉妒的。」

  這是在說他不值得嗎?克裡斯努力控制,才沒讓自己的臉看起來又陰又黑。

  「老師不會再對我說,沒有爸爸管教的孩子比較野,不過我皮慣了,現在覺得被她說上一兩句也沒什麼關係。」小勁歎了一口氣。

  「我喜歡以前的朋友圈,大家有種惺惺相惜的感覺。」小剛也歎氣。

  小剛與小勁的心情其實都有點矛盾。

  沒爹的時候,就討厭家庭正常的小朋友對他們的訕笑,還有一些大人奇怪探究的眼神,及老師對他們有意無意的諷刺,但有了爹,以前的盟友又紛紛跟他們切八段。到底是有爹好,還是沒有爹好……就他們眼前來看,其實是有朋友最好。

  「聽我說,我並不是故意遲到這麼久,在見你們之前,有很多事要先處理好,以保障你們的安全。」看到兩張困惑的小臉,他暗罵自己為何把話題扯得那麼遠,「但我現在來了,就絕對不會再離開你們。」

  「你不是只想住一段時間而已嗎?」小剛的表情簡直可以稱之為絕望。

  「不,你們在哪裡,我就跟你們到哪裡,我纏定你們了。所以,我們可以一直都不交談,但也可以從現在開始,先做朋友也不錯。」

  「那我們就一直不要交談好了。」小勁很樂。

  雖然他的兒子沒有非得愛他的義務,但他未免也被討厭得太徹底了,克裡斯閉了閉眼睛,「這樣你們的媽媽會傷心,她其實很需要我。」

  「需要你幹嘛?」小剛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以前沒有你,還不是一樣過日子。」

  「她需要我每天晚上跟她……」他及時閉上自己的嘴巴。

  該死的,他在胡說什麼?這兩個小鬼頭連電視都只能看保護級的節目,而他居然想在他們面前,說他想死了跟他的明上床做愛?

  「每天晚上跟媽媽做什麼?」兩個小男孩眼中流轉著純稚好奇的光芒。

  他深吸一口氣,慢慢吐氣,才說道:「……親她。」

  接著是撕掉她的衣服,把她推到床上去,溫習十年前在沙漠小城那兩周的熱情與瘋狂……不行,這不能講,小傢伙目前還在保護級的階段!

  「我們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給媽咪晚安吻。」小勁炫耀。

  「就不必再麻煩你了。」小剛已經有明鳳舞毒舌派的架式了。

  「什麼話?你們親她跟我親她的感覺會一樣嗎?難道你們都沒有想過,你們的媽咪也會有脆弱的時候嗎?」

  「她是最堅強的女生。」小勁無條件支持媽媽。

  「上次有小偷到家裡來,她三兩下就打贏了,還把他們全部轟出去,她是女中豪傑。」小剛說完,又問了一句:「是女中豪傑對吧?還是巾幗英雌?」

  小偷?他們?老天,是複數型的歹徒!

  他們母子三人都靠他的明苦撐到今日,他真是罪孽深重,恨不得將自己千刀萬剮。

  雖然逝去的歲月、造成的遺憾不可能被彌補,但他可以保證,以後會讓他們過得很幸福、很快樂,只要雙胞胎開始接納他。

  「你們媽咪是很堅強,但她還是不夠堅強。」為了盡早融入這個家,使一點小伎倆應該是可以被原諒的,「萬一你們生病了,那該怎麼辦?」

  雙胞胎的眼神瑟縮了一下。

  嘿嘿,小孩子果然怕生病,生病了媽媽就不讓他們出去玩。

  雖然克裡斯覺得自己有點卑鄙,但為了大局著想,也不得不豁出去了。

  「就算要生病,我們也會一個一個輪流來。」

  「哪有這麼簡單的事?」他抓到了他們的小小弱點,開始大大扇風,「萬一你們一起生病,那怎麼辦?你們的媽媽會分身乏術。」

  「什麼是分身乏術?」小剛問。可惡,他會的成語比他多!

  「意思就是說,你們只有一個媽咪,不能變成兩個分別來照顧你們。」

  「我們可以病在一起,讓媽咪在同一個地方照顧我們。」小勁的腦子動得快。

  克裡斯苦笑,他應該要誇他孝順嗎?好像不太對。

  「但如果你們其中一個好一點點了,又被另一個人傳染,怎麼辦?這樣小剛病完,換小勁病,小勁病完又換小剛病,不但病得沒完沒了,還會吃藥吃不完、打針打不完。」

  兩個小蘿蔔頭面露怯色,互相看一眼,繼續逞強。

  「我比較不怕打針,我負責被打針。」小勁喜歡速戰速決。

  「我比較不怕吃藥,我負責吃藥。」小剛很有耐性慢慢磨。 

  「我們會忍耐。」又是異口同聲。

  他提醒自己,萬一哪天雙胞胎生病,一定要全程監控他們吃藥跟打針,免得他們當真一個負責吃藥,一個負責打針,這樣會出人命的。

  「萬一媽媽累著了,怎麼辦?」他繼續刁難。

  「還有可潔阿姨會來照顧我們。」

  「林可潔要照顧她老公。」他不會讓孩子們把主意打到夏鼎昌身上去。

  夏鼎昌正是秘密協助他,順利在台灣購屋購車的神秘人,他還曾去參加過夏鼎昌的婚禮,就在那裡,他見到了久違的明,還有兩個素未謀面的孩子。

  所以,他絕不會恩將仇報,塞給他們兩顆超亮電燈泡。

  「我們還有……」小勁嘰哩呱啦背完一串人名,「可以照顧我們。」

  聽完後,克裡斯大概也掌握了他們的交友情形,並且輕輕鬆鬆地找出各種理由,把這些人能夠幫忙的理由否決掉。

  客廳的氣氛,開始有些暮氣沉沉,他相信,這是他推銷自己的好機會。

  「事實上,天底下還有一個人,他有義務、有責任,一定要照顧你們。」

  「誰啊?」

  「我。」

  「哼。」心情不好的小鬼很不給面子,「你自己也說過,你已經遲到好幾年。」

  「媽就說過,她最討厭遲到的人。」小勁有點幸災樂禍。

  他就不信屬於他的母子三人,會這麼難以攻破,尤其是他還抱著百分百的誠心而來,就算他們繼續頑強抵抗,他還是有信心各個擊破,讓他們接納他。

  「遲到總比不到好吧?」

  小鬼們傻了一下,遲疑地開口:「……好像有點道理喔。」

  話題中的女主角在六點半準時下班,七點整準時到家,明鳳舞喜歡打開門的這一刻。

  克裡斯的出現,讓小剛跟小勁忽然寶貝起她這個媽。

  以前下班,她都要主動走到客廳,親自動手,才能把沉迷在卡通的小勁拉起來抱一抱,把抱著字典猛啃猛背的小剛抓過來親一親。

  現在,她就像個女王一樣,一回到家就受到熱烈的歡迎,兩個寶貝蛋纏著她猛說學校裡的事,這麼甜蜜的情景,早在兩年前就消失了,如今失而復得,她當然開心極了。

  除此之外,她更享受克裡斯的表情與眼神。

  看到雙胞胎圍著她團團轉,他的眼中有著惱火,表情像被遺棄的小狗。他試著加入話題,雙胞胎根本不響應,他只能悻悻然地坐在一旁,看著他們母子三人快樂地搞「小團體」。

  這種勝利感有違她對兒子們的教育,但是她不得不承認,這種感覺太棒了。

  明鳳舞邊暈陶陶地想著,邊打開大門,準備迎接女王般的待遇。

  咦?今天為什麼沒有人衝過來圍住她?

  「小剛、小勁,媽媽回來囉。」她大聲招呼。

  她往客廳看去,小剛沒在看字典,小勁也沒在看卡通,大小三個男人坐在一起,好像在談什麼重要大事似的。

  「明,妳回來了。」見機不可失,克裡斯立刻走過來,想給她一個擁抱。

  明鳳舞利落閃開,往沙發走去,這才發現小剛與小勁的臉上都掛著擔憂的表情,氣氛很低迷。

  看到寶貝蛋的神情,她心一驚,難道克裡斯翻臉像翻書的老毛病又犯了?

  可惡,她才剛從相安無事的幾天內,對他建立起一點點點的信心而已。

  她衝到他面前,「你對我兒子說了些什麼奇怪的話?」

  「我正在對『我們的兒子』說明父親的重要性。」他一臉無辜。

  「是嗎?我很懷疑。」她一把把他推向門口,「快走,不送不送。」

  她要快點知道,克裡斯說了什麼混帳話,好早點補救兒子們幼小的心靈。

  被推出門口的他,硬是把皮鞋卡在門縫裡,阻擋她關上門,「今天晚上,我想要帶妳跟孩子們出去用餐……」

  「把腳縮回去,我不想在孩子面前跟你吵架。」她冷下臉,「這是我們的親子時間,你沒有份,把腳縮回去。」克裡斯看著她冒火的雙瞳,知道不退不行,他只好放棄所有抵抗。他才把腳抽開,大門立刻砰一聲,用力甩上。他是父親,他也有份好不好?最後,他悻幸然地回到自己的居處。

第四章

  「他跟你們說了什麼?」明鳳舞把克裡斯趕出去以後,旋風似的刮回客廳。「他是不是罵了你們?還是說了什麼過分的話?」

  小剛撲過來,「媽媽,妳會累嗎?」

  「不會。」她反射性地回答。

  自從懷孕之後,她就告訴自己,她要對這兩個小寶貝負責,她沒有生病、喊累、開小差的權利。

  「真的嗎?」小勁也黏過來,「如果我們兩個同時生病,妳會累壞嗎?」

  她已經習慣解決孩子天外飛來的問題,「我會急壞,寶貝蛋。」

  什……麼?除了累壞,還會一急壞?這比剛剛聽到的情況還要慘。

  小剛與小勁互看一眼,萬分悲傷地垂下頭。

  「如果妳很累,其它人又沒有辦法來幫忙妳照顧我們,那該怎麼辦?」

  「那就換你們來照顧我呀。」她一手一個,把兩個小傢伙圈在身邊,身子左右搖擺,想逗他們開心,「我不是早就告訴過你們,不要想著誰可以依靠,我們三個人要團結,有什麼問題,我們一起解決。」

  「可是,那時候我們都生病了呀。」小勁硬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很顯然的,這回她的拿手功夫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

  現在是怎麼回事?雙胞胎決定要否認聖誕老公公的存在,從無憂小人國直接跳級到真實世界嗎?是什麼讓他們突然變得一點也不好哄,反倒追根究底起來?

  她的表情變得認真,「你們最好把為什麼這樣問的原因說出來。」

  小勁立刻像高倍速快轉的播放器,嘰哩呱啦把他們男人的對話,再重現一次,愈講小臉愈喪氣。

  明鳳舞靜靜聽著,直到小剛下結論。

  「他的話好危言聳聽,我跟小勁都覺得膽顫心驚,可是我們還是故作鎮定。」

  「所以,你們想知道,如果你們生病,媽咪又負荷不過來,那該怎麼辦?」

  雙胞胎點點頭,不安地扭動身體。

  雖然克裡斯企圖突破小剛、小勁心防的方法有點可議,但她還是可以藉機機會教育一番。

  「會擔心到這個問題,代表你們都長大了。克裡斯說得沒錯,其實媽媽也會擔心,換個角度想,如果不是你們生病,而是我生病的話,你們該怎麼辦?我可以把你們托付給誰?」

  她吸了口氣,正要進行後半段的機會教育,卻被小剛的話給打住。

  「怪不得他會說,媽媽需要他。」小剛一臉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什麼?他對雙胞胎說,她需要他?

  「不,媽媽不需要他。」她戴上「明小姐」的招牌冷面具,以完美的冷靜對孩子們微笑,「是你們需要一個爸爸。」

  「那我們是不是要對他好一點,騙他待在我們身邊,以備不時之需?」小剛把克裡斯設定在「緊急求生系統」的地位上。

  「你們不用刻意這樣做,首先要先瞭解一個人,才能決定喜歡他或討厭他,不要太快下結論,也不要因為『需要』而特別去拉攏任何人。」她持平地說。

  「那我們該怎麼做?」小勁似懂非懂。

  「先跟他從做朋友開始,說句『嗨』應該不難。」她微笑。

  相信以克裡斯想要快點融入他們的心情,只要小傢伙釋出一點點善意,他就會接手過去,把相處狀況掌握得很好。

  小剛苦著臉說:「好吧,我們盡力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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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不讓對門的那位先生有機會證明她「需要男人」,當明鳳舞臥房裡的日光燈開始閃爍,她決定,這次要自己動手換。

  這天是星期日,小傢伙放假,她也放假,她強迫克裡斯也放假去。

  當她告知他這個消息的時候,他簡直氣壞了。

  「為什麼我一定要放假?」他挑起右眉,嚴正抗議。

  「因為這是我的規定。」她偶爾也想要自己的時間。

  特別是在她想要證明「男人並非必要」的時候,他最好少在一邊礙手礙腳。

  於是乎,她買了根四尺長的燈管,打算挑戰自己的極限。

  「媽媽,妳行嗎?」看著明鳳舞嘿咻嘿咻,從警衛處借來鋁梯,扛得氣喘吁吁,小剛有些擔心地問。

  「沒問題。」她把鋁梯搬出電梯。

  這一路上匡匡啷啷,不是梯腳甩到牆壁,就是梯頭撞到門框。平時她只是開個門,克裡斯都會探頭出來,這次「陣容龐大」,當然也不例外。  

  當他開門,看到她一個人扛著鋁梯的時候,立刻就要接手過去。

  她一手扛鋁梯,一手推出五指,徹底表達「你免了」的訊息。

  「我不需要男人。」她宣誓得義正辭嚴,小剛與小勁在旁邊偷偷探頭探腦。

  他看著她,眉梢一揚,低頭又對雙胞胎眨了兩眼,沒說什麼,逕自進屋關門。

  接著,她把鋁梯搬進她的臥房,然後撐開鋁梯,確認它的穩固程度後,一步步踏上去,到了頂端,她保持平視,跨過腿,顫巍巍地讓自己坐好。

  「好了,燈管呢?」她戴上「明小姐」的冷硬面具,就算逞強也要槓到底,這是「明小姐」形象建立的不二法門。

  「在這裡。」一致把燈管遞給她。

  為了盡量不彎腰、動到視線範圍,她僅是伸長了手,摸啊摸,終於抓起燈管的尾端。

  不妙!她還是不小心往下看了一眼,懼高症立刻發作,她不安地瞄著兩旁,很可惜四周沒有東西可以讓她扶著,她非常不安,緊張度愈竄愈高,只能坐著頻頻深呼吸。

  萬一她重心不穩,投向地板的懷抱,在小剛、小勁面前頭破血流,將會是她唯一的下場。

  她打了個寒顫,縮在鋁梯最上方,不敢再亂動。

  「媽,妳還好吧?」小剛再次確認。

  「我當然……」她深呼吸了一下,「很好。」

  「真的嗎?」小勁非常懷疑,因為他看到媽媽在發抖。

  「我坐一下就好。」她咕噥著,「我發誓,這輩子絕對不會再買挑高的房子了。」

  「我去幫妳倒杯果汁。」小剛跑出去又跑進來,手裡多了一杯柳橙汁,「喏」

  「你先拿著,我等一下再喝。」她苦笑。

  看到她微微顫抖的樣子,小勁突然像刮颱風似的跑了出去。

  「他要去哪?」她只敢用眼角餘光,偷瞄眼皮子以下的動靜。

  「我猜……」小剛生怕觸怒她,「他是要去對面,找『他』來幫忙。」

  他們倆都心知肚明「他」是誰,雙胞胎至今仍不肯叫他爸爸。

  明鳳舞挫敗地呻吟一聲,現在她最不需要的就是克裡斯!

  過不了多久,他們就聽到一陣急促卻堅定的腳步聲。

  看到克裡斯,明鳳舞有點惱、有點怒,她才剛剛發表過她不需要男人的偉大宣言,結果一轉身,她就把自己沒用的真實面呈現出來。

  「下來,我裝。」克裡斯命令意味十足。

  他光是站在旁邊,就已經讓她心定不少,因為他驚人的身高是她身旁最高也最近的攀附點,情急時候,抓住他的頭髮緩衝下墜力,應該比較不會受傷。她暗忖著。

  「不要。」她也命令回去,「克裡斯,你就站在那裡看,不要亂動。」

  「媽咪,別逞強了,妳以前還不都是叫別人幫我們換?」小剛說。

  「別人?」克裡斯挑起眉,他似乎嗅到了其它男人的味道。

  「是啊,每到要換燈管,我們家就會開始修馬桶、修水管、訂披薩,或者故意寄宅急便給自己,然後媽咪就會笑咪咪的請那些人『順手』幫忙換一下燈管。」

  「最多一次換五根燈管,那些叔叔都沒有多收錢喔,真是物盡其用。」

  他的明,居然對別的男人笑咪咪……

  克裡斯右眉一挑,神情陰黑。

  「以後都由我來換。」他握住鋁梯,「下來!」

  「不用了,我可以辦到。」明鳳舞堅持。

  「不要拗脾氣。」

  「這不是拗脾氣,這是自我實力的證明。」

  她邊說邊在半空中揮舞著日光燈管,三個大小男人低下頭、彎下腰,小勁乾脆一屁股坐到地上,離她手中的「武器」愈遠愈安全,以免被打到。

  危機解除後,大小三個男人抬頭望她,右眉不忘同時一挑,她看了為之氣結。

  克裡斯看笑話也就算了,居然連她的兒子都對她沒信心!明鳳舞發誓,不管說什麼,她今天一定要把這該死的燈管裝上去。

  「拿著。」她沒好氣地將新燈管往克裡斯手裡一塞,然後她開始拔除舊燈管。

  該死的,沒事卡這麼緊做什麼?連燈管都敢跟她作對?

  她找不到拆卸的巧門,硬用蠻力拔,舊燈管頑強地跟她對抗,上頭的灰塵落下,她咳了咳,決定發狠用力的往下抓,手卻滑過了燈管,拔了個空,整個人立刻往後傾倒。

  「啊……」她忍不住尖叫。

  克裡斯立刻將新燈管往旁邊一送,運動神經發達的小勁馬上跳起來接住。克裡斯箭步上前,穩健地托住她的腰,身姿一扭,兩個人一起跌在地上。

  「呃。」她的身後傳來一個悶哼。

  明鳳舞側躺在地上喘息,她不覺得痛,只覺得自己被緊緊抱住,蜷曲在地上,眼前一片黑,連氣都快喘不過來。

  「媽媽,妳沒事吧?」

  她搖搖頭,是克裡斯接住了她,瞬間好像又回到十年前,槍聲大作、爆炸震響的那一刻,克裡斯義無反顧地保護她。

  她下意識知道,他絕對不會讓她受傷,但他自己就……

  她趕緊側轉,看著閉著雙眸的克裡斯,她爬起身,靠近他,伸出手左摸摸、右摸摸,最怕他撞到頭。

  她沒有摸到黏膩的血液,卻摸到了他發下好像有一道嚴重的疤痕……

  下一秒鐘,大掌包握住探索的小手,她一怔,低下頭,克裡斯睜開眼睛,眸光炯炯,直看著她的眼底。

  他的眼底,有她所熟悉,如狩獵般的精光。

  她想起在空洞裡,剛剛經歷過生死大劫的兩人,像野獸般瘋狂地撲向彼此,藉著最原始的交合,確認彼此的生命力,愈是想證明自己的存在,衝刺得愈是厲害,再累再疼也不怕。

  她在他眼中,找到同樣的回憶。在他火熱的注視下,她彷彿又回到那一天、那一刻,老天,她懷念他在體內馳騁的感覺!

  她盯著他,只覺得嘴唇好幹,她舔了舔唇,在他熾熱的目光下,她好像就要起火燃燒。

  「分開分開!不可以抱在一起。」小勁突然跳過來,大聲叫道。

  「媽咪,小心!這是意亂情迷啊。」小剛很滿意昨天翻到的成語,立刻有了表現的機會,「別被他迷走了啊。」

  她全身一震,猛然回神,慌亂地想要退開,卻撞到了小剛一直端著要慰勞她的柳橙汁。

  柳橙汁潑了半杯出來,嘩啦啦灑在克裡斯身上,這讓明鳳舞胸中狂滾的火焰突然被澆熄了。

  她在想什麼?孩子就在身邊呢,她竟然在想「那種事」?

  「哎呀。」小剛看著克裡斯身上淡黃色色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你的錯,是媽媽突然退開才會這樣。」她不敢看向克裡斯,不敢承認燃燒在心底的情慾,「喂,你快回去換件衣服,不然果汁黏在身上很容易招螞蟻。」

  克裡斯起身,深深地凝了她一眼,有些失落。

  如果雙胞胎不在身邊,這間公寓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剛剛視線交會迸出的火焰,絕對足夠讓整個房間陷入火海。

  「我去拿抹布,把地上擦一擦。」小剛快樂地說著,渾然不知自己破壞了什麼,只知道媽媽和他都恢復正常,不再用那種「吃人」的目光看著對方,真好!

  「不用回去換衣服啦,他有一些衣服剛洗好,還放在這邊。」小勁獻策。

  「你把衣服拿到我家來洗?」她隨即瞪大眼睛。

  克裡斯聳聳肩,「又沒多浪費水電,我把衣服跟你們的放在一起洗。」

  「一、起、洗……」明鳳舞幾乎尖叫。

  男人和女人的衣服一起在洗衣槽裡打轉纏繞,對她來說,是一種太過親密的行為,只有彼此信任、彼此相愛的人,才會把衣服洗在一起啊。

  不等她怒氣發作,他忽然站起來,說道:「我回我那邊去換衣服。」

  「可是,我已經把你洗好的衣服拿過來了。」行動派的小勁手裡舉著一件他的襯衫。

  「謝謝。」他對小傢伙微微一笑,「我回我那邊去換。」

  明鳳舞挑挑眉頭,奇怪了,以往他一過來,沒到夜深、沒到她開始趕人,他是好說歹說也不會提早離開。而現在,為了換件衣服,他卻說要回去?

  「男生又不怕人看,在這裡換又沒有關係。」小勁也覺得奇怪。

  「對啊,反正你都敢不知會一聲,就把衣服拿過來一起洗了,當眾換件衣服應該算不上什麼吧?」她刻意嘲諷。

  克裡斯的笑容僵了一下,「我還是回去換比較好,小勁,等一下幫我開門。」

  他快步踏出她的臥房,穿廊出戶,大門砰一聲地關上。

  「他好像很害羞。」小剛評論道。

  「我從來不這麼認為。」明鳳舞哼了一聲,接過抹布,再把地上擦一擦。

  「那他幹嘛要躲起來換衣服?」

  「對啊,他前兩天陪我們去小區游泳池玩水,我們朝他潑水,他寧願穿濕答答的衣服,也不肯換泳褲下來玩喔。」

  「也許只是因為他沒有泳褲。」這是很合理的解釋,他才來台灣多久?她可不認為泳褲是採購清單上的必要物品。

  小勁突發奇想,「搞不好他有剌青,背上剌一整條龍的那種,所以才不敢脫。」

  不管怎麼猜,在哪裡換件衣服或許只是小事,但她還是忍不住耿耿於懷。

  他以前可不吝惜在她面前寬衣解帶,他享受裸身跟她在一起的時光,她想怎麼啃、怎麼咬都隨意,對照他如今拘謹的態度,好像吝於讓她的眼睛吃點冰淇淋。

  再說……她看看自己的手指,她的確在他的發間摸到一道疤痕,當她下意識順著疤痕探過去的時候,他就抓住她的手了。

  難道他受過傷?他不想讓她知道?

  從在沙漠小城分手以後,一個個關於他的小小謎團掠過她腦海,但這些點卻怎麼樣也串不成一條線。

  門鈴啾啾啾地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

  「我去幫他開門。」小勁風一陣地跑出去。

  「好了,我回來了。」他地神態恢復自若。

  明鳳舞放棄逞強,和小剛、小勁一起坐在地上,看他爬了幾階鋁梯,就輕鬆構到挑高的天花板,右手伸起,握住燈管一旋,取下,再將新燈管安上去,又是一旋。

  「開燈看看。」他發號施令。

  兩個小傢伙一起跑到電燈開關前,像主持什麼偉大的點燈儀式般,很慎重地按下去。

  日光燈亮了,恢復一室光明。

  克裡斯站在鋁梯上,展開雙臂,手裡雖然握著長長的舊燈管,卻沒有做出危及到任何人的動作,誰也不必忙著低頭彎腰躲燈管。

  一比之下,她真的太遜了。

  「我應該值得一個英雄式的歡呼吧?」他噙著得意的微笑。

  小剛和小勁用力地鼓掌起來,「好棒、好棒!」

  「媽媽,妳也幫他鼓掌一下嘛,妳以前都會幫換燈管的叔叔們鼓掌。」

  換燈管的「叔叔們」?克裡斯右眉一挑,心裡有點不悅。

  明鳳舞歎口氣,也只能跟著一起鼓掌,「……真的,好棒、好棒!」

  「謝謝捧場。」克裡斯凝著她的眸,跳下地,利落地合起鋁梯,單手舉起,「我先把鋁梯拿下去還給警衛,也把日光燈送去資源回收,免得不小心摔碎了。」

  「我去開門!」小勁跳起來往外衝。

  「我也去。」小剛隨即跟上。

  「明。」他俯視著她,眼裡淨是溫柔。

  「不要說話,我不要聽。」她把頭埋在雙膝上。

  「這不代表什麼,只是舉手之勞而已。」他輕輕說道,轉身出去。

  她愕愣地抬起頭。就這樣?他不打算大肆嘲笑她、奚落她?

  她起身,跟著走出去。

  等等,他到冰箱前面去做什麼?

  克裡斯將用磁鐵貼在冰箱上的水電行、披薩店等聯絡電話和名片一一取下,然後轉向她,露出堅定的微笑。

  「以後我會負責家裡的水電維修,這些名片妳用不著,我幫妳收好。」說著,就轉身出去了。

  「喂!怎麼這樣?」她原地跺腳,「還說什麼舉手之勞,我看這根本就是在踩地盤。」

  「對。」敞開的大門外,傳來他非常乾脆的回答。

  他還真敢講!每次都來這一套,先裝乖老半天,最後再來上幾句讓人跳腳的回應,這都是他的老招數了,她怎麼還是學不乖?

  她很想生自己的氣,也很想生他的氣,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她明明努力醞釀怒意,也極力壓抑不對他產生其它感覺,但最後還是無法不在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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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孩子們都睡了?」

  克裡斯站在開放式廚房,從最上層的櫥櫃裡拿出兩個酒杯和一瓶紅酒,他拔開軟木塞,將寶石紅的晶瑩酒液倒進紅酒杯中,醺人欲醉的酒香瀰漫在整個空間。

  「那瓶酒從哪來的?」剛從小傢伙房裡走出來的明鳳舞瞇起眼睛,「你該不會是在照顧小剛、小勁的時候喝酒吧?」她仔細回想之前回家時,有沒有在他身上聞到酒味。

  他搖頭說:「我只是買來備用,像這樣的夜晚很適合一起喝點酒。」

  「我不想喝酒。」但她還是走到餐桌前坐下。

  克裡斯帶著兩杯酒,坐在她對面,把其中一杯推給她,「妳不用怕我會酒後亂性。」

  「酒加男人加夜晚,等於危險。」她咕噥,想要板起臉來,卻發現不太成功。

  也許是在夢中渴望這一幕太久了,她完全不想起身去開大煞風景的日光燈,只想這樣坐著。算了,只要別放縱,放鬆一下又何妨?

  「妳知道嗎?當我搬到這裡才發現,原來妳要三房兩廳的用意在哪裡。」

  「什麼?」搖晃著酒杯,她幾乎以為她聽錯了。

  「三房兩廳。」

  那是她在沙漠小城中,對他說過的話,「過去的蠢話就不要再提了。」

  克裡斯並沒有就此打住,「我注意到,小小的空間就像妳說的一樣,可以一轉身就看到我愛的人跟愛我的人。」

  她臉色一沉,「克裡斯,重提舊事只會對你不利。」

  「給我五分鐘『完全沒有怨恨的時間』。」他低聲請求。

  「這五分鐘,你要做什麼?」她啜了口紅酒。

  「看妳。」他唯一的願望。

  「我已經不是那個被你一電,就渾身酥軟的十九歲蠢少女。」她還是帶著剌。

  「我保證,我只是想認真地看著妳,不是用電眼迷倒妳。」他的話溫柔如風。

  好半晌,她都沒有說話,忽然間,她舉起酒杯,碰了碰他的,「計時開始了。」

  他的目光投射在她的臉上,細細的看著她。

  明鳳舞低垂著眉眼,告訴自己,就這五分鐘,她不必對自己掙扎。

  不用為了對他情不自禁與恨恨不息兩種互相衝突的感覺感到混亂,這一刻,她可以縱容自己想著他的好。

  她知道,他是尊重她的。

  為了方便他照顧小剛、小勁,她在幾經思索後,打了大門的備份鑰匙給他。

  事實上,每次她把他踢出去,他都可以用備份鑰匙再開門進來,但他從來沒有這樣做過。

  還有,他精準抓住她對孩子們的教育原則,從不違抗。他雖然不禮貌、沒預告地闖進他們的生活,卻不曾自恃父親的身份,霸道胡鬧地擾亂他們的生活秩序。

  在這部分,她不是沒有感受到他的用心,但她最好別再往下想了,她怕心又亂了。

  她輕歎了一口氣,看著牆上的掛鐘,「五分鐘到。」

  他戀戀難捨地收回目光,這五分鐘,他在她身上看到的是跟十年前截然不同的特質,她變得更堅強、更美麗、更溫柔,他想念她的笑容,想念她只為他歡笑。

  「你打算什麼時候消失?」再啜一口酒,她有如閒話家常般地問起。

  聽到她這樣問,他就知道,過去的陰霾依然存在,「我不會消失。」

  「我用剛剛給你的『沒有怨恨的時間』,換你五分鐘的『實話時間』,這個交易很公平,所以,你就不要再說這些美麗的謊言了。」

  「我不想再保證更多次,但我不會再消失,希望妳到七十歲的時候,不會還在問我同樣的問題。」他在言語中許下承諾。

  「難道你都不用工作嗎?繼承爵銜,有龐大的家產,有莊園、有森林、有湖泊。」她一彈指,「對了,還有天鵝。所以你都不缺錢花嗎?」

  「我在這裡遠程遙控我在英國的商業集團,妳白天在上班,我也在工作。」

  她換算一下時間,「難道你的部屬都配合你,晨昏顛倒地開會?」

  他偏了下頭,「偶爾。」

  「刻薄的老闆。」她代表全天下領人薪水、看人臉色的上班族提出抗議。

  「如果他們不想讓我變得更刻薄,現在就應該全力配合我。」他不以為意,輕輕搖晃酒杯。

  「你什麼時候會變得更刻薄?」她忍不住好奇地問。

  「當我娶不到我老婆,帶不回兒子的時候,我會比現在更刻薄一百萬倍。」

  她知道自己應該打住,接下他的話准讓自己又吃悶虧,但,她就是忍不住,「這麼說來,為了你的員工著想,你應該快點行動囉。」

  笨蛋!連她自己都聽出試探的意味了。

  「我已經在努力了。」他意有所指地看著她,她避開眼神,「這種感覺很好。」

  「嗯?」

  「我們就像老夫老妻,終於把精力過剩的小孩送上床,在難得的寧靜中坐下來聊一聊,喝杯酒,感覺很好。」

  「是很好。」她坦誠,「只要你當年沒有搞砸一切,你每天都能感覺這麼好。」

  所以,後悔吧!克裡斯。

  「是的,如果一切不曾搞砸的話。」他話中有無限感慨,「妳恨我嗎?」

  她偏著頭,想了一下,「恨。」

  他的心一下子高高懸起。

  「但也不恨。」

  懸高的心並沒有因此而放下,「這兩者是矛盾的。」

  「你曾經救過我一命,這是事實,你曾經狠狠地羞辱過我,也是事實。前者讓我恨不了你,後者讓我不得不恨你。」

  「那妳還愛我嗎?」克裡斯屏息著問。

  她凝聚力量,只要三秒鐘的力量,她可以梢梢報復他曾給她的羞辱。

  「不。」她清亮的眸子對上他的,眼底一片清澈,「我不愛你了。」

  如果她在重逢之後,曾經捶他、打他、罵他,甚至趕他走,他都可以無怨承受。但他最怕的就是她這種冷靜,就像他們未相識時,他所看到的那個漠然少女。

  冷靜是明鳳舞的保護色,也是她為自己砌的城牆,確實地隔絕了她認同與不認同的人。以往他總能輕而易舉攻破她的冷靜,但是現在,他被排除在外了。

  她鐵了心,不要再愛他。

  但他也鐵了心,要她再度愛上他,而這一次,他要的、他給的,將是永恆的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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